第一章 保安本色 六月,某日深夜,黄县高中传达室外。 “大哥,你就帮我去叫一下吧,我真有急事儿。”女孩十八九,模样清秀,一脸急切。 保安看着电视并不回头,“十一点了,宿舍关门了,要找人明天再来。” 女孩儿强捺焦急,继续恳求,“大哥,不成啊,等明天就晚了,你行行好,帮忙喊一下吧。” “我为什么要帮你?”保安转过头来,笑噱的看着女孩儿。 眼见保安笑的猥琐,女孩儿惊怯的看了那保安一眼,拎起地上的塑料袋,转身向西走去。 保安探出头来,抻着脖子盯着那女孩的背影,眼神龌龊垂涎。 就在保安收回头,将视线投向电视机不久,学校西墙外传来了女孩的喊声,“吴中元,吴中元……” 夜晚寂静,女孩喊声很大,声音传的很远。 “哎哎哎,深更半夜大喊大叫,有没有素质?”保安听到动静,急切的拿了橡胶棍子跑出来驱赶,“快滚,快滚。” 眼见保安赶来,女孩儿只能向西奔跑,与此同时继续高声呼喊,“吴中元,家里出事儿了,你快出来。” 女孩儿跑,保安追。 女人怎么可能跑得过男人,没跑多远,保安就追上那女孩儿,借制止之机上下其手,“别喊啦,影响学生休息……” “放开我,你干什么?”女孩儿羞怒,奋力挣扎。 这种借职务之便行猥亵之事的机会可不常有,拉扯很快变成了摸拽。 女孩子又急又气,挣扎之际喊的越发大声。 几声呼喊过后,女孩停止了呼喊和挣扎,歪头向东看去。 察觉有异,保安也随之转头,但刚刚转过头来,便发现一只拳头迎面而来,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封了面门,哎呀一声,捂脸跌倒。 出手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个子不高,很是消瘦,打倒那保安之后也不理他,快步走到女孩面前,“黄萍,出什么事儿了?” “还是破房子拆迁那事儿,”黄萍抬手擦汗,“你们两个总不回去签字儿,延误了人家的工期,搞度假村的那群人把你们给举报了。” “我们又没犯法,他们举报我们什么?”吴中元问道。 此时那挨了打的保安已经回过神来,眼见鼻血横流,气急败坏,一手捂脸,一手拿棍,冲上来想要打砸。 不等他冲到近前,吴中元抬起右脚,将其再度踹倒,“滚一边去。” 保安挨了打,流了血,没了力气,也不敢继续纠缠,狼狈爬起,往东躲去,便是怂了,嘴上也不老实,“我知道你名字,你叫吴中元,你给我等着。” “靠,耍流氓你还有理了?”少年嗤之以鼻,言罢回头看向黄萍,“开发商举报我们什么?” “我要报警。”保安自远处嚷嚷。 吴中元也不理他,盯着黄萍等她说话。 黄萍抬手擦汗,“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知道你们的道士师父当年是土葬的,他们举报的是这事儿,傍晚出村时我看见挖掘机都拉到山脚了,我去问司机,他说是镇上派来的,天一亮就要上山把人挖出来火化。” 黄萍说完,吴中元倒吸了一口凉气,“真的?” 黄萍点了点头,“那还有假,司机就是这说的,他们也发现你们一直不搬是因为你师父的坟在屋子旁边,这次是想来个锅底抽火,挖了坟,你们没了念想,也就搬了。” 吴中元抬头看了看天,随后冲黄萍说道,“行,谢谢你了,你快回去吧,我回村看看。” “这么晚了,客车都停了,”黄萍放下手里的塑料袋,自裤子兜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吴中元,“这个给你,你打个车回去吧,一百多里,这钱可能不够,实在不成到了镇上你再走回去。” “不用,我有钱。”吴中元摆了摆手,转身向南走去,“走,我给你送到有路灯的地方。” 黄萍拿起塑料袋,快走几步跟上了吴中元,又将那一百块钱递向吴中元,“你拿着吧。” “真不用。”吴中元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学校,短暂的犹豫过后,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你不用请假吗?”黄萍问道。 “这么晚了,找谁请去?”吴中元摇了摇头。 黄萍跟在后头,“来时的路上我先给矿上打了个电话,你哥还在井下没上来,联系不上。” “他十二点下班,”吴中元大步向前,“到时候你再给他打电话,事情搞这么大,我怕我自己拦不住。” “好。”黄萍答应。 “十二点路灯就灭了,你别在外面找公用电话,不安全,回厂里借别人手机给他打。”吴中元叮嘱。 “好。”黄萍又答应。 “你爸的病怎么样了?”吴中元随口问道。 “老毛病了,还那样儿。”黄萍回答。 “你那傻哥哥呢,最近闯祸没有?”吴中元又问。 黄萍情绪更加低落,“那倒没有,不过前几天不知被谁给推到村西池塘里了,差点淹死,问他是谁干的,他也说不清,我爹怕他乱跑出事儿,把他给拴在磨盘上了。” “拴着总不是办法,”吴中元摇了摇头,随即又问,“对了,你跟我哥最近怎么样了?” “还那样儿,”黄萍叹了口气,“清明是读了高中的,我小学还没毕业,说话总是说不到一块儿去。” “他本来话就不多。”吴中元违心宽慰,黄萍人长的漂亮,心也好,可惜家里穷,读书少,没文化,虽然很喜欢他的师兄林清明,林清明却始终看不上她。 黄萍低着头,没说话。 几分钟之后,到得路口,吴中元要继续往南走,黄萍要往东拐了。 “我这儿有煎饼,给你几张?”黄萍抬起了拎在右手的塑料袋。 “不用,我不饿,你快回去吧。”吴中元冲黄萍摆了摆手,迈开步子向南跑去。 半个小时之后,吴中元到得城南,自路边坐了下来,他没钱,打不了车,只能蹭。 等了不久,一辆运送渣土的货车自北面驶来,环视左右无人,吴中元快跑几步,纵身跃起,落到车上,自渣土堆上寻了块地方坐了下来。 这辆货车的车厢有三米多高,又在行驶当中,他做的事情普通人自然做不到,而他之所以能够做到是因为他会功夫,说到功夫,就得从师父说起,他的师父原本是个游方的道士,后来年纪大了,游不动了,就在黄家村落了脚。 他今年十八,师兄林清明比他大三岁,二人都是师父晚年收养的孤儿,师父在世时,师徒三人一直住在村东的山岗上,那里有几间人民公社时留下的老房子,前身是一处扬水站,后来废弃了,被师父买下来做了住处。 不过师父虽然是道士,却很少穿着道袍,也很少有人知道他是道士,平日行事也是非常的低调,师父有两门功夫,分别是硬气功和轻功,生前都倾囊传授给了他和师兄,这两门功夫跟世人了解的差不多,硬气功就是运气之后力气大,耐力强,至于刀枪不入,力大无穷,那是不能的。而轻功顾名思义就是身体轻盈,飞檐走壁,但凡事都是极限,便是将轻功练到极致,从十几层的楼上跳下来也得摔死。 即便是学的功夫并不玄乎,师父也严厉告诫二人不得于人前随意显露,理由是随意显露功夫容易给自己招灾惹祸。 除了这两门功夫,师父还会画符作法和堪舆风水,不过这些二人并没有得到传授,师兄弟二人对这些都很感兴趣,也曾经缠着师父求教,但师父就是不肯传授,问及缘由,只说这些都是封建迷信,学武强身也就罢了,封建迷信可绝不能学,一旦学了,是要被抓起来当做牛鬼蛇神游街批斗的。 五年前,师父死了,临终前自己选好了坟地,就在房子东面不远处,师父生前一直遵纪守法,临终之前却做了一件不遵纪守法的事情,那就是明知道现在死后必须火葬,却偏偏暗中打造了棺材,千叮咛万嘱咐,让师兄弟二人为其秘密土葬,只道修道一辈子,怎么着也得留个全尸。 搭车回返的途中,吴中元一路上想的都是这事儿,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火葬是国家制度,每个公民都必须遵守,眼下这事儿已经败露了,被上头盯上了,胳膊肯定扭不过大腿。 但师父对二人有养育之恩,老人家最后的心愿,无论如何也得帮他达成,可不能让师父死不瞑目。 思前想后,唯一可行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偷偷将师父改葬别处,惊棺动土虽然不敬,却也好过劈棺焚尸。 中途,渣土车拐弯了,自路边等了十来分钟,又来一辆大货车,晚上赶路的大货车十个有九个都是超载的,跑不快,再跳上去,又搭一程。 到得镇上已经是四点多了,无车可搭了,只能用跑的,五点左右回到村子,果然发现村东山下停着一辆挖掘机。 环视左右无人,跳上车去,运气拧开油箱盖,自地上捧了几把沙子洒进去,重新拧上盖子。 刚想走,忽然想起一事,又跳上车,用袖子擦那盖子,这大家伙万一坏了,维修可得不少钱,赔不起,可不能留下指纹。 作罢这些,往山上去,本想进家的,想了想,还是算了,往屋后摘了几个杏子,往东面林子藏了起来。 眼下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尽量拖延时间,等师兄回来…… 第二章 大金链子 草地上有露,不能待,吴中元只能跳到树上去,藏身枝叶之后居高俯视,自这里能清楚的看到山下的情况。 季节不到,杏子还没彻底成熟,不过还是熟悉的味道,这棵杏树是师父在世时栽下的,二十多年的老树了,打他记事儿开始,每年都会吃。 睹物思人,难免伤怀,杏树还在,但种下杏树的师父已经走了好多年了。 平心而论,他不太相信人死了之后有魂魄留下,因为跟随师父这十几年,他从来就没见过鬼魂。对于眼下发生的事情,师父应该也是不知道的,因为师父已经死了,不管他干什么师父都看不见了。 不过就算师父看不见,他也暗下决心一定要保住师父的尸身,不为师父在天有灵感动欣慰,只为齐全孝道问心无愧。 除了画符作法和堪舆风水这些师父口中的封建迷信,一些基本的生活技巧师父生前还是多有传授的,根据太阳星辰判定时间就是其中之一,前后误差不超过十分钟。 六点半左右,山下有人来了,确切的说是有车来了,一共三辆车,前面是辆白色的丰田霸道大吉普,这种车在北方是工头儿和村长标配,后面是俩拉人的大面包。 车一停,下来一群人,不是工人,是坏人,大清早的就光着个膀子,身上纹的花里胡哨,脖子上都戴着大金链子,真的假的不知道,总之是黄的。 挖掘机司机也在车上,下车之后就去发动挖掘机,然后开着往山上来,后面跟着二十来个牛逼哄哄的大金链子,一步三晃,扭腰送胯,走的耀武扬威。 眼见来了这么一群玩意儿,吴中元有点纳闷儿了,违反殡葬规定这事儿应该是镇上和民政部门管才对,怎么来了一群地痞流氓? 现在还不到八点半,吃国家粮的都没上班,这群人肯定不是上头派来的,再说了,上头派人也应该是执法部门,不应该派混混过来,这伙人应该是开发商请来的。 老房子所在的位置是山岗而不是山峰,地势并不很高,离山脚顶多两里地,挖掘机一直在往上爬,开了十来分钟也没趴窝。 眼瞅着挖掘机越来越近,吴中元有点急了,这大家伙还真抗折腾,往油箱里灌了那么多沙子,竟然不坏。 坏了,终于坏了,距房子三十几米时,大家伙终于开不动了。 司机下来一通检查,很快发现油箱盖被拧坏了,油表显示油没少,不是偷油的,是有人故意破坏。 领头的是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穿着个花衬衣,长的肥头大耳,满面油光,眼见挖掘机开不动了,并不似大金链子一般骂爹骂娘,而是慢条斯理的拿出了手机,慢悠悠的打了个电话,让人再送一辆挖掘机过来。 “村里钱主任是咱的人,有他在,村里没人敢闹事儿,”其中一个大金链子伸手指着北面的老房子,“肯定是这家那两个野种干的。” 花衬衣闻言不悦皱眉,歪头看那说话的,“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注意素质,什么野种啊,他们是老头儿收养的孤儿。” 花衬衣说完,大金链子满脸媚笑,连连点头,“是是是,孙哥说的是,这事儿肯定是那俩孤儿干的。” 花衬衣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我问过钱主任,这家那俩小子大的叫林清明,小的叫吴中元,这几年大的一直在邻县挖煤,挣钱供小的上高中,邻县煤炭离这儿有两百多里,县城离这儿有一百多里,咱们昨晚才把机器拖过来,就算有人给他俩报信,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快赶回来。” “是是是,还是孙哥英明。”大金链子大拍马屁。 “行啦,别废话了,”花衬衣手指北面的破屋子,“房子破成这样,不用抓车也能拆掉,先过去推了,等机器来了,再把坟挖了。” 花衬衣说完,大金链子一声吆喝,领着众人就往破房子去。 眼见地痞要动手拆房子,吴中元只能从树上下来,跑出了树林,“你们干什么?” 眼见有人现身阻止,一群地痞纷纷回头,等花衬衣指示。 花衬衣之前没见过吴中元,不认识他,见他出现,有些意外,呵呵着走了过来,“你是谁呀?” “我是吴中元,我在县城读高中,听说有地痞流氓要来挖坟推屋,我回来看看是不是真的?”吴中元看着花衬衣。 “*养的,你骂谁?”大金链子骂道。 “他妈的,你这是对号入座吗?”花衬衣冲着大金链子的脑袋就是一巴掌,“滚一边去。” 大金链子尴尬的滚一边去了,花衬衣自手腕上撸下一串大佛珠子捻在手里,迈步上前,“你是这家人?” “对,”吴中元点了点头,“你们是地痞流氓?” 花衬衣笑的很尴尬,“当然不是了。” “那你们是民政局和镇上派来的执法人员吗?”吴中元又问。 “呵呵呵呵。”花衬衣干笑。 “你别笑啊,是不是吧?”吴中元追问,“不是执法人员,你们就没权力拆房子挖坟。” “呵呵,有文化就是不一样,说话有理有据的,”花衬衣干笑道,“不过我们跟镇上没关系,我们这是个人行为。” “背后没人撑腰,你们敢这么胡作非为?”吴中元大声问道。 花衬衣理屈词穷,接不上话。 “大哥,别跟他废话了,搞吧。”旁边有人撺掇。 花衬衣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环视四方远处,眼见四周无人,这才抬了抬手,“把他拖走,把房子拆了。” 类似的事情这群人可能经常干,轻车熟路的,花衬衣一发话,一群地痞立刻分头行动,几个向吴中元冲来,剩下的往房子跑去。 吴中元没想到这群地痞真敢胡来,眼见有人向自己冲来,急忙奔跑躲闪,与此同时高声喊道,“你们这是犯法的,你们没权力拆我的房子。” “放心好了,拆完了我们也会赔你钱的。”花衬衣笑的轻蔑。 吴中元还是小,没经历过类似的事情,眼见对方如此无赖,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应对的办法,只能继续躲闪,不让那几个地痞抓住。 此时剩下的地痞已经冲到房子近前,开始砸门砸窗,上房掀瓦。 眼见几个地痞一直抓不住吴中元,花衬衣怒了,“猪啊,再上去几个,把他抓住。” 花衬衣颇有“大将之风”,指挥调度,有条不紊,“三皮子,派几个人去周围盯着,别被人录了像。” “哎,王八头,你脑子让驴踢了,拿刀干什么,让你抓,不是让你捅,真把人捅了麻烦就大了。” “堵他,堵他,这小子滑,别跟着他跑,两头堵。” “都没吃饭是吧,加把劲儿,快点。” 围堵吴中元的人从一开始的三个增加到了六个,师父生前曾经有过叮嘱,不可在人多的地方显露武艺,这是吴中元没有与地痞动手的主要原因,次要原因也有,一是他在乎的不是这几间老房子,而是师父的坟,只要这群人不挖坟,他就不会拼命。还有就是他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搞不清头绪。 不能施展轻功,很快就在众人的围堵之下走投无路,无奈之下吴中元只能爬上了屋东的一棵大树。 “行啦,行啦,看样子他也没手机,不用追了,让他在树上待着吧。”花衬衣喊道。 留下两个大金链子在树下看着,余下的几个过去帮忙拆房子。 房子虽然很破,却是老辈儿留下的房子,白灰用的实在,石头也大,掀了屋顶砸了门窗,地痞就拆不动了,别看这群人一个个膘肥体壮,实际上身子早被酒色掏空了,只是虚胖,没啥力气。 吴中元被困在树上也没有闲着,一直在想怎么保住师父的尸身,情急之下心生一计,“喂,领头的,咱能商量商量不?” “嗯?”花衬衣歪头看他。 “房子拆了就拆了吧,坟就别挖了,行不?”吴中元说道。 “晚了,早回来签字把钱领了不就没这事儿了吗,现在这事儿已经捅上去了,哪能就这么算了。”花衬衣说道。 “那你就跟他们说我师父只剩下骨头了,不用焚尸了。”吴中元说道。 “怎么能叫焚尸呢,那叫火化,”花衬衣笑道,“再说了,我们只是干活的,到时候用不用再烧,得上头来人鉴定。” 吴中元一听心里凉了半截,“欺负人得有个底线,别把人逼的没法儿活。” 花衬衣不接他话茬,歪头看向房子废墟,继续指挥破坏。 “你要敢动我师父,我就让你死在这儿,”吴中元气急高喊,“我才十七周岁,杀人不用判死刑。” “行啦,别吹牛逼了,真有那本事也不用跑树上待着了。”花衬衣面露不屑。 眼见“工程”进展缓慢,一直没怎么出力的挖掘机司机很殷勤的贡献了一只大铁锤,这铁锤原本是用来敲打履带的,很是沉重,有了铁锤,一群地痞很快将房角砸开,将墙壁推倒。 “正事儿”干完,一群地痞也不走,而是跑到屋后摘杏子吃,眼见树杈都被掰断了,吴中元心疼的了不得,大骂之余频频东望,黄萍要是昨晚跟师兄联系上了,师兄这时候应该已经到了才对。 过了半个钟头,板车又送来了一辆挖掘机,吱扭吱扭的开上了山。 “还不下来?一会儿把树挖倒了,摔死你我们可不管。”花衬衣仰头看着树上的吴中元。 吴中元闻言疑惑皱眉,听这花衬衣的话外之音,是想在他所在的这棵大树下面开挖,但这并不是师父坟墓的位置,师父葬在偏北的那棵树下。 仔细想来,花衬衣之所以搞错,应该是因为师父的坟墓没有坟头儿,也可能是提供线索给他们的那个人没跟他们说清楚。 眼下师兄还在回返的路上,不如将错就错,先拖延一阵儿再说。 打定主意,便大声说道,“你们别乱来,我真会跟你们拼命的。” 他说的是心里话,也是对花衬衣的警告,可惜的是花衬衣将他的警告当成了恐吓,嗤之以鼻,冲那挖掘机司机招了招手,“挖。” 挖掘机开过来了,吴中元跳下去了…… 第三章 师兄 跳下来之前吴中元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落地之后立刻向站在不远处的花衬衣冲了过去。 见此情形,一群地痞都以为他要过去和花衬衣拼命,呼喊叫嚷着上前阻拦。 这次吴中元是施出了轻功的,轻功并不只能轻身跳跃,还可以在地面上快速移动,连番闪晃,避过数人,一瞥之下发现一个短脖子的混混腰里别着把刀,闪身冲至,趁其不备拔了短刀在手,挥舞着冲向花衬衣。 这群地痞平日里经常拿刀吓唬人,实际上他们自己也怕这玩意儿,眼见吴中元拿着刀冲了过来,花衬衣吓的面无人色,‘哎呀我操’,转身就跑,紧张之下原本抓在手里的大佛珠子也扔了,只顾着逃命了。 花衬衣在前面跑,吴中元在后面追,一边追还一边骂,眼珠子瞪的老大,整个儿一玩命的架势。 听到身后的叫喊,花衬衣吓的魂不附体,没命的往山下跑。 实际上吴中元并不想追他,追上了又能怎么样,总不能真捅,他真正的目的是声东击西,把花衬衣等人引开,然后回去阻止挖掘机。 跑出几十米,吴中元猛然止步,调头开始往回跑。 花衬衣慌了神,也不知道吴中元不追了,仍然在拼命的往前跑,老大都跑了,那群混混也只能跟着他去。 吴中元回到树下时挖掘机已经开始挖掘了,类似的拆迁打斗场面司机可能经常遇到,那边该打打,这边该挖挖。 夏天挖掘机的车门都是开着的,吴中元一跃而上,急看操控台,寻找启动钥匙。 司机也不是个善茬,见吴中元跳上了车,就用肩膀去撞他,想把他推下去。 推搡之中,吴中元还是找到了车钥匙的位置,伸手去拔,但他不懂机械,直接硬拽,钥匙断了,发动机却没有熄火。 错愕之中,司机又来推他,吴中元心中焦急,想都没想,反手就是一拳。 这一拳打中了司机的左眼,司机哎哟一声,抬手捂眼。 司机此举提醒了吴中元,左拳再出,这次打的是司机的右眼。 “你要是再敢开这抓车,我一刀捅死你。”吴中元装狠恐吓。 “不敢了,不敢了。”司机惊恐摇头,踉跄跳车。 撵跑了司机,那群地痞还没回来,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仔细打量,是第一台挖掘机的司机。 眼见还有个会开挖掘机的,吴中元又冲着他去了,司机见势不好,撒丫子就跑。 这时候那群地痞已经开始往山顶来了,怪不得之前一直不见人影,原来是去车上抄家伙去了,此时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伙,大部分是砍刀,也有铁管。 地痞往山上跑,司机往山下跑,吴中元在后面追,追出十来米追上了那司机,飞起一脚把将其踹倒,眼瞅着这家伙哭爹叫娘的滚了下去,这才调头往回跑。 此番又变成了吴中元跑,地痞在后面追。 吴中元原本是想跑回树上的,想了想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次已经把地痞惹急了,再爬上树,这帮家伙肯定会扔石头砸他。 无奈之下只能带着地痞在树林里兜圈子,一群戴着大金链子的地痞在后面吆三喝四的追他,他刚才害的花衬衣丢人跌份儿,这群小弟都想帮大哥报仇邀功。 追了一阵儿,地痞不追了,不是不想追,而是吴中元跑的太快了,他们实在追不上。 眼瞅着追不上,花衬衣就招呼众人回去,喊那司机上车继续挖。 那司机被吴中元打了两拳,这时候已经肿成了熊猫眼,先前又受到了吴中元的恐吓,哪里还敢再开,只说自己眼睛看不见,开不了了。 一个不开,还有另外一个,但另外那个也不开了,借口摔伤了,赖在山下不肯上来。 就在吴中元自以为挖掘无法进行时,花衬衣冲先前被他抢了短刀的那个短脖子混混喊道,“王八头,你不是上过蓝祥技校吗,你上去开。” “啊?”混混尴尬挠头,“我不会啊,我学的是厨师。” “大哥,我会开。”混混群中有人主动请缨。 “上去。”花衬衣说完,冲余下众人喊道,“围起来,那小兔崽子再敢回来,给我往死里打。” 挖掘机又动了,一群地痞混混围在大树周围,警惕的盯着远处的吴中元。 虽然师父没有埋在那棵树下,吴中元仍然很着急,林子外面只有就这两棵大柞树,这里挖不着,他们肯定要去挖另外一处。 情急之下只能冒险往上冲,那群混混见他回来,挥舞着大砍刀就迎了上去,他抢来的短刀不过一捺长短,人家的大砍刀有两尺多长,悬殊太大,根本吓不住人家。 这次地痞学聪明了,把吴中元逼退之后并不前去追赶,而是退回来继续围在大树周围。 人太多,就算使上轻功也没有腾挪余地,没办法,吴中元只能捡石头砸,但有了前车之鉴,开挖掘机那家伙把车门关上了,离的太远,扔出去的石头力道不够,也没有准头。 挖掘机前后挖了十几铲,树下已经被挖出了一处偌大的深坑,如果任凭他们继续往下挖,很快就会发现下面什么都没有,到时候他们就会换另外一处。 眼瞅着就要露馅儿,吴中元急了,既然无法干扰司机,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那就是兵行险着,冲过去抓住花衬衣,胁迫他让挖掘机停下来。 对于会功夫的人来说,杀死一个人比打伤一个人容易,打伤又比制服简单,最难的就是在不伤害对方的情况下将对方控制住,对于能否将花衬衣控制住,他没把握,但形势严峻,就算没把握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那群地痞见他又冲了上来,再度挥舞着家伙过来撵,这次吴中元没有后退,到得近前,提气踏足,急施轻功,自人群缝隙里挤了进去。 花衬衣没想到吴中元能冲到自己近前,不等他反应过来,吴中元已经到了他的身前,短刀架上了脖子。 还没等吴中元喊出‘快让他们住手’,近处一个地痞就给了他一棍,这一棍直接砸在了他的头上,力道很大,鲜血登时冒了出来。 此前花衬衣曾经被吴中元追的落荒而逃,在小弟面前丢尽了脸面,这家伙一直对此懊恼不已,这次再度遇险,虽然怕的要死,却也只能壮着胆子充好汉,“捅啊,有种你就捅!” 吴中元还真不敢捅,杀人偿命,这是法律,就算不判死刑,也得被关个几十年,为这么一个社会的渣滓毁了自己的一辈子,不值。 眼见吴中元迟疑,花衬衣胆气更壮,伸手把他手里的短刀抓了过来,重新戴上了假仁假义的面具,“我孙敬洋是个有素质的人,看你还是个半大小子,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一边呆着去,别碍事儿,补偿款少不了你的。” 此时头上正在流血,吴中元有些发晕,抬手擦去额上鲜血,转身向北走去,“你离死不远了。” “他妈的,嘴还不老实。”有人踹了他一脚。 吴中元也没有回头,木然的走到北面树下坐了下来,头上在流血,眼中在流泪,他不想犯法,更不想死,但是他实在无法接受师父被开棺暴尸的惨像,他是师父养大的,真的到了最后一刻,只能把这条命还给师父了。 就在此时,山下传来了摩托车的声音,没过多久,一辆摩托车出现在了吴中元模糊的视线里,他不认识这辆摩托车,却认识骑车的人,师兄终于赶回来了。 林清明的身形与吴中元有些相似,都是中等偏瘦,只不过林清明比吴中元大了三岁,略高几分。 林清明此时穿的是一套矿工的衣服,头上脸上全是煤灰,不问可知是闻讯之后立刻往回赶,连脸都没来得及洗。 早在山下,林清明就已经发现房子被人拆了,到得山顶,看到四周景象,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但他性情阴郁,并没有立刻发作,下得摩托,快步走向吴中元走来。 此时吴中元已经站了起来,林清明走到近前,沉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他们拆了咱的房子,还要挖师父的坟。”吴中元强忍着没哭。 “我又不瞎,他们做了什么我看得见,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不跟他们打?”林清明说话之时撩起自己的矿工服,看了一眼里面的背心,发现背心太脏,便伸手将吴中元的衬衣撕碎,帮他包扎头上的伤口。 见吴中元不吭声,林清明加重了语气,“我在问你话,你为什么不跟他们打?你连他们都打不过?” “能。”吴中元说道。 “能为什么不打?”林清明冷声问道。 吴中元受到训斥,感觉委屈,“还没到打的时候。” “拆咱的房子,挖师父的坟你都不打,睡你老婆你是不是也不打?”林清明将布条扎紧打结,转身欲行。 “哥,别动手,你回来了就好,这事儿兴许还有转机。”吴中元拉住了林清明。 “滚一边去。”林清明甩开吴中元,大步向那群地痞走去…… 第四章 野坟 不等林清明走近,一个急于表现的地痞就挥舞着钢管向他冲了过来。 林清明面无表情,起脚前踹,拽夺钢管,反挥砸腿,一蹴而就。 骨头断裂的咔嚓声最先传来,凄厉的惨叫紧随其后。 吴中元愣住了,他最担心的事情在第一时间就发生了,打断腿和打破鼻子可不一样,这肯定犯法了。 没等他回过神来,咔嚓声再度传来,林清明又犯法了。 惨叫声此起彼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每一声惨叫都伴随着咔嚓声,受伤的地痞无不倒地抱腿,凄厉哀嚎。 很明显,林清明是故意这么做的,因为打腿需要弯腰,比打头更难,而他之所以这么做,目的也很明显,就是要将这群地痞全部留下,一个也不让他们跑掉。 等到吴中元反应过来,二十几个地痞已经倒地大半,剩下那些见势不好,也顾不上脸面了,撇了老大,作鸟兽散。 林清明并没有因为对方逃走而停手,施出轻功,穷追猛打,哀嚎频传。 人在逃命的时候潜力是巨大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跑慢了腿就断了,往同一个方向跑也不行,得分头跑 就算林清明有轻功在身,也没办法分身顾及,见此情形,吴中元出手了,自地上捡起一根铁管,施出身法,往西追撵,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既然已经犯法了,就不能让师兄一个人背负罪名。 林清明追撵之际转头回望,眼见吴中元拿了铁管追人,急忙呼喊制止,“你别动手。” 实际上林清明制止的并不晚,但吴中元没有听他的,催气加速,疾冲八米,正手一棍,反手一棍,将那两个地痞先后撂倒。 吴中元的参与令林清明异常气恼,愤怒喊道,“站着别动。” 人的血性一旦被激发出来,是很难自制的,吴中元置林清明的呼喊于不顾,拎着铁管又往北去了。 眼见木已成舟,林清明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转身踏地,提气跃出,前去追赶跑到山腰的三个地痞。 打斗很快结束,两分钟不到,整个山岗上已经无人站立,只剩下瘆人的负痛惨叫。 师兄弟二人自房屋废墟会合,林清明本想训斥吴中元,见他站立不稳,急忙出手搀扶,“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我不跟他们打不是怕他们,我只是怕犯法。”吴中元开始害怕了,躺在地上的这些人全是他们打的,二人肯定是要坐牢的。 听吴中元这么说,林清明开始后悔先前不该责怪吴中元,吴中元之所以动手,只是为了向他证明自己并不胆小。 “马上就要高考了,你不该动手。”林清明很是自责。 “用你下井挣的钱念书,我这心里也不是滋味,不念也好,你也不用冒险遭罪了。”吴中元安慰。 吴中元的安慰明显没有起到作用,林清明的脸色仍然非常难看。 “哥,现在怎么办?”吴中元问道。 吴中元的话将林清明的思绪自气恼之中拉回了现实,歪头东望,挖掘机还在响着,原本开车的地痞还坐在车上,吓的瑟瑟发抖。 “领头儿的哪儿去了?”吴中元突然发现花衬衣不见了。 林清明往东去,吴中元跟在后面。 到得近处,吴中元围着挖掘机转了一圈儿,不见花衬衣,歪头看向驾驶室,开车的地痞见吴中元看他,吓的面无人色,急忙抬起右手,往前指点。 挖斗还在土坑里,蜷缩在挖斗里的花衬衣就这么被兄弟出卖了,这家伙是罪魁祸首,大错既然已经铸成,也不在乎多打这一个了。 “上来。”吴中元站在坑边,铁管仍然拿在手里。 花衬衣被吓坏了,面无人色,抖如筛糠,冲着吴中元不停作揖,“小兄弟,有话好说,放我一马,我给钱。” 吴中元气急冷笑,“我提醒过你,欺负人的底限是别把人逼的没法儿活,我们这回肯定要坐牢的,这都是你害的,你觉得我们能放过你吗?上来吧,上来打断两条腿,等我下去,四条腿就一条不剩了。” 吴中元说完,花衬衣吓的魂不附体,连连摆手,“不用坐牢,不用坐牢,这事儿我能搞定。” “事情闹的这么大,你怎么搞定啊?”吴中元皱眉问道。 “我能搞定,我真能搞定,”花衬衣拿出手机,举起来给吴中元看,“你看你看,我没报警,你让我打个电话,把人拉走,我们不报警,这事儿没人会追究。” “真的?”吴中元半信半疑。 “真的,有钱什么都能搞定,你让我打个电话,赶紧找人来把我这些兄弟拉走。”花衬衣是真害怕了,说话都哆嗦。 吴中元拿不定主意,歪头看向林清明。 林清明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由于失血过多,吴中元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强打精神方才稳住身形,“我师父的坟也不挖了?” “不挖了,马上填上。”花衬衣说道。 “那你怎么跟上头交代?”吴中元不确定花衬衣说的是真话,但如果花衬衣真能将这件事情摆平,师兄弟二人就不用坐牢了。 “这都是小事儿,我去别的地方拍几张照片就能搞定,只要有钱什么都好说,我有钱,我真有钱。”花衬衣吓的语无伦次。 吴中元又看林清明,林清明仍未表态。 “那行,你打电话吧。”吴中元终于松口。 花衬衣闻言如蒙大赦,开始拨打电话。 “免提。”林清明冷声开口。 花衬衣哪敢不听,开着免提打了个电话,还真是叫人过来善后的。 花衬衣很有钱,有钱真的好办事儿,没过多久,一溜烟儿的来了一辆车,车上下来一群人,又背又抬的,二十分钟不到,人都拉走了。 到得这时,花衬衣也回过神来,恢复了几分大哥气度,“咱们这也算不打不相识,没想到两位小兄弟有这么好的身手,不如以后跟我混吧。” “我们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吴中元摇头拒绝,时至此刻他仍在担心花衬衣会在事后报警。 遭到拒绝,花衬衣仍不死心,“小兄弟也是道儿上混过的......” 不等花衬衣说完,吴中元就打断了他的话头儿,“我没混过。” “你这……”花衬衣指着吴中元胸前的龙形纹身。 听花衬衣这么说,吴中元这才想起自己的衬衣被林清明撕来包扎了头上的伤口,急忙拉上了外衣拉链,“别说没用的,赶紧把土填上,把挖掘机拖走。” 花衬衣并不知道自己先前是被开挖掘机的小弟出卖的,听得吴中元言语,急忙冲那人喊道,“快填了。” 挖掘机一直没熄火,那人爬上车,开动机器,可能是出卖了大哥心里紧张,也可能是原本操控就不熟练,挖斗没有弯曲上提,而是往下又挖了一铲子。 这一铲子下去,坑底传来了木头碎裂的声响。 声响传来,花衬衣顿时吓的面色煞白,指着开车的混混高声叫骂,“你他妈的到底会不会开车?” 开车的挨了骂,急忙提上了挖斗。 花衬衣最怕的就是挖到了棺材,挖斗提上来之后,这家伙脸都绿了,因为挖斗的抓齿上吊着的真是半截棺盖。 “这,这,这……”花衬衣惊恐的看向吴中元和林清明。 吴中元和林清明没有看他,而是面面相觑,二人都知道师父不是埋在这棵树下,这里怎么会有棺材? 眼见吴中元和林清明表情怪异,花衬衣更加惶恐,唯恐二人迁怒他,只好指着那开车的混混痛骂不已。 骂过几句,又转身冲吴中元和林清明打拱作揖,“我赔,我赔,赔好的。” 此时二人已经回过神来,这具棺材应该是早些年别人埋下的。 林清明不太爱说话,还是吴中元开腔,“算了,你们也不是故意的,把土填上吧。” “这个,这个,既然已经挖开了,我能不能……”花衬衣拿着手机,意思是想要拍照回去交差。 “行啊,拍吧。”吴中元随口答应。 花衬衣没想到吴中元这么痛快就答应了,有些意外,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只道吴中元通情达理,道谢过后就拿着手机走到土坑边拍照。 “不该让他拍,万一是具女人的尸骨怎么办?”林清明低声说道。 吴中元尚未接话,土坑边的花衬衣突然发出一声惊恐呼喊,“我的妈呀,这是什么呀……” 第五章 诡异的尸骨 听到花衬衣的叫喊,二人急忙回头,只见花衬衣站在坑边,一副见了鬼的神情,由于受惊过度,手机都扔了,就差没有调头跑了。 见此情形,二人揣着疑惑往坑边走去,如果棺材里是死人尸骨,花衬衣绝不会吓成这个样子,因为他拍照之前就已经知道棺材里是死人,由此可见,这家伙很可能看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 不过根据花衬衣没有调头就跑这一细节来看,棺材里的东西对花衬衣的惊吓程度并不高于被恐吓打断双腿。 眼见二人往这边走,花衬衣急切招手,“快来看,你们快来看。” “什么呀?”吴中元随口问道。 “你师父,你师父……”花衬衣欲言又止。 吴中元本来就疑惑,见花衬衣这幅神情,越发纳闷儿,这家伙之所以吞吞吐吐,无疑是在斟酌词汇,唯恐用词不当冒犯了二人的师父,这也说明棺材里还是人类的尸骨,难道棺材里是具未曾腐烂的男尸? 急于知道真相,吴中元走的就快,到得坑边低头下望,一看之下眉头大皱,原来自己猜的并不对,棺材里不是未曾腐烂的尸体,而是已经腐烂的尸骨,这具尸骨是一具成年男性的尸骨,与人类有九成相似,不同之处在面部,确切的说是嘴,说嘴也不对,因为棺材里的这具尸骨长的并不是人类的嘴,而是鸟类的喙,长约十厘米,色呈灰黄,尖锐锋利,与鹰隼猛禽的喙很是相似。 在吴中元低头下望的同时,林清明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看罢棺中情形,二人再度疑惑对视,棺材里的这具尸骨的确诡异,也难怪花衬衣会被吓的魂不附体。 时至此刻,花衬衣仍然认为棺中的尸骨是二人的师父,“你师父怎么成……哦,我知道了,你师父是道士,这是羽化成仙了。” 如果否认这具尸骨不是师父,就会牵扯出师父真正的埋身之处,吴中元原本还在发愁,听花衬衣这么说,马上顺坡下驴,冲花衬衣投去讳莫如深的眼神,“天机不可泄露。” “懂,懂,懂,我懂。”花衬衣连连点头。 发动机有很大的噪音,开挖掘机的混混听不到二人在说什么,不过看到三人神情有异,便好奇的自驾驶室探出半截身子,想要探望坑底的情况。 花衬衣见状,急忙高声呵斥,“看死人是要倒霉的,进去,进去。” 将混混撵回了驾驶室,花衬衣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吴中元。 由于头上的伤口一直在缓慢流血,吴中元有些发晕,无心耽搁深究,冲花衬衣摆了摆手“重新埋好。” “我的手机。”花衬衣指着坑里的棺材,由于先前太过紧张,拍照时手机脱手,恰好掉进了棺材。 吴中元不想下去,“就算捡上来,你还能用吗?” 吴中元话音刚落,林清明的声音自一旁传来,“过来。” 吴中元转身走了过去,待他走近,林清明指了指挂在挖斗抓齿上的半截棺盖,示意他仔细观看。 定睛看罢,吴中元疑惑的看向林清明,棺材现在已经很少见了,很少有人熟悉这种东西,但二人对这东西很是了解,只因师父生前曾经当着二人的面给自己打造过棺材,按照阴阳五行的说法,铁器犯凶,所以棺材是不能用钉子的,得用卯榫衔接固定,棺盖上的卯榫加塞是一种金黄色的楠木,而棺盖本身则是本地的柞木,这与师父为自己打造棺材时使用的材质是一样的,而且卯榫的样式也相同,这就说明这具棺材很可能是师父在世时埋下的。 棺材里的尸骨是谁,跟师父又是什么关系,二人一无所知,因为师父生前从未提起过这件事情。 短暂的对视之后,林清明冲吴中元使了个眼色,二人合力将那半截棺盖自挖斗上取下,抬到了土坑旁边。 “手机。”花衬衣还惦记着自己的手机。 “别要了,就当送我师父了。”吴中元不愿帮他取回,主要是怕花衬衣的手机脱手之前已经拍下了照片。 “送可以,如果有谁给我打电话,他老人家可千万别接呀。”花衬衣哭丧着脸。 吴中元懒得接话,歪身下到坑底,将那手机捡了起来,本想暂时装到兜里,一瞥之下发现棺材里有块白色玉石样事物,便将那手机扔给了上面的花衬衣,趁花衬衣接手机的工夫,拿起那块白色事物揣进了兜里。 他这么做纯属好奇,林清明自然看到了,却也没有制止,跳下来与他一道儿将棺盖重新盖好。 跃出土坑之后,吴中元又是一个踉跄,先前头上挨的那一棍伤势挺严重,虽然进行了简单的包扎,伤口还是在缓慢流血。 林清明伸手扶住吴中元,转头看向花衬衣,“手机打开。” 花衬衣隐约猜到林清明要看什么,急忙输入密码,将手机递了过来,“没拍,没拍,天机不可泄露。” 林清明没有接话,确认过后,将手机还给了花衬衣。 花衬衣接过手机之后转身吆喝了一嗓子,挖掘机开始填土,这大家伙挖的快,填的也快,三下五除二就回填完成。 花衬衣心虚胆怯,土坑填好之后双手合十,冲着棺材的位置连连作揖。 “这两棵树挖断挪走,百米之内全部翻一遍。”林清明沉声说道。 花衬衣满口答应,也没问为什么,因为他知道林清明这么做是不想别人知道二人师父埋葬的具体位置,只不过他不知道刚才棺材里的并不是二人的师父。 挖掘机在忙碌,二人就往房屋废墟去,翻检寻找可用的事物器皿。 吴中元失血过多,没有力气,搬了几块石头之后感觉体力不支,就自废墟一角坐了下来。 花衬衣自东面拜过,又跑过来冲着废墟作揖,然后腆着脸凑到吴中元旁边,“呵呵,呵呵,小兄弟,啊不,小道士,小道长,我真是瞎了狗眼,冲撞了神仙,我赔,多赔点儿,你看行不?” “你怕遭报应啊?”吴中元没好气儿,再好脾气的人也不会对拆自己房子的人客气,更何况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脾气。 “怕,怕。”花衬衣尴尬点头。 “拆活人的房子,挖死人的坟,都是最伤阴德的事情,你要是真相信有报应,就不该挣这种断子绝孙的钱。”吴中元说道。 吴中元说的严厉,花衬衣吓的哆嗦,其实之前他并不相信什么报应,但现在信了,之所以信了,是因为看到了那具长着鸟嘴的尸骨,在他看来这一异像跟外界传说的道士死后羽化升仙不谋而合,羽化嘛,不就是变成鸟了嘛,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我马上让人送钱来。”花衬衣能想到的赎罪方式只有给钱了。 吴中元有点心动,人需要什么就在乎什么,平心而论,二人的确需要钱。 吴中元犹豫,林清明却不犹豫,“该给我们的,一分不能少。不是我们的,我们一分也不要。” 听得林清明言语,花衬衣越发惶恐,他也发现吴中元比林清明好说话,便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 吴中元歪头一旁,不看花衬衣。虽然二人只差三岁,但他很听林清明的话,林清明既然说不要,那就铁定不能要了。 “小道长。”花衬衣心虚畏惧,又冲吴中元作揖。 眼见吓的差不多了,吴中元开腔了,“行了,你也别害怕了,见一次光还不至于影响师父羽化,如果尸骨再见光,你就等着祸及子孙吧。” 花衬衣一听,既高兴又害怕,“你放心,从现在开始,我天天派人来看着。” “你怕人家不起疑呀?”吴中元无奈摇头。 “那怎么办?”花衬衣茫然。 “行了,行了,你看着办吧。”吴中元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二人说话的同时,林清明一直在废墟里翻找,家里能用的东西几乎都被砸烂了,也没挑出什么,唯一的收获是一捆书,大大小小有十几本。 林清明自废墟走出来,将那捆书放到吴中元身边,“我没空看,矿上也没地方放,你拿着吧。” “哪儿来的?”吴中元拍打着书上的灰土。 “可能是顶棚上掉下来的。”林清明随口说道。 待得拍掉上面的灰土,只见最上面是一本线装的《道德经》,这捆应该是师父在世时收藏的道家经书。 “哥,我有点累,咱走吧。”吴中元说道,实际上他不是累,而是失血过多导致的精神萎靡。 林清明点了点头,往摩托车走去,吴中元拎了那捆经书走在后面。 “你们这就走啊?”花衬衣也跟在后头。 “怎么你还想留我们吃饭吗?”吴中元没好气儿。 “就怕二位不肯赏脸。”花衬衣讪笑。 “你说对了。”吴中元说道。 林清明发动摩托车,吴中元坐了上去,摩托下山,往东去了。 目送二人下山,花衬衣回头冲挖掘机喊道,“抓个地皮儿就行啦,你还真要掘地三尺啊,快点干完快点走,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不多时,摩托离开村路,上了镇道,吴中元说道,“哥,你说棺材里那东西是什么?跟咱师父是什么关系?” “师父生前没跟咱们说,就是不想咱们知道,别问了。”林清明说道。 吴中元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又说道,“你有没有发现那人是光着身子下葬的?如果穿着衣服,不可能烂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你从棺材里拿了什么?”林清明不答反问。 吴中元自兜里掏出那块白色事物,仔细端详,这东西呈扁圆形,形状不是很规则,表面很光滑。 “一个小石子儿,也可能是玉。”吴中元递给林清明看。 林清明没什么兴趣,骑着摩托目不斜视,“以后别拿死人东西。” “哦。”吴中元应了一声。 到得镇上,林清明找了处卫生所,重新为吴中元处理了一下伤口,伤口又深很长,需要缝针,但缝针需要剃光头,吴中元嫌难看,不肯,最后只是消了消毒,止了止血。 自镇上简单吃了点东西,林清明骑着借来的摩托车回矿上了,吴中元拎着那摞破书坐上了回县城的客车。 上车不久,吴中元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客车上了,而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病房很大,只有他这一张病床,病床周围站满了大夫护士,年纪都挺大,围了一圈儿,足有十来个。 “我怎么在这儿?”吴中元疑惑的坐了起来。 “你正在输液,不要乱动,”一个帽子上有两道杠的老护士上前说道,“你在车上晕倒了,是司机送你来医院的。” “哦。”吴中元点了点头,点头过后发现所有人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你们看我干嘛?” 没人接话。 吴中元在众人的异样注视之下有点紧张了,如果只是简单的外伤,不可能来这么多大夫,“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好的毛病?” “那倒没有,”一个高瘦的老大夫走到吴中元的床头,“小伙子,我问你个事儿。” “什么?”吴中元越发紧张了,因为他看得出来这老大夫虽然说话很和气,心情却非常激动。 “你从小到大验过血吗……” 第六章 血液异常 老大夫说完,吴中元急切反问,“怎么了,我的血有什么问题吗?” 老大夫眉头微皱,转头看向一旁的几位同事,见他们没什么反应,又回过头冲吴中元说道,“放心好了,你很健康,只是失血过多,造成了失血性晕厥。” “那你问我验没验过血干什么?”吴中元追问。 “你先告诉我你之前验过血没有?”老大夫笑的很不自然。 “前几年村里体检,我去验过血型,我是A型血。”吴中元说道。 老大夫点了点头,“这个我们知道,除了这种简单的血型检测,你有没有做过比较详细的血常规检查?” “没有,我没住过院,”吴中元摇头,摇头过后猛然想起一事,“你们不会是给我输错血了吧?” “没有,没有,”老大夫摆了摆手,“我们压根儿就没敢给你输。” 老大夫说完,吴中元的心又揪了起来,“大夫,你就跟我说实话吧,我到底怎么了?” 老大夫没有回答,旁边一个四十来岁的女大夫接过了话头,“说了你别紧张,输血之前我们仔细检验过你的血相,发现你的血跟人不太一样。” “啊?什么叫跟人不太一样?”吴中元亡魂大冒。 眼见吓到了吴中元,女大夫又急忙补充纠正,“是跟普通人不太一样。” “什么叫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吴中元急切追问。 先前说话的老大夫接口说道,“这涉及到血相检查的各种指标,说起来非常复杂。” 吴中元刚刚苏醒,又受到了惊吓,脑子有些发晕,“复杂你就别说了,直接告诉我对我有什么影响吧。” “你的血液极为特殊,一旦失血过多,没有血源能够进行补充,”老大夫说完,见吴中元没有立刻理解,又补充了一句,“简单来说就是没人能给你输血,目前来看,这是对你最大的影响。” “小的影响呢?”吴中元又问。 “目前还无法确定,不过我们已经派专人去省城送检血液样本了,今天晚上就能有结果。”老大夫说道。 吴中元没有再问,此时他的情绪已经平稳了下来,前几年他的确验过血型,知道自己是A型血,这就说明自己的血液没有大问题,至少是常见的几种血型之一,即便有小问题,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老大夫冲围在床边的那些大夫摆了摆手,大夫们拿着记东西的夹子离开了病房,最后只留下三个,一个是老大夫本人,还有那个四十来岁的女大夫,最后是那个帽子上有两道杠的老护士。 等众人离开,三人拿过椅子,自病床边坐了下来,老大夫说道,“小伙子,能跟我们聊聊吗?” “不能,我身上没钱,住不起医院,我要走。”吴中元想要下地。 “你正在输液,别乱动。”老护士上前制止,“你的情况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 “你们到底要观察什么?”吴中元有点恼了。 老大夫也上前帮忙劝阻,“你别急,我们需要观察你血相的异常是不是由头部的外伤所引起的。” 手上还插着针,吴中元也不会自己拔除,只能恼怒的看向老大夫,“如果我不让你们观察呢?” 老大夫很是尴尬,“你别误会,我们只是对你的病情负责,如果你执意要走,我们也会尊重你的意见。” “我现在就走,帮我把吊瓶拔了,”吴中元说道。 老大夫无奈点头,冲一旁的老护士点了点头,后者得到授意,帮吴中元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头。 吴中元穿的还是自己的衣服,也不用更换病号服,穿鞋时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下午一点多,在医院待的时间并不长。 “这个吊瓶多少钱?”吴中元问道。 “不用了,你走吧,回去之后注意休息。”老大夫打开一旁的柜子,自里面拿出一个塑料袋子,“这是你的东西。” 吴中元打开袋子,发现里面装的是自己的那摞旧书,可能是嫌灰尘太多,医院用袋子给包了起来。 拎着袋子走到病房门口,吴中元停了下来,转身问道,“你们真让我走?” 老大夫点了点头,“你是医院的病人,又不是公安机关的犯人,我们没权限制你的自由。” 确定自己是自由的,吴中元离开的念头反倒不那么强烈了,“治病总要给钱的,这个吊瓶要多少钱?” “八十。”老大夫说道。 吴中元自兜里掏出一把零钱,数了数,只有六十几块,不够。 “小伙子,输液的费用你就不要付了,能陪我们聊会儿吗?”老大夫和声商议。 吴中元犹豫片刻,点了点头,“不过我得先打个电话,我是旷课出来的,我得跟老师说一声,不然他们会担心。” “你还是学生?”老大夫有点意外。 吴中元知道老大夫之所以感觉意外是看到了自己胸前的纹身,有纹身的都不是好人,这是大部分人的认识,尽管有失公允,却是无奈的现实。 见吴中元皱眉,老大夫急忙自裤兜里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了他。 “我还是用座机打吧。”吴中元没接老大夫的手机。 后者点头同意,带他去外面的护士站打电话,三分钟之后二人重新回到了病房。 回到病房,吴中元心情大好,班主任并没有批评他,也没提起保安被打一事,这说明那保安做贼心虚,挨了打也没敢报警。还有就是花衬衣也没有报警,不然警察早找到学校去了。 “王院长,谢谢你。”吴中元冲老大夫道谢,去护士站打电话时,护士是这么喊的,不然他还不知道这个老大夫是这里的院长。 “不客气,”王院长摆了摆手,然后指着另外两人冲吴中元介绍,“这是内科的李主任,这是张护士长。” 吴中元冲二人礼貌的点了点头,二人点头回应,张护士长将吴中元重新扶回病床,帮他打上点滴。 吴中元没有躺下,而是坐在床头,看向王院长,等他说话。 这次王院长没有用医生对病人的口吻说话,也没有再提及吴中元血液的异常,只是闲话家常。 看似只是闲话家常,吴中元却知道王院长并不是无的放矢,王院长是想通过了解他的出身来历以及所经历的事情来找出他血液异常的原因。 即便知道王院长的用意,吴中元也没有隐瞒,自己很小的时候就被师父收养了,具体多大师父没说,师父只说收养他的时候他还没断奶。 至于收养的细节,师父没有提起过,为什么姓吴师父也没说。 王院长又问及师父的情况,吴中元也简略的说了,之所以没有隐瞒是因为王院长问的是‘你师父是不是道士’,而不是‘你师父是做什么的’,王院长之所以这么问,无疑是看到了他随身带着的那捆道家经书,既然人家已经猜到了,也没必要撒谎了。 随后王院长又问起他成长的经历,吴中元也说了,他成长的经历跟普通人差不多,读小学上初中考高中,唯一不同的是他没上过幼儿园,是师父在家里教他认字儿的。 吴中元的回答明显没能解答王院长的疑惑,此后王院长又询问他有没有吃过什么特殊的食物,有没有去过什么奇特的地方,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经历。 仔细回忆之后,吴中元尽皆摇头。 找不出问题所在,王院长有些失望。 “我还会点功夫。”吴中元主动说道,实际上不止是王院长,他自己也急于找出自己血液异于常人的原因,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以后不受伤流血,不能接受输血是很危险的事情。 王院长摇了摇头,“习武强身不会造成血液的变化。” 吴中元不说话了,能想到的他都说了,并没有刻意隐瞒,不过他成长的经历真的没什么特殊之处。 沉默之中,吴中元忽然想起一事,“师父曾经说过,收养我的时候我已经快不行了,一直咳血,师父治了好几年才把我治好。” “你师父有没有说过当初用了什么药?”王院长问道。 “就是治咳嗽的草药,同样的方子他也给别人用过。”吴中元说过。 “做个全身CT吧?”王院长商议。 吴中元点头同意。 院长要做CT,不用交钱,不用排队,很快结果就出来了,‘未见异常病变’,说白了就是很健康,没毛病。 前后折腾了几个钟头,医院快下班了,吴中元也想走了。 见吴中元想回去,王院长立刻同意,马上打电话给司机,让司机把车开到楼下。 打完电话,王院长忽然想起一事,“你身上的纹身是什么时候纹上去的?” 吴中元摇了摇头,“不知道,很小的时候就有。” 王院长很是意外,“你师父收养你的时候,这个纹身就已经在了?” 吴中元点了点头。 “我能再仔细看看吗?”王院长商议。 吴中元不太乐意,不过看在王院长非要派车送他的份上,也不便拒绝,于是拉开衣服拉链,将胸前纹身露了出来。 吴中元胸前的龙形纹身并不是完整的龙形,而是只有龙头,位于胸前正中,形状并不规则,直径在十五公分左右,不管是五官神态还是色泽,都与常见的龙形纹身差别很大。 “我能拍张照片吗?”王院长征求吴中元的意见。 吴中元本想拒绝的,不过转念一想,又改变了主意,这个纹身可能与自己的身世有关,如果王院长能找到线索,或许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得到吴中元的首肯,王院长拿出了手机,刚想拍照,手机响了。 王院长摁下接听键,往窗边踱去,“嗯,嗯,嗯,什么?24对……” 第七章 未知生物 王院长的声音透着强烈的震惊,电话那头儿说的什么吴中元也听不到,只听到王院长又说道,“多了一对还是一个?哪两个?不说了,你马上把检验报告传真给我,对了,送检的样本也拿回来。” 说完这些,王院长挂上了电话。 见吴中元一脸疑惑,王院长也没有藏掖隐瞒,“你的血液检验结果出来了。” “怎么样?”吴中元紧张的问道,王院长今年有六十多了,能让他震惊的检验结果肯定不是什么好结果。 王院长拿起手机将吴中元胸前的纹身拍了下来,转身向外走去,“我马上去拿检验报告,你再坐会儿,我很快回来。” 王院长离开之后,吴中元看向李主任和张护士长,二人虽然强作镇定,却仍能看得出她们很紧张。 “李主任。”吴中元看着李主任。 听到吴中元喊她,李主任眼中透着惊慌。 “王院长说的24对,是不是染色体?”吴中元又问。 李主任没回答,却也回答了,因为她惊讶的表情说明吴中元猜对了。 确定自己猜对了,吴中元反倒平静了下来,“这也不难猜,除了染色体,别的检查项目好像都不是用‘对’来形容。再说你们这是县医院,除了DNA,别的应该都能查。” 吴中元说完,李主任不自然的说道,“染色体和DNA不是一个概念,不过你不用紧张,染色体异常的病例并不罕见。” “你好像比我更紧张,”吴中元强打精神,挤出一点笑意,“如果是常见的异常,王院长不会这么惊讶。” 李主任没有接话。 “我不是小孩子了。”吴中元又补充了一句,这句话一语双关,言外之意是你们别想糊弄我。 王院长离开的时间比吴中元预料的长,足足等了二十多分钟,王院长才回来了,手里拿着几页传真纸。 王院长一进门,三人都紧张的看着他,确切的说是看着他手里的检验报告。 王院长并没有把检验报告给李主任和张护士长看,而是冲她们说道,“你们回避一下,我想单独和他说话。” 王院长的话说的很直接,李主任和张护士长只能走了,实际上她们并不想走,至少在看到检验报告之前不想走。 等他们离开,王院长走到门旁,准备关门,想了想,又回头冲吴中元说道,“外面挺凉快,咱们出去走走吧。” “好。”吴中元点头同意,病房里的环境令他感觉很压抑。 王院长脱下白大褂,与吴中元一起下了楼,司机还在楼下等着,王院长挥了挥手,让他走了。 这时候天还没黑,但下班的高峰期已经过了,街上人不多,医院门口有几个卖冷饮水果的小贩还没收摊,见到王院长,都站起身跟他打招呼。 王院长礼节性的冲他们点着头,“中元,你要有点心理准备。” “你们要把我关起来?”为了冲淡心中的紧张,吴中元半开玩笑。 “那倒不会,”王院长摇了摇头,“但你血液样本的检验结果非常奇怪,我从未见过类似的情况。” “我的染色体异常?”吴中元问道,他只是一个高三学生,知道有染色体这东西,却也仅限于知道。 “对,”王院长点了点头,医院旁边就是一处图书馆,图书馆已经关门了,王院长沿着台阶上行,自高处台阶坐了下来,待吴中元坐下,将手里的检验报告递给了他。 吴中元接过了检验报告,由于是传真文件,几张报告是连在一起的,上面的数字和文字也不是特别清楚。 吴中元没有详细翻看,看了几眼就将检验报告又还给了王院长,“您说给我听吧。” 见吴中元这么信任自己,王院长很是欣慰,他的真诚换来了吴中元的信任。 “这个说起来比较复杂,我尽量简单些,”王院长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染色体是细胞核里的一种物质,主要作用是承载遗传信息,通过对一个人染色体的检测,可以对这个人的种族,血型,血缘关系等信息作出相对精准的判断,正常的染色体是成对存在的,普通人都是23对染色体,22对为男女共有,余下一对决定性别。” 吴中元没有打岔。 王院长又说道,“常见的染色体异常,通常是23对之外又多出了一条,也就是47条,诱发的原因也很多,父母患有疾病,药物的滥用,大龄生育都可能导致染色体异常,染色体异常通常伴随着智力障碍和发育障碍……” 王院长说到这里,停下了话头,有人从下面的人行道上来了,是一个卖冷饮的小贩,殷勤的送来了两瓶矿泉水,“王院长,喝点水。” 王院长起身推辞,小贩儿放下矿泉水,一溜烟的跑了。 等小贩走了,王院长继续说道,“刚才说47条染色体是最常见的染色体异常,48条的也有,但不再是成对出现的了,你的情况与以往病例最大的不同不是多了两条染色体,而是23对染色体之外的那两条染色体是成对出现的。” “为什么会成对出现?”吴中元急切追问。 “不清楚,你的这种情况没有相似的病例可供参照。”王院长缓缓摇头。 “您刚才说通过检测染色体,可以确定一个人是什么民族。”吴中元说道。 “种族和民族不是一个概念,”王院长出言纠正,“通过对你正常的23对染色体的检测,已经确定你是狭义的汉族人。” “什么叫狭义的汉族人?”吴中元不太理解。 “就是历代祖先都没有与少数民族通婚的那一部分汉族人,这部分人数量已经不是很多了,但也不算少。”王院长耐心解释。 听完王院长的解释,吴中元心头略轻,“那我多出的一对染色体是怎么回事儿?” 王院长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吴中元,“你失血过多,我们一开始考虑要为你输血,正规医院的输血程序都是非常严格的,输血之前需要进行详细的血液化验,我们所化验的血液样本是自你伤口采集的,化验指标与正常指标差异很大,受检验设备的限制,我们没办法进行进一步的分析,只能派人去省城进行检验,为的是找出你血液异常的准确原因。” 见吴中元想要打岔,王院长抬了抬手,“我们医院的检验设备不是最顶级的,无法区分出你血液里的异常成分是自身固有还是外伤混入,我举个例子,被疯狗咬伤的患者,伤口流出的血液就可能混有狗的基因成分,这时候就需要更精密的检验设备的介入才能区别分辨。” “我的头是被铁管打伤的。”吴中元说道。 王院长点了点头,“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了,你的染色体异常来自先天遗传,而且不是一种病变。” “什么意思啊?”吴中元疑惑。 “你很健康,也很正常,但这种健康和正常只是相对的。”王院长说道。 “什么叫相对的?”吴中元一头雾水。 王院长没有立刻回答。 吴中元盯着王院长,等他回答。 犹豫良久,王院长终于说了,“所谓相对指的是你虽然发育正常,但由于你基因的特殊性,你体内的XY染色体如果与女性的XX染色体结合,后代可能会产生不可预测的变异。” 吴中元愕然瞠目,“你的意思是我要是结了婚,生出的孩子会是怪物?” “不是,不是,”王院长连连摆手,“变异并不一定就是坏的,也可能是往好的方面发展,要知道我们人类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也是经历了多次变异的。” 一下子接受这么多难以接受的事情,吴中元有点懵,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王院长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坚强点。” 吴中元点了点头,喝了口水。 “对于你多出来的那对染色体,我们也进行了检测。”王院长主动说道。 “有什么结果?”吴中元问道。 “你多出来的这两条染色体分别遗传自你的父亲和母亲,这两条染色体分别属于两种不同的未知生物,与省里记录的已知物种基因图谱都不完全契合,另外,跨物种之间的遗传繁育,在遗传学上也是说不通的。”王院长脸上也是疑云浓重。 吴中元茫然点头,折腾了一天,他早已经筋疲力尽了,“王院长,你能说的简单点儿吗,我有点糊涂了。” “我也想解答你的疑问,但我自己也理不清头绪,今天到此为止,我让司机送你回去。”王院长拿出手机给司机打了个电话。 “王院长,我还有个问题。”吴中元说道。 王院长歪头看他。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些事情你完全可以不告诉我。”吴中元说道。 “我的确可以不跟你说,但我希望获得你的信任和配合,”王院长很是坦诚,“你的情况极为罕见,不管对于医学还是遗传学,都有极高的研究价值。” 虽然王院长说的真诚,吴中元心里还是感觉有点疙瘩,毕竟被人研究总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很快,司机把车开了过来,王院长站起身,陪着吴中元走下台阶,“你学习成绩怎么样?马上就要高考了,有把握吗?” “还行吧。”吴中元随口回答。 “报考的专业想好了吗?”王院长又问。 吴中元摇了摇头,他最想报考军校和警校,不用交学费,毕业之后就是军官和警官,可惜也只能想想,因为这两类学校都不会录取有纹身的考生。 “回去注意休息,安心学习,如果基因图谱比对有了新的进展,我会设法通知你。”王院长说道。 吴中元点了点头,点头过后忽然想起一事,“您刚才说我多出来的两条染色体和已知物种并不完全契合?” “对。”王院长说道。 “那有没有相似的?”吴中元问道。 “你对基因缺乏了解,”王院长摇头说道,“很多物种的基因都很相似,我们与大猩猩的基因就非常相似,有时候只是很细微的一点基因差别,就可能导致个体和形态的巨大差异。” “哦。”吴中元茫然点头。 见吴中元很是沮丧,王院长又说道,“比对的确没有具体结果,现在很难确定这两条染色体的确切来源,只能判断出所属种类。” “什么种类?”吴中元追问。 “你多出来的这两条染色体分别来自于哺乳类和鸟类……” 第八章 师父遗物 王院长说完,吴中元并不是非常沮丧,甚至还有几分庆幸,拥有哺乳类和鸟类的染色体固然令人担忧,但这两种染色体总比昆虫和爬虫类要好上很多。 王院长走到车旁,帮吴中元拉开了车门,“上车吧。” 吴中元往车里看了一眼,这是一辆很贵的奥迪车,车里很宽敞,也很干净,但他身上却很脏,“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王院长没有接话,而是拉着他将他推上了汽车,反手关上了车门。 眼见吴中元貌似还有话要和王院长说,司机聪明的帮他降下了后车窗的玻璃。吴中元探头出去,“王院长,它们对我有什么影响?” 王院长知道吴中元口中的它们是指什么,但有些事情也不方便让司机知道,“目前来看没什么影响,它们没做什么,一直在休息。” 吴中元没有再问,道谢过后,汽车开动。 吴中元坐过轿车,却没坐过这么好的轿车,如坐针毡倒不至于,但正襟危坐却是真的,不敢随意仰靠,唯恐弄脏了人家的汽车坐垫。 司机话不多,问明吴中元要去的地方就安静的开车,半个小时之后,将吴中元送到了学校门口。 吴中元冲司机道谢,拎着袋子下了车,木然的往学校走去。 值班的还是昨夜挨打的那个保安,眼见吴中元自奥迪车上下来,疑惑而惊讶的盯着他看。 吴中元也没理会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他,他现在身心疲惫,一心只想回去睡觉。 这时候正是晚饭时间,校园里人来人往,有同班同学看到他,自远处呼喊他,邀他一起去食堂吃饭。 吴中元冲他们摆了摆手,实际上他也的确有点饿了,但是与吃饭相比,他更想睡觉。 饭可以不吃,假总是要销的,回到宿舍,换上校服,去找班主任销假,这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光线不好,班主任也没发现他头上受伤了。 销完假,去了趟小卖部,给林清明的同事打了个电话,林清明自己没有手机,但他的同事有,对方接了电话,告诉他林清明已经回去了,这时候已经下井了。 确定林清明没事,吴中元离开了小卖部,刚想回宿舍,却听到有人喊他,是黄萍,在校门外冲他招手。 黄萍过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她一直联系不上林清明,想知道事情怎么处理了,实际上她关心的是林清明怎么样了。 吴中元说了能说的,不能说的没说,所谓不能说的就是告诉了黄萍,黄萍可能泄露的那些事情,黄萍人长的漂亮,品德也好,,但除了没文化还有另外一个很大的缺点,她在厂里有一个同村一起长大一起打工的闺蜜,这一点是林清明不喜欢的,在林清明看来一个有闺蜜的女人,心智是不成熟的,也不能保守秘密。 确定林清明没事儿,黄萍终于放心了,将带来的零食塞给吴中元,转身走了。 吴中元不想要黄萍的东西,因为林清明不让他要,包括矿上同事的手机号码,林清明都不让他告诉黄萍。但黄萍见不到林清明,隔三差五就会带东西来讨好他这个未来的小叔子,这导致很多人误会黄萍是他的女朋友。 回到宿舍,终于放松下来,脑子里空空如也,歪身躺倒,昏沉睡去。 没睡多久就被吵醒了,原因是下了晚自习的同学回来了,闹哄哄的。 虽然醒了,吴中元却没有睁眼,而是闭着眼睛将这一天之中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又仔细的想了一遍,到现在没动静,说明花衬衣真的没有报警,打人这茬儿就算这么过去了,师父的坟也保住了。 眼下唯一困扰他的就是自己的情况,此前他只知道自己是个被师父捡回来的孤儿,也没想要追寻自己的身世,但今天所经历的这些事情却令他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强烈的探寻念头。 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上车之前王院长曾经说过自己多出的两条染色体分别属于哺乳类和鸟类,而棺材里那具奇异的人形尸骨也长着一个鸟喙,染色体正常的话,一个人绝不会长出鸟喙,这就说明这具尸骨跟他一样,都属于染色体异常,同时也说明那具尸骨与他有着某种关联。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棺材里的那具尸骨是他的老爸,但很快这一想法就被他自己否定了,因为根据王院长讲说的顺序来看,他多出的两条染色体,其中哺乳类的那一条遗传自父亲,而鸟类的那条遗传自母亲,但棺材里那具尸骨明显是成年男性尸骨,这就排除了是他父亲的可能。 但这具尸骨明显跟他有关系,很有可能当年他在很小的时候是跟这个鸟人待在一起的,后来鸟人不知道因为什么死掉了,师父埋葬了那个鸟人,并收养了他。 用鸟人来形容那具尸骨很不礼貌,但除了鸟人,他也想不出怎么称呼对方更合适,二人既然当初待在一起,就说明二人关系很亲密,难道这个鸟人是自己的舅舅? 想到这里,吴中元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长着鸟喙的女人形象,但他很快就将这个形象自脑海里赶跑了,一来他无法接受自己的老妈是这种形象,二来女人如果长成这样,怕是没有男人会喜欢她。 实际上想要确定他与那具奇怪的尸骨是什么关系,也不是没有办法,现在科学技术这么发达,只要挖出那具尸骨进行DNA检测,就能有准确的结果。 不过这条路他暂时还不想走,染色体异常的情况王院长或许还可以对外界解释为一种偶然的病变,可是一旦让人知道还有跟他类似的情况,怕是会引起世人的好奇和相关部门的研究兴趣,到时候就等着被抓起来吧。 师父当年之所以悄悄的将那具尸骨埋掉,可能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想要保护他,不愿让世人知道他的与众不同。 关于奇异的尸骨,还有一个细节,那就是尸骨下葬时没有穿着任何衣物,这一点应该不是师父所为,因为师父是道士,讲究事死如生,不可能把对方的衣服留下来。 想要弄明白自己的身世,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询问师兄林清明,他被师父收养时还没断奶,人一出生就要吃奶,一直吃到一两岁,所以没断奶不表示他刚出生,林清明比他大三岁,那时候应该有四五岁,或许能记得些什么。 不过仔细想过之后,这个办法也被吴中元否定了,师兄嘴风很紧,别说他知道真相的可能性不大,就算他真的知道什么,他不想说,别人是绝对问不出什么的,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才不喜欢黄萍。 想到最后,吴中元翻身坐起,自床下拿出了那个袋子,这捆书是师父留下的,或许能自其中找出什么线索。 马上要高考了,学生都忙着复习,学校也不严格规定几点熄灯了,解开捆书的线绳,将那捆书逐一看过,第一本是一部道德经,是手抄本,有年头了,翻了翻,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随手放下。 第二本是一部老子西升经,师父在世时没教二人念经,所以他也不知道书里的那些文句是不是真的经文,有同学正在用电脑,就随意念了一句,让对方上网查询,确定是经文。 一摞书,大部分都是道家经书,什么早课经晚课经,也不是什么孤文独本,所记载的内容都能在电脑上查到。 还有一本十六开大小,是师父的行医心得,记载了一些用土方子治病的经过,什么时候用老鼠屎给谁谁治好了疮毒,什么时候用知了猴医好了谁家孩子的夜惊毛病,挺厚,一时之间也看不完。 除了这些,还有四本,一本《风行秘法》是轻身功夫,一本《练气壮骨篇》是练气功夫,这两门功夫师父生前都毫无保留的教给了他和师兄。 最后两本也是手写誊抄的,但师父没教给他们,甚至连提都没提过,之所以没教,很可能是在师父看来这两本书记载的内容都属于封建迷信,一本是看风水的《堪舆三十六法》,还有一本是抓鬼驱邪的《鬼画符》…… 第九章 尘封的线索 自一摞老书里挑出了这两本书之后,吴中元并没有立刻翻阅,他在犹豫要不要看。 如果这两本书对他和师兄有帮助,师父在世时早就教给他们了,师父之所以生前不予传授,就说明学了这两本书里的内容对他们二人有害无益,至少师父是这么认为的。 但这两本书应该还是有价值的,如果全是封建迷信的余毒,那师父临终前肯定会将它们烧掉,但师父并没有那么做,而是将它们藏在了顶棚上,这表明师父自己也是矛盾的,感觉不该教给他们,但又舍不得烧掉,只能藏在隐蔽的地方,能不能发现就看天意和二人的运气了。 犹豫再三,吴中元随手拿起了那本堪舆三十六法。 刚想翻开,又犹豫了,现在是讲科学的时代,这些玄乎的东西往往被人和骗子联系到一起,可别看了之后变的神神叨叨。 犹豫归犹豫,最终还是翻开了,这东西究竟是古人的智慧还是迷信余毒,得看过之后才能做出判断,伟人曾经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先调查一番,用科学的眼光,批判的态度来客观的审视一下。 第一页是寄语,也就是作者也可能是誊写者对后人所说的话,寄语是竖着写的,用的是繁体字,繁体字和简体字差别不是很大,阅读没障碍,写的是‘空手来,孤身去,善恶终有报,有借必有还。’ “这话挺公允,就是有点儿悲观。”吴中元自言自语。 同宿舍没睡的同学随口接话,“中元,你看什么呢?” “古代文学的发展史。”吴中元随口敷衍。 “马上就要上战场了,你有把握考好不?”同学口中的上战场指的是即将来到的高考。 “我有把握烤糊。”吴中元又翻到了第二页。 见他心不在焉,同学也不理他了,扶了扶眼镜,继续啃书。 第二页是目录,一共分为上中下三篇,篇幅的名字令吴中元大感意外,上篇为养家糊口,中篇为险求富贵,下篇为恩义生死。 这种篇幅名字吴中元还是头一次看到,按理说玄乎的东西往往取名都很高大上,但这几个篇幅名字起的很是通俗,不好听,也不超然。 书不厚,只有几十页,说的都是与堪舆有关的内容和方法,所谓堪舆,并不单指风水,还包括观星,择时,选址,定宅等很多内容,一时之间也来不及细看,一目十行大致看过,看的云里雾里,只知道每一页都记载了很多同类型的生涩内容。 细数,全书正文共计三十六页,上篇二十七,中篇六,下篇三。 全书大致看完,吴中元终于明白作者或是誊抄者为什么会起这样的篇幅名字,这些与堪舆有关的方法,很多都是以折损自身寿命为代价来实现的,上篇记载的方法多是日常会用到的一些内容,比如说给谁家小孩儿起个名字,看看宅子的风水,对自身影响不大,帮帮别人的忙,赚点小钱,养家糊口。 中篇记载的内容就比较危险了,一旦施为,极有可能会伤及自身,但也正因为危险,效果却好,帮达官贵人个大忙,得到的钱财自然比较多,所以叫险求富贵。 下篇只有三页,记载的都是堪舆的精髓,有延寿续命,改变气数的玄奇方法,相应的,付出的代价也很大,搞不好就得把自己搭进去,之所以叫恩义生死,是因为做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为了钱了,往往是为了偿还别人的莫大恩情。 看完堪舆三十六法,吴中元也没记住具体的堪舆方法,印象最深的是不能给人乱算命,因为算命归为占卜,占卜在堪舆三十六法里为中篇内容,是很严肃很郑重的事情,算错了不打紧,算对了就是泄露天机,最少折寿一九,书中记载的折寿都是以九来计算的,一九二九三九,一直到九九,最少是一九天,最多的是九九年,九九八十一,最严重的一下子就折死了。 由此可见,街上摆摊算命的都是骗子,真有本事的,谁会拿自己九天的寿命去换那十块二十块的,就是百八十的也不能干哪。 全书看完,总得来个总结,得给这书定个性,可是仔细想了半天,很难判断这书究竟是古人智慧还是迷信余毒,原因很简单,无法确定书中记载内容的真实性,除非亲自尝试。 已经半夜了,整个宿舍只剩下他一个没睡的了,早些时候睡了会儿,吴中元也不困,又拿过那本鬼画符。 这本书记载的内容就更离谱了,全是抓鬼驱邪的方法,画符只是其中较为常见的一种手段,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子,之所以叫鬼画符是因为这上面记载的一些符咒和方法大多来自民间积累,与正统道士的画符作法有一定区别,所以用鬼画符来自谦,免得人家正统道士遇到了,看不顺眼打一顿。 此外,这本书的誊抄者与堪舆三十六法的誊抄者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因为笔迹不一样。与堪舆三十六法相比,这本书的可信度更低,堪舆三十六法还能亲自尝试,这个连试都没法儿试,这年头儿上哪儿找鬼去。 等到将鬼画符看完,已经是下半夜一点多了,吴中元将这些书重新捆好,放到了床下,马上要高考了,没工夫看这些,等放假之后再翻出来仔细研究。 次日早起,一切照旧,高考在即,做不完的模拟试卷。 对于高考,吴中元还是有把握的,但也仅限于能过录取分数线,别的学科都不错,唯独数学不咋地,都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他对数学一点提不起兴趣,可是偏偏数学又是文科理科都必须得考的。 他虽然穷,却没有学校的补贴,也没有哪个慈善人士的救助帮扶,这倒不是学校没有相应的政策,也不是没人愿意资助他,而是林清明不让他接受别人的帮助,林清明总是说人情债是最难还的,能自己处理的事情,最好不要求人。 高考前夕的晚上,林清明打来了电话,告诉吴中元自己不想在邻县的矿上干了,要回黄县工作,具体干什么林清明没说,只说等他考完试来学校找他。 这几天医院也没动静,这一点令吴中元如释重负,他最怕自己的事情泄露出去,被有关部门抓起来进行观察研究。 高考来临,考生一个个如临大敌,吴中元倒不怎么紧张,不能报考军校和警校,别的学校他都没什么兴趣,而且大学花钱比高中还多,一年得好几万,考个本科得读四年,还不如念个三年的专科,还能略微减轻一点儿师兄的压力。 考完了,同学们一个个既紧张又兴奋,凑在一起提前商议报什么大学的什么专业,前瞻幻想美好的大学生活,对此,吴中元很不积极,原因很简单,谁都知道考上大学就万事大吉了,所谓的读大学大部分人都是去谈恋爱的,谈恋爱是要花钱的,他可没那闲钱,还有就是自己基因异常,找个女朋友不是害了人家吗。 不过他虽然无心恋爱,却有女同学喜欢他,倒也不是因为他长的帅,实事求是的讲他也不是那种很英俊的男生,学习成绩也只能算过得去,但还是有女同学喜欢他,至于原因,他想不通,或许是文科班男生少的缘故吧。 马上要离校了,少男少女青春的騒动达到了巅峰,离别的情绪演变成了感性的盲目,很平常的毕业离校被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幻想成了悲情刻骨的生死离别,校外的小旅馆,校内的大树下,宿舍里,教室内,到处都是盲目本能的冲动,肤浅廉价的誓言。 吴中元一天之内收到了两封情书,还有一部新手机,情书写的言情并茂,感人至深,但吴中元看完之后却发现这两个女生喜欢的并不是他,他并不是对方情书里所描述的那样,他只不过是对方动情之下感性幻想的一个载体。 送手机的那个跟他是一个镇的,人长的也很漂亮,手机是装在一个大信封里的,除了手机,还有一张字条,字条上只有一句话,‘我不想与你失去联系。’ 这个表白够深情,够直接,但吴中元还是把手机还给了人家,原因很简单,这女同学不是头一次送男生手机了,而且此前他还看到这女同学自学校门口上过不同男人的轿车。 不是每一个美丽的容颜后面都有一个美丽的灵魂,也不是每一句美丽的话语背后都有一个美丽的真相。 林清明来了,是坐着奔驰轿车来的,穿的很体面,吴中元险些没认出来。 林清明来去匆匆,简略的说了几句话,留下一部手机和两千块钱就走了。 奔驰轿车自然不是林清明的,林清明之所以能坐,是因为他做了赵大中的保镖,这个赵大中可是个名人,搞房地产的,黄县首富,全国知名,手下有好几家公司,黄家村搞度假村的那个公司就是他其中一家子公司。 赵大中为什么请林清明做保镖并不难猜,花衬衣带去的那群地痞都被打断了腿,医药费少不了,这事儿肯定得报到赵大中那里。 林清明为什么肯做赵大中的保镖也不难猜,为了钱,他很快就要去念大学了,林清明在矿上挣的钱不够支付他的学费和生活费。 目送汽车消失,吴中元忧心忡忡的回到了宿舍,师父在世时一直告诫二人不能在人前显露武功,林清明这么做,违背了师父的告诫,而林清明之所以这么做,又全是为了他。 高考结束,同学先后离校,很快宿舍就空了,他无处可去,学校知道他的情况,暂时还让他住在原来的宿舍里。 之前老房子还在,每逢假期他还能回去,现在老房子也没了,真的无家可归了。 放假的第一天,他主动去找了黄萍,跟黄萍说了林清明的情况,黄萍很意外,不消问,此前林清明并没有告诉她自己来了县城。 见黄萍情绪低落,吴中元有心说点什么,但犹豫过后什么都没说,他能说什么,让她不要再做徒劳的努力?还是让她勇敢的坚持下去? 假期很长,吴中元不愿蹉跎,有心找个短期的工作赚点钱,但临时性的工作并不好找,转了一天也没找到合适的。 晚上回到宿舍,无事可做,便自床下拿出了那捆老书随意翻看,经文他不感兴趣,那两本不知道是古人智慧还是迷信余毒的书也不宜多看,最终选了那本师父留下的行医心得,这上面有很多真实的病例,也有很多有效的偏方,闲着看一看,以后兴许用的上。 看过两页,吴中元发现了一个细节,这本行医心得是师父晚年写下的,上面虽然没有具体的时间和患者的名字,却有患者的年龄性别以及具体症状。 他小时候险些吐血死掉,是师父治好并收养了他,不出意外的话这本行医心得上也会有所记载,只要找到这一记载,就能知道自己当时的一些情况。 此外,棺材里的那具奇异尸骨是师父亲自掩埋的,此人遇到师父的时候很可能还活着,而且与师父有过交流,不然师父不会舍得将自己的棺材让给他,如果运气好的话,兴许行医心得上也会有关于他的记载。 想到此处,吴中元开始加紧翻阅,翻到第四页时就有所发现,前后两条,一个成年男子,一个八个月大的婴儿,症状都是呼吸不畅,憋闷吐血…… 第十章 檀香味 这两条病例跟其他病例一样,都没有记载患者的姓名来历,也没有具体的日期,不过还是可以自一些细节上推敲出些许线索。 据病例上记载,这个成年男子的年纪是‘不惑上下’,也就是四十岁左右,这一点与以往的那些病例不太一样,以往的病例上都有患者的具体年龄,但是这个没有,‘不惑上下’是个非常笼统的概念。 对于中医来说,患者的具体年龄对于诊治和下药有着很大的影响,如果能够知道患者的具体年龄,师父绝不会用这个模糊的说法,由此可见,师父当时无法确定对方的具体年龄。 此外,病例上还记载了这个成年男子‘言之多急,便有鲜血溢于口鼻。’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这个人说话一多,或者是语速太快就会吐血,这说明这个成年男子当时是可以说话的,既然可以说话,师父为什么不能确定他的具体年龄? 对于此人的症状,师父的记载是,‘频咳吐血,气短急促,脸面浮肿,手足麻痹,屡揪长发以抵难当头痛。’ 师父是老一辈儿的人,记载病案和病例用词比较简略,不过吴中元跟随师父多年,已经熟悉了他的这种记事习惯,敏锐的从这段话里找到了另外一条线索,这个男子在头痛难忍的时候会揪自己的头发,而且是长发,这一点是他之前忽略了的,仔细回忆,当日自棺木里看到的尸骨的确是长头发。 对于此人所患疾病,师父用了排除法,首先排除了常见的咳嗽,然后又排除了哮病和喘病,因为此人平卧时病情并未加重,随后又排除了痨病,根据是此人并不消瘦。 最后断定此人为肺脏恶疾,也就是此时所说的肺癌。 下药用的是生黄芪,生白术,干杏仁,紫菀,冬花,地龙,麻黄和生甘草,服药后观察,发现略有起色。 次日再服,‘喘息略平,但咳血依旧。” 师父一共用药三副,由此可见此人遇到师父之后接受了三天的治疗,病例上记载有‘逢辰时亥时,病症减缓。逢申时寅时,病症加重。’这也说明在治病期间,师父一直和此人待在一起,不然不可能观察的这么细致。 治疗的最终结果,师父没有记载,不过根据这三副药一直在增减药草和药量来看,师父最终也没找到有效的治疗方法。 随后是关于那个八个月大的婴儿的记载,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八个月大的婴儿应该就是他,对于婴儿的年龄,师父的记载是‘约八月齿龄’,也就是说师父是根据他刚刚长出的牙齿来判断他的年龄的,也不是从那个成年男子口中得知的。 既然这个成年男子可以开口说话,而且和师父在一起待了三天,为什么双方没有交流?难道这个成年男子是个疯子? 仔细想来,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因为如果是疯子,师父不会没在病例上进行标注。 他的症状和那个成年男子很类似,只是症状没有那么严重,对于他究竟得了什么病,师父没有写明,只是写下了用来平肺止咳草药的名称和用量。 通过这一点,可以看出师父当年是很疑惑的,因为他跟那个成年男子症状一样,而师父对那个成年男子的诊断是肺癌,但癌症是不传染的,也就是说师父后来很可能也知道自己对成年男子的诊断不一定是正确的。 仔细看过这两条病例记载,吴中元越发疑惑,自病例里剥离出来的线索非常零碎,一是他当年是和那个棺材里的男人一起出现的。 二是自己当时只有八个月大。 第三条有用的线索是这个男人遇到师父之后又活了三天,可以说话,却跟师父没有交流。 四是这个男人和他当时都得了同一种病。 还有就是这个男人遇到师父时是穿着衣服的,因为关于他的病例上有一句‘衣襟凝有血迹两片,当为两次呕血所遗。’既然有衣襟,自然也就有衣服。 既然这个男人当时穿着衣服,为什么死后下葬时却是光身下葬?难道是师父担心是传染病,把他的衣服给烧掉了? 仔细想来,也不对,因为烧了和埋了也没啥区别,而且把人光着下葬对死者不敬。 宿舍里很安静,吴中元努力的自脑海里规整诸多线索,但线索不但零碎,还很诡异,疑点重重,师父在病例上并没有提及这个男子长相有什么异常,这一点也不符合常理,因为如果师父知道这个人长了一个鸟嘴,就不可能把他当做普通人来诊治。 而且师父虽然是道士,胆子却不大,如果这个人长了个鸟嘴,肯定会把他吓坏。 可惜师父没有写日记的习惯,眼下有的只是病例而不是日记,线索残缺零碎,很难串连起来。 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并不好,越是想不出所以然,吴中元越是疑惑,越疑惑就越急于探求真相,奈何线索不足,任凭他想破头,也想不出合理的答案。 思考是很累人的,专注的思考更累人,很快吴中元就心神疲惫,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觉。 睡觉总要脱衣服的,迷迷糊糊的坐起来解着衣扣,就在此时,灵光一闪,衣服,衣服,师父的病例上虽然没有写明他当时穿的什么衣服,却有一句‘襁褓有异香,当为安神檀香。’ 他不记得自己的襁褓是什么样子,也从未听师父说起过,但有一点他有印象,那就是他和师兄的蚊帐布上有几紫色的补丁,补丁有香气,可以驱蚊子。 师兄的蚊帐在几年前被师兄拿到矿上了,估计早扔了,他要上学,总不能带有补丁的蚊帐,所以之前用的蚊帐还留在家里。 蚊帐上的补丁就是他当年襁褓的一部分,这也是很重要的线索。 想到此处,心中大喜,不过大喜很快就变成了懊恼,因为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家已经被拆了,这都过去七八天了,废墟可能已经被人拉走了。 想到这里,哪里还睡得着,也等不到天亮,穿上鞋就往楼下跑。 此时夜已经深了,他也不走门,直接自西面翻墙而出,施出轻功,往南狂奔。 奔过几里,忽然想起一事,糟了,现在到处都是监控,跑这么快,万一被监控拍到,怕是很难解释。 他现在身上有钱,却不舍得用,还是往路口爬车,一路上都提心吊胆,直到到得山下,看到那堆废墟方才放下心来。 练功夫就得练气,练气的人晚上都能看清东西,也不用照明,直接自废墟里翻找,还好,蚊帐还在,那两块补丁也在,撕下来,凑鼻闻嗅,是檀香味,只是年头久了,香味不是那么浓烈了。 回程时是坐客车回来的,带了三包杏子,上车之后先给了司机一包,当日晕在车上,是人家给送到医院的。 到了县城,又给林清明打电话,想送杏子给他吃,不过林清明不在县里,陪老板去京城出差去了。 放下电话,又去黄萍打工的工厂找黄萍,送了一包杏子给她。 林清明不在,就多了一包,想了想,往医院去,找王院长,上次人家没收医药费,还派车送他回去,得谢谢人家。 王院长没想到吴中元会主动找他,见到他很是意外,客气的送走了正在接待的客人,热情的把他迎了进来。 有些时候,人看重的不过是一个态度,王院长什么礼物没见过,但是见吴中元送来杏子,还是非常高兴,这说明这个年轻人是个懂礼貌的人,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不等吴中元开口,王院长就主动说起血液一事,检验血液暂时还没有进展,为了避免影响吴中元的生活,王院长没有自国内进行更详细的检验,而是委托一个在国外的同学,将少许血液样本设法带到了国外,自外国检验,目前还没有回音。 不过关于吴中元身上的纹身,倒是有了进展,吴中元身上的龙头纹身与近代常见的龙形差别很大,没有与之近似的,不过王院长认识的一位学者朋友倒是见过类似的龙形图案。 王院长拿出手机,打开相册,递给吴中元,“你自己看一下,往后翻,有好几张。” 吴中元接过手机,逐一细看,照片上是一件他叫不上名字的青铜器,上面铸着一条龙,这是一条完整的龙,细看龙头,果然与自己的纹身有些相似,但也不是完全一样。 “这是一件商朝的祭祀铜樽。”王院长说道。 吴中元将手机还给王院长,“有些像,但龙须和龙角不太一样,还有眼睛也不太像,这上面的龙,眼睛比我这个大。” “你说的对,”王院长点了点头,“我也仔细对比过,的确有差异,不过整体来看还是很相似的,为了不影响你的正常生活,我也不便把知情人的范围进一步扩大,所以目前无法大范围求证,短时间内还不能确定这两个图案哪个年代更久远。” “谢谢你,王院长。”吴中元说道。 王院长摆了摆手,“考完试了吧,考的怎么样?” “还可以。”吴中元说道。 王院长知道吴中元的一些情况,主动说道,“如果没别的安排,不如来医院做几天短工吧,也提前接触一下社会。” “谢谢王院长。”吴中元起身道谢。 王院长抬手示意他坐下,“你喜欢做什么工作?” “只要不去太平间守夜,别的都行。”吴中元说道。 “哈哈哈,”王院长笑道,“医院的太平间全都是上锁的,根本不用守夜,这样吧,安排你来指挥停车吧。” 吴中元能做的只能是再度道谢。 王院长拿起桌上的电话,拨打内线号码,“有地方住吗?” “我还住在学校里。”吴中元说道。 “学校离这儿太远了,搬过来吧,我给你安排个住处。”说到此处,那头儿电话接通了,王院长简短的与对方说了几句,挂上电话冲吴中元说道,“你去八楼找高科长,他会给你安排。” 吴中元道谢起身,犹豫了一下,往外走去。 “还有什么事儿吗?”王院长问道。 吴中元停步转身,“王院长,我这儿有点东西,您能找人帮我化验一下吗?” “什么?”王院长问道。 吴中元走回桌旁,拿出一片补丁,“这个。” 王院长接过补丁仔细打量,“织物医院化验不了,这是什么东西,哪儿来的?” “这是小时候包我的小被子上的东西。”吴中元说道。 王院长一听,急忙站了起来,“走走走,我带你找地方化验去。” “没事儿,您忙您的,我不着急。”吴中元有些不好意思。 “你不着急,我着急,这几天我就没睡好过。”王院长拉门出去。 途经八楼,王院长亲自去和高科长交代了几句,然后带着吴中元下了楼,上了车,冲司机说道,“去植物研究所。” 汽车开动之后,吴中元又说道,“王院长,我还有个问题请教您。” “你说。”王院长仍在端详那块补丁。 “有一种病,发作起来会咳嗽吐血,呼吸急促,脸面浮肿,手足麻痹,这是什么病啊?”吴中元问道。 “根据你的描述,这应该是一种呼吸系统的急性疾病。”王院长随口回答。 “疼起来会忍不住揪自己的头发。”吴中元又补充了一句。 王院长眉头微皱,努力思虑,没有接话。 眼见自己的补充没能给王院长提供进一步的判断依据,吴中元又说道,“这种病上午九十点钟和晚上九十点钟症状能有所减轻,下午三四点钟和凌晨三四点钟会加重。” “氧气获取不足,”王院长立刻有了准确判断,“这种疾病与一天之内气压的变化有直接关系,与海拔高低也有关系,咱们这儿的人直接出现在珠峰上,就会出现你说的这种情况。” “除了海拔的关系,有没有别的可能?”吴中元追问。 王院长想了想,说道,“有,一个人如果突然自空气质量很好的地方出现在空气质量极差的地方,也会出现类似的症状……” 第十一章 灭绝的植物 吴中元点了点头,王院长的判断和师父当年的诊断大同小异,只不过更加详细,但即便是这样,也很难理清头绪,因为线索还是不够。 “你为什么问这些?”王院长问道。 吴中元看了王院长一眼,没有接话,倒不是他有心隐瞒,而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见吴中元迟疑,王院长又说道,“上次做检查,发现你肺脏有疾病愈后留下的显影。” 吴中元还是没有接话,王院长这话他也不用接。 由于有司机在,二人也不方便讨论太多,没过多久,汽车开到了一处大院里,这是一栋比较陈旧的大楼,门口挂着很多牌子,有动物研究所,植物研究所,还有一些别的科研部门。 大楼不止外面陈旧,里面的设施也很老旧,七层楼,竟然没有电梯,走廊里很阴暗,有些房间还是木门。 见吴中元四顾皱眉,王院长随口说道,“搞科研的不太在乎办公环境,他们在乎的是科研设备,这里的设备在国内算是比较先进的。” 一个城市,最受欢迎的两个人不是县里的一二把手,而是公安局长和医院院长,为什么受欢迎大家心知肚明,王院长一来,研究所的负责人立刻亲自接待,安排专人对送检样本进行检验,然后陪着王院长自办公室里喝茶等待。 吴中元坐在角落里,摆弄着林清明送给自己的手机。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王院长开始看表,研究所的负责人识趣的拿起电话,打给检验人员,催促他们快一点。 又等了很久,还不见检验报告送来,负责人亲自去催了。 负责人的办公室和检验科室在同一层楼,但负责人去了十几分钟也没回来,最后王院长坐不住了,起身想去查看究竟,就在此时,负责人回来了,手里拿着几张检验报告。 虽然还没看到报告,吴中元却知道检验结果肯定出人意料,因为那负责人一脸的疑惑。 负责人坐下之后,将报告递给了王院长,“王院长,送检的样本儿哪里来的?” “有什么问题吗?”王院长随口反问。 “有问题,”负责人正色点头,“这块样本是由麻纤维抽纱织造的,通过对麻纤维的分析比对,我们发现样本所用的麻料材质不属于现代常见的五种棉麻植物。” 王院长正在看检验报告,听到这里,抬头看向负责人。 负责人又说道,“不过类似的材质我们之前遇到过,是考古研究所送来的检验样本,这是一种名为粟麻的植物,和亚麻出现在同一时期,可能是因为气候的原因,这种植物早在几千年前就消失了,现在可见的样本,都是考古发现的陪葬品残留物。” 王院长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很平静的点了点头。 王院长的平静令负责人有些意外,又说道,“这种织物不应该保存到现在,因为陪葬品一旦出土,很快就会氧化腐朽,不可能这么完整。” “有没有进行过……” 王院长话没说完,负责人就打断了他的话头儿,“有,之所以耽误这么长时间,就是在做碳十四。” “结果呢?”王院长问道。 负责人的表情十分怪异,欲言又止,踌躇良久,方才说了,“不超过二十年。” “确定?”王院长问道。 “确定,”负责人点头,“在主材质之外,织物里还掺杂有少量的木本植物纤维,初步鉴定应该是白檀,两种材质的碳十四检验结果相差两百多年。” 王院长不很明白,“为什么会相差这么大?” “两种植物生长时间的长短不同,测年针对的不是织物,而是材质本身。”负责人解释。 “好,麻烦你了周所长。”王院长站了起来。 “王院长,送检样本哪儿来的?”负责人跟在后面追问。 “我也不太清楚,一个朋友委托我的。”王院长出门,并没有下楼,而是往检验室走去。 取回那块补丁,三人下楼。 “王院长,送检样本能不能留下一部分?”负责人商议,确切的说是讨要。 “我回去征求一下朋友的意见。”王院长没答应。 走到楼下,王院长又问道,“你确定这种麻类植物已经灭绝了?” “不止粟麻已经绝种,连织物本身所用的织造技法我之前也没见到过。”负责人说道。 王院长道了谢,二人上车,回返。 回返途中二人都没有说话,王院长一直在闭着眼,吴中元一直在皱着眉。 回到医院,王院长将那份报告递给吴中元,“我有点事情要处理,小杨陪你去学校拿行李,我晚些时候再找你。” “好。”吴中元将那份报告又还给了王院长。 王院长接过报告,冲吴中元笑了笑,开门下车。 住校生也没多少东西,轿车一趟就拉了。 也不知道是医院房间多,还是王院长亲自交代的缘故,负责后勤的高科长给他安排了一个员工宿舍,一室一厅,空调,冰箱,单独的厕所,还有做饭的厨具,什么都有。 安顿下来之后,吴中元没去找王院长,如果王院长处理完自己的事情,会主动来找他的。 也可能王院长根本没什么急事要处理,只是跟他一样,想单独静一静,整理一下复杂零碎的线索。 忙了大半天,也有些累了,刚准备躺下休息,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打开门,发现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手里拎着一袋米和一桶油。 不等他说话,来人就自报家门,‘小兄弟你好,我叫黄海林,是医院后勤科的,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开口。’ 说完,放下东西,转头就走。 吴中元一时之间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到回过神,拿着东西追下去,早不见人了。 刚关上门,又敲门,一开门,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我叫蒋彦文,负责食堂,这是你的饭卡,已经充好钱了,这两条烟你留着抽。” “你这是干什么呀,再说我也不会抽烟哪。”吴中元急忙拒绝。 一通推让,来人撇下东西,转身跑了。 有了前车之鉴,再有人敲门,吴中元就不敢随便开了,这都是冲着王院长来的,他是王院长亲自安排的,又是王院长的司机亲自接来的,不知情的还以为二人什么关系呢。 傍晚的时候又来俩拎着东西的妇女,敲门,吴中元没敢开,走的时候在嘀嘀咕咕,吴中元耳朵灵,听到二人在窃窃私语‘王院长好像不是这样的人哪。’‘错不了,肯定是,听说送到省里做亲子鉴定的样本都不敢留在那儿,检验报告也不给别人看,要不是他的,他能这么谨慎?’ 听二人乱嚼舌根,吴中元好生气愤,强忍着没追下去骂,怪不得这么多人来套近乎,原来是把他当成了王院长的私生子。 思前想后,感觉不能留在这里,王院长为了替他保密,很多细节没让外人知道,他们胡乱猜测也在情理之中。 但转念一想,走了也不成了,搞的心虚一样,身正不怕影子斜,还是得留在这里。 晚上八点多,保安队长来了,送制服给吴中元,见吴中元不愿穿这身儿,也不勉强,给了他个‘调度’的臂章,带着他去熟悉工作环境。 这处医院是三级甲等医院,医疗设备先进齐全,来就医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开车来的,吴中元的工作就是指挥这些车辆,让它们停放在相应的车位上,还有就是确保急诊救护车的车位空闲以及驶入路线的畅通,工作时间是每天早八点到晚八点,至于工资,保安队长没说,因为他不知道,这个得后勤的高科长来定。 在保安队长带着吴中元熟悉情况的时候,王院长自远处走了过来,保安队长过去跟王院长打个了招呼,识趣的走掉了。 “怎么样?”王院长踱了过来。 “挺好的,谢谢王院长。”吴中元真诚道谢。 “出去走走吧。”王院长往医院门口走去。 吴中元跟了上去。 “中元,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王院长问道。 吴中元知道王院长指的是自己的身世来历,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王院长又说道,“各种检验和化验的结果我都没瞒你,我相信你自己心里应该已经有了判断。” 吴中元仍然没有开口。 王院长走到图书馆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说说你的想法。” “您是怎么想的呢?”吴中元问道。 王院长笑了笑,“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您指的是?”吴中元问道。 王院长说道,“我下午跟几个搞科研的老同学通了电话,请教了他们一些物理学方面的问题,你的情况已经有了合理的解释,只不过这个合理的解释目前来看还有些地方不太合理。” 见吴中元仍然没有开口的意思,王院长又继续说道,“你很可能走错路了,而且有人跟你一起走错了路。” 在王院长说出物理学三个字的时候,吴中元就已经猜到他的判断是什么,“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对于这样的回答,王院长貌似并不感觉意外,点头过后出言说道,“虫洞的存在已经被爱因斯坦和霍金等著名的物理学家自理论方面予以了充分论证,不过迄今为止还没有真实的事例,至少是没有公开的记载。” “您怀疑我不属于这里?”吴中元问道。 王院长点了点头,“胡适先生曾经说过,搞研究的人应该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目前来看除了虫洞导致的时间扭曲,没有其他理由能够解释你血液的异常以及身上的古代纹身,”王院长说着,自兜里拿出了那片补丁,“还有这个,这可是通过科学的方法予以认定的铁证。” “如果我不属于这里,那我属于哪里?”吴中元一片茫然,他知道爱因斯坦和霍金提出的黑洞理论,却从未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王院长看着手里的那块补丁,“这种粟麻绝种的具体年代很难确定,不过夏商时期的墓葬挖掘中已经没有这种材质的陪葬衣物了。” “您的意思是?”吴中元追问。 “你原本生活的年代应该是夏朝之前的远古时期……” 第十二章 古人 “远古时期?”吴中元茫然自语。 王院长缓缓点头,“应该是的,那是传说中的三皇五帝时期,如果你原本就生活在那个时期,你的染色体异常就能够被合理解释,那是一个被后世神话了的年代,伏羲女娲的蛇身人首,蚩尤的头生双角,你的出现说明了这些传说可能并不只是传说,在那时,似你这种拥有异常基因的人可能非常普遍。” 吴中元尚未接话,王院长又说道,“那时的大气环境与现在是不一样的,没有现代这么严重的污染,我们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已经慢慢习惯并产生了抗体,但如果远古时期的人突然来到在这里,就会出现你所说的那种情况,污浊的空气会导致肺部感染,空气含氧量不足会造成呼吸困难。” “远古时期的语言和现在也不一样。”吴中元自言自语,时至此刻他仍不完全相信王院长的判断,但王院长的判断却合理的解释了那个鸟人临终前与师父接触了三天却未能进行语言沟通。此外,那个鸟人的鸟喙也间接证明了王院长的猜测,在远古时期,似他这种基因异常的人可能并不少见。 王院长并不知道鸟人一节,也不知道吴中元的师父留下了为二人治病的记录,随口接话,“这是肯定的,别说数千年前的远古时期,就是几百年前的明朝,语言也和现在不同。” 吴中元没有再说话,事发突然,他需要时间冷静心情,规整思绪。 “你有什么疑问,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探讨。”王院长说道。 吴中元想了想,问道,“大人和小孩儿,谁更能耐受被污染的空气?” “当然是成年人,孩子身体发育不完全,耐受力更差。”王院长说道。 吴中元抬手搓脸,“可是为什么大人死了,我却没事儿?” 王院长再度捏起那块补丁,“应该是它救了你的命,檀香是一味很名贵的中药,入脾胃肺三经,可以理气,止吐,如果整个襁褓都是这种布料,香气会更浓,药效也会更强。” “我只知道这东西能驱蚊子。”吴中元苦笑,笑罢,想起一事,“如果您说的都是对的,那送我过来的人事先就已经想到……” 不等吴中元说道,王院长就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头儿,“应该不是这样,檀香不但可以理气止吐,还可以静心安神,当初织造这个襁褓的人之所以加入檀香,很可能只是为了让你睡的更好。” 吴中元脑子很乱,再度抬手搓脸,搓完脸随手抓头,一不小心触及伤口,暗暗龇牙。 “王院长,你感觉这事儿合理吗?”吴中元问道。 “排除了所有的不合理,最后剩下的那个就一定是真相,”王院长说道,“可能一时之间你很难接受这样的现实,但这极有可能就是真相,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真相都是真相。” 吴中元没有接话。 王院长又说道,“你体内那对异常染色体之所以一直处于休眠状态,很可能也是因为空气有所差异的缘故。” 吴中元一直处于发懵状态,脑子很乱,但王院长推断出了真相,略显兴奋,“依我看,你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不是有人故意把你送过来的,而是一种突发性的意外,迄今为止科学技术还没有发展到人为制造和控制虫洞的地步,数千年前更不可能。” “还有,”王院长又捏着那块补丁,“古代生产力很不发达,像这种材质的襁褓,绝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不出意外的话,你的父母在那时应该有着很高的社会地位。” “王院长,知道这些有用吗?”吴中元情绪很是低落,“就算我真是古代来的,我也回不去了。” 王院长先是一愣,转而说道,“哪怕无力改变,也应该探寻真相嘛。” 吴中元摇了摇头,“反正也回不去了,还探寻它干嘛?” 王院长没有接话,他此前一直在为发现真相而兴奋,却忽视了吴中元的感受,知道自己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只能让吴中元将自己视为一个与别人不一样的异类,一个背井离乡永远也回不去的漂泊者。 “吃过晚饭没有?”王院长问道。 吴中元摇了摇头,紧接着又点了点头。 医院附近有小吃摊,王院长带着吴中元去那里坐下,为了表达对王院长的谢意,吴中元执意要请王院长吃饭,推辞不得,王院长也只能由得他。 吃饭时王院长没有再说这件事情,只是与吴中元闲话家常,问他准备填报什么志愿,对以后的人生有什么规划。 吴中元要么回答‘没想好’,要么摇头不语,他本来对自己的人生是有规划的,上个大学,找份工作,然后成个家,但是现在这个规划不好使了,染色体异常,老婆是不敢找了,不能谈恋爱娶老婆,世界瞬时昏暗了,也没了拼搏的动力了。 硬撑着吃了顿饭,吴中元回到宿舍倒头就睡,人逢喜事精神爽,闷上心头瞌睡多,心中郁闷,就算睡着了,睡的也不踏实,一夜醒了好几回。 第二天开始上班,戴着袖章,指挥前来就医的车辆,这活儿轻松的不得了,上班不久停车场就满了,自入口放个停车位已满的牌子,然后跑到急诊楼前面,看着别有外来车辆抢占救护车的停车位。 救护车一天就没闲着,哇啦哇啦的跑出去,哇啦哇啦的开回来,十个有九个是车祸,断胳膊断腿儿,鲜血淋漓的,人手不够,有时候他也会帮着往下抬。 医院是个好地方,能救命。医院也是个坏地方,总死人。 经常能够听到失去亲人的苦主撕心裂肺的痛哭,也不时看到拿着检验报告面如死灰的绝症患者,还有为筹集医药费而走投无路的患者家属。 慢慢的,吴中元的心情有所好转,自己是倒霉,但是还有很多比自己更倒霉的,与那些将死之人相比,至少自己还有命。 这几天一直没见到王院长,林清明陪老总出差也没回来,工作比较轻松,医院食堂吃的也好,日子过的挺惬意。 想象中的被有关部门抓起来进行研究的事情也并没有发生,这事儿就好像被人淡忘了一样,生活慢慢恢复了平静。 到了下旬,高考成绩出来了,还不坏,过二本分数线了,得填报志愿。 给林清明打电话,林清明不干涉,只说让他选个喜欢的专业,不用为学费担心。 一堆专业,也拿不定主意报哪个,除了当兵当警察,别的他都提不起兴趣,犹豫再三,在历史学和考古学之中选择了考古学专业,报这个专业的理由也很简单,一是这个学校在本省,离林清明近一点儿。二是自己是古代来的,哪怕回不去,也能近距离接触和了解一些古代的东西。 干了不到俩月,工资结算了五千块钱,对于短期工来说,这不算少了。 林清明一直陪着老板到处跑,没能回来给他送行,通过手机转给他一万块钱学费。 九月,吴中元收拾行李,拿着录取通知书登上了去省城的火车…… . .盟主 并非我本意 生日加更 .盟主生日加更请务必提前一天通知群管理员。 第十三章 美女 这是吴中元第一次去省城,也是他头一次坐火车。 要说不激动那是假的,毕竟考上了大学,要去更大的城市了。要说很激动那也是假的,如果没有亲人分享,就算取得再大的成就也没什么意义。 这时候坐火车去省城的年轻人,有很多都是去读大学的,高年级的学生大多三两成群,新生都有父母陪着,像他这种一个人上路的很少,就算是去省里打工的,也大多有个伴儿。 没人跟他说话,他也不主动跟别人说话,一路上他都在听别人说话,去打工的谈论的是去省城干什么工作,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去上学的谈论的是报考的什么学校的专业,哪个专业毕业之后更好找工作。 咣当了一宿,到省城了,担心被宰,不敢在火车站吃饭,也不敢坐出租车,饿着肚子坐公交,按图索骥找学校。 上午九点来钟,找到学校门口,学校所在的东西大道上停满了各式各样的汽车,非常的拥堵,警察叔叔都来了,在现场指挥交通,维持秩序。 学校门口全是人,这可是长脸的时候,各院系都派出了本系最漂亮的学姐和最帅的学长前来迎接新生,举着写有本院系名字的牌子,大声的吆喝,‘这里,这里,数学的来这里。’‘文艺,文艺的到这儿来。’‘计算机,计算机!’ 偌大一个*的学府,搞的跟模特秀和菜市场一般,不过仔细看也挺有意思,学计算机的十个有九个戴眼镜儿,学数学的大多是分头,学文学的美女多,学舞蹈的身材高,学历史的大多文质彬彬,学行政管理的大多高谈阔论,学考古的……哎呀我操,怎么这个德行? 与其他院系抢占‘有利地形’不同,考古学的躲在东边角落里,手里的牌子很小,负责接引的人也少,一共三个,还都是男的,邋里邋遢,愁眉苦脸。 邋遢就邋遢吧,还哭丧着脸,哭丧着脸也就罢了,形象还不好,别的院系的帅哥美女都站着笔直,唯恐不显个儿,他们三个却垂着膀子蹲在角落里,捏着烟卷儿,不时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儿偷瞟远处其他院系的帅哥美女,那眼神儿活脱三个贼。 “我可能选错专业了。”这是吴中元的第一个想法。 “现在换专业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这是他的第二个想法。 “估计来不及了。”他的第三个想法。 拖着八十块钱买来的箱子,吴中元走到三人面前,努力挤出善意笑容,“几位学长好。” 三人一起抬头,其中一个瘦高个儿问道,“考古的?” “对,”吴中元把录取通知书递了过去。 瘦高个儿接过通知书,左右两人凑过来看,看罢,一起笑。 眼见三人笑,吴中元也笑,但笑了几声发现不对,这三人的笑声透着一股子幸灾乐祸和不怀好意。 “你脑子让驴踢了吧?”瘦高个儿笑的神经。 “哈哈哈哈,盗墓小说看多了吧?”矮胖子也笑。 “严肃点儿,别吓着小学弟。”左边叼着烟头的学长很严肃的批评二人,但他的严肃没能坚持到底,说到最后还是笑了,“哈哈,恭喜你呀,鲤鱼跳龙门。” “哈哈,恭喜你呀,你这龙门也跳歪了。”瘦高个儿又在笑。 “别闹了,小肥,你在这儿守着,”叼烟的看向矮胖子,“我俩去送。” 瘦高个儿帮吴中元拖着行李箱,走到人多的地方拖不动,直接扛起来往里挤,叼烟的那个穿的比较好,看样子家境不错,大模大样的走在前头,一边走一边介绍学校情况。 类似的营生这家伙应该不是头一次干了,介绍学校情况如数家珍,说完场面话,又开始说实话,“一,考古系的不能调专业,来了就别想走了。” “二,考古不是盗墓,毕业之后挖墓的机会很少,就算有,也是被盗之后的抢救性发掘,没啥好东西。再说了,就算剩下一两件,你也不能拿,拿了就是偷。” “三,考古系没几个女生,几个学姐虽然长的难看,也都有主儿了,别伸手,会挨打。” “没了,就这三条,多了你也记不住。”叼烟头儿的把烟头扔了。 “两位大哥贵姓啊?”吴中元问道。 相较于学长,这家伙貌似更喜欢大哥这一称呼,笑着回答,“我叫李建军,他叫钟江,门口那个胖子叫王英俊。” “他不是叫小飞吗?”吴中元问道。 “什么小飞,小肥!他那体型儿能飞哪儿去?”李建军笑道。 正说话,几个外系高年级的学姐陪着入学新生自三人身旁走过,李建军和钟江放肆的盯着她们看。 他俩看,吴中元也跟着看,大学跟高中还是有着很大区别的,别的不说,就说这小短裙儿,高中就不让穿。 “你看什么呢?”李建军瞅吴中元。 “看那几个学姐。”吴中元勇敢承认了。 “学姐都是有主儿的,别乱看,会挨打。”李建军随口说道,“再说这几个也不行,皮肤不好。” 吴中元疑惑歪头, “果然是新生,就是一个俗,就是一个土,”李建军一脸的鄙夷和蔑视,“我跟你说,学考古的,细心是第一要素,刚才过去那三个全穿着丝袜,皮肤好的谁穿那玩意儿,恨不得把大腿全露在外头。” 对于李建军的言论,吴中元竟然无法反驳,只得礼貌的笑了笑。 二人的任务只是自校门外往里领,送到新生接待处二人的工作就算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新生资格审核,检查身份证,录取通知书,准考证和档案。 搞完这些,拿着宿舍号报到证去找宿舍,拿钥匙选床铺,放下行李还得去财务处交学费,大学的学费其实并不高,也就五六千块钱,之所以花钱多主要还是学习之外的一些花销,例如谈恋爱。 