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复苏
离元49633年，冬雷震震，一道电闪劈开浓云，人世间的百花自龙王碑铺陈千里。
地域深处，小女孩自沉睡中苏醒，几条大长虫兴奋地在她眼前四处乱窜、你争我抢，相挤不下。
“你们绕得我头都晕了。”
小女孩有些奶声奶气地抗议着。
一条红色长虫卯足了劲地挤了过来，瞪着两只铜铃大眼、顶着个硕大的脑袋，凑近女孩。
自顾说道：“很好！三魂七魄都归位了，现在就差一具肉身，便算真正复生了。”
“复生？什么复生？”女孩迷茫地问，“我死了吗？”
“你忘记了？”红色长虫眼睛眨巴了下，有些愣神。
其余的长虫听闻也都安静了下来。
女孩却道：“忘记什么？记得什么？我是谁？你们又是谁？我怎么死了？又怎么活了？”
“呃……这个，你其实是……”红色长虫的言语系统一时有些紊乱。
“忘了便忘了！”
这时，一道黑影自远处极速冲了过来，巨大的尾巴一甩，便生生地抽开了红色长虫，独自盘桓在女孩面前。
“老九，你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红色长虫顿时炸毛，浑身鳞片寒光闪闪，晃着两只大长角就要朝那黑影冲撞过来。
“小红，别闹。”黑影只瞥了它一眼，转头便又看向女孩，严肃地说道，“已经过去的事，你不必再记得。这一世，你只需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度过。”
“大虫虫，你是谁？”女孩一笑，眼中似有汪泉水，波光粼粼，扑闪扑闪的，“你长得比红虫虫好看。”
红色长虫听后，庞大的身躯嘭地一声跌落在地面上，一张大脸顿时便垮了下来，看上去很是忧伤。
“我叫黑泽。”黑影也笑了笑，“我不是虫，我是龙。”
“我也是龙吗？”女孩说完又摇了摇头——她和它们长得并不一样，“那我是谁？”
“你是阿水。”黑泽的声音很温柔，看着她的眼神也很温柔，“你是姬族的天女。”
“什么是天女？什么是姬族？”
女孩似乎很喜欢问问题，但黑泽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她。
“老九，你往边儿上扫扫，别光一头龙霸占着，也让大家伙们都瞧瞧啊。”
几条大龙在一旁挤了半天，也没能动弹黑龙分毫。
黑泽闻言直接收了本体，化作一道若隐若无的人形身，所占空间小了何止百倍。
众龙见此也纷纷效仿，除了那红龙颓废地趴在一旁。
它们没有实体，如一道道魅影，虚立于女孩面前，又似鸟雀一般叽叽喳喳个没完。
“原来阿水小时候是这幅模样，水灵灵的一个小团子。”
“个头一如既往地小，连我的牙缝都塞不住，吞下去都不知什么味儿。”
……
小黄、小绿、小青、小蓝、小紫、小灰……
“一共八条龙。”女孩嘀嘀咕咕地说着。
黑泽离她最近，听得也最清，微微皱眉道：“老白呢？”
“老白去龙王碑了。”一龙说道，“据说一瞬之间，龙王碑外开出了一片花海。”
“把它叫回来，正事要紧。”
于是没过多久，九龙齐聚，各自又都化出本体，将女孩围在中心。
“你们要做什么？”女孩问。
然而九龙神情专注，严阵以待，没有谁理会她的问题。
九彩萦绕，一股磅礴生气自地底深处冲出，驱散着四周的死寂。
“开——棺——木！”
随着黑龙一声长啸，九条巨龙同时将利爪伸向女孩，九块龙指大的腐朽烂木板从中冲出，光化般没入女孩身体。
“塑肉身！”
光华四溅，便道一具清晰的木头人偶从女孩透明的体内生长出来。
……
第一章：仙坟
龙王碑是地域与四相界的“界门”，连接着活人进入死界的路。
碑外的花海昼时黑得如墨，夜晚又白得同纸一般。
只有在花海刚刚出现的那一日，它们才是七彩斑斓的。
在龙王碑之后，镇守的是一座座大阵。黑泽说，那是姬水曾经亲自布下的。
而在大阵的里面，是一座又一座坟丘，也是姬水亲手填埋的，葬的是她的父母、亲族与挚友。
“我活过来了，你们也能活吗？”姬水望着一座无名坟出神。
这些天，她面对着大大小小的坟包，情绪有些低落。
内心其实并没有多大感伤，她只是很迷茫，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黑泽送她“上来”时曾再三叮嘱，须在这仙坟里待足七七四十九日，方能借由这里的极阴之气完全融合她的灵魂与肉身。
待四十九天之后，就让她想去哪儿便上哪儿去。
可姬水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没有丝毫头绪，便只好整日地坐在坟堆里苦恼、发呆。
而就在这天，万里碧空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洒洒落在姬水肩头，将整整三十六日未曾挪动的瘦小身影惊起。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听“啪”的一声，什么东西砸在了她的头上，而后跌落到她脚边。
姬水将其拾了起来，那是一个只有她掌心大的金属块。
圆形，刻着繁复的纹路，很规整，中间有一字，她认不得那是什么；背面是一只鸟，尖喙利爪、丰羽祥云，栩栩如生。
那金属块上还系着一根细绳，不知是用什么材质编织的，相当结实，不论姬水怎么扯都扯不断。
既是精细又很特别，她顺手便将它挂在了脖子上。
“从哪儿掉下来的？”
她拿着金属块敲打着身上得来不久的紫金甲衣，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正当她想得烦了，不愿再思考下去的时候，却忽然又听见远方传来一阵阵呼喊声。
“有人？”姬水来了兴致，立时便朝声源处跑去。
她快速走过坟地，阔步穿出大阵，直来到那高耸入云的龙王碑下，方才止住，不再前进。
黑泽说，期限之内，她不能踏出这个范围，否则肉身融合不彻底，日后是要出大问题的。
姬水见黑泽说得认真，便仔细地记在了心里。
可那发出声音之人，却是在龙王碑正前方的花海处，与其隔有一段不算近的距离。
姬水站在碑后，只能勉强看到扭动着的一小波人影。
只不过相对离得近了，声音倒是比方才听得更清晰了些。
那些人似乎是在远处叩喊，想要求拜什么“龙王”，其中还夹杂着一个极易辨识的女声。
“地下有九条龙，哪条是龙王呢？”姬水挠了挠头，“小黑吗？”
想了许久也没得出结论，而外边的喊声却并未有片刻停歇。
姬水干脆扯着嗓子朝外面大声喊道：“你们要找谁？！”
别见她小小一个、不足六岁孩童的身体，那爆发力倒是不小，声音虽稚嫩，但气息充裕，能够传荡出去很远、很远。
那人群中的响动因此短暂停息了一下，而后便又杂乱喧嚣起来，或带着雀跃、带着兴奋，或带着不知所措。
姬水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自己想要的回应，便不耐地再次发声：“你们找的龙王是黑色的吗？”
这次，是那唯一的女声传了过来：“仙人在上，奴家南部柒氏，求见龙王，救我夫君！”
“夫君……”
姬水仔细想了想，竟是明白了这个词的含义，喊道：“你带你夫君离近些，让我瞧瞧。”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或许是有些踌躇不安，但没过多久，还是见一白衣女子拉着一异兽车，前行而来。
姬水躲在龙王碑后面，偷偷地打量着那女子。
女子的身材很高挑，五官精细，看着是娇婉可人的，眸子似乎泛着些银光，眼角还挂着泪，想必定是极为担忧其夫君。
而最吸引姬水注意的，还是她那一头长发：“你的头发怎么是紫色的？”
“回仙人，奴家是灵族。”
女子虽对这个问题感到奇怪，但还是恭敬地回应道。
姬水“哦”了一声，却并不明白什么是灵族，又为何灵族的头发就是紫色的。
当下却也不再好奇，而是问道：“你夫君怎么了？为何待在车厢里不出声？”
“望仙人见谅，我夫君被阳脉所伤，急需仙坟中太阴之气化解。求仙人慈悲，让奴家得见龙王，准许借用仙坟。”女子忽地跪伏下身，一阵哀求，哭声凄惨。
姬水见着她这副模样也觉得着实可怜，想了想，便道：“那我去帮你问问吧。”
说完，也等不及对方回应，姬水便跑进了大阵，往坟堆深处走去。
其实姬水心中也没底，不知道那九条龙里到底有没有龙王，更不清楚那龙王愿不愿意帮忙。
索性也就试一试，反正闲在这里也是无聊。
姬水照着黑泽给她留下的印记，来到一座被挖过的空坟坑前，想也没想便躺了进去，而后拍了拍身上的紫金甲衣，指间掐诀，心中念着：
“爻仪行，易象转——”
等了一会儿，似乎没什么动静？
姬水试探着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一片明亮，她并没有同想象中的那样，又回到地下去。
“小黑骗我！”她下意识地便道。
而此时，已化作一团人形的黑泽站在坑边默默无语。
直到姬水愤愤地从坑中爬出来时，他才慢悠悠地说道：“你唤我？”
“你骗人，我口诀没念错，怎么还在这里啊？”
“四十九日还没到，你要进地域做什么？”
“不是说只要不踏出龙王碑就可以了吗？”
“地域已经为另一界了。”黑泽解释道。
“那我刚刚念那个口诀到底能不能下去？”
“可以。”黑泽迟疑了一下，又接着道，“不过现在还不行。”
不等姬水追问，黑泽再次解释：“等你期限一过，便可以了。”
姬水得此答案，才终于回归正题：“小黑，你是龙王吗？”
“是。”黑泽点点头。
“那太好了！”姬水高兴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外面有个灵族的女子，要找你救人。”
黑泽沉默片刻，而后却告诉姬水：“你大可不必理会他们。”
“为什么？”
“世间生灵之生死尚无定论，全凭造化。我们干预不了，也无法帮助他们。”
姬水却道：“无妨无妨，那女子说，她只是想借这坟地里的太阴之气一用。”
“那便更不行了。”
第二章：救人
“为何这样也不行？”姬水不解。
黑泽看着她，话音轻柔，态度却异常坚定：“如今太阴之气全部凝集在你身体周围，别人用不了，也不能给别人用。”
——若是分与他人共享，似乎后果会很严重。
姬水听出了黑泽话中的意思，便没有执拗于此，但也继续询问道：“那还有别的办法救那人吗？”
黑泽见她不死心，只好无奈道：“那我便去替你看看吧。”
“好！”
她高兴地去拉黑泽，却一下扑了个空，手竟从他身体里面穿了过去。
姬水顿了顿，再一拉，这才牢牢地抓住那无形之物，带着他朝龙王碑走去。
黑泽笑了笑，原本虚无的眉眼似乎清晰了几分，恍惚间是个俊秀的青年模样：“看来你的肉身稳固得还不错。”
姬水忽然回过头来，问道：“什么意思？是我肉身融合以后就碰不到你了吗？”
“嗯。”黑泽笑着回答道。
“那我要这肉身有什么用？”
“你可以去接触别的生灵，更多的生灵。失去一些，总会得到另一些。”
“比如，外面的灵族？”姬水道，“那我还是更不愿意失去你们。”
黑泽闻言沉默着，直来到龙王碑后，他才轻轻地开口说了句：“其实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暂时的，只有你足够强大，才可以选择留下什么，舍弃什么。”
姬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是他们吗？”黑泽看向碑外的灵族女子与车驾。
“对。”
“禁区火域阳脉所伤。确实，除了这里的太阴之气，四界之内再没有别的治疗办法。”黑泽只远远地望了一眼，便如此说道。
“四界？有哪四界？”姬水跑偏话题，眼睛亮晶晶的，十分好奇。
黑泽失笑道：“你不是想救他吗？等之后我再慢慢同你解释。”
“好！”
于是她笑嘻嘻地露出小白牙，像之前那样冲碑外喊道：“灵族的姑娘，你带着你的夫君进来吧！”
等了许久不见回音的灵族女子闻言，顿时喜出望外，连忙拉着兽车便往阵前赶。
“让她把车留下吧，这里不宜进入太多杂人。”黑泽低声说道。
姬水便照做了，改口让灵族女子在外面等，放兽车自行进阵便好。
灵族女子看了车厢一眼，有些犹豫和不舍，但最终没多说什么，诱使着异兽继续朝前走。
那异兽本就有灵，虽然察觉到前方有股莫名的威压，但还是颤颤巍巍地听从了主人的话，带着车上的人走到了龙王碑的后方。
姬水伸手摸了摸兽脖上的绒毛，惊喜地问道：“你是谁啊？你叫什么名字？”
异兽低低地叫唤了几声，不敢抬头。
“它在怕你？”姬水对黑泽说道。
黑泽没有反驳。
“这是洛河兽，还不通灵长语。脾性温顺，速度不快，耐力倒是极强。只是也鲜少有人用它来拉车。”
“它也有角、有鳞甲，还有两根胡须。”姬水找着它们之间的共同点，笑得很是开心。
“说来，倒还有点血脉渊源在。”也不知黑泽说的是真话，还是只在顺着姬水说。
“是吗？那你们就是亲戚咯？”姬水拍了拍洛河兽的侧身，“都是一家人，别怕别怕。”
谈笑间，姬水已经把洛河兽与兽车拉到了一处坟堆不那么密集的空地上。
“让我来看看灵族女子的夫君长什么样。”姬水说着，就要爬上那兽车。
黑泽赶忙制止住了她，道：“他身上阳气太盛，已经燃到了自身，你万不可离他过近。”
“哦。”姬水有些小失落，但并没有任性。
然而恍神间，黑泽大臂一展，便是一阵劲风驶过，横扫而去，那车厢竟猛然间四分五裂开来。
惊得洛河兽低吼连连，却又不敢随意折腾。
姬水转眸，只见车厢碎片散落在不远处，厢内的情景瞬间展现了出来。
那铺得软厚的卧榻之上，一名少年静卧其中，双眸紧闭，面色苍白。
只可惜车轮太高，姬水太矮，她并不能很清楚地看到那人的全貌。
哪怕踮起脚尖也只能隐隐看见他纤长的睫毛。
洁白的雪花不小心沾染在上面，使它一颤一颤的，倒是有些可爱。
“他长得好看不好看啊？”姬水抬头望向黑泽，寻求答案。
却见黑泽紧盯着那少年，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少见地出着神。
“小黑，你怎么了？”姬水伸手晃了晃他。
黑泽回神看向她，却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依旧没有言语。
“你认识他吗？”姬水追问道。
此时黑泽摇了摇头，神情有些许异样地说了句：“那是个难得的俊美少年郎，与阿水成年后的姿容倒是十分般配。”
姬水闻言翻了个白眼，只当他是在胡诌，并未追究其深意：“你瞎说什么？这人的妻子就在外面等着呢。”
“他们怕不是夫妻。”
黑泽这句话没来由地说得斩钉截铁。
姬水没再跟他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怎么才能救他呢？”
“我将他体内多余的阳气导出来即可。”
“这么简单？”
黑泽无奈苦笑，却并未解释细节：“你也得守在旁边，不远不近，用你周围的阴气镇着。”
“这样就不会对我的肉身造成影响了吗？”
“不会。”
“那要守多久啊？”
“我导出阳气后，需回地域炼化，你则在他身边待上三日即可。”
“好吧，那也不算长。”姬水便乐呵呵地答应了。
“记住，万不可越过这洛河兽与他之间的距离。”黑泽再三叮嘱道。
“放心吧！”姬水拍拍胸脯，“我答应了的事情，肯定不会违约的。”
而后，黑泽便化作一团黑雾，紧紧地缠绕在那车座之上。
姬水看不清黑泽到底是怎么操作的，只觉得前方能量波动得厉害。
黑雾中一会儿泛着红光、一会儿又闪出黑芒，让她连连称奇。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看得久了，姬水便也觉得无趣，索性跟那洛河兽自言自语地聊起天来。
只是洛河兽仍被拴在车驾上，离那团黑雾实在太近。
此刻，它可没有心思听眼前这个小人儿喋喋不休，只顾着了惊惶地颤动着身体。
大约到姬水靠在坟包上昏昏欲睡、头顶的火球摇摇欲坠时，那团黑雾才彻底平息下来。
第三章：少年谪仙
姬水一抬头，便见那黑雾逐渐凝形，黑泽正朝她走来。
她揉了揉眼，道：“结束了吗？”
“嗯。”
黑泽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那本就不清晰的人形身此时也愈加灰暗，还有丝丝红光在内里跳动，似焰火般在灼烧。
“你怎么了？”姬水自然看出他此时状态不对。
黑泽却摇摇头，让她不用担心：“我要回地域去了，你自己当心些。”
“好。”姬水乖乖地说道。
他说完，便自原地消失了，如雾气一般散入地底。
黑泽走后，姬水难免有些自责。
她或许不应该让黑泽去救人，不应该让黑泽付出一些他原本不用付出的代价，只为遂她一时的兴致。
而后她又望向那车座中的身影，自言自语道：“要是我自己也能救人就好了。”
黑泽虽然给那少年疗了伤，但少年却并没有立即醒过来。就连洛河兽也趴在一旁无精打采的。
仙坟中多了这一人一兽，姬水却依旧觉得很无聊。如今她又不能离开这车驾太远，索性便靠在了洛河兽的身旁，打起盹儿来。
大雪来势汹汹，去也匆匆。
没过多久便了无痕迹了，地上些微积雪也尽数融化，像是从没来过般。
静谧的时光总是要过得漫长些，不过三十多天都这么闲下来了，姬水也根本不在乎这区区三日。
左右也就是睁眼、闭眼，日出、日落，时间倒还真如晃地一下，就过去了。
这天，洛河兽的脾气异常的暴躁，两个大鼻孔嗤嗤地吐着热气，嘴里时不时地发出低低的嘶吼，似乎是在宣泄什么情绪。
姬水离它稍远，不敢轻易靠近。所幸它也只是在自己“生着闷气”，并没有要祸及他人的意思。
“你到底怎么了？不开心吗？”姬水站在一旁，明知洛河兽不通灵长语，却还是不依不饶地同其对话，“是不是等得烦了？你这才几天呀，我还有整整十日要待在这里呢！”
“这是哪里？”
“这是仙坟啊。”
姬水说完便觉得不对劲，怎么突然就有了回应呢？
难道是因为这几天的耳濡目染，自己使这洛河兽被迫学会了灵长语？
然而还没等她高兴，便见那车座上的被褥动了动，随即一道白色的人影就那样坐了起来。
姬水循声望去，正好对上那一双深邃的眸子，平静如深潭，未有一丝波澜。
“你醒了！”
姬水眼神闪躲了一下，没有深陷在那汪潭水里。
她又兴奋地凑近了些，迫切地想要看清少年的面容。
只是刚巧少年抬手掀开了被褥，翻身下了马车，也向姬水走近。
这一举动吓得姬水赶忙又往后退了好几步，生怕两人间距离太近，影响到她肉身的融合。
如此站定之后，二人遥遥相对。
少年白衣飘飘，黑发如瀑垂落，凤眼上挑，肤色凝白。面上无悲无喜，仿若一位不染纤尘的谪仙。
使得她脱口而出：“你不是灵族的，你是仙！”
只一眼，姬水便觉得，这大抵是世间最好看的仙人了。
少年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她的心口处，神色微动：“这族徽是我的。”
姬水一愣，到处看了又看，这才发现少年说的是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金属块。
本是藏在紫金甲衣里的，不知什么时候翻了出来。
“原来是你扔的。”
她捡到这金属块的当天，正好是听见灵族女子求救的那天。
于是便也相信了少年的话，将这金属块取下，轻轻地抛给了他：“下次可别再乱扔了，会砸到人的。”
少年拿着金属块，小心翼翼地揣进了自己的怀里，道了声：“多谢。”
姬水忽然想了起来：“那上面的是什么字啊？”
少年没有回答。
可姬水不甘心，既然东西是他的，那他便一定认得：“你告诉我吧，我还不怎么识字。”
“那不是字。”少年如此说道。
可姬水是不怎么相信这副说辞的。
“那......那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依旧沉默着。
姬水皱了皱眉，觉得这人实在太过冷漠，比不会灵长语的洛河兽还要无趣。
想着反正也足够三日了，便对他挥了挥手：“既然你的病已经治好了，那你赶快回去吧，你妻子还在外面等你呢。”
“病？妻子？”少年疑惑，不知姬水何意。
“就是什么禁火、什么阳气伤了，你妻子带着你来这治病啊。”姬水指了指一旁的洛河兽。
少年听得一知半解，但这异兽车他还是认识的。
本可不必解释，但还是没来由地说了一句：“她不是我妻子。”
“还真被小黑说中了？”姬水心里惊异，面上却只是“哦”了一声。
“你方才说，这里是什么地方？”少年主动问话道。
“仙坟啊。”
“你是这仙坟中的生灵？”
少年闻言连连上前，显得很是激动，与之前的冷淡有着不小的反差。
可即使这样，姬水也依旧觉得他仙气飘飘的，无论动静，仿若都要随时羽化而去了般，看得她晕乎乎的。
“不是不是！我也算是来治病的。”
姬水说着，也不忘再次与其拉开距离，并催促道：“你赶紧走吧，你身上阳气太盛，我们不能靠得太近。”
少年闻言便也没再执意临近。
他走到那洛河兽身边，伸手安抚了它一会儿，轻声在它耳边说了些什么，那洛河兽竟冲着他点了点头，而后便从地上爬了起来，就要跟着少年走。
“它怎么不闹脾气了？”姬水好奇地问道。
“它几天没有进食，我告诉它回去便能吃东西。”
“啊？”姬水对这个答案有点小失望，她还以为会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含义呢，嘀咕着，“我也没有进食，我也没有闹脾气啊。”
“还要劳驾带我们出去。”少年对姬水说道。
“好吧，没问题。”
说着，姬水便当先走在了前头，领着少年与洛河兽朝龙王碑走去。
路程不远，两人也没说话，只是姬水闲不住，哼了一段自己也没听过的小曲。
“喏，你看看那花海中是不是你的......呃，家人？”
姬水停在龙王碑后，朝前指了指。
“告辞。”
少年再次道过谢后，冲她轻轻点了点头，便带着洛河兽离开了。
姬水看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底竟生出一种难以抗拒的失落感，没来由的，很慌乱。
她就这么呆呆地站立良久，眸中有好长一段时间失去了光彩，便是连后来那灵族女子的道谢声也没有听见。
许久之后，她才回过神来，甩甩脑袋，念叨着：“我还是觉得不要这肉身的比较好。”
“怎么，不开心了？”
第四章：白衣
“怎么不开心了？”
身后有人说话，姬水一下便听出是黑泽的声音。
她转过身，照常地去拉黑泽，可这一次，手还是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只是过后无论她再怎么伸手、怎么用力，都无法抓住那虚无幻真的身影。
一次又一次，落空。
“阿水。”
黑泽出声制止了她无意义的举动。
姬水顿时觉得心间一阵酸涩，又一阵委屈，豆大的泪珠说落便落了下来。
“我不想要肉身了，有肉身一点也不好。”
“你别哭。”
黑泽声音有些颤动，他抬起手，去拂姬水脸上的泪，竟是有了触感，让她的哭声一下子止住了。
这让姬水以为她又能触碰了，便再伸出手去，却依旧什么也没抓住。
“为什么？只有我碰不到你？”
“等你强大以后，就可以碰着了。”黑泽微笑着安慰她，只是那笑意在他脸上并不明显。
“那我怎样才能强大呢？”姬水迫切地问道。
“首先你得有一副肉身。”
“我知道了。”她叹息一声，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便可以修行了。”
“再然后就变强了？”
“是。”
“那还要等好多天呢！”
谈话间，姬水缓慢地跟着黑泽朝仙坟深处走去，心情也渐渐舒缓下来。
“对了，小黑，你识字吗？”
“嗯？”
“要不这几日你教我识字吧。”
“恐怕不行。”黑泽有些为难，“我不能时常上来。”
“那......”
姬水忽然蹲下身，用地上的石块在泥地上画出一个图案来。
虽然有些歪歪扭扭，但与那金属块上的笔画倒也相差无几，可以辨认。
“这是什么字？”她问道。
黑泽仿若无比震惊：“你怎么会写这个字？”
“我在一块黑漆漆的石头上看见的。”
黑泽却想得深远，半晌后才说道：“这是‘姬’字，你的姓。”
“原来姬字是这样的！”
姬水惊喜地看着自己画出的图案，想要再将它记得更牢些。
随后却又嘀咕道：“可是那石头上为什么会有这个字呢？”
“阿水。”黑泽忽然很严肃地对着她，认真地嘱咐道，“日后你到外面去，不要轻易与人说出自己的姓氏，更不要告知别人，你的姓是这个字。”
“为什么？”
这个要求相当奇怪！
“有很多人不喜欢这个字。”黑泽道，“在你有足够能力保护好自己之前，要尽量少的招惹那些潜在的危险。”
“我知道了。”
姬水郑重地点了点头，她其实不是很懂，但也听进了黑泽说的话。
总之黑泽一切都会为了她好，九条大龙都不会伤害她。
这是她第一次睁开眼时便明白的。
“那‘水’字又怎么写呢？”
既然已经知道了姓，便也索性把名儿学了吧。
姬水心中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黑泽也如她方才那般，用石子在地上刻画着，不一会儿便将“水”字给写了出来。
只是相比姬水的歪歪扭扭，黑泽的字迹看着便灵秀多了。
“水”字很简单，没有“姬”字那般复杂，姬水只看一眼便记住了。
后来黑泽想了想，又在那“水”的旁边，重新写了个“姬”字。
说道：“觉得无趣的时候，就练练字吧。”
“好！”
姬水开心地接受了这个提议，虽然她并不怎么觉得自己的字写得不好看。
黑泽没待多久，便又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姬水竟真的一直在“练字”。
她先是照着黑泽的字迹模仿着写，而后又凭着心情随意地刻画。
区区两个字，被她写得千奇百怪，样式层出不穷，她也乐此不疲。
最终，除了那些大大小小的坟丘外，整座仙坟的空地上都被她写了个遍。
时光在刻意的消耗中飞逝。
转眼又是十日过去了，七七四十九日的肉身融合总算圆满结束了。
姬水身上的变化却并不明显，除了有实体外，照样还是那六岁的女童身，有些瘦弱。
而仔细感应下，无论是她的触觉、听觉、嗅觉还是味觉等，都与之前完全不同了，变得更加的灵敏、也更加的立体。
甚至到了最后，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肚子在朝她发出强烈的抗议。
“原来这就是洛河兽当时的感觉啊。”
姬水皱着小脸，捂着肚子，十分难受。
可是这偌大的仙坟中，除了坟堆就是坟堆，又有什么东西是能让她果腹的啊。
“也不知道外面的花能不能吃。”
在这之前，姬水可还从没考虑过与此类似的问题。
“阿水。”
身后有人在叫她。
姬水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立马回过头去。
“小阿水，你也太冷淡了吧，竟然搞差别对待！”
一个高挑的男子绕到姬水面前，一袭简素白衫称得他的身形愈加修长。
男子发丝轻挽，一支玉簪修饰。他的脸颊线条柔和，眉眼弯弯的看上去很是亲切，挺直的鼻梁下是一抹灿烂的笑容。
姬水没见过他，也没听过他的声音。
“除了小黑，你们每个人都穿着白色的衣服。”姬水盯着他如此说道。
男子哈哈一笑：“我就是白衣，当然要穿白色的咯。”
“你叫白衣？”
男子脸上的笑意收了收：“唉，你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姬水眨眨眼，说道：“小黑说过去的就让他过去，记不记得有什么关系。”
白衣叹息一声：“你现在眼里只有你的小黑了吗？”
姬水看着他，有些疑惑，随后想了想：“你不会是那条小白龙吧？”
眼前的人点点头：“你总算是认出我了！”
“为什么你化成人形这么逼真呢？”姬水惊异地问道，而后用手指戳了戳他，竟然也能触碰到。
她曾经见过除白龙与红龙外其他的龙化身，却都是那种模模糊糊的一团人形，与如今白衣这般的实体全然不同。
白衣弯下腰，把脸凑近姬水，神秘兮兮地在她耳旁说道：“因为我有一半是人身啊，我还能一半化龙一半化人呢。”
“这么厉害！”
姬水忽而有些崇拜起他来，但转瞬却又想起了黑泽，便把白衣往自己身前推了推，看着他问道：“怎么是你来了，小黑呢？”
第五章：人世间
“老九短时间内是不能再出地域了。”白衣说后又装作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可四十九日期限已到，所以只能我勉为其难地上来找你咯。”
然而姬水的注意点压根儿就没在他身上，反是担忧地问道：“小黑他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姬水记得当时黑泽救了那白衣少年之后，人形十分虚弱。
“哎呀放心吧。”白衣满不在意地说着，“老九可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只是几个世界之间互相有约定，不能随便跨界的。”
姬水盯着他看了好久，确信白衣没有骗她，这才放下心来。
“那怎么你就能出来了？”姬水问。
“我和它们可不一样。”他得意地说道，“不过这不重要，走！我带你上人世间玩好玩的、吃好吃的去！”
“啊，你不说我都忘了！”姬水被他一提醒，肚子顿时又叫了起来，“我好饿啊。”
“那还等什么！”
白衣说完便一把将姬水给抱了起来，笑道：“你可得抓紧我啊。”
姬水下意识也抱住他，还没来得及询问缘由，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都处在了失重的状态，且眼前一片漆黑，仿若陷入了无尽混沌之中。
也只有怀中抱着的白衣还有些实感，让姬水不至于一直沉陷下去，因此她的双手抓得更紧了。
“别怕别怕，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旁传来白衣轻柔的声音，令姬水瞬时恢复了神志。
睁开眼，只见两人身处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中，绿色的阔叶遮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数不清的鸟儿在头顶叽叽喳喳地吵闹，脚下是一条五色石子铺成的小道。
白衣将姬水放了下来，以便她好好地打量。
“这是哪里？”
“人世间。”
姬水蹲下身，指着路边一株摇曳的植物：“这是什么？”
“花啊。”
“红色的？”姬水惊奇道。
“对啊。”白衣一笑，“不仅有红色的，还有黄的、紫的、蓝的、粉的，样式多了去了。”
“哈哈，那不跟你们龙一样！”姬水也笑着。
“这世间的事物总是多姿多彩的，要比你想象中的有趣百倍。走吧，让我带你在这美好的人世间，玩个痛快！”
说着，白衣便要拉姬水往小路前方走去。
“等等！”却听她喊道，“这花能吃吗？”
“呃......”白衣一愣，“加工后倒是可以。我知道有家店做的鲜花糕饼特别美味，走走走，带你去吃。”
姬水闻言便高高兴兴地跟着白衣走了。
穿过了树林，视线便开阔了起来。
眼前是一大片草地，中间铺了条石板大道，延伸到不远的地方有一座恢弘巨城。
深青岩石砌成的城墙，足足有百丈高。如同一座四方形的大山，矗立在眼前。
遮天蔽日，在那草地上投出一大片阴影
“那是什么？”姬水看得呆了。
“城池。”
“好大啊！”
“里面住着很多很多的人。”
“那有字！写的什么？”
姬水指了指那高高的城墙，那里有两个黑漆漆的、几乎要与墙壁融为一体的刻字。
“璃城。”
“是这座城的名字？哪个是‘璃’？哪个是‘城’？”
白衣便一一指给她看。
姬水觉得，像这样遇到一个字便学一个字的也挺好。
白衣大概知道她心中所想：“人世间有一种地方，叫藏书楼，里面有成千上万的字，你可以慢慢学。”
姬水眼睛发亮：“我要去那里！”
“走！咱们先进城。”
白衣拉住她的小手，抬脚便往那座巨城中走。
离得近了，才更能体会到它的宏大。
当真是顶天立地，如一尊太古巨兽在此栖息，令人生出敬畏。
而在那墙壁之上还镶着许多发着亮光的珠子，使被厚重阴影覆盖着的城墙脚下，不至于显得昏暗无比。
巨城下面有一条极宽的护城河，上面连接着一所吊桥。
吊桥通往的正前方，是一座同样巨大无比的金属门，只是此时它紧闭着，并没有开放。
“要敲门吗？”
那门看上去挺厚重的，姬水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敲得响。
“哈哈哈哈，不用不用。”白衣指着那巨门下的一角说道，“那儿有个小门，开着的，咱们从那儿进去。”
两人说着，便已经跨过了护城河，姬水向前小跑几步，也终于发现了那座小门。
说是小门，实际也有三丈高。
“有人！”
姬水突然指着前方大喊道。
只见那门前站立着四名身穿甲胄的守卫，黑色战甲深沉无华。
除了去执行来往进出的盘查外，无人的时候，他们便一动不动，如一尊尊雕塑般伫立门前。
“咳咳，小阿水，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好不好？”白衣按压住兴奋不已的姬水，无奈地道，“搞得咱们跟多没见过世面一样。”
“哦。”
姬水嘴上答应着，心中却想，她好像本来就没见过什么世面啊。
白衣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给她预防一下：“一会儿进了城，那可是人山人海啊，到时候可别吓坏咯。”
姬水白了他一眼，不耐烦道：“我们赶紧进去吧。”
说着，便主动拖着白衣往前走。
两人来到小门前，一名守卫站出队列，要对他们进行盘查。
“通关牒。”
话语十分简练，声音清脆有力。
“什么是通关牒？”姬水问。
那守卫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却是笔直地站在两人身前，掐断了进城的道路，一动不动。
白衣笑着摸了摸姬水的头，而后不知从那儿拿出一本小册子来，金色的册封，封面上有三个黑色的字。
白衣将小册子递给那守卫，守卫打开扫了一眼，便还给了他，而后则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对他们放行。
“给我看看。”
姬水要来那小册子，里面尽是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她也就认识其中一个“城”，尾页上还有一个红印章。
“这就是通关牒？”
白衣道：“到时候给你也办一张，以后无论你想去哪座城池，都可以畅行无阻了。”
“那太好了。”
姬水将册子还给白衣，也不知白衣将它放在了哪里，只一眨眼，它便消失不见了。
“走吧，别发愣。”
第六章：璃城
白衣带着姬水穿过长长的夜明珠照亮的通道，正式地踏入了城内。
城中的明亮与城外形成鲜明的对比，无数的夜明珠、光体石高悬半空，像一座繁盛的星海，汇聚着一条又一条绚烂的银河，就连太阳的光辉也及不上它们。
“这是星街，也叫不夜街，没有白天与黑夜之分，人们可以整日地狂欢。”白衣一副很是欣赏的样子。
周围古红色的建筑在那一颗颗“繁星”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光辉璀璨。
街市上琳琅满目的商品更似一片地上的星海。来往的人群穿戴着各式各样的服饰，乘着华丽的轿辇，形态迥异，各具风味。
姬水瞪大了眼睛，不停地打量着眼前所见的一切，探视着那无尽的热闹、繁荣，和新奇。
她看见那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有跟她长得相似的人族、有紫色头发的灵族，还有一些异常高大、或脖颈纤长、或身材扁圆的奇怪人种，亦有人身兽尾，或头上长出长角的异人。
“那是什么？！”
姬水“哇”的一下叫出声，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葫芦形状的庞然大物，惊讶地合不上嘴。
“那个是源族人。”白衣弯下身来，小声地在姬水耳边说道，“他们是这个世界诞生初始就随之存在的原生物种，在人间界看着是挺特殊的，但放眼整个世界，源族人的数量却是排名第一位的。”
“这么厉害！”姬水感叹道，“那他们为什么不叫葫芦族啊？”
“又不是所有源族人都长那个样。”白衣觉得好笑，“我怎么发现你变小之后傻里傻气的。”
“我就是我，大小都一样。”姬水哼了一声，便松开了白衣拉着她的手，自己在那不夜街上四处游荡了起来。
不论是小摊还是商铺，她都恨不得一个一个地跑去摸一摸、看一看。
“好香啊！”
姬水站在一个烤串小摊前定住了，看向那个面相还算和善的人族老伯：“这个可以吃吗？”
“当然啦，小姑娘，你想要点什么？”
老伯见到顾客上门，很是亲切，且瞧见她身上那件神华内敛的紫金甲衣，眼睛便更是亮堂起来。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我都想吃！”姬水点指着小摊上的食物，指来指去，最后几乎把所有的烤串种类都指了个遍。
“好咧！”
老伯高兴得手忙脚乱，所幸这些都是成品，没两三下也就全部打包好了。
“来，小心烫。”
老伯将一大包油纸包裹好的烤串递给姬水。
姬水咽了咽口水，朝老伯道了声谢，便迫不及待地取出几串吃了起来。
她也说不清那些肉串、素食都是些什么，但味道却是极美味的，对她而言也极为新奇。因此姬水吃得特别欢乐，且进食速度相当快。
老伯站在一旁，眼见着姬水转瞬间就要解决掉小大半烤串了，脸上的笑容不免有些僵了僵。
但还是客气地说道：“小姑娘，你还......没有给钱呢。”
“什么......？”姬水嘴里有东西，说得支支吾吾的，又一脸疑惑地看着老伯。
老伯常年在这摆摊，也算是有些见识的了，当下心里便咯噔一声，怕是极有可能遇上吃霸王餐的了。
“小姑娘，你的父母呢？”
姬水不明白老伯为何突然这样问，但还是回答道：“大概是死了吧。”
黑泽说，她的父母亲族等都埋在那仙坟里了。
老伯笑不出来了，脸色也黑了黑：“那你家还有别的大人吗？”
大人？
姬水忙着吃，没什么时间用脑子，只觉得家里除了自己外都不算人，白衣也只是个“半人”而已。
“没有什么大人。”
老伯有些为难了，但倒还真不至于因为些财物而对眼前这么个孩子争论吵骂，更不可能把人家身上的衣服给扒下来，哪怕它看上去很值钱。
像是还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小姑娘，你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这个......在外面吃东西都是要给钱的。”
“不是你说我可以吃的吗？”姬水停顿下来，反手抹了一把嘴上的油。
看着姬水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这位善良的老伯也是有些心累。
“我是做生意的，你得等价交换啊不是。”
而这么一说，姬水倒是明白了，原来这世间之物并不是都能够白得的。
可她又想了想，好像自己身上真的没有什么能够与人“等价交换”的东西。
就在老伯要彻底绝望，准备自认倒霉放这小女孩离去的时候，一直站在不远处默默看戏的白衣终于走了过来，将一枚闪闪发光的金币递到了老伯的手中。
微笑着：“小孩子不懂事，见谅。”
老伯抬眼看了看这位如同天神降世般的翩翩公子，有些不知所措地接过那枚金币，却还没完全从这场虚惊中反应过来。
“小白！”姬水笑着喊了一声，“还以为你走丢了呢！”
白衣看着她无奈地笑了笑。
“公子稍等。”老伯回过神后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去翻找自己的钱柜。
白衣抬手道：“不必找零，权当您给这孩子上课的费用了。”
老伯愣了愣，随后朝白衣道了声谢，没有拒绝。
“这就是钱？”姬水问。
白衣点点头：“也叫做‘货币’，用来购买货物，你以后想要什么东西，大部分都是可以用它买到的。”
“那你帮我给了钱，我应该给你什么呢？”姬水问。
“你跟我还客......”