交了学费还不算完,迁户口,办保险,一卡通,介绍信,搞完这些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吴中元饿得要命,但这时候饭堂已经关门了,只能去外面找东西吃。 大学比高中大了许多倍,自里面走出来要十来分钟,快走到门口时,看到李建军肩扛手提的拿着行李,走在一个年轻女孩的旁边,一脸殷勤,一口一个学妹,叫的好生亲切。 这个女孩应该有十八九岁的光景,小圆脸,短发,长的很漂亮,身高不会低于一米七,穿着一套卡身儿的黑西装,简洁干练,气质很好。 “学长,请问这外面哪儿有吃饭的地方?”吴中元拦住了李建军。 “东边有超市,不用往外跑,”李建军将一个皮箱塞给吴中元,“来,帮我拿一个。” 吴中元拿了皮箱,走在李建军后头,低声问道,“她也是学考古的?” “废话,”李建军说道,言罢,警觉歪头,“你想干嘛?” “我不想干嘛。”吴中元摇头。 “考古第二要素,别和学长抢学妹,会挨打。”李建军恐吓。 吴中元刚想反驳,那圆脸女孩儿回过头来,上下打量着吴中元,随后脸上出现了笑容,“你也是考古的新生?” 女孩儿声音很好听,有点南方口音。 “啊。”吴中元愕然点头。 “真巧,我也是,”女孩儿转身走了回来,“我叫赵颖,你呢?” “我叫吴中元。”吴中元说道。 “你高考考了多少分呐?”赵颖的问题是每个新生见面必问的。 吴中元尚未接话,李建军就去拿他手里的皮箱,“行啦,行啦,给我,你吃饭去吧。” 这时,赵颖发话了,“学长,谢谢你,你去忙吧,让吴中元带我去吧。”说完,不等李建军反应过来,就拿过自己的背包向前走去。 吴中元急忙拎着皮箱跟了上去。 直到二人走出老远,李建军方才反应过来,“哎哎哎,他也是刚来,不熟。” 喊归喊,总不能再追上去,最终只能扼腕叹息,怏怏而归。 一个人的话多不多,得看跟谁比,跟林清明比,吴中元算话多的,但是跟别人比,他的话也不多,加上对方又是个漂亮的同龄异性,他多少有些紧张,只是拎着皮箱走在赵颖旁边,并不与她说话。 赵颖貌似比较开朗,一直主动找话题与吴中元说话,所谓的话题,也无非是高考成绩,哪里人,为什么会选择考古专业这些。 总是被动回答显得没有礼貌,于是相同的问题吴中元也会问赵颖,问答之间得知赵颖是湖南人,是家里的独生女,父亲做矿产生意,母亲在家相夫教子。 新生报到麻烦的要死,一天之中经历两次,简直是一场噩梦。 帮赵颖办好手续,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你休息吧,我走了。”吴中元饿的前胸贴后背,昨天在火车上就没吃东西,今天又饿了一整天。 “餐厅这时候应该已经不提供晚饭了,”赵颖热情邀请,“让你辛苦了一下午,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超市买点儿就行。”吴中元转身离开。 没想到赵颖竟然跟了上来,“别客气,反正我也要吃,一起。” 吴中元还想拒绝,但赵颖已经拿出了电话,一边走一边打电话,给家里报平安,还说认识了新朋友,正准备一起出去吃饭。 赵颖用的手机是很贵的那种,音质特别好,传音也好,走在旁边能清楚的听到电话那头儿女人的声音,说的是初次离家,要照顾好自己云云。 等赵颖挂上电话,吴中元又想推辞,但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有句话叫却之不恭,总推辞好像看不起人家似的,反正交完学费自己身上还剩下不少钱,就吃顿好的吧,自己付账,不能让女孩子花钱。 新生报到是大事,学校通情达理,体谅很多新生都是外地来的,一直到现在还在继续办理入学手续,走出不远,吴中元又看到了李建军。 这家伙旁边又有一个女生,也是十八九岁年纪,长的也很漂亮,个子也很高,不过这个是瓜子脸长头发,穿的是牛仔服和牛仔裤。 看见吴中元,李建军就像见了鬼似的,急忙歪头一旁,不与他说话。 见他这般,吴中元玩心大起,“学长,要不要帮忙?” “滚。”李建军愤然瞪眼。 “怎么了?”穿牛仔裤的女生看向李建军。 “没事,没事,走走走。”李建军加速快走。 那女生并没有立刻跟着李建军离开,而是歪头看了看吴中元,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圆脸女生,这才转身跟了上去…… 第十四章 桃花运 等那个穿牛仔裤的女生跟着李建军走了,吴中元歪头看向赵颖,“你俩认识?” 赵颖摇了摇头,“不认识。” “她刚才一直在盯着你看。”吴中元说道。 赵颖耸肩摊手,“不认识,之前没见过,快走吧,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饭。”吴中元半开玩笑,其实他没勇气跟女生开玩笑,是在硬撑,为的是不在女生面前露怯。 “喜欢吃西餐吗?”赵颖晃了晃手机,“我刚才查了,这西面有家很不错的西餐厅。” “不吃,”吴中元摇头,“实话跟你说吧,我从没吃过那东西,连刀叉都不会拿。” “不怕,我教你呀。”赵颖爽朗的说道。 “那东西贵不贵呀?太贵了我可吃不起。”吴中元也很坦率,穷不丢人,丢人的是装富。 “我请你,你别管了。”赵颖随口说道。 “我不习惯让女人请客。”吴中元摇头。 “哈哈,”赵颖貌似有些意外,转头看向吴中元,“看不出来,你还很有绅士风度。” 吴中元想不出该怎么接话,就没接。 几分钟之后,二人出了校门,赵颖在前面引路,吴中元在后面跟着。 路边上有卖煎饼果子的,这东西吴中元常吃,也吃的习惯,看见了就不想走了。 赵颖见状,拉着吴中元往西走去,“走啊,愣住干嘛。” 吴中元无奈,只能继续往西走。 到了地头儿,吴中元又犹豫了,一看这餐厅的环境就知道里面的饭菜肯定不便宜。 吴中元犹豫,赵颖可不犹豫,拉着吴中元走了进去,餐厅的环境非常雅致,窗明几净,餐桌上放着玫瑰花,里面还有专人弹钢琴,拉小提琴。 二人入座,有侍应生送来了菜谱,赵颖也没征求吴中元的意见,自己点了菜品和饮品。 这顿饭是吴中元有生以来吃的最遭罪的一顿饭,牛排带血,鱼子酱太咸,鹅肝不熟,黑松露呛鼻子,还有红酒也不好喝,不甜,发苦。 这还都在其次,不好吃也就罢了,份量还少,刀叉也用不习惯,还有那个拉小提琴的,站在旁边摇头晃脑,这怎么能吃的下,总之就是一个别扭。 赵颖很热情的招呼着吴中元,教他使用刀叉,教他怎么吃意面,二人对面坐着,要教吴中元,赵颖就得站起来俯身弯腰,再高的领口儿这姿势也走光,就算没都露,露一点儿也让吴中元面红耳赤,看吧?流氓。不看吧,好看。 一顿饭吃的吴中元如坐针毡,八点到的,吃到九点半,终于吃完了,赵颖拿出手机扫了一下桌牌上的二维码,转而站起身,“好啦,走吧。” “这顿饭花了多少钱?”吴中元自然知道赵颖是在付账。 “三百多。”赵颖随口说道。 “真的?”吴中元半信半疑。 “当然是假的,”赵颖将手机递到吴中元面前,吴中元一看,瞬间傻眼,“八千五?!” 赵颖也不说话,拉着吴中元离开了西餐厅。 到得街上,吴中元彷如重见天日般自在,“这么多我可请不起。” “也没打算让你请。”赵颖笑道。 “你家这么有钱,怎么不去个好点儿的学校?”吴中元问道,一顿饭吃八千多,这不是一般的有钱了。 “我爸原本打算送我去英国的,但我不想去,”赵颖说道,“我就喜欢考古,诶,你说坟墓里真的有僵尸吗?” “你说什么?”吴中元先是一愣,随后大笑出声,“哈哈,你脑子被驴踢了吧?” 赵颖挨了骂,不乐意,皱着鼻子,“我给你个机会重新组织语言,不然刚才那顿AA制。” “驴把你的脑子踢了吧?”吴中元换了个说法。 “AA。”赵颖瞪眼。 吴中元也不理她,自顾往前走。 赵颖跟了上来,指着一旁的饮品店,“我要喝果汁,你请。” 吴中元自然不会拒绝,带着赵颖过去点果汁,等待的时候,赵颖拿出手机,“加好友。” 吴中元没有拒绝,他没拒绝的理由,也没拒绝的动机。 果汁也不便宜,两杯三十块,赵颖拿了果汁,“现在还早,咱去那边公园走走吧。” 吴中元有点意外,但仍然没有拒绝,他虽然没钱,却不仇富,不会因为赵颖有钱就阿谀讨好,但也不会因为赵颖有钱就拒她于千里之外。 这个时间段公园还是广场舞大妈的天下,二人自广场边的长条凳子上坐着说话,顺便欣赏大妈们的“优美”舞姿。 赵颖虽然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性子还是很随和的,言谈举止有着大家闺秀的自信和率性,除了偶尔会用命令的口吻说话,别的都挺好。 十点,跳舞的大妈收兵回营了,公园里人少了,剩下的多是谈恋爱的,有不少是学生,放假分别了俩月,开学之后急不可耐的跑出来互诉衷肠。 要是相敬如宾,也就不是谈恋爱了,趁着天黑难免有各种亲昵举动,吴中元感觉别扭,“十一点宿舍就关门了,咱该回去了。” 赵颖站起身,跟着吴中元往公园外面走。 没走出多远,迎头走来三个小混混,这是真正的小混混,光着膀子,流里流气,可能混的不好,脖子上也没有大金链子。 与二人擦肩而过时,其中一个小混混手贱,随手摸了赵颖一把。 赵颖气急回头,大声骂道,“想死啊?” 混混之所以愿意当混混,是因为很多人对他们心存畏惧,他们很享受这种感觉,而今挨了骂,怎么可能善罢甘休,骂骂咧咧的过来推搡掐摸。 赵颖一边斥责,一边躲避,既气怒,又尴尬。 只要是个男人,这时候都不会坐视不理,更何况赵颖还是跟自己一起出来的,见此情形,吴中元急忙挡在了混混和赵颖之间,“你们想干什么?” “你他妈想干什么?”其中一个混混说动手就动手,冲着吴中元的鼻子就是一拳。 吴中元歪头避开,“你们讲不讲道理?” 如果讲道理,也就不是混混了,一击不中,那混混反手又是一拳,又被吴中元侧身躲过。 另外两个混混见状,也冲上来帮忙,三个人,六只手,全冲着吴中元的鼻子招呼。 如果没有之前在老屋的那一出儿,吴中元可能还会遵循师父生前的教诲。如果现在是白天,他可能也会有所顾忌,但现在是黑夜,周围也没什么人。 于是,混混倒霉了,两拳打的是鼻子,一脚踢的也是鼻子,三个混混鼻血横流,抱头鼠窜。 打跑混混,回头看赵颖,赵颖指着吴中元,“你,你,你……” 吴中元也不说话,拉着她快步离开公园,直到回到大路上,这才放缓了步子。 赵颖惊魂未定,“你把他们打跑了?” “我这算不算英雄救美?”吴中元笑问。 赵颖好似没有经历过类似的情况,还是有些紧张,“你怎么能......” “农村人力气大。”吴中元随口敷衍。 赵颖没有再说话,跟在吴中元后面往学校走,行走之时不时回头,好像唯恐对方再追来。 到得学校附近的夜食摊儿,吴中元停了下来,拿出钱,“大婶儿,一个煎饼果子,一份胡辣汤,我打包带走。” “不是刚吃过饭吗?”赵颖问道。 “那玩意儿要是管饱,我能吃到你破产。”吴中元说道。 “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天天去吃。”赵颖说的轻描淡写却又底气十足。 吴中元正在看大婶儿做煎饼果子,没接赵颖话茬儿。 每次看人做煎饼果子,吴中元都会想起欧阳修的《卖油翁》,里面有句话叫唯手熟尔,这些做煎饼果子的动作都非常娴熟,小铲子用的飞快,面饼摊的迅速,还是单手磕鸡蛋,做一个煎饼果子不会超过三分钟。 正看的出神,突然感觉有人碰了自己的头发,抬手摸头,赵颖在一旁说道,“你头上有片树叶。” “谢谢。”吴中元又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可是个很亲昵的举动。 拿了煎饼果子和胡辣汤,二人往学校去,大学跟高中不一样,大学的校门不管白天黑夜都是开着的。 走到宿舍区,赵颖笑着冲吴中元摆了摆手,“明天见。” “哦。”吴中元应了一声,转身向男生宿舍走去。 回到宿舍楼下,吴中元没有立刻上去,而是自无人处喝了胡辣汤,吃了煎饼果子才上楼。 考古系的宿舍一间宿舍有四张床铺,他报道的比较早,上午是第一个来宿舍的,住进门右手边,下午又来了两个同学,住靠窗的两个位置,进门左手边的床铺还没人。 同学见面,免不得自我介绍,穿戴比较简朴的那个同学叫王纪泽,跟他一样,是农村来的。戴着耳机,衣着时髦的那个叫宛山海,城里人。 自我介绍之后,三人各忙各的,王纪泽看书,宛山海听音乐,吴中元瞎想,确切的说是遐想,想的自然是赵颖,开学第一天就认识了本系的大美女,吃了一顿又贵又难吃的大餐,还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想了没多久,吴中元就睡着了,这一天跑前跑后的,当真累惨了。 次日早起,洗漱,吃饭,找教室。 大学教室和高中教室也不一样,座椅都是成排的,也没固定座位,新生都可以随便坐。 吴中元进来的时候教室里只有七八个人,他选了一处离讲台比较近的座位,随着上课时间的临近,同学们络绎来到。 “请问这里有人吗?”女声自左侧传来。 吴中元正在看科目表,闻声抬头左望,只见说话的是昨晚那个身穿牛仔服的长发女生,此人今天穿的还是牛仔服,不过好像不是昨天那一套了。 短暂的愣神之后,吴中元回过神来,“没有。” 其实他回答不回答结果都是一样的,在他回答之前,那女生已经坐到了他左边的位置并伸手过来,“王欣然。” “吴中元。”吴中元急忙伸手过去。 礼节性的握了手,女生开始整理自己的书本,吴中元继续看那科目表,不过看的心不在焉,教室里分明有很多空位,怎么这人偏偏跟他坐在一起。 正纳闷儿,右侧也坐下一人,转头看,是赵颖。 这是怎么回事儿…… 第十五章 考古公敌 “嗨,中元,你什么时候到的?”赵颖热情的跟吴中元打招呼。 “有一会儿了。”吴中元说道。 “昨晚睡的怎么样?”赵颖自肩上拿下挎包找桌洞,但教室里的书桌没桌洞,最后只能挂在椅背上。 “还行吧。”吴中元随口应着。 赵颖坐好之后,歪头看向吴中元左侧的王欣然,“这位是?” “这……” 在吴中元犹豫该怎么做介绍时,赵颖已经爽朗的冲对方伸出了手,“你好,我叫赵颖。” 王欣然歪头看了赵颖一眼,短暂的犹豫过后,礼节性的与她握了握手,“王欣然。” “怎么有点眼熟啊,”赵颖做思考状,“哦,我想起来了,昨晚我和中元出去吃饭时在路上见过。” 王欣然笑了笑,笑的很礼貌。 这时候是七点五十,离上课还有十分钟,吴中元往后看了一眼,只见后面零零散散的坐了二十几个同学,但教室门口挤满了人,门里门外有好几十,昨天负责接待的李建军也在其中,不消问,这些都是高年级的学长来看美女学妹。 如果眼神能当子弹用,吴中元此时已经被打成筛子了,所有人,包括门口的学长和同班同学,都在用非常明显的仇视眼神瞅他,恶狠狠的瞅,毫不掩饰的瞅。 吴中元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被仇视,如坐针毡的忍了几分钟,最终还是坐不住了,拿着书包站了起来,“这里有点热,我换个位置。” “我跟你一起。”赵颖也站了起来。 吴中元自然不能说不,快步走到墙角坐了下来,赵颖也真的跟了过来,坐在了他的旁边。 王欣然回头看了一眼,坐着没动。 吴中元一走,立刻有同学凑到王欣然旁边,刚想坐下搭讪,王欣然缓缓转头,冷视来人,后者踌躇了一阵儿,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坐到她身边,只能往旁边挪了挪,尴尬坐下。 还好,没过多久班主任来了,聚集在门口的学长一哄而散,班主任关上门,开始点名。 考古系招生一直不太理想,今年也没什么改观,计划招生两班八十人,结果来报道的只有三十来个,勉强凑够一个班,女生只有赵颖和王欣然两个。 第一天也不正儿八经的上课,主要是一些开课前的准备工作,先是班主任介绍学校的情况和校园纪律,纠正新生对考古学可能存在的误解,所谓的误解归结出来就是一句话,考古不是挖坟盗宝。 接下来就是毛遂自荐班干部,几个喜欢出风头的踊跃报名,吴中元坐着没动,他从小到大都没当过班干部,在他看来这事儿没啥意义。 随后是各科任教老师来跟新生见面,考古属于历史大系下面的小分类,主要还是学习本国历史,还有各时代的考古知识,当然了,政治也是必须要学的,学考古首先要爱国,此外品德也得过关,至少不能在发掘现场盗窃国家文物。 老师在台上说,众人在台下听,吴中元自然也不例外,但老师说的话他没听进去几句,赵颖可能用了什么淡香型的香水,若隐若现,沁人心脾,美女在旁,能集中精神才怪。 “你很热吗?”赵颖疑惑的看着吴中元。 “有点儿。”吴中元抬手擦汗,他自然不会告诉赵颖自己出汗的真正原因。 没想到吴中元刚说完,赵颖就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拉开了窗户。 这时候老师正在台上讲话,赵颖的这一举动惊呆了在场的所有同学,包括老师也皱眉看她。 “好点儿没有?”赵颖回到座位问吴中元。 “好多了,好多了。”吴中元囧的要命,所有人都在看他俩,他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就在所有人以为赵颖的大胆止于这些之际,赵颖又自挎包里拿出了纸巾帮吴中元擦汗,“是不是发烧了呀?你昨晚出了那么多汗,可能回来的路上受风了。” 赵颖声音不大,但教室里很安静,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吴中元死的心都有了,赵颖这话有歧义呀,很容易让人误会。 同学们什么反应吴中元不知道,因为他现在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连台上的老师都看不下去了,干咳两声“某些同学请注意一下课堂纪律。”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吴中元火烧屁股一般站了起来,逃也似的在同班同学万分嫉妒和强烈仇视的注视下离开了教室。 本以为离开教室能轻松一些,未曾想门外还聚集了一群学长,这群人就不止用眼神来表达不满了,冷嘲热讽,指桑骂槐,‘哎呀,现实版的西厢记呀。’‘呵呵,好一个司马相如。’‘下手挺快啊。’ 就在这时,赵颖也出来了,见一群人挡住去路不让吴中元离开,气急上前,推开众人,拉着吴中元大步离开,“别理他们,一群癞蛤蟆。” 事已至此,吴中元欲哭无泪,“我有种预感。” “什么?”赵颖问道。 “我这几年的大学生活可能过的不会很愉快。”吴中元苦笑摇头。 “管他们干什么?”赵颖憎恶回头,“你这么能打,还怕他们?再乱嚼舌根就教训他们。” “你可别乱说。”吴中元急忙阻止。 “怕什么呀?”赵颖纳闷儿。 吴中元懒得解释,走了几步发现赵颖还握着他的手,急忙摆手挣脱,低头快走。 “走那么快干嘛?”赵颖快步跟了上来,“中午想吃什么?” 吴中元无奈止步,“你别跟着我行吗,你没看见啊,他们都想打死我了。” 赵颖不怒反笑,“他们为什么要打死你呀?”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吴中元叹气摇头。 赵颖闻言,收起笑容,“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离你远点儿。” 吴中元没有立刻回答,中国人说话讲究停顿段落,赵颖这话是一口气说完的,中间没停顿,他无法确定赵颖说的是‘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离你远点儿。’还是‘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离你远点儿。’ “回答我。”赵颖正色催促。 吴中元仍然没有回答,仔细想来这两句话差别也不是很大,单就自己内心感受而言,他并不希望赵颖与他疏远,只是不希望赵颖在公众场合做的这么明显,这仇恨拉的,一上午就得罪了所有同学,还有学长。 吴中元虽然没回答,但也等同回答了,不回答就是不想让人家走。 对于这种无声的回答,赵颖还是很满意的,冲吴中元招了招手,“走,吃饭去。” 吴中元无奈叹气,跟着她走。 “怎么跟我做朋友,你还不乐意呀?”赵颖撇嘴。 “乐意倒是乐意,就是感觉有点儿怪。”吴中元低声说道,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 “王欣然好像对你很有兴趣呀。”赵颖笑道。 “我怎么没发现?”吴中元随口说道。 “你没发现的事情多着呢。”赵颖说话之时扭头回望。 吴中元见状,也跟着回头,只见王欣然站在窗前,左手夹着一支香烟,正在皱眉打量着二人。 “这人不像学生。”吴中元说道。 “嗯?”赵颖貌似有些意外。 “看她手里的烟卷儿。”吴中元说道。 “你瞎想什么呢,这是大学,不是高中,抽烟的很多啊。”赵颖摇头说道。 吴中元没有说话,不知为什么他始终感觉王欣然不像个学生,也没什么具体的根据,只是一种感觉。 就在此时,手机传来了震动。 吴中元拿出手机,摁键接听,是林清明,陪老板来省城出差,抽空过来看他。 挂断电话,吴中元快步下楼。 “你干什么去呀?”赵颖跟在后面。 “我哥来看我,在学校外面。”吴中元说道。 “我陪你一起去。”赵颖说道。 “不用了,我还得回宿舍一趟,你忙你的吧。”吴中元拒绝。 回宿舍拿了在医院时人家送的两条烟,疾行快走,往学校门口去,林清明是趁老板吃饭的间隙抽空过来的,呆不长,马上就得走。 到得门外,只见林清明拎着一袋东西站在路旁的树下,他是自己来的,没跟司机一起。 林清明很早就会抽烟,之前之所以不抽是因为赚钱辛苦,不舍得用,这两条烟吴中元一直给他留着。 林清明带来的袋子里装的是一袋煎饼,是黄萍拜托他捎来的。 “你什么时候回的县里?”吴中元问道,早些时候林清明一直陪着老板在外地出差。 “昨天下午,”林清明抬手看表,“钱够用吗?” “够,暑假我打工赚了点钱,你给我的一万我还没动。”吴中元说道。 “以后别打工了,专心学习,”林清明拿出皮夹,取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吴中元,“房子的补偿款下来了,六万,密码还是那个。” “我不要,你留着。”吴中元不接。 “我每个月有一万工资,用不着这钱。”林清明又递。 吴中元拿过那张银行卡,重新放回林清明的皮夹,“留着给你买房子结婚。” 林清明看了吴中元一眼,将皮夹放回衣兜,恰好有出租车路过,林清明抬手叫车,“我得走了,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 “哥,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吴中元关切叮嘱,做保镖肯定是很危险的,不然不会有这么高的工资。 林清明点了点头,伸手开车门。 “那个,你跟黄萍怎么样了?”吴中元又问。 “大人的事情你别掺和。”林清明准备上车,一歪头,视线突然停在了学校门口。 吴中元回头,只见赵颖站在学校门口,正在冲他微笑摆手。 “这人你认识?”林清明低声问道。 “认识,是我同班同学。”吴中元说道。 林清明收回视线,皱眉上车。 “哥,怎么了?”吴中元疑惑问道。 “她的眼神不大对劲儿……” 第十六章 暴露 “怎么了?”吴中元回头看向赵颖,赵颖仍在冲他笑。 “没什么,我只是感觉她的眼神和出入校门那些女学生不太一样,”林清明冲吴中元摆了摆手,“好了,我得走了,你回去吧。” 吴中元点头,汽车驶离。 吴中元目送林清明离开,然后拎着煎饼往学校走去。 赵颖迎了上来,“你哥长的蛮帅的嘛。” “你怎么没去吃饭?”吴中元盯着赵颖的眼睛。 “等你一起呀。”赵颖笑的很自然。 “等我干嘛?”吴中元收回了视线,他从赵颖的眼睛里看到的是喜欢和亲近。 赵颖笑了笑,指着吴中元手里的袋子,“什么呀?” 吴中元打开袋子,示于赵颖,“煎饼,你吃吗?” “不要。”赵颖一脸嫌弃。 对于赵颖的反应,吴中元也不意外,赵颖是有钱人家的女儿,自然不会喜欢这种粗劣的食物。 二人一起去了餐厅,大学餐厅跟高中饭堂也不一样,高中是同样的伙食标准,大学不是了,有很多菜品可供挑选,价格差距很大,有钱的吃好的,没钱的吃便宜的。 吴中元选的是炒辣椒和柿子汤,没要主食,因为有煎饼。 这时候餐厅里已经坐了很多人,吴中元端着餐盘找位子,一瞥之下发现有人在招手,定睛一看,是王欣然。 见吴中元看了过来,王欣然指了指自己旁边的空位,示意他过去坐。 如果王欣然是个男的,他肯定就过去了,但王欣然是个女的,而且是个很漂亮的女生,这要是过去坐了,怕是会遭到一干同学和学长更激烈的嫉妒和排挤。 但拒绝女生的邀请,貌似也不太好,毕竟人家是一番好意,直接拒绝太伤人自尊了。 正在犹豫,不远处一个高年级的学长恶狠狠的瞅了他一眼。 这个满怀敌意的眼神令吴中元异常反感,本来还在犹豫,这下儿不犹豫了,端着餐盘向王欣然走了过去。 “谢谢。”吴中元自王欣然旁边坐了下来。 “不客气,”王欣然大口咬嚼着手里的馒头,“你什么时候认识她的?” 虽然王欣然没说姓名,吴中元却知道她说的是赵颖,“昨天报到的时候,怎么了?” 王欣然没有回答,摇头过后继续吃饭,她打的饭菜也是比较便宜的,是包心菜和豆腐。 这时候赵颖也打了饭菜出来,眨眼的工夫找不到吴中元了,正在四顾寻找。 王欣然一直在低头吃饭,没有再说话。 很快,赵颖自人群中发现了吴中元,见他和王欣然坐在一起,急忙端着餐盘走了过来。 吴中元对面还有个空位,赵颖坐下之后冲王欣然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拿起筷子,与吴中元对坐吃饭。 “你哪里人?”王欣然问道。 吴中元刚想回答,却发现王欣然看的是赵颖。 “湖南娄底,你呢?”赵颖回答。 “湖南人怎么不吃辣?”王欣然看着赵颖的餐盘,里面是鸡肉,土豆和虾仁。 “湖南人也不是谁都喜欢吃辣啊。”赵颖说道。 “看你点的这些东西,可能西餐更合你的口味。”王欣然放下筷子站了起来,冲赵颖笑了笑,转身走了。 赵颖的表情有点儿不自然,抬头看向吴中元,“你和她说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说。”吴中元急忙摇头,从头到尾他也没跟王欣然说几句话,更没提昨天吃西餐的事儿。 赵颖没有再问,转头看向已经走到餐厅门口的王欣然,眼神之中暗藏敌意。 “她好像不喜欢你。”吴中元说道。 “呵呵,我也不喜欢她。”赵颖冷笑。 吴中元没有接话。 赵颖收回视线,见吴中元正疑惑的看着她,便问道,“看我干嘛?我该喜欢她吗?” “没有,没有。”吴中元低头吃饭,他先前之所以一直盯着赵颖看,是因为赵颖冷笑时的神情实在是太冷了,冷的不像是个大一的女生。 吴中元吃的很快,但赵颖貌似没什么胃口,一直用筷子拨拉着餐盘里的食物。 “你慢慢吃,我先走了。”吴中元站了起来。 赵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吴中元拎着袋子出了餐厅,到得外面的路上,发现王欣然正自不远处一棵大树下的长条椅子上翘腿儿坐着,嘴里叼着一支香烟,手机拿在手里,貌似正在给谁发信息。 走出几十米,要往宿舍拐弯儿时吴中元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赵颖也离开了餐厅,正在向王欣然走去。 见此情形,吴中元停了下来,往路边走了几步,站到了一块宣传栏的后面,有句话叫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管是赵颖还是王欣然都不太对劲儿,具体哪儿不对劲儿他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二人都是百里挑一的美女,不该跟他这么一个很普通的男生走的这么近。 距大树还有十几米时,王欣然发现了赵颖,但她只是歪头看了赵颖一眼,并没有其他动作。 赵颖也没有和王欣然坐到一起,距椅子三米左右就停了下来,站着与王欣然说话。 此时路上有很多学生,说说笑笑,噪音很大,吴中元听不到二人交谈的具体内容,只能看到二人的表情和肢体动作。 起初赵颖是带着笑容与王欣然说话的,王欣然摆弄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 过了一会儿,赵颖双手抱臂,脸上没了笑容。王欣然仍然在看手机,还是那副爱理不理的神情。 又过了一阵儿,赵颖脸上重新有了笑容,但这时的笑容和之前的笑容不太一样了,是冷笑。而王欣然则收起手机站了起来,用敌视的眼神看着她。 到得最后,赵颖很严肃的说了句什么,王欣然注视了赵颖很久,最后点了点头。 二人的交谈前后不超过五分钟,谈话结束之后赵颖先走了,王欣然自椅子上坐着,神情凝重,若有所思,几十秒后也站起来走了。 这时候还有午睡时间,吴中元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睡意全无,根据先前所见,王欣然和赵颖应该是不认识的,但二人之间明显存在很强烈的敌意,要说这种敌意是源自争风吃醋,打死他他也不信,因为他知道自己还没帅到两个美女为之争风吃醋的地步。 根据赵颖和王欣然最后的举动来看,二人貌似在什么问题上达成了一致,具体是什么问题,他想不出,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问题跟他有关,因为二人之前并不认识,唯一可能起争执的问题就是他。 下午回到教室,吴中元换了个位置,赵颖来了之后又主动坐到了他的旁边,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王欣然也换了个位置,坐在教室最后一排。 下午讲的是考古概论,所谓考古,简单的说就是根据古代的遗迹遗物和文献,研究古代的事物。其意义是搜集祖先的生活信息,丰富民族的历史记忆,一个没有完整历史的民族是没有民族自豪感的,其延续和传承也会有问题,当年的四大文明古国,古中国是排在最后一位的,但千百年下来,古印度古巴比伦和古埃及都消失了,唯独古中国完整的延续至今,考古人的责任就是进一步考证和丰满本民族的历史,一个有着完整真实历史的民族才可能有辉煌恒久的未来。 老教授慷慨激昂的讲完,接下来就是分组讨论,这个组不是固定的,也不是硬性划分的,几个人说的投机,就可以凑在一起讨论。 吴中元这组只有俩人,他和赵颖。 实际上早在教授开始讲课时,吴中元就已经在谋划了,说谋划有点儿贬义,应该称之为计划,讨论一开始,他立刻付诸实施。 这所大学的考古系都是高中文科考生考上来的,文科考生必考历史,就从这上面下手,借着讨论的幌子,自新石器说起,从新石器说到古代少数民族,从古代少数民族说到官吏选拔制度,再说货币的变革。 大部分时间都是吴中元自己在夸夸其谈,赵颖很少插嘴,但有些时候并不是不说话就不露馅儿,期间吴中元故意说错了一个历史常识,但赵颖并没有出言纠正,一个常识性错误还不足以证明什么,接下来吴中元又连续说错十几处,从高三说到高一,越说错误越浅显,但赵颖都没有发现,不但没有发现,还对他的错误论述表达了赞许和认同。 半个小时之后,吴中元停止了讨论,他已经得到了答案:赵颖身份有问题。 现在的高考是非常严格的,有钱也没用,只能靠成绩说话,赵颖历史知识如此匮乏,绝不可能通过高考,此人不是大学生。 一个不是大学生的人,怎么能通过学校审查,堂而皇之的进入大学?又怎么会选择考古这个冷门儿的专业? 到得此时,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赵颖背后有神秘的后援,这个后援的势力非常强大,强大到能让一个没有参加高考的人直接混进大学,而她之所以要混进大学,目的只有一个,接近他。 他一个穷学生,有什么值得人家如此兴师动众?用屁股想也能想的到,冲着他不同于常人的基因来的,换言之,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事情最怕串连,前后一串联,惊出一身冷汗,怪不得昨夜那三个小混混动手时专冲他鼻子招呼,原来是为了打破他的鼻子,采集他的血液样本。 这都是阴谋,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包括路线,时间,地点都是事先计划好的,但对方不知道的是他会功夫,所以导致血液样本采集失败。 不对,对方没失败,虽然没有拿到他的血,却仍然取得了他的DNA,昨夜赵颖碰过他的头发,说的是他头上有树叶,实际上是趁机拔了他的头发。 “怎么又出这么多汗?”赵颖问道。 “啊?”吴中元回过神来,抬手摸脸,一脸的汗,但他自然不能告诉赵颖,这是吓出来的冷汗。 赵颖拿出纸巾,递了过来。 吴中元伸手接过,勉强冲赵颖挤出了一点笑意。 赵颖只当他害羞,也没有多想。 擦汗之际,吴中元转头回望,而今赵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但后面还有个王欣然,这家伙又是什么来头…… 第十七章 引诱 王欣然没跟任何人进行讨论,独自坐在后排,发现吴中元回头看她,抬头看了吴中元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摆弄手机。 与赵颖相比,王欣然更不像学生,而她似乎也并没有刻意掩饰,这一点与赵颖是不同的。 “你看什么呢?”赵颖自一旁说道。 吴中元回过头来,“我看王欣然呢。” “看她干嘛?”赵颖面露不快。 “你有没有发现这个人很奇怪?”吴中元问道。 赵颖闻言,转头去看王欣然,片刻过后回过头来,“她好像很孤僻。” “不是孤僻,”吴中元摇头,“这人怎么看都不像大学生。” “哪儿不像啊?”赵颖问道。 “穿着打扮不像,说话的语气不像,做的事情也不像。”吴中元佯装疑惑。 “不就是抽烟吗,现在很多学生都会抽,”赵颖说完,不无醋意的问道,“你好像对她很感兴趣?” “没有,我只是感觉她不对劲儿。”吴中元摇头。 “哼,全是借口。”赵颖歪头一旁。 吴中元笑了笑,没有接话,他之所以跟赵颖说这些,是为了通过她的反应来确定王欣然的身份是不是有问题,根据二人之前的一些反应来看,她们之前并不认识,早些时候二人曾经私下接触过,貌似有了什么约定,刚才赵颖的反应也证实了他的猜测,二人之间的确有过约定,具体是什么约定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不能揭露彼此的身份,不然自己也会暴露,赵颖对王欣然的维护,其实也是对自己的维护。 赵颖和王欣然不是一个派系的,她们应该分别属于两股不同的势力,这两股势力极有可能是敌对的。 大学不像高中的课程排的那么满,今天下午只有两节课,下课之后,吴中元没有立刻去餐厅,而是回了趟宿舍,拿了煎饼下去。 餐厅人很多,进到餐厅吴中元就开始寻找赵颖和王欣然,最先找到的是赵颖,因为赵颖主动冲他招手。打菜出来才找到王欣然,王欣然坐在靠窗的一处座位,离赵颖挺远。 赵颖给吴中元占了位子,吴中元也没有拒绝,端着餐盘过去坐了,现在他已经确定赵颖有问题,变被动为主动了,不能让她察觉异常。 这顿饭赵颖要的是一些辣菜,还吃的挺多,这自然是刻意伪装的结果,其实这家伙并不喜欢吃辣。 “怪不得你中午胃口不好,吃的也少,原来是没辣椒啊。”吴中元主动帮赵颖圆谎。 赵颖笑着点头,还笑的挺自然。 吴中元也在笑,笑的也挺自然,赵颖承认喜欢吃辣就好,不承认喜欢吃辣,以后还不太好整她。 吃到一半儿,过来几个高年级的学生,走到吴中元旁边,“你,出来。” 吴中元歪头看了几人一眼,低下头继续吃饭。 “你他妈聋啊?”有人粗暴的掀翻了吴中元的餐盘。 “你们干什么?”赵颖既气又急。 吴中元冲赵颖抬了抬手,转而站起身,看着那几个高年级的学生,“有什么事吗?” “外面有人找你。”一个一身痞气的家伙抬手东指。 “谁呀?”吴中元问道。 “你出去就知道了。”说话的剃了个板寸儿,语气十分蛮横 逐一看过三人之后,吴中元主动往餐厅外走去,三人自后面跟着。 “他们不是好人,别出去。”赵颖上来拉他。 “没事,不用担心。”吴中元没有停步。 餐厅里有很多人,却没人出面制止,只是低头吃饭,不愿多事。 对于这种情况,吴中元也不感觉意外,学校是学习的地方,却并不是安全的避风港,哪个学校都有几个害群之马,大学也不例外,能上大学的学习成绩肯定不错,但学习好不等于人品好。 王欣然也发现吴中元被人带了出去,但她并没有出面制止,反倒是赵颖,不放心的跟在一旁。 大学很大,有偏僻角落,吴中元被三人带到了图书馆的后面,那里还有七八个不像学生的学生在等着他,为首的也戴了条大金链子,天都快黑了还戴着个墨镜。 这群人没让赵颖靠近,把她挡在了图书馆西面的路上。 真正的地痞吴中元都见识过,这群实习地痞他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但对于这群人的恐吓,吴中元选择了一言不发。对于他们的辱骂,吴中元选择了默不作声。对于他们提出的要求,吴中元选择了点头。 一番耀武扬威之后,这群校园混混心满意足的放吴中元走了,并没有打他,这毕竟是校园,吓唬可以,真的打坏了人,学校会追究的。 “你怎么样?”赵颖一脸关切的迎了上来。 “你以后离我远点儿。”吴中元大步前行,长的漂亮的女人总是容易被人惦记,赵颖就被这群混混惦记上了,混混的要求是让他以后离赵颖远点儿,对于这样的要求,吴中元求之不得,怎么可能拒绝。 赵颖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些惊讶,也有些失望,“你怕他们?” “怕个屁呀,我怕的是你。”这话吴中元也只能自心里说说了。 有了合理的摆脱赵颖的借口,吴中元如释重负,如果没有这茬儿,赵颖会形影不离的粘着他。 这件事情有两个比较直接的后果,一是他轻松了,也安全了。二是他丢人了,很多人都知道他因为畏惧而选择了疏远赵颖,很是看不起他。 吴中元被孤立了,但他并没有为此郁闷,相反的,每当看到那群混混来纠缠赵颖时,他就忍不住想笑,赵颖背后的那股势力肯定不会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 平心而论王欣然长的也很漂亮,绝不输于赵颖,但没人敢去骚扰她,原因是当有高年级的学长试图调戏她时,她直接将烟头儿摁到了对方的脸上。 人群和狼群在某些方面有相似之处,会在无形之中分出等级,等级的划分往往伴随着试探性的侵犯,起初都是尝试,一旦没有反击,就会变本加厉,适可而止这种情况是不会出现的,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对方有欺负征兆时,立刻给予迎头痛击。 只此一举就让王欣然名声大噪,再也没人敢尝试轻薄,连坐到她旁边都不敢了。 这段时间王欣然一直是一种冷眼旁观的姿态,看着吴中元被人轻视,看着赵颖被人纠缠,只是看,什么都没做。 最惨的就是赵颖,哑巴吃黄连,每天下课都有人在教室外面等她,去餐厅那些人也会坐在她的旁边,既然她的身份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言行举止就得符合自己的身份,哪怕受到騒扰,也不能有过激举动,就算是骂人也不能太难听。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向学校反应,但这群人也没什么严重罪行,学校也奈何他们不得。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林清明又来看他,给他打电话,他电话欠费,林清明不放心,就去宿舍找他。 不过等他回到宿舍时,林清明已经走了。 当天夜里,那群混混在学校外面被人打了,挨打的详情没人知道,众人只知道为首的那个被打断了双腿。 得知这一消息,吴中元第一时间想到是林清明所为,白天林清明找到宿舍时,舍友宛山海在,宛山海很可能跟林清明说了什么 吴中元没有打电话跟林清明确认,此事也不需要确认,因为相同的事情林清明曾经干过,而且别人不会下这么重的手。 坏人受到了惩罚,这是好事。但赵颖也恢复自由了,这可是坏事,又开始纠缠吴中元了,就像那群混混纠缠她那样。 赵颖也是聪明人,此前在公园见过吴中元动手,就将打断混混双腿的事情归功于他,将他塑造成了一个深藏不露,背地里下手的纯爷们儿。 吴中元心知肚明,赵颖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给她的再次靠近寻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其实其内心深处可能并不认为这事儿是他干的。 什么叫各怀鬼胎,这就是。 不过混混没了,疏远的借口也没了,吴中元开始发愁了,不能让赵颖察觉到异常,不然目前这种微妙的平衡就会被打破,届时赵颖一方可能会有强硬的行动。 办法都是人想的,很快吴中元就想到了应对的办法,以进为退,不再一味逃避。 赵颖不是有钱嘛,不在餐厅吃了,学校外面有的是饭店,出去吃,专挑辣的来,不是剁椒鱼头就是辣椒炒肉,要么就是麻辣火锅儿,吃饭的时候还热情的给赵颖夹菜,唯恐她吃的少。 一段时间下来,赵颖什么感觉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天天上厕所屁股疼。 不得不佩服赵颖,就这样她都能坚持下来,一直与吴中元相处的“很愉快”,没事儿就跟他压马路,聊未来,不过聊的最多的还是本专业的一些事情。 起初吴中元还以为赵颖在投其所好,后来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儿,赵颖谈论的更多的是考古实物,说通俗点儿就是文物,说到文物自然得说到故宫,说到故宫自然会说到藏品,一旦说到故宫藏品,顺理成章的就会说到台北故宫。 当年老蒋败退,将大量文物装船带走,大量是个很笼统的说法,说的具体点儿是七十多万件,多为青铜器,古字画,瓷器,全是精品中的精品,有极高的研究价值。 赵颖说的很巧妙,很婉转,很小心,但吴中元已经有了防备,敏锐的察觉到了赵颖的意图,这是在间接怂恿他去台北故宫看一看。 这事儿他肯定不干,这要是去了,绝对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呀。 既然不能去,就得设法把这事儿拖黄了。 怎么办呢? 思前想后,心生一计,赵颖不是假装喜欢他吗,那就看看她究竟能装到什么程度。 晚上去公园散步,趁机下手,确切的说是上手,赵颖害羞,却没拒绝。 吴中元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上手不行,那就上下其手,赵颖仍然没有拒绝。 吴中元不敢再试了,本来是试探人家,却被人家给点着了,现在面红耳赤,血气上涌,运气都压不住了…… 第十八章 感情和欲望 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话不是没道理的,岁数一到,自然就会产生想法。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有点像膨胀到极限的气球急于泄气减压,也有点儿像严重超载的汽车急于卸货减负,还有点儿像快要渴死的人急于喝水解渴,总之就是一个难受。 最难受的事情不是口渴,而是分明渴的要死,水也就在旁边,却偏偏不能喝。 不喝的理由也很简单,这水有毒。 “今晚别回去了。”赵颖低声耳语。 吴中元一直强行克制,克制的极为辛苦,听得赵颖呢喃,突然笑了,确切的说是突然失控了,笑的很大声,笑的很怪异。 赵颖不明白吴中元为什么突然之间会有这种举动,不无疑惑的轻声问道,“怎么了?” 吴中元不接话,只是笑,笑了良久,歪头直视着赵颖的眼睛,“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吴中元的表现很奇怪,赵颖不明所以,愣着没有回答。 “这几个月你过的累不累呀?”吴中元又问,是笑着问的,不是揶揄嘲笑的笑,而是悲伤的笑,哪有少年不钟情,哪有少女不怀春,赵颖很漂亮,也很温柔,对他也很好,他多么希望自己真能有这样一个女朋友,可惜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赵颖装出来的。 “中元,你怎么了?”赵颖始终没弄明白吴中元情绪变化的原因。 “该来的迟早要来,”吴中元仰望星空,“我不能再逃避了,我要勇敢面对。” “中元,你这是怎么了呀?怎么突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赵颖疑惑追问。 吴中元没有看她,“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之所以不拆穿你,究竟是畏惧你背后的那股强大势力,还是不舍得让你走。” 赵颖瞬间恍然大悟,没有再接话,吴中元说的已经很明白了,在他那里,她早就暴露了。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该多好。”吴中元抬手捂脸。 赵颖没有接话。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最终还是吴中元打破了僵局,“你想要什么?” 赵颖还是没有接话,只是歪头看着吴中元。 吴中元转头看着赵颖,此前赵颖看过他很多次,但只有这次是真正的在看他,用的是她真实的眼神,严肃,冷静。 “我不问是谁派你来的,因为这不重要,”吴中元摇了摇头,“我也不问你为什么来,因为我知道。” 赵颖终于开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真以为我会怕那几个校园混混?”吴中元苦笑摇头,“如果不是他们恰好给了我一个疏远你的理由,他们敢指着鼻子骂我,我会打的他们满地找牙。” 赵颖笑了,也是苦笑,吴中元说的这件事情发生在开学之后不久,距今已经快三个月了。 “你拔了我的头发去做DNA检测,有什么结果?”吴中元平静的问道。 赵颖很是吃惊,“你知道?” 吴中元点了点头。 “你的染色体异常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返祖变异。”赵颖说道,随即问道,“所有的这些事情,都是你自己发现的?” “是的,”吴中元点了点头,“不是王欣然提醒我的。” 赵颖越发吃惊,吴中元这么说,表明不止她的身份被识破了,连王欣然也被吴中元识破了。 吴中元从兜里掏出钱包,自里面的夹层拿出了那块补丁,“我染色体异常不是返祖变异,而是我本来就不属于现代,这是我儿时襁褓的一部分,是我自属于我的年代带来的,给你吧。” “你?!”赵颖无比惊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努力了三个月,不能让你空手而回,”吴中元木然站起,往公园外走去,“有些事情发生过就是发生过,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曾经发生过。” 赵颖愣住了。 直到吴中元走出老远,赵颖方才回过神,站了起来,“你多出来的那两条染色体并不属于人类,其中一条与熊的第八条染色体近似,另外一条与孔雀的第五条染色体近似。” 吴中元闻声止步,却并未回头。 赵颖又说道,“熊的第八条染色体决定了它们成年之后力量的大小,而孔雀的第五条染色体则决定了它们成年之后翼羽数量的多少,目前这两条染色体都处于蛰伏状态未被激活。” “谢谢。”吴中元重新迈步。 “对不起。”赵颖的声音自后面传来。 吴中元没有接话,他现在心里很难受,人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欲望和感情是同时出现的,这两种东西都可能令人丧失客观和理智,即便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至少触摸的感觉是真的。 吴中元往前走,赵颖一直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 在走上大路之前,吴中元又一次停了下来,“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并不大,也不知道赵颖能不能听得到,而他声音之所以不大,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有此一问。 赵颖还是听到了,也回答了,“这是我真实的中文名字。” 吴中元点了点头,走上了大路。 一夜无眠,根据赵颖先前所说不难发现,问题出在王院长送到国外检验的血液样本上,那份血液样本引起了国外一股强大势力的注意,所以才会派赵颖过来,靠近他的目的自然是将他转移到国外去,而直接让他去外国,他肯定会起疑心,所以赵颖才绕了个圈子,想要先骗他去台北。 还有就是这股国外的势力虽然知道他DNA异常,却并不知道真实原因,只当他是返祖变异,而他将那块襁褓碎片给了赵颖,并且主动告诉她自己不不属于这个年代,此举无疑会导致对方对他产生更大的兴趣,美人计行不通,他们肯定还会想别的法子。 至于他这么做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心动之下的感性举动,不想让赵颖空手而归受到斥责或惩罚。二是希望借助国外的先进技术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哪怕回不去,至少也得知道自己当年是怎么来的。 次日,去教室,赵颖不在。 哪怕早已料到赵颖不会再出现,吴中元还是非常失落,除了失落可能还有别的什么情绪,但他说不清。 到得下午,传来消息,赵颖退学了,身体原因。 即便吴中元努力装的很平静,同学们还是看到了他情绪的低落,免不得幸灾乐祸,冷嘲热讽,这也是人的劣根性,自己得不到不要紧,别人别得到就成。 就在所有人幸灾乐祸的时候,王欣然主动坐到了吴中元的旁边,这一举动险些让一干同学郁闷吐血,一共就俩美女,走了一个,剩下这个也让吴中元得了。 这节课是一节世界上古史,教授讲的什么吴中元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整节课都在思考一个问题,王欣然主动坐过来肯定是有原因的,待会儿分组讨论时王欣然一定会和他说什么,王欣然会跟他说什么,就是他在思考和猜测的。 分组讨论的目的是为了畅所欲言,就教授所讲内容进行拓展论证,但大部分人都趁机胡吹乱侃,没几个是真在进行讨论。 “她为什么退学?”这是王欣然的第一句话。 “你知道。”吴中元说道。 “你也知道?”王欣然问道。 吴中元点了点头。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王欣然又问。 “你俩自树下说话的那天。”吴中元说道。 “呵呵。”王欣然笑的有些不自然,吴中元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他不但发现赵颖有问题,也同样发现她有问题。 “我不喜欢别人冲我呵呵,不想说下去,你可以走。”吴中元心情不好,态度也不好。 王欣然皱眉侧目,不满的盯着吴中元。 吴中元歪头看了她一眼,转而拿着课本换了个位置。 上课之前座位可以随便坐,但上课之后座位不准随便换,这是大学的规矩,吴中元此举令得所有同学转头注视。 王欣然就在同学们的注视之下满不在乎的跟了过去,又坐到了吴中元的旁边。 “别跟我耍脾气,我在保护你。”王欣然说道。 “我不用你保护。”吴中元没好气儿。 接连挨噎,王欣然大感不快,下意识的自兜里拿出了香烟。 “那位女同学,请注意课堂纪律。”教授阴着脸。 王欣然闻声只得收起香烟,深深呼吸克制情绪,“好好好,是我不对,咱们好好说,行不?” 道歉是需要勇气的,只要对方不是罪大恶极,哪怕不与谅解,也没必要继续敌视,“行。” “她什么时候走的?”王欣然问道。 “你是什么人?”吴中元不答反问。 “保护你的人。”王欣然说道。 吴中元没有接话,也没有点头。 “她为什么会走?你跟她说了什么?跟我说说经过。”王欣然又问。 吴中元不吭声儿。 王欣然连问几遍,吴中元就是不接话,最终王欣然反应过来,吴中元这是对她先前的回答不满意,犹豫过后,抬手上指。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只是不太确定。”吴中元说道。 “你是怎么猜到的?”王欣然有点好奇。 “你每个月月初都会在学校对面的银行取钱,然后买一堆烟回来,”吴中元说道,“你这不是家里给你打的钱,你这是领的工资,除了公务员,没谁能在月初发工资。” 这番话令王欣然很是吃惊,“你竟然在监视我?” “只能你监视我?”吴中元反问。 “跟我说说她离开的细节。”王欣然说道。 吴中元说了,说的很简略,理由也很简单,他不想再忍下去了,所以拆穿了赵颖,至于他和赵颖具体说了什么,他不会告诉王欣然。 “我还以为你寒假会跟她出国旅游。”王欣然笑道。 吴中元眉头微皱,王欣然之所以一直选择坐在最后一排,为的就是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二人之前所说的话,她也听去了一部分。 见吴中元态度一直很恶劣,王欣然不满的说道,“你别对我敌意这么重行不行,我是来保护你的。” “你确定是保护而不是监视?”吴中元追问。 “确定。”王欣然说道。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再说你一个女人,怎么保护我?”吴中元说道。 “不要看不起女人,我是女子青年组自由搏击总冠军。”王欣然正色说道。 吴中元不屑撇嘴,“真的假的?” “你可以试试。”王欣然接连挨噎被呛,真心想要揍他一顿。 “试试就试试,你输了,说明你没能力保护我,立刻走,我不喜欢被人监视。”吴中元说道。 “可以,”王欣然一脸鄙夷,“什么时候?” “现在,走……” 第十九章 臭流氓 说走就走,吴中元先走,王欣然紧随其后。 “两位同学,请遵守课堂纪律。”老教授很生气。 “我们有点儿事情出去解决一下。”王欣然早退的理由招来一片哗然。 吴中元选这个时间是对的,学生都没下课,校园里没什么人,地方是现成的,图书馆后面的角落就不错,挺宽敞,还是监控死角。 吴中元放下书包,环顾四周,“怎样算输?” “认输就算输。”王欣然脱下了牛仔服,里面是个卡身的黑背心儿。 “这里虽然偏僻,还是可能会有人来,”吴中元拿出手机进行设置,“计时五分钟。” “多此一举,打你不用五分钟。”王欣然活动着脖子走了过来。 吴中元放下手机,暗暗运气,迎了上去。 王欣然走的并不快,但近身之后没有任何犹豫,直起右脚,扫摆踢头。 吴中元没有闪避,耸肩振臂,硬受了王欣然一脚。 没有踢倒吴中元,王欣然貌似并不非常意外,右腿落地支撑,拧腰旋身,左脚反踹,“早就料到你也会气功。” 先前硬受了王欣然一脚,虽然没被踢倒,却也令得吴中元头晕耳鸣,他的硬气功不如师兄林清明,无法完全承受王欣然这么大的打击力道。 即便耐受不住,吴中元也仍未闪避,气聚胸腹,又硬挨了王欣然这记大力反踹。 但这次他没有白挨,急出双手抓住了王欣然的左脚,借倒退之际,大力拉拽。 换做普通人,此时一定会失衡摔倒,但王欣然是练家子,有恃无恐,从容劈腿,一记标准的一字马,平稳落地。 “嗤~”布料撕裂就是这种声音,嗤。 就算是傻子也知道王欣然的裤子裂了,牛仔裤比较紧身,动作太大就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听到声音,吴中元下意识的确认了一眼,是裂了,内裤跟背心一个色,都是黑的。 王欣然本来就够尴尬的了,见吴中元还乱看,越发羞恼,歪身抬腿,冲着吴中元的脑袋就是一脚。 气功,气功,顾名思义就是需要运气才能起效的功夫,吴中元分神了,没有运气护体,这一脚挨了个扎实,被踢的后仰翻滚。 踹翻吴中元,王欣然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哎哎哎,别打了,你快回去换条裤子吧。”吴中元狼狈爬起,确切的说是尴尬爬起。 吴中元话音刚落,王欣然已经飞踹而至,吴中元猝不及防,又被踹了个正着,这一脚力道更大,径直摔出四五米,连连咳嗽,险些背过了气。 王欣然并不给吴中元喘息之机,急追而至,再出右腿,高抬猛踏。 吴中元连滚避开,一个乌龙绞柱旋身站起,“别打了。” 对于吴中元的呼喊,王欣然置若罔闻,双手前探,抱住了吴中元的脖颈,猛力下压,双膝轮出,接连撞头。 吴中元气聚双臂,奋力挣脱,急出双手,将王欣然推开,“再打我还手了!” 王欣然无视吴中元的警告,膝顶不成,改为斜身肘击,吴中元躲闪不及,又挨了一记,眼前金星直冒。 吴中元急了,提气施出轻功,挪到王欣然背后,揪着头发将其拽倒。 王欣然临危不乱,被吴中元拽倒之后左腿向后猛踢,不偏不倚,又踢中了吴中元的脑袋。 吴中元一懵,王欣然趁机跃起,右腿反踹,又把他踢了出去。 “哼。”王欣然冷然回视,一脸轻蔑。 不哼还好,王欣然哼这一声算是捅了马蜂窝了,吴中元气急发怒,催气加速,将轻功施到极致,闪身上前,冲着王欣然的胸腹就是一脚,一脚过后腾挪移位,抢到王欣然的身后又是一脚。 