白衣已经说到了一半，眼珠子一转，却又生生把话给止住了：“不如你叫我一声‘哥哥’，怎么样？”
“这样就可以了？”姬水眨巴眨巴眼，“哥哥。”
白衣见她没有任何扭捏或不情愿，倒是觉得缺少了些乐趣：“你要是觉得自己占了便宜，那以后就都这么叫我吧。”
“哦。”姬水点点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索性便答应了，“成交。”
“唉。”
对此，白衣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唯有一声叹息，留给眼前这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小女孩。
第七章：第一楼
“你吃吗？哥哥。”
姬水的肉串将白衣从思绪中拉回了现实。
“不吃。留着点肚子，我带你去吃更好吃的。”
“好！”
姬水一听，双眼都快泛出油光了，但嘴上和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息。
随后，姬水被白衣一直拉着往城池深处走去。
他们穿过了这条明亮的不夜街，来到另一条依旧繁华、甚至更加热闹的中心街道。
这里有许多木制建筑，高楼林立，车马声、叫卖声、谈笑声......层出不穷，人群比不夜街的还要密集，街道也要更加宽广。
只是没有了半空中的“星灯”，取而代之的是各个高楼间挂满的彩色灯笼。
“好漂亮！”
姬水由衷地发出感叹，这里比那冷冷清清、尽是坟堆的仙坟要美多了，也要有趣多了。
白衣眼含笑意，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问道：“喜欢这里吗？”
“喜欢！”
“还吃得下东西吗？”白衣将她吃光的空油纸接了过来，扔到街边收纳废品的清理箱内。
“当然吃得下！”姬水笑嘻嘻的。
又见白衣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方手帕来，替她擦了擦嘴。
“那走吧。”
不一会儿，两人便又来到了一座有着红漆木门庭的高楼外。
姬水指着那门庭上的牌匾兴奋地说道：“那两个字是‘璃城’！”
“对。这叫做‘璃城第一楼’。”
“我记住了。”姬水满意地点点头，“听这名字就很厉害。”
白衣笑道：“定是这店家懒得想名儿了，才这样取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踏入了门庭，进了这璃城第一楼。
跑堂的小二及时地迎了过来，十分热情地将二人给领到了楼上去。
大多数有身份或有钱的人都喜欢处在高处，时刻想要区分开自己与别人地位上的差距。
就连吃饭睡觉等都不例外。
此时艳阳高照，尚未出现颓势，正是用餐集会的好时候。
璃城第一楼三层以上的位置都被占了个干干净净，一楼大厅好几个跑堂的来回招呼着客人、呈送着饭菜，也显得有些拥挤。
倒是二楼清清静静的，没见多少人影。
姬水独自坐在阁楼台边儿的小木桌前，数着楼下街道上攒动的人头打发时间。
眼见一份又一份的美味佳肴被端了上来，她却没有动下筷子去品尝一口。
看着面前逐渐堆积起来的山珍海味，姬水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待白衣拎着一份食盒从楼梯处望过来的时候，瞧见此景，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这么好，还等着我呢？”白衣打趣道。
姬水嘻嘻一笑：“哥哥，我没钱。”
“乖！”
白衣心情大好地将那食盒放在一旁，却又突然脸色一变。
他收起笑容，难得地严肃起来：“你以后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可不能随意接受别人的东西，特别是不要求回报的。”
“为什么？”
“因为人心叵测，善良的人少，没安好心的人多。”
“我知道了。”
姬水这人有一个习惯，就是别人如此郑重其事地对她说的话，她都会认真地记在心里。
“还有。”白衣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着，“更不要随便叫其他人‘哥哥’。”
“那小黑呢？”白衣这么一提，她便只想到这个人。
“随便。”
白衣似乎很无所谓，而后小声地嘀咕了句：“他才不想做你哥呢。”
“那我可以吃这些东西吗？”姬水问道。
“本就是买给你吃的，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有了白衣的这番话，姬水便彻底放下心来，也放开了胃口，敞开了吃。
璃城第一楼里的每份菜肴分量都不大，也就两三口顶天了。
因为做得极为精细，用料、配制、装盘，都有一项项的讲究，所以价格也是不菲的。
“这是麻姑鹅、这个是飞鱼丸子粥......白凤琦泉汤、萱花鸭、浅溪兽腿肉......”
姬水一边儿吃着，白衣一边儿给她介绍着菜名。
她不停地点着头应和，嘴上半点没得闲，恨不得能将桌上的菜食一口扫光。
“吃相着实难看了些。”
白衣嘴上这么说着，却也是在哈哈大笑。
“你怎么不吃啊？”
姬水见白衣至始至终只坐在那喝水，也不吃一点东西，觉得奇怪。
她说的含糊不清，但大概是这个意思。
“吃腻了，我就想看你吃。”白衣道。
“咳咳......”
姬水吃得太急，又分了神，一时竟呛得不轻。
白衣慌了一下，抓起手边的瓶子就倒出一杯饮水，递给她。
姬水也没在乎那么多，接过来便往嘴里送，只觉得一股浓郁的香气瞬间窜入了喉腔，带着一股霸道的破坏力，肆无忌惮地袭击着她的味蕾。
于是，姬水呛得更厉害了。
“没事吧？你吃慢点。”白衣起身过去，帮她拍着背顺着气。
好不容易，姬水才止住了胸口中的那股难受劲儿。
“这个是什么啊？”姬水指着杯中的那点残留问道。
“水啊。”白衣下意识地便道。
不过他立马察觉出了不对，怎么姬水说话时，从中弥漫出一股酒味？
白衣瞟了一眼刚才自己拿过的瓶子，顿时有些哑口无言。
姬水也看见了那瓶子，她回味了一下嘴里的味道，竟伸出手去够它。
“好像还挺好喝的。”
“好像......”白衣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悄咪咪地说了句，“这可不是给你喝的。”
姬水肉身彻底融合后，耳朵特别的灵，到嘴边的酒水顿住：“水不能喝吗？”
姬水记得方才白衣便是一直在喝这个。
“其实这个是......算了算了，你喝、你喝。”
反正都是重生了一次的，也不算普通的孩童，喝酒便也就喝吧。
白衣这样想着，索性便彻底放纵她算了。
“这个到底是什么？”姬水好奇。
“花果汁。”
见姬水疑惑，白衣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就是用果子榨成汁，再辅以鲜花调味而成的一种饮品。小孩子最喜欢喝了。”
“嗯，我确实喜欢。”
姬水说着又是两三杯下肚，就真跟喝白水一般，不带停的。
第八章：五族
白衣担心她喝得太多，便找着机会，不着声色地将那酒瓶给移了个稍远的位置，而后又将之前他带进来的食盒给拎了过来。
打开盒盖，没有什么气味儿，只见八种不同色彩的的奇异糕点，静静地盛放在那食盒中。
“这是什么？”
姬水很自然地被吸引了注意。
“八珍斋的招牌点心，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用鲜花加工成的糕饼。当然还有果子的。”
姬水拿出一枚白玉般的小糕点，放在手心上，滑滑嫩嫩的，上面还有两个小点，像眼睛。
“好可爱啊，这是什么？”
“猪。”
“会说话吗？”
“活的或许会。”白衣道，“这只是猪的样子而已，用花和果子制成的。”
姬水笑道：“花和果子真厉害，什么都能做。”
她轻轻咬了一口那点心，便只顾着吃和点头，再说不上话来了。
白衣很满意她这副反应，也不枉废这些年来他走南闯北吃出来的经验。
而那食盒里，还有其余七种形态各异的点心，都被做成了生灵的模样。
“这些据说都是很久远的生物，咱们现在的世界已经见不着了。”白衣感叹道。
“为什么现在没有了？”姬水有些遗憾，她还想见见活着的猪长什么样子呢。
“据说是被吃光了。”
“啊？真可怜。”姬水说道，而后想了想，又道，“就算已经不在了，还得被人做成糕点来，再吃一遍。”
“哈哈哈哈！”白衣捧腹笑了起来，“逗你玩儿呢。世间变化无常，对这万物生灵而言，转瞬便是沧海桑田。岁月选择留下什么、舍去什么，哪是凡世的生灵左右得了的。”
姬水仔细琢磨了下白衣说的话，却道：“小黑说过，只要足够强大，便可以选择。”
“这倒也没错。”白衣没有反驳。
话说到这，倒是让姬水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们什么时候回地域啊？小黑说要教我修行的。”
“他？不会吧！”白衣觉得不可思议，“他自己都不用修炼的，怎么教你啊。”
“可是小黑很厉害啊。”
白衣道：“那是因为种族不一样！不说他，就我们地域那九个，哪个不是天生就有那修为的。这修行之路上的弯弯绕绕我们懂得的其实并不多。”
如此这般，姬水便又仔细想了想，似乎黑泽确实没说过，他要亲自教她修行。
“那我应该怎么办啊？”
白衣想了想：“这个嘛，其实我们之前也讨论过。这样吧，我先把个中要点分析给你听听，你自己思量思量。”
“那你快说。”
“这个就有点复杂了......”
白衣整理了下思绪，而后清了清嗓子，开始给姬水讲解起这个世间的种族划分，以及修行法则。
严格来说，整个世界范围，不论是地域也好、人世间也好，四相、八相也罢，灵长类的种族按总体数量排名，分别是：源族、人族、妖族、灵族和仙族。
其中源族是从世界诞生之初，便一直存在的种族，不光个体强大，繁衍能力也极强。除了人族的衍生速度外，别的谁也比不上他们。
只可惜人族的寿命太短，不过区区百年时光，不然早就在数量上超过源族了。
而妖族的划分就更多了，他们往往是从花鸟鱼虫兽这类非灵长族群中修行、进化而来的，属于后天衍生出来的种族。
余下的灵族和仙族，包括人族，实际上都是上一个世界破碎之前便存在的的生灵。
据说，他们的先祖是从那个世界中逃离出来的“火种”。
但至于为什么上一个世界会破碎，又或者他们是如何来到这一个世界上的，便很难有人说得清楚了。
除了这五族外，还有少部分异族。
如白衣、黑泽这种，虽是龙身，又是灵长类，但却是无形之物，数量还极少。倒不知该划分到哪一族才好，便索性用“异族”来统称了。
由于这世间各个种族差异较大，所以修炼的方式也不尽相同。
仙族与灵族的修行之法倒是一致，都统称为“仙法”。讲究以天地自然灵气与精华，锤炼己身，蜕变升华。
若要说有细微的差别，大抵就是两族天生用来“聚灵”的器物不同。
一个体内的是“命盘”，另一个则是“灵珠”。
“命盘”也是外貌几乎不可辨别的仙族与人族最本质的区别。
而人族相较于自己与他族的优势和劣势，经过漫长的岁月演化，最终竟是开创了一套独特的修行法门，名为“肉身成圣”。
顾名思义，就是利用不断地提升肉体的机能，打破力量、寿命等方面的桎梏，最终进行蜕变，超凡入圣。
肉身成圣，也被称作是武道极尽的体现，因此人族的修行之法也被叫做“修武”。
只是由于人族与仙族、灵族大多方面都极为相近，所以仙、武两道其实是共通的，不论何族都可以修行，甚至还可以结合双修。
其中利弊，便要看个人选择不同了。
妖族的修行之法严格说来也是修仙，从非灵长类生灵时起，便吸收天地灵气转而进行蜕变。
但这样的修行在它们成为“妖”之前，条件是极为苛刻的。
五族中最为特殊的便是源族了，他们的修行方式被称为“修源”。
源族与上一个世界的物种没有任何的关联，他们只对如今这个世界产生影响。因此修行体系以及自身的变化都是随着这个世间的万物而演练出来的。
其样式、方法繁多，并不统一。
有的身体可生长出植物瓜果，长得越多则越强；有的则可以使自身金属化，一时软若无骨，一时又坚不可摧；还有的会生出翅膀，生得越多，便也就越厉害。
总之各式各样，根本说不过来。
但无论源族怎样生长、怎样进化，也是有等级可以进行划分的，且能够与其他种族的修行等级，遥相对应。
而所有存在于四相界之内的生灵，最多只能修炼到人境的最高境界，要想突破至圣境是异常艰难的。
就是有少部分修士到达了那一境界，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驱逐出四相界，到那上清天界去继续修行，以免破坏了四相界的平衡。
第九章：八相
姬水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四相界”这个名称了。
她知道地域，知道人世间，却一直没来得及弄清楚四相界到底是什么。
“其实不止是四相界，而应该是八相界。”白衣说道。
“什么意思？”
“这整个世界一共被分为了八块，也是八个独立的小世界，称为八相界，它们各自有各自的作用......”
地域是八相界的其中一个，是位于众世界最底部的一个大世界。
它是八相界中所有魂灵的归属，接纳一切无形之物。
无论是异类修行，还是普通人的轮回转世，这些都在地域的管辖范围内，也是守护和掌管地域之人的职责所在。
而在地域之上，便是四个相通且平行的世界，称为“四相界”。
分别是：人世间、源界、仙灵界和暗牢。
前三界是以当个世界间的主宰力量而命名的，也分别对应着每个世界的“武道”、“源道”、“仙道”的极致境界。
分别也算是四个种族各自的大本营。
但由于四界是相通的，可以通过“界门”来回穿越空间，所以各个种族并不都全挤在一个世界里，会分得更加平衡均匀一些。
而妖族同花鸟鱼虫兽以及植物这类非灵长族群一样，随自然而散布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所以他们并没有刻意划分独立的世界出来。
“不同的是‘暗牢’。这个世界几乎没有生灵，且与它界相通的界门全都被封住了。”
至于缘由，白衣只是简短带过，没有细说。
“在四相界之上，便是上清天界。其中有两个平行独立的世界，分为‘仙界’与‘灵界’。住的都是些老怪物，和他们繁衍的子嗣后辈。”
姬水觉得奇怪：“难道只有仙族和灵族吗？”
“这倒不是。之所以这样起名，是因为当年世界初启，仙、灵两族手快，在别的种族发育起来之前，就把这两界给占领了。外族人很少，大多都是成圣以后被接引上去的，根基势力不深。”白衣如此说道。
“那还有一个界呢？”
姬水数了数，已经知晓七个世界了。
哪知提到这个，白衣的脸色顿时便难看了起来，声音也沉闷闷的：“那个界也没人，是个死界，你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去。”
姬水看着他，不明所以。
白衣则转移话题道：“还有一个特殊的地方——仙坟。”
“我知道，这个地方也没人。”
“是啊，它不是一个单独的世界，却又横跨了人世间和源界两界，还与地域交接，所以是个极其特殊的存在。”
“仙坟冷冰冰的。”姬水嘀咕了一声。
白衣看着她：“大致跟你讲了这么多，你也应该了解了这个世间的修行法则。就从仙道和武道中选吧，而后我再送你到相应的宗门中去修行。”
姬水呆了呆：“我其实还不太清楚。”
她如今对白衣说的这些，也就只有个模糊的概念而已，毕竟不曾真正地见识过。
白衣道：“其实除此之外，你还有另一个选择。”
“什么？”
“不修炼！”
“啊？”
白衣神色无比认真，不似在开玩笑：“你就该玩玩，该吃吃，不用那么幸苦。由我们来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可我若不修行，百年之后，我就不在了。”
姬水不知道百年有多久，但听白衣说及时的语气，便知晓这段时光不会太长。
白衣听后却是一愣：“谁说你只能活百年了？”
姬水眨眨眼：“你说的啊，人族只有区区百年寿命。”
“谁说你是人族了？”白衣再次愣住，随即又改口道，“你好像也确实是人族......不对啊，你不算人族吧？”
姬水被他说得也懵了：“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白衣说得口干舌燥，饮了杯酒水，让自己平静了一下，才接着说道：“你母亲确实是人族，但你父亲是仙族。所以，你既是人族也是仙族。”
“啊？这样也可以？”姬水瞪大了眼睛。
“不同种族之间本就可以通婚啊，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那就算我能够活得更长久些，我也想修行！”姬水说道。
“为什么？修行可是很辛苦的，而且枯燥无味。”白衣道，“况且日夜修炼也没什么时间去做别的事情，还不如自由自在地玩乐来得舒服。”
姬水却摇了摇头，正色道：“你因为有人身，所以我可以和你在一起玩耍、闲逛。可小黑他虽然能够触碰到我，但我的手却只能一次又一次从他身体里穿过。”
“这有什么问题吗？”白衣不懂。
“我要修行！我要强大到可以选择，我想触碰到我所在意的人事物，也想凭自己的能力去救人，不再连累别人。”
白衣好长时间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姬水。
似乎有那么十分漫长的“一瞬”，她真的回来了。
姬水见白衣盯了自己半天，莫名有些不自在，不由得一下子泄了口气，有些苦恼道：“话虽这么说，可我还是没想好，是选修仙呢，还是修武。”
“你别纠结了。”白衣回过神来，不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兴奋道，“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到时候你就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啊？可我还没有吃完。”姬水放不下余下的小半桌美味。
“那你接着吃，吃完再去。”
不再闲聊后，姬水便如风卷残云般，将那桌上剩余的食物一扫而光。
白衣啧啧咂舌道：“想不到你这小小的身子，竟比我们龙还能吃。”
而且也不见那小肚皮鼓胀，便更是惊奇得很。
“吃饱了吗？”
姬水接过白衣的手帕擦擦嘴，重重地点了点头。
见此白衣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叹道：“你可不好养啊。”
姬水没在意他的牢骚，兴奋地说道：“走吧，你要带我去哪儿？”
“三朝擂坊。”
世界繁盛，种族繁多，各类生灵百花齐放。
共处一世，争夺资源是首要的，久而久之，世间便形成了以战力为尊的风气。
这三朝擂坊，便是这一风气下凝集而成的产物。
第十章：贫道
高大的围墙与璃城城墙如出一辙，散发着深沉、凝重之气，让人不敢轻视。
不过却也并没有那般遮天蔽日，只约有七、八丈高左右。
黄铜色的大门敞开着，外面站着一排排身穿银甲的侍卫。
这里是璃城的东南角，周围除了这城中之城外，没别的什么建筑，便要僻静许多。
但这三朝擂坊的人流量，却并不比不夜街的少多少。
“这里面每天都会进行各类修行者之间的比试斗争，待会儿你看几场里面的比赛，便能够对武道与仙道有个清晰点的概念了。”
这便是白衣带姬水来这里的缘由。
但两人在进入那三朝擂坊的城门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一个身着青衣，面含红光的中年男子拦下了他们，并笑着对白衣说道：“少侠，这里是擂坊，您确定要带小孩子进去吗？”
“是啊。”白衣点点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那中年男子依旧保持着笑容，只是微微露出了些为难之色：“虽说擂坊没有限制观看者的年龄，但毕竟是修士之间的大战，难免有些血腥，为了孩子考虑......”
“无妨，我就是专门带她出来长见识的。”白衣轻轻推了推姬水，“况且，你看不出来她已经三百多岁了吗？”
“对啊，我可不是什么小孩子。”姬水很上道地说道。
中年男子能被安排到城门待客，自然也算是个人精，什么样的情形没经历过，白衣说这话他自然是不相信的。
但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份上，中年男子也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如此，那两位便缴纳入场金吧。”
白衣将足足二十枚金币递给了中年男子后，便拉着姬水进去了。
小城里面是一条又一条不宽不窄的通道，周围都是花草树木，看不清它们各自通向哪里，也没有人领路。
白衣轻车熟路地带着姬水往前走，很快，两人便来到了一座巨大的露天擂场来。
隐隐能够听见，里面喊声震天。
这时倒是有人过来招呼他们了。
那是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穿着鹅黄色的长裙，发丝盘得极为精致。
女子看见姬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适应了过来，笑颜如常：“二位，这里是四级擂场，今日还余下七场比赛，是否需要注牌？”
“当然。”白衣道。
“好的，请随我来。”女子说着便领着他们进了那擂坊。
“注牌是什么？”姬水问。
“一会儿用来押注的物件儿。”白衣解释道。
“押注？”
“对，一场比赛中，你觉得谁会胜出，便押谁的注。若是押对了，就能得到一定的奖励。”
姬水点点头，但看上去兴致并不高，她还是更期待于即将看到的仙术与武道的对撞。
进入擂场的门后，是一个封闭式的环形通道，铺着红毯，十分安静。
通道的旁边设有一个又一个房间，门上面都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写了些字，姬水一路上好奇地打量着。
最终，那女子将他们带到了其中一个房间外，停了下来。
“这是注房。”白衣指着门上的牌子解释道。
姬水点点头，里面应该就是用来押注的地方了。
女子朝二人微微颔首，便将那房门轻轻推开了。
白衣却提前将双手放在姬水的脑袋边儿上，及时地捂住了她的耳朵。
可即便如此，那一阵突如其来的嘈杂喧嚣的叫喊声，依旧如同洪水侵袭般扑面而来。
待姬水稍微适应了，白衣才将自己的手拿开。
房间里面没什么设施，仅有几个大桌子，分散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房间里面挤满了人，密密麻麻的，分别围在那些桌子旁，叫喊着、咒骂着。
在房间最里面的墙壁上，有一个巨大的方形水晶屏，此时正跳动着柔弱的荧光。
而在那水晶里面，有两道模糊的人影正纠缠在一起，似乎是在相互打斗。
那苗条女子将姬水二人送进注房后，便关上房门离开了。
姬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有些兴致缺缺。
“怎么了？”白衣问。
“他们的面目都好狰狞。”姬水说道，“看得久了，心中便也会觉得不开心。”
“那我们拿了注牌就离开。”白衣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在这里等我。”
见姬水点头，白衣便朝那人群中挤了进去。
姬水倒是没有随处晃悠，但眼睛还是止不住地一直盯着周围，默默地观察着。
一张张神色丰富的面孔自她心间掠过，而后过滤掉，再逐渐淡去。
她发着呆、出着神。
“哎呀！”
而就在这时，一个灰不溜秋的小矮子从她身边经过，不巧蹭了她一下。
姬水竟直接被那股冲劲儿给撞到了地上去。
“哎哟，抱歉抱歉。”那灰色身影立时便去拉姬水，“真是失礼了，贫道没瞧见。”
姬水站起身来，倒也没有受伤，只是被惊了一下。
她看着这个只比她高两个头的灰袍少年，问道：“你是谁啊？”
“贫道道号有为，方才冒犯姑娘了。”
姬水好奇地打量着他，这个人与周围之人的感觉不太一样。
他明明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却露出一副恬淡、看透世事的样子。
“贫道是什么？”姬水问。
“贫道是贫穷的道宗弟子，所以贫道就是贫道。”
“你没有钱？”
“钱乃身外之物，贫道不要。”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呢？”姬水疑惑。
进入三朝擂坊不都是要交什么入场金的吗？
“这个......说来话长，不如不说。”道号有为的少年面色宁静，从始至终都无变化，“姑娘若是无碍了，贫道......”