这一脚力道大,径直将王欣然踹到了角落的竹丛边,唯恐王欣然回神反击,一跃而上,抓住王欣然的双手,将其反背扣住,“服不服?” 王欣然双手被缚,无法起身,却仍未放弃抵抗,奋力仰头,猛撞吴中元的下巴。 吴中元吃痛,险些松手,待得回过神,用膝盖替下了左手,以左手死死的摁住王欣然的脑袋,“认不认输?” 王欣然不说话,只是奋力反抗,接连鼓劲儿试图将吴中元顶开,都被吴中元奋力压住,令其动弹不得。 王欣然挣扎的极为剧烈,吴中元担心太过大力会伤到她的胳膊,但也不敢松劲儿,只能沉声恐吓,“别动,再动拧断你的胳膊。” 吴中元话音刚落,突然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一回头,头上挨了一记砖头。 动手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女教师,衣着穿戴整个儿一老修女,戴着一副黑边眼镜,黑褂子黑裙子,左手抱着一摞书,右手拿着一块砖头。 眼见吴中元回头,女教师吓的扔了砖头转身就跑,“抓流氓啊,快来人抓流氓啊……” 眼见女教师嚎着跑开,吴中元急忙松开了王欣然。 王欣然撑臂起身,一脸不服的看着吴中元。 “别愣着了,一会儿来人了。”吴中元急切的指着王欣然的裤子。 王欣然这才想起自己裤子裂了,也不慌张,走过去拿起自己的褂子,拦腰一捆,当裙子穿了。 “就他,就他。”女教师领着几个保洁大妈跑了回来。 吴中元能做的只有解释,但那几个保洁大妈哪里肯听他的解释,勇敢的冲过来揪着他的脖领衣襟,拖拽着往保卫科送。 那个女教师则陪着王欣然走在后头,一脸关切的安慰王欣然,说什么身子脏了不要紧,重要的是心干净。 “你倒是说句话啊。”吴中元急了,这几个大妈一边走一边指责他,嗓门也大,附近的人都听到了。 “说什么话?”一个保洁大妈一脸气愤,“裤子都给人撕了,你还想抵赖,我告诉你,这就叫人赃俱获。” “对,你这个丧尽天良不知羞耻的恶魔,就等着受到法律的严惩吧。”另外一个保洁大妈一脸正义。 还有一个保洁大妈没有谩骂吴中元,是冲王欣然说话的,“姑娘,你不用害怕,不要屈服,要勇敢的指认这个臭流氓,要用法律的武器把这个犯罪分子绳之于法。” “绳你大爷啊,谁他妈的是犯罪分子。”吴中元怒了,这几个八婆咋咋呼呼,引得过往路人都把他当流氓看待。 吴中元的这句话也捅了马蜂窝了,几个大妈一拥而上,又抓又打,“你犯了法,还敢骂人?”“你知不知道羞耻,光天化日干出这种丑事?”“说,你为什么要非礼她?” “我操你妈的,”吴中元冲着那个抓他脸的大妈就是一巴掌,“我不非礼她,我非礼你呀?” 眼见吴中元目露凶光,几个大妈唯恐他气急行凶,叫喊着往南跑了,去叫保安了。 大妈一跑,还剩下一个中年女教师,吴中元皱眉歪头,吓的那女教师尖叫一声,扔了书本,扭着屁股跑了。 吴中元强忍着没追上去冲着屁股给她来上一脚,待那人跑走,收回视线,气愤质问,“你为什么不说话?想害我是吧?” “我要是想害你,早就喊救命了。”王欣然冷哼。 “愿赌服输,你输了,就得认。”吴中元高声说道。 “行,你说的对,愿赌服输,我输了。”王欣然也没赖皮,不过话锋一转,“保安快来了,你赶快想想一会儿把你扭送到派出所你怎么解释吧。” 吴中元自然知道王欣然想干什么,“你这还是耍赖。” 王欣然笑了,笑的很得意。 这时候那几个大妈已经带了一群保安自远处跑了过来,王欣然自然不着急,但吴中元着急,“行,你愿意跟就跟着吧,但咱们说好,你不能监视我,更不能影响我的生活。” “我说过了,我是保护你,不是监视你,”王欣然冷视吴中元,“上面之所以派我来,就是不想影响你的生活,不然早就把你带走了。” 吴中元没有接话,因为女教师和几个大妈已经带着一群保安跑了过来,正在七嘴八舌的骂他,揭露他的罪行。 眼见保安要上来动手,王欣然发话了,“你们干嘛,他是我男朋友。” 保安愣住了,大妈愣住了,连吴中元也愣住了,他没想到王欣然会用这种方式为他开脱,不过仔细想来这也的确是最有效最省事的方法。 “我亲眼看见……” “我脖子疼,他帮我推拿,不行啊?”王欣然打断了女教师的话。 保安本来还想过来逞英雄,没想到吴中元并不是流氓,很是失落,“他真不是流氓?” “我看你倒像流氓,你眼珠子往哪儿瞅呢?”王欣然瞅那说话的保安。 保安挨了骂,丢了脸,想走了。 几个大妈拉着他们不让走,“你们别走啊,他真是流氓,他刚才还想非礼我呢。” “什么?”保安一脸的不信。 “是他亲口说的想要非礼我,她们两个可以给我作证。” “是啊,是啊。”“我也听见了。” “行了行了,别闹了。”保安忍不住笑了。 眼见举报不成,大妈又说吴中元打他,这是事实,吴中元没有抵赖,但他拒绝道歉,大妈气急败坏的报警了,协调一个多钟头,吴中元就是不道歉,由于连轻微伤都够不上,警察也没办法处理他,只能罚了他两百块钱。 闹了这么一出儿,吴中元成名人了,王欣然也成名人了,大白天的跑到图书馆后面鬼混,够大胆,够开放,够刺激。 次日上午,二人都没能上课,被班主任和教导主任叫去谈话去了,内容无非是谈恋爱不要紧,但是要保持克制,注意影响这一套。 下午上课,吴中元先到了,经常被同学指指点点,他已经麻木了,懒得解释,随他们去吧。 王欣然后来,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坐到了最后一排,“吴中元,过来,坐我旁边。” 一片哗然。 吴中元低着头,不理她。 眼见吴中元不过去,王欣然只能自己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到了他的旁边。 吴中元皱眉看她。 “看什么看?昨天没看够?”王欣然蛮不在乎。 吴中元无奈叹气,低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知道那么多干嘛?”王欣然拿出了手机。 “你们暗中调查过我?”吴中元问道,昨天动手时,王欣然说了句‘早就料到你也会气功’,这个‘也’字说明他们调查过他的人际关系,不但知道林清明的存在,还知道他会气功。 “啊。”王欣然随口应着。 眼见王欣然口风很紧,吴中元也就不再尝试探问,上课时间到了,老师开始讲课。 王欣然一上课就拿手机,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而她拿手机也不是跟谁联系,而是玩儿一种很简单的益智类游戏。 熬到下课,王欣然收起手机,冲吴中元说道,“哎,商量个事儿呗?” “你想干嘛?”吴中元心生警觉。 “这大学你还非要念完吗?”王欣然问道。 “我不念书我干嘛去?”吴中元反问。 “去为国家做贡献。”王欣然一脸笑噱。 “不去。”吴中元一口回绝,他一个学生,能给国家做什么贡献,唯一能做的贡献就是去被人研究。 “这事儿恐怕由不得你。”王欣然说道。 “你想来硬的?”吴中元板起了面孔。 “狗咬吕洞宾,”王欣然一脸鄙视,“我们肯定不会跟你来硬的,但他们会,留在学校,很难保证你的安全,迟早他们会冲你下手的。” “你别说了,我肯定不会跟你走。”吴中元正色拒绝。 “行啊,牛不喝水也不能强摁头,我就再陪你在这儿熬几天……” 第二十章 干尸 对王欣然来说,大学生活可能真的是一种煎熬,这家伙对考古一点兴趣也没有,每天上课基本都在玩游戏,要不就在打盹儿犯困,一下课总会第一个冲出去,跑到走廊尽头倚窗抽烟。 不止王欣然,其他同学虽然选择了考古专业,实际上对考古本身兴趣也不大,有一部分是为了满足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心,这类人喜欢的课程是秦汉之后的考古,宛山海就是这种心态。 同宿舍的还有一个王纪泽,他和一部分同学是另外一种想法,他们选择这个专业是为了以后就业,考古学有一门文物鉴定课程,他们是冲着这个来的,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喜欢搞收藏,古董也越来越值钱,能够鉴定文物,不管是自己搞收藏,还是帮有钱人鉴定古董,都是一条不错的生财之道。 吴中元的心态与他们又不一样,他最感兴趣的课程是新石器考古和夏商周考古,他之所以喜欢这两门课程,是因为根据对襁褓布片的鉴定,他原本生活的年代应该是三皇五帝时期,那个年代位于新石器之后,夏商周之前,是一个只有神话传说,没有历史记载的特殊时期。 这个时期考古发现的实物并不多,至少书本上记载的并不多,目前已知的出土青铜器,最早可以追溯到新石器后期,数量极少,多为生活器皿,器身只有简单的花纹,并无象形文字铸留。 三皇五帝时期还不属于封建社会,多部落并存是那时社会结构的主体,奴隶制度在当时可能也有部分存在,之所以说可能,是因为考古实物不足,只是根据坟墓中一些异常死亡的人骨,推断当时可能存在人殉的情况,而人殉的恶*多出现于奴隶社会。 仅凭这少得可怜的考古发现,很难准确推断出当时的风土人情和生活状态,由于年代过于久远,加上存世的出土文物很少,也导致了那个时期的考古处于一种很尴尬的境地,甚至没有独立的学科分类。 虽然缺乏确凿的历史记载,但远古时期却有很多神话传世,吴中元就从这些神话中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其中最令他感觉兴奋的是当时几个大部落的图腾。 黄帝一族以熊为图腾,炎帝一族以牛为图腾,而蚩尤一族的图腾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和炎帝一族一样,也是牛,甚至有学者怀疑蚩尤并不存在,所谓的蚩尤和炎帝其实是一个人。 不过还有另外一种说法,根据目前已知的一些考古发现,发现一种奇异的鸟类在当时有着很高的地位,一些石碑和一些陶器上经常出现,而这种考古发现大多出土于现在的山东,河南的东北区域,以及河北的南部一带,这也是当年蚩尤一族生活的区域,故此部分学者认为这种奇异的鸟类才是蚩尤一族的真正图腾。 对于这两种说法,吴中元更倾向于后者,原因自然是自己特殊的染色体,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他的身份就有了大致的眉目,王院长曾经说过,他多出来的那条哺乳动物的染色体遗传自父亲,而那条鸟类的染色体遗传自母亲,而赵颖临走时也跟他说过,那条哺乳动物的染色体与熊有些相似,据此推断,他的父亲应该出自黄帝一族,而母亲则出自蚩尤一族。 要知道黄帝一族和蚩尤一族是互相敌对的,他父母的结合在当时应该是不被两族允许和承认的,此外,王院长也曾找人分析过襁褓布片的材质,得出了出自当时贵族阶层的结论,这就说明他的父亲和母亲,至少有一个是贵族阶级,可能性最大的应该是自己的母亲,因为襁褓这种东西,当爹的一般不会操心准备。 还有,老屋旁边树下埋着的那具长着鸟嘴的奇异尸骨,也佐证了母亲出自以鸟类为图腾的蚩尤一族的假设,至于这个人的身份,极有可能是自己母亲的族人。 此人为什么会带着他出现在现代,吴中元想不出所以然,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二人之所以出现在现代,一定是因为出了某种意外,绝不是有人故意这样做,原因也很简单,没人能控制时间和空间。 大学生活可以很精彩,对大部分学生来说是这样,吃喝玩乐谈恋爱。 大学生活也可以很平静,对吴中元来说是这样,每天按部就班,教室,宿舍,餐厅,三点一线。 大学生活还可以很无聊,对王欣然来说就是这样,天天跟着吴中元,除了睡觉不跟,其他时候几乎形影不离,一上课垂头丧气,一下课如梦初醒,一进餐厅精神抖擞。 王欣然和赵颖完全是两类人,虽然都是形影不离,王欣然却从不跟他有什么亲近的举动,连装都懒得装,甚至说话也是硬邦邦的,完全不是谈恋爱女生的口气。 很快,同学们也发现不对劲儿了,虽然不知道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却知道二人绝不是男女朋友,因为谈恋爱的女生绝不会当着自己男朋友的面儿叼着烟卷儿玩手机,而谈恋爱的男生也不会像吴中元一样耷拉着眉头,一脸的苦大仇深。 被王欣然跟着已经够让吴中元烦心的了,但更让他心烦的是王欣然烟瘾很大,一天一包不够,守着她就像守着个大烟囱,身上一股子烟味儿。 很快,同学们又开始怀疑二人是男女朋友了,因为最近吃饭的时候都是吴中元刷卡付账,别人不知道原因,吴中元却是有苦自知,不是他想请,而是王欣然没充饭卡。 到后来,王欣然更过分了,跟他借钱。 “你可是拿工资的人,跟我一个穷学生借钱?”吴中元愕然。 “看你那抠门儿的样儿,又不是不还你,快点儿,拿五百。”王欣然一脸鄙视。 吴中元给的心不甘情不愿,“你一个月工资多少钱啊?” “四千多,是不是很可怜?”王欣然接过钞票塞进了衣兜儿。 “四千多你抽软中华啊。”吴中元咧嘴。 “要你管?”王欣然转身走了,留吴中元在原地,一脸的嫌弃。 一转眼,快过元旦了,也没见有什么异常,林清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看他,这次有个女人跟林清明一起来了。 那女的约莫二十二三岁,开着个不知道什么牌子的外国车,林清明下车,她没下来,坐在驾驶位拿着小盒子补妆。 “哥,她谁呀?”吴中元接过了林清明带来的水果。 “赵琳。”林清明随口说道。 “她干什么的?”吴中元又问,赵琳开的这车他虽然不认识,却知道但凡四个排气筒的轿车都不便宜。 “赵大中的女儿。”林清明拿出香烟点上一支。 “你跟她什么关系呀?”吴中元又问。 林清明没回答。 等了片刻,不见林清明回答,吴中元心里有数了,这个赵琳现在是林清明的女朋友。 “最近有什么事儿没有?”林清明问道。 吴中元摇了摇头,自己被官和贼惦记上了,这事儿肯定不能告诉林清明,不然他会担心,至于别的,倒也真没什么事儿,退一步说,就算真有事儿,他也不敢告诉林清明,他和林清明不一样,他是能吵吵最好别动手,而林清明是能动手绝对不吵吵。 “寒假有什么安排?”林清明又问,二人在老家的房子被人拆了,吴中元放假就没地方去了。 “我想回县城,还去医院打工,好长时间没看见黄萍了,我也想去看看她。”吴中元说道。 林清明自然知道吴中元为什么这么说,歪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哥,你喜欢她吗?”吴中元冲轿车努了努嘴。 “还可以,”林清明冲轿车招了招手,“下来,见见中元。” 那女的闻言急忙放下化妆盒,下车跟吴中元打招呼,很客气,态度还行。 见赵琳很听林清明的话,吴中元放心了,但放心之余也有点儿失落,确切的说是替黄萍失落,黄萍喜欢林清明好多年了,林清明一直对她很冷淡,这下完了,黄萍彻底没机会了。 短暂的停留之后,二人上车走了,吴中元拎着水果往回走。 刚进校门,王欣然就迎了上来,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赵大中有黑社会背景,你最好劝劝你师兄,别跟他走的太近。” “你感觉他会听我的吗?”吴中元无奈摇头。 王欣然没有再说什么,换了个话题,“寒假别做别的安排,跟我走。” “你想干嘛?”吴中元警惕。 王欣然自袋子里拿了苹果出来,大口咬嚼,“带你去个地方。” 吴中元也不问王欣然要带他去哪儿,直接拒绝,“不去。” “你会去的,有样东西你肯定感兴趣。”王欣然说道。 每个人都有好奇心,吴中元也不例外,“什么呀?” 王欣然张嘴咬住苹果,腾出手拿了手机出来,调出相册递给吴中元。 吴中元伸手接过,一看,险些把手机扔了,这是一张干尸的照片,看身形是个男子,头发花白,死的时候年纪应该已经挺大了,虽然皮肉没有腐烂,却已经干瘪发黑,猛一看,挺瘆人。 “你让我看死尸干嘛?”吴中元疑惑的看向王欣然。 “看他胸前。”王欣然随口说道。 得王欣然提醒,吴中元重新看那照片,只见那干尸胸前的肤色与其他部位的确不太一样,定睛细看,是一处纹身,纹身的大小和位置跟他胸前的纹身很是相似,只是图案不同,这具干尸身上纹的是一个威猛的熊头,熊嘴大张,獠牙森长。 “这具男尸也是染色体异常,有四十七条,经过比对,发现他多出的那条染色体跟你其中一条染色体有百分之二十的相似度。”王欣然说道。 “从哪儿发现的?”吴中元沉声问道,这具干尸与之前见过的尸骨不同,这具干尸是正常的人类五官。 “九八年自黄县发现的。”王欣然说道。 “黄县?”吴中元皱眉,黄县就是他所在的地域。 “对,”王欣然点了点头,“这人生前是个清朝的二品武官。” “什么?清朝……” 第二十一章 第三人 “是清朝,有什么不对吗?”王欣然随口问道。 吴中元瞟了王欣然一眼,没有立刻接话。 王欣然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你们?”吴中元以问作答,根据王欣然的话外之音不难发现,官方目前好像并不知道他不属于这个世界,确切的说是不属于这个时空,这也间接表明官方的消息不是来自于王院长,至少不是直接自王院长那里获得的。 王欣然将果核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自吴中元手里拿回了自己的手机,“的确没什么能瞒得了我们,我们想追查什么肯定能查到,无非是早晚的问题。”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对这具男尸感兴趣?”吴中元问道。 “你们的基因有相似之处,而且你们的纹身都在相同的部位,这说明你跟这具尸体有着某种关联。”王欣然冲不远处的长椅走去,“我们知道你是老道士收养的孤儿,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这个人叫什么,是个什么官儿?”吴中元问道。 王欣然自长椅上坐了下来,打开袋子,挑捡着水果,“这个人的坟墓保存的很完整,墓里竖有墓志铭,此人叫吴千山,是顺治年间的总兵。” “吴?”吴中元眉头微皱,“你们是怎么发现他的?” “县里一个什么单位搞建设,无意之中挖出来的,”王欣然说道,“他的尸体之所以保存了下来,是因为下葬时用了大量木炭吸湿防潮,整个棺材又用白灰灌了浆。” 吴中元没有接话,这个吴千山身上有熊头纹身,多出来的那条染色体跟他其中一条染色体有两成相似,这已经说明此人来自黄帝一族,但有一点说不通,那就是年代不对,顺治年间距今不过三百多年,就算吴千山的染色体异常是正常繁衍前提下的偶然现象,胸前的纹身又怎么解释? “有尸检报告吗?”吴中元问道。 “肯定有,不过我手头儿没有。”王欣然说道。 “墓志铭的照片你有吗?”吴中元追问,墓志铭是古代坟墓里很常见的一种东西,记载了墓主人的来历和生平。 王欣然将手机递了过来,“一四七二五八。” 吴中元没想到王欣然会把自己的手机密码告诉他,有些意外的看了王欣然一眼,伸手接过。 “往后翻,还有两张。”王欣然抓了把枣子在手里。 第二张就是墓志铭,学考古的肯定要学古代文字,而且清朝的汉字与现在繁体字区别也不大,无阅读障碍。 墓志铭都是墓主人死后,其后人请人写的,多是些歌功颂德的话,由于是二品官,墓志铭的字数就比较多,骁勇善战,于乱军之中取敌人首级。忠君报国,为世人楷模之类的文字占了很大篇幅,吴中元简略看过,心中越发疑惑。 这篇墓志铭上只记载了吴千山死亡的具体时间,并没有提起他是什么时候出生的,这一点不符合常理,因为生卒年月必须在墓志铭上有所体现,这是墓志铭的固定格式,墓志铭上没有提及,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没人知道此人的出生年月。 还有,此人的墓志铭上也没有提及他的父母,这不正常,儿子当了这么大的官儿,朝廷按照惯例会给予其父母诰命或诰赠的殊荣,这是儿子给父母争的光,通常也会刻在墓志铭上,但这上面没有。 另外,此人没有妻妾,也没有子女,只在晚年收养了一个义子,这一点儿也不符合常理,在清朝,二品算不上封疆大吏,却也算高官大员了,三妻四妾很平常,此人竟然没讨老婆。 最大的疑点是此人为官二十年,竟然一直在本州为官,始终没有往远处任职。这简直太不正常了,武官是带兵的,为了防止他们培植嫡系,皇帝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将他们换换地方,不让他们在一个地方待太久,二十年没挪窝,不对劲儿,很不对劲儿。 “这个人肯定跟你有关系,放假跟我去一趟总部吧,那里有更详细的资料,”王欣然趁机游说,“我们是很有诚意的,上头派我来保护你,也是为了不影响你的正常生活。” “你们的总部在哪儿?”吴中元问道。 “这个我真不能说。”王欣然连连摇头,“不过你不用害怕,那里不是实验室,不会把你当小白鼠给解剖了。” 王欣然的这番话还真说到了吴中元心里,他的确有这个顾虑。 “容我考虑考虑。”吴中元没有把话说死,说完,随手翻到第三张,这张拍的是吴千山下葬时的穿戴和陪葬物品,二品武官的官服上绣的是狮子,还有佩刀朝珠以及官印,官印自然是仿造的,因为真官印得留给继任者。除此之外还有一堆玉器金银和一些瓶罐木盒,拍照时每件器物旁边都有小卡片,进行了编号和说明,其中一个罐子里放的是已经腐烂的杏仁,而盒子里装的则是一种名为大金丹的药丸。 见吴中元神色有异,王欣然歪头问道,“怎么了?” 吴中元摇了摇头,由于担心自己的安全,他很少出校门,闲暇之余就在宿舍看书,看的最多的就是师父留下的行医心得,杏仁是一味很常见的中药,有止咳化痰的效果,而大金丹则是至今仍在使用的一种中药,主治哮喘。 王欣然自然看出吴中元在隐瞒什么,不满冷哼,伸手讨要手机,“你也不怕憋死。” 吴中元本想将手机还给王欣然,突然之间发现了什么,急忙缩手回来,定睛再看,吴千山在世时貌似很喜欢玉石,收集了不少玉器,其中也有一些未经打磨的玉石,在几件玉石当中,吴中元发现了一件熟悉的事物,那是一件白色的玉石,色泽和形状与当日他自那具奇异尸骨所在的棺材里拿走的那块儿非常相似。 “你到底在看什么?”王欣然抢过手机低头去看,但没有吴中元的提醒,她根本就看不出这些陪葬品有什么异常。 吴中元没有回答,靠着椅背,抬手搓脸,此事离奇诡异,一时之间他也理不清头绪,需要慢慢梳理。 仔细想来有五条线索,一,吴千山的染色体异常,胸前有熊头纹身。二,此人来历不明,没有父母妻儿。三,此人有哮喘病,需要服药。四,此人在清朝至少活了二十年,却始终没有远离黄县。五,此人随身物品中也有一件白色玉石样事物。 由于线索很充分,真相也就不难推度,此人很可能跟他来自同一时期,之所以没死,那是因为顺治年间的空气还没有恶劣到令他不可耐受的程度。 而此人一直没有远离黄县,很可能是为了寻找他。 如果这一假设成立,此人寻找他就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保护他,两成的基因相似度,说明此人是他父亲一族的族人,有保护他的理由。第二种可能是要杀他,他的父母来自不同的两个部落,他的出生会令这两个部落蒙羞,两族族人都有杀他的动机。 此人的身份和动机都可以先放一放,此事最大的疑点是此人自远古时期来到顺治年间,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如果是无意,此人很可能和他以及那个鸟人在很偶然的情况下一同遭遇了虫洞,三人一起消失,却出现在了不同年代的同一个地方。 如果是有意,那就骇人了,那说明在远古时期有人能够控制和影响时空,是有目的的分两次将他们送过来的,只不过此人还做不到完全精准的掌控,存在一定程度的误差。 “哎,你吃不吃?再不吃我都吃了啊。”王欣然伸手过来,掌心里托着几个枣子。 吴中元转头看着王欣然。 “看我干嘛?”王欣然问道。 吴中元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看,事情太过复杂,他需要帮助。 “你到底吃不吃啊?”王欣然又催。 “我如果跟你去了总部,你们还会放我出来吗……” . .盟主 玉小兔 生日加更 第二十二章 灰衣老太太 王欣然瞅了吴中元一眼,“为什么你总是怀疑我们会害你?如果我们真要害你,早就动手了,你以为把你抓过去关起来很费事吗?” 吴中元想了想,也感觉王欣然说的有道理,“那成,放寒假我跟你去一趟。” 王欣然点了点头,“你刚才看什么呀?这几张照片有什么不对吗?” 吴中元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我有点累了。” “行,你先走吧。”王欣然摆了摆手。 吴中元伸手去拿椅子上的袋子,王欣然抬手挡住了,“你一个大男人吃什么水果,给我吧。” “你……” “你什么你?看给你抠的,我现在可是你的女朋友,”王欣然一脸鄙视,“你看别的男生,不是给女朋友送礼物就是请女朋友吃饭,你为我做什么了?” “我是没为你做什么,可是我也没对你做什么啊?”吴中元很是无奈,东西被人抢走了不说,还落一身埋怨,看这架势,之前借出去的那五百块钱也甭惦记要了。 王欣然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回到宿舍,宛山海和王纪泽都不在,吴中元自床上躺着,看着天花板出神发愣。 他先前之所以答应王欣然跟她去总部,主要是为了弄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这群人有官方背景,实力不可估量,有他们相助,他才有可能找出答案,消除心中的疑惑。 随着寒假的逐渐临近,王欣然对吴中元保护的更加严密,她自然知道除了他们,还有一股境外势力对吴中元也很感兴趣,赵颖无功而返,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马上就要放假了,对方很可能会在这时候有所行动。 放寒假不止对吴中元和王欣然有影响,对其他学生也有影响,尤其是那些谈恋爱的男生和女生,一个寒假搞的跟生离死别一样,眼瞅着要放假了,恨不得天天腻在一起,宛山海就是其中一员,最近跟一个美术系的学姐打的火热,经常下半夜回来。 凌晨三点多,有人敲门,吴中元起来开门,只见宛山海满头大汗的站在门外,神情惊恐,面色煞白。 “怎么了这是,见鬼啦?”吴中元睡的迷迷糊糊。 “你也看见了?”宛山海惊恐的看着吴中元。 “什么乱七八糟的。”吴中元回到床前,重新躺倒。 “你到底看见没有啊?”宛山海语带哭腔。 “你究竟在说什么呀?”吴中元打了个哈欠。 同宿舍的王纪泽也被吵醒了,“山海,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我,我,”宛山海颤抖着抬起右手,指向背后,“我背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你背上有什么呀?”吴中元睡意大减,翻身坐起。 听吴中元这么说,宛山海又看向王纪泽,“你,你,你能看见吗?” 王纪泽被吓的炸毛了,“山海,这大半夜的,你到底搞什么呀?” “我背上是不是背了个人?”宛山海都快哭了。 眼见他不像开玩笑,吴中元也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壮着胆子歪着头,看向宛山海的后背,却发现他背后什么都没有,“没有啊。” “有,我能感觉到她在我背上。”宛山海吓的直哆嗦。 这话一出口,哆嗦的就不止他自己了,连吴中元和王纪泽也开始哆嗦,“你说的她是谁呀?” “一个穿着灰衣服的老太太,”宛山海说完,突然尖叫一声,“啊,她在掐我!” 夜深人静,宛山海突如其来的尖叫,直接把王纪泽吓的蜷缩到了床角,吴中元比王纪泽好一点儿,跳下床,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 光线明亮之后看的更加真切,宛山海的背上什么都没有,不过他可能太过紧张,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 宛山海貌似非常害怕,二十岁的大小伙子,竟然吓的抖如筛糠。而他的姿势也非常奇怪,弯着腰,曲着腿,仿佛背着什么重物。 短暂的惊慌之后,吴中元率先冷静了下来,“你别紧张,究竟出了什么事?” 宛山海太过紧张,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前言不搭后语,说了半天,吴中元终于听出了个大概,今晚宛山海和女朋友去学校北面的山上谈人生谈理想,后来他尿急,就在附近撒了泡尿,然后他女朋友就看到有个老太太趴在他背上,而他自己也感觉背了个很沉重的东西。 女朋友吓的先跑了,他自己失魂落魄的回来了。 “你女朋友也看见了?”吴中元问道。 “她在我背上,我看不到她的样子,是芳芳看到的。”宛山海快吓崩溃了。 “大半夜的,你小点声儿,不怕别人听见啊。”吴中元沉声说道。 王纪泽在一旁颤声说道,“后山挺荒芜的,还有好些个坟地,黑灯瞎火的你们去那儿干啥呀?” 宛山海没有回答,只是瑟瑟发抖。 “别站着了,上床躺着吧。”吴中元伸手搀扶宛山海。 宛山海彷如触电,打了个激灵,“我不躺,她在我背上,我一躺就压着她了。” 吴中元壮着胆子摸了摸他的后背,“看见没,什么都没有。” “有啊,我能感觉到,我女朋友也看到了。”宛山海神情惊恐。 眼见宛山海不像说谎,王纪泽看向吴中元,“怎么办?报警吧。” “报警怎么说呀?”吴中元犯愁。 “要不送医院吧?”王纪泽又道。 “行,”吴中元点了点头,“走,咱俩陪他去。” “我真不是生病,我这是撞鬼了,啊,别掐我,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宛山海连声求饶。 宛山海这般模样,二人想不害怕都难,无奈之下只能穿上衣服,硬着头皮陪他去医院。 太晚了,路上出租车很少,好不容易等到一辆,上了车宛山海一直弯着腰,貌似唯恐压到身后的什么东西。 见宛山海姿势诡异,又一直在哆嗦,出租车司机疑惑的询问缘由,吴中元只说宛山海胃病犯了,可不能跟人家说他中邪了,不然这出租车司机以后怕是不敢开夜班车了。 到得医院,一检查,屁事儿没有,就是身体虚弱,有些脱水。 打吊瓶,这家伙也不敢躺着,医生非要让他上床,他只能趴着,挂上吊瓶之后,给家里打电话,他是城里人,爸妈就在省城,接到电话,很快赶了过来。 家人来了,吴中元和王纪泽也就先回来了。 回来之后才发现这家伙中邪的事儿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也难怪,大半夜的在宿舍里大呼小叫,整层楼的人都能听到。 中午的时候吴中元给宛山海打了个电话,是他爸爸接的,对方很真诚的冲他道了谢,然后告诉他宛山海还在住院治疗,短时间内不能回去上课了。 大学是什么地方,是知识的殿堂,这里是讲科学的,中邪可不是科学,这是迷信,是迷信就得批判,就得打压,不过也不方便专门针对此事,考古系有几节辩证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的课,其目的是牢固树立学生的唯物主义信念,毕竟考古会经常接触到死人和坟墓,可不能疑神疑鬼。 这几节课本来是下学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提前上一节,授课方式是看电视,确切的说是看录像,放科学解密,简单说就是用科学来解释一些奇怪的事情。 这节课看的是江西卫视的一档节目,说的是齐齐哈尔一个叫扎龙村的地方经常有村民看到有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坐在一处坟头儿上哭,后来村里修路,把那坟挖了,发现里面有两具清朝棺材,其中一具里面是个没有腐烂的女尸,表情非常狰狞,姿势非常奇怪,棺材里有很多抓痕,屁股下面还有一堆奇怪的东西。 于是专家开始就对此事进行科学解密,原来这具女尸当年因为生产,导致了虚弱假死,被家人误以为死了,给活埋了。 后来女尸在棺材里苏醒了,开始剧烈挣扎,在棺材里留下了抓痕。也正因为剧烈挣扎,耗尽了棺材里的氧气,细菌无法孳生,所以尸体保存了下来,而表情之所以狰狞,是因为当年是活活闷死的。对于屁股下的那堆东西,也有了科学的解释,那是女人生孩子留下的胎盘。 至此,所有诡异的环节都有了合理的解释,科学再一次战胜了迷信,同学们恍然大悟,越发坚定所有诡异的事情都能用科学来解释。 “解释不了就别解释,牵强附会。”王欣然与其他同学的表情不同,不是恍然大悟,而是一脸不屑。 “怎么了?”吴中元不解。 “你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王欣然反问。 “哪儿不对,这不都有合理的解释吗?”吴中元说道。 “呵呵,是吗?在挖开坟墓之前,扎龙村的村民经常看到一个身穿红衣的女人坐在坟头上哭,这个怎么不解释解释……” 第二十三章 超自然现象 “这个,这个,这个问题专家好像是没给予解释。”吴中元说道,不得不承认王欣然观察问题的角度的确与众不同,别的疑问都用科学进行了解释,唯独村民经常看到一个女人在坟头上哭这个细节被忽略了。 “他们也解释不了,”王欣然笑道,这家伙从没正儿八经的笑过,每次笑,几乎都带着鄙夷神情,这次也不例外,“这帮人其实是最可恶的。” “怎么说?”吴中元问道。 王欣然答道,“表面上看这种节目是一举两得,既满足了民众的好奇心,同时也进行了唯物主义的科普教育,讨好了上头也娱乐了民众,其实这都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这类节目很容易弄巧成拙,一旦解释的不合理,就会起到反作用,像刚才这个节目就是这样,画虎不成反类犬。” 吴中元有些意外,不是对刚才看过的这个节目,而是王欣然的话一直不多,很少有这种长篇大论。 王欣然并没有就此打住,而是又举了个例子,“还有三四年的营口坠龙事件,国内几家媒体都进行了调查报道,最后给出的调查结果是那并不是龙的骨头,而是小须鲸的骨骼,还把小须鲸的下颚骨插到头骨的眼眶里,以此令小须鲸的骨骼看起来与当年拍到的龙骨更加相似,然后得出当年营口坠落的并不是龙,而是一条小须鲸的说法,其实细心的人都会发现,当年拍摄的那张照片,龙的眼眶是空的,龙角是长在龙的头上的。” 王欣然举的这个例子并不生僻,几乎每个学考古的人都听说过,等王欣然说完,吴中元问道,“你的意思是当年营口坠龙事件是确有其事?” 王欣然也不藏掖,很痛快的点了点头,“是真的,不过那不是一条真正的龙,而是一条蛟龙。”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吴中元疑惑追问。 “因为我见过那条蛟龙的遗骨,你要是想看,这次过去我可以带你看看。”王欣然说道。 吴中元原本还想问王欣然为什么跟他说这些,听王欣然这么说,他就没有再问了,因为王欣然的动机很明显,一是激起他的好奇心,让他不会变卦,放寒假之后乖乖的跟她去总部。二是提前给他透露一点信息,免得去了总部之后见到什么东西少见多怪,一惊一乍。 此时是分组讨论时间,环视左右,发现没有同学注意他们,吴中元又小声的问道,“你见过活龙没有?” 王欣然摇了摇头,“没有,我只见过两具遗骨,除了刚才说的那条,还有一条是四四年自松花江畔发现的。” 吴中元想了想,又低声问道,“你们部门是专门处理这些事情的?” “算是吧,不过我们分了几个科室,分别负责不同的事务。”王欣然打了个哈欠,别的女孩子打哈欠都是捂着嘴,她不捂,打的很放肆。 等王欣然打完哈欠,吴中元小心翼翼的问道,“哎,你说这世上有鬼吗?” “没有,”王欣然摇头,“鬼是唯心主义的说法,我们不信这个,不过人死之后,有些会有残余能量以特殊形式存留一段时间,这个是被科学验证过的。” 吴中元好奇之心大起,“那世界上有外星人吗?” “这个真没有。”王欣然再度摇头。 “那你相信有虫洞和时空隧道吗?”吴中元又问。 “相信,不过这只是广义相对论的一种推想,目前的科学技术还做不到人为的控制时间,”王欣然随口说道,“其实所有的超自然现象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只不过现在的科学技术还没有发展到可以解释所有超自然现象的地步。” 王欣然说完,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吴中元随口敷衍,他的真实来历王欣然迟早都会知道,但眼下他还不想让王欣然过早的知道这些。 对于吴中元的回答,王欣然并不满意,但下课铃响了,她也没有追问,起身出去抽烟去了。 吴中元也收拾东西,离开了教室,但他并没有往宿舍去,而是去了相邻的教学楼,找美术系的崔芳。 崔芳是宛山海的女朋友,吴中元报上姓名,然后询问事发当晚的细节。 崔芳貌似不愿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不过最终还是支支吾吾的说了,大致经过跟宛山海说的差不多,只是有一点儿宛山海撒谎了,那就是他不是随便尿的,他撒尿的时候就知道前面是个坟头儿。 等崔芳说完,吴中元问道,“你还记得那个老太太的长相吗?” 吴中元说完,崔芳面色大变,“你要干什么?” “我认识一些人,兴许能帮到他。”吴中元撒谎。 可能是出于对宛山海的关心,也可能是当晚吓的扔下宛山海逃走了而内疚,崔芳虽然不愿回忆当晚的细节,却仍然勉为其难的画出了那个老太太的头像。 崔芳是学美术的,画素描很传神,这老太太让她画的很逼真,七八十岁的年纪,偏瘦,头上挽了个发髻。 下课之后,吴中元邀请王纪泽一起去后山,王纪泽害怕,不敢去。 吃过晚饭,吴中元还是去了,不过不是一个人去的,而是跟王欣然一起去的,他也没邀请王欣然,是王欣然不放心他一个人到处走动,主动跟着去的。 吴中元没有告诉王欣然他去后山干什么,但王欣然猜到了,宛山海是二人的同班同学,他的事情早就传开了。 到了后山,根据崔芳的描述,二人找到了那个坟头儿,坟头周围是片松树林,树林里散落着纸巾等令吴中元脸红的杂物,看来崔芳也没全说实话,二人当晚在这儿可能还干了点儿别的事情。 坟头儿不算大,周围有人为清理过的痕迹,说明这座坟年代并不久远,坟前也没有墓碑,按照丧葬习俗,墓碑通常会在两个老人合葬在一起之后才竖,没墓碑说明老太太先死了,老头儿还活着。 “你想知道墓主人是谁?”王欣然问道。 “你有办法?”吴中元反问。 “可以让总部查。”王欣然拿出了手机,环绕拍摄周围的景物,“这里只有这一座坟,可以用以往的卫星地图进行比对,确定埋葬的时间之后,再查死亡的具体时间。” “我这还有张画像。”吴中元拿出了崔芳画的那张头像。 王欣然接过画像拍了一张,“有画像就简单多了。” “需要多长时间?”吴中元问道。 “很快。”王欣然将画像还给了吴中元。 的确很快,二人刚下到山脚,消息就传了回来,王欣然将手机示于吴中元,“应该是这个人。” 这是一张身份证件,上面有照片和出生年月,后面还有死亡时间,照片和崔芳画出来的画像有九成相似,唯一的不同是照片是笑着拍的,而崔芳画的画像显得很阴森。 老太太死的时候七十三,死了不到三年。 吴中元之所以调查此事,为的就是确认究竟有没有超自然现象,现在他得出答案了,这世上真的有鬼,不对,没有鬼,确切的说是人死之后以特殊形式继续存在的残余能量。 王欣然对吴中元的调查没什么兴趣,对她来说这件事情唯一的意义就是向吴中元展示了总部惊人的工作效率,所以,得意是难免的。 回到宿舍,王纪泽又不在,想起不久之前宛山海背着个鬼就站在自己床前,吴中元免不得心惊后怕,自床下拖出皮箱,从里面找出了师父留下的那本鬼画符。 他曾经看过这本书,知道里面记载的都是些符咒和驱邪抓鬼的法门,有句话叫临阵抱佛脚,他现在就是如假包换的临阵抱佛脚。 通常来说,只有正儿八经的道士才能画符,但这本书记载的符咒对画符之人的身份是没有严苛要求的,只要掌握了要领和画写方法就可以画,画符的染料也分好几种,按照威力的大小分别为墨水,朱砂和金漆。此外,人血也能画符,女人的不行,发阴,得男人的血,最好是童子血,威力比金漆还大。 书里的内容很驳杂,一时之间也看不完,吴中元只能有针对性的翻找,宛山海的情况跟书里所说的鬼上身相似,就用这些符咒。 书里的符咒不是字,而是一些奇怪的图形和弯弯曲曲的笔画儿。 要学画符,首先得准备好毛笔和黄纸,还得有墨水,但他手头儿什么都没有。 正在犹豫要不要下去买,手机响了,是个座机号码。 接了,电话那头儿传来了林清明的声音,很急切,“快来帝豪夜总会帮我。” “哥,帝豪夜总会在哪儿啊?”吴中元问道。 对面没有应答,电话已经挂断了。 吴中元急忙拨打林清明的手机,不在服务区。 刚才林清明的声音很急切,很显然是出了什么事情,吴中元急忙穿上衣服,跑出了学校。 这时候是晚上八点多,外面有不少出租车,拦住一辆,“师傅,知道帝豪夜总会在哪儿吗?” “知道。”对方回答。 吴中元开门上车,“快点儿开,越快越好……” 第二十四章 绑架 司机答应的很痛快,但真的开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了,慢慢腾腾,也就五六十迈。 上车之后吴中元又尝试给林清明打电话,但林清明的电话始终打不通,总是提示不在服务区。 “师傅,能快点儿吗?我有急事儿。”吴中元急切催促。 “知道,知道,”司机笑着点头,“从没去过帝豪吧?给你提个醒儿,那地方可不便宜呀。” “什么?”吴中元皱眉。 “想出去玩儿,我给你推荐个地方吧,很便宜,包你满意。”司机拉起了皮条儿。 “我是去找人,麻烦你快点儿。”吴中元说道。 “小兄弟,我也想快呀,但这到处都是测速监控,开快了罚钱哪。”司机说道。 吴中元想了想,感觉司机说的也对,“从这儿到帝豪要多长时间?” “现在不堵车,二十分钟差不多。”司机说道。 “我加钱,最快多长时间?”吴中元很是焦急,林清明先前打电话是让他过去帮忙的,如果不是身处险境,林清明绝不会向他求助,早过去一分钟,林清明就少一分危险。 “一百,抄近道儿,十分钟。”司机说道。 “行,给你一百。”吴中元拿出钱包,给了司机两百块钱。 司机还算有职业道德,拿了钱立刻加速,也不走大路了,直接穿小巷子,危险驾驶,引得路人骂声一片。 钱没有白花的,说十分钟就十分钟。 帝豪夜总会,听名字就不是一般的地方,下车一看,果然气派的很,十几层的大高楼,霓虹灯大招牌,停车场里停的都是好车,估计都在里面干坏事儿,车牌都用布套儿套着。 夜总会门口停着一辆救护车,吴中元下车的时候,急救的大夫和护士正推着担架车自里面跑出来,担架车上躺着一个人,浑身是血,头上脸上都缠着纱布。 见此情形,吴中元急忙跑了过去,这时大夫和护士已经把担架车抬上了救护车,正准备关门走。 “大夫,怎么回事儿,这人叫什么名字?”吴中元往车里张望,担架上的伤者与林清明身形很像,只是平躺着,头上又缠了纱布,看不见模样。 “不知道,他跟人打架,一个打十几个,被砍伤了。”大夫想要关门。 吴中元一听,急忙拉开车门跳了上去,“他是我哥。” “那行,你跟着去吧。”大夫关上了后门。 汽车开动,鸣笛开道。 吴中元急于查看林清明的伤势,但那大夫和护士一直在担架旁边忙碌,他只能急的左右张望。 “别碍事儿。”那男大夫很粗鲁的将吴中元推到了一旁。 吴中元愣住了,不是因为大夫推他,而是大夫推他的时候露出了右手手腕,此人的手腕上有刺青。 有刺青的大部分都不是好人,这不但是世人普遍的看法,连吴中元自己也是这种想法,医生不应该有刺青,有刺青的极有可能不是医生。 短暂的愣神之后,吴中元又急切的说道,“大夫,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哥。” “放心吧,我们会尽力的,”女护士说道。 “唉,这可怎么办呢?”吴中元自言自语,这话他是故意说给车上的几个人听的,为的是误导和麻痹他们。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的,虽然暂时还想不明白林清明为什么会给自己打那个电话,他却知道自己很可能中了圈套,躺在担架上的应该只是个诱饵,并不是林清明。 后面有三个人,前面还有个司机,车内空间狭小,一旦动起手来,几乎没有腾挪和躲闪的余地,搞不好是要吃亏的。 救护车是可以不遵守交通规则的,鸣笛飞驰,速度很快。 这么快的车速,跳下去很可能会受伤,但拖的时间越长,对方动手的可能性越大,不能拖,也没工夫细想,得赶紧离开这辆车。 “大夫,我哥怎么……”吴中元说到此处,运气起脚,径直踹开了后门。 “抓住他!”女护士急切高喊。 这女护士自然不是真护士,在此人高喊的同时,吴中元已经跳了出去。 救护车后面原本有一辆小轿车,吴中元是想踩它借力的,但跳下去的同时,轿车司机本能的左打方向盘,避开了。 吴中元失足踩空,身形不稳,落地之后接连翻滚,摔了个七荤八素。 剧烈的震动令吴中元脑海一片空白,稍微恢复些许意识之后,立刻硬撑着爬起身挪到了路边,此时路上车辆很多,若是闪避不及时,极有可能被后来的车辆碾压。 吴中元运气不错,顺利的去到路边,急切检查伤势,活动四肢,还好,只是脸上和胳膊上有擦伤,没有伤到筋骨。 确定自己没有大碍,吴中元如释重负,但一抬头,却发现救护车已经停了下来,除了司机之外的三个人全下来了,正在向他疾速奔来。 身旁就是一棵大树,吴中元下意识的想爬到树上去,但转头一看,只见那个女护士手里拿着一把手枪,奔跑的同时正在往手枪上安什么东西。 见此情形,吴中元调头就跑,都说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连菜刀都得忌惮三分,更别说手枪了,这玩意儿可是能要人命的。 逃命的时候谁还会在乎会不会显露武功,吴中元提气加速,施出轻功,极力狂奔。 就在此时,后面开枪了,一枚麻醉针钉在了吴中元身侧的树干上。 见到这枚麻醉针,吴中元暗暗松了口气,对方既然用麻醉针,就是想活捉他。 这几个人虽然竭力奔跑,却终究不是吴中元的对手,很快被他拉开了距离。 吴中元的硬气功虽然不如林清明,轻功却比林清明厉害,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并不是二人天赋不同,而是由二人不同的性格决定的,他比较机灵,打不过就跑,所以侧重轻功。而林清明比较死板,打不过也不跑,自然就侧重于硬气功。 本以为很快就能将对手甩掉,未曾想前面又停下一辆黑色轿车,车上又跑下来三个人,来了个前后包抄。 见势不好,吴中元急顾左右,发现没有岔道儿,情急之下纵身跃起,翻过了路北的一堵高墙。 他本以为高墙后面是一处工厂,未曾想高墙后面是几间废弃的破房子,遍地的垃圾,杂草丛生,这鸟地方应该是环境整治的死角,当官儿的感觉不好看,就立了堵墙给挡上了。 看过周围环境,吴中元叫苦不迭,眼下最安全的作法是往人多的地方跑,但误打误撞,却跑到这么一个僻静的地方,这地方对自己不利,倒是方便对方动手。 无奈之下只能贴着墙根儿往东跑,这里遍地破砖碎瓦,跑的磕磕绊绊。 追他的那些人也都是练过的,三米的高墙也挡不住他们,纷纷爬过墙头,前来围堵。 见他们进来了,吴中元又想跳出去,但刚生出这个念头就打消了,进来的这些都是男的,那个拿着*的女的还在外面,可不能出去自投罗网。 进来的这些人没枪,但手里都拿着黑色的棍子,这种棍子如果作为武器貌似有点短,仔细再看,大爷的,不是普通的棍子,是电棍。 这片区域虽然没有人住,却并不黑,外面八米高的路灯把这里照的很是明亮,这些人都发现了吴中元的位置,自东西两侧过来围堵。 追进来的有五个人,硬来也不一定会输,但吴中元还是选择了往北跑,坏人可以犯法,他不能,真打坏了是要追究责任的,还是跑吧。 吴中元自前面跑,众人自后面追,这片区域南北有两百多米,跑出一半,发现有人自北面翻墙而过。 吴中元只当来的是追兵,转头就往东北方向跑。 “别跑,是我。”王欣然的声音。 发现是王欣然,吴中元就向她跑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总部监听了你的手机,”王欣然迎了过来,“你师兄没给你打电话,是他们用了变声器,又干扰了你师兄的手机信号。”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吴中元语气不是很友善,偷听电话是很卑鄙的行径,至少有失光明。 “手机可以准确定位。”王欣然话音刚落,突然一个踉跄,跌撞摔倒。 “怎么了?”吴中元急忙上前搀扶。 王欣然急看自己的右腿,只见右腿上钉着一支麻醉针。 “我好像是来给你挡枪的,”王欣然拔出了那支麻醉针,对方用的麻醉针起效极快,只这片刻工夫,王欣然已经有点神识不清了,硬撑着说了句‘我身上有枪’就晕了过去。 “你是来给我添乱的吧?”吴中元暗暗叫苦,与此同时伸手摸向王欣然腰间。 在他的印象当中,带枪的人都会把枪别在腰上,但是在王欣然的腰间他没摸到手枪,又摸两肋,还是没有。眼瞅着对方追了过来,也顾不得再摸了,抱起王欣然撒丫子就跑。 王欣然个子高,又不刻意节食,得有一百多斤,这个份量吴中元倒是抱的动,但是跑不快了,很快被对方追上并围了起来。 这五个人岁数都不大,但也不算小,都在三十左右,高大健硕,一看就很能打。 眼见跑不掉了,吴中元只能把王欣然放了下来,这五个人应该都受过特殊训练,不是戴大金链的地痞流氓能比的,想打赢他们可不容易。不过有王欣然在,他倒是没了顾虑,真把人打坏了,有王欣然背锅。 占了上风之后奸笑两声,啰嗦几句,这是傻缺才会干的事情,真正的坏人不会这么墨迹,一言不发,上来就打…… 第二十五章 实战 这可是真打,而且是群殴,五个大人打一个半大小子,对方的意图很明显,力求速战速决。 这五个人可是练家子,他们可能没练过传统的中国功夫,但散打肯定是练过的,拳脚生风,势大力沉。 吴中元从没遇到这种阵势,一时之间进入不了状态,不过他虽然没有杀手锏却有护身符,他会轻功,移动迅速,对方打不到他。 你追我躲,你打我闪,如此僵持了一分多钟,对方先急了,其中一人舍了吴中元,冲不远处的王欣然跑去。 吴中元自然知道对方的意图,但明知道对方要引他过去,他也只能闪身而至,落地抬腿,拦住了对方踢向王欣然的那一脚。 硬碰硬,吴中元左腿隐隐作痛,对手负痛闷哼,抱腿退后。 小试牛刀,吴中元底气大壮,他可能没有低估对手,却低估了自己,由于缺乏实战经验,此前他对自己的硬气功一直缺乏必要了解。 被一个半大小子踢伤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那人回过神之后垫步前冲,全力出拳,目标是吴中元的脑袋。 吴中元有心试探硬气功的威力,不躲不闪,气凝右臂,亦出右拳。 又是一个硬碰硬,骨头碎裂的咔嚓声。 这瘆人的声音令得吴中元心悸紧张,因为他的右手此时剧痛非常,他无法确定咔嚓声到底来自于谁。 收拳之后五指张合,还好,没事,碎的是别人的。 换做常人,骨头断了早就懵了,但他的对手明显受过专业训练,重创之下左臂探出,手中的电棍带着噼啪的电光捅向吴中元胸腹。 此前由于过于紧张,吴中元甚至忘了对方手里的棍子是电棍,眼见这玩意儿霹雳带闪电的戳了过来,吓了一跳,急忙侧身避开。 应该是避开的,不过没完全避开,电棍擦身而过,吴中元一阵酥麻,打了个激灵。 “原来被电棍电到是这种感觉。”吴中元暗自心道,这种感觉很难用言语形容,又酥又麻,还想抽筋儿。 还好,没被正面戳中,酥麻的感觉一闪即逝,如果持续时间再长一点,就来不及招架冲过来的那四个人了。 打断了对方的指骨,吴中元信心大增,不再一味闪避,提气助力,与四人正面交锋。 不过很快他就挨打了,有句话叫双拳难敌四手,此时对方有八只手,确切的说是九只,出手又快,他疲于应付,无法兼顾。 实则还是实战经验不足,动手之时他总是无法同时施展硬气功和气功,这两种功夫实际上是可以同时使用的,但他总是用了这个忘了那个,只要一愣神,肯定挨打。 挨了两脚之后,吴中元又开始躲了,受伤的那个气急败坏,眼见伤他不得,又想冲王欣然撒气,而他撒气的方式很暴力也很简单,就是用脚踢。 其实这家伙用的是围城打援的战术,不是很光明,但很有效,吴中元无奈,只能再去救援,不过这次没有空手去,而是抓了个砖头在手里。 眼见无法及时赶到,吴中元将手里的砖头扔了出去,不偏不倚,正中对方脑袋。 那家伙被砖头砸了个七荤八素,眼见吴中元过来,又拿电棍去捅,他受伤颇重,出手不但没有力道还缺乏准头,被吴中元拿住手腕,抢下了手里的电棍。 这玩意儿好,不用打实就能伤害对手,有了它能省不少力气。 但仓促之间找不到开关,只能拿来当棍子用,都说一寸长一寸强,别看多了这四五十公分,比徒手强多了。 眼见吴中元拿了电棍在手却只是用来打砸,对方也猜到他找不到按钮,但这些人担心拖延时间太长会生出变数,为了尽快把他拿下,只能激发电棍。 此举是个败笔,没电倒吴中元,却让他看到了按钮的位置,这玩意儿的按钮不是凸出来的,而是平的,在拇指抓握的位置。 这就省事儿了,不用硬气功和轻功同时使用,只需使用轻功快速移位,近身之后往前一戳就成。 起初没有经验,一触即收,后来发现电的时间太短无法将对手电倒,便延长了接触时间,不用多,有两秒就能电倒一个。 很快,四个全电倒了,那个受伤的见势不好,转头想跑,也被吴中元追上去戳了一棍。 眼见这些人倒地之后还想起身,吴中元又跑过去逐一补电,电的众人浑身抽筋儿,口吐白沫。 即便这样,吴中元还是不放心,这群人竟然还在动,万一恢复行动岂不麻烦,于是,又电了一圈儿。 还不成,这些人还在抽搐,不过这次他没有再上去戳了,因为他发现抽搐只是这些人无意识的举动,其实他们早就被电懵了。 电棍上有挂绳,吴中元将电棍挂在腰上,过去翻找战利品,他的动机并不单纯,除了试图找到这些人的身份证件,他还想找钱,大学生活比他想象的费钱,一个学期花了五千多,还被王欣然借了五百,这群人都是坏人,哪怕钱被翻走了也不会报警。 钱倒是有一些,有中国钱也有外国钱,是不是美金他不知道,因为他从没见过美金,也分不清钱上的头像是哪国人。 除了钱,别的没有,没有任何能证明这些人身份的东西,连手机也没有。 吴中元不甘心,翻完一个又去翻另外一个,其实他也并不是为了找对方的证件,潜意识里还是想多找点钱。 人缺什么,就会把什么东西看的很重,他从小到大都缺钱,一直花别人的钱,心里也不舒服。 这些人身上都带着钱,好像金额还差不多,全拿了,放褂子的内兜里。 放好钱,过去抱起了王欣然,环顾左右,寻找逃离方向。 就在此时,西南方向传来了一声闷响,声音不大,却很瘆人,因为这种声音吴中元此前曾经听过两次,这是对方发射麻醉针的声音。 瘆人的感觉刚刚浮上心头,左肋就传来刺痛,低头一看,完了,插着个针头…… 第二十六章 熊头刺青 眼见中招儿了,吴中元只感觉身上一阵酸软,双膝无力,踉跄跌倒,实际上麻醉针起效虽然很快,却也没到立竿见影的地步,他之所以会这样,其实主要还是吓的,一旦被麻醉那就只能任人摆布了。 此时唯一的希望就是王欣然药劲儿过了,能够苏醒过来,但看她这翻着白眼儿的架势,一时半会儿还醒不了。 这时候药劲儿真正的上来了,吴中元只感觉眼前发花,舌头发硬。 朦胧之中,发现有人翻墙而过,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假扮护士的那个女的。 这个女人手里还拿着枪,看到枪,吴中元突然想起王欣然晕过去之前说过她身上带着枪,趁着手脚还能动,急摸寻找,这次从上到下摸了个仔细,最后自王欣然的后腰发现了一个硬邦邦的家伙。 拿出来一看,是把枪,黑色的,不大,但很沉,非常沉,沉的几乎拿不动。 这自然是他被麻醉的后果,实际上这种手枪也就两斤多一点儿。 吴中元也不懂开枪之前需要打开保险,事发危急,他也顾不得多想,勉力抬手,冲着不远处的女人就扣动了扳机。 枪响了,原来在此之前王欣然已经打开了保险。 枪响之后,远处的女人仰面摔倒。 手枪的后坐力也不小,至少超乎吴中元的想象,但巨震之后手枪还抓在手里,于是吴中元又勉力的扣动扳机,又开了一枪,此时除了高墙里面的六个人,外面还有俩司机,必须尽可能的闹出动静,让路人发现异常,打电话报警。 开了两枪之后,吴中元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想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很怪异的一个念头,手枪威力这么大,王欣然怎么敢打开保险别在后腰上,万一不小心走火,岂不把屁股崩了。 晕过去了自然也就没有时间概念,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睁开眼,最先看到的是天花板,确切的说不是天花板,而是打着腻子刷着白灰的顶棚,这是医院的标配。 尝试歪头,发现很顺利,一点儿也不费劲儿,这麻醉针应该是高级货,不怎么上头。 歪头之后,放心了,因为他看到了王欣然,王欣然穿着自己的衣服,此时正自床上坐着剪脚趾甲。 “哎。”吴中元尝试召唤,说话也很顺利,舌头也不硬了。 “渴不渴,倒点水给你喝?”王欣然随口说道。 