“哦，我没事，你走吧，再见。”姬水相当潇洒地说道。
“哦，不是，贫道是想冒昧问一下姑娘芳名。”
“哦，我叫......”姬水顿了顿，想起了黑泽曾对她说过的话，“我叫阿水。”
“哦，阿水姑娘果真人如其名，生得好生水灵。不知姑娘是否已开启仙途，又是否已结道侣啊？”
姬水琢磨了一会儿小道士的话，然后摇了摇头。
“那太好了，不若阿水姑娘随贫道回道宗去，咱们一起潜心修行，以期仙途。可好？”
“可我现在还不能离开。”姬水拒绝道。
“那贫道也可以留下来，时刻在身边陪着阿水姑娘。”
第十一章：三朝擂坊
白衣一回来，便看见一个清清秀秀的少年正在与姬水闲谈，言语之间竟是要拐走自家的小姑娘。
他当下便黑着脸走了过去，一把扯住那少年的领子。
骂道：“哪儿跑来的小崽子，想得这般美，谁给你的胆子敢打我妹妹的主意？”
小道士看着眼前的男子脸色微变，随后还是照常用淡定的语气说道：“这位道友言重了，贫道并没有坏心，贫道只是在征求阿水姑娘的意见。”
姬水拍了拍白衣，道：“是啊，他没说谎，但我还没有答应。”
白衣冲她点了点头。
而后一手拉着姬水，一手竟生生地将小道士给提了起来，硬是将他给拎出了注房外。
安静的环形过道上，白衣将小道士放下，正准备趁没人的时候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臭小子，却不知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抬起的手生生顿住了。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姬水与小道士听后皆是一愣。
小道士仔细想了想，记忆中并未出现过这么一号人物。
随即却道：“既是旧相识，不若道友忘却方才的不愉快，你我携手再续前缘。”
白衣听了这话觉着很不是味儿，刚想发作，却又被姬水打了一岔。
“哥哥，他说他叫有为，你认识吗？”
“没有印象。”白衣很确定地摇了摇头。
小道士一听不妙，立即便道：“既然是一场误会，那贫道就告辞了，后会有期！”
说完，竟是一溜烟儿的就跑了个没影。
白衣气道：“小崽子，你能跑得掉？”
但他随即看了看姬水，还是说道：“算了算了，不浪费时间了，咱们去看比赛吧。”
“好！”
姬水高兴地拉着白衣的手，两人朝通道的尽头走去。
刺目的强光从那出口处照射进来，不同于这通道内的半明半昏暗的状态。
热烈的呼喊声自那出口外面的世界涌来，如雷声震动，感触无比强烈。
离那出口越近，那些声音便越是宏大。
姬水眯着眼睛，终于踏出了那明暗的交界线。
同一时间，呐喊声、嘘声、笑声、骂声......从四面八方涌动，架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如万江潮水一阵又一阵席卷而来。
随着声音一起呈现出的，是中心一座五十丈开外的圆形擂台，周围则是好几座半弧形高耸的观看台。
此时似乎是一场比斗刚刚结束，几个身穿相同形制服饰的人员正在清理场地。
白衣带着姬水登上了一座观看台，在人群中找了两个位置坐了下来。
姬水这才看见，在那圆形擂台的上方，还有好几个相连的水晶屏幕。
同之前在注房看见的十分相似，不过面积却要比之大得多，呈现出的画面也要更加的清晰。
“给。”
白衣将一叠白色的卡片交到姬水手里，转而又塞给她一块晶莹的石头。
“做什么用的？”
“投注。”白衣为她讲解道，“押红方修士便写个‘一’，押蓝方便写‘二’。”
姬水点点头，很乐意地顺道把这两个字学了一下。
新一轮的比拼很快便开始了，没有多余的暖场行动，观众台的激情早已被前几场的比试彻底点燃。
但还是有一名穿着暴露的女子当先站到台上来。
那是一个背生双翼的源族女子，碧绿的长发随身姿摇动着。
她的脚尖轻触地面，如一只翩翩起舞的彩蝶般划过擂台。
同源族女子一起上场的，还有两名参加比斗的选手。
一个是人族，穿着一身黑袍，长相很普通，但眉宇间生有一股凌气，叫人不易忽视。
另一个是源族人，只是没有那源族女子般貌美。他的身子呈球状，硕大无比，上面布满了鳞甲，闪烁着寒光，其余的倒是和人族没什么两样。
“看着还是人族的比较厉害。”
姬水更欣赏内敛一些的，嘀咕了一句，便毫不犹豫地在一张注牌上用晶石画了个“一”。
过了一会儿，那白色的卡片不知什么原理竟然转为了红色，并从她手中挣脱，自行飞了出去，掉落在那身穿黑袍的人族修士面前。
与此同时，自各个观看台上倾泻飞出无数的卡片，有红的，有蓝的，几乎要将下面的擂台完全覆盖。
不过看上去，却是蓝色的占了绝大部分。
白衣笑了笑：“选得好，这红方已经连输五场了，看他这次能不能打破记录。”
“啊？”姬水听了这话一愣，“你怎么知道的啊？”
白衣指了指半空中的水晶屏，只见其中一块水晶上面显示出那人族修士的面庞，旁边竟还有几列配字。
而另一块照射出源族修士的水晶屏上也是如此。
“上面都有介绍的。”
“你怎么不早说？”姬水郁闷道。
白衣很无辜：“你那么信誓凿凿地就下注了，我哪有机会说啊。”
姬水看了看那人族修士，又看了看那源族人，喃喃道：“万一那蓝方还没有红方厉害呢。”
“嗯，也是有可能。”白衣笑眯眯地看着她，也没再告诉她那蓝方修士上的屏幕写着什么。
“投注结束！”
此时，随着台上源族女子的一声长啸，擂场台面上的那些卡片全都化作一道道幽光，转瞬没入地中，将擂台的空旷又还了回来。
“四级比赛第九场，开始！”
源族女子话音刚落，便展开身后的羽翼飞入了高空，将战场留给了两位斗士。
人族修士与源族修士立马便动了起来。
一个急速狂奔，脚下生出一道道虚影，冲向对手；另一个则将身上的鳞甲倒立，与自身形成一个尖利的刺球，冲击向敌手。
两人的快速交锋使看台上的观众掌声暴动，激烈地呼喊着台下自己所支持的修士的名字。
姬水也在专注地看着这场比赛，只不过她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那人族修士的身上。
一是因为她投了那人族修士一注，二是她最关心的是那所谓的武道。
只见人族修士手上无兵无刃，只一双拳头挥舞得赫赫生风，脚下的步子更是迈得虚幻，让对手很难准确把握住他每次进攻的方位，也难以进行反击，只能被动地防御着。
而面对对手那浑身尖锐的鳞甲，人族修士丝毫没有畏惧，竟直接用他那血肉之躯硬撼，双拳震震，飞腿横扫。
第十二章：武与仙
“武道的招式好强啊。”姬水如今只能看懂些表面，“为什么源族只会转圈圈？”
白衣道：“红方虽然攻势凌冽，但你看那蓝方，狼狈是狼狈，可真的被伤到了吗？”
姬水闻言，便换了个角度去观看。
确实如白衣所说，面上两人看似有优劣，但实际上却差不多，相持不下，短时间内谁也奈何不了谁。
“武者崇尚肉身无敌，不光拳脚上的招式多，还有修炼身体的，就连运气、呼吸也被计算进了他们的修行范围，更有甚者练到最后，头发丝都可以杀人。”
白衣一边观战，一边给姬水讲解些新的知识。
姬水听得津津有味。
“除了肉身，武修中还有一门‘器法’，是配合兵刃使用的招数。”白衣接着道，“只不过，大多数修习器法的器修都不太受他族待见。”
“这是为什么？”姬水问道。
只见白衣愤愤道：“若是他们用些普通的木材、金属来制作兵刃倒也罢了，可有些人族偏偏就是喜欢用些什么灵木异树、龙筋凤翎，最常见的还是一些有灵生物的骨头。你说这谁能忍的了？”
“那照这么说，器修的数量应该很少吧？”
白衣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非也，器修反而占了武者的大数。”
姬水不明白了：“这又是为什么？他们不怕四处树敌吗？”
白衣指了指那擂台上的人族修士，说道：“血肉之身终究还是很难敌过别的种族的体魄的，这是人族天生的劣势。虽然武者进化到最后是肉身成圣，但在这之前，却是不若使用武器来得直接有效。”
姬水点点头，却又不免皱着眉。
没过多久，擂台上，那人族修士的招式似乎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两人间的斗争也进行到了白热化的状态。
可姬水却没有了兴致再看下去，该了解的她几乎也了解得差不多了，索性便坐在白衣身边摇摇晃晃地自己玩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看台上忽然响起了一阵激动的欢呼声，以及随之而来的一大片倒喝声，使姬水回过神来。
“发生什么了？”
白衣弯着笑眼：“红方胜出了。”
姬水这才意识到，比赛已经结束了。
她望向擂台，果见那人族修士站立在台心，身形虽有些摇晃不稳，但也终是将对手打趴在了地上，并使其无法再继续战斗了。
擂台上似乎还有许多红色的液体和残渣，被溅得到处都是。此时又有那些穿着相同形制服饰的人员上台打扫清理。
只不过离得较远，水晶屏幕上也没有呈现，姬水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押对了！”她高兴地说道。
“看来咱们今天的运气还挺好的。”白衣见着朝他们飞过来的几张白色注牌，如此说道。
“怎么还多了？”
姬水接过那些注牌，数了数，一共有八张。
“这是你方才投注赢的。”白衣解释道，“投得越多，赢得越多。但若是输了，这些注牌便不会回来了。”
“哦，那这东西有什么意义呢？”
“一张注牌是一个金币，结束后可以去兑换的。”
这偌大的三朝擂坊，大数也是靠这些赌注赢取收益。
姬水想了想，笑道：“那若是我们再赢几场，岂不是就把入场金给赚回来了。”
白衣揉着她的脑袋：“那就全仰仗阿水继续幸运下去了。”
第二场比赛同样是一个人族对一个源族，姬水觉得没什么特别的，便随便在注牌上填了两张“一”，看了没一会儿，就又自顾自地发起呆来。
这场比赛很快结束，又是红方胜出，让觉得无聊的姬水难得的高兴了一下。
而第三场，依旧还是一个人族与一个源族。
姬水照样还是投了人族，随后便打着呵欠昏昏欲睡。
白衣见此却敲了她额头一下，笑骂道：“小瞌睡虫，认真看，还想不想修行了？”
“可是上一场、上上场，不是都已经看过了吗？”姬水不乐意地说道。
她现在只对仙、灵族的修士感兴趣，若是妖族，那也可以稍微见识一下。
白衣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仙、灵族人数量稀少，且都自恃甚高，哪会那么容易见到他们的比试啊？一百场都不见得能出现一次。”
姬水听了这话立时便生出了离开的心思：“那我们干嘛还坐在这儿？我都困了。”
“所以才让你认真点啊”白衣无奈地说道，“那个人族修的是仙法。”
“啊？”姬水顿时便来了精神，视线朝那擂台中间寻去。
只见红方是一名身形有些佝偻的中年人，穿着一身棕黄长服，神态凝重。
他并没有同之前的人族那般，以极速的身法和强健的体魄去进攻对手，而是站定在原地，双手不停地掐着诀，口中还念念有词，但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而后便有数道流光溢彩从那中年人背后冲出，化作十二道朦胧的光团，有的形似生灵，有的如雾气没有固态，一举袭向对面的源族女子。
那源族女子身上长满了紫藤，一双赤足踩在粗大的藤曼上，竟是将自身给托了起来，在半空中舞动着身姿，十分优美。
而那些藤曼则随着她的跳动，疯了般的生长出来，缠向中年人族。
姬水被仙修那绚烂的璀璨光华给深深吸引住了，同时也倾心于源族女子优美的舞姿，一时竟移不开眼睛。
白衣摇了摇头：“果然是小女孩，就喜欢这种亮晶晶又华而不实的东西。”
姬水回头瞥了他一眼：“我明明是在认真看仙修和源修之间的打斗，胡说什么？”
“但愿是吧。”白衣哼哼道，“那你可有结论了吗？”
姬水“嗯”了一声：“我觉得那仙修会赢。”
其实姬水这么说，只是因为黑泽曾教过她一种掐诀的手法。
她当时试了一次，虽然没有进到地域，但却把黑泽给召唤出来了，如今才知道这原来就是仙法。
“我是问你想好修哪种法门了吗？”
其实白衣看姬水的反应，大抵也猜到了。
果见姬水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是修仙了。”
第十三章：后会有期啊。
白衣道：“那还想继续看吗？”
姬水初步体会到了武修与仙修的不同，已经做出了选择，自然是不想再多待的。
只是可惜没有看到武修与仙修之间的对碰，不过于她此行的目的来说也没多大关系。
姬水刚想摇头，眼角却瞥见一道灰色的身影，便道了声：“那不是小道士吗？”
只见不远的一处看台上，一个灰袍少年像影子一般穿梭着，鬼鬼祟祟的，好像是在躲什么人。
白衣冷笑一声，大袖一挥，竟直接动用仙术，将那瘦小的身影给生生拘禁了过来。
所幸擂场上两名斗士正在激战，吸引住了看台上大部分人的目光，不至于引出太大的动静来。
小道士是倒了霉了，还没反应过来便一屁股摔在了地上，眼前的场景一变，面前站着的竟是不久前才“交锋”过的两道身影。
“果真是‘后会有期’啊。”
白衣脸上笑容灿烂，看上去是个潇洒的公子，实际却是罕见的记仇。
“道友好手段，咱们还果真是有缘啊。”小道士呵呵地笑了声，没有初见时那般淡定了。
“你也是来押注的吗？”姬水问道，毕竟他们之前是在注房里遇见的。
“不不不，贫道是来此寻找道侣的。”小道士面不改色心不跳，无视掉白衣要杀人的目光，开口道，“找来找去又遇见姑娘了，不若还是同贫道回道宗吧？”
“好啊！”说话的竟是白衣。
他抢在姬水询问“道宗”是什么之前，便对小道士磨着牙道：“正好我想去看看，到底是哪个混蛋老道士，敢教出你这么个小崽子来。”
哪知小道士一听竟立马道：“那便不劳烦道友跑一趟了，我师父他老人家多半就在这附近呢。要是一会儿他找来了，麻烦道友可一定要好好地同他讲道讲道啊。”
白衣眯了眯眼，一下便拆穿：“臭小子，还敢框我帮你摆脱尾巴？”
“不是尾巴，那真是我师父。”
“就算你师父现在现身，也救不了你！”
就在这时，小道士忽然瞪大了眼睛，看向姬水身后，惊恐地道：“那是什么？！”
姬水猛地回过头去，却差点撞上看台上的护栏，除此之外一切如常，什么都没有。
而待姬水回过头来时，却看见白衣单手抓住小道士的衣领，再次将他给拎了起来。
“小孩子玩的把戏。”
白衣脸色清冷，不由小道士分说，便见他手上泛出白玉色的柔光，将小道士团团包裹住。
转瞬间，那白光越聚越拢、越来越小，最后竟化成了一颗眼球大的白玉珠子，停立于白衣掌心。
在此过程中，小道士硬是没来得及吭出一声。
“他怎么了？”姬水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白衣说道：“关他几日，稍作惩戒。让他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惹的。”
“哥哥你好厉害啊。”姬水呆呆地道，“我现在都还不会修炼，若是太弱，日后会不会也被人关起来？”
白衣一愣，倒是没想到姬水会这般问。
沉默了片刻，才说道：“阿水这么乖，不主动去惹事，没有人会舍得关你的，放心。”
姬水点点头。
白衣却又说道：“可若别人欺负你，也不必怕事。无论如何你身后都有我在，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姬水笑着，眼神中多了份坚定：“我也会保护你的。”
白衣笑了笑，没有说话，也没有看轻这句承诺。
“走吧。这人世间还有好多有趣的事物，你还没有见识到呢。”
姬水一听，其他的便什么也不想了。
此时台上的比赛正好落幕，又是十张注牌飞了过来。
姬水同白衣离开了观看台，再次回到那间注房，将手中的注牌全部兑换成了货币。
姬水却在那一袋金光闪闪中，瞧见了一些银色。
“这也是货币？”姬水问道。
白衣将那钱袋递给她：“那是银币，擂坊会在赢的钱里抽成。一个金币等于十个银币，还有一种叫铜币。”
姬水翻了翻，却没有找到所谓的铜币。
她将钱袋还给白衣，白衣却没有接：“你拿着吧，可以买很多东西哦。”
“好。”姬水也不客气。
两人离开三朝擂坊时，天色已经黑沉沉的了。但擂坊门前也如同不夜街那般，悬挂了许多夜明珠照明。
按照时间算，此时享用晚膳正好合适。
而白衣看了一眼姬水，有些犹豫，好半天才小声地问了一句：“你饿了吗？”
“不饿啊？今天不是已经进过食了吗？”姬水诧异地回过头。
这就是你一次性吃那么食物的理由？
白衣默默无语了半天。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啊？”
姬水发现他们又回到了中心街道，只不过是朝另一个方位行进着。
暮色降临，璃城的热闹不减反增，无数的灯笼和明珠高挂，更添一抹人间烟火气。
“带你去游船。”
“船？”
姬水恍惚之中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但却生不出心象来。
大抵明白那同兽车一般，是种交通工具。
然而白衣没告诉她的是，他们即将游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船，而是——花船。
十里花街是人世间每座城市都热衷于建造的一处游乐景观，而璃城所独有的花船更是远近驰名。
姬水二人一路走到璃城北门，再穿过一条小巷，便来到了这十里花街的北街口处。
满眼的花红柳绿，入耳尽是阵阵莺歌。
男男女女相互结伴在那高楼彩灯下，个个展着笑颜，赏着一夜风花。
许是夜未深，又或许是人还未尽到兴处，只见那表面的诗附笙歌、月弄清舞，倒还真尽是些风雅。
“等回地域之后，可千万别跟老九他们说，我带你来这儿玩了。”
白衣自己是觉得没什么顾忌，但面对着其他几条龙一起压阵，还是有些心虚的。
“为什么？”姬水看着那绚丽的街景，以及周围服饰华丽的人群，眼睛直冒泡泡，“这么好的地方，你该不会是不想带他们来吧？吃独食可不好哦。”
“当然不想带啊！”白衣差点被她的思想给吓死，“他们......主要是因为吧，他们没有人身，来不了。我怕你回去告诉他们之后，他们也羡慕这里的繁华，弄得心里痒痒难受，这就不好了。”
“原来是这样。”姬水点点头，“那好吧。”
白衣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十四章：十里花街
两人渐渐穿过了街口，来到花街较深处。
却见一旁的高楼忽而间没有了，入眼的是一片开阔的空地，生长着几株高寿的参天大树，树的枝桠上挂满了红色的绸带，还有不少的光体石。
如一株株生满异物的宝树，给这烟花巷柳之地更增添了份梦幻的色彩。
而在那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拥立的老树前，是一条更为广阔的护城河，边际连接着夜色，将这波光粼粼的水面一直延伸上了星河。
在护城河上，一盏又一盏琉璃灯船划过水面，将其中的倒影都映射得五彩斑斓。
数不清的灯船缓缓在护城河上游行，上面往往坐着一对男女，或两、三位清丽的佳人，再站上一位撑船人，便成了这十里花街上最靓丽的风景线。
“那还有大船！”
姬水指着远处的星星点点，几座灯火通明的庞然大物，停立在那护城河的中心。
“那是画舫，也叫花船。”白衣道。
而后，两人便租了一艘小灯船，往那画舫驶去。
姬水站在船头，望着水面与远方，于岸上所看又不一样，更具风情。
“小心些，一会儿落下水了我可不救你。”
也不知白衣是乌鸦嘴还是什么，他刚说完，姬水便觉得原本轻晃的身子忽然之间失去了重心，她什么也来不及抓住，便“噗通”一声滚入了那护城河中。
白衣惊愕，但也顾不得想太多，只姬水落水的下一刻，他便也随她跳了下去。
直到两人都浸入了水面少顷，周围的船只上才发出“有人落水了”的呼声。
姬水身子不重，下沉得却是极快。
白衣入水后无法再保持人形身，一条巨龙在水里闪现，很快便寻到姬水，将她捞了上来。
二人浮出水面，白衣已然变回了那翩翩公子的模样。
可就白衣化成原形的那短短一瞬，却引得水面上一阵浪潮翻涌，竟是让好几只灯船上的人都受到了殃及，翻进河中。
所幸最后大家都被救起，没有产生伤亡，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白衣带着姬水回到了他们的灯船上，施仙术给两人烘干了身体。
“嘿嘿。”姬水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
白衣瞪了她一眼，道：“别再乱动了，一会儿又该掉下去了。”
哪知白衣话音刚落，便见姬水明明好端端地坐着，却硬是一头就要往水里栽。
连忙稳住了她，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
白衣气道：“你觉着好玩故意的是不是？”
姬水见白衣凶她，一阵委屈：“我不能动了，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扯着我。”
白衣其实也发现了不对劲，但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心下顿时又多了几分警惕，将姬水看护得更严实了些。
好在过后便没有再什么意外发生，姬水二人安全地到达了一艘大花船上。
这画舫分了三层，建得如同岸上的花楼一般，除了立在水中，倒是没别的不同。
此时画舫上的客人还并不多，船头上只站着几名形态各异的女子在谈笑。
“嚯哟，怎么还带着个这么小的姑娘？”
一人族女子见有人上船，便迎了过来，瞧见姬水后却用丝帕掩住嘴角轻笑了两声，惹来周围不少同伴探寻的目光。
“这位妹妹，我已经三百多岁了。”姬水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女子脸颊抽了抽，眼见就要发作。
白衣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及时出声道：“酿酿醒了吗？”
那女子听到“酿酿”这个名字，不免抬头多看了白衣两眼，这才一拍脑门道：“原来是白公子啊，恕小女子眼拙，您可是好久没来我们花船了，都差点没认出来您。”
“老规矩，水仙阁。”
白衣原是这里的熟客。
“没问题！”女子道，“可是白公子，这......小姑娘，一同带进去怕是不好吧？我们花主......”
白衣看了她一眼：“那要不你先上去请示一下你们花主？”
那女子闻言连忙让开一条道路来：“白公子说笑了，快请上楼吧。”
姬水看着这两人间对话，一头的雾水。
白衣也没有跟她解释，拉着她便上了楼。
直到了最高的一层才停下，紧接着便被廊前的一名小侍女接引进了一个房间。
姬水瞥见门上的一个“水”字，便也顺道地记住了另外两个字。
水仙阁内与花船的外观装饰不尽相似，雕花刻木、青帐红烛，一桌一案、一柜一床，便再没有多余的摆设，很是清简。
“谁来了？”
声音听上去很是疲倦。
内屋幔帐遮掩住的床榻上，隐隐见得一名女子的曼妙身姿，在那摇曳着的红烛照耀下，是一张娇媚、精致的倦颜。
“回花主，是白公子来了。”
引二人进屋的小侍女说道。
床榻上的人儿没有了动静，那小侍女也没有多待，退出了门去。
屋子里便只剩下三个人。
白衣拉着姬水，自顾在那案前坐下，随手取过案上的青玉壶，便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姬水闻到一股清香，与在璃城第一楼喝的“花果汁”相似，但却更为香甜一些。
当下便凑过去说道：“我也要喝。”
白衣这才想起这原是个小酒鬼，索性这酒酿也不烈，便给她也倒了一杯。
“她是谁啊？”
姬水正“咕噜咕噜”地喝着，内屋里却突然响起那女子的声音。
话音平和，听不出情绪，闲话家常般的随意。
“我？”姬水看着白衣，指了指自己。
白衣一脸笑意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姬水便道：“我叫阿水，你又是谁啊？”
“我是白衣的女人。”
那床榻传出一阵响动，紧接着幔帐被人挑开，一名只着了件半透青衫的女子从中走了出来。
她双腿修长，肌肤凝华，裸露在衣衫之外；胸口半敞，阵阵波水在其间涌动；双臂细长而凝实，手腕处挂了一抹白纱。
黑丝轻挽，一缕发辫上缠了一根红绳。
她眉目如画，眼波婉转，红唇白齿，尽显媚色。
姬水盯着她瞧了半晌，心中感叹，这大约是她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了。
第十五章：白酿酿
“酿酿。”
白衣轻唤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也拉回了姬水的心绪。
“这是你妻子吗？”姬水问。
“不是。”
姬水疑惑，那她便搞不懂这位名叫酿酿的女子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你从不往我这里带外人。”
女子走了过来，步莲款款，坐到白衣身前。
“她不是外人。”白衣道，“来，给你们介绍一下。”
说着他便指向那女子：“白酿酿，这条花船的主人，也是我的朋友。”
而后又对白酿酿道：“这是我妹妹，阿水。”
“你好，白姐姐。”
既然叫白衣为“哥哥”，那这个称呼姬水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哪知白酿酿根本没理她，而是一直看着白衣道：“这未免也太小了吧？”
白衣瞥了她一眼，郑重说道：“亲妹妹。”
白酿酿压根儿不信：“你少诓骗我。”
“我们俩长得不像吗？”
白衣的话也引起了姬水的注意，她盯着白衣看了半晌，这才忽然意识到，她似乎还从来没有关注过自己的长相，如今竟是连对比都做不到。
但姬水却见到白酿酿的脸上现出一抹怪异的神采，双唇紧闭，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当下姬水便更加好奇：“我长什么样啊？”
她只知道自己是一个脑袋一个躯干，双手双脚，一袭黑发，是人族与仙族的结晶。
她不确定自己体内有没有“命盘”，姑且便算自己是人族的好了。
若说人族的模样，姬水倒是猜得到几分。
白衣随手便化出一枚镜子，放在姬水眼前。
那镜面如水波在荡漾，泛出丝丝神泽，里面照映出来的人儿几乎是姬水的复刻品，没有丝毫差别。
姬水好奇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那个小女孩扎着一对不太齐称的羊角小辫，两边发丝间各自系了两个铜铃铛，眉黛似远山，凤眸含清泉，鼻小而精致，唇红而不艳。
虽然她面貌还没有完全长开，但也是生得极美，灵动中带着抹游离于红尘的仙气。
她眨眼，镜中的人也眨眼，她笑，镜中之人便也笑。
她饶有兴致地动来动去，又几乎把自己会做的表情都给做了一遍。
仔细一看，倒还真有点白衣的影子。
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哪点与白衣相似，或许是笑起来时现出的那一抹洁白与灿烂？
“像吗？”
白衣好笑地看着她在镜子面前做着怪模怪样的表情。
“有点吧。”姬水回答道。
“你哪能再有个这么小的妹妹！”
白酿酿有些生气地站起身，却也遮掩不住眼中的震惊——她内心其实是相信的。
白衣没有接她的话，脸上的笑意却减了几分：“我这次来，是向你取几张山河画卷的。”
“几张？这东西一张都难求，你想要多少？”
“那就......”白衣张了张嘴，看着白酿酿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无奈叹了一声，“就两张好了。”
白酿酿勉强压住心中的妒火：“为了她？”
“问那么多干嘛。”白衣有些不耐烦。
白酿酿却道：“我要单独跟你说些话。”
白衣没有开口，但面上已是一副冷淡的样子，没有了往日的阳光灿烂。
白酿酿也没有妥协，与他僵持着。
姬水沉默地看着两人说了半天，她也感受出了白酿酿并不喜欢自己，甚至都不愿意跟她说话。
这是她第一次遇见这般待她的人，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困惑。
如今白衣与白酿酿二人之间如陷泥泽，皆寂静无声，姬水觉得气氛十分压抑，难以适应。
于是她拉了拉白衣：“哥哥，我出去玩一会儿。”
“你不用走。”白衣见她这样，心中莫名更生出一丝火气。
姬水却道：“可我不想待在这里。”
白衣愣了愣。
她又说道：“我想到外面去看一看，你们先好好聊一会儿，再出来找我。”
半响，白衣才终于点了点头：“外面不比寻常大街，不要下楼，旁边有个阁台，可以看到夜景。”
“好！”
这般，姬水便高兴地出门了，离开时还不忘给他们将门带上。
出来后，姬水观察到左边有条廊道，绕过那廊道转角过去，似乎能看见一些溢彩。
她便毫不犹豫地朝那里走去。
这层楼四下里皆无人，似乎都被打发走了，很是安静，也不太能听得清楼下的吵闹声。
姬水几乎是小跑着过去的，很是欢快。
哪知一个转角，却是毫无防备地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啊！小心！”
姬水摇摇晃晃地扶住栏杆，勉强稳住身形，却看见方才引他们进屋的那个小侍女惊慌失措地扑身去接一个青玉坛子。
只听“碰”的一声，姬水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不然看着都觉得自己身上疼。
那坛子虽是接住了，且完好无损，可这小侍女却是摔得不轻，泪珠子瞬间便挂在了脸上，只是忍着没有落下来。
“你没事吧。”姬水上前扶着她起身，“这是什么啊？你这么保护着。”
小侍女认出了她，客气地道：“这是送往水仙阁的花酿，幸好没有打碎，不然我定得被花主扒了皮去。”
“啊？你们花主这么可怕的吗？”姬水有些被吓到。
小侍女立马反应过来，连连摇头道：“不是不是，花主平日里待我们都极好的，就是这船上的规矩严了些，只要不犯错就没事了。”
“原来是这样啊。”
“小姐，您请随意，小婢还得将这花酿给白公子送去呢。”小侍女向她告别道。
“啊？”姬水闻言却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惊，“你可千万别去，你们花主要和哥哥单独谈话，似乎是很重要的事情。我都待不下去了，你若此时去了怕是会惹她生气。”
姬水想起白酿酿对她的态度，便如此对小侍女告诫道。
小侍女一听，顿时慌了神：“那可怎么办？这花酿也得送啊。”
姬水瞧见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想了想，说道：“那你把这坛子给我吧，我就在前面的阁台待着，一会儿哥哥出来找我，我再帮你给他。”
第十六章：师父找上门
“这样似乎不太好。”
小侍女虽然觉得为难，但又不好意思将责任推给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女孩去承担。
“为什么不好？”姬水问道，“那要不你将酒坛放在门口，不打扰到他们便可以了。”
“这样更不行。”小侍女连忙摇了摇头。
若是她直接将客人要的东西扔在了门口，那她的下场怕是会比死还要难受。
“那还能怎么办？”姬水想不出办法来了。
小侍女无奈，最终只好道：“那......还是先劳烦小姐保管着吧。”
“好。”姬水冲她点点头，接过那青玉坛子，“你放心吧，我会亲手交给哥哥的。”
小侍女道了声谢，便将姬水带到了那阁台上，临走时还嘱咐道：“小姐，您可千万别下楼，下面杂人多，只有这里是安全的。”
姬水见小侍女也说了白衣同她所说类似的话，不免心中对楼下的世界感到一阵好奇，却也是点了点头，答应道：“放心吧！”
小侍女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姬水将那青玉坛子放在脚边，自己则趴在阁台的栏杆前，望着护城河中的景色发呆。
明亮的夜空下是一幕更加绚烂璀璨的灯河。
那些小小的灯船们，有的在河上漂泊，等待着与他们共度良宵的佳客；大部分的则缓缓向各个花船汇集，同萤火般扑进更加炽热的光源。
姬水看着楼下一个又一个客人上了船，男男女女结伴而行，举止亲密，如同已许誓要相守一生的神仙眷侣。
她潜意识地关注着人世间的百态，从内心深处提取出前尘封锁的记忆，偶尔会有那么一丝丝别样的情绪，在提醒着她——她遗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重要到，可以让她放弃前世的生命。
让她迷茫、困惑，甚至觉得心底难受，忍不住想要大哭一场。
只是姬水很快便从这种特殊的感情中释放出来了。
楼下甲板上，也就是花船的入口处，一个灰衣人被一群姑娘给堵在了灯船上，其中就有他们登船时，当先见着的那名女子。
而那灰衣人，则是一个头发乱糟糟的中年人，从姬水的角度看下去，像极了一个行走的鸟窝。
那灰衣人在和姑娘们争吵着什么，姬水听不清楚。但他那一身灰色的衣服形制，姬水却觉得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楼下人群中骚动了一会儿，便见那灰衣人忽然落下了水去，一群姑娘看着笑得花枝乱颤。
再过不久，姑娘们便都散去了，各自去招呼客人。
但姬水却始终没有看到灰衣人从水中浮出来的身影。
她立马便想到之前落水的时候，只觉得一股秘力始终禁锢着自己，把她一直拉到了很深很深的地方去。
她不能挣扎，也无法呼吸。
姬水猜想那灰衣人或许也不通水性，所以才迟迟没有冒出水面，甚至连扑腾都没扑腾几下。
姬水想至此，抬脚便朝楼下跑去。
她也顾不得白衣和小侍女告诫过她的话了，如今一条人命摆在眼前，她怎么能就这般看着而无动于衷呢。
虽然她自己并不会水，但好歹也可以告知别人去救人啊。
于是她快速地绕到同白衣一起上来的楼梯口，这里可以一直通到楼底。
只是她才刚下了一层楼，便与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撞了个正着。
“你不是......！”
姬水惊讶地喊出声，却被那人一下子抓过去，用力捂住了她的嘴巴。
紧接着，那人便带她直接闯入了旁边的房间，里面黑乎乎的，没有人。
那人进去之后将门关上，而后把姬水带到了房间的最深处，这才将一支红烛挥手点燃，使屋内稍微亮堂了些。
姬水此时可再没有那个心思，去仔细打量这房间里的设施。
她紧张地抓扯着那人的衣袖，想要挣脱出去。
姬水可以肯定，这挟持住她的人，就是刚刚那个落水的灰衣人！
只是，他不是落水之后便一直没有浮上来吗？
怎么会突然之间又出现在了这花船里，且衣服上半点浸湿的痕迹都没有。
此时莫名其妙被这个人压制住，姬水心中还是有些惶恐的。
当下她拼命地反抗着，想要挣扎出那灰衣人的钳制，力道之大，竟还真差点让灰衣人撒开手去。
逼得那灰衣人只好开口说道：“你别乱喊叫，我就放开你。”
姬水顿了顿，挣扎的动静小了一些。
灰衣人见着有效，便继续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而后，他试探性地慢慢松开姬水，姬水果真没有乱动了。
身体回归自由后，姬水转身看向那人，烛光昏暗，只知道那是个相貌普通的人族中年男子。
“你是谁啊？”姬水尽量小声地问道，“你怎么从水里出来的？”
灰衣人一顿：“你看见了？”
姬水点头道：“对啊，我还以为你不会水，正准备下去找人救你呢。”
那灰衣人点头道：“倒是个善良的小姑娘。”
“你怎么又会突然到楼上来呢？”姬水好奇，见灰衣人对自己并没生出敌意，便问得多了一些。
“我来找一个人。”
“那她们为什么不让你进来？”姬水没有过分询问人家的隐私。
“你看不出来吗？”那灰衣人将红烛往自己身边凑了凑，“我是个道宗修士。”
“啊！道宗的！”姬水恍然大悟，“怪不得我瞧着你这衣服似曾相识呢！”
“哦？”
“今天我遇见过一个小道士，正是穿的这种背后有‘两条鱼’的灰色衣服。”
“你果然见过他。”灰衣人眯了眯眼。
姬水却疑惑了，为什么是“果然”？
“难道，他就是你要找的人吗？”
姬水心中顿生警惕，意识到那小道士已经是被白衣给关起来了。
“他是我的弟子。”
姬水有些心虚，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见过他呢？”
灰衣人倒是没有隐瞒：“我那小徒体质特殊，天生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原本这股力量一直被我给封印着，可今日我来寻他，却在这附近感受到了，便知晓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就连忙赶了过来。方才，我又在你的身上感应到了那股力量的残留。”
第十七章：原来他们都认识
姬水思索着灰衣人的话，询问道：“那到底是股什么样的力量啊？”
为什么她自身却毫无察觉呢？
灰衣人顿了顿，犹豫不决，最后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一股......倒霉催了的劲儿。”
“......”
姬水满脸的问号，那灰衣人也是一阵恼火，不好再同她解释什么。
姬水惊讶过后，却突然想起她与白衣在那灯船上落水的事情。
那可不就是白衣突然的“乌鸦嘴”所导致的吗？
那可不就倒霉透了吗？
而小道士正好也被关在白衣的那颗珠子里。
难道真是那股奇异的力量，影响到了他们？
可这也太玄了吧？
如今小道士的师父找上门来要人了，姬水一时倒是不知该不该告知他实情。
说了吧，不知道灰衣人会不会怪罪白衣，同他产生争斗；可不说吧，又怕白衣会受到那什么神秘力量的影响。
姬水一时半会儿拿不定主意。
那灰衣人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般，也更加确信自己徒弟的失踪，与眼前这个小女孩脱不了干系。
他说道：“我徒儿的这股力量很是邪门儿，一旦完全破开封印的话，周围与他有联系的人都会遭殃的。”
姬水一听这话，便更加担忧起来：“那可怎么办啊？”
“只要你告诉我他在哪儿，我便能将他这股力量给重新封印。”
“他就在......”姬水就要脱口而出小道士的所在，转念却又产生了顾忌。
“你倒是说啊！”灰衣人已经急不可耐了。
姬水见他如此，便更不肯告知他了，而是提前说道：“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但是你也不要太生气，不要冲动、不要打架，更不要欺负我哥哥。”
“是你哥哥捉住了我徒儿？”灰衣人眼神闪了闪。
姬水点了点头，很严肃地说道：“你若不答应，我便不能带你去。”
灰衣人听后立马说道：“放心，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之人，定不会不问清缘由一昧护短的。”
“真的？你不骗我？”
“修道之人不言妄语。”灰衣人道。
姬水却好奇：“什么是妄语？”
“骗你我就是老乌龟！”
姬水见灰衣人着实有些焦急，便只好道：“那你跟我来吧，不过还要等一会儿，我哥哥现在正有事呢。”
“呵。”却听灰衣人不咸不淡地轻哼一声。
“怎么了？”
“小女娃你不懂。”
姬水“哦”了一声，便带着灰衣人离开了这个房间，从那楼梯处再次回到了最顶层。
姬水没有带着他直接奔进水仙阁，而是绕着圈先去了阁台那边，将那青玉坛子给抱了起来，想要一同给白衣送去。
哪知姬水抱着坛子一转身，便不见了灰衣人的踪影。
接着，便听见后方传出“碰”的一声巨响！
姬水忙跑过去一看，才发现那水仙阁的门，竟已经被那灰色的身影给一脚踹开了。
姬水顿时大惊失色，喊道：“你干嘛？不是说好不要冲动的吗？”
然而灰衣人没有搭理她，抬步踏进了屋内。
姬水连忙追了进去。
只见屋内依旧是那桌案前，白衣静坐，形态平和，发丝垂落遮住了他半张容颜。
而不远处的桌边儿坐着白酿酿，手中抚琴的手顿在弦上，琴音仍回响在屋中。
姬水见此微微松了一口气，想必白衣与白酿酿之间的事情已经谈好了，灰衣人此举也不算太过打扰到他们。
哪知白酿酿却比先前还要生气，她一把摔下古琴，站起身来，冲到进口处。
一双媚眼中似有焰火跳动：“谁准你们进来的？！”
坐着的白衣扫了灰衣人一眼，脸色微变，只一眨眼便来到了姬水身边，伸手拉过她，稳稳护住。
灰衣人对此并不在意，甚至看都没看白衣一眼，此时他更加关注于眼前这个女子。
“好你个狐妖，原来是躲到这种地方来了，倒还真适合你，难怪我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
灰衣人对着白酿酿冷笑连连，姬水惊讶地望着两人，不知他们竟是旧相识。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妖道。”白酿酿脸上透着不屑，却不动声色地往后移去，“你不在道宗好好清修，却总是惦念着我，竟还追到了这烟花巷柳之地，也不知羞是不羞！”
“呸！臭狐妖，今日遇见，便是你的死期！”
灰衣人突然暴动，手中多出一把拂尘，就要朝白酿酿扑去。
姬水顿时大喊道：“你答应过我不会打架的！”
而灰衣人就当没听见似的。
气得姬水差点把手中的青玉坛子给他扔过去。
“咳咳。”
突然，身边响起一声不急不缓的轻咳声，竟是让灰衣人前冲的身子一僵，最终生生地停了下来。
“六须道人好大的威风啊。”
姬水抬头望去，出声之人竟是白衣。
那灰衣人听清了声音，霍地回过头来。
凌乱的发丝间一双锐利的眼睛盯住白衣，黝黑的脸上现出一抹惊色来。
“是你？！”
白衣笑了笑：“别来无恙啊。”
灰衣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倒是不急于去寻白酿酿的麻烦了。
转而看着白衣道：“原来是有龙魂使在背后撑腰，怪不得这小小狐妖见到本座，不但不逃，反而还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呢。”
“妖道，老娘何时怕过你？！”白酿酿不忿道。
姬水这才明白，原来几人相互间早就认识。
但此时还是气愤地道：“大道士，你说话不算话，你是老乌龟！”
“怎么回事？你认识他？”白衣对着她柔声问道，看得那灰衣人一愣。
姬水可不敢说自己方才下楼了：“在外边儿不小心撞见了，他说之前那小道士是他弟子......”
“然后他便诓骗你过来了？”白衣如此说道，灰衣人面色一垮。
姬水则摇了摇头，把手中抱着的青玉坛子递给他：“我去取这坛子了，一回神不知怎么的，他自己就找到你们了。”
白衣揉了揉她的头，将坛子放下，安慰道：“乖，没事。”
而后便又看向灰衣人：“原来那小崽子是你的弟子，怪不得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他。”
“你将他怎么样了！”灰衣人寒声道。
白衣笑得灿烂：“原本没怎么样，可现在便不能保证了。”
第十八章：天外一战
“你敢！”
“我只是替你管教管教罢了。”
“这是我道宗的人！”灰衣人厉声提醒道，“你虽为龙魂使，但却无权私自处置活在四相界中的生灵！”
白衣气势凌盛，道：“可他不该招惹我的人。”
灰衣人疑惑，随即视线转向姬水，方才白衣似乎在第一时间，便护住了这个女孩。
可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这小女孩虽是美人胚子，但怎么也不过就是一个人族的普通少女，甚至身上都见不着一丁半点修行过的痕迹。
能与地域的龙族有什么紧要关系？
然而此刻，他却又想起了姬水口中的那个“哥哥”。
“你们......？”
“这是我妹妹。”白衣神情严肃地说道。
“玉龙王？”灰衣人看向姬水，惊疑不定。
白酿酿听到这称呼，却是忍不住嗤笑出声：“堂堂六须道人竟这般没见识，玉龙王的形貌八相画册上你不会没见过吧？”
“龙魂使倒是还什么都告诉你这小妖。”灰衣人冷哼一声。
“玉龙王是谁？”姬水问白衣。
她知道小黑是龙王，现在又听说了白衣是什么龙魂使，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职务，但好像还挺厉害的样子。
又听到白衣似乎还真有个大家众所周知的“妹妹”，且也是个龙王，便更加地好奇这是谁了。
“你见过的，就是那条银龙。”白衣解释道，“它是老八，说起来也算你家小黑的姐姐。”
“啊？”姬水对这个答案相当震惊，可她在脑海中寻觅了半天，也没能找到一条银龙的身影。
想到最后，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你说的该不会是小灰吧？”
白衣一愣，而后不禁大笑道：“对对对，她就是玉龙王！哈哈哈哈......小灰......”
姬水有些惭愧地挠了挠头，她当时刚睁开眼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且还没有肉身，也不怪她没有看清楚，把一条银光闪闪的龙，错认成灰色。
原来龙王竟有两位，不只黑泽一个啊。姬水这样想到。
“我不管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灰衣人忽而插口道，“今天我也不多惹事，只要你把我徒儿还给我，我立马便离开。”
白衣却说道：“我只是小惩大诫，你别急，处罚时限还没到呢。”
“你这意思，是要与我在这人世间动手吗？”灰衣人话语中透着不加掩饰的威胁。
白衣眼睛眯了眯，露出危险的信号：“我说过了，他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我徒儿能对这么个小姑娘做什么？你少找些没营养的借口！打就是了！”灰衣人手中拂尘一甩，跨步虚沉，已做好了攻势。
姬水担忧地拉了拉白衣，白衣却对那灰衣人半点不在意：“你那徒儿可真没干什么道德事，张口闭口就是让我妹妹给他当道侣。”
灰衣人张嘴想要反驳，却忽然意识到自己徒儿的那个脾性，似乎还真做得出来这种事情，顿时有些哑口无言。
“今天你来得正好。”白衣笑道，“省的我哪天再亲自往道宗跑上一趟了。”
“口气倒不小。”
话音一落，便见灰衣人浑身爆发出一股猛烈的能量波动，那股冲击以极快的速度朝白衣席卷而来。
姬水只觉得一股难以承受的威压扑袭，一时间呼吸很是困难。
与此同时，白衣身上也荡漾出一道波光，轻柔散开，不似灰衣人那般暴躁，但却迅速地化解了他那股气势，护住了姬水，也平息了周围的动荡。
“原来已经是准仙了，难怪自觉可以与我叫板了。”白衣淡然一笑，“可惜，哪怕只隔了一线，你我之间也是有天壑相阻的。今日，便教你好好认清这个道理。”
“试试便知！”
“天外去，这里可不够你我施展。”白衣已经被点燃了战火，“酿酿，替我照顾好阿水。”
说着，便当先化作一道白光，冲向天外。
灰衣人也没有多做停留，竟直接一拂尘扫穿了楼顶，飞身而去。
花船一阵轻晃，许多碎木块从头顶掉落下来。
“老匹夫！”
白酿酿在后方低低地骂了一句。
而后她看向姬水，姬水也看着她。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愣是一句话没说。
最终，白酿酿极不情愿地开口道：“你待在这屋里，白衣回来之前哪也不准去。”
姬水眼见她朝着里屋走，连忙问道：“那你呢？”
“老娘要睡觉，你别烦我。”
“等等！这个坛子怎么办？”姬水闻着那坛中发出的清香，忍不住问出了此时此刻她最在意的问题，“我可以喝吗？”
“随意。”
白酿酿看也没看一眼，便回到了自己的床榻上。
姬水垂了垂眸，抱着那坛子坐到了案前。
她倒不是很担心白衣是否会战败，因为听起来白衣的境界似乎要比灰衣人高一些。
只是她心中也觉得，小道士被关得有些可怜。借此机会放他回去也好，两方其实都没有什么损失，也不必发生如今这般冲突。
最终姬水叹了一口气。
事情已经成这样了，她再纠结也无用，索性抬手揭开了那青玉坛子的坛封。
顿时一阵奇异的香气扑面而来，仿若能勾住人的心神，恨不得立马跳进那玉液琼浆畅饮一番。
这与她之前所饮过的两种“花果汁”都不相同，有一种很浓烈的、刺鼻的、却又很吸引人的味道。
姬水倒了一杯在方才自己喝过的杯子里，只见杯中之水晶莹剔透，内里丝丝雾气涌现，轻盈流动，却又不脱离水面。
那浓郁的香气漫过鼻腔，真若玉液琼浆，饮之便可登临仙境，令人心神向往。
姬水仰头便是一杯下肚。
酿液入口甘甜，喉间清润，余味儿百转千回、绵长醇香。
她一杯饮尽，那口感倒不像是液体，而仿若无尽温软舒适的无形之物顺流而下，片刻间散于四肢百脉。
“这是什么？”姬水惊奇。
那水入口竟化成了别的东西，未曾在她嘴里多做停留，便自主移到了腹部，在那里汇集，使得那块地方一阵热乎乎、暖洋洋的。
虽说如此，但也不是全然尝不出味儿来。
口中仍然残留着一丝甘甜、一抹浓烈，脑中也一阵晕乎乎的，竟还能让人心情愉悦，止不住地想笑。
第十九章：又落水
乐呵呵的，姬水便又倒了一杯喝下。
“仄四快落！”姬水大着舌头自言自语道。
于是，她嘴里便再没有停下过。
不消片刻，那一个头般大的青玉坛子便已经见底了。
外屋的动静似乎并没有惊动里屋的白酿酿。
她此时正被一股殷红之气包裹着，睡得极沉。
看这样子，显然也是毫不担忧白衣的，也明白那两人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就连姬水后来迷迷糊糊地走了进来，她也没有发觉。
但姬水只是找出口找反了方向，误闯进去的而已，因此并没有真正靠近白酿酿。
否则，她还是能够察觉到的。
姬水几乎将整个水仙阁摸了一圈，这才找到出去的门，此时正站在门口傻乐。
她早已将白酿酿的嘱咐忘到了九天云外去，只觉得自己体内仿佛有一道烈火在烧灼，而她仿若是一块玄冰，感觉自己要被融化了，却不觉得难受，反而温暖舒适得很。
姬水乐够了，便直接往楼下跑去。
她其实早就想下去了，所有人都不让她下去，反倒更加使她好奇。
如今心中一团莫名力量作祟，什么顾忌她便都不管了，她想做什么就要去做什么。
下了一层楼，这里的格局与楼上的差不多，一条回型的廊道，旁边是一个个房间，房门上都写了有字，但唯独不见那阁台。
这些房间有些闪烁着灯光，里面时不时传出男女的欢乐之声，姬水便没有去打扰；有的房间没有烛火，也没有声音，就同之前灰衣人挟持她时进的那个房间一般，没有人，也没什么乐趣。
此时的回廊上也不见人走动，姬水觉得无趣，索性便直接下到了最底层去。
面前的人影一下子多了起来，来来回回，有些拥挤。
姬水个头小，混在人群中，竟一时没有被任何人发觉。
她摇摇晃晃地走着，最后竟一把扒开一对相依的男女，钻到了船沿边儿的围栏上。
晚风带着丝丝冷气，吹到姬水的脸上，让她稍稍恢复了些神智，却也依旧没好到哪里去。
恍惚之间，她看见正前方有一座灯船正向这边游来，七彩的琉璃灯前，有一抹黑影静立船头。
那船移动的速度很快，渐渐地离姬水近了，那身影便也愈加清晰了起来。
姬水揉了揉眼睛，仿佛见到那黑影正对着自己笑，笑容灿烂，如同白衣，可那样伟岸挺拔的身形，又像极了黑泽。
姬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呼唤，当下便伸出手去，挥舞了起来。
可那黑影瞧见了，却忽地将灯船调转了方向，快速地驶向了另一边。
姬水急了，竟爬上了围栏，朝那黑影招手道：“你别走呀！”
只是下一刻，不知是谁在她身后碰了她一下。
姬水一阵身形不稳，没来得及扶住栏杆，便生生地摔了下去。
下面是看似平静的护城河。
姬水身体失重，眼见离那水面越来越近，吓得她赶紧闭上了双眼。
“噗通”一声，没有意外地，姬水又一次没入了河中。
但这次，那种窒息的感觉却没有出现，护城河的冰寒也没有如期而至。
姬水缓缓地睁开了眼，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倒是头顶上方光影绰绰，时不时有些阴影掠过。
她掉进了河水中，却并没有迅速坠落，而是被什么东西给托住了，在水中浮沉。
身体周围似乎有一道气墙，将她与冰冷的河水阻隔了开去，使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然而，正当姬水长舒了一口气，准备想办法游出水面的时候，周身的能量突然暴动了起来，将河水引得像是沸腾了一般。
河面上的人惊叫起来，这次比白泽化身时弄出的动静还要大。
以白酿酿的花船为中心，四散开去的能量几乎掀翻了上百条灯船，就连那巨大的花船也是剧烈摇晃着，几近倾倒。
而那始作俑者——姬水，也被这股股巨浪给卷走，远离了那花船。
姬水被冲走的速度相当快，快到令她不禁大喊了起来，奈何她在水中，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呼救。
不仅如此，姬水还觉得腹部一阵烧灼，体内越来越热，仿若已经烧到了最后，她即将融化了一般。
再然后，姬水觉得困乏了起来，意识在一点一点地流失。
“小黑......”
迷迷糊糊之间，她想到了黑泽，好像黑泽就在那水中，就在她面前——他来救她了！
她伸出手去，想要朝他靠近。
然而待临进那人时，姬水却发现他不是黑泽。
那人的面庞清晰地映入她的脑海，还有他脸上惊慌的神情，也都揽入了她心间。
在完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姬水抱住了他。
“哥哥......”
而后，世界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护城河上，人们再无心玩乐，这突然而至的灾难令他们乱作一团。
北门守城的侍卫很快赶了过来，展开了救人和安抚、疏散民众的行动。
白酿酿站在摇晃的船头上，手中拿着一块青玉碎片。
她望着彩灯照耀下似火海一般的水面，面色冷淡，可心中却难以平静。
无论她怎么释放出神识去搜寻，都无法感应到姬水的气息。
......
阳光照拂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姬水面朝着那晴空，缓缓睁开眼来。
轻微眯着，有些刺疼。
忽然，面前投下了一大片阴影，将那阳光遮挡。
姬水看不清他的面容，却仿佛知道他是谁一般，心中很是欢喜。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他的声音相当温和、相当熟悉。
“今日不操练了？”姬水笑问。
“你不也在这偷懒吗？”那人也笑着，“况且如今天下安定，练兵打仗哪有你重要。”
她伸出手去触摸他的面庞，想将他自那阴影中拉出来，怎料却摸到一些湿乎乎地东西。
“你哭了？”姬水诧异地询问。
而那声音一下子虚弱了起来：“这不是泪。”
指尖一阵滚烫袭来，一滴一滴，落在姬水的脸颊上。
那般炽热，有些粘稠，在那片阴影下，偶然泛出殷红的光。
“叮——”
耳边传来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击落在沙石上。
“还给你了，”那人俯下身来，在她耳旁轻语道，“好好活着。”
第二十章：梦境亦或幻境
姬水心中慌乱着，她不知所措地去抱那人影，却什么也碰不到。
眼前的阳光不再刺目，变得阴冷无比。
太阳失去了生命，不再照亮她心底的黑暗。
姬水终于松开了自己的手，怀中的人彻底消失了。
渐渐地，她陷入了无尽的沉眠之中，很漫长、很难熬。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忽而生出一股凉气来，似水波涌动，很是温柔。
与那彻骨的冰寒不同，这股凉气带着她从沉压的地底冲出。
一道强烈的亮光突然出现在眼前，姬水抬手遮了遮，意识苏醒过来。
那人是谁？
姬水忽然想不起来了，心底的悲伤也因此淡了几分。
为什么会有那样一段记忆？在她内心深处埋藏着。
偶然闪现，又那般的不真实。
他是前世遇见的人吗？
亦或只是梦境？
姬水不知道，没有答案。
“姑娘，姑娘？”
旁边有人在说话，好像是在叫她？
姬水拍了拍脸，想要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却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怎么自己的脸变小了？
她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却是更加震惊——她那十指晶莹洁白，根根纤长，与她之前那有些肉乎乎的小手全然不同。
怎么回事？
她自地上站起身，却发现周围的树木相比往常变得矮小起来。
她抬头便能清晰地看见树丫上树叶的纹路、上面生长的嫩芽骨朵，却是离地面的那些小花小草远了些。
她的头发披散了下来，竟是长了不止一点儿半点儿，垂至腰间。
身上的紫金甲衣也随着身体的变化，变得又长又宽大。
且身体还有些其他地方，发生了一些突变。
但姬水却并未有丝毫不适应，心中惊讶过后，也未觉得异样。
仿若很久很久之前，她便就是这幅样子的。
“我......”
姬水讶异地发现，就连自己的声音也发生了些许变化，没有那么稚嫩了。
“姑娘，你没事吧？”
先前那声音再次响起，姬水这才反应过来，朝他看去。
只见旁边的草堆上半躺着一个人，看上去不到二十岁。
他一身黑衣，发丝有些凌乱，眉眼间有些英气，脸颊刚毅，鼻梁挺拔，嘴角残留着丝丝干涸的血迹。
这个人，姬水好像在哪里见过？
此时，那人的面色很是苍白，气息也很虚弱。他的双腿无力地瘫在那里，周围也尽是些已经干透了的血痕。
“你怎么了？”
姬水此刻已没有心情再去追究自己身体上的种种变化，上前关心地问道。
“没事，摔下来的时候腿断了。”那人说得有气无力的，却依旧笑着，“问题不大，过几天便能好了。”
“你从哪儿摔的啊？能摔成这样。”
这周围除了平地，便是树林，且也没有那么高的树，可以让他摔出这么多血来。
姬水看着那被凝固血液包裹着的双腿，觉得一阵牙疼。
“姑娘还真是健忘，我们可是一同掉下来的。”男子笑道。
姬水则更加懵了，她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一档子事。
她只记得，昏迷前，她好像正和白衣在一起。
只听那男子又说道：“前日夜晚，在璃城花船。不知怎的护城河上掀起了巨浪，我落入了水中，而后便遇到了姑娘。紧接着我们都被一股大力掀起，再后来，便到了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荒郊野外。”
经他这么一细说，姬水倒是渐渐将那晚的情形给回想了起来。
包括白衣与六须道人去天外一战，包括她喝了花果汁后跑下了楼，包括她见到一个既像白衣又像黑泽的人......
原来那晚在水中见到的人竟是他？！
“我在花船上也见过你。”姬水彻底想了起来。
那男子眼神闪了闪，有些试探性地问道：“姑娘，你在那船上做什么？”
“我哥哥带我去找他的朋友。”
“哦，这样啊。”男子似乎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我就说那种地方怎么会有仙族的姑娘。”
姬水这句话听得真切：“你、你怎么知道我是仙族的？”
这连她自己都辨认不出来，还是白衣告诉她的。
那男子听后，脸上微微有些不自然：“还请姑娘恕罪。当时情况紧急，姑娘体内灵气暴走，在下不得已才用自己的灵力为姑娘疏导，以至于......灵气入姑娘体内后，不小心发现了姑娘的命盘。”
“原来是这样，没事没事，那还得多谢你呢。”
听上去那男子倒是在帮她，姬水若有所思，原来她的身体里面还真的有“命盘”这种东西。
“只是......”那男子面上又露出一抹忧色，“在下察觉出姑娘体内的命盘坚如磐石，似乎还并未开启，又为何体内会有那么多灵气聚集呢，以至于在其中暴走，稍不注意便会爆体而亡。”
“这么恐怖！？”姬水有些后怕。
可想来想去却又不知是什么缘由，难道是那青玉坛子里的花果汁？
好像就是喝下那个之后，她才变得有些不正常的。
难道自己身体发生变化，也是那花果汁导致的吗？
不过不管怎样，所幸现在应是没什么大碍了。
当下姬水便再次对那男子说道：“多谢你救了我。”
“姑娘客气了，在下总不能眼见着这么美的一个人儿独自凋零吧。”男子神色认真，倒是没有一点儿轻浮的意思。
听得姬水一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美。
难道是因为她长大了样子就变了吗？
她想了想白衣的那张脸，那或许可以说是美的吧。
“你的腿怎么办？”
两人一起掉下来，却只有一人受伤，这其中原因想想也能猜到。
“没事，不用担心，已经处理过了，几日便好。”男子说道，“姑娘若是有事，可以先行离去，不用管我的。”
姬水摇了摇头：“我还是陪着你吧。”
这个人救了她，她自然是不会弃他不顾的。
实际上，就算她想离开，她也不知道现在所处的树林是位于何方，更不知该怎么去往璃城找白衣。
如今她要想回去只有两个办法。
一是等着白衣找到自己，二则是待这男子腿好了之后，和他一起离开。
男子露出欣喜：“在下卫栖歌，敢问姑娘芳名。”
第二十一章：万法仙宗
“我叫阿水。”姬水说道。
男子一听，神色竟有些怪异，但眼中却是透出高兴的：“真是个好名字。”
“怎么好了？”
“在下修习的正好是水系术法，与姑娘甚是有缘。”
姬水“哦”了一声，好奇道：“水系术法又是什么？”
卫栖歌一愣：“是仙修中的一脉，姑娘不知？”
姬水摇了摇头：“我还没开始修行呢。”
卫栖歌却苦笑道：“那倒也无妨，仙族往往在成年之后，自然而然地便能生出极高的修为。姑娘如今就算不修行，也是没什么大碍的，再过一两年，修为便会远远超过我们这些凡人了。”
这姬水倒是第一次听说：“我即使不用努力修行，也可以变得很强大吗？”
“自然，这便是种族的优势。”卫栖歌说着，眼神中有些黯然。
姬水思索了一会儿，怪不得白衣曾说，他们从来没有修炼，却也能那么厉害，原来真的是天生便如此的。
“那作为人族，岂不是很吃亏。”姬水道。
人族不仅寿命比不过别族，就连修行上的差距也都这么大。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好处的。”卫栖歌惆怅过后，便又开朗起来，“成圣、成仙的机会都是相等的，他族虽然起步比人族高，但修行之路若不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走出来，很难说最终谁会走得更远、爬得更高。”
姬水听着这话，觉得是有道理的。
又见卫栖歌一脸认真地对她说道：“若是有可能的话，姑娘最好能在成年之前便开始修行，稳固住根基。”
姬水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仙族的人向来强大而神秘，卫栖歌便没有再刻意地询问姬水的身世来历。
但姬水可没有那么多顾忌，好奇道：“那你是在哪里修行的呢？”
“万法仙宗。”
“那是修行仙术的地方吗？”姬水便是准备走仙修这一途的。
“当然，那可是人世间最正统的仙法传承地了，有各类仙法支脉，所以才称作是‘万法仙宗’。”
“这么说，那里的人都相当厉害咯？”
“是啊，强者如林。”卫栖歌笑道。
“那里好玩吗？”姬水的问题自此跑偏。
“好玩，有山有水有殿宇，山下更是围绕着城池。”
“比之璃城如何呢？”
“璃城算什么，连万法仙宗十分之一都没有。”
“那里的东西好吃吗？！”
“各种美味应有尽有，新鲜样式层出不穷，保证你一辈子都吃不完。”卫栖歌说着，话锋突然一转，“这么一说我肚子倒是有些饿了。”
按照卫栖歌所说，他们是前天夜里自璃城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的，所以这样算下来，二人都已经快有两天没有进食了。
姬水也觉得一股饥饿感瞬间袭来，比之前她刚刚修成肉身的时候还要强烈。
“最后一个问题，我也可以去万法仙宗修行吗？”姬水又是兴奋又是焦急地说道。
“当然了！”卫栖歌一听眼睛顿时亮了亮，“我们万法仙宗随时欢迎姑娘的到临。只是......”
“什么？”
“只是你家里人......能同意吗？”卫栖歌有些担忧地说道。
要知道，仙族虽然族人少，但很强大，也因族人稀少而相当凝结。
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仙族愿意到别族的修行门派中去修炼的，往往都是在自己的家族中、或者拜入仙族的前辈门下修行。
“确实要先问问哥哥他们。”姬水点了点头，“不过他们应该会同意的。”
卫栖歌其实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但还是高兴地说道：“那我就在万法仙宗等着阿水姑娘咯。”
“好！”
姬水也开心地笑了笑，而后站起身来：“我去附近找找有什么吃的东西，你在这儿等着我吧。”
卫栖歌看了看自己的腿：“那就麻烦姑娘了。”
姬水随便选了个方向前行，希望可以在树林中找到一些果子什么的，可寻觅了半天却连只虫子都没有见着。
就在姬水的肚子“咕咕”地叫个不停的时候，眼角却忽然瞥见一个深灰色的东西。
“这是......”姬水觉得那东西熟悉极了，却怎么也想不出它的名字来，当下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好吃的！”
那深灰色的生灵嗅到生人的气息，立马便窜进了草丛中。
而姬水眼疾手快，并没有使它顺利逃脱。
她快速朝前扑了过去，双手自那毛茸茸的物体上滑过，可惜没有抓住。
姬水再次向一旁追去，在树林间来回移动，身形极快，与平日里的样子全不相符。
那深灰色的生灵跑的倒是不快，但它很是跳脱，并不走直线，因此姬水抓了许久也没有抓到它。
就在姬水累得直喘气，想要放弃的时候，却见到那小生灵正蹲在一块石碑后，人模人样地探出脑袋来看她。
还眨巴了下它那两颗黑宝石般的眼睛，朝她吐了吐小舌头。
成精了？姬水揉了揉眼。
竟又看见那小生灵咧开了嘴来，似乎是在笑。
姬水咽了咽口水，却又有些迟疑，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成精以后还好吃不好吃。
可她的肚子实在是饿的不行了，方才一阵追逐，又消耗了她大半体力，此时更是觉得眼冒金星，有一种晕厥之感。
那小生灵见眼前的灵长类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不免觉得好奇。
它又将半边儿身子给探了出来，想要瞧得更仔细一些。
哪知姬水轻轻瞥了它一眼，而后竟是晃晃悠悠地仰倒下去，一动不动了。
小生灵眼珠子转了转，又盯了她半天，而后才慢悠悠地从那石碑后彻底现身。
它没有蹦跳，而是轻手轻脚地悄悄朝姬水走去，一如有灵智般，小心翼翼。
它渐渐地走近了，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姬水微弱的呼吸。
直到它的四只小脚都踩在了姬水的肚子上，也不见姬水有反应。
它这才彻底放下了心来。
小生灵轻轻地往上爬去，好奇地探查那人儿的模样。
只见一副如同天造的面孔深深映入它的黑宝石中。
它腹中匮乏的言语已无法形容眼前看到的这一切，也不知该如何去描述那副画面。
只觉得天上都难有这般尤物，连世间最好的画师也画不出她半分真颜。
最终，或许倒也能用简单的“不染凡尘”这四个字，来形容这种不属于世间物种可以拥有的容颜。
第二十二章：糖糖与兔兔
小生灵看得呆了，毛茸茸的小脸上表情相当丰富，如痴如醉。
它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靠近。
直到它被人一把揪住了后颈，给拎了起来，才后知后觉地发出一阵尖叫声。
这声音震得姬水耳朵生疼，差点没把到手的猎物给甩飞出去。
“救命啊——有人吃兔兔了！！！”
它竟能口吐灵长语！
如此，姬水便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也想起了这小生灵的名字。
“你别喊了，小兔子，我已经不想吃你了。”姬水说着，肚子又咕咕叫了几声。
小生灵更害怕了，一点也不相信姬水所说的，发出的叫声也更加地尖锐。
姬水被它吵得心烦意乱，不自觉地就伸手拍打了它一下。
力道之大，小生灵差点被一巴掌拍晕过去，它只觉得一阵迷迷糊糊的，仿佛看见了许多小星星。
而眼前这个对它动粗的人，在它心里与方才那梦幻般的容颜已经对不上号了。
“对不起啊。”姬水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连忙道歉道，“我真不吃你，你都成精了，还会灵长语，我可下不了口。”
小生灵眨了眨眼，稍微恢复了一些，但四只小脚还是乱晃着。
“你快放开我！”
姬水闻言并没有撒手，反而用两上只手将它给抓得更紧了些：“可是我真的很饿。”
“啊——救命啊！有人吃兔兔了！！！”
姬水没敢再打它，连忙说道：“你知道这里有别的吃的吗？果子什么的？”
小生灵喊着喊着便哭了：“没有没有，你不许吃糖糖！”
“我不吃糖，我吃果子。”姬水再次解释道。
哪知小生灵哭得更厉害了：“哇——糖糖就是果子。”
姬水无言，好半天才道：“那能吃什么？你平时都吃什么？”
“吃草。”小生灵泪眼汪汪地看着她，“你只要不吃兔兔和糖糖，我们的草都可以给你……哦不是，给你一半。”
姬水看了一眼身下绿油油的草地，皱眉道：“可我不想吃草。”
眼见那小生灵又要哭闹起来，姬水索性直接放开了它。
并说道：“你走吧走吧，我再去别处找找看。”
小生灵一落地，便窜进了旁边的草丛，转眼不见了踪影，想必真是被吓坏了。
姬水站起身来，抬眼却发现方才小生灵躲藏的那块石碑，上面似乎有些模糊的字迹。
她走上前去，细细地辨认，恍惚分清了两个字，却是认不得。
“记下来回去问问卫栖歌。”姬水这样想着。
她又向前走了几步，发现了林中的一条小路。
石子路顺着石碑不远处一直延伸到远方，直直的，一眼望过去，却是见不到底，不知通往了哪里。
周围看着也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果腹的东西。
姬水没有妄动，怕自己走远后就回不来了。
于是她垂头丧气地往回走，什么吃的也没有找到。
这时不免怀念起白衣在她身边的时候，虽然只有短短一天，但他什么都安排得很周全。
不像她自己如今一个人，竟是什么事情也做不好。
想着想着，她有些出神。
就在肚子的抗议声再次将她拉回现实的时候，姬水却闻到了一阵奇香。
她寻着那味道望过去，只见与她隔有三四棵树的距离处，站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
那男孩一头浅棕色的长发，同色的眉毛与瞳孔，在透过树叶缝隙的阳光下闪烁出奇异的光。
他一身翠绿的衣衫，半隐在树林间，叫人无法第一时间便发现。
男孩的手中拿着一株晶莹剔透的植物，水晶般的枝干与肉叶中有丝丝白线在流动。
那股奇异的香气便是这株植物所散发出来的。
那男孩定定地看着姬水，似乎是专为在那等她的。
姬水便朝他走了过去。
“你是仙子，还是人类？”那男孩开口道。
“我两个都是，我的名字是阿水。”姬水如此回答道，“你呢？你是谁？”
“我是精灵。我叫糖糖。”男孩说道。
姬水恍然大悟：“原来那小兔子说的果子精就是你。”
男孩糖糖却摇了摇头：“我不是果子精，是天生的精灵。蠢兔迷糊，总是分不清。但我的本体是根甘蔗。”
“精灵和妖族有什么区别呢？”
“妖族是后天修成、子孙繁衍；而我们精灵则是天生地养，从来如此。”
“哦！”姬水表示理解，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又叫了叫。
糖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怪不得蠢兔会被吓成那样。”
“不好意思啊，我确实太饿了。”姬水挠了挠头。
糖糖很快便适应过来，他将手中的那株奇异的植物递给姬水，道：“这是蠢兔答应给你的草，吃了便不会饿了。”
姬水疑惑地接了过来，在糖糖眼神的示意下，她揪下一枚晶莹的叶子，将它放进了嘴里。
仅是含在嘴里而已，姬水并没来得及细嚼它，那叶子便如同融化了般，化作雾气钻进了她的肚子里。
这种感觉，就跟当时喝那青玉坛子中的花果汁一模一样。
姬水有些惶恐地看着手中的植物，怕再发生与上次类似的事情。
但过了一会儿，她确实感到腹中渐渐温暖了起来，但却没有那花果汁那般强烈。
且肚子里也不觉得空荡荡的了，那股饥饿感竟一下子消失了大半。
姬水这才放下心来，又扯下一枚叶子吃了下去。
这回，她便彻底满足了。
那些暖流在她体内凝聚，而后又散布到她身体的各个角落，最后还使她恢复了些力气。
“原来草真的能吃。”姬水觉得很神奇。
“这是孟姜草，是这里除我和蠢兔外，唯一的生灵，供我们生存、修行。”
姬水看着手中的奇异植物愣了愣，又看了看周围的花草树木，不明所以。
怎么就成唯一的了？
糖糖则解释道：“这里没有食物，也很少进来别的生灵。就连你眼前所看见的这片树林，也都是假的。”
“什么？”
姬水听了这话震惊无比，但也并不相信。
因为这里的景物看着如此真实，摸着也有触感，怎么会是不存在的呢？
“一切都是幻术。”
糖糖说着，便随手折下一截儿树枝来，那树枝在他手上没几息时间，便消失不见了，而那树上刚刚折断的地方，却又长出一截一模一样的来。
第二十三章：梓崖幻境
姬水这便信了他的话。
糖糖见此，便终于说明了来意：“我和蠢兔从出生便待在这个地方，我们想出去，可却一直被困在这里。如果可以，等你们修养好准备离开的时候，希望能够带上我们一起。”
“你们迷路了吗？”姬水疑惑道，“那碑前的路会不会是出口？”
“我们看不见有什么路。”糖糖忽然很是欣喜，“但你说的那个一定是出口，请你带上我们吧。”
“当然可以啊，不过要等卫栖歌的腿伤好了之后才行。”
姬水没有理由拒绝这个要求，但若是细想，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合理。
糖糖高兴道：“你把这孟姜草给那个强大的人族服下，可以加速愈合他的伤势。”
看来这个糖糖已经关注了他们好一会儿了，也知道卫栖歌的存在。
而后又突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他很强吗？”
“嗯。”糖糖道，“很厉害，至少比我要强得多，我们不敢随意靠近他。”
“原来如此。”姬水想了想，而后却皱了皱眉，嘀咕道，“这是在说我很弱吗？”
“额......阿水仙子，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你们离开，一定别忘了带上我们啊。”糖糖冲姬水笑了笑，便往身后退去。
“好。”
直见到姬水点头回应，糖糖才彻底消失在树林间。
姬水看着周遭这无比幻真的景色，实在想不出它们竟全都是假的。
在回去的路上，她也试验过好几次，却都如糖糖方才那般，证实了眼前这一切都只是幻境。
当姬水回到初时的地方，见到卫栖歌时，顿时大吃了一惊。
原本卫栖歌已经处理好伤势的双腿，此时正不断地淌出鲜血，他面色白得可怕，连最后一丝血色都悄然退去，整张脸痛苦地纠成了一团。
因为不断的挣扎，血渍弄得他身上到处都是。
见着卫栖歌做这一切竟是为了站起来，姬水连忙跑过去，将他摁住。
“你在做什么？你的腿哪能乱动啊。”姬水皱着眉，她见着那些鲜血，心中有些异样的情绪涌了上来。
卫栖歌见到她，长出了一口气，而后便没有再挣扎，半靠在草堆上，粗粗地喘着气。
“你没什么事吧？”卫栖歌问道。
姬水一愣，现在血流不止的不是他吗？
“我能有什么事？”
“我方才听到几声喊叫，以为是你遇到了什么危险......”