吴中元有点意外,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王欣然一点儿也不紧张,搞的跟没事儿人一样。 “这哪儿啊?”吴中元尝试坐起,也不乏力,很顺利的坐了起来。 “火葬场。”王欣然还在剪脚趾甲。 “这应该是医院吧?”吴中元环视左右,这是间高级病房,房间布置的很好,桌上还放着鲜花。 “知道你还问哪。”王欣然说道。 “事情怎么处理了?”吴中元比较关心事情怎么收场了。 “你别管了,已经处理好了,”王欣然收起了指甲剪,“喝不喝水?给你倒点儿?” “别光动嘴了,你倒是倒啊。”吴中元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发现自己穿的是自己的衣服,摸了摸衣兜,钱还在,不过电棍没了。 王欣然瞅了他一眼,起身下地,先去洗手间洗了手,然后叼着烟出来,给吴中元倒了杯水,“你之前打过枪?” “没有,”吴中元摇头,“那女的怎么样了?” “死了,没想到你枪法挺准,相距二十多米还能打到头。”王欣然说道。 “啊?!”吴中元愕然,“我没想打她的头,我想打她的腿。” “我说呢。”王欣然又露出了她招牌的鄙夷笑容。 吴中元没有再说话,拿起水杯喝水,昨夜情况危急,他也来不及多想,但他真的没想到自己会杀人,倒也不是害怕,就是心里不舒服,不安,忐忑。 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吴中元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3015年。”王欣然说道。 吴中元皱眉咂舌,王欣然这话又是在噎他,一支麻醉针怎么可能睡上一千年。 “麻醉针和安眠药差不多,睡一觉就好了,”王欣然抬手看表,“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儿,快起来吧,出去吃饭。” “你跟我说话态度能不能好点儿?”吴中元不悦,“昨晚要不是我,你就完了。” “我昨晚要是不去,你会有枪用?”王欣然嘴硬。 “你昨晚不去,我还需要枪?”吴中元放下了水杯。 “你昨晚要不是傻不拉几的跑出去,会有这事儿?”王欣然瞅他。 吴中元气急语塞,不再理她,翻身下地,穿上鞋子往外走。 “你干嘛去?”王欣然跟了上来。 “回学校。”吴中元没好气儿。 “你还敢回学校?”王欣然有些意外。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以后别跟着我。”吴中元恼了,昨晚要不是王欣然帮了倒忙,哪会有这么多事儿,他早跑掉了,也不会失手杀人了。 “行,跟我去趟总部,以后我不跟着你。”王欣然说道。 “不去了。”吴中元抬手。 “你这人怎么这样儿?”王欣然皱眉。 “我一直这样儿。”吴中元说道。 这回轮到王欣然气急语塞了。 吴中元下了楼,往医院外面走,这里是个军队的医院,规模不是很大,也对外开放,门口挂着个牌子是505医院。 “你难道不想知道昨晚那些是什么人?”王欣然没话找话。 “什么人哪?”吴中元也不愿跟王欣然置气,她既然服软了,也就见好就收了。 “我也不知道。”王欣然笑道,这回不是鄙夷,而是笑噱。 吴中元横了她一眼。 王欣然又道,“这些人身上什么都没带,故意隐瞒了身份信息,不过通过五官比对,我们发现这些人属于西方一个雇佣兵组织。” “这个雇佣兵组织是干啥的?”吴中元好奇的问道。 “只要有利可图他们什么都干,不过主要还是帮西方一些国家做一些他们不便出面的事情。”王欣然解释。 吴中元点了点头,往路边一个卖殡葬用品的小店儿走去。 “你干嘛呀?”王欣然不解。 “买点儿东西。”吴中元说道,现在黄纸可不好找,除了这种地方,别的地方没有卖的,得赶紧备齐东西,画几道符去救救宛山海,宛山海家里有钱,人也大方,对他和王纪泽都很好,二人平日里没少吃人家的零食水果。 进去,买东西。 “这是画符的东西,你会画符?”王欣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这是画符的东西?”吴中元有点儿意外。 “因为我见过道士画符。”王欣然说道。 “你们那个组织里面有会画符的道士?”吴中元好奇。 王欣然点了点头。 说起道士,吴中元想起了自己的师父,“对了,你们这么厉害,能不能帮我查查我师父的来历?” “我早查过了,你有兴趣的话,回头我把他的详细资料发给你。”王欣然说道。 “好。”吴中元点头。 东西买好了,要付账,但昨晚给了司机两百多,钱包里的钱不够了。 好在衣服内兜有钱,摸索着捏出一张,是张外国钱。 “这是哪国的货币?”吴中元问道。 王欣然瞥了一眼,“美元。” “哦。”吴中元点了点头。 见吴中元现金不够,王欣然就帮忙付账,就在此时,吴中元的电话响了,拿出一看,是王院长的电话。 吴中元也没避讳王欣然,倒不是不想避讳,而是避讳不了,这家伙就跟个特务一样,没什么事情瞒得过她,不过特务这个词儿是贬义词,这家伙很可能是个特工。 接通电话,那头儿传来了王院长急切的声音,“中元,你在哪儿?马上过来一趟。” “什么事儿王院长?”吴中元有些意外,王院长一直是很沉稳的,语气这么急切,肯定是急事儿。 “你马上过来,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王院长急切催促。 昨晚刚被坑了一次,吴中元有点儿杯弓蛇影了,“王院长,我现在不是很方便,对了,后勤的杨科长最近还好吗?” “后勤是高华负责,哪有杨科长啊,你赶快回来,如果不方便,我从省里帮你找个车。”王院长说道。 “什么事儿啊这么急?”吴中元确定王院长真是王院长了。 “电话里不方便说,快点儿,你立刻回来,越快越好,晚了怕是来不及了。”王院长焦急的有些失态了。 “没事儿,你先跟我说个大概。”吴中元好奇。 眼见不说不行了,王院长只得说了,“刚才医院接诊了一个病人,他的情况跟你当年的情况极为相似,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语言,他的病情非常严重,正在大量咳血,随时有生命危险,我已经安排他进了高压氧舱,你尽快回来,晚了怕是来不及了。” 王院长说完,吴中元浑身发抖,“他身上有,有,有没有……” “有刺青,但是跟你不同,是个熊头。”王院长说道。 二人通话时,王欣然一直在旁边竖着耳朵听,听到这里,拉着吴中元跑到了街上,拦住一辆轿车,跑过去拉开车门,将司机拖了下来,“国家公务,征用你的车……” . .盟主 鬼猫13 生日加更 第二十七章 远行的勇士 这是一辆帕萨特轿车,司机是个男的,四十来岁,戴着眼镜儿,被王欣然拖下车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拉扯,“哎哎哎,你干什么?” “紧急公务,需要征用你的车。”王欣然说话的同时示意吴中元自另外一侧上车。 “公务?你是什么人?你的证件呢?”司机较真儿了,拉着车门不让关,“这是我的车,是我的私人财产,任何人,哎呀……我的鼻子……” 王欣然给了那司机一拳,趁机关上了车门,油门急踩,轮胎冒着烟儿,车子蹿了出去,留下司机在后面吆喝着‘打人啦,抢车啦。’ “你打他干嘛?”吴中元回头张望,那司机正拿出手机在拨打电话,不消说,肯定是在报警。 王欣然握着方向盘,左打右回,接连超车,“我不该打他,我应该跟他讲道理,再让总部把我的身份证件传过来给他看,最好再让当地公安机关开具个征调证明。” 吴中元自然知道王欣然在噎他,却没有吭声儿反驳,因为王欣然的作法是对的,关键时刻就得干脆果断,绝不能拖泥带水,婆婆妈妈。 “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疾速超车并不影响王欣然分神说话。 “你指什么呀?”吴中元尝试系上安全带。 “这个病人身上为什么会有和吴千山一样的纹身?”王欣然问道。 吴中元没有接话,王欣然口中的吴千山就是清朝顺治年间的那个总兵,此人的情况是王欣然提供给他的,而王欣然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吴千山的尸体出土之后,科研人员对其进行了尸检,发现此人也多了一条染色体,王欣然确定此人跟他有关系,所以把这个情况透露给了他,而她的最终目的,自然是为了促成他去总部配合检查。 “他说的是什么语言?”王欣然又问。 吴中元看了王欣然一眼,仍然没有接话。 王欣然继续问道,“医院的院长为什么说这个病人跟你当年的情况很相似?有什么事情是他知道而我们不知道的?” 吴中元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将自己的情况向王欣然和盘托出,一旦全说了,官方肯定会对他更加重视,搞不好会把他当活化石研究,但如果不说,此事早晚有露馅儿的一天,到时候双方的关系怕是会就此恶化。 就在吴中元犹豫不决之际,王欣然突然瞪眼呵斥,“我问你话呢!” 吴中元吓了个激灵,但他并没有立刻回答,沉吟良久,方才平静的说道,“你还记不记得一次上课的时候,我问你相不相信虫洞和时间隧道。” 换成别人,听到这话可能会愕然惊讶,但王欣然没有,“这就说得通了,进入时空隧道的是谁?是你还是这个病人?亦或者是那个清朝的吴千山?” “我们三个都不属于这里,”吴中元终于说了实话,“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应该是同一个时间点。”王欣然出言纠正,然后追问,“你怎么确定你跟他们都来自于同一个时间点?” “纹身,基因异常,咳血……” 不等吴中元说完,王欣然就打断了他的话头儿,“他们两个都是熊头纹身,你不是。” “此事说来话长,总之我确定我们三个来自于同一个地方。”吴中元闭眼摇头,“其实类似的情况不止我们三个,还有一个,不过他已经死了,当年就是他带我过来的。” 前方就是高速路,路口有交警招手拦停,王欣然顾不得与吴中元说话,油门儿急踩,径直冲了过去。 这只是普通的劫车案,不是什么命案要案,交警也不会奋不顾身的阻拦,直待汽车冲上了高速路,方才驾车自后面追赶。 上了高速之后,路况畅通,王欣然再踩油门儿,时速指针直上一百八。 眼见追不上了,交警也就不追了,也可能还在继续追,但甩的没影了。 王欣然拿出手机,拨通电话,“我和被保护人正在赶往黄县医院,目前在高速路上,请与警务部门进行协调,务必保持路线畅通。” 等王欣然挂上电话,吴中元说道,“要不要告诉他们车牌号码?” “不用,他们能调取所有联网监控。”王欣然说完,关上了空调,关上空调之后动力略有提升,指针到了两百。 吴中元第一次坐这么快的车,只感觉本来很宽的路面儿,这时候变的非常狭窄,要说害怕倒不至于,但紧张却是难免,这么快,万一翻车必死无疑。 “注意安全。”吴中元冲王欣然说道。 王欣然横了吴中元一眼,“你是要安全还是要快?快了肯定不安全。要不我减到一百,让你过去给他收尸?”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为什么非要呛我?”吴中元无奈叹气。 “烦你这样儿的。”王欣然也没好气儿。 八十公里之后,是一处高速路出入口,路上停着两辆警车,就在吴中元担心对方会驱车拦截之际,却发现两辆警车竟然鸣起警笛先跑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吴中元哪里见过这等情况。 “总部跟他们联系上了,他们在帮我们鸣笛开道。”王欣然随口说道。 交警倒是想帮忙,但警车太垃圾,桑塔纳哪能跑到两百,很快王欣然就超过了他们,超车时摁了两声喇叭,冲他们表示感谢,然后继续狂飙。 “油够不够啊?”吴中元问道。 “你不用管这些,马上给医院打电话,问问病人的情况。”王欣然催促。 吴中元急忙拿出手机,给王院长打电话,王院长的回答令吴中元越发紧张,那个病人病情严重恶化,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 “既然已经没有救活的可能,就不要保守治疗,让医院准备强心针,必要的时候大剂量使用,”王欣然正色说道,“如果病人四肢还能活动,给他纸笔,看他能不能写下文字。还有,病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要录下来。” 吴中元急忙转述,王院长回答病人正在高压舱接受治疗,不能随便开启舱门。 吴中元又问起病人的来历,据王院长所说,病人是救护车拉来的,打急救电话的是黄县高中的保安,王院长刚刚跟值班的保安通过电话,据那保安所说,这个人已经在高中附近逗留了两天,由于衣衫褴褛,保安只当他是叫花子,也没有在意,后来发现他咳血晕倒在学校门口,这才拨打了急救电话。 “他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吴中元问道。 “外衣外裤是现代的衣服,很脏,很可能是路上捡来的,”王院长说道,“内衣是无扣麻衣,应该是他本来的衣着。” “好的,王院长,谢谢你,我们正在路上,大约……”吴中元看向王欣然,王欣然竖起一根手指,吴中元继续说道,“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赶过去。” “好,你们一定注意安全。”王院长挂断了电话。 吴中元收起电话,背靠座椅,喘了口粗气,根据王院长所说,此人前往黄县高中,极有可能是为了找他,这人此前应该去过他的村子,也应该跟村民有过接触,至于他是如何与村民交流的,目前还不得而知,不过提供线索给他的人并不知道他已经去省城念大学了,提供的线索是错误的,由此导致他在高中徒劳无功的蹉跎了宝贵的两天。 王欣然原本还想追问一些细节,但是见吴中元心急如焚,也就没有立刻追问,猛踩油门儿,引擎轰鸣,风驰电掣。 吴中元从未感觉时间过的像现在这么慢,几乎是一秒一秒的熬,自从知道了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他就有一种身在异乡的孤独感,此人是“不远万里”从“老家”寻来的,身上的熊头纹身说明此人来自父亲的部落,前来寻他一定带着某种使命,必须赶在此人临死之前与之会面,弄清楚此人想要传递怎样的信息。 “不要着急,我们很快就到。”王欣然说道。 吴中元转头看了王欣然一眼,这话在别人嘴里说出来他绝不会感觉意外,但是跟王欣然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还从没听她说过安慰人的话,不是打击就是嘲讽,要不就是鄙夷和揶揄。 王欣然又道,“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他没能撑到咱们过去,你也不要太沮丧,就算他死了,也能为我们提供很多讯息,我们可以调取沿途的监控,反逆倒推,确定他最初出现的大致方位以及他出现之后所做的一些事情。” 吴中元点了点头。 “你现在就得想想见到他之后怎么跟他进行沟通,尽量节省时间,毕竟他是个垂死之人,留给你的时间不会太充裕。”王欣然提醒。 吴中元又点了点头,之前他对王欣然是比较排斥的,但从她开始抢车到现在的一个多小时里,他对王欣然的印象改变了,王欣然非常冷静,非常缜密。 王欣然的电话响了,王欣然接了,说了几句挂掉了,然后打开了汽车导航,“总部给咱们设定了具体的行车路线,确保沿途畅通无阻,以便于咱们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目的地。” “谢谢。”吴中元说道。 说畅通无阻,就畅通无阻,从高速出口开始,一直到县医院,直接封路,只等他来。 这么大阵势,吴中元还是头一回见到,免不得震惊惶恐,这效率,这实力,由不得你不服。 医院方面也安排好了,留出了专门的一条通道,王欣然直接将车开到了急诊楼前。 王院长早已经等候多时,二人一下车,急忙迎了上来。 “怎么样?”吴中元急切的问道。 “不乐观,不过还活着。”王院长点头。 吴中元如释重负,“快走。” 王院长亲自带路,电梯也专门留了一部,三人坐电梯上到六楼,出得楼梯,有医生迎了上来,“刚刚减了压,可以开舱了。” 打开高压舱门,吴中元率先进入,只见高压舱一侧倚坐着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叫花子,此人自然不是叫花子,但此时却如同叫花子,此人的年纪比他想象的要小,应该只有二十三四岁的光景,五官俊朗,胸前有着大片咳血留下的血污。 此人现在是醒着的,见众人进来,勉力抬头,看向众人,眼神平静而空洞。 见到此人的瞬间,吴中元心头一阵悲凉,这是父亲的族人,这是远古的勇士,这是一次穿越时空的寻找,这是一趟有来无回的远行。 “强心针给我,你们全出去。”王欣然开始撵人。 “王院长留下。”吴中元回头。 王欣然尊重了吴中元的意见,把别人赶出高压舱,拉上了舱门。 在王欣然撵人的同时,吴中元开始解拧衣扣,在路上他已经想好了来到之后该干什么,最快最直接的表明自己身份的方法就是让对方看到自己身上的纹身。 年轻人茫然的看着吴中元,眼神还是那么平静空洞,仿佛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与自己毫无关系,也可能是心灰意冷之下的死心和绝望。 直到吴中元解开衬衣露出了胸前的龙头纹身,年轻人的眼神才陡然发生了变化,彷如一堆死灰瞬间爆燃,平静和空洞在瞬间被炙热和激动取代,双目圆睁,直直的盯着吴中元胸前的金龙龙头。 也就在这一瞬间,年轻人一扫虚弱萎靡,腾然起身,大步向前,自吴中元面前三步外站定,突然单膝跪倒,右臂撑地。 类似的动作在现代某些民族里还有所保留,这应该是一种觐见的礼节,除了见礼,年轻人还说了一句话,可惜,没人听得懂。 即便听不懂年轻人在说什么,吴中元却知道对方在冲自己行礼,心中激动,快步上前,将年轻人扶了起来。 站起之后,年轻人情绪彻底失控,抱着吴中元嚎啕大哭,哭声之中有莫名悲伤,悲伤之中有万分欣慰…… 第二十八章 使命 “不要让他过于激动,会导致呼吸不……” 王院长话没说完,年轻人就开始剧烈咳嗽,几声咳嗽过后,一口鲜血夺喉而出。 见此情形,吴中元急忙搀扶着想让他坐下,但那年轻人虽然吐出一口鲜血,精神却好了很多,接连摆手,示意可以站着说话。 眼见年轻人原本苍白的脸颊竟然出现了些许红润,王欣然急忙看向王院长,“是不是回光返照?” 类似的情况王院长见过无数次,点了点头,“他失血过多,已经油尽灯枯,回光返照也不会持续太久,你们得尽快。” “我能不能给他输血?”吴中元回头问道,在此之前医院肯定检查过这个年轻人的血液。 王院长摇了摇头。 王欣然拿出手机,对准了吴中元,“想问什么尽快问。” “高压舱有监控设备。”王院长说道。 王欣然并未放下手机,抬了抬手,示意吴中元抓紧时间。 吴中元扶着年轻人倚靠着舱壁坐下,自己蹲到了他的对面,先指王欣然,“王欣然”,再指王院长,“王院长”,然后指着年轻人自己。 年轻人知道吴中元在问他姓名,“吴追。” 语言和文字并不是一起产生的,先有语言,后有文字,两者是在后期才融合到一起的,年轻人的发音是吴追,那他的名字就是吴追这个发音,却不一定是吴追这两个字。 吴中元又指了指自己,自己当年来到这里时已经出生了八个月,按理说应该有名字了。 “吴。”吴追说道。 吴中元恍然大悟,吴应该是父亲一族的姓氏,吴追和吴千山都用了这个姓氏,而当年师父之所以让他姓吴,无疑也是因为那鸟人告诉过师父他叫吴。 高压舱里挂着个记录用的夹板,王院长将其取了下来,递给吴中元,“看他会不会写字?” 吴中元接过夹板,自己先写了几个字,然后递给了吴追。 吴追很聪明,立刻明白了吴中元的意图,接过夹板和笔,快速书写,他书写的姿势和现代人不同,有点像持拿毛笔,也有点像持拿画棒,但书写的速度很快,这说明他此前经常书写。 眼见吴追会写字,王院长非常激动,对于汉字起源,学术界有两种不同的说法,一种说汉字起源于夏朝,还有一种认为汉字起源于黄帝时期,由仓颉整理研创。吴追会写字,说明远古时期就已经有了汉字。 吴追来到现代之后应该见过这种不需要蘸墨就能书写的笔,也不感觉惊讶,一直在快速书写,所用文字极为古拙,有点像甲骨文,与象形文字也很相近,很多文字都更像图形。 吴追书写的文字是上下排列,由右至左,字体很大,写满一张之后,折叠撕下,递给吴中元,又紧接着书写第二张。 吴中元没有打断吴追的书写,吴追很聪明,他知道与语言相比,写在纸上的文字能够长时间保留,更容易被追溯和理解,所以才会尽可能的以文字来讲述。 吴追是真的很聪明,戒心也很重,书写时一直低着头,用垂下来的头发遮挡写下的文字,每写完一张都是先折后撕,之所以这么做,无疑是不想让吴中元之外的人看到书写的内容。 吴追一直在书写,足足写了十几页还没有停笔的意思,眼见夹板上的纸即将用完,王院长又出去取了一沓回来。 此时吴追又在剧烈咳嗽,不时歪头咳出鲜血,但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不见丝毫慌乱,他历经磨难,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人,此时正在传递信息,他的任务即将完成。 十五页之后,吴追书写的速度慢了下来,但他速度的减缓并不是因为体力不支,而是他开始思考,每写一些字,就停下想一想。 见此情形,吴中元放下心来,根据吴追的动作来看,重要的事情他已经写完了,眼下正在思考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眼见吴追想要放笔,吴中元做了个怀抱婴儿的动作,然后又自唇前做了个鸟喙的样子。 吴追会意,知道吴中元问的是那人身份,于是再度书写,写完,仍然交给吴中元。 吴中元拿过吴追手里的笔,画了个圈儿,指了指自己和吴追,然后再画一个圈儿,又指了指王院长和王欣然,随后用笔自两个圆圈之间画了一条直线和一个前进的箭头儿,唯恐吴追不理解,又在直线上画了多个前进的箭头儿。 最后,又自这条带着前进箭头儿的直线下方再画一条直线,用笔比划着,想要画上后退箭头儿。 吴追懂了,接过笔,自第二条直线上画出了后退的箭头儿,然后紧紧的抓着吴中元的手,用手指着第一个圆圈儿,冲吴中元重重点头。 见此情形,王院长和王欣然面面相觑,吴中元和吴追的无声交流并不隐晦,吴中元的意思是我们还能回去吗?而吴追的意思则是可以回去,而且必须回去。 吴中元拍了拍吴追的肩膀,冲其正色点头,然后又指了指这两个圆圈儿,又摆了摆手,面露无奈状。 吴追指了指吴中元手里的那叠纸张,示意回归的方法就是这上面。 吴中元又指向第二个圆圈儿,然后指了指自己,做疑惑状。 吴追明白吴中元想问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思考过后,伸手比划,做战斗状,然后伸展双臂,闭目仰头,随后又用手里的笔自纸上画了一条横线,画好之后立刻涂抹掉,然后又画了一条竖线,而他这条竖线就连接第二个圆圈儿。 吴中元隐约懂了,当年在黄县附近应该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那场战斗很可能有能够控制时空的人参与,此人本想将他自战场上挪到另外一个安全的地方,结果出现了偏差,空间的转移变成了时间的转移,位置没变,时间却变了。 沉吟过后,吴中元拉过了王院长和王欣然,自己蹲在二人中间,做婴儿状,然后又指了指王院长和王欣然。 吴追看到了吴中元的举动,却没有给予回应。 见此情形,吴中元以为吴追没能理解他的意思,于是又重复了一次刚才的动作。 吴追叹了口气,闭目摇头。 吴中元懂了,但他不愿接受现实,又进一步确认,手指王院长,看向吴追。 吴追摇了摇头。 再指王欣然,又看吴追。 吴追再次摇头。 吴中元抬手捂脸,他刚才询问的是自己父母的情况,而吴追的回答则是他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实则他第一次比划的时候吴追已经懂了,只是怕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见吴中元情绪低落,吴追拿过夹板,再次涂画,这次他画的不是文字,而是上下排列的一些数字一样的东西,一共有四行,第一行是个圆圈儿,第二行是两条竖杠,第三行是两个“正”字加两条竖杠,最后一行是一条横线。 见吴中元面露疑惑,吴追指了指他,又指了指第一行的那个圆圈儿。 然后又指了指第二行的两个竖杠,伸展双臂,闭目抬头。 再指第三行,拱起右臂,做力量状。 指到第四行时,抬头上望,做仰视状。 最后,又指着吴中元画出的代表他们世界的那个圆圈儿,郑重的看着吴中元。 吴中元点了点头,吴追很聪明,表述的也很精准,吴追的意思是他是某个部落的首领,确切的说是首领继任者,而在他下面应该有两个巫师,还有十二名骁勇善战的勇士和一干依赖他的族人。 随后吴追开始咳嗽,见他咳的难受,吴中元就上前帮他拍背顺气,就在此时,吴追趁机往他衣领里塞了个东西。 这东西是凉的,滑的,吴中元瞬间就知道此物是什么,也明白吴追咳嗽只是想引他过来,暗中将这块白色玉石交给他。 做完这些,吴追如释重负,闭上眼睛,长长的喘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他早已经油尽灯枯,全靠意志支撑,而今完成了使命,心愿已了,脸上的红润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毫无血色的苍白。 “吴追。”吴中元呼唤他的名字。 吴追貌似没想到吴中元会喊出他的名字,精神微振,睁开眼看向吴中元。 短暂的停顿之后,吴追抬手指了指夹板上最后一张纸的最后一行,又指了指自己。 这最后一行代表的应该是巫师和勇士之下的普通族人,吴追此举应该是在表明自己只是普通族人。 吴中元不太明白他此举的含义,抬头看向吴追。 吴追此番没有看他,而是看着王院长和王欣然,短暂的直视之后,吴追抬起右手,沉声说了句什么,随之屈指握拳,击向舱壁,伴随着一声闷响,坚厚的不锈钢舱壁被一举击穿。 事发突然,三人谁也不曾想到一个濒死之人会迸发出如此骇然的力量,待得稳住心神,再看吴追,发现他已经不动了,这一拳是他临终前的最后一击,彻底耗尽了他仅存的生命,连击出去的右臂也不曾收回。 短暂的沉默过后,王院长上前试了试吴追的鼻息,又号了号他的脉搏,转身冲二人摇了摇头。 王欣然点了点头,收起了自己的手机。 王院长歪身查看舱壁,心惊感叹,“一个濒死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他唯恐吴中元不愿回去,想通过展示武力,激起他心中的好奇,促使他回归。”王欣然说道。 “不是的,”吴中元闭目摇头,“他是在向你们示威,告诉你们我不是孤家寡人,令你们有所顾忌,不敢伤害我……” 第二十九章 矛盾分歧 吴追展示武力究竟是何用意,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故此对于吴中元的说法,王欣然并没有反驳。 “能不能让我拍一下?”王欣然指着吴中元手里的那叠纸。 “能不能土葬他,给他一个安宁?”吴中元反问。 对于吴中元的要求,王欣然无法给予答复。实则她也知道吴中元很清楚她无权答复,之所以有此一问,只是间接拒绝了她的拍照要求。 吴中元没有再说什么,弯腰冲吴追的尸体鞠了个躬,转身离开了高压舱。 吴追的尸体怎么处理,他做不了主,不是他不想做主,而是相关部门不会允许他做主,他们会对尸体进行解剖研究,想到这些,吴中元心中悲哀沮丧。 “不要移动他,马上会有专人前来接手。”王欣然冲王院长说道。 王院长只能点头。 “谢谢您,王院长。”吴中元冲王院长真诚道谢。 王院长默然点头。 吴中元冲王院长使了个眼色,转身先走。 王院长会意,跟了上来。 王欣然犹豫片刻,没有跟随。 到得走廊尽头,吴中元冲王院长低声说道,“王院长,您之前把我的血液样本送到外国进行检验,这件事情已经走露了风声,现在有股外国势力已经盯上我了。” “怎么回事儿?”王院长面露惊愕。 吴中元说道,“他们之前还想绑架我,我跟您说这件事情是想告诉您以后不要再跟我联系,也不要继续对我进行研究,不然很可能会遭遇危险。” 王院长点头过后,看向远处正在打电话的王欣然,“她是?” “官方的人,”吴中元说道,“王院长,您是个好人,我不希望您出事儿,以后如果他们找到您,问起我的情况,您不要替我隐瞒,知道什么就告诉他们什么。” 吴中元的话令王院长很是忐忑,“你说的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 “应该是受西方国家遣派的雇佣军人。”吴中元说道。 “哪个国家?”王院长紧张追问。 “说不好,”吴中元摇了摇头,“总之您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您是好人,我不希望您出事。” 王欣然此时已经打完电话冲二人走了过来,吴中元停止与王院长的交谈,转身走进了一旁的男厕所。 他先前的猜测是正确的,吴追塞进他衣服里的也是一块儿白色玉石,这块白色玉石与他之前自鸟人棺材里取出来的很是相似,所谓相似是指色泽相同,但形状还是有一定差异的。 将玉石收好,吴中元又趁机整理了一下写有文字的那些纸张,共有二十一页,其中十八页是吴追主动画写的,这上面应该记载着他的出身来历以及回归的方法,还有一页是他询问鸟人的来历,吴追给出的回答。最后两页是二人画写的图案以及那些代表了数字的图形。 按照先后顺序进行整理之后,吴中元将这些纸张小心折叠,装进了自己的内兜儿。 自厕所出来,王院长已经离开了,王欣然倚窗站着,手里夹着烟。 “他写下来的那些文字是很重要的线索,你最好让我拍一下。”王欣然说道。 吴中元不悦,“我如果不让你拍,会有什么后果?” “你看得懂那些文字?”王欣然没有与吴中元硬碰硬。 “看不懂,但我自己会想办法。”吴中元转身迈步。 王欣然跟了上来,“你要去哪儿?” “去见个朋友。”吴中元说道。 “见谁?”王欣然追问。 “我是你的犯人?”吴中元皱眉。 王欣然没有回答。 走到电梯前,王欣然横身拦住了他,“你不能走。” “为什么?”吴中元面无表情。 “在我的上司来到之前,你不能离开这里。”王欣然正色说道。 吴中元冷视王欣然,“我为什么不能离开这里?” 王欣然从未自吴中元的脸上看到这种冰冷的表情,想了想,说道,“我们要保证你的安全。” “事实证明我能保护好自己。”吴中元说道。 王欣然没又接话,但也没有让开。 “你们想要我手里的东西?”吴中元问道。 王欣然仍然没有接话。 “是不是?”吴中元抬高了声调儿。 王欣然依然不吭声儿。 “这是我的东西,凭什么给你们?”吴中元问道。 王欣然无法回答,干脆来了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吴中元没有再问,而是自兜里拿出手机递给了王欣然,“帮我拿着。” 王欣然疑惑接过,“为什么要我帮你拿着。” “因为你们能通过手机锁定我的位置。”吴中元说完,右拳挥出。 王欣然没想到吴中元会突然出手,防范不及,被吴中元一拳打晕。 吴中元扶着王欣然倚墙坐下,自楼梯疾冲而下。 离开急诊大楼,吴中元没有自正门出去,而是往后面宿舍区快步走去,他曾经在这里待过两个月,熟悉医院的环境,知道医院有后门。 自后门离开医院,吴中元开始犯愁去处,现在监控到处都是,不管去哪儿,都能被他们找到。 思前想后,抬手招来一辆出租车,去手机城买了一部新手机和一张内存卡,然后坐车去了郊区,自树林中寻到一处僻静的所在,拿出了那叠纸,记载有重要线索的一共有十八张,分奇数和偶数分别拍照,手机自带一张内存卡,存放奇数页,额外购买的那张记录偶数页。 内存卡很小,很容易藏匿,自树林中寻到一处干燥所在,藏匿一张,那白色玉石也跟这张内存卡藏在一起。 施出轻功,往西赶出十几里,记住参照物,又藏一份,但这个不是内存卡,而是以塑料袋严密包裹的原件的前九张以及他昨夜翻来的那些外币。 往南赶到公路旁,爬上一辆回城的大货车,到得市区,换乘一辆出租车,去到市里之后再换另外一辆去电影院,又出来换乘另外一辆去超市,从超市买了点吃的再换车去公园,换换换,两个小时不到换了十几辆车,去了十几个地方。 最后用公用电话给王欣然打电话。 “你现在在哪儿?”王欣然的语气还算平静。 “你们想抓我?”吴中元反问。 “你回来吧,我们不会限制你的自由。”王欣然说道。 “你和赵颖,哪个更可怕?”吴中元问道。 “我们跟他们有本质区别,告诉我你的位置,我去接你。”王欣然说道。 “我再相信你一次,如果你们令我失望,我只能选择逃亡。”吴中元说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然后挂断了电话。 十五分钟之后,王欣然来了,开的还是之前征调来的那辆轿车。 “上车。”王欣然降下了车窗。 吴中元上了车,也不看王欣然。 “东西都藏好了?”王欣然将吴中元的手机扔给了他。 “藏好了。”吴中元说道,一份原件,一份照片,分别藏在了不同的四个地方,其中两份藏在山区,还有两份藏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王欣然自然不会问吴中元将东西藏在了哪里,也没怪罪他先前打晕了自己,只是平静开车,十分钟之后,上了回省城的高速公路。 长时间的沉默。 最终还是王欣然先开了口,“我不怪你,换成是我,可能也会这么做。” 这话已经带有很明显的服软意味了,但吴中元却没有接话。 王欣然知道他耿耿于怀的是什么,“请你体谅我,有些事情不是我能说了算的,如果我可以做主,我会答应你的要求。” 吴中元终于开口了,“他是我的家人,我就是他的亲属,你们想要验尸,至少也得经过我的同意。” “你说的对,但是也请你换位思考,他来历不明,身上可能带有未知的危险细菌,为了公共安全考虑,我们必须谨慎处理。”王欣然说道。 “我也来历不明,你们是不是也要解剖我?”吴中元始终无法释怀。 “不会的,”王欣然摇了摇头,“你是我们国家的公民,享有公民的所有权利。” 吴中元心中有气,又不接话了。 过了片刻,王欣然又说道,“你可以选择跟我们合作。” “就你们这态度,我怎么敢跟你们合作?”吴中元语气很不好。 王欣然看了吴中元一眼,然后说道,“他写下的那些文字,需要非常专业的学者才有可能翻译解读。” “不用,”吴中元的语气很坚决,“我谁都不用,我自己来。” “你会?”王欣然问道。 “我不会,但我可以学。”吴中元正色说道。 “有些学术研究需要多年的钻研和浸霪,不是朝夕之功,你亲自翻译,事倍功半。”王欣然说道。 吴中元没有接话。 沉默了五六分钟之后,吴中元主动开口,“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王欣然转头。 “如果我把所有的资料都给了你们,你们翻译出来之后,会送我回去吗?”吴中元问道。 王欣然摇了摇头,“这个问题的关键不是我们肯不肯送你回去,而是你能不能回去,据我所知,虫洞和时空扭曲的发生都是非常偶然的,不受任何人的控制,而现在的科学技术也没有发展到可以人为操控的地步。” “那我是怎么来的呢?”吴中元反问,“他又是怎么来的?吴千山又是怎么来的?” 王欣然思考之后,开口说道,“按照他的描述,你们可能是被人用某种超自然的能力送过来的,但你不要忘了,即便这种人真的存在,也只存在于远古时期。” “你不要岔开话题,我只想知道,如果你们翻译出了那些文字,找到了能够送我回去的方法,你们会送我回去吗?”吴中元问道。 “我知道你想听怎样的答案,”王欣然摇了摇头,“但我不想骗你,如果真有这种穿越时空的方法,我们一定不会允许任何人使用,因为按照相对论的说法,逆向的时空扭曲,很可能会对现代产生未知的潜在影响,任何危及国家和人民安全的事情,都是不被允许的。” 吴中元没有再问,实则王欣然的回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之所以发问,不过是进一步的进行确认。 回程时王欣然没有再开那么快,晚上七点多才下了高速。 将车子交给学校附近的公安机关,二人步行回返。 “你看过超人吗?”王欣然问道。 王欣然问的很突然,吴中元一时之间没明白她什么意思,“你说什么?” “我问你看过超人系列的电影吗?”王欣然问道。 吴中元点了点头,王欣然所说的是一部科幻电影,电影里的超人不是地球人,而是来自另外一个星球,此人之所以能够成为超人,是因为他原本生活的星球与地球差异很大,他的能力在地球上被无限放大,而他如果回到自己的星球,只不过是个普通人。 “跟我们合作吧,只要找到激活你休眠状态下的两条染色体的方法,就能激发你的无限潜能。”王欣然伸出了橄榄枝。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们领导的意思?”吴中元问道。 “都有。”王欣然说道。 吴中元没有立刻接话,而是自脑海里斟酌王欣然建议的可行性,他现在就像个危险的*,官方必须时刻对他进行密切监控,不过这个*如果听命于官方,这种潜在的危险就解除了。 “我会因此失去自由吗?”吴中元问道。 “不会,”王欣然说道,“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你再继续留在学校并不明智,如果你被他们掳走,有危险的不止你自己。” “容我考虑考虑。”吴中元没有把话说死。 “好,我明天等你答复。”王欣然限定了时间。 吴中元点了点头,转而伸手入怀,拿出了一张纸,这张纸上写的是吴追关于鸟人情况的回答,不是关键问题。 吴中元将这张纸递向王欣然,“找人试着帮我翻译一下……” 第三十章 画符 王欣然伸手接过,借着路灯的光亮看了一眼,“其他的那些呢?” “我藏起来了,”吴中元的语气很平静,“你们也能知道我大致藏在了什么区域,不嫌麻烦你们可以试着去找。” 王欣然瞅了吴中元一眼,收起了手里的那张纸。 “或者等我们之间建立了信任,我主动拿出来给你们研究。”吴中元说道。 王欣然又瞅了吴中元一眼。 吴中元没有再说话,迈步向前。 走了几十米,吴中元歪头看向路旁的一家川菜馆,早些时候他经常带着赵颖来这里吃饭,还专点辣菜折腾她,现在想来这么做有点儿不地道,毕竟每次都是人家请客。 “饿了吧,我请你吃饭。”王欣然说道。 “你有钱吗?”吴中元继续往前走。 王欣然没接话,她还真没钱,回程时加油的钱还是吴中元出的。 “我帮你跑前跑后,帮你的忙还得挨你的打,你不会让我饿着肚子回去吧?”王欣然又是一脸的鄙夷。 “前面有吃的。”吴中元说道。 十分钟之后,二人一人拿着一个煎饼果子进了学校。 “你咋这么抠呢?”王欣然瞅吴中元。 “不算抠了,你的那个还加了根火腿肠呢。”吴中元咬嚼着煎饼果子。 如果瞅能把人瞅死,吴中元几分钟就得死一次。 走了几十米,王欣然说道,“马上就要放假了,早点儿把东西都收拾好。” 一个“都”字让吴中元听出了味道,“我只是跟你去一趟,待几天我就走,放完假我还得回来接着念书。” “你还回来念书?”王欣然貌似很意外。 “不念书我干嘛去?”吴中元将包裹煎饼果子的纸袋子放进了垃圾箱。 “自然是加入我们,为国家出力,”王欣然趁机撺掇,“念书无非是为了找个好工作,我们的待遇很好的……” “如果待遇真的很好,你就不会跟我借钱了。”吴中元插嘴。 王欣然气的要死,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 吴中元不接她话茬,转身走上了去往男宿舍的岔道儿,“我回去了。” 尽管生气,王欣然还是跟了上来,“说真的,你晚上回去再慎重考虑一下,我们挑人非常严苛,不但思想品德和政审要过关,还必须有一技之长,不是每个人都能加入我们的。” “你有什么一技之长?”吴中元随口问道。 王欣然没有立刻回答。 “消消乐玩儿的好?”吴中元揶揄。 王欣然自然很生气,却能忍得住,“别激我,以后你会知道的。” “我会慎重考虑的,不过我没有一技之长。”吴中元说道,王欣然虽然冲他伸出了橄榄枝,但他的兴趣并不大,原因很简单,王欣然说的是一旦将他处于蛰伏状态下的两条染色体唤醒,他的潜能就会被激发出来,但现在的问题是王欣然等人并不知道如何唤醒这两条染色体,万一一直找不到有效的方法,岂不是一直要待在那里被人研究。 还有,即便他们真的找到了唤醒这两条染色体的方法,也不一定会予以唤醒,因为他们会担心他一旦拥有了强大能力之后会不听话。 “你有啊,”王欣然拉住了吴中元,“你会气功,还会画符作法,有能力处理超自然事件。” “谁告诉你我会画符?”吴中元哭笑不得。 王欣然指了指吴中元手里的袋子,这袋子里装的就是他早些时候从丧葬用品店买来的黄纸等物。 “别闹了,”吴中元无奈摇头,“我根本就不会画符,我也没能力处理超自然事件,行啦,我到地方了,你快回去吧。” 王欣然不甘心,但也只能走了。 回到宿舍,王纪泽站了起来,“中元,你哪儿不舒服?” 见王纪泽神色有异,吴中元疑惑问道,“怎么了?” “今天下午我正在宿舍看书,突然来了两个人,说是你的亲戚,我问他们要干什么,他们说你病了,要来帮你收拾点儿换洗的衣服。”王纪泽说道。 吴中元闻言眉头大皱,“他们翻我东西了?” “没有,”王纪泽摇头,“他们刚进门就接了个电话,然后急匆匆的走了。” “几点的时候?”吴中元追问。 “四点多点儿。”王纪泽说道。 “哦。”吴中元应了一声,王纪泽说的这个时间正是他给王欣然打过电话不久,来的那两个人应该是王欣然的同事,在他逃离医院之后误以为他开始逃亡,想要过来带走他的随身物品。 “我怎么看他们不像好人哪,你是不是惹上什么事儿了?”王纪泽关心的问道。 “没大事儿。”吴中元随口敷衍,说完,不忘说了声“谢谢你哈。” “你今天干什么去了,我还以为你晚上又不回来了呢。”王纪泽说道,一间宿舍住了三个人,不久之前宛山海刚被鬼附身了,险些吓死他,吴中元不回来,他晚上害怕。 “我不舒服,去了趟医院,然后又去了趟道观,跟道士要了点儿东西。”吴中元说道。 “要了什么?”王纪泽好奇。 “你先下去帮我买几个苹果,回来跟你说。”吴中元拿了十块钱给王纪泽。 王纪泽拿了钱,下楼去了。 把王纪泽支开,吴中元开始检查自己的东西,东西都在,也没有被翻动过的迹象。 出趟校门往返要半个多小时,他有足够的时间照着那本《鬼画符》画写符咒,第一次画符,感觉很怪异,笔画也不流畅,练习了好几遍,方才像点样子。 对付鬼上身的办法有好几种,符咒也有好几种,吴中元也不知道哪个有效,四种符咒都画了一张。 据这本书上说,鬼属阴,之所以能附身于人,主要是因为人的阳气不够重,所以鬼上身大多发生在人生病或虚弱期间,根据坟地周围遗留的纸巾等物不难发现,宛山海当晚可能跟女朋友在坟地附近嘿嘿嘿了,导致了阳气虚弱,所以才被那老太太的鬼魂给附了身。 这几种符咒的作用都是增强人体的阳气,都是贴的,实际上还有一种是烧成灰,放在酒里喝的,不过这个他没画,因为宛山海的爸妈肯定不会让他喝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画好了,王纪泽也回来了,放下苹果,迫不及待的问吴中元跟道士要了什么。 吴中元拿出写好的符咒,“这个。” “哦,护身符啊,这东西管用吗?”王纪泽半信半疑的接了过去,“咦,怎么墨迹好像还没干?” “不知道,”吴中元摇头,“宛山海人不错,希望能帮到他,我最近忙,你明天把这几张符给他送过去。” “行,你把地址写给我,我明天去找他,”王纪泽打量着这几张符咒,“这东西怎么用啊?” “贴的。”吴中元说道。 “往额头上贴?”王纪泽歪头咧嘴。 “又不是僵尸,贴什么额头,往背上贴,”吴中元解释,“贴的时候记住字朝里。” “贴哪张?”王纪泽又问。 “也不知道哪张管用,你都贴一遍试试。”吴中元拿过纸笔,把宛山海的地址和电话写了下来,递给了王纪泽。 王纪泽接过看了一眼,“黄周路的黄周不是这么写的,黄中间是个由,不是田,那个周也不对……” “你看得懂就行了,”吴中元站起身,亲身拍打示范,“记住,贴的时候一定要用力,说是贴,其实是拍上去的。” “要不,要不还是咱俩一起去吧。”王纪泽有点胆怯了。 吴中元拿了个苹果躺回床上,“你自己去吧,我相信你,你搞得定的。” “万一我搞不定呢?”王纪泽害怕。 “那就让它把你搞定好了……” 第三十一章 决定 王纪泽知道吴中元在开玩笑,但害怕还是难免,只能央求吴中元跟他一起去。 吴中元吃着苹果,并不接话。 见吴中元主意已定,王纪泽也不便再央求,但是心中忐忑,便抬起右手,拿着符,反复演练着拍打的动作。 一天之中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吴中元迫切的想要梳理线索,理清头绪,但线索太多,也太杂乱,一时之间也不知从哪里开始。 现在事情的大致脉络已经出来了,他的父亲很可能是远古时期某个部落的首领,在一场战斗中,部落的巫师,也可能不叫巫师而叫法师或祭师,总之是拥有神奇法术的人,施展法术想要将他移到安全的地方。 可能是施法的巫师能力不足,也可能是事发仓促,巫师忙中出错,本应该是位置的转移,却搞成了时间的转移,将他和那个鸟人送到了数千年后的现代。 二人出现的具体方位应该就是现在的黄县一带,鸟人的情况与吴追的情况类似,无法适应现代的空气而死去,在临死之前将他托付給了自己的师父。 鸟人临死前应该告诉过师父他的姓氏,也可能是他的名字,因为在远古时期,姓名是不分的,吴也很有可能是他们所在部落的首领,有点类似于大王这一类的称呼,每一代的首领可能都叫吴。 真相究竟怎样,目前无法考证,这个也不是关键问题,可以暂行搁置。 前后串连,可以发现吴追很可能不是唯一前来寻找他的人,顺治年间的总兵吴千山身上也有熊头纹身,他应该也肩负着和吴追相同的使命,只不过他被送去了另外一个年代。 历史是考古的基础,学考古的历史都学的好,历史年代都在吴中元的脑子里装着,大致算来,顺治年间距今三百六十年左右,不管是三百六或者三百六十五,都是一个非常玄妙的数字,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部落巫师发现把他搞丢了之后,急忙召集人手寻找他,但巫师本身也无法确定具体把他弄哪儿去了,只知道一些疑似的地点,确切的说是疑似的时间点,这个疑似的时间点很可能就是三百六十年或者三百六十五年。 远古时期距今大约有五千年,按照这个计算,巫师至少派出了十几个族人外出寻找他,吴追和吴千山都是前来寻找他的勇士之一。 由于缺乏实物证据,这也算不上分析,只能算是推测,不过这应该是最合理的推测。至于真相是不是这样,需要翻译出吴追留下的那些文字才能最终确定。 到了熄灯的时间,王纪泽把灯关了。 黑暗可以令人更加专注,吴中元闭着眼睛,继续推测。 仔细想来,刚才的推测也有不合逻辑的地方,那就是他丢失之后,巫师应该并没有立刻开始寻找,他出现在这里十八年,原来的世界应该也过了十八年,也就是说吴追是在他失踪十八年后自“老家”出发,过来寻找他的。 之所以有这样的判断,有两个依据,第一,吴追见到他之后只有激动,没有疑惑,这说明吴追出发时就已经知道要找的不是一个婴儿,而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第二,也是前后串连的结果,巫师既然送人出来寻找他,就说明巫师知道他可能存在的时间点,这个时间点也就是巫师施法转移的最小单位,所谓最小单位,说白了就是这个巫师施展时空转移时是以三百六或者三百六十五为单位的,他的法力也只能以这个时长为单位,没办法转移到除此之外的其他时间点。 这应该可以算是巫师施法的一个瑕疵或是不足,而这个瑕疵和不足,也恰好成了巫师送人出来的一个重要依据,每个施法单位送一个人过去,这种作法虽然也有很大的碰运气成分,却不是大海捞针那么茫无目的。 至于他的族人为什么在十八年后才开始寻找他,这个疑问应该也可以在吴追留下的文字里找到答案。 零碎的线索逐一理顺,接下来需要考虑的就是最重要的问题,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设法回去。 先不说能不能回去,只说想不想,这个最关键。 吴追生前不愿告诉他父母的真实情况不是没有原因的,父母已经不在了,他的确缺乏回去的源动力,远古时期对他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先说物质生活,什么鲁菜川菜煎饼果子,这些就不用惦记了,连面包和馒头也不会有,因为小麦不是中国本土作物,古时候没这东西,连玉米也是外来的,那时候的人主食是小米儿和豆子,好在还有水稻,兴许偶尔能吃上一碗米饭。 再说精神生活,古时候没电,跟电有关的都没有,估计也不会有书可看,族人全是一群没有上过学的文盲,兴许还有几个认字儿的半文盲,完全没有共同语言。不对,本来也没有共同语言,一旦回去,连语言都得从头学习。 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不能忽略,如果回去了,肯定得打仗,又是能够转移时空的巫师,又是一拳打穿钢铁的勇士,自己这点儿硬气功根本就不够看,可别千辛万苦回去了,刚一露头儿就让人一拳给打死了。 不过现在有现代化武器,如果能带把*和几千发子弹回去,那就省事儿了,不过仔细想来,这种想法不啻于痴人说梦,鸟人的棺材里什么都没有,吴千山的棺材里除了那块玉石也没见有什么远古时期的东西,而吴追远道而来,连个武器都没带,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进入虫洞不能携带太多东西,顶多穿件衣服,不至于光着屁股。 越想越感觉可怕,越想越感觉现代好,越想越不想走。 但往深了想,不走也不行,现在身份已经暴露了,官匪都看他是个事儿,自己染色体异常,也不敢娶妻生子,可不能听王欣然忽悠,这家伙还拿超人说事儿,什么鸟超人哪,说白了就是个异类,就是个跟别人不一样的怪物,留在这里又是明枪又是暗箭的,战战兢兢,防不胜防,指不定哪天就被抓去解剖了。 吴中元此时的心情只能用郁闷二字形容,说郁闷不太确切,应该是非常非常的郁闷,留下是刀山,回去是火海,不管是留下还是回去,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总是盲目的,他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审视,谨慎斟酌,最终还是决定设法回去,促使他做出这一决定的原因有三个,第一,这里不是他的世界,他的族人既然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寻找他,就说明非常需要他,他不能逃避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第二,自己出现在这里本来就是个错误,是错误就得弥补,从哪里来,就该回哪里去。 最后一个原因不怎么高尚,不过却是很真实的一个原因,也是很人性的一个原因,那就是留在这里没办法结婚生孩子,回去了可以成家娶老婆…… . .我的微信公众号 fengyujiuqiu 也就是我笔名的拼音,大家有兴趣可以关注一下。 第三十二章 倒霉的师父 既然确定要回去,接下来需要思考的就是怎么回去。 不过这个问题可以留到明天再想,一天之中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赶了这么远的路,吴中元早就累了,起身去了趟厕所,回来就睡了。 次日清晨,王纪泽叫醒了他,这家伙反悔了,不敢独自去找宛山海,想要拉他做伴儿。 吴中元没睡够,不耐烦的撵走了王纪泽,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还不到八点,明天就要放假了,今天不用上课,翻个身,继续睡。 没过多久,有人进来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吴中元只当王纪泽去而复返。 来人不吭声儿,径直走向窗前桌子,拿了个苹果咬嚼。 “你怎么来了?这可是男宿舍。”吴中元虽然仍未转身,却知道来的是王欣然,因为王欣然抽烟,身上有烟味儿。 “例行检查,看你跑了没有。”王欣然大大咧咧。 眼瞅着没法儿再睡了,吴中元翻身坐起,套上了毛衣,“昨天来翻我东西的是你们的人吧?” “不好意思,他们以为你跑了。”王欣然不以为然。 “我不会跑的,你快走吧,”吴中元撵人,“这里是男宿舍,被别人看见了不好。” 王欣然不但没走,反倒拉过椅子坐了下来,咬嚼着苹果,“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呀?”吴中元反问。 “少装糊涂,想好了没有,要不要加入我们?”王欣然问道。 “哦,这事儿啊。”吴中元打了个哈欠。 王欣然瞅了吴中元一眼,继续吃苹果。 “你先出去行吗?”吴中元说道。 “干嘛?”王欣然皱眉。 吴中元无奈叹气,“我要穿裤子。” “事儿真多。”王欣然心不甘情不愿的站了起来, 等王欣然出门,吴中元掀开被子,穿上裤子拿着脸盆和洗刷用品去卫生间洗刷。 王欣然竟然跟着去了,靠着走廊的墙壁歪头看着吴中元。 不时有男同学穿着裤衩出来上厕所,看到王欣然,都忙不迭的跑回了宿舍。 “你能不能讲究点儿?”吴中元很是无奈,“你回宿舍等着我吧,别在这儿站着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越到最后越容易出事儿,从现在开始,我得跟你形影不离。”王欣然点上了香烟。 吴中元知道王欣然说到做到,除了皱眉也做不了别的,简单的刷了牙,洗过脸,拿着脸盆回宿舍。 王欣然大摇大摆的跟在后面,进到宿舍,“咣”,把门关上了。 “你干嘛呀?”吴中元急忙打开了门。 “你不冷啊?”王欣然又关上了门。 吴中元没敢再开,再开,王欣然还得关上,更惹人起疑。 “想好了没有?”王欣然追问。 吴中元拿起水壶倒了杯水,坐到床边,“再容我想想。” 王欣然也没有催促,抽完烟,又拿过了桌上剩下的那个苹果,十块钱买了四个苹果,这家伙自己就吃了俩。 既然已经决定要回去,就得想好怎么做才能回去,眼下的情况虽然看似复杂,实际上只要冷静思考,还是能理出头绪的。 目前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三条路,第一条,继续按部就班的念书,等到时机成熟,悄悄溜走,独自行动。 这么做的好处是自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干涉。缺点是时刻被两方面的人马惦记着,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指不定哪天就出事了。还有就是自己独立行动得不到任何的帮助,单是翻译吴追留下的那些文字就是很大的难题。 此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不容忽视,那就是即便找到了回去的方法,回去的时间点也不能随心选择,极有可能也需要遵循三百六或者三百六十五这样的跨度单位,假如真是这样,最直接的影响就是现代过一天,远古时期也会过一天,他在这里耽搁的时间越久,远古时期的族人等待他的时间也就越长。 如果不是非常需要他,族人和巫师不会如此拼命的搜寻,也就是说,拖的越久对远古时期的族人越不利,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去,如果拖个十几二十年,怕是就算回去了,族人也死光了。 第二条路就是选择与王欣然等人合作,这么做的好处是能够得到官方的大力支持,不管干什么都是事半功倍,而缺点就是处处受制于人,得服从上级的指挥和命令,不能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且到时候官方很可能还会设法阻止他回归。 最后一条路是设法联系赵颖,跟赵颖合作,这条路看似是条死路,实际上也有可行性,因为赵颖等人背后的势力也很强大,王欣然等人能做到的事情,他们应该也能做到,最主要的是赵颖这批人没有官方背景,做事情没有太多顾虑,只要有足够的交换条件,他们也可以提供巨大的助力。不过这条路也有个很大的弊端,那就是赵颖等人很危险,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实际上除了这三条路,他还想过请师兄林清明帮忙,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即逝,此事非常危险,不能拉林清明下水,不然很可能会害了他。 