姬水这才恍然大悟，而后把手中紧握的那株孟姜草递给卫栖歌。
“你快吃几片叶子，吃了就不饿了，腿也能好了。”
卫栖歌见着那草奇异的模样，也没有太多犹豫。
如同姬水方才那般，只一片便了解到其中神异。
而不仅是饱腹与消除疲劳那么简单，卫栖歌还觉得自身所剩无几的灵力正在快速地恢复，且那腿上也传来一阵痒痒麻麻的感觉，血也奇迹般地止住了。
“这莫非是神药？！”
姬水也觉得神奇，误解了他的话中意：“是啊。”
卫栖歌便更加震惊了。
姬水又让他多吃了几片叶子，那株孟姜草上的叶子一共有八片，姬水先前吃了两片，如今还剩下两片。
卫栖歌只觉得精力充沛，双腿也恢复了些知觉和力气。若不是姬水执意阻拦，他怕是又想挣扎着站起来了。
“对了，这个你认识吗？”
姬水见他无恙，便想起之前在石碑上看到的字迹，她在地上将其刻画了出来。
“梓崖......”卫栖歌念叨着，听着竟有丝丝熟悉，“这是什么？”
“我在那边的石碑上瞧见的，我好像还找到了出口，等你腿伤好了，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卫栖歌点了点头，而后又问：“那这神药是从哪儿来的？还有不久之前的惨叫。”
姬水便简单地把事情经过给他说了一遍。
“幻觉......幻境？”卫栖歌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大惊失色，“对！梓崖幻境，这里是梓崖幻境！”
“梓崖、幻境？”
姬水想了想，这有什么奇怪的呢？分开她能理解，难道合着之后意思就不一样了吗？
卫栖歌则道：“我想起这里是什么地方了。梓崖幻境，传说中的圣战遗址，据说能让人永远迷失在幻境里，但凡进来了，就无法活着出去。”
“什么？”姬水震惊，“这么说这竟是个死地？”
“你真的看到有一条出路吗？”卫栖歌问。
可如今姬水也不是很确定了：“石碑前面确实有一条路，可不知通向哪里，小精灵说可能是出口。”
“等我腿伤好后，我们一起去探个究竟。”
姬水点了点头，而后道：“你快把这两枚叶子都吃了吧。”
卫栖歌却拒绝道：“已经足够了，再吃我的身体便承受不住它的药性了。”
姬水想到了之前的青玉坛子，便十分认同道：“对，不能多吃。”
“只是......”卫栖歌忽然又一副怪异的表情，“传说梓崖幻境在玄武与朱雀交境的地方，而璃城却是玄武与白虎的边境之城。我们怎么会被冲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这其中怕是相隔了至少万里之遥。”
如此看来，就算当时降落的时候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护住了他们，但卫栖歌的这双腿断得还真不冤。
“这么远啊。”
姬水张了张嘴，实际上她根本不知道“万里”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她此时只是有些心虚罢了，毕竟让两人落到如今这个下场之人，有极大的可能就是她。
可看样子卫栖歌依然在思考着，他们到底是如何跑到这个地方来的。
姬水有些手足无措，慌忙地转移话题道：“那个，你方才说的什么‘武’什么‘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是生灵吗？”
姬水记得八珍斋的招牌点心里就有“猪”形的这一样食物。
“那倒......也是。”卫栖歌愣了愣，“你不知道吗？”
姬水摇了摇头：“我才刚来到人世间不久，才在璃城玩了一天。”
“哦，原来如此。”卫栖歌大抵是以为她刚自仙族中出世，便没有过多的猜疑，“方才我所说的确实是几大生灵的名字，准确地说是仙古神灵。”
第二十四章：人族无上道统
“仙古的？”姬水再次想到了猪，“它们不会也灭绝了吧？”
果见卫栖歌点了点头：“如今它们只是作为图腾的象征，存在于这人世间。”
“那也很幸运，至少没有被做成点心。”姬水随口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她连忙摇了摇手。
卫栖歌瞧着她，觉得有些好笑，眼中的温柔深了些，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可若说一个寻常男子见着一个漂亮姑娘没有半分心动，也确是极少的情况。
卫栖歌又接着讲解道：“如今，人世间被分为了四个板块，分别是东白虎王朝、西青龙王朝、南玄武王朝，和北朱雀境域。”
“为什么北边儿的称呼不一样？”姬水好奇。
“所谓三大王朝，其实是人族三大最顶尖的武道传承，以武证道、以武立国，是人族的最强后盾，也是人族站立百族灵长高位的重要支撑。”
姬水半知半解地点点头，卫栖歌似乎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而后才听卫栖歌道：
“在无尽的岁月以前，其实也是有朱雀王朝的，那也是人族的无上道统。可惜的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覆灭了，成了历史记载中的‘朱雀古朝’。所以如今这北方，只能称之为朱雀境域了。”
“到现在，在朱雀境域内，就不再只是人族的道统，而凝聚了各类不同道法的演化。其中最鼎盛的属四宗。”
“分别是：仙武双修的离火宗、道宗，仙修与器修相结合的归羽宗，再有就是只修仙法的万法仙宗。”
姬水之前便听说了道宗与万法仙宗，原来这些门派都在所谓的朱雀境域内。
“那我若学习仙法的话，最好的选择不就是万法仙宗了吗？”姬水想了想。
“在人世间确实如此。”
“那若是仙武双修呢？会比只修仙法厉害吗？”
“这不一定，多修一道便要多费一份精力，合适与否都视人而定。而最后一加一能得多少，也说不清。”
“哦！”
之后，姬水又兴奋地问了卫栖歌许多问题，都是些关于她对这个世界的不解，还有各个宗门的事情。
黑泽与白衣说的没错，外面的世界确实要比她想象中的精彩、有趣多了，她很喜欢这里。
只是若要她完全舍弃最先认识的几条龙，她也是不肯的。因此便更要好好修行，要有能力得到她所想要的，守护住她所不愿意失去的。
聊着聊着，夜渐渐深了，一轮明月悬上夜空，落下一抹轻纱，阻隔在两人之间。
这里的景物都是假的，也不知那月儿是否也是谁刻画出来的。
幻境里的枯枝生不了火，阵阵寒风朝两人袭来。
姬水倒是没什么异样，身上的紫金甲衣寒暑不侵。
卫栖歌衣衫虽不算单薄，又是修者，但如今这重伤的情况下，也不见得能抵御住这寒冬冷夜。
姬水拾起些枯草堆，往卫栖歌身上搭了搭。
夜深后，两人相隔不远，各自睡下。
姬水迷迷糊糊地又梦见了那个人，他站在阳光下，朝她招着手。
可当她跑过去，想要看清他的面庞，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临近......
卫栖歌没有睡着，他呆望了姬水半宿，也终是了无困意。
于是后半夜，他索性便开始修炼起来。
淡淡的光华在他体表浮出、流转。
逐渐地，也能抵御些微寒。
一夜无话，当姬水早上醒来时，无意摸到自己眼角有些湿润。
又一次梦见的那个人，他到底是谁？
姬水如今确信，那个人一定是真实存在着的，且他与自己有着极大的联系。
哪怕过了一世，她还是深深地记得与他之间的一些点滴。
姬水擦干泪水，一转身，却发现卫栖歌坐在她身后，双腿弯曲着撑在地上。
“你的腿好了？”
卫栖歌见到了她的异常，却没有多问，笑着点了点头：“是比想象中快了许多。断骨已经重新长好了，只是行走还有些吃力。”
“再休息几日便会彻底恢复了。”姬水安慰道。
“我们今天就必须得离开这里了。”卫栖歌却突然说道。
“啊？可是......”
“我没什么大碍。这里毕竟是梓崖幻境，趁现在还没有什么危险发生，我们得尽快离开。”
姬水想了想他的话，最终还是同意了。
而后，他们将余下的两枚孟姜草叶子给分食了，准备上路。
姬水挠了挠头，她之前答应了要带上这幻境中的两个生灵，此时要离开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寻他们。
哪知她才刚想到这儿，便见一道人影自树林中走了出来，身后还跟了一只鬼鬼祟祟的灰色小东西。
“你们不会一直在这儿守着我们吧？”姬水觉得心中一阵怪异。
卫栖歌听了一愣，随即也猜出了这两个生灵的身份。
只听那糖糖道：“仙子，你们准备离开了吗？”
“对。”
“你们得把我们带在身上。”糖糖如此道。
姬水疑惑，不知何为“带在身上”。
最后，她怀中抱着兔兔，而糖糖则化成了本体，让卫栖歌将它背在了身后。
两人便朝着刻有“梓崖”二字的石碑处走去。
“就是这里。”姬水指着眼前这条石子小路说道，又向化作甘蔗的糖糖确认，“这里真的是出口吗？”
兔兔在她怀里眨眨眼，东张西望地看了看。
卫栖歌的脸上则露出了一抹怪异的神色，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终还是糖糖出声问道：“前面有什么？”
“一条石子路。”
“我看不见。”糖糖说道，“不过很有可能就是出口。”
卫栖歌皱了皱眉：“我也没瞧见有什么路，我的眼前全是树林。”
“兔兔也是。”
姬水揉了揉眼，那前面确实有一条路，同昨日她看见的一模一样。
可是为何只有她能看见？
糖糖潜意识中道出了其中玄妙：“仙子，既然你能看见，那你便带着我们走吧，这里是幻境。”
“好。”
而后姬水便当先朝那小路上走去。
“小心！”
卫栖歌突然喊道，但却又立马愣住了。
姬水诧异地回过头，疑惑道：“怎么了？”
“没、没事。”
卫栖歌本来见着姬水即将撞到一棵大树上，便慌忙地想要阻止，可待她真走到那里的时候，面前的大树却突然间不见了。
姬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便将一只手伸向了卫栖歌。
道：“要不你拉住我，闭上眼睛走吧。”
第二十五章：脱离
卫栖歌愣了一下，面上有些微红，而后还是握住了那只手：“得罪了。”
姬水倒是没觉得什么，她同白衣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拉着的。
只是卫栖歌的手掌比白衣的更加宽大、厚实，掌心的温度也要更高一些。
姬水带着卫栖歌缓缓朝前走去，考虑到他的腿伤还没完全好，姬水尽量让自己走得慢些、平稳一些。
这条路不知通往了什么地方，它笔直地延伸着，仿佛无穷无尽一般，怎么也望不到边际。
姬水一行人不知走了多久，仍旧在这条路上前行着。
只是兔兔与糖糖两个小生灵都安安静静的，没有出声，卫栖歌也一直闭着眼睛，十分信任地随着她走。
姬水心中便也没有了急躁，耐心地跟这诡异的地方耗着。
头顶的太阳仿若不知疲倦一般，一直高悬在天空，没有半丝要坠落的迹象。
姬水额头上已经走出了汗，她恍惚间觉得，周围的时空都静止了一般——他们或许根本就是在原地踏步，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梓崖石碑半分。
可就当他们又继续前进了将近一里的路程后，姬水终于见到了一丝曙光。
“前面有个门！”
卫栖歌闻言睁开了双眼，不由得微眯了眯——他倒是没有看见什么门，只发现自己身处荆棘丛中，正被一簇簇尖刺包裹着。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再次闭上了眼睛。
“那门便是出口！”糖糖的声音传了出来。
姬水便开始朝那里走去。
最后这段距离并不是很长，姬水一行人很快便到达了那门前。
她这才看清，那竟是一道虚化的红棕光影门，光华内敛，乍一看便觉得如同真实的一般。
姬水将兔兔塞进卫栖歌的怀中，一手拉着他，一手去轻轻地触碰那光影门。
没有任何的实感，但姬水的手却从中穿了进去，穿进去的部分被那光影门给遮挡住了。
外面仿若连通着另一个世界。
姬水咬了咬牙，做出决定。
她带着卫栖歌以及糖糖和兔兔，抬脚进入了那光影门之中。
眼前的景物顿时一变，树林消失了，小路消失了，没有门也没有了荆棘。
存于眼前的是一片大草地，在目力所及的远方，是那座高大磅礴的璃城，和它前面的护城河。
“我们回来了！”姬水兴奋地说道。
卫栖歌闻言再次睁开了眼，也瞧见了那璃城，喃喃道：“竟然真的从梓崖幻境中走出来了？”
糖糖忽而从卫栖歌的背上挣脱下来，化成了人形。
说道：“多谢仙子，既然已脱离幻境，那我们便就此别过吧。”
“你们要去哪儿？”姬水下意识地问道。
可这问题却使得糖糖一阵紧张，卫栖歌怀中的兔兔也躁动不安起来，跳脱到了糖糖身边。
“仙子，你是不想让我们走吗？”
姬水一愣：“没有啊，我只是在想，我们下次或许会在哪里相见呢。”
“我们只是普通的精灵，以后见不见都不重要，我们的离开对你们来说是好事。”糖糖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你们怎么了？”姬水觉得奇怪。
卫栖歌倒是发现了些端倪，这两只生灵似乎是在害怕什么，倒不是说害怕他们两人，而是害怕他们二人作出什么行动。
只见糖糖干脆换了副面孔，寒声道：“我们确实是从梓崖中走出的生灵，外界想要探寻梓崖之秘的人很多，你们想必也舍不得放过我们吧？”
姬水看了他半晌，也没明白他话中意思，更不明白这好端端的怎么脸色说变就变了。
卫栖歌则反应了过来，他笑了笑：“你这么一说也确实很诱人，但我卫栖歌作为万法仙宗首席大弟子，倒还不至于为了一己私欲，作出无端伤害别人的事情来。”
兔兔躲在糖糖的身后，气愤道：“就数你们这种人食言的最多！”
卫栖歌对它的话若有所思。
姬水不解道：“那你们不告诉别人你们来自梓崖不就好了吗？况且，你们还拿了孟姜草给我们止饿，也治好了卫栖歌的腿。我们干嘛要害你们啊？”
“你说的是真的吗？”兔兔有些不信。
糖糖瞧她神色倒不是做作，也是一愣：“你们当真不会抓我们？”
姬水皱眉道：“抓你们干嘛？你们都已经成精了。”
说着兔兔又往后面躲了躲。
糖糖看着姬水，她的眼中是那般清澈、纯粹，不似在说谎的样子。
卫栖歌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事情，他的手还与姬水拉着，如今更是拉得紧了一些。
而后冲糖糖和兔兔笑道：“你们不必怀疑，我们就在此处分开便是，也不问你们的去处，如此，便可以安心了吗？”
姬水也点了点头，想起了那小道士的话：“有缘便能相见，咱们后会有期。”
糖糖迟疑了一下，才弯下身将兔兔抱起，朝二人点了点头，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等了六百年了，终于不用再回去了。”
而后，他便转身离开了。
一直待他们消失，卫栖歌都拉着姬水没有说话。
“看来真的被我猜中了。”许久后，他才开口。
姬水疑惑地望向他。
卫栖歌解释道：“传闻中，梓崖每一百年都会开启一次，那两个小生灵应该不是第一次被人给带出来了，所以他们才对出口在哪儿相当熟悉。”
“那他们怎么会......？”
“方才那甘蔗精灵说，六百年，终于不用再回去。想必是因为之前带他们出幻境的人，都因他们的身份而起了贪念。至于为何他们出来了又必须得回去，那些曾经进入幻境后出来的人最终又去了哪里，便不得而知了。”
仔细一想，便觉得其中有些恐怖，藏着些极大的、不为人知的隐秘。
姬水消化了一下，难怪方才那两只精灵的反应会那么奇怪呢。
“六百年了才得救，这世上果然是坏人多，好人少。”姬水看着卫栖歌说道，“不过还好你是个好人！”
卫栖歌笑了笑，他也不知道换一种境况他还会不会如此选择。
若他身旁之人不是她，若他的实力保留在巅峰状态，若他并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玄机......
或许会生出一些不堪设想的结果来吧。
第二十六章：分别、重回
“诶！你在想什么呢？”姬水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拉回了他的思绪。
“没什么，我送你进璃城吧。”
“那你呢？”
“我就不回去了，哈哈，实不相瞒，我是好不容易才从里面逃出来的。”卫栖歌笑道。
“有人要抓你？”
“也不算吧，就是我父亲他不太想让我回宗门，所以一直派人盯着我，已经把我困在璃城好些天了。”
卫栖歌又接着道：“若不是那天逃到护城河上，又阴差阳错地同姑娘一起进了梓崖幻境中，怕是此刻我早就被带回去关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姬水点点头，表示理解，“那我到时候去万法仙宗找你啊。”
“好！那我等着你。”卫栖歌笑道，“走吧，我送你进去。”
说着，卫栖歌拉着姬水就要往前走。
可这时，一道白光却突然闪现，落在他们面前，阻断了两人的路。
那白光中化出一道修长的身影来，衣袂飘飘，发丝轻挽。
“不必劳烦了。”
那人看着卫栖歌，以及两人牵住的手，神色不善。
“哥哥？！”
姬水认出了他来，忽然见到白衣，她很是欣喜。
白衣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神色微恙，但却像是早有心理准备，并不觉得惊异，反是眼中蕴满了温柔。
“这位道友，你可否放开我妹妹了？”白衣冷声对卫栖歌道。
卫栖歌这才回过神来，将姬水松开，而后冲白衣抱了抱拳：“兄台莫怪，情非得已。是在下唐突了。”
“没事没事。”
姬水拍了拍他肩膀，让他不要在意，而后便跑到白衣的面前，想要说什么，却被白衣阻止了。
白衣拉过姬水，朝卫栖歌道：“我们还有要事，就先走一步了。”
而后，不等卫栖歌回应，也没让姬水来得及反应，白衣便带着她瞬间消失不见了。
卫栖歌站在原地愣了愣神，好半天才轻叹了一句：“仙族，于我们凡人终归是遥不可及的。”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了。
白衣带着姬水在虚空中极速穿行，一如他们来时那般，姬水只觉得身体失去重力，唯有紧紧抱住白衣，才觉得安心。
只是六岁的女童与十六岁的少女到底是不相同的，如此亲密地接触，白衣心中难免会升出一些异样的情绪来。
许久之后，姬水稳稳落地，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昏暗之中。
驱不散的黑沉，让姬水觉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身体内感到一阵阴冷。
“这是哪里？”
白衣道：“你不是一直想回来吗？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地域？”姬水眨巴眨巴眼道。
或许是她在光明的地方待得习惯了，所以才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吧。
“走吧。”一进此地，白衣的情绪便不是很高涨，似乎在烦恼些什么。
姬水乖乖地跟着他朝地域深处走去，一句话也没有问。
没过多久，他们来到了姬水第一次睁眼时看到的那个地方——一座黑乎乎的高台，周围安置着九道石椅。
“人呢？”
白衣一见这里空空旷旷的，反是一愣，他到处瞧了瞧，仍没有见到任何龙的身影。
姬水之前本就走得很累了，于是便就近在一把石椅上坐了下来，好奇地问道：“他们都去哪儿了？”
“我哪儿知道。”白衣找了一圈无果，便也坐了在姬水身边，“明明是他们非要把我叫回来的，回来之后又见不着影儿。”
缓了缓，白衣又看向姬水：“说吧，你跑哪儿去了？连我都感应不到你。”
姬水愣了愣，没明白白衣什么意思。
白衣见此解释道：“你身上的紫金甲衣是从老二和小六身上扒下来的，我们龙族自然是有感应的。可是我从天外回来后，却与你失去了联系，直到方才在璃城外，才重新感应到。”
姬水“哦”了一声，怪不得她才一出幻境没多久，白衣便找到她了呢。
于是，姬水便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白衣。
包括她喝了那青玉坛子中的花果汁，还有在梓崖幻境中的奇遇，以及如何认识了卫栖歌。
唯独将她所梦之人给隐瞒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姬水心里并不愿意向别人提起那个人。
“竟是跑到那种地方去了。”白衣喃喃自语道。
“可是，为什么只有我瞧得见那出口呢？”姬水不解。
白衣却也摇了摇头：“堪破虚妄，非开出灵眼之类的神通不可。让我检查一下。”
说着，白衣便伸出手，将掌心抵在姬水的额头上。
丝丝灵气浮现，没入姬水眉心，那里顿时一阵澈亮，宛若镶嵌着一轮皓月，清辉四射。
白衣却皱了皱眉：“灵眼未开......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少顷，白衣收回了灵力，叹息道：“你饮尽我整整一坛的玲珑浆，也幸而有那个叫卫栖歌的人帮你疏导了灵气，不然你就算保住小命，怕是也要断送了这一世的仙途了。”
“原来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啊！”姬水顿时垂头丧气道，“那你干嘛还要喝那种东西啊？”
白衣则轻轻地敲了一下她额头，笑骂道：“小酒鬼，你若不嘴馋，哪儿能惹出这些事情来？还怪我的酒？现在你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样子，你自己瞧瞧......还、还蛮好看的，咳。”
这倒让姬水想了起来：“对啊，我怎么突然长大了？也是你那个什么玲珑浆的功效？”
“应该没错，那本是我用来稳固一半肉身，所酿制出的琼浆，其内蕴含了大量的灵元精气。”白衣解释道，“你毕竟还没有真正开始修行，身体一时无法吸收那么庞大的灵气，所以便这般‘成长’了些。”
“那我......”
“阿水？！”
身后忽然有人叫她，将她想要问的话又收回了肚里。
听着那熟悉又阔别已久的声音，姬水立马便从石椅上起身，向身后转去。
“小黑！”
一条黑色的巨龙横在她眼前，硕大的龙眼盯着她，里面全是震惊。
姬水走过去，轻轻抬手去碰它，却依旧无法触碰到实体。
不过她也并不气馁，放下手来笑了笑：“我好想你啊！”
第二十七章：你丫做的好事
黑泽回过神来，立时化作一团人形，又是欣喜又是震惊：“你怎么......”
“她喝了我的玲珑浆。”白衣在一旁直接了断地说道，“你俩可别忙着叙旧了，老二呢？”
“你还有脸找我？！”
正说着，一道洪大无比的咆哮声从通道内传来，伴着一阵狂风掠过，震得姬水耳朵生疼，脑仁都要炸开了。
好在黑泽反应快，立时便化作一团黑雾将姬水罩住，这才及时地化解了那股猛烈的冲击。
白衣一下子站起身：“明光！你疯了？！”
“......”那声咆哮戛然而止。
金色大龙也看到了姬水，顿时噤了声，说不出来话了。
随着金龙一起涌进来的，还有余下的六条龙，每个都在，一个不落。
其中也包含了被姬水认错过的银龙——玉龙王。
众龙见到姬水皆是一愣。
金龙当先化出人形，走向前来，他的反应看上去比黑泽还要震惊与不可置信一些。
“怎么......你......阿水？”
姬水其实挺好奇，为什么自己变了样他们依旧能够一眼认出是她的。
莫非是因为上一世自己也是这副模样的吗？可既然如此，为何看见她这样，他们中除了白衣外，都会那么震惊？
剩余的龙也都纷纷化身，围在姬水身边打转。
若不是姬水现在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他们恨不得一个个冲上前去摸一摸，捏一捏。
姬水瞥见其中一道身影，道：“原来你不是小灰，你是小玉。”
玉龙王倒是没在意这个，她此时已完全被长大后的姬水给震惊到了。
而姬水又眼尖地逮住了另一个身影，笑道：“你是小红？你怎么这么矮啊？哈哈哈。”
红龙化身后，身形竟如姬水六岁时那般没什么两样，也是众龙中化形后唯一一个如此小的，搞得姬水第一时间还真没发现他。
红龙则相当郁闷，想到自己化成人形后那奶声奶气的嗓音，他索性也没有开口说话，幽怨地看了姬水一眼，便默默地走到一旁的石椅上去坐下了。
“老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衣不得已，只好又给众龙解释了一遍。
金龙这才回想起自己此次来的目的，指着白衣骂道：“都是你丫做的好事！”
他的声音刻意压制住了，就如同普通人类那般大小。
但黑泽还是小心翼翼地护在姬水身边，生怕这头暴龙什么时候没控制住，冷不丁地再来那么一下。
“我怎么了？”白衣有些心虚，但面色却不显分毫，反而还更加嚣张了些，“阿水变回来不好吗？这也能怪我吗？”
金龙气愤道：“你明知我说的不是此事！”
“那还能有什么事？”
见白衣一副准备死不认账的样子，玉龙王在旁边默默地说了一句：“上清天界派执法者下来了，刚走。”
白衣脸色一僵：“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金龙再次生气道，“你随意离开地域，跑到人世间去搅闹，人家执法者找上门来还稀奇了？”
“我可是龙魂使，有权维护和过问四相界的和平与秩序。”白衣嘴硬。
“龙魂使就能罔顾八相界制定的合约？跟其他的特行者大打出手，在人世间随意展现仙道级强威？！”
金龙越说越气，还不等白衣狡辩，便接着说道：“进擂坊、逛花街、上花船，这哪件是你龙魂使的身份能做的事？还敢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现出龙身，最过分的是，你竟然还带上了阿水？！”
白衣愣住了，下意识地便说道：“那执法者连这些都查得到？”
“还不是跟你打架的那混球去告的状！”金龙恨声道，“害老子在同阶者面前都抬不起头来，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黑泽霍地一下盯住白衣，声音里压抑着怒气：“你都带阿水做了些什么？”
白衣面对着黑泽，倒是不说话了，一双好看的眼睛不自在地乱瞟。
姬水默默地看了半天，似乎大家都在责备白衣，她有些不忍心。
于是她开口想要解释：“哥哥只是带我去吃了东西，并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哥哥？”
“什么哥哥？”
“谁是你哥哥？”
一连三问。
白衣心中一“咯噔”，他就预感到姬水一开口定要出事，如今果然不妙。
不说黑泽，就连其他七条龙也都齐刷刷地盯向了白衣，很是不友善。
“呃......我......这个，有点说来话长了。”
白衣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早知道他方才就该直接带着姬水跑了，还乖乖地回来干嘛，受这一窝子龙的窝囊气。
姬水见着气氛因为她的解释反而变得尴尬起来，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啥了。
最终还是玉龙王摇了摇头，上前几步对着白衣说了一句：“呸！没脸没皮。”
白衣被这几头龙一连番的挤兑，实在是憋不住了，当下道：“我怎么了？小阿水叫我哥哥怎么不可以了？用你们在这眼红？”
接着又道：“那一大一小两个臭道士，欺负了我小阿水，我还能跟他客气？！不抄了他道宗老窝都算是给他那特行者身份的面子了。”
金龙也没熄火：“这就是你把人家按在人世间揍成猪头的理由？”
姬水闻言眼睛扑闪了下，好奇那大道士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不知道有没有八珍斋的点心可爱。
“难道这理由还不充分吗？”白衣十分的理直气壮。
而众龙倒是也没有再反驳。
最后只听金龙嘀咕道：“有什么事情，你就不能先把人给带回来再说吗？若是拉到咱们地域界内打，有我们哥几个把风，那还至于让上清天界找到证据，派人下来趾高气昂地说闲话吗？”
白衣一听，倒还真觉得有点道理。
他当时只为着出气，什么八相合约违反了也就违反了，反正不是自己理亏，倒是真没顾及那么多。
于是听了金龙的话，他深深地反思了下自己，而后又有些庆幸地说道：“二哥说的着实有理，还好我留了一个带回来。”
“啥玩意？”
这次金龙是彻底愣住了。
姬水惊讶道：“那小道士还被你关着啊？”
第二十八章：启命盘
白衣朝姬水眨眼道：“那妖道又打不过我，我干嘛要那么好心放了他弟子？”
金龙听了却是一下气不打一处来。
“我就说他的脸面都肿成那样了，非但不躲起来，怎么还冒着被人背后耻笑的风险去上清天界告状呢！你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点器？！做事不要太过随心所欲了。”
“小黄，你别老是骂哥哥了。”姬水有些看不下去，“让哥哥把小道士还回去不就没事了吗？”
金龙看着姬水倒是温和了许多：“唉，哪有那么简单啊。”
“怎么？他们还能把我怎么样？”白衣说道。
金龙看着他就气，索性背对一边儿，冲玉龙王道：“玉缨，你跟他说！”
玉龙王清了清嗓子，似乎有些幸灾乐祸，但面上还是正经地道：“龙魂使罔顾八相合约，擅闯人世间，假公济私，欺压弱小。八相......”
“你等会儿！”白衣突然打断了玉龙王的话，“我们来捋一捋啊。他是妖族的特行者，我是魂族特行者，我俩平级啊，怎么就叫欺压弱小了？”
“你都把人打成那样了，还不叫......”金龙眼窝子都要冒出火来了。
“那个，特行者到底是什么啊？”姬水适时插嘴问道。
“就是超越了圣级也能随意进出四相界的人。”黑泽为她解释道，顺便盯了白衣一眼，“只是特行者一般都是有要务在身，是维持四相界的秩序的，而不是去扰乱的。”
“那执法者又是什么？”姬水继续问道。
“维护八相合约的人，比特行者的地位更高。”
“哦。”她点点头。
“玉缨，你继续说。”金龙冷哼道。
“——八相众执法者一致决定：罚龙魂使禁闭地域十载，以示惩戒。”
“这算哪门子惩戒？”白衣不乐意地说道，“什么叫一致决定？怎么臭老二，你也同意了？”
金龙气道：“上清天界直接派了个执法者下来与我对谈，你想想你干的事，让我怎么有脸给你说好话拒绝？”
白衣闻言叹了一口气，坐在那石椅上：“这不对啊，只是禁足我？可这下没法出去了，那还有谁能带阿水去拜山学仙法呢？”
“你现在知道自己犯的错误有多严重了？！”金龙愤愤地道。
“你已经做好决定了？”黑泽倒是不怎么讶异，看向姬水。
姬水点了点头，说道：“嗯，我想去万法仙宗修仙道。”
白衣闻言则是一愣：“万法仙宗？去哪儿做什么？被一群圣境都还没达到的糟老头子教废吗？”
“嗯，万法仙宗不能去。”还不等姬水细说，黑泽也这般认同道。
“为什么啊？”姬水不解。
“既然要修仙法，自然是要学最上乘的。”金龙如此道。
众龙也都附和着，意见统一。
“那、那我应该去哪儿？”
“不急。”白衣笑道，“那个人还在联系，在此之前，我们先给你把命盘开启了。”
见他提到了命盘，姬水心中一动：“什么时候？”
白衣道：“事不宜迟，正好现在我们九个都在。”
“那便开始吧！”黑泽也点头道。
说时迟那时快，姬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白衣一把拉了过去，打横抱上了那黑乎乎的高台。
“你们要怎么做？”
姬水见九龙快速化出本体，一个接一个地绕在她的身边，将她紧紧围住，心中没来由的有些慌乱。
“安心，凝神。”
黑泽话音刚落，姬水便觉得自四面八方传来一阵强烈的威压，压得她透不过气。
九条大龙在半空中沉浮，身上散发出阵阵神华，一道道灵力波动如水中涟漪般四散开来，化作一圈圈烟锁，将姬水禁锢。
姬水浑身上下都不能动弹了，她只觉得自己的肉身在那压迫下，几乎快要爆裂开，腹部更是传来一阵刺痛，内里似有千针万扎，疼得她直冒冷汗。
“引！”
不知是谁大喝了一声，自九龙的中心处，也就是姬水的头顶上方，忽而降下一道阴影来。
漆黑的巨流直冲而下，击在姬水的额心正中。
姬水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只觉得一阵阴寒自天灵处瞬间贯穿了全身。
紧接着，她的意识便逐渐变得模糊，直到再也无法控制住身体，栽倒在那高台之上。
而九条龙却并没有停息，庞大的龙躯在空中舞动，化出一个又一个玄妙的阵形，洪大的咒术声在地域间回响。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姬水发现自己正站立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
她周身缠绕着一股至阴之气，而她的对面则有一股至阳的气息，在与她对持着。
那种感觉很是熟悉，像是有个极为亲近之人，在前方看着她。
“太阳。”姬水口中不自觉地轻唤出声。
那至阳之气内似乎有道人影，动了动。
“你是太阳！”
姬水忽然激动地冲向前去，奈何却被那阳气阻挡，使她无法靠近。
而后，她便又看见在他们二人之间，有一座炉鼎冲起，三足方耳，青铜。
直将那阳气给收了进去，在其中炼化。
“不要！太阳你回来！”
姬水朝那炉鼎扑去，却无法进到那里面，无法阻止那股阳气被它慢慢吸收凝结。
最终，那炉鼎周身萦绕着一层火光，竟开始熔炼起自身来，逐渐化作了一道青铜制成的阴阳盘，悬浮于姬水面前。
姬水似乎想起了什么：“这是......我的命盘？”
那青铜命盘上的火光渐渐淡去，隐于那阳鱼之中。
而后阵阵稀疏的灵气萦绕在其上，阴阳命盘缓缓运转。
接着，姬水的身体似乎受到了一股牵引，将她拉至在了那命盘上方。
脚下命盘转动，身上的太阴之气顺流而下，汇入命盘中的阴鱼。
阴阳逆转！
再不久，姬水身上的至阴之气完全没入命盘之内，她感到脚下一轻，身体迅速坠落，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姬水又一次躺在了地域的高台上。
就如她初睁眼时那般，几条巨龙在她面前乱晃。
“我头晕。”
姬水再次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声音又变回之前的那般，是个稚嫩的女童声了。
第二十九章：聚灵
“怎么回事？”姬水连忙伸出自己的双手看了看，又往自己脸上摸了摸，“我怎么又变小了？”
白龙在姬水头顶上盘旋着，解释道：“你体内先前那些没有吸收炼化的灵气，如今都融到命盘中去了，所以你的身体自然也就恢复成了原样。”
“那我可以开始修行了吗？”姬水问，“我该怎么做呢？”
白衣继续道：“我们已将仙坟中的阴脉彻底导入了你的体内，太阴秘力与你的命盘融为一体，可以自行运转，吸收天地间的灵气。你的修为也会随此慢慢增长。至于其他的，等我们找到那个人再说。”
“那个人是谁啊？”
“适合教你修行太阴秘术之人。”
姬水“哦”了一声，问了当没问。
“你们怎么不化做人形？”姬水一直仰着头觉得难受，还一阵晕晕乎乎的。
“怎么？本龙不俊美吗？”
“要脸不要？”姬水还没说话，玉龙王便一尾巴给他扫了过去，“还不都是你那破酒害的，多耗费我们这么多仙力，短时间内连人形都化不出了。”
“怎么能怪我？”白衣狡辩道，“明明是你们待在这地域之中，每天过得太安逸了，功力都退步了。”
“你说什么？”几头龙听闻此话，顿时一窝蜂般将白衣团团围住。
姬水左寻右寻，却始终瞧不见黑泽的身影：“小黑呢？小黑去哪儿了？”
“二哥找他有事，在外边儿谈话呢。放心。”玉龙王安慰道。
姬水这才发现金龙也不在这儿。
她点点头，心中却不是很踏实。
而在地域边界，紧邻着仙坟的界壁处，一金一墨两道身影静立，望着眼前的混沌，久久未语。
他们并没有化去人身，也不如其他龙那般虚弱。
两道身影并立着，许久之后才开始低声地交谈。
“老九，近期内，你也不能再随意出地域了。”金龙开口便是如此，“哪怕是仙坟也不要去。”
“为何？”
黑泽比白衣沉着，此时也还算冷静。
“前段时间你频繁出入仙坟，已经有人盯上你了。”
“可知道是哪方势力？”
“查不到。”金龙无奈地摇了摇头，“太多了。”
“已经这般严峻了吗？”黑泽话音低沉。
“你与老白毕竟不同。谁都知道，当年你与那位最是亲近，自然你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引着那些人的神经。”
黑泽沉默了，散发出的气息有些阴冷，连金龙都受到了些许影响，眉眼挑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金龙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可我们如今最要紧的，是让阿水顺利地成长起来，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暂缓。”
“我明白。”黑泽道。
“那个人找得到吗？”
“不清楚，这事碧月在做。她和那老东西有些交情，过几日应该会有消息的。”
“但愿赶得上吧。”金龙望向远方，有些惆怅。
“怎么了？”
“你还记得，我们与先主的五百万年之约吗？”金龙突然道。
黑泽浑身一僵：“这个局不是已经破了吗？”
金龙却摇了摇头：“如今还可以补救，只要阿水在那之前，重新登临仙境......”
“只剩下不到三百......”黑泽没有再说下去，他难以想象。
金龙想得更深了：“若是来不及，那先主口中的黄金盛世，在我等身上，便只能是一场浩劫。”
两人自此便静默不语了，他们相视一眼，都感到对方情绪中深深的无奈。
可不若最终怎样，他都会始终如一地与她并肩作战，哪怕前路尸山血海。
黑泽这样想着，心中便也多了些释然。
阴脉入体之后，太阴之力凝聚在姬水的命盘处，成为她身体的核心。
这也让她对这地域的环境感到越发适应，那阴冷的气息也再不能伤害她，反倒对她的修行有益。
姬水盘坐在那漆黑高台上，周围的灵气萦绕在她体表，体内命盘自行运转，不断地吸收、炼化那些灵气。
她浑身散发出圣洁的光辉，与地域间充斥着的阴力形成鲜明对比，却又不显得格格不入，很是和谐。
姬水宝相庄严，身体端正，已坐在那高台上一动不动地修行了整整三天。
正当白衣将一些点心放在她身边，不忍打断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一阵轻微的呼噜声。
？？？
白衣仔细听了听，那呼噜声确实是从姬水嘴里发出来的。
可是这无论怎么看，她都不像是睡着的样子啊。
白衣凑近姬水的面庞，越来越近，恨不得在她脸上看出个洞来。
瞧着瞧着，便见一丝晶莹从姬水嘴角滴落了出来，差点落在白衣的鼻尖。
姬水霍地一下睁开眼，盯着几乎要贴在她的身上的人，眼睛不自然地眨了眨。
睫毛扫在他额头上，一阵酥酥痒痒的。
“你是谁啊？”
姬水一把推开他，这才看清了白衣，也一边不着痕迹地擦了擦口水。
可这一动作并没有逃过白衣的眼睛，他笑道：“反正你睡着也能修炼，还在这里坐着干什么？”
且一坐就是三天，装得还那么好，连他都给骗着了。
姬水哼哼一笑，道：“你这就不懂了吧！这样修炼才有气势，会让别人觉得自己高深莫测。如此便不敢轻易欺负我了。”
白衣被她逗乐了：“谁给你出的这馊主意？”
“我自己想的。”
“别骗我，你这小脑瓜里可想不出来这种东西。”
“小红不让我说。”
“......”
姬水尴尬地一笑，而后转移话题：“哥哥，你这是给我带的吗？”
白衣“嗯”了一声，将那一盘点心推到姬水面前：“尝尝，这是我们地域的特产，用千年的阴木参果制成的。”
姬水拿起一块紫盈盈的小点心，放在鼻尖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清甜。
她一口将它放进嘴里，顿时一股浓郁的灵气在她口腔里散开，而后化作气流，融入她的体内。
如今，她已经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无形之气在她血脉间流动，也明白它们到底是什么了。
白衣道：“虽不如人世间那般有咀嚼的快感，但你刚开始修行，多补充点灵气总是有益的。”
姬水点了点头，很快便将那一盘子的点心都给扫光了。
待她吃完，白衣又变化出一样东西来。
那是一张雪白的画布，延展开来能有一丈宽、三丈长。
“这又是什么？”
“山河画卷。”
第三十章：告别
山河画卷！
姬水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不由她多想，白衣便掀起那画布，往她身上一裹。
而后光华一闪，一件翩然出尘的白裙便已穿戴着在了姬水身上，被含在那紫金甲衣里。
“品味倒是不错。”白衣看着那衣服很是满意，但随即又皱了皱眉，“就是这甲衣太过凌厉了，不搭。”
而后，他大手一挥，便见那紫金甲衣渐渐隐去，最后竟完全消失，没入了姬水的体内，外面只留一套仙气白裙。
姬水看着自己的新衣服，惊愕了半天，好看是好看，可她却不是很开心。
“白色的衣服，我一打滚儿不就脏了嘛......”
白衣笑道：“这可是你自己心中所愿，山河画卷可不会自主变化出样式来。”
“那我想让它变成什么样，都可以吗？”
“它只会根据你的潜意识来化形。”
“哦。”
待姬水适应后，白衣才说到正事：“那个人已经联系上了，只是......”
姬水耐心地等着他接下去。
“我们现在没法出地域，只能把你悄悄送出去。由你自己去找那个人。”白衣道。
“那要是我迷路了怎么办？”
姬水一想到自己即将独自出远门，便有些担忧起来。
毕竟，她又不像白衣那般，可以随意跨越空间。
“我也担心这个啊。”白衣皱眉道，“你这心智不全的，又长得这么可爱，指不定半路上会遇到多少居心不良的人，把你给拐卖个好几遍。”
“......”姬水有些无语，“你不是说只要我不主动惹事，就不会有人伤害我的吗？”
白衣翻了个白眼：“那是在我能随时保护你的情况下。”
不过姬水对这倒是不那么在意，她如今还没有遇见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哪怕是六须道人和不喜欢她的白酿酿，也没有实质性地伤害过她。
“这样，”白衣像是突然做下了一个什么重大的决定，“我再送你一个东西。”
说着，他双指利落地朝自己心口处一划，如一道利刃泛出寒光，带出一抹殷红的血色。
一块洁净无暇的白色鳞片顿时出现在姬水的眼前。
它上下浮沉着，绽放神华，永不坠落。
“你怎么了？”
姬水顾不上仔细观察那鳞片，神色一慌。
只见白衣脸上的血色瞬间消散，整个人突然虚弱得不成样子。
而后他的人形身也渐渐模糊、扭曲，最后竟变回一条大龙来，盘旋在地上，硕大的龙头趴在姬水身边。
白衣有气无力地开口道：“这片龙鳞你放进命盘里，若是万一你真遇到什么危险，它会替我守护着你。”
“哥哥！”
姬水看着白衣，心中忽感一阵酸涩，很奇怪，眼角不自觉间流露出些许湿润。
就算她原本不清楚那片龙鳞有多珍贵，但见到白衣如今这般模样，也明白那得是他付出极大代价才能取下来的。
“我不要，你快拿回去。”姬水说道，“我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
白衣勉强笑道：“这龙鳞取下了，哪儿还能再收回。放心吧，过不了多久便会重新长出来的。”
白衣坚持着，语气虽不强硬，但也不容她有半分拒绝的余地。
姬水许久后才终于点头，按照白衣的指导催动灵力，将那片龙鳞给融进了体内，送到了命盘中去。
阴阳两鱼在体内盘旋，龙鳞浮于其上空，降下丝丝垂绦。
两者间相互呼应。
姬水内视感应着那龙鳞，心中有些难言的情绪。
而继白衣之后，这段时间以来，不断地有龙来给姬水“送礼”。
有红龙的金币、青龙的牙齿、玉龙王的八相地图、还有绿龙碧月的龙骨手镯......
最后，她将这大大小小的临别赠礼，全都一股脑儿地收进了那祭炼有空间法阵的龙骨手镯中。
对此，姬水万分感谢碧月，若不是有这空间法宝，她收下的这些礼物怕是都得被装进她那肚子里去。
因此最终命盘上只有一片白衣的龙鳞，还有体内那见不到踪影的紫金甲衣。
最后一个见她的是黑泽。
最近黑泽似乎很忙，几乎不曾到地域深处找过姬水。
直到姬水今日就要离开地域，去往人世间了，黑泽这才匆匆赶来。
姬水一见到他，便发现他的人形身似乎又清晰了些，当下因离别而低落的情绪又升涨了几分。
“小黑，你要送我什么？”姬水厚着脸皮向他伸手。
黑泽笑了笑，难得用上揶揄的语气：“我送你出去。”
姬水先是瘪了瘪嘴，而后又笑道：“也不错！那走吧。”
黑泽脚下却没动，而是抬手点在她眉心处，留下了一抹印记，融入其中。
“这是什么？”姬水摸了摸光滑的额头，什么也没摸到。
“我封印了一些灵力渡给你，以防万一。”
姬水明白，黑泽也是担心她在外面遇到什么危险。
“我又不是去跟别人打架的。”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走吧。”
黑泽带着她，朝地域外围走去。
他们穿过一条条黑漆漆的通道，来到了那界壁处。
当时白衣带姬水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在此处停留，而是直接降落在了地域内部。
“外面便是仙坟了，你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走吗？”黑泽不太放心地问道。
姬水点了点头：“出了仙坟一路朝北，日夜不停走两日，便能到达一座叫‘昙昙’的巨城。然后借城中的空间法阵，直接渡到北朱雀境域去。”
黑泽道：“也不是真叫你只赶路不休息，你得时刻保持充足的体力和精力，才能应付那些意想不到的突发状况。”
“怎么临走了才想起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后边儿有一道身影追了上来，重重地拍了黑泽一下。
“你怎么来了？”黑泽皱眉，见到他不是很开心。
白衣的笑脸顿时便垮了下来：“我当然要来送送阿水了！”
“就你清闲。”
白衣不再理他，故意拉住姬水的手，不舍地说道：“小阿水啊，要记得想哥哥哦。”
“好。”
姬水见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过来，便也开心了不少。
“快走吧，天黑了就不好走了。”黑泽僵着脸催促道。
姬水点了点头，向两人告别，而后便手掐诀、口念咒，踏入了那界壁之中。
自此消失在了地域。
......
第三十一章：空间法阵
姬水走后，白衣搭着黑泽的肩，看着那界壁，笑道：“可以啊，数万年的修为说取便取下来了。”
黑泽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也及不上你的逆鳞分毫。”
“她半具仙身都舍得，我这区区逆鳞又算什么？况且，若不是你有重责，要守着这地域，怕是也不会顾那什么狗屁合约，直接便跟着她走了吧？”
黑泽叹息一声：“终归是要让她一个人前行的，我在她身边只会害了她。温室里的花朵不是那么好当的。”
“我倒宁愿让她活得轻松、快乐一些。”白衣哼哼说道。
“行了，不废话了。外面还有些杂人，得抓紧时间清理了。”
“好，开始吧！”
......
姬水回到了那冷冰冰的仙坟里，明明只离开了不过几日，她却觉得时间好似过了很久很久一般。
她先去看了看自己父母所在的坟丘，没有什么记忆可供她缅怀的，便只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穿过法阵，姬水的感觉与以前又不相同。
如今她能够清晰地看见那一丝丝灵气从地底升起，一道道灵纹在地面上交织、复刻，组成一个个玄妙复杂而相连的图案。
她又来到了那龙王碑前，也能见到其上萦绕着无尽的灵气，直通向天际。
路程遥远，仙途渺茫，姬水这一去，或许很长时间都不会再回来了。
说不舍，那是肯定的。
最终她朝龙王碑挥手道了别。
一路向北，路上的景物没什么稀奇，不是荒山便是树林。
除了那一路上随处可见的平凡生灵，便再没有什么能引起姬水的兴趣。
她在地域习惯了黑暗，也不惧黑暗。
太阴之气在体内沉浮，让她在夜间行走也同白日一般，甚少阻碍。
走走停停，时不时摘些野果，偶尔踏入小溪中玩乐，她倒也不觉得乏味枯燥。
好在一路上无惊无险，也没碰上什么能说得上话的生灵，倒是让她十分顺利地到达了昙昙城。
此城位于玄武王朝边境，与仙坟接壤，靠近界壁。
是距边境沙场万里内的一座孤城，但也极为繁盛，人流往来密集。
因为从此处可以寻到界门，在人世间与源界之间来回传送；其次便是这里离那龙王碑很近。
这也导致了此城的空间法阵可以连通世界各地的大小城市，也能让姬水从这偏僻的“玄武之角”，一举横渡到遥远的朱雀境域去。
即使这里很繁华，好吃好玩的也很吸引姬水，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她也就只在城中逗留了找半日，便找去了那专门让人进行空间横渡的“卫域门”。
那是一座极大的房子，没什么特别的装饰，漆黑的墙体，看上去很是庄严。
门口有守卫，但并不盘查进出之人，任人们自由往来。
可在姬水准备进去的时候，却被人拦了下来。
“小妹妹，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那守卫和颜悦色地说道，不似璃城的守卫那般严肃、冷漠。
姬水疑惑道：“为什么？”
“里面有许多空间法阵，万一你误闯进去，你家人可就找不到你了。”
姬水则道：“我来就是想乘坐空间法阵，去朱雀境域的。”
那守卫一愣：“就你一个人吗？”
姬水点点头。
守卫想了想，便对旁的一个下属说道：“你带她进去吧。”
“跟我来。”那下属便领着姬水进门了。
姬水跟着他在诸个院子间转悠着，她发现一路上都有许多的牌子，上面刻着字迹，似乎是在指引行人要去的位置。
可惜姬水并不认识几个字。
“小姑娘，你要去朱雀哪里？”那下属在进入一道庭院石门后问道。
姬水想了想：“离火宗。”
“恐怕没法直接到达那里，最近的一个卫域门设在离火城。你去到那儿再去离火宗就方便了。”
那下属以为眼前这小女孩是离火宗修行的弟子，说话也稍微客气了些，不完全把她当成普通小孩了。
“好！”姬水道。
而后，下属将她带到一座庭院的空地前，便离开了。
这里有很多人汇集着，围在庭院中心一个五彩萦绕的圆形法阵前。
姬水可以明显地感应到，那里凝聚着很庞大的灵气。
“你也是来横渡疆域的？”一名手拿算盘的男子从旁边走了过来，看了她一眼，问道。
“没错。”
“离火城？”
“是的。”
“五十个金币。”那人说着便伸出手。
“这么多？”姬水惊讶道。
她记得之前在璃城吃了那么多烤串，连一个金币都用不着。
那男子却指了指前方围着的人：“大家都是这个价，没钱就赶紧离开，别浪费后面的人时间。”
姬水往后看了看：“没人啊。”
“你到底渡不渡？”
姬水闻言只好乖乖地付了钱，所幸临走时红龙仗义地送了她许多。
“进去排队吧。”男子清点好了钱，便放姬水进去了。
姬水跟在人群身后，慢悠悠地朝前走着。
她好奇地打量着这新奇的一切。
只见中央那法阵中，每次都会围十个人上去。
而后，一旁的好几个修士便会一同对着那法阵释放灵力，去启动它。
再一眨眼，那里光华四起，不消一会儿，围着的十人便在那光影中，失去了踪迹。
原来就是这样传送的啊！姬水心中大致了解了。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才终于轮到姬水。
她是这一轮十人中的最后一个，刚好凑齐一道前往朱雀离火城。
“咦？”
姬水随意一瞥，便被站在她对面的三人吸引住了。
其中一男一女皆一身黑衣，面容姣好，气质出众，一看便不像普通人。
另有一名男子更为特殊，被他们护在中间，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帽子遮住了上半张容颜。
但那露出的唇与下额也足已让人觉得惊艳，不似人间凡物刻画。
而真正令姬水感到好奇的，是他那披风中隐隐闪现出的银色发丝。
她曾见过紫发的灵族人，见过许多五彩缤纷发色的源族人，甚至还见过棕色头发的精灵糖糖，却唯独没有遇到过银色头发的。
就连那银龙玉龙王，她的头发似乎也是黑色的。
因此姬水便不免多瞧了那人几眼。
第三十二章：空间站
许是姬水的眼神太过炽热了，且丝毫不加掩饰，又或者是那三人的警惕性本就高于寻常人些。
这没一下，她便被那三人齐刷刷地盯住了。
姬水冲他们一笑，也不觉得尴尬，只是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若不是与之中间隔了座法阵台，她此时或许已经走上前去攀谈了。
然而，还未及对方作出下一步反应，便见周围的那些修士已经准备完毕，开始再次启动法阵了。
姬水只觉得眼前的景物忽地变得模糊了起来。
这次倒不是她的意识出现了问题，而是面前的一切真的发生了转变。
她见着那法阵有些扭曲了起来，对面的人也不再清晰，仿佛如冰雪要在烈阳下消散了一般。
而后也就是一晃的时间，姬水便发现自己身处在了一片漆黑之中。
可明明周围尽是黑暗，见不着一丝光亮，而她与同在法阵中的另外九个人，相互之间却也能清楚地看到各自。
“这是什么地方？”姬水很是诧异。
不是说进入法阵后，便会被直接传送到离火城吗？怎么却是到了这么个黑乎乎的地方。
另外九人其实或多或少都有在注意着这个小女孩，毕竟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来横渡虚空，实在是不常见。
只听其中一人为她解惑道：“这里是空间站，我们正在去往离火城的路上。”
姬水了悟地点点头。
随后，她试探着在这所谓的空间站中走了走，如履平地，却又看不见脚下的路，令她连连称奇。
而虽说是在移动着，可他们身在其中却一点感觉也没有，仿佛时间被冻结了一般，感受不到分毫流逝。
姬水不知道他们要在这空间站中待多久，但见周围的人都各自找了地方坐了下来，想必这段时间不会很短。
于是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朝那奇怪的三人组走了过去。
但她的主要目标，还是那个银发的白袍男子。
“你做什么？”
然而，还没等她彻底临近，便见那名黑衣女子立时起身，挡在了她面前，声音冷冽，一点也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小孩子而放松警惕。
这一动静自然引起了旁人的侧目，但没有人多管闲事。
姬水挠了挠头：“我、我就是想来找人聊聊天。”
“你去找别人吧！”女子道，“不要靠近这里。”
姬水“哦”了一声，视线却仍旧偏过女子探头去瞧那白袍男子。
可白袍男子一直低着头，背对着她坐在那里，不曾理会这边的事情。
“你还在看什么？”那女子有些生气地说道。
姬水见他们实在有些不好相处与接近，便不再强求。
转而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坐着一个人发呆想事情了。
“别在意，世间人本就如此，不必和谁都要打上交道的。”
在姬水身旁，有人这样说道。
姬水转过头一看，那是个再平凡不过的青年，她之前完全没怎么留意到。
“你是谁啊？”姬水好奇地问。
“我一介贱民，没有名字。”那人随意说道，神色间并无自轻之意，“但见小妹妹生的水灵，家里人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出来了？”
姬水回道：“他们有事。”
那青年点了点头，便不再开口，坐着闭目养神了。
姬水疑惑地盯了青年两眼，细细一看，倒是觉得这人不像表面中那般简单。
离二人不远的那黑衣女子自然也听到了两人间的谈话，她只淡淡地扫了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也不知空间站行驶了多久，姬水忽然觉得身下一阵动荡，惊得她不安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她惊喊一声。
却见周围的人都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也没有被这动静吓到。
“小妹妹莫慌，快到了。”还是那青年好心地提醒道。
姬水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刻，耳旁却突然爆发出一声震响，“轰隆”一声，不知从哪儿传出一股热浪，席卷向众人。
紧接着，整个空间站突然如海潮般剧烈翻涌。此时不只姬水一个人惶恐了，没有人再站得安稳，一时间全都东倒西歪了起来。
“趴下！”
姬水身子轻，就在她摇摇晃晃即将跌倒的时候，一个人突然伸手拉住了她，在她身旁如此说道。
接着，她便同那人一起俯身趴了下来。
“这又是怎么回事啊？”姬水问道。
这空间横渡发生的奇怪事情也太多了吧！
身旁的青年倒是很淡定：“小妹妹，你这第一次横渡虚空，那也真是够倒霉的。”
“为什么这么说啊？”姬水口中虽这么问着，但眼下却没什么心思知晓。
这空间站的晃动实在是太厉害了，有点太过不寻常，让她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慌。
青年却笑道：“因为我们可能是遇上空间气流了，稍不注意咱们这些人就会都死在这儿。”
“什么？！”姬水被他这话吓得不轻。
她才刚刚开启命盘，还没正式拜师修行呢，怎么能刚一出门就丢了小命啊！
这也太倒霉了吧？
“臭小子！你别乌鸦嘴了！”
周围的人几乎都像他们一样趴了下来，其中有一人冲那青年骂道。
“不过就是普通气流而已，怎么胡地去吓人家小姑娘？”还有人附和着，却也是面露惊恐。
哪知那人话音刚落，这空间站竟晃动得更加厉害了，几乎就要将人倾覆过来。
姬水的身体开始朝倾斜的一方滑动，忽地一下身下没有了支撑，便迅速地朝下方落去。
身旁的青年在第一时间出手，却也没来得及拉住她。
“啊——”
姬水吓得发出一声惨叫，脚下的空间黑乎乎的，她不知道即将摔下去的会是地面，还是一望无际的空洞。
只是她坠落的速度太快，根本就容不得脑子深想。
然而，一只有力的大手，却在她擦过他身旁时牢牢地抓住了她，使她的惊叫声戛然而止。
姬水心跳得很快，好不容易才回魂儿，意识到自己得救了。
可当她抬头看见拉住她的那人时，却是一愣。
竟是那个白袍男子？！
第三十三章：惊变
此时，男子衣袍上的帽子因方才的晃动而脱落，将那刻意隐藏的银发彻底暴露了出来。
它们如亿万根银丝缠绕在一起，每根银丝上仿佛都嵌满了星辰，在这黑暗中显得格外绚烂与美丽。
姬水震惊于男子救她，也因角度原因一时无法看清他的容貌。
只见男子的另一只手紧贴地面，掌心一阵光华流转，将他的身体与地面紧紧粘黏住了般，因此才不曾掉落。
再一看他周围的那一男一女黑衣人，也都是如此。
周围的人身上大多也都亮闪闪的，分别用自己的方式稳固住自身。
包括那青年人，手中虽不见光华，但掌心也贴住了地面，有阵阵气韵流转。
他们这里的十个人竟然都是修士！
这让姬水感到无比震惊。
但其实想来也没什么奇怪的，能想着从南边直接横渡虚空去北边，并付得出高昂代价的人，又怎么会是些普通人呢。
修士或许是最起码的门槛儿。
姬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她没有学过将自己“黏住”的功法，因此现在只能将自己的性命完全依托在这名银发男子的身上。
众人坚持了一会儿，空间站的震荡渐渐地小了些，看样子是要平稳起来了。
可就在姬水以为这场意外即将过去了的时候，却忽然瞥见一道身影，直直地朝银发男子扑来。
眼神中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杀意。
“小心！”
姬水下意识地出声提醒道，却恍惚间认清，那突然发动袭击之人竟是方才的青年。
银发男子也察觉到了那人，可是他此时面对对方凌厉的攻势，却没有办法抵御或者还击。
因为他的一只手贴在地面，要稳固住身形，而另一只手还拉着姬水。
若是他出手，必须得先放弃这个小女孩的性命。
银发男子月牙儿般的眸子寒光乍现，眉头跳了跳，看着那青年临近，却依旧没有作出改变。
“师兄！”旁边的黑衣女子及时挡了过来，阻击那青年，大喊了一声提醒道，“别管无关紧要的人！”
“白鹤！”银发男子声音冷冽，如同九天玄冰般刺在人的心头，但听在姬水的耳中却异常温柔，“护住她！”
而后，那银发男子便将她轻轻一抛，姬水身上被一道神芒罩住，带着她朝那黑衣男子飞去。
黑衣男子接过姬水，抱在怀里，自己却因此无法前去帮忙，面上很是焦急。
“师兄小心！”
只见银发男子撑地而起，双手间一道道炽焰跳动，同黑衣女子一起，联手对付起那青年来。
姬水不明白青年人为什么要对银发男子出手，之前看起来他们应该是不相识的，也不像是有什么难解的恩怨。
而如今她能明确知晓的是，即使银发男子与黑衣女子两人联手，也完全不是青年人的对手，被他完全压制着，十分被动。
青年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强大得可怕！
在她这个刚刚才开启命盘的菜鸟面前，就如同洪荒巨兽一般凶猛。
姬水试着把自己体内为数不多的灵气凝于掌中，朝那地面抓去，而后再利用命盘相吸引，想将自己贴在那地面上。
不过这个方法也只是在她情急之下瞎猜想的，试了好半天也没凑效。
黑衣男子见此，也猜到了她的心思，便道：“你一手抱住我，伸出掌心。”
姬水愣了愣，便照做了。
而后黑衣男子松开了她，在她手心中描画了一个咒符，很简单，像一朵花，姬水一下便记住了。
“用你的灵力在掌心刻画，而后贴紧地面。”
姬水依旧照做，果然成功了，而且丝毫不耗费灵力，哪怕是她也能随意使用。
“你快去吧。”姬水对他说道。
黑衣男子见姬水暂时无碍，便也翻身而起，加入了战场。
姬水紧张兮兮地观望着局势。
其他人也都密切关注着中间突然打斗起来的四人，有的生怕受到波及，缓缓地朝四周退避着。
可哪怕是三打一，那青年也不见有任何颓势。
他将银发男子三人“玩”得团团转，面上也很是轻松，胜出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姬水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青年人的目标应该只有银发男子一个人，另外两人他并没有放在眼里。
这还没过多久，那银发男子的身上便已连连挂彩，将那白袍染得如腊梅凋散。
青年人看似不慌不忙，但招招都出得极狠，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是要置银发男子于死地的。
青年掌风如刃，忽地划破了银发男子颈间的一层皮，使其淌出丝丝血迹来。
再深入一分，便割断了他的喉咙。
“反应不错。”
青年赞许般地点点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的这件事情，是在消耗别人的生命。
反而一副高人指点的样子，轻描淡写，毫不在意。
就在这时，空间站的晃动渐渐停止了，众人的头顶上方忽然间显出一丝亮光来。
“撑住，等出了空间站......”