思虑良久,吴中元始终拿不定主意,平心而论这三条路他更倾向于第一条,第一条路最大的好处是自由,最大的弊端不是危险,而是慢,他拖不起,确切的说是他远古时期的族人拖不起。 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有些时候前瞻太远也没用,因为事情一直是处在变化中的,今天情况是这样,明天可能就变了,既然想不出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如果我不加入你们,后果是什么?”吴中元抬头看着王欣然。 “也没什么后果,”王欣然说道,“我们总不能把你抓起来,不过出于对你安全方面的考虑,我们会加大对你的监控力度。” 吴中元笑了笑,是苦笑,王欣然虽然说的很含蓄,实际上是有威胁成分的,他如果不合作,官方就会死死的盯住他,在这么严密的监视之下,他不可能隐秘的去干什么。 “翻译有结果了吗?”吴中元问道。 “你以为是繁体变简体呀?哪有那么快。”王欣然摇了摇头。 “大约需要多久?”吴中元又问。 “一个周,”王欣然说道,“不管能不能翻译出来,都不会超过一个周,如果届时还没有翻译出来,估计以后也翻译不出来了。” “等翻译有了结果,我再决定去不去。”吴中元用了缓兵之计。 王欣然倒也能够理解,“行啊,就按你说的。” 正事儿说完了,王欣然却没有走的意思,而是歪身躺在了王纪泽的床上,玩起了手机。 就在吴中元盘算怎么撵走她之际,王欣然说话了,“你不是想知道你师父的情况吗?我调出来了,现在发给你。” 吴中元拿过手机,点开了王欣然传过来的文件。 文件上面有师父的照片,有七八张,从中年到老年都有,这些照片他此前一张都没见过,仔细看,照片上大多有钢印和红戳,应该是自不同时期的证件上拍下来的,另外,师父拍的这些照片穿的都是便服,并没有穿道袍。 下面是关于师父情况的说明,姓名,籍贯,出生年月,某个时期在干什么这一套。 师父的名字吴中元知道,籍贯他也知道,但师父的出生年月他不知道,不过他现在知道了,师父出生于一九一五年。 文件不短,吴中元五分钟才看完,看完之后心情并不平静,只因师父的命实在是太苦了,这一辈子只能用俩字儿来形容,那就是“倒霉”。 师父姓杨,俗家兄弟姐妹九个,他排行老八,出生之后不久就被过继给了本家一个没有子女的叔叔。 儿时生过天花,险些死了,脸上的麻子想必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后来家乡遭了水灾,跟叔叔和婶婶闯关东,中途需要过河,船翻了,又差点儿死了。 虽然获救,叔叔婶子却淹死了,眼瞅着就要饿死了,被一个游方的道士收养了,跟着那个道士颠沛流离了几年,终于从北方一处道观安顿了下来。 再后来抗日战争爆发了,日本鬼子打过来了,八路军游击队打鬼子,鬼子也到处抓八路,游击队那时候装备不行,没办法跟鬼子正面作战,打不赢就往山里躲,山里没吃的,也没住的地方,他们有时候也会去寺院和道观栖身,鬼子来了,抓不到八路,就迁怒于和尚道士,鬼子有很大一部分是信佛的,所以不怎么难为和尚,对道士他们可就不客气了,扫荡时几乎是遇到就杀,把道士撵的满山跑。 师父没什么坚定的立场,眼瞅着当道士容易死,干脆还俗了,给地主家当长工。 好不容易熬到抗战结束,本以为好日子要来了,没想到是来了个土改,地主被打倒了,地被分了,师父也受到了牵连,原因是他当长工时带着另外几个人一起干活儿,被定性成了地主压迫人民的帮凶,少不得挨折腾。 后来国家落实宗教政策,大难不死的道士又陆陆续续的回到了道观,师父也回去了,但好日子没过几天,又开始破四旧,道士成了牛鬼蛇神的代名词,道观被拆了,道士被揪出来批斗,很多都直接斗死了。 师父肯定也挨斗了,这次直接被斗怕了,就算被平反了,他也不敢再住道观了,干脆游方行走,说好听点儿叫游方行走,说难听点儿就叫四处流浪,流浪了十几年,攒了点钱,最终自黄县落了脚,晚年收养了师兄和他。 “唉。”吴中元叹了口气。 “八点多了,下去吃早饭吧。”王欣然说道。 吴中元还没来得及接话,手机响了,拿起接了,对面传来了黄萍的声音,“中元,是我,你在哪儿呢?” 见黄萍语带哭腔,吴中元隐约预感到了些许不详,“我在学校,怎么了?” “你能来高县一趟吗,你哥出事儿了……” 第三十三章 忠心还是愚蠢 “出什么事儿了?”吴中元急切追问。 “他跟人打架受伤了。”黄萍语带颤音。 吴中元一听,越发焦急,“跟谁打架了?在哪儿受的伤,你们现在在哪儿?他伤的严不严重?” 电话那头儿的黄萍显得非常紧张,只说林清明受伤了,现在正是高县医院,让他尽快赶过去,说完就匆匆忙忙的挂上了电话。 “这女人是谁呀?”王欣然不无怀疑,“给你师兄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吴中元正准备这么做,急切的拨打了林清明的手机,响了几声,那头儿挂掉了。再打,还是拒接。继续打,提示关机了。 又打刚才的固定电话,没人接,看那固话号码,的确是高县的,高县跟黄县毗邻,当初林清明挖煤就是在高县的矿上。 “你不用着急,我陪你去,”王欣然快步出门,“你把东西收拾好,去学校门口等我,假前咱们就不回来了。” 吴中元答应一声,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他也没什么行李可收拾,就几本书和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个小背包就装了。 下楼往学校门口走的路上,王欣然追了上来,行李也不多,一个不大的单肩包儿。 吴中元走的很快,王欣然快步跟着,“你小心点儿,圈套的可能性大。” 吴中元摇了摇头,“这个办法他们前天晚上才用过,应该不会再用。” “兵不厌诈,他们可能就希望你这样想。”王欣然还是倾向于此事是敌对势力的圈套。 “不会的,他们知道你在我身边,也知道你身上带了枪,”吴中元再度摇头,“你想多了,我哥可能真的出事儿了。” 王欣然想了想,拿出手机拨打电话,接通之后冲对方说道,“帮我查一下赵大中昨晚的行踪。” 吴中元行走之时转头看了王欣然一眼,王欣然这个做法是对的,他们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自然也包括亲属关系,林清明给赵大中当保镖他们也知道,林清明如果出事儿,极有可能与赵大中有关。 二人出了大门,拦了辆出租车,往高县赶。 出租车最喜欢跑长途,因为赚钱多,司机心情好,就想跟二人闲聊,但说了几句,见二人面色阴沉,便识趣的闭嘴,专心开车。 还没上高速,王欣然的手机响了,她的手机可能是特制的,就算坐在她的旁边,也听不清电话那头儿说了什么。 对方一直在说,王欣然只是听,没打岔儿也没发问,只在挂上电话之前说了句‘好,我知道了。’ 等王欣然挂断电话,吴中元忐忑看她,对方一直说了两三分钟,事情肯定很复杂。 王欣然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你师兄真的受伤了,赵大中昨天去高县谈生意,和当地的黑社会发生了冲突,对方动枪了,你师兄中了两枪。” 吴中元直接吓懵了,“两枪?” “你别急,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王欣然急忙安慰,“对方用的两把枪都不是制式枪支,一把是猎枪,一把是仿五四,仿五四打在了腹部,猎枪打在了腿上。” 吴中元紧张时有个习惯性的动作,喜欢搓脸,这次也不例外。 “我早就提醒过你,赵大中有黑社会背景,让你师兄不要跟他走的太近。”王欣然不无埋怨。 吴中元茫然点头,王欣然的确说过这话,是在第一次见到林清明时说的。 “他现在伤情稳定下来了吗?”吴中元问道。 王欣然瞥了吴中元一眼,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仿五四没有膛线,威力不大,那一枪没什么大碍,但猎枪是近距离开枪,打在了他的左腿上,伤势比较严重,医院建议截肢,你师兄本人不肯。” 王欣然说完,吴中元瞬间一身冷汗,“截肢?这么严重?” “严重?你有没有搞错,那可是枪,能要人命的,废条腿还不简单?”王欣然叹了口气,“对方十几个人,他挨了两枪还硬撑着把赵大中带了出来,如果不是他中枪之后还剧烈活动,伤势可能还不会这么严重,真不知道他这是忠心还是愚昧?” 吴中元没有接话,林清明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即便没有跟赵琳谈恋爱,他也不会扔下赵大中不管,因为他拿了赵大中的钱。 二人虽然说话声音并不大,却仍被司机听到了,人都有好奇心,他也不例外,“两位是干什么的呀?” “你真想知道?”王欣然的声音又冷又硬。 司机自后视镜看了王欣然一眼,见她面色阴冷,心中惊惧,连连摇头,“不想,不想,我开玩笑的。” 自此,司机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敢说,老老实实的开车,两个小时之后,赶到了高县医院。 王欣然之前曾经跟总部通过电话,知道林清明在那栋楼,下车之后带着吴中元去往外科大楼。 电梯停在了十一楼,电梯门打开,吴中元看到了黄萍,电梯对面有排椅子,黄萍就坐在那里。 吴中元看到了黄萍,黄萍也看到了他,紧张站起,“你来了。” “你怎么坐在这儿,我哥呢?”吴中元问道。 “在六号病房,你快去看看他吧。”黄萍抬手西指。 吴中元走了几步,见黄萍站着没动,疑惑回头,“走啊。” “我不去了,”黄萍情绪很低落,“他女朋友在里面。” 吴中元急于知道林清明的情况,也没有再和黄萍说什么,循着门牌,找到了林清明所在的病房。 病房里有三张床,但只有林清明一个病号,躺在靠窗的病床上,身上各部位包扎了很多纱布,除了两处枪伤还有其他伤口。 病房里除了林清明,还有三个人,一个是坐在床边的赵琳,还有两个是坐在病床对面的年轻人,上身穿的是便服,但看裤子和鞋子能看出来,这俩应该是警察。 见吴中元进门,三人同时站了起来。两个年轻人先冲吴中元走了过来,“你是什么人?” “我是他弟弟。”吴中元拨开了二人,冲林清明走了过去。 见到吴中元,赵琳彷如看到了救星,“你来的正好,快劝劝他。” 吴中元并不喜欢这个人,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接她话茬。 “你怎么来了?”病床上的林清明先开了口,语气之中透着不满。 确定林清明没有生命危险,吴中元也冷静了下来,“怎么回事儿?” “是谁告诉你的,黄萍?”林清明反问。 吴中元没有回答林清明的问题,也没有再问,他了解林清明,林清明不想说的事情,他是问不出来的。 “你跟我出来一下。”吴中元冲赵琳说道,说完,转身先走。 赵琳看向林清明,见林清明没有表示,便跟着吴中元来到了走廊。 吴中元喊赵琳出来,自然是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脉络他在车上已经知道了,现在问的是详细情况。 可惜赵琳也不了解内情,只知道有人要害她爸,林清明是为了保护她爸才受的伤。 眼见问不出什么,吴中元又去了医生办公室,询问林清明的伤情。 在确定吴中元是林清明的家人之后,医生将详细的检查结果告诉了他,连拍的片子也给他看。 吴中元不太懂这些,喊来了王欣然,王欣然貌似很了解人体结构,看过X光片子,面色凝重,“五厘米左右的股骨呈粉碎性损伤,碎骨缺失了很多,留在体内的呈放射性分布,碎的这么严重,怕是没有手术接续的可能了。” 说完,又在医生佩服的眼神中拿过了检查报告,仔细看过之后咋舌摇头“近距离开枪,散弹和*引发的高温对左腿进行了双重伤害,这种情况进行保守治疗伤口极易感染,只能手术截肢。” “是,你女朋友说的对,”医生连连点头,“你快去开导开导你哥哥,一时之间他肯定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但他的情况如果继续拖延,极有可能危及生命。” 吴中元站着没动,没人比他更了解林清明,林清明不可能同意截肢,别说林清明本人,连他也不会同意林清明截肢。 万般无奈之下,吴中元歪头看向王欣然。 王欣然知道他在求救,但她也无能为力,“这么严重的伤情,就算送到国外去,也不可能有截肢之外的办法。” “不截肢一定会死?”吴中元问道。 这个问题王欣然没办法回答,只能看向一旁的医生,医生摇了摇头,“你如果不相信我们的诊断和治疗水平,就转到省里的大医院吧,”说到这里,又急忙补充,“我这可不是往外推,我只是建议。” 吴中元无奈,沮丧的离开了医生办公室,回到了病房。 林清明知道吴中元回来了,却没有睁眼,也没有说话。 “你准备怎么办?”吴中元沉声问道,在林清明眼里他还是个小毛孩子,但那也只是在林清明看来,实际上他远比林清明认为的成熟的多。 “接上。”林清明轻描淡写。 吴中元努力克制着情绪,“你这不是骨折,是枪伤,骨头被打碎了,有一些还不见了,接不上了。” 林清明没有接话。 “我再想想办法。”吴中元转身离开了病房。 他没敢用自己的手机给王院长打电话,用的是护士站的电话。冲王院长详细的描述了林清明的情况之后,征求王院长的意见。 王院长没问伤者是谁,只是站在专业角度提供了一点建议,林清明受伤的部位没办法用替代品,想避免伤口感染也很难,截肢几乎是唯一的办法。 吴中元不甘心,“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保住他的腿,哪怕以后不能走路都无所谓,只要别截掉。” 王院长在电话那头儿思考了很久,“可以用内植夹板固定,但夹板不能承重,就算外伤痊愈,病人以后也不能走路。” 吴中元冲王院长道了谢,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之后,吴中元又去了医生办公室,冲医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确切的说是王院长的建议。 医生摇头,“内植夹板很昂贵,花了几十万,最后还是不能走路,有什么意义?” “几十万?”吴中元震惊。 “夹板也分好多种,适用于他这种情况的夹板一片就需要十几万,他最少需要两到三片。”医生说道。 吴中元沉吟片刻,咬牙点头,“行,钱我来想办法,你尽快准备吧……” 第三十四章 过河拆桥 “这种夹板我们医院有库存,不需要提前准备。”医生说道。 吴中元自然听得出医生的话外之音,几十万不是个小数目,医院想在手术之前收到押金。 “好,我去筹钱,”吴中元点了点头,“你给我个准数儿,得多少?” “一片十五万左右,两片很难准确固定,最好用三片,还有其他一些辅助费用,你得准备五十万。”医生说道。 “五十万,五十万……”吴中元喃喃自语,转身离开了医生办公室。 回到病房,吴中元又把赵琳喊了出来,林清明是因为保护赵大中而受伤的,于情于理这个钱都该赵大中出。 听吴中元说完,赵琳拿出手机给赵大中打电话。 本以为赵大中会立刻同意拿钱,没想到他的态度却很奇怪,担心赵琳身边有人,先让她去没人的地方接电话。 赵琳走远了,吴中元就听不到二人在电话里说什么了。 十几分钟之后,赵琳回来了,表情很不自然,透着尴尬和羞愧。 单是看她表情,吴中元心里就凉了半截儿,但他仍然抱有一丝希望,“你爸怎么说?” 赵琳此时连与吴中元对视的勇气都没有,懦懦的说道,“他让我马上回去。” “什么意思?”吴中元急了,如果是让赵琳回去拿钱,她绝不会是这种神态和语气。 “清明打死了他们两个人,还有几个重伤,警察正在调查,律师说现在不能跟清明有太多瓜葛,也不能有金钱上的往来……”赵琳的声音越来越小。 吴中元险些气炸了肺,却强忍着没有立刻发作,“你可以回去拿现金,没人会知道,你们有的是钱,五十万对你们来说也不多。” “好,”赵琳勉强点头,“我回去试试。” “不是试试,是一定要拿钱回来,我们没有这么多钱,”吴中元急切的说道,“做人得讲义气,我哥是为了保护你爸才受的伤,你们可千万不能撇下他不管。” “我刚才也跟我爸这么说了,他说……算了,我先回去吧。”赵琳转身想走。 吴中元急忙伸手拉住了她,“等等,你爸怎么说的?” “他……他说他也没亏待清明。”赵琳低着头。 吴中元自然知道赵大中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两三千,而林清明的工资是一个月一万块,这就是赵大中所谓的没有亏待林清明。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道理我也懂,但我哥救了你爸的命,现在成这样儿了,你们哪能不管他?”吴中元焦急的说道,“再说你还是我哥的女朋友……” “不是这样的,”赵琳打断了吴中元的话头儿,“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说了,我回去想办法。” “不管成与不成,天黑之前你都给我个准话儿。”吴中元说出了手机号码。 赵琳拿出手机记了下来,“那我先回去了,如果我爸肯出钱,能治好清明的腿吗?” “能。”吴中元撒谎了,他已经看出赵家想要过河拆桥,如果赵琳知道花了这么多钱,却只能保住林清明的腿,却不能下地走路,怕是会更加灰心退缩。 赵琳点了点头,回病房跟林清明打过招呼,只说要回去一趟,让他安心养病。 林清明什么也没说,平静的点了点头。 吴中元送赵琳下楼,心情无比沉重,根据赵琳的表现来看,她要到钱的几率微乎其微。 黄萍一直在电梯对面的椅子上坐着,见吴中元送走了赵琳,就站起身想跟他说话。 此时王欣然也在电梯附近的窗前抽烟,吴中元冲黄萍抬了抬手,示意她先等一等,然后走到窗前,向王欣然请教。 听吴中元说完,王欣然说道,“这种情况属于严重的刑事案件,涉及到很多很复杂的法律条款,依我看他是想推卸责任。” “不能吧?”吴中元心中存疑,“谁都知道我哥是他的保镖,我哥是为了保护他才打死了人,就算不给我哥医药费,他也撇不清啊。” “呵呵,”王欣然干笑了两声,“我刚才说了,像这种事情涉及到很多复杂的法律条款,你师兄有没有跟他签订务工合同,双方有没有雇佣关系,事发时是他主动向你师兄求助还是你师兄主动参与,这些都可能影响到责任的认定。” “做人不能这么卑鄙吧?”吴中元无比气愤,刚才赵琳曾说过是律师不让赵大中给钱,这说明赵大中的律师正在设法帮他脱罪,赵大中若是脱罪,林清明自然就成了替罪羊。 “黑社会还有不卑鄙的吗?”王欣然轻蔑冷笑。 吴中元深深呼吸,平息情绪,“你说他们是不是真的不准备给钱?” “他肯定不会垫付医药费的,”王欣然将烟头儿弹进了垃圾箱,“你师兄入院已经十几个小时了,他如果有心支付医药费,早就把钱送来了,不会等你开口的。” “我还是不太懂,这事儿赵大中是罪魁祸首,他怎么也不可能撇清……” 不等吴中元说完,王欣然就打断了他的话儿,“谁能证明他是罪魁祸首?他可能只是受害人,案件怎么定性不但取决于公安机关的调查,还得看律师怎么运作,你真以为法律没空子可钻?” “我操他妈的。”吴中元气急骂人。 “生气没用,不用等到天黑,他们不会给钱的,快想法儿筹钱吧。”王欣然说道。 “你,你,你们的势力那么大,能不能跟警察打个招呼……”吴中元厚着脸皮求助。 “这个我可帮不了你,我们绝不会干扰司法公正。”王欣然连连摇头。 “关键现在也不公正啊,我哥是为了帮赵大中……” 王欣然再次打断了吴中元的话,“这个需要事实说话,证据说话。” 吴中元没有再说什么,让王欣然插手此事,也的确有点儿强人所难。 王欣然知道黄萍在等吴中元,冲黄萍努了努嘴,转身向走廊走去。 吴中元走过去自黄萍身旁坐下,靠上椅背,叹了口气。 “怎么样?”黄萍紧张的问道。 “什么?”吴中元反问。 “清明的伤怎么样了?需要多少钱?”黄萍问道。 吴中元没回答黄萍的问题,而是随口反问,“你怎么来了?” “有人给我打电话,告诉我清明在这里住院,没人照顾,我就来了。”黄萍说道。 “谁给你打的电话?”吴中元追问。 “不认识,是个男的,”黄萍摇了摇头,“我问他是谁,他也没说。” “号码呢?”吴中元又问。 “我没手机,他打的是厂里的电话。”黄萍说道。 “什么口音?”吴中元再问。 “不是普通话,应该是咱那儿的人。”黄萍说道。 吴中元没有再问,知道黄萍情况的人并不多,此事与赵颖等人无关,极有可能是赵大中等人所为,他们给黄萍打电话是想让她过来把赵琳替回去。 “他们是不是不想给钱?”黄萍低声问道。 吴中元没有回答。 “我可以跟厂长说说,预支下个月工资。”黄萍说道。 吴中元脑海里浮现出的是杯水车薪四个字,不过黄萍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一会儿等王欣然回来,可以跟她商议一下,同意加入他们,看看能不能预支点钱。 “这个手机给你,缺个内存卡,你买了装上。”吴中元自背包里拿出了之前买的手机递给黄萍,“我放寒假了,我在这儿看着就行,你回去吧。” “我不要。”黄萍往回推。 “我留着也没用,这个也值不了几个钱,你留着吧,以后找你也方便点儿。”吴中元将手机塞到了黄萍手里。 黄萍忐忑的握着那个手机,“那谢谢你了,我已经跟厂里请假了,还是我留下照顾清明吧。” 吴中元想了想,点头同意,他得想办法筹钱去,不可能一直在医院陪着林清明。 “你吃饭没有?”吴中元问道。 黄萍尚未接话,吴中元的电话响了,拿出一看,显示的是宛山海。 接通之后,电话那头儿传来了宛山海的声音,虚弱之中透着兴奋,冲他表示感谢,只说多亏了他求来的符,非常灵验,背了老太太好几天,终于如释重负,开学之后一定要好好请他吃一顿。 吴中元强打精神应付着,其实心思并不在这上面,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才能筹到钱,也想过跟宛山海开口,宛山海家境比较好,应该能借一点。 但犹豫到最后,还是没好意思说。 挂断电话,吴中元拿出钱包,数了一千递给黄萍,“你先拿着,下去办个电话卡,再买点住院用的东西。” 黄萍接了,走电梯下楼去了。 吴中元拿着手机,想给王院长打电话,却一直犹豫不决,他没理由跟王院长开口借钱,实则也不是没理由,而是没资格,萍水相逢,凭什么跟人家开口。 如果把林清明转到黄县医院,医药费应该能省一点,但王院长因为帮他检验血液,已经被赵颖等人盯上了,再跟他走的太近,岂不是害了人家。 正犯愁,王欣然溜达着走了回来,“我刚才问了一下情况,你师兄还真是讲义气,守口如瓶,这样下去对他很不利。” “谢谢。”吴中元叹了口气,厚着脸皮说道,“我要是加入你们,能不能预支工资?” 王欣然也知道吴中元的处境,和声说道,“之前还没有这样的先例,我得请示一下,不过你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就算上头肯答应,也不会给你很多,还有,体制内的事情都必须走程序,你等不了那么久。” “那算了,还是不要问了。”吴中元摇头说道。 “我建议你还是听从医生的建议,不要意气用事。”王欣然说道。 吴中元摇了摇头,站起身,去了病房。 林清明有四万存款,加上之前的六万拆迁补偿款,一共有十万。 吴中元身上有一万五,树林里还藏了一些翻来的外币,他查过,五千差不多能兑换三万五,加一起是五万,还差三十五万。 二人没亲人,也没什么朋友,上哪儿弄这三十五万? 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更别说这么多钱,林清明的情况不能拖的太久,最好立刻进行手术。 万般无奈之下,吴中元想到了下策,赵颖等人有钱,他有赵颖的联系方式,如果跟她们联系,答应他们的一些条件,兴许也能借到钱。 斟酌良久,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想要从他们那里拿到钱,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自己去换,不行,不能病急乱投医,不能干饮鸩止渴的事情,后患无穷。 从小到大,吴中元都没有这么犯愁过,之前生活虽然艰苦,却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而今林清明在病床上等着做手术,却拿不出钱来,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人被逼到一定程度,是没办法顾及脸面的,哪怕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他还是硬着头皮给王院长打了个电话。 两县毗邻,王院长认识这里的院长,给这里的院长打了个电话,对方答应三块夹板每块以六万的价格给林清明使用,而且可以立刻进行手术。 吴中元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对王院长千恩万谢,但挂上电话,又开始犯愁了,三六十八,最少也得准备二十万,还差五万,去哪儿弄?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如此真切的体会到金钱的重要性,这时候谁如果在他面前说钱买不到爱情,买不到健康,买不到幸福,买不到自由,他能一拳打的对方满地找牙,钱太他妈重要了,没钱连尊严都没有…… 第三十五章 走投无路 不管怎么说,都得先给林清明做手术,不够的五万块钱以后再说。 交上了十万押金,林清明被推进了手术室。 此时是傍晚七点,天已经黑了,赵琳果然没有打电话过来,吴中元也没打电话过去询问,人家不打电话,已经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手术的预计时间是四个小时,吴中元没有在手术室外等着,把背包和手机留给黄萍,自己独自离开了医院。 晚上十一点,吴中元赶了回来,手里拎着个袋子,这里面自然不是那五千外币,外币在衣服兜里,袋子里是给黄萍和王欣然买的晚饭。 林清明还在手术室,黄萍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等着,白天的那两个便衣也在,百无聊赖的坐在角落里。 王欣然不在,问过黄萍才知道,这里不让抽烟,王欣然出去抽烟去了。 “明天你抽空去趟银行,把这些外币换成人民币。”吴中元将取回来的外币偷偷塞给了黄萍。 “哪儿来的?”黄萍接过钱,疑惑的问道。 “说来话长,肯定不是偷的,放心好了。”吴中元说道,他现在是重点监控对象,不敢去有监控的地方,这些事情只能交给黄萍去干。 “你去哪儿了?”王欣然回来了。 黄萍知道吴中元避讳王欣然,赶紧把钱收了起来,拿过吴中元带回来的袋子,“他给咱们买吃的去了。” 王欣然自然不信,“买吃的需要去这么久?” 黄萍不再说话,吴中元也没有接话。 王欣然走过来自袋子里拿了碗粥,转身往外面走,“你出来,跟你说个事儿。” 吴中元站起身,拿了个汤匙跟了上去。 医院除了电梯,还有楼梯,王欣然来到楼梯间,一屁股坐到了楼梯的台阶上,打开了米粥的盖子,“我刚才找人问了一下情况,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吴中元将一次性汤匙递了过去,“坏消息。” 王欣然一边喝粥一边说道,“坏消息是如果赵大中把责任全部推给你师兄,他的行为会被定位为防卫过当,按照过失致人重伤罪和过失致人死亡罪,数罪并罚,有可能会被判处有期徒刑的上限。” “有期徒刑的上限是多少?”吴中元追问。 “二十年。”王欣然说道。 “你说什么?”吴中元急了,“是对方先动手的,我哥还要判二十年?” “两死八重伤,叛他二十年很多吗?”王欣然说到此处,语气略有缓和,“我说的是最多,也可能是十五年或者更少。” 吴中元愁恼摇头,闭目叹气,就算判十五年,林清明出狱时也快四十了,青春全扔监狱里了。 “好消息是你师兄本来就没有犯罪的主观故意,现在又成了残疾人,不适宜入狱服刑,可以监外服刑,也就是你们常说的保外就医。”王欣然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他不会坐牢?”吴中元有了点精神。 王欣然点了点头。 吴中元叹了口气,这的确是个好消息,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中元,出来了。”黄萍在手术室外呼唤。 吴中元转身跑了出去,王欣然将米粥大口喝完,随后跟了上去。 这种手术是全身麻醉,林清明此时处于昏睡状态,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很是苍白。 做完手术,按照惯例,医生要将从病人体内取出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原本属于人体的,取出来之后都要给家属看一看,医生给吴中元看的是七八片细小的碎骨。 “大夫,怎么样?”吴中元紧张的问道。 “但凡能保留的我们都予以了保留,目前病人股骨缺失约在五厘米左右,以后左腿肯定无法正常行走。”医生说道。 “五厘米有多长?”吴中元一时之间没有直观印象。 “大约这么长。”王欣然自兜里掏出一次性打火机,捏住了风罩部分。 此时医生正在将自林清明体内取出的枪砂交给便衣,这是他们办案需要的证据,等医生转过头来,吴中元冲他说了谢谢。 “不客气,”医生摆了摆手,“手术费用已经录入医院的系统,你们可以在自己楼层电梯间里的自助机器上查询明细,押金之外的不足部分早点儿补上。” “好的。”吴中元点头。 将林清明送进病房,吴中元和黄萍自床边等着,房间里有三张床,有两张空的,王欣然占了一张,躺着休息。 黄萍将吴中元的手机还给了他。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有人给我打电话吗?”吴中元问道。 黄萍摇了摇头。 吴中元收起手机,开始继续发愁,他愁的不是别的,还是钱,他刚才查了一下费用,截至目前花了十八万五,比预计的要少,但就算是三万五,又去哪儿弄去。 看了看门口床上的王欣然,这家伙是个月光族,自己都是举债度日,哪儿有钱借给他。 王院长?不行,绝对不行,王院长已经帮了大忙了,人不能得寸进尺,再难也不能不要脸。 无奈之下,想遍了所有认识的人,最后甚至想到了花衬衣,但花衬衣是赵大中的人,不可能借出钱来。 艰难的熬到天亮,林清明醒了,状态还可以,要了点水喝,又让吴中元把病房空调的温度调低,他不喜欢热。 “哥,手术做完了,挺成功的,”吴中元冲林清明说道。 “麻药起效比医生预计的晚,他们说的话我全听到了。”林清明平静的说道。 吴中元本来也没抱希望能骗过林清明,听他这么说,只能宽慰道,“只要保住了腿就有希望,以后慢慢想办法。” 林清明没有接话。 接下来是很现实的问题,不是钱,而是吃喝拉撒,林清明不能下地,只能由吴中元来伺候。 对此,吴中元倒是没感觉有什么别扭,林清明也没见外,二人一起长大的,一点隔阂都没有。 八点,黄萍出去了,王欣然也出去抽烟了,林清明又说话了,“这女的什么人?” 吴中元知道林清明指的是王欣然,但是要向林清明说明王欣然的来历,就免不得要说起自己的情况,但他不想让林清明再为这事儿忧心,便撒谎了,“我女朋友。” 林清明歪头盯着吴中元,“是吗?” 知道骗不过,吴中元干脆不骗了,“哥,你就别问了。” 林清明真的不问了,闭上眼睛说道,“让黄萍回去。” “我还有别的事情,不能一直留在这里,黄萍得留下照顾你。”吴中元说道。 林清明眉头紧锁,许久不曾舒展,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黄萍很快回来了,兑换很顺利,三万四千多块钱,连自己身上的一万五千多凑在一起,又交了五万。 吴中元身上没钱了,只剩下三百多块。 他此时不但要为钱发愁,还要劝说林清明开口说明情况,今天又换了俩便衣来,这是来录口供的。 在他的劝说下,林清明终于开口了,但林清明并没有指证赵大中,对于赵大中的一些违法事实也只字未提,只是大致讲说了当天的事发经过,当便衣问起赵大中有没有让他攻击那些袭击者时,林清明沉默了很久,最终说了句,‘没有’。 录完口供,便衣走了,林清明虽然是犯罪嫌疑人,但他残废了,也不用专门派人看着。 “你真讲义气。”吴中元不无埋怨。 林清明知道吴中元在埋怨他,但他并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只是闭上了眼睛。 吴中元也没有再说什么,其实他并不忍心埋怨林清明,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上大学要花钱,林清明也不会离开煤矿,去给赵大中做事。 家人受伤住院是很倒霉的事情,更倒霉的是家里还没钱,更更倒霉的是还摊上了官司,吴中元心里有多堵得慌只有他自己知道。 王欣然也想帮忙,“昨天你说的那条路走不通,上面不会批的,你看这样行不行,让学校发个公告,你们是孤儿,应该可以筹到一些善款。” “我们不需要同情!” “我们不需要同情!” 二人异口同声。 王欣然碰了钉子,有点尴尬,闭嘴不说话了。 很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没钱了,得赶紧想办法。 吴中元将王欣然叫了出去,“你走吧,别跟着我了。” 王欣然皱眉看着吴中元。 “我得出去找工作。”吴中元说道。 “你跟我去总部吧,当面跟领导说明情况。”王欣然说道。 吴中元摇了摇头,“你感觉我现在走的开吗?你走吧。” 王欣然没有接话。 吴中元也没再跟她说什么,回到病房冲林清明打过招呼,又喊了黄萍出来。 王欣然还在门口,他把黄萍带到了稍远一点的地方,“我哥的腿好不了了。” 黄萍的情绪也很低落,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你还要留下照顾他吗?”吴中元沉声问道。 黄萍没有犹豫,重重点头。 吴中元想冲黄萍说声谢谢的,但犹豫过后又改口说了别的,“你留在这里照顾他,我出去筹钱去。” 黄萍点头答应。 吴中元乘坐电梯下楼,走到医院门口时回头看一眼,王欣然没跟着。 医院门口有站点儿,他上了一趟去市中心的公交车,除了前期的费用,接下来还有每天住院的费用,得尽快找个工作。 现在不让贴小广告了,在街上也看不到招工的信息,他在这里也不认识人,想找工作只能找中介。 通过中介找工作是要收介绍费的,但交了钱,去了用人单位,却发现工资根本不是一天一结,干的工作也不是中介说的那么回事儿。 无奈之下只能放弃,去另外一家中介。 一天之中,连上两次当,吴中元开始怀疑这些中介是不是跟用人单位串通好了,专门骗介绍费的。 介绍费一次一百五,两次下来,吴中元身上只剩下了二十五块钱。 天黑了,吴中元没回医院,不是他不想回去,而是那边在等钱用,没钱怎么回去。 夜幕降临,吴中元独自徘徊在陌生城市的街头…… 第三十六章 窘迫 吴中元有生以来第一次为钱发愁,之前虽然穷却没到窘迫的地步,现在不止是窘迫了,而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这句话吴中元此时深有体会,之前他之所以没有为钱发愁,那是因为有林清明在照顾他。 而今照顾他的人需要他来照顾了,他却拿不出钱来,诸多负面情绪齐涌心头,心情低落,无奈沮丧。 晚上九点多,黄萍打来了电话,吴中元只说在外面忙,这几天可能不回去了。 冬天很冷,夜里更冷,吴中元无处可去,只能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走,最终自一处文化广场停了下来,这是一处半露天的广场,上面有部分遮挡,下面分布着一些方柱,柱子四面贴有关于城市文化的宣传画,柱子里有灯光照亮。 每个方柱旁边都有一个长条椅子,他就坐在这里。 起初是坐,后来是躺,然后睡着了,最后冻醒了。 被冻醒的感觉并不好,很难受,好在他会气功,可以行气活血,不至于受冷感冒。 太冷了,露天待不住,环视左右,发现不远处有个工商银行的ATM取款室,走过去,发现里面挺暖和,往墙角一坐,又迷糊过去了。 再次醒来是早上八点多,是被银行保安叫醒的,“小兄弟,你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吴中元急忙站了起来。 “真的没事吗?”保安追问。 “真的没事,谢谢你。”吴中元在保安的注视下离开了取款室。 取款室的暖和,保安和蔼的态度,这令他离开之后回头张望,看到工商银行四个字时感觉莫名的亲切。 工作不好找,短期工更不好找,一直转到中午,还是徒劳无功,午饭是在一处十字路口西南的拉面馆吃的,一碗拉面花了十五块,身上只剩下十块钱。 眼见找工作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吴中元无奈之下又拿出了手机,逐一翻看里面的联系人,又想给王院长打电话,想了想,没打。 想给宛山海打电话,想了想,也没打。 他手机里还记着赵颖的电话,犹豫良久,还是没打。 下午的寻找仍然是徒劳的,很快,夜幕再次降临。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很容易误入歧途,吴中元就误入歧途了,一天的游荡令他非常疲惫,有些走不动了,见路边有辆自行车没上锁,犹豫过后过去骑走了。 自行车很破,后轮胎气压还不足,骑着并不轻快,但总比步行好一点。 古人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话跟现在的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大致是一个意思,人落魄到一定程度,道德标准是会降低的,吴中元也不例外,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好人,可是现在他开始怀疑这一点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现在只想搞钱,满脑子都是怎样才能搞到钱,也不在乎是不是犯法了。 城里的汽车很多,晚上大多都停放在路边,有些车主会把包放在车里,包里可能会有钱。 吴中元开始寻找目标,他最大的忌惮就是监控,得选择那些不在监控范围内的汽车下手。 晚上十一点五十,途经一处南北路,路西有几栋楼房,那里也停放着几辆汽车。 就在他想进去看看之际,里面突然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年轻人自里面跑了出来,穿过马路,往东跑了。 很快,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睡衣跑了下来,边跑边喊,“快把包还给我,里面没钱,里面是我的合同。” 女人跑出来之后见吴中元在路边,匆忙的过来询问刚才那人往哪里跑了。 吴中元指明了方向。 那女的跑了几步,想起吴中元骑着自行车,就过来跟他借用。 吴中元把自行车给了她,苦笑着往南走了,本来是要干坏事儿的,结果却成了助人为乐。 到了下半夜,吴中元看到远处有几栋别墅,走过去,围着其中一栋转了一圈儿,根据窗户上摆放的东西来看,这栋别墅的主人很有钱,而且主人不在家里 这栋别墅有三层,对于他来说构不成阻碍,自墙角墙壁两次借力之后,攀着窗台上了三楼的阳台。 阳台通往屋里的门没关,但吴中元没进去,事到临头,他害怕了,他是不怕被抓住,他怕的是自己否定自己,一旦进去就成小偷了,哪怕别人不知道,自己也知道。 犹豫良久,吴中元最终悬崖勒马,自阳台上跳了下来,急用钱是真的,但不能犯法,更不能让自己变成坏人,没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不能病急乱投医,不然以后没法儿面对自己。 一夜不睡很难受,除了感觉身上冷,脑子还糊涂,反应也迟钝,迷迷糊糊的。 有句话叫天无绝人之路,这话是对的,游荡到城郊时,吴中元发现远处村庄外有片苹果林,这时候果树的叶子已经掉光了,远远的能看到枝头上挂着一些小苹果。 走过去,摘了几个,装在兜里,出来的时候发现路旁有一排房子,门前竖着一面牌子,‘招装卸工人,工资一天一清。’ 这个工作没什么门槛儿,谁都能干,老板也不挑剔,能干活儿的就收。 第一份工作是卸酒,四个人干了两个小时,一人分了四十块。 紧接着是装车,回收站收购的破尼龙袋子,一捆一百条,装满前四后八的大货车,还是四个人,还是两个小时,一人分了六十块,之所以多了一点儿,是因为这活儿脏,尼龙袋子有粉尘。 刚回到装卸站,又有活儿,搬白灰,十吨,对方要两个人,出两百块,结果没人去,吴中元自己去了。 很简单,自车上卸下来,搬到仓库帮人摞好,十吨用了三个小时。 干完之后他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这活儿没人愿意干了,因为装卸时会出汗,而白灰有毒,遇到水会发热,所有接触白灰的部位都会被烧伤,起小水泡。 装卸站有住处,老板见吴中元没地方住,就让他住在了装卸站,当晚十点多,又有活儿,一辆运沙的大货车陷进了路边的坑里,吊车起吊之前,需要人工把车里的沙子卸掉。 三个人干了三个小时,一人分到八十。 次日清晨,老板叫醒吴中元,“你小子干零活儿浪费,快起来跟着去港口,那里赚钱多。” 吴中元这才知道这个装卸站分两批人,一批是干零活儿的,什么都干,还有一批身强力壮的,由老板的儿子领着,去港口装卸化肥,后者更累,但赚钱更多。 去到港口,熟悉工作流程,化肥是国家支援给外国的,由火车拉来,人工卸下来以尼龙兜捆好,然后由叉车叉到港口,再由吊车吊进船舱,工人再负责进入船舱将化肥整齐码好。 一辆火车二十几节车皮,一节车皮载重六十吨,一共是两千四百袋化肥,三人协作,每人得一百八,其实应该得两百,但老板要抽成。 进入船舱,再将吊车吊进来的化肥码好,一人又得一百八。 由于年前赶着发船,三班倒,别的工人每天上一班,他会气功,力气大,耐力好,硬撑着能上两班,每天结算,一天七百二。 三天吴中元就出名了,所有人都想跟他搭伙儿,吴中元选了一个姓金的鲜族人和一个姓杨的小伙子跟自己搭伙儿,姓金的是个投资破产的鲜族人,快五十了,体力不太行,总是出虚汗,吴中元之所以选他是因为这家伙每天总是带很好吃的泡菜来。选那个姓杨的小伙子是因为这家伙叫杨伟,不管是喊他杨伟还是喊他伟哥,他都一脸的不乐意,这让吴中元感觉很有趣。 最多三天,吴中元就会回医院一趟,回去之前他会洗澡换衣服,林清明的精神状态还可以,黄萍的心情也很好,这令他很是欣慰。 二人免不得询问吴中元在干什么,他会回答在船上干活儿,也不说具体细节,他不想跟林清明说自己有多累,就像林清明从来不跟他说矿下有多危险。 每次回来,吴中元都会把钱存进住院的押金里,医院结算是出院时结算的,但他们能看到押金数额的增加,知道病人家属一直在筹钱,所以从不催林清明和黄萍补交押金。 王欣然没留在医院,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不过有一点吴中元是清楚的,那就是他虽然不知道王欣然在哪儿,王欣然却知道他在哪儿。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第九天的傍晚时分,王欣然出现在了港口。 吴中元正在卸车,她没有过来打扰,只是在远处安静的看着,直到吴中元忙完,才冲他招了招手。 吴中元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王欣然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吴中元看,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有什么事儿?”吴中元又问。 “你给我的那张纸,翻译结果出来了……” 第三十七章 偏方儿 吴中元很激动,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甚至没有立刻追问翻译的结果,只是歪头看着王欣然。 “你不想知道翻译的结果?”王欣然有些意外。 吴中元仍然没有接话,依旧看着王欣然的眼睛。 “你怎么了?”王欣然不解。 “见证彼此诚意的时候到了。”吴中元说道。 吴中元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王欣然很是疑惑,“你在说什么呀?” 吴中元没有回答王欣然的问题,而是平静的说道,“把译文给我看。” “跟我去总部。”王欣然说道。 王欣然胁迫的意味很明显,吴中元没有任何迟疑,转头就走。 王欣然急忙伸手拉住了他,“哎,你去哪儿?” “我如果不跟你去总部,是不是就看不到译文的内容?”吴中元反问。 王欣然瞅了吴中元一眼,无奈的拿出了手机,调出文件递给了吴中元。 吴中元伸手接过,低头去看,王欣然在一旁说道,“这是一种极为古老的文字,文字专家推断这种文字应该是甲骨文的前身,经过多方比对,好不容易才译出了相关内容。” 译文并不长,因为原文的字数也不多,看完译文,吴中元陷入了沉思。 王欣然在旁说道,“你出生的年代是黄帝炎帝和蚩尤三足鼎立的时期,你是黄帝一族和炎帝一族的混血后裔,当年蚩尤部落攻打黄帝部落,情势危急,族里的法师作法想把你转移到安全的地方,结果出现了意外。” 王欣然说完,吴中元歪头看她。 王欣然又说道,“由于你提供的只是原文的一部分,翻译所得的信息也就很有限。” 吴中元没有接话,只是一直盯着王欣然的眼睛。 “还有个好消息,”王欣然说道,“上级领导批示,如果你同意加入我们,我们可以给你提供五万块钱的补助,你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吴中元将那份文件发到了自己手机上,然后将手机还给了王欣然,“不用了,我想靠自己,你先回去吧,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再说。” 王欣然还想劝说,但吴中元已经转身走了。 “我等你消息。”王欣然喊道。 吴中元点了点头。 点头只是点头,并不代表答应,王欣然,确切的说是王欣然背后的组织,并没有获得他的信任,原因很简单,他们试图骗他。 他给王欣然的那张纸,并不是吴追主动书写的那十八页里的一页,而是他询问鸟人情况,吴追给出的答复,王欣然带回来的译文牛头不对马嘴,摆明了是在骗他。 对方之所以欺骗他,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翻译不出这种文字,二是他们翻译出来了却刻意对他隐瞒,仔细想来还是前者的可能性大,因为他们如果真的翻译出来了,就知道这些内容有很强的针对性,也就不敢骗他。 且不管对方出于什么动机,只要是骗他了,就不值得信任,而他一开始所说的‘见证彼此诚意的时候到了’,也是对此而言的,因为对方是不是骗他,他立刻就能知道。 欺骗就是欺骗,没有什么善意和恶意之分,欺骗本身是很卑劣的,欺骗永远换不回真诚和信任。 回到住处,吴中元拿出了手机,将那份文件里的原文截了出来,那张纸他曾经多次看过,能够确定文件里的原文没有被改动过。 他始终保留着赵颖的联系方式,他将原文发给了赵颖,后面加了一句,‘试着翻译一下。’ 几分钟之后,赵颖回了信息,一个字,‘好。’ 他此举并不是对王欣然等人的报复,而是在选择合作的对象,好人还是坏人有时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合作,哪怕是短期的合作。 凌晨三点,手机有消息提示,吴中元拿过手机,发现消息是赵颖传来的,是张图,在原文之下有对照翻译,每个文字都有单独的标识,确定翻译无误的打钩,可能是但不一定正确的标注问号,翻译不出来的,以圆圈儿间隔。 由于翻译的不完整,阅读起来就不是很顺畅,‘人……黎破……母亲的……战争……远方飞来……带走……一起消失……天地山川……寻找……哭泣……我们很欢乐……等待……龙……强大。’ 除了这些确定无误的,还有一部分疑似的,连贯结合,可以理顺大致内容,“他叫黎破,是你母亲的族人,得知将有战事发生,从很远的地方飞来,想要把你带走,但发生了意外,跟你一起消失,我们到处寻找却一无所获,你不要悲伤,我们死的其所,族人还在等待强大金龙的回归。” 古代文字与现代有很大的不同,不只是形态上的不同,表述方法也不尽相同,现代的“你很好”,在远古时期的表述可能就是“很好你”,所以吴中元自己也不敢确定自己的理解就一定正确,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赵颖给出的翻译虽然不一定正确,却一定是真实的,还有就是赵颖一方的实力比王欣然一方要强大,至少可调用的资源和工作效率超过了王欣然等人。 沉吟良久,吴中元放下了手机,没有再给赵颖回复。 几分钟之后,吴中元又拿起了手机,给王欣然发了个信息,发的正是赵颖等人的翻译结果。 很快,王欣然打来了电话。 吴中元接了,却没说话。 王欣然疑惑的问道,“这是谁做出的翻译?” 吴中元没说话,但也没挂断。 “哪个对?”王欣然急切追问。 吴中元仍然没说话。 “说话啊?”王欣然很急切。 “我给你的那张纸,是我询问的一个特定的问题,想绑架我的那些人比你们真诚。”吴中元平静的说道。 “你等着,我马上过去。”王欣然挂断了电话。 十分钟不到,屋外传来了敲门声,吴中元起身开门,来的是王欣然。 对于王欣然这么快赶来,吴中元也不意外,因为他知道王欣然肯定就在这附近。 王欣然进门,“怎么回事?” “你们骗我,”吴中元关上了房门,转身回到床边坐下,“我记得跟你说过,像我这种情况的不止吴千山和吴追,还有一个人,我向吴追询问这个人的情况,吴追在这张纸上写的就是关于这个问题的回答。” 王欣然很吃惊,“我如果跟你说我并不知道……” 吴中元打断了王欣然的话,“我相信,你应该不是有意骗我,而是他们连你一起骗了。” “他们这是在搞什么?!”王欣然很是恼怒。 “可能在他们看来我很愚蠢。”吴中元说道,欺骗的本质是愚弄,而愚弄是建立在认为对方很愚蠢的基础上的。 王欣然恼怒的骂了一声,她自然不是骂吴中元,而是在骂给她错误信息的人,对方此举直接陷她于不仁不义,虽然吴中元嘴上说相信她,实际上已经不敢信任她了。 “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王欣然看着吴中元。 “放心好了,我不会因为老虎骗了我,就往狼群里跑。”吴中元说道。 吴中元的话令王欣然很羞愧,“你先别着急,等我确认一下情况,看看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们骗我并不明智,你会跟一群骗你的人合作吗?”吴中元说道。 “别跟我说这些,我马上回去一趟,往返可能要四五天,这段时间你一定注意安全。”王欣然说完,急匆匆的走了。 吴中元的心情很差,都说黄鼠狼专咬病鸭子,也不知道犯了哪门子太岁,怎么一股脑的倒霉的事儿全摊上了。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干脆不睡了,拿了师父那本行医心得出来,逐页翻看,西医肯定是治不好林清明的腿了,兴许师父留下的这些偏方里有管用的。 书上关于接骨的记载有不少,但都是简单的骨折,没有像林清明这种骨骼缺失的情况,不过虽然没有找到相似的病例,却找到了适用于骨折的灵验偏方,这个方子很简单,只有两味药,一个是鸡骨头,一个是土鳖虫。 这两味药可不是炖汤熬煮,土鳖虫活着碾碎,用酒调和,外敷。鸡骨头得用醋泡软了生吃,煮熟了药力会减弱。 在师父看来,鸡天生自带接骨丹,断了腿,七天就能自己接上,母鸡的骨头药力最强,而药力更强的是母野鸡的骨头。 野鸡他会捉,可以下套儿诱捕,冬天正是抓它的好时节。土鳖虫在北方也有,没人住的老房子墙角的土里就能挖到。 对于这个偏方儿,林清明是接受的,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 过了五六天,王欣然还没有回来,也没有电话打过来。 又等了几天,吴中元试着给王欣然发了个信息,但王欣然没回,电话打过去,提示手机停机了。 虽然心中疑惑,吴中元也做不得别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随着年关的临近,装船的工作结束了,吴中元只能干些零活儿,但企业和工厂过年是要放假的,很快他就没了收入。 忧心的同时也有令他兴奋的事情,师父留下的偏方竟然真的有效,林清明本身会气功,西药,偏方,气功,三管齐下,两侧断骨边缘竟然各自长出了一厘米左右的骨痂,如果两侧骨痂能够接触,他就有重新走路的可能…… . .盟主 晓#枫 生日加更 第三十八章 打劫劫匪 王院长曾经跟这里的院长打过招呼,加上林清明拖欠的医药费并不多,所以医院暂时还没催。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想办法赚钱,别的不说,单是床位费和林清明与黄萍的生活费,每天就得将近两百块钱。 很快,装卸队也要放假了,老板好心,知道吴中元缺钱用,就给他联系了个差事,跟着配货的大货车去趟广州,沿途帮忙装卸货物,往返半个月,一天给两百块钱,如果配货配的好,车主还能多给一点儿。 吴中元同意了,临走之前回医院跟林清明和黄萍打招呼。 “哥,你天天躺着也怪无聊的,这两书是师父留下的,你闲着没事儿可以翻翻,挺有意思的。”吴中元将那本抓鬼驱邪的书和师父的行医心得给了林清明。 林清明点了点头,“出门多长个心眼儿,不要轻信别人。” 吴中元答应下来,拿包出门,黄萍跟出来送他。 到得电梯间,吴中元把身上剩下的五百块钱给了黄萍,“这段时间真的太感谢你了,连累你过年都不能回去,这钱你拿着,省着点用,等我回来咱就有钱了。” 黄萍接了过去,“我这还有三百多。” “八百也不太够,我得半个月才能回来,”吴中元问道,“对了,最近我哥对你怎么样?” 黄萍不太好意思,低着头,“挺好的。” “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吴中元又问,他能看出来黄萍最近的心情很好,这自然是有原因的。 “也没说什么。”黄萍更加害羞。 “患难见真情,如果我哥的腿能治好,他肯定会娶你。”吴中元说道。 “就算他治不好,我也愿意伺候他一辈子,”黄萍脸红了,“快走吧,电梯来了。” 吴中元笑着进了电梯,离开了医院。 他跟的这辆车是个大拖挂,只有一个司机,车上拉的是春节之前必须要发走的急货,只要是急货,给的运费都多,几乎是平时两到三倍的价格。 司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长的就像个司机,满面油光,一身的浊气。 春节还要出车,令得司机一肚子牢骚,一路上骂骂咧咧,对吴中元的态度也不怎么好。 吴中元也不跟他一般见识,他很少出远门儿,多数时间都在看沿途的风景,也不怎么跟司机说话,到了配货站,也不管闲事儿,只是闷头儿卸货装货。 很快,司机对吴中元的态度就有所好转了,原因很简单,吴中元不管闲事儿,司机有时候捎些私货他也不多嘴,司机跟别人商议运费时他都躲的远远的。 跑长途的都有固定的吃饭的地方,这些地方可不是单纯吃饭的,还能住宿,住宿也不是单纯的住宿,还有别的。 日子不好过的不止他自己,大过年的还不回家的女人也有不少,到了晚上整个楼栋里都是哼哼唧唧咿咿呀呀。 再上路,车上多了个女人,这女人浓妆艳抹的,也就二十出头,貌似跟司机很熟,一路上打情骂俏,抠抠摸摸,吴中元自后座的卧铺上睡觉,有时候是真睡,有时候是装睡,反正是不吭声儿。 跑了两天,女人下车了,这些女人好像是专门在这条线路上打来回,下车之后很熟悉的跟在这里落脚的司机打招呼,说些挑逗的污言秽语,想要再跟他们上路。 行程由司机掌握,他说在哪儿停就在哪儿停,他说停多久就停多久,吴中元不管也不问,反正回程的时间是固定的,半个月之后肯定得回高县。 越往南走,气温越高,吴中元第一次到南方来,免不得好奇,虽然此前没少在电视和手机上看到南方的一些风土人情,但亲眼见到感觉还是不一样,最大的感触有三点,一是南方的树林比北方多,二是南方的路比北方窄,三是南方人喜欢喝汤,几乎每顿都有。 此行的目的地是广州,广州给他的感觉是很大但很拥挤,还有就是路两旁的树干上都垂着须子,问过司机才知道,这是一种榕树。 配上货,开始回返,跑了两天,出事儿了,晚上十一点多,货车途经一处偏僻地段时被人拦了下来。 对方有五个人,开着一辆没有牌照的破轿车,都戴着头盔,下车之后拿着棍棒和砍刀,恐吓司机下车。 “倒了八辈子血霉,又他妈的遇上了。”司机要多沮丧有多沮丧。 “别下去。”吴中元试图阻止司机下车。 “唉,”司机无奈摇头,“放心好了,他们不杀人,只要钱。” 司机先下车了,吴中元也跟了下去,等他转到车辆左侧时司机正在数钱,看这家伙的神态,貌似类似的事情之前曾经发生过。 “他们要多少?”吴中元用方言问道。 “一万,”司机说道,“回去你可得给我作证,不然车主儿会以为我骗他。” 二人用方言交谈,劫匪听不懂,有人挥舞着砍刀,用蹩脚的普通话呵斥二人别耍花样。 眼见司机大把数钱,吴中元心疼的了不得,“我帮你把他们打跑,你给我点儿钱行吗?” 司机心情很差,不耐烦的骂道,“没个逼数儿。” 吴中元往后退了,与此同时偷偷拿出了手机,借着车灯的光亮,拍下了那些持拿凶器的劫匪和数钱的司机。 有人眼尖,发现了吴中元在偷拍,叫骂着向他冲了过来,到得近前,一个飞踹,想要将吴中元踹倒。 吴中元右腿疾出,后发先至,将那双脚离地的劫匪踢了出去。 打坏人是不需要有顾忌的,也懒得使用拳脚,直接抢了对方的高尔夫球棍子,也不打腿,专敲头。 这群人虽然都戴着头盔,一棍下去也是天旋地转,一棍不懵再来一棍,敲懵为止。 打了也不罢休,还拖到车前面摘下头盔拍照,每个都拍,拍完还不罢休,要打电话报警。 这年头儿都怕警察,好人怕,坏人更怕,求饶肯定不行,主动提出私了,吴中元犹豫了,他是故意犹豫的,其实他就是想要钱。 劫匪见他犹豫,马上拿钱出来,一个挎包,里面的钱都拿出来了,厚厚实实的一大把。 见吴中元瞪眼,劫匪误以为他嫌少,又有人自腰包里掏出一把。 吴中元走过去抓了过来,“滚!” 打劫的劫匪被打劫了,愁眉苦脸的走了。 司机担心劫匪回去叫人,上车之后一直哭丧着脸,拼命的踩油门儿。 吴中元拿了钱,开始担心劫匪会报警,也阴着脸不吭声儿。 一直跑出好几百里,司机终于放心了,尴尬的笑道,“小兄弟,没想到你深藏不露啊。” 吴中元摇了摇头。 “小兄弟,你贵姓啊?”司机又问。 吴中元又摇了摇头,这些天司机从未问过他的名字,也没喊过他的名字,叫他都是“哎,你过来。” “幸亏有你啊。”司机说道。 “没什么。”吴中元随口应着。 司机见吴中元不太想说话,也就不去打扰他。 天亮之后,司机停车吃饭,吴中元把先前使用的棍子扔进了旱厕的粪坑,又趁机数了数昨晚的私了费,两万五! 有了钱,吴中元马上找地方充话费,他出发的第三天手机就扣月租扣停机了,这些天一直没跟林清明联系。 但大过年的,代办点儿都关门了,没地方充值。本想让司机帮忙,用手机上网充,想了想,还是算了,他不想让司机知道他的电话号码。 吃完早饭,二人上车继续赶路,司机拿出一万块钱,“小兄弟,这个给你。” 吴中元看了看那钱,没有立刻接,“这一趟车主能挣多少?” 司机没想到吴中元会问这个,愣了愣,不过还是说了,“得有五六万。” “平时一趟能挣多少?”吴中元又问。 “也就两万多块钱。”司机说道。 “那行,这钱咱俩分了。”吴中元说道。 司机自然乐意,给了吴中元五千,自己留下五千,随后跟吴中元索要昨晚的照片回去当“报销”的证据,吴中元手机欠费,发不出照片,司机就用手机对着手机拍了两张。 知道吴中元不是等闲之辈,司机很想结交他,晚上住宿时也叫了个女的陪他,吴中元对她没兴趣,对她的手机有兴趣,借她的手机打了三个电话,但这三个电话都没打通。 他最先打的是王欣然的手机,然后是林清明的手机,最后是黄萍的手机,王欣然的提示是停机,而林清明和黄萍的则是提示关机。 吴中元将手机还给那女的,脸色非常难看,如果林清明和黄萍的手机提示停机,他反倒不这么紧张,因为此前三人已经山穷水尽,连生活费都不够了,但二人都是关机,这说明二人电话还有话费,只是人为的把手机关了。 不对劲儿,肯定出事儿了。 那女的没有眼力劲儿,看不出吴中元心情不好,还往上凑,吴中元撵,她还死赖着不走,直到吴中元给了她二十块钱,才骂骂咧咧的走了。 吴中元此时恨不得立刻就赶回去,但眼下正值春节,也没有更快的回去的方式,只能催促司机尽快往回赶,能不拉的全不拉。 司机也没心思再配货了,一路上只卸不装,两天之后赶回了高县。 车主接车,给吴中元结算了三千的工资,一分没多给,他看到的不是自己赚了平时的双倍,而是二人被打劫损失了一万。 吴中元拿了钱,马上往医院赶,他现在手里有三万三,还了欠医院的钱,应该还有剩。 马不停蹄的赶到医院,急三火四的回到病房,却发现林清明和黄萍都不在,病房里住进了别的病人。 心中焦急,马上跑到护士站,“护士,我哥呢?” 值班的护士认识他,“病人私自出院了,你回来的正好儿,把住院费结了吧。” “出院?”吴中元愕然瞠目,“什么时候的事儿?” “有三四天了吧。”护士说的不是很肯定。 “谁来接他们出院的?”吴中元急切追问。 “你等一下,那天不是我值班儿。”护士说完,喊另外一个护士的名字。 自办公室里出来一个小姑娘,这个人就是那天值班的护士,据此人所说,事发当天一整天没看见黄萍的人影,到了晚上,林清明也不见了,事后他们查看过内部监控,林清明是十一点多自己走的。 听完护士的讲说,吴中元首先想到黄萍是不是被人绑架了,但转念一想,也不对,因为不管是谁,都没有绑架黄萍的动机。 医院最怕拖欠医药费,见他回来,医生也出来劝说他尽快还清欠款,虽然心急如焚,吴中元还是去一楼算了账,花了不到三万,还剩下三千多。 结账之后,吴中元又回到了病房所在楼层,这时医生和护士都知道他把帐结了,一个讲信用的人值得他人尊重,医生和护士知道他和林清明失去了联系,都努力的回忆当天的细节供他参考。 黄萍是早上离开医院的,临走时还给医院饭堂打了个电话,给林清明预定了一份午餐。 这条线索很有用,这说明黄萍离开医院时就知道自己中午之前回不来。 还有一条线索也很有用,那就是有护士在事发当晚听到林清明的手机响了,也就是说林清明是接了一个电话,然后拖着病腿离开医院的。 得到了有用的线索,吴中元立刻下楼充上了话费,给赵颖发了个消息,请她帮忙查出当晚打给林清明的那个电话号码。 很快,赵颖有了回复,事发当晚林清明接的是一个固定电话,通话时长是两分十五秒,这个固定电话是黄县医院外科住院部的办公电话。 吴中元立刻打车往黄县赶,上车之后马上给王院长打了个电话,请他帮忙查一查,当晚外科住院部为什么给林清明打电话。 不到五分钟,王院长打来了电话,“一个名叫黄萍的病人意外坠楼,被送到本院急救,她身上没有家属的联系方式,随身携带的手机里只存了两个电话号码,一个是你的,另外一个就是你所说的这个号码。” 王院长说完,吴中元倒吸了一口凉气,“坠楼?在哪儿坠楼?凶手是谁?” “事发地点在光源服装厂的办公楼,坠楼原因还不清楚,这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王院长问道。 “她是我嫂子,她现在怎么样了?”吴中元急切的问道。 “不太好,头部伤势比较严重,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病人对外界刺激无明显反应,也没有自主呼吸。”王院长说道。 “什么意思王院长?”吴中元已经懵了。 “不排除脑死亡的可能……” 第三十九章 不归路 “脑死亡?”吴中元声音颤抖,“您的意思是她成了植物人?” “她的情况目前很不稳定,暂时还无法确定会不会成为植物人。”王院长说道。 “麻烦您了王院长,我正在往医院赶,见面再说。”吴中元茫然的放下了电话。 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令吴中元在短时间内陷入了一种麻木的空白状态,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开始从头梳理线索。 王院长所说的光源服装厂正是黄萍之前打工的地方,根据黄萍离开时给林清明定了午饭这一细节来看,黄萍很可能是去服装厂要工资去了,也有可能是去借钱,因为他临走时只留下了五百块钱,加上黄萍那里的三百,一共是八百,这点钱肯定不够用。 至于黄萍为什么会坠楼,应该有两种可能,一是厂方拒绝支付工资,黄萍急着用钱,以跳楼逼迫对方,结果失足跌落。还有一种可能是服装厂的老板对黄萍意图不轨,黄萍躲避时跌落。 这两种可能都挺大,黄萍当日请假请的很仓促,而且之后一直没有回去上班,工厂的老板很有可能以此为借口,拒绝支付她之前的工资。另外,黄萍长的很漂亮,身材也好,去向工厂老板借钱时,对方极有可能趁机要挟。 高县和黄县毗邻,司机知道吴中元有急事儿,开的就挺快,不到一个小时,吴中元赶到了黄县医院。 王院长就在外科住院楼下等着,见到吴中元,立刻引他上楼。 虽然心急如焚,吴中元仍然不忘冲王院长表达了谢意,当日若不是王院长跟高县医院打了招呼,他根本支付不起林清明高额的医药费。 王院长摆了摆手,“不说这些,你嫂子的情况不太乐观,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到得这时,吴中元已经冷静了下来,“没事,我有心理准备,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您跟我说说。” 王院长关上电梯,摁下了楼层,“我也不和你讲医学术语了,简单说吧,她身上有多处骨折,脑外伤非常严重,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接下来只有两种可能,”说到此处,唯恐吴中元抱有希望,急忙补充道,“这两种可能都不乐观,一种是在一定时间内无法恢复自主呼吸,失去生命迹象,也就是死亡。还有一种情况是恢复了自主呼吸,心跳血压也恢复正常,但是对于外界刺激,无本能之外的有意识反应,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植物人。” “您的意思是她最好的情况就是变成植物人?!”吴中元很是吃惊。 王院长严肃的点了点头,“你也不要太沮丧,植物人也有很多苏醒的个例,只是机率不太大。” 情况已经坏的不能再坏了,吴中元也就不抱什么希望了,“她是怎么坠楼的?警察来过没有?” “我刚才找科室主任问了一下,警察来过,但病人昏迷不醒无法提供口供,只能等病人苏醒。”王院长说道。 电梯停了,王院长带着吴中元出了电梯,往病房走。 “她爹来了没有?”吴中元问道,黄萍家里还有个常年生病的父亲和一个智障的哥哥,别说她爹还有病,就算没病,也没办法来照顾她,因为她哥还在家里的磨盘上栓着。 王院长摇了摇头,“暂时还没通知到病人的其他家属。” 由于是重症病人,黄萍也是自己一个病房,进到病房,吴中元看到了黄萍,黄萍身上盖着被子,可能是做手术需要,头发都剃了,脸上戴着氧气面罩,床头柜上放着几台不知名的仪器。 吴中元心里难受,但他没有做无谓的呼喊,也没有掉眼泪,而是坐到病床对面的椅子上,闭眼叹气。 凡事都有个接受的过程,王院长也没有立刻安慰他,等他情绪趋于平静,方才说道,“我们会尽力的。” “谢谢。”吴中元此时唯一能说的就是谢谢。 “你哥现在在哪儿?”王院长问道。 王院长如果不说,吴中元一时之间还忘了林清明不见了,“你们之前不是给他打过电话吗?他没过来吗?” “好像没有。”王院长说的并不肯定,说完,转身出去了,不消问,这是出去找科室负责人了解情况去了。 “妈了个逼的。”吴中元骂人了,实际上他也不是骂人,只是宣泄此时悲愤沮丧的心情,怎么倒霉事儿全让他给碰上了,一拨儿没完又来一拨儿,搞的他焦头烂额,不堪重负。 “你可千万别死啊。”吴中元长长叹气,说完,想到黄萍即便不死,也会成为植物人,气急之下又是一句“操你妈的。” 没过多久,王院长回来了,“你哥应该没来过。” 吴中元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他肯定来过,可能是医生和护士没注意他,我能看看监控记录吗?” 王院长自然不会拒绝吴中元的这个请求,医院的监控统一管理,但院长有调看的权限,在自己办公室的电脑上就能看。 医院是十点多给林清明打的电话,林清明是十一点多从高县医院走的,出现在黄萍所在楼层时是凌晨五点多,通过监控可以看到林清明拄着一根医用拐杖,这根拐杖是他自高县医院带出来的。 林清明貌似并不知道黄萍在哪间病房,每经过一间病房就会歪头看一眼,病房的门上有透明玻璃,不需进门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找到黄萍所在的病房之后,林清明推门进入。 这时候走廊里的监控看不到他了,王院长又调出了病房里的监控。 林清明进门之后走到黄萍的病床前,先看了床头的病号标牌,又看了床尾的病情记录,然后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黄萍。 在随后的三分钟内,林清明几乎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三分钟之后,林清明伸手掀开了黄萍身上的被子,先掀的被子上部,然后又掀开被子下部。 紧接着挪到了床头柜前,打开了柜门,随后又挪到病床右侧,打开了那里的柜门,整个病房的所有柜子他都打开看了一遍,然后拄着拐杖离开了病房。 林清明离开病房之后,坐电梯去了手术室,在手术室外拦住了一个身穿绿色衣服的护士,跟她有过短暂的交谈,然后坐到了手术室外面的椅子上。 没过多久,护士拿了包东西出来,交给了他。 “护士交给他的应该是病人事发时穿的衣服。”王院长说道。 吴中元点了点头,林清明之前在病房里打开柜子,也是在找黄萍的衣服,这身衣服黄萍自然是不能再穿了,林清明找她的衣服只有一个可能,他想通过黄萍穿的衣服找出她坠楼的真正原因。 林清明是坐电梯下楼的,但他在离开医院之前并没有检查那包衣服,也就无法确定他检查那包衣服得出了什么样的结果。 王院长猜到林清明在干什么,也猜到吴中元想知道什么,于是打电话叫来了事发当天的跟车医生和护士,当着他的面,询问当天的具体情况。 据跟车医生和护士讲述,黄萍当时的衣服的确有破损,但破损原因他们并不清楚。 于是王院长又找来了当天负责黄萍手术的医生和护士,医生描述病人除外伤之外锁骨下方有两道不明原因的血痕,可能是擦伤,也可能是抓痕。 而护士提供的线索更有用,病人做手术之前,衣服都是由护士剪开的,这个护士清楚的记得黄萍当天穿的衬衣上部少了两枚扣子。 等医生和护士离开之后,王院长看向吴中元,“可以让人给她做个简单的妇科检查。” “谢谢您。”吴中元急忙道谢。 院长在医院有着莫大的权力,一个电话,五分钟之后,妇检有了结果,‘外*未见异常,尿道瓣完整。’ “这个……”吴中元不太懂检查报告上的医学术语。 “她还是个女孩儿。”王院长年纪比较大了,说的比较隐晦。 “哦。”吴中元点了点头。 “你不要激动,有疑问可以向公安机关反应。”王院长唯恐吴中元一气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好,谢谢您王院长,”吴中元站了起来,“她的住院费我会尽快交上的。” 见吴中元想走,王院长站起来拉住了他,“一定要冷静,这可是法治社会,不能鲁莽冲动。” “王院长,就算我冷静,我哥可不冷静,我得尽快赶到服装厂去,希望还来得及。”吴中元急切的说道,林清明拿走了黄萍的衣服,就凭衬衣上缺失的那两枚扣子,他就能猜到黄萍经历了什么。 眼见事态严重,王院长急忙拿起了电话,“我们……” “别报警,我亲自去看看吧。”吴中元摇头说道。 王院长犹豫片刻,放下了电话。 吴中元出门,坐电梯下楼,打车去光源服装厂。 服装厂还在放假期间,没人上班,但门卫有人看门儿,这是个私人的工厂,看门儿的不是保安,而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儿。 就在吴中元思虑该怎么开口时,老头儿看到了他,“小伙子,有什么事儿吗?” “大爷,厂里招人吗?”吴中元问道。 “今年估计是不招啦。”老头儿摇了摇头。 眼见老头儿的神态和语气都不对,吴中元急忙追问,“为什么不招了?” “厂长昨天被人杀了,这厂子估计是要黄啦……” 第四十章 男人 吴中元愣住了,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件事情跟之前的那件事情性质完全不同,之前保护赵大中顶多算是防卫过当过失杀人,这可是故意杀人,故意杀人是要判死刑的。 待得缓过神来,急切问道,“大爷,厂长为什么会被杀,凶手抓到了吗?” “可能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做的太多了,遭报应了,”老头儿貌似对厂长意见很大,没有悲伤反倒带着些许快意,“好像还没抓着,不过一个瘸子,就算跑又能跑多远哪,唉。” 吴中元心头略轻,“谢谢大爷。” “没事儿,没事儿,这大过年的你怎么这么早出来找工作啊?”老头儿一个人看门儿,很想找人说话。 吴中元哪有心思跟他闲扯,刚想离开,突然想起一事,“对了,大爷,您怎么知道杀他的是个瘸子?” 老头儿警觉了,支支吾吾的不接话茬,转身走了。 吴中元心里有数了,林清明很可能来过厂里,搞不好就是这个看门的老头告诉了他服装厂老板的住处。 离开服装厂,吴中元自路旁坐了下来,服装厂老板是黄萍坠楼的罪魁祸首,林清明报复他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他最担心的就是林清明会杀他,没想到林清明真的这么干了。 有句话叫患难见真情,林清明虽然一直瞧不上黄萍,但是在自己瘸了之后,黄萍并没有嫌弃他,接屎接尿的伺候,别说是重情重义的林清明,就是换成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感动。 林清明话不多,他可能从未跟黄萍有过什么承诺,但是在他心里已经认可并接受了黄萍,而今黄萍坠楼,最好的结果是成植物人,希望没了,林清明万念俱灰,所以才会毫无顾忌的痛下杀手。 现在是中午,天上有太阳,挺暖和,但吴中元却一直在发抖,林清明杀掉服装厂老板的同时也将自己送上了绝路,加上之前还有案子没结,一旦被抓到,肯定会被枪毙,国家的法律可没规定瘸子杀人不用判死刑。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林清明,如果不会判死刑,他一定会劝林清明自首,但现在他不会了,哪怕陪着林清明亡命天涯,至少兄弟二人还在一起。 如果做不到大义灭亲就不是好人,那他真的算不上一个好人,不过他至少还算是个人。 吴中元一直急切思考的一个问题就是,林清明会去哪儿呢? 这年头儿,警察破案全靠监控,城里到处安监控,林清明也应该知道这一点,他又瘸着一条腿,警察很容易就能确定他的身份,所以他不太可能待在有监控的地方,很有可能往山里躲。 但仔细想来,不对,这不符合林清明的作风,林清明自己应该很清楚故意杀人的后果,他极有可能跟时间赛跑,赶在被抓到之前做一些在他看来必须做的事情。 这时候林清明最关心的无疑是黄萍,想要维持黄萍的生命,就必须付出高昂的医药费,不出意外的话,林清明现在很可能在设法搞钱。 以林清明的为人和智商,绝不会去打金融机构的主意,况且他还瘸了一条腿,行动也不方便。 思虑良久,吴中元突然站起,伸手拦车,他想到林清明可能会去哪儿了。 拦到出租车之后,吴中元冲司机说道,“去大中地产。” 黄县没人不知道大中地产,那是赵大中的公司,林清明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定在记恨赵大中,他为赵大中出生入死,救了赵大中的命,最后赵大中却过河拆桥,连医药费都不给他。 而今林清明没了顾虑,一定会去报复赵大中,他可能不会杀赵大中,却一定会让赵大中出钱给黄萍治病。 十几分钟之后,出租车停了下来,吴中元下车,走向大中地产的传达室。 春节全国都放假,这里也不例外,公司的大门是关着的,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走到传达室外,仍不见有保安出来,吴中元就歪着头往传达室里看。 一看,吓一跳,两个保安都倒在地上,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嘴里还塞着毛巾,正在拼命挣扎。 吴中元看到了保安的同时,保安也看到了他,支支吾吾的冲他求救。 吴中元刚想上前解救,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两个保安肯定是被林清明给绑起来的,林清明绑他们,肯定不是为了逼问赵大中的住处,因为林清明曾经给赵大中当过保镖,自然知道赵大中住在哪儿。 虽然一时之间想不明白林清明为什么会绑住这两个保安,他却知道不能给二人松绑,不然二人一定会报警,不管林清明正在干什么,都会对他产生不利的影响。 想到这里,便装瞎,只当没看见二人,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转身之间,突然发现公司的东南角落停放着一辆黑色轿车,这是一辆很贵的好车,难道赵大中和林清明现在就在办公楼里? 但是这也只是他的怀疑,毕竟赵大中有的是轿车,也可能是春节期间一直停放在这里的。 想要确定这一点也很容易,只需把保安嘴里的毛巾拔掉就能知道。 短暂的犹豫之后,吴中元跳过大门,进入了传达室,拔掉了其中一个保安嘴里塞着的毛巾。 “怎么回事儿?”吴中元沉声问道。 “快报警,赵总被杀人犯挟持了。”保安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现在在哪儿?”吴中元问道,保安既然以杀人犯称呼林清明,说明他们极有可能已经知道了林清明杀了服装厂厂长一事,毕竟这只是一个小县城,消息传播的很快。 “在楼里,”保安说道,“快,快松开我。” “赵大中的办公室在几楼?”吴中元问道。 “三楼。”保安说道。 吴中元没有再问,也没有给保安松绑,而是把毛巾又塞进了他的嘴里。 赵大中很有钱,办公楼是现代化的,需要刷卡才能进去,吴中元进不去,只能绕到办公楼背面,爬墙而上。 三楼北面有个厕所,厕所的窗户没关严,他就自这里进去。 现在办公楼里没人,很安静,说话有回声,吴中元循着声音找到了赵大中的办公室。 吴中元能听到说话声,林清明自然也能听到脚步声,兄弟二人一起长大,他自然能听出吴中元的脚步声,不等吴中元推门,林清明的声音就自里面传来,“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在外面等着。” 再次听到林清明的声音,吴中元心里五味陈杂,“哥,你没事儿吧?” 林清明没有回答。 吴中元不放心,还是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林清明和赵大中两个人,林清明坐在客人坐的沙发上,赵大中蹲在墙角,正在开保险柜。 吴中元没说话,只是默然的走到林清明旁边。 林清明面无表情,一直在盯着赵大中,也不看他。 赵大中回头看了吴中元一眼,回过头继续开保险柜。 很快,保险柜被打开了,里面有很多钱,成捆的,一捆一捆的,全是钱。 “给我二十万。”林清明很平静。 “全给你。”赵大中说话哆嗦。 “我只要二十万。”林清明说道。 赵大中虽然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坚持,拿过袋子,战战兢兢的装了两捆,如履薄冰的走过来将袋子放到了林清明面前的茶几上。 “我是为你受的伤,这二十万是我应得的医药费。”林清明拿起袋子,拄拐离开。 吴中元看了一脸错愕的赵大中,快步跟上了林清明。 “别跟着我。”林清明说道。 “哥。”吴中元依旧跟着。 “我杀了人,你跟着我会受到牵连。”林清明沉声说道。 “你感觉我怕受到牵连?”吴中元正色问道。 “你不怕,我怕,我这辈子已经完了,但你还有希望,”林清明将袋子递给吴中元,“这钱你拿着,去交你嫂子的医药费。” 吴中元回头,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赵大中正在里面看着他们。 “有钱人都惜命,他是不会报警的。”林清明将袋子塞到了吴中元手里,“她家里由你去说吧,有时间的话就去医院看看她。” “哥,你有什么打算?”吴中元关切问道。 林清明没接吴中元的话茬,继续说道,“跟医院说,以后的医药费我会直接打到你嫂子的住院卡上,让他们用最好的药,请最好的护工。” “你要去哪儿?”吴中元追问。 “挣钱,我这辈子没拿过不该拿的钱,我不会去偷也不会去抢,活一天干净一天,”林清明转身移步,“别跟着我,你的心情我明白,但是你也很清楚,你跟着我,我更容易被抓住。” 吴中元万分悲伤,却仍然在后面跟着。 林清明一瘸一拐的在前面走,吴中元跟在后面哭。 “男人不能哭。”林清明低声呵斥。 吴中元不敢哭了,只敢暗自悲痛。 下到二楼,林清明没有继续往下走,而是走到东面的窗户前拉开了窗户。 窗户外面是外墙,外墙的墙根下停着一辆踏板摩托车,不消问,这是林清明早就安排好了的。 林清明单腿跃出,自墙头上勉强借力,堪堪落地。 吴中元后随,落地之后急忙伸手扶住了他。 林清明骑上摩托,打着火儿,将手里的拐杖递给吴中元,“还给医院。” “哥。”吴中元悲伤。 “你也不小了,也该独立生活了,我以后没法儿照顾你了,”林清明叹了口气,“别学我,别冲动,快意恩仇是要付出代价的。” 吴中元重重点头,“你要去哪儿?我以后怎么找你?” 林清明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吴中元的肩膀。 刚加油门驶离,突然想起一事,又停了下来。 吴中元急忙跑了过去,“哥。” “回去跟医院说,只要卡上还有钱,就请他们继续治疗,如果连续三个月卡上没钱转进去,就说明我已经不在了,让他们把管子拔了,让你嫂子跟我去吧……” 第四十一章 善后 听林清明这么说,吴中元更加悲伤,有心接话,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林清明也没有等他开口,说完便加大油门儿,骑着摩托向北驶去。 眼见林清明真的要走,吴中元急切的想要说些什么,奈何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林清明消失在北面巷口。 眼见林清明不见了,吴中元方才突然回过神来,施出轻功向北追去,今日之后林清明将亡命天涯,兄弟二人可能再也难以相见了,有些话必须跟林清明说,今天不说,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但是追到巷口,吴中元停了下来,他之所以停下来不是因为没看到林清明,而是他突然想到有些事情就算跟林清明说了也没用,他原本想告诉林清明他的真实来历,让林清明和他联手寻找回返古代的方法,只要回到古代,林清明就不再是犯人了。 但是仔细想来,这条路根本走不通,原因很简单,想要维持黄萍的生命,就必须承担高额的医疗费用,林清明需要在躲避抓捕的同时拼命赚钱,根本就没时间干别的。 最终,吴中元还是没有发声呼喊,只是目送林清明离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方才收回了视线。 伤心难过在所难免,想哭也在所难免,但吴中元努力忍住了,只因林清明说过男人不能哭。 当务之急是帮林清明善后,拐杖直接扔河里,这东西已经被算在林清明的住院费用里了。 怀里这二十万得赶紧送到医院去,尽管林清明认为赵大中不会报警,他还是不放心,这可是救命的钱,就算赵大中报了警,相信警察也不会去把这钱从医院再要回来。 刚想打车去医院,却又临时改变了主意,回到大中地产的南墙外,自隐蔽处看向传达室,这时候赵大中还没下来,传达室周围也没有人。 等了三五分钟,赵大中下来了,进了传达室,自传达室里停留了十分钟左右,然后出来走向自己的轿车。 两个保安也跟了出来,站在门口,一直等赵大中离开,方才回到了传达室。 看二人的举动是看不出什么来的,但二人脸上一直洋溢着开心的笑容,被人捆起来塞住嘴可不是令人愉快的事情,没能勇敢的保护总裁也挺没面子的,二人之所以笑的这么开心,自然是得了好处,拿了封口费了。 这也间接说明赵大中真的不会报警。 回到医院时是下午四点,王院长在开会,吴中元就先去住院部交了押金,交钱的时候犹豫了很久,起初是想留下两万给黄萍的家人,想了想又改变了主意,这钱是给黄萍延续生命的,不能挪作他用,黄家生活困难,他可以设法接济。 但最终他还是交了十八万,只因他马上就要开学了,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成问题,根本没能力接济黄家。 傍晚五点,王院长开完会回到了办公室,这时候吴中元已经在他办公室外等了将近一个小时。 他找王院长有两件事情,一是跟王院长道谢,真诚的道谢,王院长是个好人,帮了他很多忙。第二件事是交代黄萍的事情,他不可能一直守在黄萍身边,照顾黄萍这件事得拜托医院。 得知吴中元交了十八万的住院押金,王院长很惊讶,但他并没有问这钱的来历,只是让吴中元放心,只要病人家属不放弃希望,医院就不会放弃治疗。 吴中元还想搭最后一班客车回村里,正事儿说完,就告辞离开,王院长起身送他。 “王院长,我能为您做点儿什么?”吴中元此刻真的有受人恩惠,无以为报的感动和无奈。 王院长笑着摇了摇头,“快忙你的去吧,不用担心病人,有什么变故或者进展,我们都会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你。” 吴中元点头答应,免不得又是千恩万谢。 五点半,吴中元坐上了最后一班去镇上的客车,接下来还有一件他不愿做却不得不做的事情,去告知黄家黄萍的情况。 回到村里天已经黑了,吴中元知道黄萍的家在哪儿,到了门口,犹豫了足有十分钟,方才硬着头皮拍门。 农村不用敲门,都是拍,拍完就自己开门,开门之后看到黄萍的父亲在灶间坐着烧火,黄家是真的穷,灯泡用的都是十五瓦的,加上使用时间很长,上面附着了灰尘,灯光显得更加昏暗。 吴中元往正屋走时往东厢看了一眼,东厢的门是开着的,里面有个碾子,但黄萍的哥哥并不在里面。 黄父身体不好,眼神也差,知道有人来了却看不清是谁,直到吴中元走到门口才看清他的样子,扶着灶台站起来,招呼他进门。 大过年的,见面首先要给人拜年,该说的说完,吴中元就停了下来,他还是没有勇气说不该说的。 黄父坐在灶前烧火,锅盖是木头做的,锅里冒出的热气有地瓜和剩菜的气味,混杂着屋里的潮湿霉味儿,令人倍感压抑。 没勇气说不该说的,吴中元就开始询问栓柱的下落,栓柱是黄萍哥哥的小名儿。 名字叫栓柱,其实这傻子根本就栓不住,跑丢好些天了,黄父身体不好,有肺病,天冷病情加重,没办法走远,只能在附近找了找,也没找到。 吴中元最终也没勇气跟这个孤苦的老人说实话,黄父病的挺重,黄萍是他唯一的希望,如果知道黄萍的真实情况,他一定承受不住这么沉重的打击。 不能说实话就得撒谎,万般无奈之下,吴中元只能撒谎了,只说黄萍打工的厂子老板出事了,黄萍跟着其他工人去别的厂子工作了,新厂子活儿很累,每天加班加点儿,过年也不能放假。最后拿出那两万块钱,只说黄萍实在走不开,拜托他把自己的工资捎回来。 老人哪里会想到吴中元在骗他,听他这么说,疑惑的追问原来工厂的老板出了什么事儿,吴中元也没说太详细,只说听黄萍说老板出事儿了,具体出了什么事儿他也不清楚。 黄父信了,拿着那两万块钱高兴的了不得,黄家生活一直很窘迫,这两万块钱能做很多事情。 吴中元如释重负,黄萍坠楼的时候工人正在放假,没几个人知道她坠楼了,但工厂老板被杀一事却肯定会在节后传的沸沸扬扬,他提前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黄父,到时候黄父即便听到什么传言,也不会多想了。 饭熟了,黄父邀请吴中元一起吃饭,吴中元也没有推辞,藏起内心的沉重,努力装作轻松。 饭后,黄父知道他的房子被拆了,就留他在家里住。 吴中元本想拒绝,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了,不能就这么走了,得设法把栓柱找回来,把黄父拖在家里,免得他思女心切,去城里寻找黄萍。 收拾好饭桌,吴中元离开了,去了村里小卖部,买了祭奠用品,去老宅遗址祭奠师父。 屋子早就没了,废墟也没了,连大树都没了。这里是要建度假村的,这片区域是高尔夫球场的一部分,已经种上了草坪。 即便没有了参照物,吴中元也能找到师父坟墓的具体位置,但他并没有自附近祭拜,而是远远的烧了纸,洒了酒,还自言自语的跟师父说了话,求师父保佑林清明…… 第四十二章 痛殴 过年,村里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都回来了,有人看到他也回来了,非要拉着他去打牌,吴中元本不想去,但犹豫过后还是去了。 他心思不在扑克上,三个小王五个二,都能被打的不开点,他来打牌也有两个目的,一是看看村里有没有关于黄萍一事的传言,二是跟大家说说栓柱的事儿,看看大家有没有什么线索。 事实证明他这趟真的来对了,还真有人提供了有用的线索,提供线索的年轻人并不知道栓柱的下落,却知道在镇上某个地方有个砖厂,那里的老板为了节省人工费用,专门抓‘彪子’也就是脑子不灵光的流浪汉去砖厂干活儿。 得到线索,吴中元就不想打牌了,人家也没留他,他魂不守舍的,打的很烂,总是连累队友。 吴中元也没回黄家,而是借了辆摩托车直接去了镇上,根据提供线索的人所说的位置,找到了那家位于镇子郊外的砖厂 砖厂占地有几十亩,周围有很高的围墙,大铁门是关着的,里面还养了不少狗。 春节期间按理说单位都放假,但这里没放,自外面可以看到里面的灯光,还能听到机器开动的声音,偶尔还会传出难听的谩骂和呵斥。 吴中元攀上墙头儿,往里张望,这是一处老式的砖厂,取土拓模等工作都是人工的,可以看到一群蓬头垢面的工人正在干活儿,一旁还有几个长的就不像好人的监工,正围着一个由大铁桶改造的露天大锅,锅里炖的应该是肉,这群人一边喝酒一边吃肉,有工人干的慢了,他们还会不时转头痛骂几声,或者跑过去踹几脚扇几巴掌。 吴中元有很长时间没见过栓柱了,加上离的远,看不清楚,一时之间也无法确定栓柱是不是在里面。 但这并不影响他翻墙而入,最近一段时间他过的十分窝心,再看到这群人丧尽天良,心中气愤,有心拿这些人渣撒气。 眼见有人翻墙而入,一群监工立刻拎着酒瓶子迎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骂,骂的很恶俗,骂的很难听。 别说这些人耍横骂人,就算他们说的是欢迎光临,吴中元也不会轻饶了他们,待得近了,也不说话,动手就打,不用家伙,就用拳头,拳拳到肉,个个封门。 一分钟不到,几个监工全捂着鼻子倒下了,吴中元仍不罢休,上去挨个踢踹,没头没脸的踢踹。 起初几个监工还硬撑好汉,叫骂不已,后来发现再不老实真有可能被打死,就顾不得装狠充硬了,开始哭爹喊娘的叫大哥了。 “小鬼,别踢,他扇我,你也扇他。”有人在旁边说话。 吴中元不用回头就知道说话的是谁,他和林清明的名字一个是中元节,一个是清明节,都是跟死人有关的节日,村里人私下都喊他们大鬼小鬼,栓柱傻,不知道避讳他们,会当面喊。 吴中元真的没踢了,揪着脖领子挨个抓起来,左右开弓扇耳光,一个个打的鼻口喷血,坏人都是怎么养成的?都是有素质的人胆小怕事,打着不跟他们一般见识的幌子给惯的,这些坏人就得他这种没素质的人来收拾。 收拾一回就得彻底让他们长记性,直接让他们心生恐惧,最好是直接打成心理障碍,打,就是打,往死里打,足足持续十几分钟的疯狂殴打。 最后,吴中元不打了,不是心软了,而是他累的打不动了。 就这,还不走,拖了个板凳坐下,“快,打电话报警,就说你们非法拘禁残疾人强迫劳动,被人家的家人找上门给打了!” 这群人本来还有人想报警,听他这么一说,瞬间明白过来了,这要是报警,警察来了得把自己先抓进去。 “你们不打,我打。”吴中元拿出了手机。 见势不好,为首的急忙过来磕头捣蒜的求饶。 其实吴中元是真想报警的,但最终他还是没有报警,原因很简单也很无奈,他想帮栓柱要点钱,如果报警,这些人虽然会受到惩罚,这些残疾人却不一定能拿到钱,而且过程会很漫长,处理起来也很麻烦。 栓柱干了十几天,对方赔了三千块,另外那些智障,吴中元也给他们讨了工钱,但他们有些甚至不认识钱,拿了随手就扔了。 吴中元无奈,认识钱的就拿钱走人,连钱都不认识的就留下吃肉,大铁锅里炖的是狗肉,有些人甚至不知道烫,直接用手去锅里抓。 吴中元找来容器,碗不够就用脸盆,要不就用筷子插一块儿,一人分一些,让他们拿着离开砖厂,有些还不想走,他就在后面踢踹吓唬。 就在这时,外面又来了一群人,二三十号,大冷天儿的还有一些故意光着个膀子,车一停,拿着铁棍砍刀就气势汹汹的往里冲。 “操你大爷的,来个过瘾的。”吴中元活动着脖子准备大打出手。 未曾想,这群混混里面有人认识他,等到看清他的样子,有几个吓的调头就跑。 “跑什么?!”同伙儿疑惑高喊。 “黄家村打腿的那俩就有他。”有人喊道。 去年师兄弟二人在黄家村打断了十几个混混的腿,这事儿早就传开了,二人不知道他们早已经一战成名,但混混们却都记住了这件事儿。 欺软怕硬是坏人的共性,一听打腿,几十号人瞬间跑了个干净,连开车的也跑了,车都不要了。 出气了,人也找到了,时候也不早了,吴中元就想回去了,临走之前还不忘把栓柱拖过来,指着栓柱冲那几个还趴在地上不敢起来的监工说道,“看好了,这个人是我亲戚,他要是出点什么事儿,我就来打断你们的腿。” 这时候谁接话谁就是傻子,这几个家伙虽然坏,却不傻,低着头不吭声儿,趴的老老实实,唯恐趴的不够好看,再被吴中元上来补一脚。 十二点之前,吴中元带着栓柱回到了黄家村,傻儿子也是儿子,黄父见到栓柱找到了,高兴的了不得,再见到吴中元竟然还给要回了工钱,更是千恩万谢,破天荒的去商店买了肉食和酒水回来,与吴中元喝了两杯。 有了钱,黄父就能买点儿比较好的咳嗽药了,有了钱,栓柱就不会乱跑了,栓柱喜欢吃肉,有肉吃他是不会离家出走的。 找回了栓柱,吴中元就没有在黄家留宿,栓柱找回来了他就只能睡黄萍那间房了,黄萍是林清明的女人,哪怕黄萍曾经睡过的地方他都不会睡,这才是真正的讲究。 春节期间很少有大货车,吴中元走了很久才遇到一辆去城里送菜的拖拉机,请人家捎了一程。 回到城里,吴中元坐车回了学校,这时候已经快开学了,有学生回来了,不过人数不多,同宿舍的王纪泽和宛山海都没回来。 他躺下时已经快六点了,睡了不到俩钟头,就有警察找上门了,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而是来了解与林清明有关的情况,吴中元也没有三缄其口,而是提供了一些线索,例如林清明好像在齐齐哈尔有个姨,在海南岛有个姑。 人家不是傻子,就这态度,本来就地询问直接改为依法传唤,换个地方问,但问来问去吴中元始终是那一套,问到中午,放了。 吴中元又跑了趟县医院,看到了王院长亲自指派的那个护工,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年妇女,有六十多岁,有多年的陪护经验,陪护费是一天一百八,由于是长期陪护,打了个折扣,一天一百五。 吴中元对这个人还是满意的,只是唯恐她不够细心,一直待到傍晚,看她护理的整个流程,这才放心的回了学校。 吴中元此时的状态只能用身心俱疲来形容,又累又饿又困,好在琐事情基本上都安排好了,可以缓一缓,松口气了…… 第四十三章 开学之前 很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但是这一觉吴中元睡的并不踏实,中途惊醒三次,一次是因为突然想到林清明而紧张担心,一次是因为想到黄萍而沮丧悲伤,还有一次是因为想到自己的未来而焦虑迷茫。 睡的不踏实,终究也是睡了,早上起来虽然仍然不很清醒,却也不似昨天那么浑浑噩噩了,这时候学校还没开学,餐厅没营业,饿了只能出去买东西吃。 由于学生不多,门口卖小吃的也少,好在卖煎饼果子的还在。 煎饼果子得现做,等待的间隙吴中元随意环顾四周,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水果摊前有人在看他。 这是一个年轻男人,约莫二十三四岁,个子不高,穿的很随意,跟普通大学生没什么区别,样子也没什么辨识度,属于混在人群很难被找出来的那一类。 但吴中元还是在瞬间确定这个人不是个大学生,因为他在跟此人视线接触的瞬间,对方佯装随意的转头看向别处,读过大学的都知道,如果真是大学生,无意之间与同学视线有所接触,要么冲对方友善的笑笑,要么高傲的瞅对方一眼,绝不会不流露任何情绪的把头转开。 煎饼果子做好了,吴中元付了钱,拿着煎饼果子边走边吃,也没走校门中央,而是贴着校门西侧进了校门。 离开对方视线之后,吴中元一改先前的随意散漫,快速挪到西墙的墙根下。 没过多久,那年轻男子自外面进来了,先是往正前方看,然后是往左前方和右前方看,最后看的才是自己左右的位置。 当他看向左侧时,吴中元正蹲在墙角一边吃着煎饼果子,一边直视着他。 年轻人虽然佯装随意,但还是露出了些许尴尬,无奈之下只能继续往前走。 吴中元站起身,跟了上去,走在对方身后。 年轻男子知道吴中元走在他的身后,吴中元也知道对方知道他走在身后,他也并未避讳,就那么跟着。 对方一直没有回头,吴中元吃完煎饼果子,把包装纸投进了垃圾箱,继续跟在对方身后。 学校很大,男生宿舍也不全在一栋楼上,经过回自己宿舍的岔道儿,吴中元也没改道,依然跟在那年轻男子身后。 在进入高年级男生宿舍楼之前,年轻男子回头看了一眼,再次与吴中元的视线直接接触,此时那年轻男子的表情更加尴尬,“呵呵,这位同学,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吴中元笑了笑,“在大学只有老师才会喊‘这位同学’,同学之间都喊学长学弟。” 年轻男子无言以对,只能尴尬牵强的岔开了话题,“如果是女同学也喊学长学弟?” 吴中元没有说话,上前几步,走到对方面前,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足足三秒之后,冷声说道,“就你这水平也跟踪我?滚回去,换个专业点儿的过来。” “你说什么呀?”年轻男子讪笑。 “你听不懂?”吴中元反问。 年轻男子摇了摇头。 吴中元突然抬起右手,击向对方左侧太阳穴。 虽然吴中元出手之前没有任何征兆,年轻男子仍然快速抬手,想要挡住他的右拳。但是等他抬起手来,却发现吴中元已经收住了右拳,此举旨在试探,并不是真的要打他。 “现在懂了?”吴中元转身就走,“我想过跟你们合作,但是你们骗了我。” 身份这么快就暴露了,年轻男子有些羞恼,眼见吴中元要走,急忙跟了上来,“你别走,把话说清楚。” “滚,”吴中元愤然回头,“我真要打你,你挡不住。” 是个识趣的,这时候就该收手了,但这个年轻男子并不是个识趣的人,恼羞成怒之下发出了一声鄙夷和质疑的冷哼,“哼。” 吴中元最近心情非常差,听得对方冷哼,瞬间怒上心头,气凝左脚,拧身摆腿,直接将那年轻男子扫倒在地。 年轻男子吃了亏,心中不忿,只道自己吃亏是因为事先没有防备,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右臂回撤,想要拉开架势。 不等他拉开架势,吴中元又是一脚,这是一记前踹,怎么站起来的,怎么躺回去。 “还想打吗?”吴中元冷声说道,“你丢人丢定了,滚吧,鼻青脸肿的回去更丢人。” 年轻男子虽然暴怒,却还算有点理智,没有再往上冲。 吴中元回到宿舍,自床上躺倒,虽然教训了那个跟踪他的人,他的心情却并不好,只因想到此前对方对他的欺骗,还有对方没有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提供帮助,当时给林清明治腿只差四万左右,对方如果答应预支工资给他,他现在早就给他们卖命了。 想到这茬儿,越发气愤,如果他们稍微提供一点帮助,他们就不会为钱发愁,黄萍也就不会出事儿,林清明更不会杀人,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这群人虽然不是罪魁祸首,却也是冷眼旁观。 还有两天就开学了,开学之后就没时间到处跑了,有些事情必须在开学之前处理一下。 不过仔细想来,貌似也没什么事情再需要处理的了,短时间内不需要为黄萍的医药费发愁,黄萍的家人也安顿好了。虽然担心林清明,却也不能为他做什么。 是时候考虑自己的事情了。 官方缺乏诚意,他不可能与他们合作。境外势力居心叵测,跟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既然两方都被排除掉了,就只能靠自己了。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吴追留下的那十八页纸上的内容,只有弄清楚那上面写了什么,才知道从哪里着手,不然一点头绪都没有。 开学的前一天,吴中元离开了学校,先去了一趟高县,他曾经在这里打工,装卸队的老板对他不错,不能悄无声息的就走了,得来跟人家道个谢。 短暂的停留之后,又回了黄县,回黄县有两件事情要做,一是取回当初藏起来的那十八张纸的原件或是储存有原件照片的内存卡,二是再来看看黄萍有没有得到妥善照顾。 回到黄县是下午,先做第一件事情,斟酌过后,决定取回原件,因为内存卡可以长久保存,而原件比较容易受潮模糊。 那十八页纸的原件被他分别藏在了两个地方,其中一处是在山里的树洞中,还有一处是在公园木亭的夹缝里。 东西还在,取回之后也不放在一起,一份放在内兜,一份放在衣服的夹层。 他是故意挑晚上去医院的,为的是在暗中观察护工有没有偷懒或是虐待黄萍。 观察的结果是这个护工真的是个善良的好人,照顾黄萍非常尽心,哪怕晚上睡觉,也都会定上闹钟,每隔几个小时就起来观察一下。 等他回到学校,王纪泽和宛山海已经回来了,宛山海见到吴中元,马上真诚的冲他致谢,还送上了谢礼,一个平板电脑。 见吴中元推辞,王纪泽急忙上前劝说,只因他跑腿儿有功,宛山海也送了他一个。 知道宛山海家境好,吴中元也就收下了,其实他很需要一台电脑,这东西查询资料非常方便,翻译远古文字可能会用得到。 正值饭点儿,宛山海就请吴中元和王纪泽去外面吃饭,吴中元也没有拒绝,好些天没正经吃点儿东西,他感觉自己快扛不住了。 吴中元比同龄人要成熟,但是再怎么成熟,年纪在那儿,跟同龄人在一起还是很快找到了大学生的那种感觉,大学生活其实是很轻松很潇洒的,只是这种轻松和潇洒对他来说有点儿遥远和不常见,也只有跟同学在一起,他才会想起自己还是个大学生。 中午吃饭三人都喝酒了,宛山海貌似有意要灌醉王纪泽,而他努力的结果是吃完饭吴中元把王纪泽背回了宿舍。 事实证明宛山海的确是有目的的要把王纪泽灌醉,只因为他想跟吴中元说些私密话。 首先是询问那些符是哪儿来的?吴中元自然不会跟他说真话,不但不说真话,还趁机揶揄他胆子大,口味重,敢在坟地啪啪啪。 宛山海自然不承认,明知道吴中元去过那地方,看到了一地的纸巾也不承认,这事儿哪好意思承认。 “你跟我说老实话,是不是你自己画的?”宛山海问道。 吴中元歪头看他,“我要是真会画,当晚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少来这套,历史系的胡海波是你们邻村儿的,我听他说你师父就是个老道士。”宛山海说道。 吴中元也懒得撒谎,“你到底想干嘛?” “哎,”宛山海凑了过来,“你要是真懂这些,再帮我个忙呗。” “你又去坟地瞎搞了?”吴中元嘲笑。 “别说这个,我说正经的呢,你到底懂不懂呀?”宛山海问道。 “你想干嘛?”吴中元反问。 “我一个发小儿有点儿事儿,你能不能帮帮忙?”宛山海问道。 “他也去坟地瞎搞了?”吴中元中午也喝了不少,有点晕。 “不是不是,她家不知撞了什么邪,养什么死什么。”宛山海说道。 “那就别养呗。”吴中元有些犯困。 见吴中元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架势,宛山海急了,“我不管哈,我跟她从小玩儿到大,这个忙你是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我要是不帮,电脑你是不是得要回去?”吴中元笑问。 “你别这样儿,我很严肃的,”宛山海说道,言罢又神神秘秘的说道,“我那发小儿是个女的,长的可漂亮了。” “那么你为什么不跟她谈朋友?”吴中元拉过被子,想要睡觉。 “太熟了,不好意思下手,便宜你了,”宛山海说到这里,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哦,我忘了你有女朋友了。” 吴中元闭着眼睛不接话。 “帮帮忙吧,不让你白忙活,她家有的是钱,事成之后一定会重金酬谢。”宛山海锲而不舍。 吴中元睁开了眼睛,“重金是多少?” 见吴中元心动,宛山海趁热打铁,“她家搞汽车进口的,资产上亿,你要是把这事儿办好了,他们还不送你辆跑车啊。” “跑车值多少钱?”吴中元是真的心动了,不止黄萍需要钱,他也需要,他之前赚的那些钱都支付林清明的医药费了,这个学期的学费生活费还没着落。 “最少也得几十万。”宛山海说道。 “那成,你先把她家的情况说我听听……” 第四十四章 堪舆之术 “她叫李偲,是家里的独生女,今年二十出头,身高有一米六五……” 眼见宛山海跑偏了,吴中元急忙制止,“哎哎哎,我问的是她家里的情况。” “我刚才说了,她家是做汽车进口的,在振华街有十几间商铺,在郊外的凤凰山还有一处酒庄……” “我没问她家的家产,”吴中元皱眉咋舌,“我问的是她家养什么死什么那事儿。” “哦,”宛山海终于被吴中元拉回来了,“你也知道,有钱人都喜欢养宠物,他们也不例外,但他们家不管养什么宠物,都活不过七天,养狗死狗,养猫死猫,乌龟鹦鹉也死过,养池子金鱼过不了几天也会翻肚儿了。” “人有事儿没事儿?”吴中元问道。 宛山海摇头,“人没事儿,就是养宠物不行。” “是不是房子有问题?”吴中元又问。 “开始他们也怀疑是那栋别墅有问题,但搬到别的地方也是一样,还是养什么死什么。”宛山海说道。 “那就跟房子无关,”吴中元既疑惑又好奇,“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挺久了,好像有几年了,”宛山海站了起来,“你也别问我了,我带你过去,你直接问他们。” 吴中元连连摇头,“别别别,什么都不知道傻乎乎的跑过去干嘛,他们的这种情况是不是有人下毒?” 见吴中元不走,宛山海只能坐回床边,“开始他们也怀疑是小偷下毒,想毒死狗之后进去偷东西,后来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小偷毒狗还说得过去,但小偷儿毒猫干嘛?毒鱼干嘛?” “会不会是得罪人多了,有人投毒?”吴中元猜测。 “你就别想这茬儿了,肯定不是,”宛山海摇头说道,“他们曾经找专人化验过,不管是鱼池里的水还是猫狗吃剩下的食物都没毒。” 吴中元没有再问,宛山海说的这种情况的确比较诡异,家里出现这种事情,主人肯定会设法找出原因,科学的手段能用的估计他们全都用了,这件事情没办法用科学解释,所以主人才紧张忧虑。 “他们那么有钱,就没请个明白人看看?”吴中元问道。 “好像没有,”宛山海摇头,“我听李偲说她爸妈也想请和尚道士做做法事什么的,但人家一听她家的情况根本就不来。” “为什么不来?怕搞砸了?”吴中元追问。 宛山海是想点头的,但是突然想到若是点头就等于间接承认此事棘手,急忙改点头为摇头,“也可能是没真本事,他家的情况比较特殊,没法儿糊弄,有没有效果七天之后就能知道。” 吴中元点了点头,宛山海说的不无道理,这件事情没什么藏掖,得靠真本事,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肯定不敢伸手。 “走吧,看看去。”宛山海又催。 “别急,别急,让我想想。”吴中元抬手说道。 “行,你先想,我去个厕所。”宛山海起身出去了。 吴中元下床倒了杯水,坐在床边自脑海里整理线索,这件事情其实既简单又复杂,说它简单是因为这事儿跟住处没关系,因为这户人家哪怕搬去别的地方住,养的宠物也会死,这就说明问题出在人身上。 说它复杂是因为可能发生在人身上的超自然情况有好多种,撞邪,冲煞,犯太岁,伤阴德等情况都有可能对人产生不良影响,具体是哪一种情况需要逐一辨察筛除。 首先可以排除撞邪,因为撞邪也好,鬼上身也罢,都会对宿主,也就是被附身的人产生不良影响,之后才可能会影响到家里养的动物。 冲煞与时辰方位和人的生辰八字有关,只会发生在某段时间的某个方位,不具有持续性,说白了就是人再怎么倒霉,也不可能天天冲煞。 犯太岁跟冲煞的情况有些类似,某种属相的某个人,在某个特定的年份,会受到太岁的潜在影响,但犯太岁是以年来计算的,不可能一犯好多年。 伤阴德顾名思义,就是干了坏事儿遭报应,这种情况很复杂,大部分是祖上干了坏事儿,报应到后人身上,但这种情况倒霉的也应该是人,不该是主人饲养的动物。 每个人都有好奇心,吴中元也不例外,越是想不出缘由,他越是好奇,越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几分钟之后,宛山海回来了,又催着吴中元走。 吴中元想了想,站起身,“行,去看看也行,不过我不怎么精通这些东西,不打保票哈。” “你就空手去啊?”宛山海问道。 “嗯?”吴中元不解。 “就没个行头儿啥的?”宛山海比划着书写的动作。 “这个不用。”吴中元迈步先走,画符主要是用来处理阴魂鬼魅的,姓李这家明显不是这种情况。 二人下楼,坐上车,往目的地去。 宛山海心存好奇,向吴中元打听道士平时都干什么,是不是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可以飞檐走壁,能手持桃木剑抓鬼降妖。 吴中元被他聒噪的不胜其烦,“我跟你实话实说吧,我就是半吊子,这些事情我真的不太懂,纯粹是被你赶鸭子上架。” 李家也在省城,打车也就二十分钟,很快二人就赶到了地头儿,这时候是下午三点左右。 李家住的别墅位于市区一座小山的阳麓,在山半腰,有一条专属的沥青路,门前有很大的停车场,停车场东西两侧有两棵很大的银杏树。 这栋别墅是仿古建筑,院墙都是用灰砖垒砌的,墙头还覆有墙瓦,老式的木头大门,上面有飞檐门楼儿。 吴中元打量周围景物时,宛山海给李家打了个电话,他和接电话的人应该很熟,只说了一句,“快开门。” 很快,有人迎了出来,是个年轻的女孩,长的挺好看,应该就是宛山海口中的李偲。 宛山海之前可能跟李家说过什么,见他带了人过来,李偲并没有感到意外,而是热情的将二人请了进去。 别墅里面也是仿古布局,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假山盆景,清溪潺潺。 房子是好房子,景色也是好景色,但是身处其中,总感觉少了点儿什么,仔细想来,少的正是活气儿,这栋宅子里除了人,真的没有其他活物儿。 有钱人家大多有喝下午茶的习惯,这时候在不远处的凉亭里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正在喝茶。 看到那二人,宛山海冲对方打招呼,喊的是伯父和伯母。 二人站起身,冲宛山海招手,让他带着吴中元过去吃点心。 等走近之后,吴中元才发现桌子周围有五把椅子,这说明这里的主人已经知道宛山海要带他过来。 坐下之下,宛山海进行介绍,这对中年夫妇就是李偲的爸妈,虽然是生意人,李偲的爸爸给人的感觉却并不是那么俗,说话很和气,挺儒雅的一个人。而李偲的妈妈也没有富家太太的那种张扬,始终面带微笑,也不怎么说话。 直到这时,吴中元才知道宛山海并不是主动请缨的,而是李家拜托宛山海请他过来的,而李家之所以知道他,是因为李偲的爸爸跟宛山海的爸爸是好朋友,李偲的爸爸听说了之前发生在宛山海身上的事情,也知道那件事情是他处理的,所以认为他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寒暄过后,李偲的爸爸为吴中元倒了杯茶,“小道长,拜托你了。” “我不是道士,我也不太懂这些,是宛山海逼我来的。”吴中元把丑话说到了前头。 “理解,理解,”李偲的爸爸微笑点头,“只当访友,不为别的,坐一坐,喝杯茶也好。”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谦虚呢?”宛山海打趣。 吴中元瞅了宛山海一眼,没有接话。 随后李家人当真不再提这茬儿,只是热情的招呼吴中元喝茶吃点心,又问他学校里的一些情况,很真诚,很随和,不是装出来的。 对方越热情,吴中元越不好意思,大老远的过来,总不能真的喝杯茶就走,总得干点儿什么。 之前林清明在住院,他担心林清明无聊,就把那本鬼画符和师父的行医心得给了林清明,这两本书他在高县医院都没见着,应该是被林清明带走了,而今他手里还剩下了一本堪舆三十六法。 这本堪舆三十六法包含了风水,观星,择时,选址,定宅等方面的内容,其中也有增寿改运有关的一些玄妙方法,这本书他当初看的比较仔细,大部分都记下来了。 