那黑衣女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青年人的手中多出了一枚紫色的晶石。
“他疯了......”女子脸色霎时惨白，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中。
银发男子神色凝重，之前身上挂满了许多伤痕，他面上都没有现出过丝毫波澜。
但此刻见到那紫晶后，眼中也不免生出一抹惊惧来。
“裂空石？！”
姬水听见周围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而后连带着众人皆发出了哀嚎之声。
“快逃！他想让我们所有人都陪葬！”
余下的五个人本一副漠不关己的样子，如今也彻底慌乱了。
他们从地上挣脱起来，开始拼命地往那亮光处逃。
姬水不明所以，也不知道那紫色晶石到底有着怎样的作用，为何大家都如此害怕。
只见那银发男子眉心处裂出一道耀眼的红光，将他浑身都笼罩上一层血色。
他一声轻喝，十指快速掐诀，口中低语。
而后随着他身上猛然爆发出来的焰火，一株摇曳着的红莲自他眉心冲出，轰然升起。
“来不及了。”青年见此，冷笑道。
而后便见他随手将那紫色晶石朝着一旁砸去。
第三十四章：劫难
紫晶撞在了一面黑色的壁障上，那原本漆黑的空间突然裂出了一道纹路，紫晶也随之化为齑粉。
一阵诡异的波动四散开来，带着一股毁灭的气息。
“走！”银发男子大喝。
头顶的红莲迅速膨胀，宛若一艘巨船垂下神芒，将银发男子三人包裹，承载着他们朝头顶上的光亮冲去。
那红莲周围闪烁着金光，又如同电芒，竟生生地撕裂了空间，将那抹亮光无限放大。
周围修士见此，似终于见到了突破口，也都各自施展身法，朝那亮光追去。
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死亡的威胁，在疯狂地侵袭着他们的生命。
姬水也想跑，但她的手还紧紧地贴在那地面上，哪怕她掐断了灵力供给，也始终挣脱不下来。
此时她身旁却也还留下了一人，看样子是个连短暂腾跃也无法做到的低阶修士。
“诶！你知道怎么解开吗？”姬水问他。
可那人只是望着碎裂在地面上的晶石粉末，呆滞得说不出话来，脸上露出临近死亡的恐惧。
“我说了，来不及了！”
此时，青年人说出的话语就如同魔音，震慑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他飞身而上，眨眼间越过了那红莲，双臂轻展，凌空一掌，便将它重重拍击而下。
从他的身上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过任何灵力的波动，那是一种无比蛮横的力量。
如同洪荒巨兽般，靠纯粹肉身之力，便可轻易撕裂眼前的猎物，且他所散发出来的气场异常的强大。
红莲中，银发男子不断变换法诀，而后竟自眉心祭出一滴血来，浇在那莲心处。
红莲顿时如一道烈阳，再次爆发出一股冲击力，朝那亮光极速遁去。
空间站四周的黑壁皆开始现出裂纹，以紫晶最先击碎的地方为中心，像一道道蛛网般迅速扩散开来！
姬水急中生智，尝试用灵力探入掌心，将那上面的符文抹了个干净。
于是她终于可以脱离那地面了。
只是眼前的境况却要比她想象中的更糟些。
这片空间已经支撑不住了，即将崩碎！
“何必要走到这一步呢？”
青年人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来，面对那极速临近的红莲，依旧是一掌拍下。
“轰！！！”
猛烈的撞击使得这片空间更加迅速地龟裂，虚空也变得越来越扭曲。
那红莲并没有完全阻挡住青年的攻击，有一部分直接重重地挨在了银发男子的身上。
他赫然喷出一口血来，半边身子都被鲜红浸染。整个人如同柳絮一般，无力地从那红莲中跌落了下来。
“师兄！！！”
黑衣男子与女子以最大的限度伸出手去，却依旧没能挽回他如枯叶一般的凋零。
眼见红莲载着他们已经到了空间裂口。
青年就堵在那里，但看了他们一眼，却并没有再阻止。
只是随手又是一枚紫色晶石扔了下去，而后他便迅速地转身，冲出了这片空间。
白色的光亮自四面八方的裂缝中照射进来，却伴随着一阵毁灭性的力量，飓风一般，要将空间里的一切都绞碎。
当那紫色晶石落地的一刹那，一股爆裂的气息顿时自它为中心，扩散开来。
姬水只觉得眼前一抹白影晃过，一个人重重地砸在了她身上，而后伴随着那摧枯拉朽的力量，在最后一刻，她瞥见一道紫金亮光冲出，而后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离元49633年，腊月十六日。
自玄武王朝昙昙城通往朱雀境域离火城的空间站，在离火城外三十里的一片老林上空发生炸裂。
此事引起了离火城高层的密切关注，纷纷遣人来调查缘由。
据说空间站里十人，无一生还。
那老林之中到处都是骨肉的碎片与残渣。
不仅是那空间站里遭难的人的，还有周围数不清的、受空间炸裂所殃及到的无辜生灵。
专业人士很熟练且迅速地清理了现场，这人世间由空间横渡失败所引发的惨案，发生了也不止一起两起了。
只要不涉及到自己的亲朋，除了惋惜外，倒也都见怪不怪。
只是在这之后，相关负责人还是得查出遇难者的身份来历，以做交待。
当时，姬水被一团紫金光芒包裹，正巧跌落在距爆炸中心不远处的一条不甚湍急的河流中。
她半昏半醒地抱住一根炸断的树干，顺着那河流一直飘到了很远的下游。
这里有一个村庄，有不少孩童在浅水河旁嬉戏玩闹。
“咦？这里怎么躺着一个人啊？”
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走过来，瞧见了在两块大石头的缝隙中卡住的小女孩，便急忙地喊来自己的同伴们。
“她死了吗？”一个孩子弱弱地说了一句。
“别乱说话，她应该只是玩水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了。”
“那她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啊？我好像没怎么见过她。”
“我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
“那就把她送到村长家吧，村长经常收留一些来路不明的人，他一定知道。”
“行，就这么办。”
“唉，可累死了。刚抬过去一个大的，这又来一个小的。”
几个大大小小的孩童，你一言、我一语，便决定了姬水的去向。
也正因此救下了她的性命。
当姬水在一个破旧的木屋中醒来时，她立时便回忆起了在空间站发生的一切。
那爆炸所震荡出的冲击力使她浑身酸疼，骨架都快要散了般，脑袋里更是一阵胀痛。
姬水想起了那一道紫金光芒，猜想应该是那件紫金甲衣在紧要关头护住了她。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姬水心有余悸地安慰着自己道。
她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山河画卷，不仅没有破损，甚至连一点灰尘都没沾上去，很是神异。
不过却不知道它当时有没有起到什么防御作用。
“看来大龙们出手的东西，真没有一件是凡品。”姬水嘀咕道。
包括她隐在衣袖中的龙骨手镯，也是完好无损地戴在手腕上。
正在这时，那木屋的门被人从外边儿“吱呀”一声推开了，姬水立时抬头望去。
进来的是一个体态微胖的中年妇人，应是人族，脸上带着寻常村妇和善的笑，手里拿着个小碗。
那妇人见着姬水一愣：“呀，你醒了啊！”
第三十五章：灵族凤凰
“你是谁？”
姬水也愣住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别怕，婶儿可不是什么坏人。”
妇人朝她走过来，待近了才看清，她手中的原是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村里人都叫我卢婶儿。你落水了，被人送到我这儿，还好及时啊，保住了小命。来，把这祛风寒的汤喝了，咱们再说别的。”
姬水瞧见她温和的很，倒不像是什么坏人，便接过了那碗。
可是恍然之间，她脑海中却浮现出那青年人的身影。
那青年人之前看着也很平常，还好心地同她搭话。可最终依旧是不顾整个空间站里人的死活，一手造成了那场爆炸。
若是她没有紫金甲衣，或许那时便死在其中了吧。
而空间站里的其他人......
姬水有些害怕地闭上眼，明明上一刻都还是与她待在一处的鲜活生命。
“孩子，你怎么了？”妇人面带忧色地看着她。
姬水回过神来，端着药碗的手顿了顿，便将它转而搁置在了床头的桌案上，心中也升起了戒备。
“我没事，我不想喝。”
那妇人见她这样，也没有强求。
“孩子，你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姬水摇摇头，没有说话。
妇人叹道：“那你的家在哪里？婶儿让人把你送回去。”
姬水看了她半晌，最终还是道：“离火宗。”
妇人听了微微有些惊讶：“孩子，你这么小的年纪，竟是修行之人呐？”
姬水点点头。
“离火宗倒是不难找。可我们村儿上的都只是些普通人，没法接近那仙门啊。”妇人有些为难地道。
很快她又想起来：“明儿个村头的老王头倒是要去一趟离火城，不如将你送到那里如何？那里距离火宗也近。”
“这里与之相隔有多远呢？”姬水问道。
“坐马车的话，也不过两日的路程。”
姬水思索着，要不然自己走过去好了，也不用依靠和麻烦别人。
那妇人却像看透了她的心思，说道：“太阳快落山了，这山路上盗匪多。你虽是修行之人，但那黑灯瞎火的一个人，总归也是不安全。”
“那就......麻烦你了。”姬水只好道。
“客气啥？我也是做做好事、积积善缘。你好好休息吧孩子，一会儿我给你送吃的来。”
妇人没有耽搁太久，便准备离开。
待她走到门口，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询问姬水：“孩子，那灵族小哥，不会也是和你一起的吧？”
姬水闻言愣住，灵族？
“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哥，也是被村里人从河里救起来的。”
姬水一惊，心中立马便浮现出那银发男子的身影。
而在她失去意识之前，的确是有一道白影压在了她身上。
如此说来，银发男子与她都掉落进那河水中被冲下来的可能性很大。
她下意识便问道：“是银色头发吗？”
“是啊。”
可是......
“灵族不都是紫色头发吗？”
妇人微微一愣，而后道：“那是灵族女子，紫发银眸。而灵族的男子则是银发赤眸。只不过......那小哥是个黑眸。”
姬水倒是没有机会注意他的眸子，却也好奇道：“黑眸怎么了？”
“不是纯种灵族呗。”妇人说得有些惋惜。
“我认识他，你带我去看看吧。”不论那人是谁，姬水都决定去探寻一下。
“好。”
妇人也没什么理由不答应的，便立即带着她走出了门去。
没走几步，那妇人便在另一个房门前停了下来，左右这里也不过是一个不大的四合院子。
妇人将那房门推开，又是微微一愣：“哟，正好，小哥也醒了。”
姬水随她进入了房内。
那粗陋的木床上，一道身影静坐，眸光漆黑，看不出情绪，无半分波动。
人确实是那个人，姬水只一眼便认出了他来，只是还不知其姓名。
此时只见他那银色的长发披散着，垂落在床沿上；身上的白袍已被脱下，裸露着结实的上半身，一些伤口较深的部位缠着厚厚的纱布，却也隐隐有鲜血渗出来。
到这时，姬水才终于完完全全地看清了他的面容。
那当真是一个极其俊美的男子，美到了妖异的境地。
他脸上的每一分都刻画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太妖媚，少一分又太清冷。
若要说姬水见过的人中，有谁能同这人的相貌相媲美，便只有在那仙坟里遇到的，只一眼便让她沉陷在他深眸里的白衣少年了。
“他伤得很重，我们这里医术有限，只能给他稍微处理一下外伤。”妇人叹了一声，“你们既然认识，我也就不打扰了，婶儿外头还有事要忙。”
“谢谢你！”
姬水忽而想起了那碗汤药，心中升起些许愧疚。
“不必客气。”妇人摆摆手，便出去了，“有事随时叫我。”
妇人带上了房门，姬水回过头来，看向那银发男子。
她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那男子茫然地盯着她：“你是谁？”
姬水看着他一呆，那样子绝不是在单纯地询问她的姓名，而是仿佛从来没见过她一般。
“我、我是......你之前救过我，你不记得了？”
银发男子微微垂眸，情绪没有半分浮动：“不记得了。”
“那、那之前发生的打斗呢？爆炸？你的红莲？”姬水在脑中仔细搜索着关键词。
“不记得。”
“你的、你的那两个师弟师妹呢？”
姬水第一次遇到这境况，急得她都快不会说话了。
银发男子认真想了想，最终还是道：“没印象。”
“那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凤凰。”
“什么？”
姬水一没注意便听到了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凤凰。”银发男子又说了一次，“我的名字。”
“除此之外，你还记得什么？”
“离火宗。”
“你也是要去离火宗的吗？”
姬水惊喜，她想起了银发男子与另外两个黑衣男女使用术法的时候，似乎身上都萦绕着一团烈火。
想来他们才是真正的离火宗弟子吧。
凤凰点了点头。
“怪不得呢，那明日我们便一起去离火城吧。”姬水说道，“对了，我叫阿水。”
凤凰看着她，不说话了。
“你的伤？”姬水这才忽然意识到，“需要再多修养几日吗？”
第三十六章：离火宗不会收你的
“不用。”
姬水总觉得凤凰的表情有哪里不对劲，一时却又说不上来。
她原本有很多话想问这个特别的男子，可如今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便只好道：“那、那我们明天见，我先走了。”
姬水说完就想出门，却被凤凰叫住。
“你上哪儿去？”
“隔壁。”
“你和我待在一起。”
“啊？”姬水不解其意，“为什么啊？”
“我不认识别人。”
“可我们也不是很熟悉啊。”
姬水刚说完，便想到之前萍水相逢，凤凰好歹也救过自己，于是改口道：“那好吧。”
她扭头看了看屋内，走到一旁的桌子前坐下。
而后两个人互相盯着，却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一直到方才那妇人再次进门，将手中端着的饭菜放在桌子上时，两人也仍都一动不动的，就像是在比谁坚持得更久一样。
“你们俩都饿了吧，来尝尝婶儿的手艺。”妇人笑着招呼道，“乡间饭菜粗糙，可别见笑啊。”
姬水本就坐在那桌子前，一阵香气扑鼻。
她不再同凤凰较劲儿，不客气地当先动起筷子来。
“好吃。”姬水赞赏道。
这明明只是再平常不过的饭菜，可就是有一种奇异的香气，令她止不住地想要去吃。
妇人见她吃得欢乐，很是开心：“合胃口就好。那位小哥，你也来吃一点啊。”
凤凰淡淡地看了一眼姬水，慢悠悠地从床边站起，走了过来。
他在姬水身边坐下，看着那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面上却没有丝毫波动。
他就坐在那儿，一双好看的眼睛盯住姬水：“我不饿。”
“那也没事，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再吃。”妇人说完，也不多留，便离开了。
临走时还细心地点上了两支蜡烛，此时屋内已有些昏暗。
“有这般好吃吗？”凤凰微微皱了皱眉。
能像她这般吃相的人，修行界也是不多见的。
“特别好吃。”姬水说得口齿不清，“你真不吃吗？”
“不吃。”
有了这话，姬水便更放开了胃口。
待她吃好了，那桌上的碗盘也都干净了。
窗外的夜色渐渐浓了，姬水打了个饱嗝，正准备回自己屋里。
却听凤凰喊道：“你又要去哪儿？”
姬水指了指屋外：“都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吗？”
哪知凤凰回道：“你和我一起睡。”
姬水偏着脑袋瞧了眼那床，摇头道：“不行，床太小了。你块头这么大，一会儿再把我给挤下去了。”
“你睡里面。”
“可是......”
“你方才已经答应和我待在一起了。”
姬水犹豫了一下：“那我先睡了。”
菜足饭饱，正是困意侵袭的好时候。
姬水也没有客气，直接脱了鞋子爬上床。
身上的山河画卷仿若知道她的想法一般，立时变得柔软温和起来，供她更好的入睡。
凤凰见此反倒迟疑了一下，但没过多久，还是在姬水身边躺了下来。
这木床确实是小了点，本就是供一个人睡的。
好在如今姬水只有那么一丁点大，挤着倒也还凑合。
只是感受着身边传来的陌生的温热，姬水一时半会儿也不太适应，困意也就没那么明显了。
“凤凰。”她索性向他问道，“你还记得离火宗的事情吗？”
“记得一点。”
“你记得什么？”姬水好奇。
“你想知道什么？”
“我听说离火宗有一座后山，你知道可以从哪里上去吗？”
这才是她此行真正的目的地，九龙们给她找的师父就在那座后山上，而不是在离火宗。
“不记得了。”
姬水顿时泄了一口气。
她本来还想问些什么的，可忽然间觉得有些晕眩之感，迷迷糊糊地，她便睡了过去。
听到身旁小人儿的呼吸声逐渐变得轻缓起来，凤凰眼中闪过一瞬别样的光来。
他淡淡地扫了窗口处一眼，而后轻轻地闭上了眸子。
桌上的烛火依旧跳动着，燃起一缕青烟。
姬水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自从命盘开启之后，她再没有梦见过以前的事情，也再没梦见过那个人。
而今夜，她竟梦到了自己已得道成仙，孤身屹立于万丈之巅，望着俯在脚下膜拜的芸芸众生傻笑。
最后也是因为笑得太大声，把自己给吵醒了。
“你流口水了。”
姬水眨了眨眼，发现了身旁坐着的凤凰，这才彻底意识到自己梦醒了。
她随意地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有些不好意思。
随即却发现他们并不在那木屋内了，身下虽铺着厚软的被褥，但却是在一个小盒子里，且这盒子还在不停地晃动。
“这是什么地方？”姬水有些害怕，这晃动像极了在空间站时的那般。
凤凰此时身上已披了套粗布麻衣，只见他指了指一旁的小窗，示意姬水自己看。
姬水便翻身爬到那小窗前，撩开窗帘伸出了头去。
只见外面阳光很是刺眼，小窗下是一个大轮子，在不停地转着。
是车？
“小姑娘，你醒啦！”
那轮子忽地一停，一道啼鸣传了出来。
接着突然窜出来了一个人，把姬水吓了一跳。
“你是谁？”
“我是老王头啊，你叫我王大叔吧。”那人道，“村长那媳妇说了，要我今个儿带上你们去离火城。可早晨你们睡得太死，怎么也叫不醒，便只好先把你们安置在这马车里了。”
“原来是这样。”姬水便放下心来，“谢谢王大叔。”
“客气啥。”那人说完，便又快步走到前面，翻身上了马车，驾车去了。
姬水缩回头，坐回了车厢内。
如今一想到不久后便能正式拜师修行，她就很是兴奋。
凤凰冷眼看着姬水在那儿傻乐，不由闭上了眼，不见不烦，顺道养会儿神。
哪知姬水却凑上前来，开始不断地询问他更多有关离火宗与修行方面的事。
可凤凰不是卫栖歌，对姬水显然没有那么多耐心。
回答通通是：不知道、不记得了。
就在姬水垂头丧气地准备放弃的时候，凤凰却突然问道：“你去离火宗是拜师学艺的？”
姬水立马点了点头。
而凤凰却泼她冷水：“那你别想了，离火宗不会收你的。”
第三十七章：盗匪
“为什么！？”
“你体内本源乃一股阴寒之气，你的灵气运转之法也与它相关吧？”
姬水知道，那是九条龙将仙坟中的阴脉灌入了她的体内，开启了她的命盘所致。
而九龙还称她的命盘运转法则为“太阴秘术”。
凤凰接着说道：“离火宗的修行功法都是至阳至刚的，与你体质正好相克，不会收你的，你也学不了。”
“什么？”
姬水了解这层隐秘后，有些呆愣住了，既然如此，那九条龙为什么又要让她去离火宗呢？
莫不是那后山之人修习的不是离火宗的法门吗？
“所以说，你与其去拜离火宗，倒还不如去万法仙宗。”
凤凰的话使姬水越听越困惑，她一时有些摇摆不定。
可九龙又确实是告诉她，要去找离火宗后山上的人。
姬水想了想，最终拿出了龙骨手镯中的八相地图。
这才明了，万法仙宗跟离火宗可不在一个方位，相距甚远。
看来如今，也只有等她先到了离火宗后看看情况再说了，总不至于白跑一趟。
刚想到这儿时，那马车忽然之间又停下来了。
车厢外面似乎多了些人，传来了一阵阵低沉的交谈声。
姬水疑惑地看了凤凰一眼，却见他依然淡定如初，神色并未有异常。
“你不好奇发生了什么吗？”姬水小声询问道。
“不好奇。”
“可我觉得有些奇怪。”
“那你自己看去。”
姬水“嗯”了一声，便趴在那门帘前，偷偷掀开一角观察。
只见马车前不远处，围了至少有五六个大汉，手上都拿着兵刃，身上披着兽皮，个个脸上都是凶煞之气。
其中一个大胡子正在与先前的老王头说着什么，而后两人笑着握了握手，像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随后老王头从大胡子手中接过一个沉甸甸的袋子，转身便往车厢这里走了过来。
姬水见此就要将那帘子掀开，想问个清楚。
不料凤凰突然也趴到了她身边来，伸手制止住了她，并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姬水不明所以，却还是冲他点了点头。
而后，她便与凤凰一起往后挪了挪，靠在了车厢后壁上。
不多时，外面就有人来撩门帘，并将上半身探了进来。
是那老王头：“小哥、小姑娘，真是不走运，前面山路塌方了！我们今晚得在这附近住一宿，等明个儿道路清理出来了再赶路。”
凤凰没有说话，却拿眼神示意姬水。
姬水便只好道：“那我们住哪儿？”
“我有几个朋友，他们家在不远处。”
姬水一时没有搭腔。
她记得卢婶曾说过，这山林间盗匪多，很危险。而联想到方才那几个大汉的模样，难免让人心底生出些不安来。
哪知凤凰却直接答应了：“好。”
“那行！走！”
说完，老王头便离开了车厢，再次跟外面的人交谈了些什么。
不一会儿，马车被人牵动，方向没变，只是运行的速度快了许多。
姬水心不在焉地坐在马车里，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
可见凤凰一副气定神闲、不肯多语的样子，想来姬水在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不过好在照先前来看，凤凰的修为应该还挺高的——虽然打不过那个青年人，但保护她一个小女孩应该是足够的吧。
姬水安慰着自己，但也觉得十分烦躁。
她自身若是足够强大的话，哪儿还用得着事事都依靠别人！？
如此，她心中努力修行的决心又更加坚定了些。
不知又行进了多少里路，马车又一次停了下来。
而后听见外面有人喊道：“把车上的人带下来！”
姬水心中一跳，那声音极不友善。
凤凰飒地睁开眼来，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而后便见一个陌生的大汉撩开了车帘，横着一把阔刀，朝两人威胁道：“下车！”
凤凰一语不发，当先下了马车。姬水紧随其后。
下了车，才发现这里是一处山腹平地，近前扎了座寨门，有人把守着，不远处是一座集聚在一起的寨子。
“不会真是盗匪吧？”姬水左右张望了半天，也没有见着那老王头的身影。
“绑了！”
说话的人是姬水之前见过的那个大胡子。
他似乎是这里的头子，其他人都听从他的命令。
只见两个彪形大汉一人提了一根粗麻绳，就朝两人走来。
姬水一见不妙，拔腿就要跑，可旁边那大汉仍把阔刀横在他们面前，让她不敢动弹。
“你、你快解决他们啊！”
姬水扯了扯凤凰的裤腿，却见他作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直等着别人拿着麻绳给他捆了起来。
“凤凰！你在干嘛呀？打他们啊！”姬水不死心道。
可凤凰依旧没有理她，还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你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另一个拿麻绳的大汉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爆栗，“当我们不存在啊？”
姬水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还来不及去揉疼痛处，就被人抓住反手给绑了起来。
“老大，这丫头手上有个镯子。”那人顺道发现了姬水手上的龙骨手镯。
“哦？拿来我看看。”
那人得了大胡子的命令，便开始取姬水的手镯。可无论他使出多大的劲儿扯，那镯子都跟长在上面了一般，怎么也拔不下来。
倒是弄得姬水整个手腕儿都红了。
她痛苦地皱着小脸。
“老大，取不下来啊。”
大胡子闻言立时好奇道：“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有灵气吗？”
“没有，好像就是个兽骨。”
“那你说个屁！”
“要不把她的手砍下来吧？”
姬水一听浑身一凉。
“对待小孩儿也这般残忍，原来山贼不算是人吗？”凤凰冷眼看着，也冷冰冰地说着。
被指责的那人是个暴脾气，闻言根本忍不住，眼看着走过去就要给凤凰脸上来一拳。
倒是被那大胡子给制止了：“别瞎耽搁，弄残了你给老子钱啊？统统关到柴房去！”
“老大，这个可是灵族的，要不要多派点兄弟看守，把他单独关起来？”身边有一人询问道。
“不必，那婆娘的手段还是信得过的。”大胡子道，“况且他身上伤口那么多，现在也不好去跟人谈价。让他先养一段时间，就让那小女娃跟着照顾着。”
“是！”
第三十八章：等待恢复灵力
于是，姬水与凤凰二人就被这一群山匪给关了起来。
姬水坐在薪柴堆里，背对着凤凰，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浑身散发出怨气。
“你这是在怪我咯？”
凤凰感受着她那怪异的气场氛围，不禁挑了挑眉。
姬水没有看他：“不怪你，怪我自己不会打架。”
“不会打架没关系啊，脑子总得带吧？”
“我怎么没脑子了？”姬水听出他在骂她。
“之前在村子里，我本还夸你有点警觉心的，可药是没喝，饭食倒一股劲儿地全给吃完了。”凤凰悠然说道。
姬水霍地回过头，却见凤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跟之前给她的感觉好像有些不同。
“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昨晚是逃走的好时机，可惜你吃了迷药，睡死了过去。”凤凰道。
“可我睡着你也可以抱我走啊，我又不重。”姬水下意识便道。
“呵，看来我应该不必管你死活的。”
“我......等一下，你刚才说什么？迷药？”姬水一顿，似乎想通了一些事情，“你是说那卢婶儿也跟山贼是一伙的？”
“汤药、饭菜，还有蜡烛，都下了药。”凤凰眯着眼睛，渗出些寒芒，“一环套一环，手法熟练，干这种勾当的时间应该也不短了。”
“你怎么知道的？”姬水忽而脑中灵光一闪，“难道......你失忆也是假装的？”
凤凰没有否认：“不这样，怎么让他们放松警惕？”
“可这么说的话，你不是没有受骗吗？为什么还心甘情愿地被绑在这儿？”
“我的灵珠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灵力化不出来。”凤凰说得很平淡，“应该是他们在我昏迷之时动的手脚。”
姬水知道灵族修炼用的灵珠，就相当于她体内的命盘。
“所以，你现在跟我一样，什么也不会了？”
怪不得他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丝的反抗。
“我会动脑子。”
“......那你可知道我们应该怎么逃出去吗？”
“等我恢复灵力。”
“要等多久？”
“不一定。”
姬水朝她翻了个白眼：“你这也太不靠谱了吧！那说不定等你恢过后，我自己都修炼成仙了。”
“那样也不错，你可以一试。”
姬水再次被气到，而后转身背过他，不再说话了。
凤凰倒是来了兴致，一反常态地主动拉着姬水搭腔。
“我记得不错的话，你应该刚刚踏入生元境吧？”
姬水忍住没有理他。
“我想想从生元境到仙境，中间有多少个等阶来着？”
她竖起耳朵，眼睛偷偷地往回瞥。
“只不过这四相界内站在最巅峰的修士，好像也才到鱼跃境啊。”
“什、什么是鱼跃境啊？”姬水咧嘴笑了笑，转身看向他。
凤凰却又变回了那冷漠的样子：“鱼跃境都不知道，你还修什么炼？”
姬水怒道：“你这人真没意思！”
此时此刻，她已经决定把眼前这人之前救她的恩情，通通抛之脑后了，从此脑海中便只有他那可恶的嘴脸。
凤凰瞥了她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你去离火宗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说过了。”
“拜师学艺？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
“那你为什么向我打听后山？”
“我未来的师父在上面。”
“哦？”凤凰笑了笑，“那你把名字说出来听听，让我看看是离火宗哪位前辈的英灵。”
“什么英灵？”姬水懵了。
“后山乃离火宗重地，葬着宗内历代的大人物。”
“是、是个坟地啊？”
姬水有些无言，她怎么老是跟坟地扯上关系？
不过仔细想想，那九条龙也不算什么活物，整日待在那阴气沉沉的地域里，身边的朋友都是那样的也说不定。
就连她自己也是死过一次而后又被复活的。
九龙们若真给她介绍了一个逝去的“英灵”做师父，那其实也说得过去。
而这也能解释地通，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修习太阴秘术的人，去离火宗拜师了。
想清楚这些，姬水反倒长长松了一口气：“看来我未来的师父，当真是个厉害的人物！”
凤凰皱了皱眉：“你脑子有病吧？”
“你懂什么！”姬水哼了一声，“你真是太弱了。”
“......”
姬水坐着想了一会儿，倒是意识到一个打发时间的好方法——修炼。
总等着凤凰恢复灵力也不是个靠谱的办法，还不如自己加把劲儿，万一呢？
成仙短时间内倒是不可能，但心里好歹也能有些依托。
如今她双手被束缚住了，却也并不妨碍她勾动体内的灵力。
且那阴阳命盘不用催动，也无时无刻不在聚集灵气，只是运转得很缓慢，才没让她体表有神华浮现。
这下姬水有意识地去催动灵气，那效果便不一样了。
如同在地域时那般，她周身太阴之气萦绕，却又宝相庄严，一副圣洁的模样。
就连一旁的凤凰看了都神色惊疑。
姬水并未掌握完整的修炼心法，她只是随着命盘自主勾勒出来的运行轨迹，来指引、疏导着体内的灵气。
命盘上一黑一白两条鱼相互纠缠着，吸引又分离，不停变换、不断升腾。
灵气在它们之中汇聚，随后化成丝丝缕缕，流入命盘中心。
白衣的那片龙鳞也在其中沉浮，受着这些灵气的洗礼。
“内敛你不会？”
就在姬水体内灵气流通运转得正顺畅的时候，凤凰突然插了这么一句嘴。
姬水没有停止，闭着眼睛问道：“内敛什么？”
“你这样太高调了，容易被外面的人发现。”
“那我该怎么办？”
姬水其实不以为意，毕竟也修炼了好一会儿了，外边儿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她一切都只是顺其自然，没有去克制，她也不会克制。
凤凰这次倒是很认真地为她讲解道：“注意力集中，催动灵气一点点汇入丹田，切勿操之过急使灵气外泄。控制心法运转，将所有的灵力都保存在身体里，不要浪费。”
姬水半懵半懂地照做，周遭的神华果然收敛了许多。
只是她却不太明白：“丹田是什么？”
第三十九章：她是仙族，你们血亏
丹田是什么？！
凤凰顿时露出一副见着白痴的表情，可惜姬水闭着眼睛看不见。
“你灵气聚集的那个地方就叫丹田。”
“啊？不是命盘吗？”姬水下意识地说道。
凤凰一愣，随后嘴角抽了抽：“你是仙族？”
“你怎么知道？！”姬水很是震惊。
“......”
凤凰无语了好半天，才开口感叹道：“这难道就是仙族要走向衰亡的征兆吗？”
姬水一边修炼一边与他闲谈，一心不够二用，只一时没想那么多罢了。
如今反应过来，哼哼道：“我未来肯定是修行史上最厉害的仙！”
“你还活在昨晚的梦里吗？”凤凰揶揄道。
“你怎么又知道？”
姬水这次是真没明白，为什么他连自己做了什么梦都这么清楚。
“呵呵，可不就是你昨晚自己一边流口水、一边说梦话告诉我的吗？”
说着，凤凰还装模作样地学了学：“什么......我姬水天下无敌、八相第一，世间万物皆臣服于吾脚下，奈何登临绝巅唯有寂寞相伴吾身......”
“你别说了！！！”
姬水从地上跳了起来。
她此时羞愧得恨不得回仙坟把自己埋了，连修炼的心情也没有了。
凤凰笑着：“做得还挺真实的嘛，小小年纪还知道寂寞了？”
“求你忘了吧！”
“原来你叫姬水，这姓可不常见。”
“我不是，我叫阿水，你听错了。”
“我一夜未眠，多亏有你这好戏打发时间。”
“......求求你做个人吧！！！”
“你还傻笑来着。”凤凰补充道。
“啊——闭嘴！”
姬水朝他扑去，若不是双手还被捆着，她此时一定是张牙舞爪的。
但是兔兔逼急了都会咬人，奈何她姬水，哪怕不用爪子，也誓要给敌人重创。
姬水猛然压倒在他胸膛上，挤到了些许伤口，凤凰微微皱了皱眉。
而后只听“咯嘣”一声——
姬水感到一阵强烈的疼痛，从口腔中蔓延出来，还带着一丝丝酸涩、一丝丝腥甜。
似乎还有个什么硬物，咯到了舌头。
“哇——”
她吐出一口鲜血来，其中混了个白白的物件儿。
“我、我这系肿么了？”
姬水见着竟是自己流血了，一时有些懵。
凤凰坐着一动未动，瞪大了眼：“你这下嘴也太狠了吧！”
“好痛！”姬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捂着自己的嘴，泪眼朦胧。
凤凰低头看了看自己肩上那道浅浅的牙印，又看了看地上的那一摊血水，正色道：“好像是门牙。”
姬水更加难过了。
可是她除了疼、就是疼，心里却一点儿想哭的感觉都没有，哪怕那泪珠儿已经挂在了脸上。
凤凰见她这模样，倒是不忍心再戏弄她了。
“你别伤心，仙族体质强大，过段时间就重新长出来了。”
但这种程度上的安慰对此时的姬水来说，显然没用。
“要不，我教你些秘术转移一下注意力？不行，你阴气重学不了。”
“......”