虽然明知问题不是出在宅子上,吴中元还是回忆着堪舆三十六法记载的关于住宅风水的方法,审视打量李家的这栋别墅,但观察的结果是这栋别墅不管是地理位置,还是内部的布局安排都非常的合理,别墅的西北角落有处天然的泉眼,水量不大,溢出来的泉水穿过院子流向东南,东南方向有处水池,泉水流满之后,溢出水池进入地下管道,此外,水池里有座假山,约莫占据了水池十分之一的位置。 根据堪舆三十六法所载,水属阴,主凶又主财,有泉眼的地方旺财却犯凶,李家的这种布局取其利却摒其弊,水自地下出来,暴露阳光之下,经院落流入蓄水池,存留一部分,余下的还流入地下,此为青龙出水,白龙过境,黄龙镇守,黑龙潜渊的四龙聚财格局。 此外,石为阳,阳为火,以假山之火阳中和泉水之水阴,留在蓄水池里的水旺财且不犯凶。 再看花园的位置,亭台的布局,也都很合理。偌大的别墅里种了不少树,遵循的也是前不桑,后不柳,中院不见鬼拍手的乾阳格局。 见吴中元一直在左右张望,李偲的爸爸问道,“小吴,我这院子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 “没有,挺好的,”吴中元说道,见对方不很相信,又补充了一句,“真的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李偲的爸爸连连点头。 “那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宛山海问道。 “宅子肯定没问题。”吴中元摇头。 “我们还有另外几个住处……” 不等对方说完,吴中元突然想起一事,抬手打断了对方的话茬,“你这院子原来就是这种布局,还是后来改成了这样?” “后来改的。”李偲的爸爸说道。 “谁帮你改的?”吴中元追问,但凡住宅,必定都有布局上的瑕疵,但他之前看了好几遍,这栋宅子的布局简直完美到无可挑剔,这说明有李家很可能曾经得到过高人的指点。 李偲的爸爸貌似有点顾虑,没有回答吴中元的话,而是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人还帮你做了什么?”吴中元问道。 李偲的爸爸貌似不愿回答,向自己的夫人投去商量的眼神,后者犹豫过后,点了点头。 “我们在他的指点下,给李偲已经过世的爷爷奶奶迁过墓地。”李偲的爸爸说道。 “迁墓之前,你们家里的动物也养不住吗?”吴中元追问。 李家人没有立刻回答,不是有意隐瞒,而是在努力回忆。 良久过后,李偲的妈妈说道,“好像真是从那之后才开始的。” 吴中元心里有数了,李家的问题很可能出在阴宅上…… 第四十五章 聚阴池 猜到了问题的所在,吴中元没有再说什么,李家应该也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要不要设法改动,得他们拿主意。 李偲的爸爸拿起茶壶为吴中元倒茶,说的是别的话题,没有再提这茬儿。 李家人的反应也在吴中元的意料当中,李家为先人迁坟无疑是受到了高人的指点,至于这是什么样的高人,因为什么指点李家,以及迁坟所引起的直接和间接后果,他一概不知,但李家人应该是知道的,至少李偲的爸爸应该知道。 又闲聊了十来分钟,吴中元抬头看向宛山海。 吴中元的举动被李先生看在眼里,知道他想走了,犹豫过后冲太太使了个眼色,李太太会意,借故带着李偲往别处去了。 宛山海想留下,但李先生看了他一眼,他只能识趣的到别处散步去了。 待三人离开,李先生重归正题,“小吴,像我们家的这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到最后会不会影响到家人的安全?” 吴中元没有立刻回答,李先生的想法不难揣度,他担心对祖坟的再次改动会影响到对他们有利的一面,同时也担心一直这么下去,最后倒霉的会是他们。 吴中元不回答,李先生就一直在看着他,等他回答。 “空手来,孤身去,善恶终有报,有借必有还。”吴中元说道,这是写在堪舆三十六法扉页的一段话。 吴中元说完,李先生的脸色不太好看,前两句没什么实际意义,第三句他也不怕,因为没干过什么缺德的事情,令他忧心的是最后一句,有借必有还,他现在如此富有,万一不是命里该有的,而是借来的,以后岂不是要还回去? “李老板,为先人迁坟之前,您的运势怎么样?”吴中元问道。 李先生含混的应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 “解铃自有系铃人,当初做这件事情的人应该最明白其中的利弊得失,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吴中元站了起来。 李先生也跟着站了起来,“小吴,辛苦你了,有机会再来喝茶。” “好的。”吴中元离开亭子,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李先生没有跟着,而是冲游荡在不远处的宛山海招了招手。 走到门口时吴中元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李先生和宛山海已经跟了过来,宛山海的手里拿着个很大的牛皮信封,信封是卷起来的,里面装的应该是钱。 吴中元可以佯装不知道信封里装的是什么,只要走出这个门,宛山海就会把这钱给他,但他没有这么做,因为李先生是很有诚意的,如果没诚意,就会直接把这钱给他,他自然会推辞不受,李先生让宛山海转交,为的是避免让他尴尬,只此一举,诚意十足。 等到李先生和宛山海走过来,吴中元冲李先生说道,“李先生,我不知道当初是谁指点了您,您跟那个人又是什么关系,但是恕我直言,有得必有失,有利必有弊,六畜兴旺是兴盛之兆,鸡犬不宁可不是。” 吴中元说完,李先生面色大变,他是聪明人,焉能听不出吴中元的言外之意,鸡犬不宁是吴中元婉转的说法,其实他家是鸡犬不留。 见李先生面色难看,宛山海不悦的看向吴中元,“你说什么呢?” “走吧,别拿人东西。”吴中元转身先走。 宛山海气恼的看了吴中元一眼,又歉意的看向李先生,犹豫过后将那牛皮信封塞还李先生,“李叔,对不起哈,我们先走了。” 宛山海快走几步,追上了吴中元,还没来得及埋怨,后面传来了李先生的声音,“小海,小吴,别急着走,留下吃晚饭。” 对于李先生的挽留,宛山海很意外,而吴中元则很为难,他之所以为难是因为李先生突然留他吃晚饭,无疑是想跟他把事情的始末和盘托出,但他却并没有把握在知道了实情之后处理好这件事情。 李先生既然挽留,宛山海就拉着吴中元又回去了,说是吃晚饭,其实现在根本就没到饭点儿,李先生和吴中元又坐回了亭下,而宛山海则又去附近散步去了。 “小吴,这件事情有些复杂……” 不等李先生说完,吴中元就打断了他的话,“李老板,有些事情就算我知道了真相,也不一定能处理好。” 听了吴中元的话,李先生赞许点头,这年头儿都是有一说十,像吴中元这种有一说一的人已经不多了。 李先生每次思考,都会拿起茶壶为吴中元倒茶,这次也不例外,他在趁机斟酌要不要在吴中元知道了实情也不一定能处理的情况下,仍然对他说出实情。 很快,李先生的思考就有了结果,“当年帮忙选址的那个人已经找不到了,如果这个铃铛真有问题,只能麻烦你帮忙解下来了。” 吴中元习惯性的想要点头,但他忍住了,这时候点头,会被李先生误会他答应了。 “我也只能试试,至于能不能解下来我一点把握都没有,”吴中元实话实话,“另外,别的细节我没必要知道,但这个人帮你选址的动机我得知道,是你花钱请他帮忙,还是他欠你人情主动帮忙?” “都不是,”李先生摇了摇头,“是交换,他看上了我手里的东西。” 吴中元没问是什么东西,因为那跟这件事情无关,他关心的是对方出手的动机,如果这个人欠了李先生的人情,那他绝不会害李先生。如果是李先生花钱请对方帮忙,这个人应该也不会不负责任不顾后果,毕竟拿了李先生的钱。但李先生和这个人的关系很一般,对方只是想要他家的一件东西,这就有可能干出杀鸡取卵的事情。 “他选的那块坟地离这儿远不远?”吴中元问道。 “开车半个小时。”李先生说道。 “走吧,去看看。”吴中元站了起来。 李先生早有此意,跟李太太知会了一声,又跟宛山海打了声招呼,让他留在这里,晚些时候一起出去吃晚饭。 李先生有好几部车,可能是考虑要走山路,便选了一辆吉普车,出了市区之后往南走,十几公里之后,拐道向东,进入山区。 自山中圈绕了五六里,李先生停下了车,抬手东指,“就在那里。” 吴中元循着李先生所指,看到了那处位于水潭北岸的孤坟,这处水潭不是天然的水潭,而是开山采石挖出来的大坑,水潭周围全是碎石,北面是被挖空一半的山体,原本裸露在外的石头山体被人为的泼洒了大量的绿色油漆。 “这里什么时候停工的?”吴中元问道。 “应该有十几年了,”李先生说道,“国家重视环保不让挖山取石,采石场就关了。” “为什么要泼上绿油漆?”吴中元不解。 “前几年有领导下来视察,要从这西面的公路路过,担心光秃秃的被领导看见,就连夜涂上了绿色。”李先生说道。 “下葬的时候,这处水潭就已经在了?”吴中元指着下方的水潭,这时候是傍晚五点多,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自高处俯视那处水潭,潭水呈黑灰色,深不见底,周围乱石嶙峋,着实瘆得慌。 李先生点了点头。 吴中元没有再问,这是他第一次堪舆风水,很生疏,需要努力回忆书上的内容,与眼下的地形地势进行对照和比较。 十几分钟之后,吴中元问道,“水潭下面是不是有泉眼?” “应该有,这些年一直没见它干过。”李先生说道。 “水里有鱼吗?”吴中元又问。 “没见到过。”李先生说道。 吴中元没有继续发问,此时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处水潭阴气很重,这既是他的感觉,又是他观察的结果,由于水潭地势很低,不管是东升的朝阳还是正午的烈日或是傍晚的夕阳,都照不到水面。 对于这种水潭,堪舆三十六法上称之为聚阴池,由于阴气太重,水里应该不会有鱼,即便有,也只能是鲇鱼。至于为什么只可能有鲇鱼,他不清楚,因为书上没写。 确定这里是处聚阴池,也就有迹可循了,因为聚阴池唯一的作用就是聚集阴气,水属阴,虽然犯凶,却也旺财,阴气越重,财运也就越旺。 但这处聚阴池的面积并不大,效果应该不会太明显,应该还有其他的阴气来源。 堪舆,不但要看近处,还要观察远方,环顾四方,并没有见到什么特殊的地势,只在南面数里之外有一根粗大的烟囱。 “冒烟的是发电厂?”吴中元抬手南指。 “不是,是火葬场。”李先生语带颤音。 吴中元恍然大悟,“走吧,回去。” 见吴中元神情,李先生猜到他已经发现了问题的所在,上车之后,小心探问,“问题出在哪儿?” 吴中元没有回答李先生的问题,“把周围的乱石往水潭里填一些,令水位升高,让太阳能够照到。”。 “不需要搬迁?”李先生问道。 吴中元摇了摇头,“不能动了,没有了它们的庇护,你和你的家人会立刻受到阴气的反噬。” 李先生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吴中元,“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这是一处聚阴池,他选址选在这里,为的就是让两位老人的遗骨承受更多阴气,以此影响增强你的财运,火葬场发出的阴气会向四面八方飘散,飘到这里被北面的山体挡住,折入水潭,”吴中元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夏天刮南风的时候你的财运会格外旺盛。” 李先生瞬间额头见汗,因为吴中元说对了。 “小吴,我还是不太明白。”李先生说道。 吴中元想了想,说道,“这种做法其实是掠夺和盘剥,把路人抓起来帮你干活儿,现在有人帮你顶着,路人虽然心存怨气却没法儿造反,但他们总有顶不住的那一天。” 李先生开始擦汗了,“那人,那人……” “那人只想要你手里的东西,没管你的死活。”吴中元说道。 李先生是真的害怕了,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颤抖。 事情有了眉目,吴中元轻松许多,“那人从你这里换走了什么?” “他来了两次,”李先生不敢再隐瞒,“第一次换走了一件奇怪的铁器,第二次换走了一块儿白色的玉石……” 第四十六章 神秘的道人 吴中元现在对玉石很敏感,对白色玉石更敏感,不等李先生说完,急切问道,“什么样的白色玉石?” “一种特殊的玉石,细腻洁白,不见结构,”李先生弯曲拇指和食指比划大小,“约有八十克,形状不是很规则。” “是洁白还是灰白?”吴中元疑惑追问,李先生所描述的玉石正是他之前见过的那种,只不过颜色不太一样,他自鸟人坟墓里拿出来的玉石,以及吴追塞给他的那块儿,还有吴千山陪葬的那块儿都是灰白色。 “洁白,罕见的洁白,我之前从未见过类似的玉石,应该是一种特殊的玉种。”李先生说道。 吴中元虽然疑惑,却没有立刻追问,而是抬手示意李先生开车。 李先生现在很紧张,一直在流汗,为了让他专心开车,吴中元就没有急于追问事情的详细经过,一直等下了山,上了大路,方才追问那块玉石的来历。 李先生现在自然不会对吴中元有所隐瞒,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实则李先生在给父母迁坟之前就已经开始做生意了,只是那时候做的是其他生意,属于有小钱儿没大钱的那种。有点儿闲钱,李先生就开始收藏古董,实际上也是跟风儿,因为前几年古董热,收藏古董是条发财的捷径。 李先生那时候也没有很多钱,去不了什么拍卖会,收藏古董走的比较低端的路子,就是和文化市场摆摊儿的那些小贩儿拉关系,这些小贩儿有时候会去乡下走街串巷收老东西,只要收到比较像样儿的,就会给他打电话,问他感不感兴趣。 那件铁器就是这么来的,最初是一个农民从野外发现的,这个农民自己不认识这件东西,却知道这件东西有来历,也不当废铁卖,跟小贩儿要价五千块。 在小贩儿看来,真正的金属古董都应该是青铜的,而不是铁的,于是就怀疑这东西是假的,但那村民却非说这东西一定是老货,绝对差不了,还让他请行家来看。 于是小贩儿就找来了李先生,但李先生也是个半吊子,也拿不准这东西是不是真的,确定李先生能出得起价钱,那农民就问他,如果他能证明这是老东西,李先生是不是一定会买。 李先生给了他肯定的回答,于是这个农民就带他去了发现这件铁器的地方,是在一处高山的山脚下,在山脚下有块挺大的方形石块儿,石块儿已经被凿裂了,石块内部是空的,那农民指着石块儿告诉李先生,那件铁器原本就是裹在石块儿里的。 李先生担心他撒谎,就询问他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砸碎这块石头,那农民的回答是最近几年搞建筑的多了,连石头都能卖钱,他在农闲时候就开着拖拉机来山脚下捡石头,卖给别人盖房子打地基用,太大的石头他搬不动,就用几根凿子一起钉砸,把石头撑碎。 听他这么说,李先生也感觉合理,就近距离的观察那块石头,那块石头呈方形,长宽高都在一米五左右,在石块儿的四周,有很多模糊的线条儿和图案。 其中一侧有人为挖开的方形孔洞,铁器所在的中空区域的四周有绿色锈染痕迹和锈渣,李先生由此判定这块石头是古时候人为雕刻出来的,为的就是存放这件铁器,在铁器之外,原本应该还有一个青铜盒子,只不过年代久远,铜盒已经锈蚀殆尽了。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以及它有什么样的用途,李先生却知道这东西有年代了,于是就给了那个农民五千块,买回了那件铁器。 铁器买回来之后,李先生就开始研究它,这东西呈圆形,外面有很古老的纹饰,李先生不是专业搞收藏的,搞不懂这东西,于是就拍照发给别人,向别人请教,有专业人士告诉他,李先生手里的这件东西他们从未见过,不过类似的东西他们倒是见过,后世称之为阴阳球,在魏晋时期很常见,由两部分组成,是可以拧开的,古时候富贵人家大多迷信丹药,这东西就是储存丹药用的。 李先生在别人的提醒下,试着去除铁锈打开了阴阳球,阴阳球里面就是那块玉石。 李先生那时的心情跟那农民的心情很相似,这块玉石藏的这么隐秘,肯定是好东西无疑,但他却搞不懂这块玉石到底是什么,请教过很多玉石专家,也没人认识,最终只能不了了之,搁置一旁。 事情过去了一年多,有人找上了门,是个操着外地口音的中年道士,来了之后直接提出要换走李先生当年买到的那枚铁球。 此人带来的不是现金,而是黄金,足有十几斤重,李先生感觉疑惑,就询问那铁球的用处,中年道士没有跟他明说,只是连番强调那东西对李先生毫无用处,对他却非常有用。 这个道人随身带着一把剑,说话时语气也很阴冷,李先生不敢得罪此人,担心那些黄金来历不明,也不敢拿。 那中年道人貌似猜到了李先生的顾虑,于是就提出不但把黄金送给他,还帮他指点一下宅子的风水。 李先生犹豫过后,将那铁球送给了那个中年道士。 那中年道士拿了铁球就离开了,再次回来是半年之后。 自那道士离开之后,李先生就一直提心吊胆,因为他很清楚对方迟早会发现铁球里什么都没有,届时很可能会报复他。眼见对方回来了,不等对方讨要,主动交出了那块玉石,只道之前不是故意扣留,而是家人拿出来玩耍,忘记放回去了。 那道士拿了玉石,也没有难为他,出于答谢,还指出了刚才的位置,告诉他只要将先人埋在那里就可以立得富贵。 李先生说完,吴中元陷入了沉思,他是学考古的,比李先生要专业,铁器在上古之前非常罕见,那时候多是青铜器,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古时候冶炼水平很有限,青铜的熔点是八百度,而铁的熔点是一千五,比青铜更加难以冶炼,物以稀为贵,因为少,所以就贵重。 那块玉石既然用铁盒存放,就说明当年存放玉石的人对玉石非常的看重。 除此之外,很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根据师父留下的书中记载,所有的金属都能被气息穿透,唯独铁是例外的,对方用铁球保存玉石,极有可能是为了保护玉石不受外界气息的影响,亦或许是为了封闭玉石自身的气息不会外泄。 想到此处,突然恍然大悟,铁盒里保存的玉石之所以是纯白色,那是因为那块玉石没有被使用过。他所见到的那些之所以是灰白色,是因为玉石蕴含的特殊气息和能量已经消耗掉了一部分。 “小吴,除了提升水潭的水位,还需不需要做别的?”李先生忐忑的问道。 吴中元摇了摇头,“暂时我还没有想到。” “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李先生又问。 “副作用肯定有,”吴中元实话实说,“你当年不该自作聪明留下那块玉石,他给你指点阴宅的位置也不是在奖励你,而是在惩罚你。” 李先生不明所以,惊讶且疑惑的看着吴中元。 吴中元指了指前方道路,示意他留意前方路况,然后说道,“用现在的话说,那块玉石很可能具有放射性,离开铁球,其中蕴含的能量就会慢慢释放,你虽然将那块玉石还给了他,却令那块玉石蕴含的能量有所减少,他变相的报复你也在情理之中。” 李先生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怎么办呢?” “我先想想。”吴中元随口说道。 李先生以为吴中元是在想他的事情,实际上吴中元想的是自己的事情。 这个道士所寻找的那块玉石跟他所拥有和见到的玉石极为相似,很可能出自同一时期的某一个地方,根据目前已知的线索来判断,这种玉石很可能是进入虫洞的媒介,这个道士既然寻找这块玉石,自然知道这块玉石有什么样的用途。 此人是谁? 此人来自哪里? 此人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此人为什么会知道玉石的用途? 此人寻找玉石想要做什么? 那块玉石为什么会在远古时期被藏在石头里? 此人又是怎么知道玉石所在具体位置的? 此人是敌是友? 疑点重重,一时之间很难理清头绪,线索不足,也很难推敲出什么。 “那人是什么口音?”吴中元问道。 “外地口音。”李先生急忙回答。 “哪个外地呀?”吴中元皱眉。 李先生想了半天,“具体是哪里的口音我没听出来,总之不是本地人。” “他咳嗽吗?”吴中元又问。 李先生听见了,却没懂,“什么?” “我问你,那个道士咳不咳嗽?”吴中元问道。 李先生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他给你的黄金有标记吗?属于哪个朝代?”吴中元又问。 李先生又摇头,“没有标记,不过纯度不高,应该是古代的东西。” “什么样式?不同年代的黄金,样式也有差别的。”吴中元无奈摇头,这家伙连基本的历史知识都没有,搞收藏还不赔死。 “有金条,有元宝,还有马蹄金。”李先生说道。 吴中元点了点头,马蹄金多见于汉朝,唐宋才开始出现元宝,金条出现的时间更晚,这说明此人携带的黄金分别属于不同的年代。 “那道士怕是找不到了。”李先生一直以为吴中元追问道士的情况是想找到系铃人。 吴中元没接他的话茬,“当年那块石头上的线条图案,你拍照了没有?” “拍了,用相机拍的,照片我还保留着。”李先生说道。 “开快点儿,回去找出来……” 第四十七章 翻译 晚上七点多,二人回到了李先生的别墅,宛山海等人正在翘首以待,眼见二人一个眉头紧锁,一个愁容满面,都以为事情办的不太顺利。 李先生回来之后径直去了书房,吴中元本想跟着去,却被宛山海拦住了,“哎,怎么样啊?” “找到问题的所在了。”吴中元随口说道。 “很棘手吗?”宛山海追问。 吴中元摇了摇头,“也不是很麻烦,这种事情就像拆毛衣,只要找到了线头儿,一扯就开。” 李太太和李偲就在宛山海身后,听吴中元这么说,三人无不如释重负,宛山海疑惑的问道,“既然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你怎么还耷拉着脸?” “我在想别的事情。”吴中元随口敷衍。 “别想了,正事儿办成了就好,”宛山海说完,回头看向李太太和李偲,一副不负所托的得意表情。 李太太一脸喜色的看向李偲,“时候不早了,快去喊你爸爸,和小海小吴一起出去吃饭。” 不等李偲过去催,李先生就自书房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叠照片。 车多有车多的好处,李太太等人一辆车,李先生还拉着吴中元,上车之后将照片递给吴中元,“全在这里。” 吴中元伸手接过,发现照片比他想象的要多,有十几张。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李先生帮忙摁亮了车里的顶灯。 吴中元担心被宛山海等人看到,便说道,“关上吧。” 听他这么说,李先生不无疑惑的看了吴中元一眼,抬手摁灭了顶灯。 吴中元逐一看过手里的照片,前几张拍的是那块儿方形石头,拍照的时候石头已经裂开了,可以看到石头中间的确有绿色的锈渣。 石头外部的图形和线条儿也拍了照,方形的石头有六个面儿,貌似每个面儿都有线条儿和图形。 “石头外部应该有六张照片,这里怎么只有两张?”吴中元问道,这些线条和图形与吴追书写的文字非常相似,应该属于同一时期的同一语种。 “你能看清?”李先生很惊讶,这时候车里只有仪表灯的微弱光亮,他连吴中元的五官都看不清,而吴中元竟然能看清照片。 吴中元点了点头。 李先生清了清嗓子,“那块石头风化的比较严重,有些部位的图形已经很模糊了,剩下几个面儿的图形和线条都是一样的,我就挑最清楚的拍了两张。” 吴中元又点了点头,仔细辨别,两张照片拍的的确不是同一个面儿,但上面的文字却是一样的。 紧接着又察看下面的那些,是那个铁球的照片,从不同角度拍照,铁球比他想象的要大,有成年人两个拳头大小,上面有云纹和饕餮纹,铁球的内部的照片也有,内部很光滑,应该被打磨过。 余下的照片是那块儿白色玉石,有的用标尺显示了大小,有的用电子秤显示了重量,不是很重,只有八十几克。 这块玉石虽然颜色与他之前见过的那些不同,大小和形状也有差别,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这块玉石与之前的那些是同一类东西。 李先生一直耐心的等吴中元看完照片才说道,“小吴,找到那个道士的希望很渺茫了。” 吴中元点随口应了一声,李先生不知道内情,仍然以为他想通过铁球和玉石寻找那个中年道士。 吃饭的地方离李先生的别墅不远,没过多久,车子自一家高档宾馆门口停了下来,吴中元也没有征求李先生的同意,直接将那些照片装进了兜里。 “小吴,你给我个账号。”李先生说道。 吴中元自然知道李先生要做什么,但他并没有告诉对方他的账号,而是开门下车,“以后再说吧。” 李先生是聪明人,也没有继续追问,吴中元没有直接拒绝,就说明他会要钱,只不过要等效果显现出来再接受酬劳。 饭是好饭,菜是好菜,但吴中元吃的不多,因为他有心事。 连宛山海都看出吴中元有心事,李家人自然也能看出来,他们不知道吴中元想的是自己的事情,还以为吴中元一直在为他们的事情忧虑犯愁,免不得跟着提心吊胆。 吃过晚饭,李先生亲自开车把吴中元和宛山海送回了学校。 宛山海心中好奇,免不得唠叨追问,吴中元随口敷衍了几句,但他越是敷衍,宛山海就越好奇,喋喋不休的追问,令吴中元不胜其烦。 回到宿舍,宛山海不唠叨了,因为王纪泽已经醒酒了,正在床上摆弄平板电脑。 开学前夜,宿舍楼里闹哄哄的,熬到十一二点,终于安静了。 什么环境都能思考,但最佳的思考环境还是安静的环境,吴中元熬到这么晚,为的就是能安静的思考。 而他思考的问题自然是那个中年道人的来历。 目前线索不足,只能猜测,不能推断,仔细想来,最大的一种可能就是这个中年道人也是来自远古时期,如若不然,这个人不可能知道石块里藏有铁球,也不可能知道铁球里有块玉石,更不可能知道那块玉石离开铁球之后,蕴含的气息会减弱。 不过这种假设也有说不通的地方,一是这个中年道人耐受的住现代污染严重的空气,二是此人带去交换玉石的黄金分别属于不同的年代。 百思不得其解是很难受的,最终吴中元就在这种憋闷和疑惑的难受状态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早上醒来又想了一阵儿,还是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只要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就成,以后总会明白的,兴许吴追留下的那十八页纸张上就有答案也说不定。 吃过早饭,上课,吴中元没心思上课,坐在角落里,逐一誊抄那十八页纸上的文字。 逐一誊抄并不一定就是按照书写的先后顺序誊抄,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那十八页纸他一直分开存放,眼下誊抄的是奇数页,也就是单数页。 而他誊抄时也不是按照每一章书写的内容进行顺序誊抄,不同的文字他会书写下来,以后再遇到相同的文字就不再单独书写了,而是在之前的那个文字下面做下标记。 别说没人看到吴中元在做什么,就算有人看到他在做什么,也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其实他这么做是为了确定这十八页纸张一共有多少个不同的文字。 第一页上一共有四十二个字,这四十二个文字有几个是相同的。 第二页上有五十一个字,这五十一个字与第一页上的文字也有少量重复。 第三页上有三十六个字,与前两页重复的字数又多了几个。 一节课,誊抄了三页,一共一百二十九个文字,无重复的文字有八十几个。 这么做耗时费力,但好处是安全保密,只要把这十八页纸抄完,就能确定一共有多少个文字,然后打乱这些文字的顺序,以各种方式进行翻译,即便是向文字学家请教,也不需要整句整章的拿给别人看。 第二节课上到一半,教室里突然传出了惊呼,惊呼声打断了吴中元的思绪,抬起头,只见前面的同学都在扭头向后看。 一回头,发现一个年轻的女人正自教室门口向自己走来,定睛一看,怎么是赵颖?! 赵颖就在吴中元错愕的注视下走了过来,止步之后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看了看他旁边的空位。 吴中元茫然的点了点头,赵颖拉过椅子,坐在了吴中元的旁边,拿出了纸笔和书本。 吴中元拉过书本,盖住了正在誊抄的那张纸,“你不是退学了吗?” “休学。”赵颖纠正。 吴中元不明白赵颖为什么还要回来,但赵颖坐在他身边,他自然不能继续誊抄,只能翻开书本,盯着书本假装专心。 “有没有想我?”赵颖笑问。 赵颖笑的很真诚,至少是很真,她的身份已经被识破了,没有继续隐藏的必要了。 赵颖虽然是低声说话,但教室里很安静,有很多同学都听到了,也不知道是出于羡慕还是出于鄙视,嘘声一片。 有些事情经历的多了也就麻木了,此前经常被嘘,吴中元的脸皮也厚了,也不理睬那些同学“我没想到你还会回来。” 赵颖笑了笑,“等下课再跟你说。” 吴中元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将视线移回了书本儿。 视线在书上,心思却不在书上,他想的是赵颖为什么会回来,还有就是赵颖回来干什么。 这第一个问题他很快想出了答案,因为此前他曾经主动联系过赵颖两次,一次是请赵颖帮忙翻译吴追关于那个鸟人身份的叙述,还有一次是请赵颖帮忙追查黄萍出事那天是谁给林清明打的电话。 两次主动联系赵颖,表明他并不仇视赵颖,而赵颖本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也正因为知道这一点,赵颖才会回来。 至于赵颖这次回来的目的,目前还不清楚,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不管赵颖想干什么,都会直接了当的提出来,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圈绕隐瞒了。 “你如果不喜欢我坐在你旁边,我可以坐远一点。”赵颖笑道。 吴中元瞅了赵颖一眼,没有说话。 后半节课,赵颖没有主动与吴中元交谈,吴中元也没有和她说话,只是目视前方,看着黑板装好学生。 下课之后,吴中元收拾东西,离开了教室。 赵颖随后跟了上去。 下楼之后,吴中元没有回宿舍,而是环视左右,想要寻找能够说话的安静所在。 就在此时,突然发现南面的路上走过来一个人,猛一看,很熟悉,再细看,更熟悉,他没想到王欣然还会回来,就像他没想到赵颖会回来一样。 王欣然背着单肩包儿,还是一身牛仔服,在看见他的同时也看到了他身边的赵颖,瞬时眉头大皱,快步冲二人走来。 到得近前,也不看吴中元,探手后腰,恶狠狠的盯着赵颖,“信不信我一枪打死你?” 赵颖垂手右胯,挑眉冷笑,“那得看谁拔枪快……” 第四十八章 博弈 吴中元离的近,看到了王欣然后腰的手枪*,也看到了赵颖腰间的手枪轮廓,这俩家伙是真的有枪。 但真有枪是一回事儿,开不开枪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他确定二人不会开枪,也不劝阻,径直离开。 赵颖轻蔑的看了王欣然一眼,转身跟上了吴中元。 冷哼过后,王欣然快走几步追上了赵颖,伸手将她自吴中元身边拽开。 赵颖冷然回头,抬手将王欣然推开。 一来一往,直接点燃了*,王欣然也不顾忌路上有人,一个摆腿,高抬踢头。 王欣然是练家子,右腿踢出去,既高且直,呼啸生风。 赵颖低头避过,也出右腿,斜踹王欣然左膝,这一脚去势迅猛,力道十足。 王欣然见状,拧腰转身,右腿急踏落地,避过对方致残的一击,左腿再出,还是踢头。 这时赵颖也已经稳住阵脚,亦出左腿,高抬迎击。 这时路上的师生都驻足止步,惊讶围观,有句话叫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别的不说,就看二人这踢腿的速度和抬腿的高度,就知道二人都是练过功夫的。 “都给我滚,不想让我上学了是吧?!”吴中元怒了,二人自大庭广众之下动手,这已经不是惹人起疑了,而是直接暴露。 吴中元骂完,转身就走。 二人犹豫过后,停止争斗,又跟了上去。 这次是一左一右,虽然仍在你瞪我瞅,却不敢再继续动手了。 眼见二人有所收敛,吴中元略微消气,“你怎么回来了?” 吴中元说话时谁都没看,但王欣然知道吴中元在跟她说话,“可能是因为我比较专业。” 王欣然这句话赵颖自然听不懂,但吴中元懂,此前他们派了另外一个人过来跟踪他,被他识破并羞辱了,末了还让对方滚回去,换个专业点儿的过来。 “你不该回来。”吴中元说道。 “总会有人来,”王欣然说道,“是我回来对你有利,还是换个人过来对你有利?” “区别不大。”吴中元语气很平静,甚至有些冷。 王欣然尚未接话,赵颖自一旁说道,“不识趣。” “你给我闭嘴,”王欣然可不是善茬儿,直接翻脸,“你算个什么东西?色誘不成就设计绑架,还要不要脸?!” “哼,我做过什么事情他比你清楚,不用你恶意提醒和阴险误导,”赵颖此时仿佛变了一个人,尖锐善辩,“你们如果不拿他当傻子,试图骗他,他也不会对你们如此反感。” 王欣然无言以对,赵颖这番话是有所指的,针对的自然是之前上级给了吴中元虚假的翻译结果。 短暂的沉默之后,吴中元说话了,“我还想在学校再待几天,你们不要逼走我。” 王欣然没有接话,赵颖也没有接话。 上午的两节课都是大课,这时候已经是午饭时间了,吴中元去了餐厅,独自买了饭菜,寻了空位坐了。 他故意寻了个左右有人的位置,但这并不影响王欣然和赵颖坐到他的旁边,王欣然简单粗暴,端着餐盘恶狠狠的盯着他左侧的同学,“换个位置。”对方惊怯的换了。 赵颖用的是另外一种方法,但同样简单粗暴,食指中指夹了两百块,冲他右侧的同学晃了晃。对方愣了愣,回神过后拿钱走了。 见她们如此胡作非为,吴中元又想发火儿,但二人这时候已经在闷头吃饭了,他虽然生气,却无处着力,无法发飙。 吴中元没心情吃饭,吃了几口就起身走了。 他一起身,赵颖和王欣然也立刻站了起来,跟着他一起走出了餐厅。 “我想跟你单独说几句话。”王欣然说道。 吴中元没有立刻回应,走出十几米后,离开主路,冲不远处的草地长椅走去。 赵颖想跟着,吴中元回头看了她一眼,赵颖识趣止步。 吴中元走向长椅,自椅子上坐了下来,王欣然坐到了他的旁边。 吴中元没有开口,他在等王欣然说话。 王欣然也没有立刻开口,她在犹豫该跟吴中元怎么说。 几十秒后,王欣然开口了,“不是我不辞而别,是他们不准许我再接近你。” “我猜到了。”吴中元点了点头,当日王欣然回总部,是想弄清楚到底是谁给了她错误的翻译结果,这件事情自然牵扯到某些职位比较高的人,怀疑领导可不是明智的举动。 “你拆穿八号的时候,他身上的送话器是开着的。”王欣然笑道。 吴中元又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王欣然为什么笑,他对监视自己的那个人态度非常不好,说话很尖锐也很刻薄。 “你应该很清楚她靠近你的目的。”王欣然说道。 吴中元摇了摇头,“我不清楚,她也是今天上午来的,我跟她没说过几句话。” “那你至少应该清楚她们用心险恶,不值得信任。”王欣然正色说道。 “你们值得信任?”吴中元正色反问。 王欣然无言以对,沉默片刻之后,说道,“我们的工作可能真的存在一些瑕疵和不足,你可不能以点概面,因噎废食。” “不会的,”吴中元摇了摇头,“我不会因噎废食,因为我本来也不想跟你们合作,你们做的事情只不过让我更加坚定了这个念头儿。” 对于吴中元的记仇,王欣然早已经领教过了,知道他一直对之前的欺瞒耿耿于怀,“我们有过错,不代表她们就值得信任,这两者之间没有因果关系。” “我知道,所以我也没准备跟她们合作。”吴中元站了起来。 “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王欣然问道。 吴中元想了想,说道,“这个大学我肯定是读不完了,我只希望能多待几天,你们别影响我。” 说完,吴中元转身走了。 二人说话的时候,赵颖一直在远处站着,见吴中元回来,便迎了上去,陪着他往北走。 王欣然没有跟上来,因为她知道自己若是跟上来,吴中元也会回头看她,阻止她继续跟着。 二人缓慢的往前走,谁都没有说话。 最终,还是女方先开口,“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你们能为我做什么?”吴中元反问。 “全方位的支持,包括但不限于雄厚的资金和顶尖的专业团队。”赵颖说道。 “你们需要我做什么?”吴中元问道。 “发生在你身上的超自然事件的具体情况和相关数据。”赵颖开诚布公。 “包括但不限于我的基因异常和时空扭曲?”吴中元平静的问道。 赵颖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对。” 吴中元没有再说,也没有再问,到得路口,也没跟赵颖打招呼,自己一个人拐上了回宿舍的岔道儿。 大学不像高中的课程安排的那么满,下午没课,吴中元一个人待在宿舍,整整一下午,思考的都是王欣然和赵颖的出现对他可能造成的影响。 这件事情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有利的一面是现在两股势力都派出了代表,跟他进行了直接接触,这次的接触跟之前的接触还不一样,之前都是想欺瞒他,这次不是了,都知道骗不了他,随后都会拿出诚意来。 不好的一面是这两股实力彼此之间是敌对的,不会允许他脚踏两只船,都会逼他尽快做出选择,届时不管他选择与哪一方合作,另外一方都会立刻发难,一旦发难,必然是毁灭性的,说白了就是我得不到,也不会允许你得到。 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拖,但他目前最不能做的也是拖,他必须尽快翻译出那些纸上的内容,找出回返远古时期的方法,他的族人还在那里等着他,林清明留在现代也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带林清明一起回去,不管是出于哪方面的考虑,他都拖不起。 晚饭他没下去吃,发信息让王纪泽给他带了个煎饼果子回来,吃过晚饭,再度拿出吴追书写的那些纸张,继续进行整理。 一夜未眠,直接将十八页尽数整理了出来。 这十八页纸总字数为九百多个,这九百多个文字由二百多个不同的文字组成,有两个文字使用的频率最高,有十二次,单一无重复的文字有十五个。 吴中元是学考古的,对于这样的整理结果并不感觉意外,现在的汉字总字数大约有十万个,常用的约有三千多,这是历经千百年演变和创造的结果,每个字的含义都很具体。 但古代的文字没有这么多,也没有这么具体,有很多通假字,远古时期的文字数量很少,通假的情况更严重,而通假字很容易出现歧义,尤其是没有接触过远古语言的人,不了解那时候的语言习惯,只能按照字面意思解读,在这种情况下,即便翻译出了结果,也很可能有偏差。 第一节课吴中元没去上,拜托宛山海给他请假了,他留在宿舍继续整理那些文字,他将这二百多个字分成两部分,分别写了两张纸上,两张纸上都是一百五十字,其中一部分文字两张纸上是有所重复的,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等王欣然和赵颖的翻译结果出来,进行比对,以确定其真实性和正确性。 其中有九个单独无重复的文字,两张纸上他都没有写,这九个字是连在一起的一句话,写在第十二张纸上,他尽管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却知道这句话很可能是地名儿或者是别的什么有具体所指的东西,这个不能泄露。 现在计算机的应用已经非常成熟,对方在翻译这些文字的同时,一定会按照不同的顺序进行排练,由于字数太少,哪怕他们得不出具体结果,也能得出零星的线索,必须给自己留条后路。 第二节课,吴中元去到了教室,王欣然依然坐在教室的东北角落,而赵颖坐在了她同排靠西的位置。 吴中元拿出了那两张纸,分别递给了王欣然和赵颖,“翻译一下……” 第四十九章 该有的都有了 吴中元并没有避讳王欣然,也没有避讳赵颖,她们每人得了一张,也知道对方也得了一张。 这两张纸都没有对折,所以王欣然和赵颖都看到了对方纸上的文字,同时也知道二人所得到的纸上的文字字数大致相等。 这一刻王欣然和赵颖脸上都有不满显露,因为吴中元并没有对她们区别对待,而她们都认为吴中元会对她们区别对待。 “翻译之后早些给我。”吴中元说道。 赵颖点了点头,离座站起,拿着那张纸走出了教室。 王欣然瞅了吴中元一眼,“为什么给她?” “你不该问这个问题。”吴中元说道。 “这就是当日那个乞丐写下的文字?”王欣然问道。 “他不是乞丐。”吴中元不满的看了王欣然一眼。 “你就不怕我跟她合作?”王欣然又问。 “怕,”吴中元点了点头,“所以给你们的并不是连贯的语句,而是无序的单字。” 王欣然又瞅了吴中元一眼,拿出手机,拍下了那张纸上的文字,“你有做特工的潜质。” 吴中元正在自书袋里掏拿课本儿,听到了王欣然的话却并未接话,也没有抬头。 “既然打乱了顺序,你怎么判断我们谁翻译的内容是正确的?”王欣然又问。 “这两张纸上的文字有些是重复的。”吴中元随口说道。 “如果重复的那些文字,翻译结果不一样怎么办?”王欣然自认为吴中元百密一疏。 吴中元没有接话,不是无言以对,而是不想透露太多,当日吴追画写的纸张共有二十一张,前十八张记载的是重要内容,第十九张是吴追关于鸟人情况的叙述,最后还有两张图形和数字,图形是他询问回归是否可行,吴追给出的肯定答复。而文字则是吴追画写出来,告知他本族人员结构的。 第十九张纸上的文字,他此前分别给了王欣然和赵颖,那张纸上有几十个文字,其中一些字在前十八张纸上也有出现,而他分给二人的两张纸上的重复文字,其中就包括此前那张纸上的部分文字。 “你师兄和你嫂子的事情,我很抱歉。”王欣然说道。 吴中元又没有接话,王欣然回总部时黄萍还没出事儿,王欣然提及此事,说明她知道在她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至于说抱歉,那是因为不管是林清明出事儿还是黄萍出事儿,她和她身后的那些人都没有施以援手。 王欣然没想到吴中元会不接她的话茬,不过不管吴中元接不接话,原本想说的话还是得说出来,“你如果能劝说你师兄自首,我们会帮他争取特殊缓刑。” 吴中元歪头看向王欣然,“你们知道他在哪儿?” 王欣然摇了摇头,“你应该知道。” 吴中元又不接话了,信任这东西想要建立起来很难,想毁坏却很容易,王欣然背后的势力欺骗过他一次,他很难再相信对方。最主要的是王欣然说的是‘争取’,这就说明即便找到林清明并劝他自首,林清明也不一定就能活命。 “你可以试着相信我们。”王欣然说道。 “在必要的时候,我会的。”吴中元的语气很平静。 “这段时间你变化挺大。”王欣然有感而发,此前吴中元一直是比较开朗的,但现在却是忧心忡忡。 “我经历的那些事情,如果落到你的头上,你的变化会更大。”吴中元随口说道。 王欣然还想说话,赵颖回来了,坐到了吴中元的右侧,“二十四小时之内给你译文。” 吴中元点了点头,而王欣然则冷冷的瞅了赵颖一眼。 这时候的赵颖已经不需要再假扮富家千金了,回归本来面目,见王欣然瞅她,面露不屑,回以挑衅冷笑。 王欣然轻蔑撇嘴,懒洋洋的冲吴中元说道,“什么时候翻译出来,什么时候给你,慢慢等吧,我们的办事效率你也知道,肯定快不了。” “嗯。”吴中元应了一声。 上课,吃饭,睡觉,三点一线,吴中元晚上就待在宿舍里,哪儿也不去,恶补汉字发展简史,这本来就是考古必修课,只是不是大一学习的内容。 除了课本上的知识,还可以用平板电脑上网,阅览各大图书馆的馆藏书籍,根据以往的考古发现,可以确定中国的汉字发展大致经历了八个阶段。 殷商之前是书画同源,殷商很多人不了解,但一说商纣王知道的人就多了,在那个朝代之前,文字和图形是混用的,文字像图画,图画也像文字。 商朝,甲骨文开始出现,能被翻译出来的文字约有一千多个。 周朝,金文开始使用,所谓金文,实际上就是熔铸在金属器皿上的文字,比甲骨文要成熟一些,可翻译的文字也更多。 秦朝多用篆字,汉朝盛行隶书,唐朝常用楷书和行书,宋朝则是宋体和仿宋体,自宋朝之后,文字基本上就没有很大的改动了,最后一次大的改动是建国之后的改繁体为简体,这样的改动只在大陆地区,而台岛仍然使用之前的繁体字。 现代有很多古文字学家,以郭沫若和季羡林为代表的一干学者出版了很多关于文字演变的书籍,这些书籍极具参考价值,一个文字,按照历史年代的不同,会有多种字体的备注参照,吴中元看的就是这类内容。 有句俗话叫老子英雄儿好汉,有个有本事的爹当靠山,儿子成功自然更容易一些,推敲文字也是这样,有了这些学者的研究结果为参照,逐一对照吴追写下的文字,竟然也有些许收获。 整体来说,远古文字与甲骨文还是有一定相似度的,只是这种相似度并不是很高,费了大量工夫,最终能大致认定的文字不过二十几个,还不敢确定这二十几个文字就一定是对的。 即便是这样,吴中元还是非常高兴,因为可以大致认定的这二十几个文字里,有两个文字是连在一起的,而且是他没有写给王欣然和赵颖的那九个字里的两个,这两个文字是“雒水” 雒水即是后世所说的洛水,是个河流的名字,发源于陕西,主要流经河南,别看河南现在的经济不很发达,却是华夏文明的发祥地,所谓的中原地区,指的就是以河南为中心的大片区域,这也是远古时期各部落最为集中的区域。 开学一个周了,赵颖和王欣然除了上课和吃饭时会和吴中元坐在一起,平常时候也看不到吴中元的影子,她们不知道吴中元在做什么,同样,吴中元也不知道她们在忙什么。 经历了高考的巨大压力,一旦考上了大学,大部分学生会有释压反弹,具体表现在放松的玩耍,放肆的谈恋爱,很多时候只是为了玩儿而玩儿,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好像不这么干,就吃了天大的亏一样。 起初吴中元是一干同学羡慕嫉妒恨的对象儿,但后来,同学们开始同情他了,同学们虽然浮躁,却不愚蠢,都看出了王欣然和赵颖与吴中元不是男女朋友,二人只是跟着吴中元,并不见吴中元跟她们之中的哪一个花前月下,谈情说爱。 只能看不能吃,这是同学们同情吴中元的主要原因,但是在同情之余,也会纳闷儿,吴中元到底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这两个美女又是什么来头儿。 拜托赵颖翻译的那部分文字,赵颖早就将翻译结果交给了吴中元,但吴中元一直没有着手整理,他在等王欣然翻译的那一部分。 第九天傍晚,吴中元的电话响了,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吴中元没什么社交,见到陌生号码,最先想到是不是林清明打来的,但是接通之后却发现不是林清明,而是一个陌生人。 起初他还没想起对方是谁,直到对方提起宛山海,他才想起此人是不久之前请他去看风水的李先生。 李先生很兴奋,原因很简单,放进别墅水潭的金鱼过了八天了,还活着。 吴中元没在电话里跟李先生多说什么,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借用了王纪泽的手机给李先生打了过去,只说自己的手机没电了。 李先生要请他吃饭,吴中元同意了,让李先生半个小时之后来学校门口接他。 这次,吴中元拿了手机,只是把手机关机了,通过手机定位需要手机处于开机状态才行,这是他最近才知道的事情。 王欣然和赵颖没在楼下,吴中元溜达着出了校门,远远的就看到李先生的轿车停在路旁,出来之后径直上了李先生的车。 晚上八点,吴中元自己打车回来了,空着手。 但空着手并不等于空手而归,实际上他是拿了李先生的酬金的,确切的说是一张银行卡,里面有多少钱他没查过,虽然李先生说的是‘一点心意,’,但估计数目不会很小。 学校门口有ATM取款机,一查,吓一跳,一个一,后面一串零,细数,六个零。 震惊之余,吴中元也感觉到了踏实,人需要什么,就会看重什么,他现在非常需要钱,不是为了生活费和学费,而是不久之后他就会离开学校,独自踏上回归之路,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也不知道自己都要去哪些地方,有了钱,至少可以不用为生计发愁,能够心无旁骛的去寻找和探索。 回到宿舍,宛山海又出去跑騒去了,只有王纪泽一个人在,见吴中元回来,王纪泽抬头看了他一眼,“刚才牛仔裤来找过你。” “她有没有说找我干什么?”吴中元问道,牛仔裤是同学们给王欣然起的外号,赵颖也有外号,黑西装。 “来给你送东西,”王纪泽随口说道,“你不在,她就塞你枕头下面了。” 吴中元疑惑的拿开枕头,只见下面压着两张纸,这两张纸是折起来的,打开一看,又吓一跳,竟然是翻译结果,这么重要的东西,这家伙竟然处理的这么随意。 “这么激动,是情书?”王纪泽问道。 “不是。”吴中元摇头。 “不是情书你哆嗦什么?”王纪泽笑问。 吴中元没接王纪泽的话,歪身躺倒,长出了一口气,两份翻译结果都回来了,钱也有了,该有的都有了…… 第五十章 远古的呼唤 吴中元的激动引起了王纪泽的好奇,急忙凑了过来,“写的什么呀,给我看看。” “真的不是情书。”吴中元将那两张纸递给了王纪泽,王纪泽的举动说明此前他真的没偷看过,这么实诚的人可不能让他疑惑着。 王纪泽接过那两张纸,急切看阅,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看不懂,“这是什么鬼?” “一些古石碑上拓印下的文字。”吴中元随口说道。 “哦。”王纪泽信了,意兴阑珊的将那两张纸放了回去,回到自己床上捣鼓平板电脑。 吴中元很激动,很急切,甚至来不及等宿舍熄灯就开始对照整理,最先做的是彼此验证,他给王欣然和赵颖的文字里有一部分是重复的,这部分重复的文字如果双方翻译的结果相同,就说明双方都没有欺瞒造假。 比对的结果令吴中元很满意,但也很忧虑,满意是因为对于这些文字,双方翻译的结果大致相仿。忧虑是因为双方对同一个文字的翻译,有很多细小的出入,这种出入的出现不是因为某一方故意为之,而是学术上的分歧, 远古文字与现在文字不同,远古文字的数量较少,表述时需要结合当时的环境和社会结构,以及彼此之间的关系等诸多因素,这种情况就像现在的“滚”,如果是冲同性说,再辅以严厉的语气,代表的就是愤怒。如果是冲异性说,辅以撒娇的语气,代表的就是羞涩和欢喜。 远古文字的这种特点,令得翻译很难做到精准,其直接后果就是无法准确解读吴追写下的这些话,而吴追写下的这些文字都是至关重要的线索,任何的出入和理解上的偏差,都可能造成事倍功半,甚至是南辕北辙。 不过好在吴追写下的这些文字都是成句的,有些文字可以联系前后文字或是前后语句进行综合解读,这能在一定程度上缩小解读误差,但是相应的,也会增加解读难度和解读时间。 二人给出的翻译结果都是单一且无序的单字,想要解读,接下来还需要按照原文的顺序进行排列复原,原文九百多字,每个文字都需要自二百多个单字里逐一挑选出来,进展非常缓慢。 不过此时任何的进展都是本质的推进,半个小时之后,吴追写下的第一句话解读出来了,只能是大致解读,做不到非常精准,大概的意思是,‘我坚持不了多久了,我也知道你听不懂故乡的语言,我只能把消息写下来,留给你以后慢慢解读。’ 这段话有四十多个现代文字,但吴追的原文只有十几个字,这也是远古语言与现代语言的差别,那时候文字的数量少,每个文字代表的意思都比较笼统,可以通假,也可以泛用。 眼见有了实质性进展,吴中元迫切的想要继续整理,但他忍住了,王欣然和赵颖都知道帮他翻译的这些文字是吴追对他说的话,也都知道这些文字里藏有他回归的线索,甚至能猜到他此刻一定在迫不及待的整理解读,更有甚者,甚至会猜到他明天可能不去上课,亦或是即便上课,也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可不能让她们猜到自己想做什么,要让她们疑惑不解才行,不然她们很可能会有进一步的行动。 将王欣然的那两张纸拍照之后,吴中元扯过被子闭眼睡觉,第二天还得继续上课。 他去教室比较晚,是故意晚点儿去的,为的是去到教室时王欣然和赵颖都在。 他去教室的时候二人也的确在,还是此前坐的位置,见他进来,王欣然和赵颖同时歪头看他,确切的说是看他脸上的表情。 吴中元看了赵颖一眼,比较友好的眼神,可是等到看向王欣然时,眼神就不是那么友好了。 他眼神的变化,二人都敏锐的发现了,赵颖皱眉看向王欣然,而王欣然则疑惑的看着吴中元。 吴中元自座位上坐下,拿了书本出来,然后又拿出了昨晚王欣然送过去的那两张纸甩给了王欣然。 见吴中元态度如此恶劣,王欣然疑惑且不满,“你什么意思?” “你们什么意思?”吴中元语气很是冷硬,“你上面都是些什么人?为什么总是喜欢自作聪明?” 王欣然不明就里,语气不再强硬,“怎么啦?” “是真是假我分辨的出来。”吴中元面无表情。 王欣然愣住了,吴中元的意思很明显,他们给出的翻译结果又出了问题,由于此前出过一次问题,她也不敢保证这一次上头给出的翻译结果就一定是真实的。 待得回过神来,王欣然低声问道,“是不是你搞错了?这次应该不会有问题,那时候的文字不可能百分之百的翻译出来,你可别智子疑邻哪。” “我倒希望我是智子疑邻。”吴中元随口说道。 “你别着急,等我确认一下。”王欣然说道。 吴中元没有回应。 “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赵颖鄙夷冷笑。 王欣然焉能听不出赵颖在嘲讽她,她比赵颖泼辣的多,立刻反击,“闭上你的狗嘴。” “哼。”赵颖歪头一旁,回了句,“碧池。” “你个臭俵子。”王欣然站了起来。 “让他们拿出点儿诚意。”吴中元说道。 吴中元一开腔,二人也就吵不起来了,王欣然气呼呼的坐回了座位,赵颖露出了不屑的讥笑。 之后就是正常上课,吴中元什么也没做,只是上课,遇到感兴趣的课程就专心听讲,遇到不感兴趣的就出神发愣。 不过不管是专心听讲还是出神发愣,他都是装出来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迷惑王欣然和赵颖,包括此前他上课之前的那些举动,也是为了迷惑二人,让二人误以为他的翻译整理暂时无法进行。 晚上下课之后,他没有立刻回宿舍,而是出去买了点水果,其实他恨不得立刻回宿舍,但是不能让二人看到他的急切。 回到宿舍,立刻继续整理,心无旁骛,全神贯注,推进速度很快,译文逐一显现,大致意思是‘你的父亲是我们的大吴,你的母亲是黎族的大贵人,因为你的缘故,我们遇到了巨大的灾难,所有本族的吴都已经战死,你是唯一拥有吴血脉的人,你是最后的希望,我们认为你也可以进入本族的宫殿,蒙受先人的指点,获得本族的巨大力量,如果你无法进入我们的宫殿,我们残存的巫师和勇士会带你寻找失落的神殿,帮助你见到尊贵的大龙,希望你可以获得大龙的力量。’ 翻译出了前三页的内容,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吴中元暂停翻译,闭着眼睛自脑海里整理头绪。 虽然翻译的不很通顺,但大致意思是出来了,有些内容跟他之前猜测的大致相符,但有些事情是他之前没有想到的,他的父亲是一个部落的大王,吴应该是王的意思,大吴就是大王。她的母亲是黎族的大贵人,黎族应该是蚩尤一族,大贵人是远古时期的一种特定称谓,有可能是公主,也可能是圣女。 父亲和母亲的结合应该是不被两族所认可的,父亲的部落之所以遭遇灾难,也是因为他的缘故,除了他,父亲的部落应该还有一些小吴,也就是小王,这些人可能是他的叔伯也可能是他的兄弟,总之这些人都在战斗中死去了。 而今他是唯一可能进入本族宫殿的人,之所以说可能,是因为他是两族混血的后裔,不像其他的吴血统那么纯净。 如果他可以进入本族宫殿,就可以得到本族已经死去的先人的帮助和指点,获得本族专属的巨大力量。如果因为血脉不够纯净,无法进入本族宫殿,族里剩下的巫师和勇士就会带领他去找寻没有人知道在哪儿的神殿,帮助他见到神龙,获得神龙的力量。在远古文字中,大和神是同一个字,至于如何理解,需要连贯前后的语句。 次日,照例上课,照例吃饭,照例上自习,晚上回去继续翻译整理。 古代文字之间是没有标点符号的,小的段落吴追会用较大的间隙来间隔,大的段落直接就分页了,晚上九点,吴中元翻译出了第四页和第五页的内容,大致意思是‘我们一直在寻找你,但我们不知道你在哪里,没想到我能找到你,我很高兴,可惜我马上就要死了,不能带你去寻找和唤醒巫师,我把巫师沉睡的地方和唤醒他的方法写下来,你去找到他,他会帮助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