“那要不你再咬我一口吧？我脸皮薄，这里要好咬些。”
姬水幽怨地看着他。
“这不能怪我吧！是你自己扑上来的，我哪知道你要下口，总不能怨我没躲吧？”
“......”
凤凰劝了半天，也没见姬水搭理他，顿时有些慌了：“你怎么了？别闷着，你说话啊！”
“不嗦，漏轰（风）。”她委屈巴巴的。
“......”
这回轮到凤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而就在此时，柴房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从外边儿走进来一个小胖子，面上醉醺醺的，似乎喝了不少酒。
“你们、你们小声点儿！上茅房都听到你们的声音了！”那人说道，“是不是生怕自己有逃走的机会啊？”
“啊，不好意思。”凤凰盯了他一眼，如此说道，“我们以为外面没人守着，就稍微嚣张了些。”
小胖子可能也真是喝晕了，竟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注意低调。”
说完，就见那小胖子转身要走。
凤凰却突然叫住他：“这位小兄弟，你们是拐卖人口的吧，那你们打算把我们卖到哪里去啊？”
小胖子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问。
却也还是迷迷糊糊地答道：“当然是给神宗啊，平常人谁敢买修行者啊。”
“神宗是什么？”
“你去了就知道了。”小胖子一时警觉，微微清醒了一些。
“那我能卖多少钱啊？”
姬水面无表情地看向凤凰，不明白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只听那小胖子道：“灵族嘛，个把万金币还是能卖的。”
“那她呢？”凤凰瞟了瞟姬水。
“五十个银币顶天了，不过再养个七、八年的也能卖个好价钱，可咱哪儿有那闲工夫！”
姬水眼睛忽而一亮，相当大气：“那你把我晃（放）了，我给你五系个金币。”
“话谁不会说啊。”小胖子根本不信她，“老实待着吧，我们寨子可是最讲诚信的了，你俩早就被预定好了，别想跑。”
“哦？已经定价了吗？”凤凰脸上露出一抹邪异的笑容，“若是这样，你们可血亏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
凤凰再次瞟了瞟姬水：“你知道她是谁吗？她可是如假包换的——仙族！”
这话不说小胖子，就连姬水都震惊了。
她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被“自己人”给卖了？！
“臭哄凰！你干嘛？！”
哪知她话音刚落，便见眼前的人影忽然晃了晃，而后立时出现在了另一个方位。
那小胖子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便被突然绕至他身后的凤凰，给一掌击晕了过去。
“愣着干什么？走！”
姬水回过神来，才发现凤凰身上的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解掉了。
于是她连忙朝他跑去。
凤凰拉住她，片刻不停地往门外逃离。
姬水只觉得手腕儿处忽然一阵炽热，接着那麻绳便断开了，双手也重回了自由。
“你恢复灵力了？”姬水实在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突然。
“两成、足够了。”
凤凰话语简洁，带着姬水在寨子中穿梭，小心地避开过往的人影。
所幸这些盗贼大多都是普通人，以凤凰的身手想要绕开他们轻而易举。
很快，他们便从旁侧穿进了林间，彻底逃离了那座寨子。
第四十章：打不过
只是这林子密集得很，原是没有路的，两人在这里逃亡的速度受到了大大的限制。
“我们去哪儿？”姬水问道。
“离火城。”
“那还有多远啊？你认四路吗？”
“现在还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凤凰却道，“我先前感应到那贼窝里有不下三名仙修强者，且其中一人修为极高。他们随时都可能追上我们。”
姬水闻言，顿时加快了脚步。
有灵力傍身，她步伐轻巧，短时间的疾行也不觉得累。
他们快速穿过重重林木，眼前视线逐渐开阔起来，不远处仿佛还有条小路，定要比现在好走许多。
凤凰却拉着姬水调转了方向，往侧面行去。
“走水路！”
姬水往身后看了一眼：“他们来了吗？”
“不远了，水里能隔绝气息。”
“可我不会水。”
“那你就淹死吧。”
姬水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更加用力地抓住了凤凰的手。
凤凰却皱了皱眉，一把将她提了起来，像货物一般甩在身后：“你太慢了，抓稳。”
姬水整个身子重重地砸在凤凰的背上，痛得她大叫了一声。
而后又赶紧闭上了嘴，双手紧紧地勒住了凤凰的脖子，以防自己在这极速中摔下去。
“你若是想同归于尽，就尽管再用力些！”凤凰恨声道。
两人谈话间，已又在林中穿行了数百米。
凤凰的速度极快，未见他施展灵力，却也能步步生风，视周围景物于虚影。
“我看见了，是河！”
姬水指着前方说道，但却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昨日掉下去的那条河。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脱离树林，一股脑要扑向那河流的时候，不知从哪儿闪出几道人影来，掐断了去路，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凤凰被迫停了下来，却没有将姬水放下。
“是你们自己回去，还是要我们动手？”
一个中年人身形消瘦，衣服皱皱巴巴，模样也不是很好看，站在五个彪形大汉中间显得极为怪异。
但姬水却不敢轻视他，因为那人散发出的灵力波动很是强盛。
“买卖人口可是重罪，你们不担心日后身首异处吗？”凤凰道。
“在朱雀境域内，谁还管这事儿？！”
“哦？可据我所知，四大宗门已经在准备召开仙武大会，商讨如何一举剿灭你们这些不干人事儿的杂碎了。”
中年人笑了笑：“如此便更不能放你们走了啊。”
“那就看看你们的本事吧。”
凤凰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大人，他可是成年灵族，我们要不要......”离中年人最近的一名大汉低声说道。
“他现在没在巅峰，不足为惧。”
中年人冷哼一声后，也不再多说，手上一挥，便指使着那五个大汉上前。
“自己抓稳了。”
凤凰腾出一只手来，手心火焰跳动。
姬水离得很近，能感知到那火焰炽热的温度，其竟是真实存在的，而非灵力幻化。
她被这烈焰烧得有些难受，只觉得体内的太阴之气一阵乱窜，在四处寻找突破口，想要发泄出来。
姬水赶忙催动灵力，加快命盘的运转，引导着那些阴气缓缓回归正常。
凤凰无法掐诀，但掌中的火光依然跳动。面对着逐渐围合过来的五人，他当先发起了进攻。
这五个大汉皆是修行者，其中四个是武修，手中拿着兵刃，还有一个是仙修，头顶悬了门法器。
而凤凰并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火光扑闪，他单手轻挥，便见一条火龙跃出，袭烧而去。
明火在空中肆虐，那四个武修近不了身，唯有一名仙修罩着神辉闯了进来，但衣衫四角已尽数烧毁。
只是那仙修还没彻底临近，手中的术法只释放出一半，便被凤凰那腾跃的火龙给击中心口，横飞了出去。
四名武修见此，并未妄动，他们围合在四周，利用兵刃与气功，震散那烈火，向凤凰逼近。
忽然，一声长鸣穿空，一只神鸟掠过四人，带着火光与飓风，跃向众人头顶。
一道道跳动着神火的光箭如细雨般倾落而下，以雷霆电闪之势劈向四人。
武修武体强横，但也止不住如此密不透风的术法攻击，很快，四人的身上都见了红，光箭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数不清的焦痕。
随着火光中传来的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至此余下那四人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灰衣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手，冷眼旁观着。
待那五名大汉都被打趴下后，他才不急不缓地彻底释放出了自己的灵力。
“宫藏境。”凤凰神色一凝。
“打得过吗？”
姬水还不知道修行当中境界的划分，但却也感觉得出来，那灰衣人身上的波动虽剧烈，但相比之前空间站的青年人来说，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儿。
散发出的气息，也没有凤凰之前的强盛，想来修为应是比不上凤凰的。
只是凤凰现在的功力只剩下两成......
“打不过。”凤凰实诚地说道。
然而他话音未落，人便已如离弦之箭，跃出地面五尺，朝那灰衣人袭去。
明明修的是仙法，却非得近了身去。
姬水觉得凤凰的法术有些鸡肋，竟有些不合时宜地担心起离火宗的术法是不是太弱了些，会不会把她教废。
然而很快，她便没有了心情胡思乱想。
灰衣人双眸中忽地射出两道寒芒，直直朝二人劈来。
凤凰完全没有躲避的意思，带动着火焰便朝那寒芒席卷而去。
神火烧尽一切，哪怕是灵力聚集成形之物也不例外。
一凤一龙同时朝灰衣人扑去，带着尖锐的嘶鸣和震天的怒吼，声势浩大，威势迫人。
一股来自仙道强者的威压透过龙凤袭在了灰衣人身上。
灰衣人用尽全力阻挡着，额上的冷汗不断地滴落下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凤凰能够爆发出如此强烈的攻击，这股波动远远地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
他恍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太高估那人的药了，从而导致过分低估了眼前这个灵族强者的实力。
使他如今陷入了极为被动的局面。
然而，正当他自我怀疑之时，却突然感到身上一轻，那股强大的威压与波动似乎瞬间消散了。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又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噗通”一声巨响。
第四十一章：失控
再一回过神，眼前哪里还有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只剩灰衣人自己一个人站在原地，被吓得后背都凉透了。
意识到自己被骗后，灰衣人赶忙朝那河水边跑去，却已经不见了两人的踪迹。
河流湍急，头也不回地奔向远方。
但其上游的方向才是离火宗所在的位置。
灰衣人想了想，还是沿着河流往上追去。
地上的五名大汉见此也想要跟去，却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从地上挣扎起来。
不消说灰衣人，就连姬水都被凤凰方才那股气势给唬住了。
她还真以为凤凰又恢复了些灵力，所以才那么有恃无恐地冲上去呢。
原来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借此时机逃跑而已。
可这逃跑的方式却让她相当难受。
河底，沙石间，凤凰按住她，丝丝灵气萦绕，毫不客气地封住了她的气腔。
而后她便被凤凰揽着身子随着河流动向，控制着缓缓飘去。
姬水体内的命盘受到了外界的压迫，疯狂地运转了起来，无尽灵气自其中浮出，为她的身体提供机能，避免因为没有空气而窒息死亡。
如此，除了难受些，倒是没有别的致命威胁。
不知二人潜游了多久，凤凰终于拉着姬水浮出了水面，上了岸。
气腔被打开，姬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然而凤凰却是半点也不敢停留，照样将姬水甩在背上就跑。
他们很快进入了一片茂林中。
“前面是北离山，我们去那里面躲躲。”凤凰认出了此间方位。
姬水没有意见，她只觉得脑子里似乎全都灌满了水，正在“叮咚”作响，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姬水不由得猜测，自己是不是跟“水”这种东西有什么仇，每次牵扯到水都没什么好事发生。
可是又为什么让她的名字中还带有一个“水”字呢？
姬水搞不懂给她取名的那人当初是怎么想的。
凤凰可没她那么悠闲——从头到尾没有出过一份力，尽得他照顾着她，还有时间乱想。
他在这山林间寻到了一处洞穴，而后背着姬水便藏了进去。
洞穴很暗，里面没有活物的气息，凤凰将姬水放了下来，手中燃起火光，将这洞穴照亮。
“是个死穴。”凤凰道，“若是那人此时追过来，我们就完了。”
“那我们赶紧离开啊！”
哪知凤凰直接坐在了地上，身上的火焰也熄灭了，穴中又是一片昏暗。
姬水的视觉因为曾待在地域的缘故，在这种情况下并没受到多大的影响。
她见着凤凰此时无力地靠在那石壁上，似乎很是虚弱。
“你怎么了？”
姬水连忙蹲下去扶他，手触碰到他的上身，只觉一阵滚烫，下意识便缩了回来。
还没待她询问清楚，便见凤凰张口往一旁吐出些什么，顿时洞穴间弥漫出一股血腥味儿。
姬水吓了一跳：“不是刚才还好好的吗？”
凤凰喘了几口气，眸光未有先前明亮，声音也变得有些轻飘飘的：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药，强行聚灵之后......反噬得竟这般凶猛。”
“你得撑住啊，你不要死！”
“死倒是死不了的。”姬水能清晰地看到凤凰朝她翻了个白眼，“我得......好好调息一下。”
说着，凤凰撑住石壁，直起了身子，开始盘坐调息。
只是他身上未再现出火光来，姬水也没有在他周围感受到丝毫的灵力波动。
“你行不行？”
姬水看见他头上冒出越来越多的汗珠来，有些担忧。
凤凰没有出声，眉头紧皱着。
几息之后，凤凰突然发力，指间掐诀不断，口中却不念咒语，双唇紧闭。
而后，一粒光点出现，在他胸口处沉浮，隐隐闪烁着光亮，似一颗火种般，努力地想要生出焰火来。
姬水终于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灵力，许是有了复苏的迹象。
“这不会就是你的灵珠吧？”姬水咂舌。
凤凰依旧没有开口，身体有些晃动，很是虚弱。
而令她惊讶的是，就在此刻，凤凰身上现出的那隐隐的一股气机，却是牵引得她体内的命盘蠢蠢欲动，而后飞速地运转了起来。
姬水又道：“为什么我感觉它能牵动我的命盘啊，是因为你的火与我的灵力属性截然相反，所以刺激到了吗？”
这是姬水如今能想到的、最成熟的一种猜测。
凤凰一如既往地沉默，只是表情看起来更加凝重、更加痛苦。
姬水看了心中担忧，正要再次开口，却不料凤凰当先说了句：
“你现在另外去找个地方藏起来，我们活命的机会或许还能五五开。”
姬水心下一凝，听凤凰那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坚决道：“不行，我不一个人走！”
“你是怕我拿你当诱饵吗？”
“不，你救过我，现在境况这么危险，我要和你待在一起。”
“空间站爆炸的时候，我也是因为你才活了下来，算扯平了就是，不必跟我一起送死。”
“可你现在这样子，我怎能抛下你！”
“那你的话就不要那么多，打扰到我运气。”
“......？哦。”
姬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只是嫌弃自己太吵了。
当下她便准备离他远远的，自己去边儿上待会儿。
可就在她想要站起身来的时候，却忽然感到腹间一阵剧痛，命盘的运转速度也愈加快了起来，所带来的冲击力让她一时有些承受不住。
怎么回事？！
姬水一时有些慌乱。
体内的命盘有些不受她控制了，极速运转着，仿佛就要挣脱出她身体了一般。
而一旁的凤凰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越来越炽热，热得她觉得自己的肉身都快化了，那股热浪将她的皮肤烧得通红。
心念一动，姬水体外紫金甲衣浮现，只是这次再现，它已不如往日般神泽璀璨，光华更加内敛。
可即使是寒暑不侵的紫金甲衣，也不能阻止自凤凰身上传来的那股炽热。
姬水体内的灵力被命盘疯狂凝聚，命盘中的阳鱼不知什么时候摆脱了阴鱼，升入她的五脏六腑间，四处窜动。
大量阴气在她体内肆虐，与那阳鱼搅在一起。
龙鳞也受到影响，在其中硬生生地定住，不再起伏。
第四十二章：至阳转化
一时间，姬水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是个大炼炉，外面烧着神火，里面凝练着宝药。
只是这并非什么好事，她整个身体内部都被搅做一团了，全乱了套。
姬水也尝试着像往常那般去引导灵气运转，可是却效果甚微。
到底还是缺少了太阴秘术真正的牵引之法，如今灵气与阴阳命盘暴动，她竟没有丝毫解决的办法。
这让姬水郁闷无比，明明是凤凰身体出了问题需要调整，怎么这莫名其妙的自己也闹出毛病了呢？
而且这多半是与凤凰身体内的那股炽热的气机脱不了关系的。
凤凰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姬水“记恨”上了，他的状态也相当糟糕。
体内的灵珠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包裹着，不断地驱散、瓦解着他凝聚的灵气。
凤凰不断地催动、运转心法，用尽一切能用之力地同那股力量抗争着，却怎么也化解不开它。
原本黑漆漆的洞穴中，一会儿被一道火光照亮，一会儿又有一道阴气弥漫出，显得神异无比。
不知情的生灵路过此处，还以为这洞穴靠着吸收天地精华，而逐渐成精了。
姬水被浓郁的阴气吞没，固封住她周围的气机，不让体内的阳鱼寻着机会跑出去。
渐渐地，她倒是把握到些要点，开始有效地控制着那些阴气，用它们聚拢灵力，回归命盘。
虽然命盘的速度仍没有缓下来，但她的身体已不如先前那般难受了。
姬水逐渐平定下来后，也忽地意识到，似乎正是她体内的阳鱼，把凤凰身上的炽热气机牵引过来的。
她虽不明白其中缘由，但既已找到了源头，心中忽而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姬水心想神动，没有半分顾忌。
她尝试利用阴气将阳鱼包裹住，而后主动在身前给它开了个气口，控制着它缓缓凝出体外。
阳鱼有灵，感受到主人的动作，竟是不再那么暴虐，虽也依旧跳脱着，但好歹在可控的范围内。
如此姬水便更放下心来，将那阳鱼引到了凤凰的面前。
阳鱼本是至阳之物，平日里在姬水体内也只起个装饰作用，甚至姬水都不明白她体内为什么要有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存在。
但她知道的是，太阴秘力才是她灵气中的主导。
恍惚间，她又想起了命盘开启之初的情景。只是记忆有些模糊，辨不出什么了。
她只记得那个梦中之人，似乎叫“太阳”？
太阴、太阳。
这与她到底有什么关系？或者说与前世的她有着怎样的联系。
姬水很快摇了摇头，即使深想下去，她也寻不到答案。
阳鱼被放出体外后，便开始吸食着凤凰身上的火光。
凤凰只觉得有一股外力在拉扯着他，刚开始很痛苦，灵气被不断剥离出体外。
但随即而来的，却是一阵阵更加浓郁、更加纯密的暖流。
“至阳气！”凤凰心中震惊。
不知为何，他体内的灵气在被不断剥夺，而后又莫名被换了回来，回到体内的却是一股极为纯正的至阳之气。
离火宗一脉的修行之法至阳至刚，但这并不等同他们体内的灵气便为至纯的阳气。
凤凰欣喜之余更是加快了心法的运转，同时也发现那至阳的气息，竟可以帮助他缓慢地吞噬体内那股奇异的力量。
姬水体内的灵气已经恢复了正常，命盘也不再异动。
只是其中只余一条阴鱼，在龙鳞周围游动。
那阳鱼吸食又吐纳阳气，却并不将它们传回姬水体内。
它仿若一个饿极了的孩子，拼命地抓捕着营养物质补充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阳鱼仿佛吃饱了，纯白的身体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火光，随后不等姬水牵引，便自己钻回了她的身体。
阴阳两鱼重合，回归命盘。
姬水忽然觉得体内的灵气异常的充沛，命盘上也不再只是丝丝缕缕地浮现。
无形的灵气仿若一片雾海，溢了出来，将命盘掩盖，若隐若现；阴阳两鱼在其中翻腾，如戏水一般。
龙鳞周身也凝聚着灵气，将它滋养得熠熠生辉。
姬水觉得自己的修为似乎增进了许多，仿佛体内有着用不完的力气。
最终她收回灵力，从内视中醒转过来。
而凤凰仍旧在调息，只是脸色要比先前好太多了。
姬水略微放心，站起身来，却隐隐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好像......又长高了？”
姬水惊讶地发现，她的身体再次有了变化。
只是却不像当初在梓崖幻境那般差别巨大。
四肢长长了些，却也不过是十岁左右少女的身体。
“咦？不漏风了？”
姬水摸了摸，发现自己的门牙也重新长出来了，于是她猜测道：“真是因为灵力增长了？”
她记得白衣曾说过，因她喝了那蓄满灵气的玲珑浆，才会导致身体发生变化。
想通此事后，姬水万分苦恼：“要是我每厉害一分，身体便长大一分。那岂不是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老去、死去了？”
然而，这也并不能阻止姬水想要变得强大的决心。
没过一会儿，凤凰也醒转了过来。
他收回灵力，长身而起。
“你恢复了吗？”姬水问道。
“你......声音怎么了？”
凤凰一愣，而后他自掌心聚出一道火光来，照亮了洞穴。
蓦然见到了姬水如今的模样，他则更加震惊：“你是谁？！”
这反应也在姬水的意料之中，只听她说道：“我是这洞中的精灵。”
“姬水？！”
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凤凰还是一下子拆穿了她。
“你别叫我的姓，小黑不让我告诉别人的。”
“小黑是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
“也姓‘嵇’吗？”
“不吧。”而后姬水正色道，“你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做梦时不小心说出来了，可你千万别告诉别人，不然会有人要害我的。”
这也是黑泽告诉她的。
“害你？”凤凰倒是不明白了，“‘嵇’是灵族大姓，放眼四相界敢主动招惹的可没有几个。”
“灵族？”姬水讶异，“可我是仙族的啊。”
“你双亲都是仙族的吗？”凤凰问这话的时候神色有些异样。
姬水摇了摇头：“母亲是人族。”
凤凰心中一动：“还真是巧了。”
第四十三章：脱离险境
姬水不明所以，但凤凰却没有接下去谈及的意思。
于是她便问道：“灵族也有个姬姓吗？”
“不是灵族也有，那个姓氏是灵族某一大族专属的。”凤凰想了会儿，又问道，“你的姓是哪个字？会写吗？”
姬水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用灵力在石壁上描画了出来。
凤凰看着那发光的字体，叹道：“竟然还有这种姓。”
“你得答应我不要告诉别人。”
“放心。”凤凰正色道，“我没有出卖朋友的习惯。”
他似乎从没把姬水当成过寻常小孩儿看待。
“我们是朋友吗？”
“出生入死，不是朋友是什么？”
“可是你也出卖过我啊。”姬水指在山贼寨子里的那件事。
“那只是权宜之计，那叫做谋略。”
姬水觉得无言，顿了顿，说道：“那你的修为恢复了吗？”
“还没，要休养一段时日。不过那邪门的禁锢力量已经被我清除干净了。”
“那就好。”
“好什么好？你还没有解释你这是什么个情况？”
说了半天，终于让凤凰逮着机会询问姬水身上的变化了。
姬水也没法解释，只道自己可能是因为灵力增强导致的。
凤凰抓住她的手，感应了一下：“不过是从生元境初期，修到了圆满，怎么会生出这种变化？”
而后他又皱着眉想了想，忽然惊异道：“你是不是肉身有缺，得灵气滋补后，便会逐渐修复成完整的样子？”
姬水一喜：“那我是不是修复之后，就不会一直老下去了？”
凤凰若有所思，姬水相当于默认了他方才的话。
“小丫头，你身上藏着的秘密，可比我想象中的要多得多啊。”
“我还觉得你神神秘秘、奇奇怪怪的呢！”
“那你知道你到底多少岁吗？”凤凰忽然问道。
姬水扳着手指头想了想：“从出生开始算，大概快三个月了吧。”
“......”
凤凰不再言语了，看姬水的眼神也有些怪异。
也不知道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两人歇了一会儿，便准备离开这洞穴，一同往离火宗去。
凤凰不知从什么地方取出一件干净的白袍来，给自己穿上。
姬水想，那大约也是同她龙骨手镯那般相似的空间器物吧，便也没有太过惊讶。
本是出洞的时候，姬水还感叹着两人幸运：“好在咱们藏得隐蔽，这么久了也没有被发现，想来是彻底安全了。”
说到底还是她涉世未深，想法太过天真，没有凤凰那般沉得住气。
当两人正好在洞门口撞见那道灰色的身影时，凤凰毫不留情地对她嘲讽道：“高兴得太早了吧！”
姬水愤愤地盯了他一眼：“咱俩可是拴在一起的，净说些风凉话！”
“我这是让你记住经验教训。”
“那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姬水指着前方说道。
“你们果然在里面！”灰衣人适时接话。
“完了。”姬水心里咯噔一下。
而灰衣人看了她一眼，却有些迷茫：“你是......你怎么......”
当下是灰衣人意识到姬水变得不同了。
但姬水可不想被他关注着，更不会闲着发慌向灰衣人解释。
她默默地往凤凰身后移了移：“可就靠你了啊！”
凤凰一脸淡定：“我没跟你说吗？我现在连半成的修为也使不出来了。”
？？？
姬水小脸一僵，而后恨不得能把眼睛瞪到凤凰身上去。
“那我们可怎么办！”
“逃吧。”
“他堵在那里的，往哪儿逃啊？”
“没事。”凤凰说着便拉起姬水的手，就那么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去。
姬水看着他这一顿操作，腿都不利索了，走得东倒西歪的，特别是在经过那灰衣人身旁的时候，她差点没一头磕在凤凰腰上。
等两人完好无损地走出洞穴上百步之后，姬水才回过魂儿来。
“他、他、他怎么没追上来？”姬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你看不出来？”凤凰慢悠悠地瞥了她一眼，“他被定住了，动不了。”
“怎么会这样？”这着实超出了姬水的理解范围。
“你以为我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北离山，这是我离火宗的一处道场。”凤凰眼中透着傲然，“既然真的追到了这儿来，那也活该算他倒霉。”
“那......就把他扔在里面不管了吗？”
“我们先回宗门，自有人来收场。”
姬水点了点头，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眼下终于能到离火宗了，还是有离火宗的弟子带路，想来不会再出什么差错了。她便也稍微有些兴奋。
“带你去宗里玩还可以，不过后山你就别想了。那是重地也是禁地。”凤凰再次告诫道。
姬水默不作声，若是进不了后山，那她要如何拜师修行呢？
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先去看了再说，万一给她逮到机会了呢？
凤凰一眼便看出这小丫头片子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他也没再多说，只是心下里决意多多看着她点，以防她做出什么后果不堪设想的事情来。
北离山距离火宗不近，若是走官道的话，至少也得一天一夜的路程。
可凤凰带着姬水穿插着林间的小路，竟是在当天夜里便抵达了目的地。
“嗯？你确定是这儿？”
姬水站在一片荒地上，四处看了看，却没见着任何有关宗门的影子，别说建筑了，就连座山头都没有。
凤凰神秘地笑了笑：“抬头。”
“头上也什么都没有......哇！”姬水忽然呆住了，“好多灵气啊！”
只见他们头顶上方，有一片凝聚成型的云朵，在漆黑的夜空下闪烁着莹辉。
仔细一看，那些竟然是浓郁的灵气聚集而形成的。
“难道离火宗在那上面？”姬水觉得很是神奇。
“连这都不知道，还敢自己一个人万里迢迢跑过来拜师？”凤凰笑她，“圣门仙宗，哪儿有落在凡尘的。”
“我是不知道，但我可以问啊。”姬水并不在意这些，“那我们应该怎么上去啊？”
“抓住我。”凤凰伸出手去。
姬水记得在空间站的时候，凤凰似乎是腾空飞行过一会儿的。
可如今他灵力尚未恢复，也不知道他带着她到底能不能行。
万一飞到半空中手滑没抓稳，让她摔下来可怎么办。
迫于凤凰那淡定却不容置疑的神情，姬水有些迟疑地把手交给了他。
第四十四章：偷寻后山
凤凰皱眉：“怎么一副要丢掉小命的样子？”
“你、你有把握吗？这么高摔下来的话，我摔死的几率有多大啊？。”
“你多虑了”他白了她一眼。
随后只见凤凰脚下一跺，一缕灵气自他所立之处升起，快速勾动着纹路。
两息的时间，地面上便现出了一个法阵来，二人正处于法阵的中心。
随即，凤凰自指尖诞出一簇火苗，缓缓将其接引进法阵之中。
那法阵顿时灵光四射，将暮色间的景物照得格外清晰。
姬水只觉得眼睛一花，生出了些晕眩之感来。
而后，便觉所见所感全都明亮了起来，山泉流水、飘花净池尽在眼前。
哪儿还有什么荒地？
那灵气浓郁得如凝露坠入花丛，七色的虹光架起桥梁，连通着一座又一座高耸的玉宇琼楼。
这里遍地种满了仙花神草，灵鸟在枝头轻吟，异兽在林间奔跑。充斥着生命的活力，又含着份超脱于世的静谧。
“这里真是仙境！”姬水说出心中所想，“我还以为离火宗到处都是火呢。”
“疯了吧？本来修行就枯燥乏味得很，若周遭环境不弄得舒服一点，走火入魔的人怕不是要一直排到上清天界去了。”凤凰如此说道。
“那为什么下面明明是夜晚，这里却是白昼呢？”
“这里设有结界，与外界并不相通。而修行之人哪分什么白昼与黑夜的？只有修炼和荒废。”
姬水点点头，表示受教。
随即又被这周围的景物深深吸引。
她对这仙境里的一切都感到很新奇，便忍不住在这里碰一碰，那里摸一摸的。
更令她高兴的是，竟有一匹生着独角的小白马跑过来与她亲近，一点也不怕生。
“奇怪，怎么没人看守？”
凤凰见着那小白马，逐渐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他叫住姬水：“你在这附近不要乱走，我先进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姬水道。
“我担心宗门可能出事了，你待着这里安全些。”
姬水想了想，也没有硬跟着，反正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去了反倒怕拖后腿。
凤凰又嘱咐了姬水几句，便朝那殿宇楼阁处走去。
姬水看着他的背影，眼珠子一转，而后心中动了念头。
——不如趁此机会去找找那后山，反正四下里也没有人看守。
打定主意，她第一反应便是看向那小白马：“马儿、马儿，你知道离火宗的后山在哪儿吗？”
白马通灵，虽不会灵长语，但常年在这仙宗生活着，耳濡目染的，想必也是能听懂些她所说的话的吧。
只见小白马高兴地扬起蹄子，似乎是在对姬水回应着，而后当先走在前面为她引着路。
姬水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却也不敢大意，一边跟着小白马走着，一边谨慎地观察着周围有没有人。
这离火宗看起来地域广阔，如同仙境般，但还真有些冷清，许久也未能见到一个人影。
周遭用来充背景的奇异小生灵倒是让她见识了不少。
姬水随着小白马穿过了一片草地，进入到一座小竹林间。
竹林郁郁葱葱，萦绕着灵气。与尘世间的不同，它们像是一节节碧玉，晶莹温润。
穿过这竹林之后，小白马便停了下来。
可眼前除了一汪池水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姬水疑惑地看向小白马：“这是后山吗？”
山呢？
而且也不“后”啊。
这里距离火宗的入口处，也不过就一里而已嘛。
可小白马只顾对着她叫了几声，而后便兴奋地围着她打转，姬水看不明白，也不知它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姬水挠挠脑袋，却在不经意间瞥过那池水，莫名觉得有些异样。
那水面上浮现的灵气，比别的地方的都要浓郁许多。
且见那池面并不平静，不时便有阵阵波纹划动。
姬水越看越觉得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莫非这池子里，另有玄机？
还是说，通往后山的入口，就在这池子底下？所以小白马才带她到这儿来。
姬水脑洞大开地想了许多种可能。
但最后她还是犹豫不决的，没能作出决定。
因为她实在不想跳入这池子中去一探究竟。
“为什么我老和‘水’过不去了？”姬水郁闷道。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姬水怕是凤凰找来了，霍地转过头去，却见到一抹从未见过的清丽身影。
那女子并不是很高挑，有些偏瘦弱。一袭水蓝色的长裙穿在她身上，飘然出尘，怡然独立。
她的眉毛细细的，不觉锋利，眼睛圆圆的，如水柔情；脸是鹅蛋脸，描画精细却不刻意。
真真一个好看的美人儿，哪怕是善妒的同性见着也不忍心对她生出敌意。
姬水一时竟看得呆了。
“你是何人？”女子的声音也如她人一般温柔。
“我叫阿水。”姬水心中没有半丝戒备。
女子微微皱了皱眉：“你不是离火宗的弟子。”
“我、我是来拜师的。”她回过神来，没敢提后山的事儿。
“拜山盛典还没开始，山门后日才开放，你是怎么进来的。”
“是离火宗的一位弟子带我进来的。”
“那他人呢？你为何又到了这儿来？”
“我......我迷路了。”随后她又试探着问，“这是哪里啊？”
“这是我修行之地。”
姬水得此答案，则更加困惑了。
而后她看向始这女子一出现，便跑至女子脚边趴下的小白马，一脸的不解。
却见白马朝她眨了眨眼睛，而后用头示意她注意那女子。
“你想说的该不会是......让我向她问路吧？”姬水垮着脸嘀咕道。
她要是敢让离火宗的人知道，她在打他们禁地的注意，那她不早磨着凤凰带她去了吗？
女子耳目聪颖，疑道：“问什么路？你要去哪儿？”
姬水尴尬地笑了笑：“我这不是迷路了嘛。”
“你是被哪位弟子带进来的？我可以把你送到他那儿去。”
女子显然是觉得姬水身份可疑，并没有相信她所说的出现在宗门里的原因。
姬水想了想，如今再一个人去找后山怕是不现实的了，不如暂时先跟凤凰汇合，再慢慢找机会。
想至此，她说道：“他的名字叫凤凰。”
第四十五章：暂住离火宗
“你说什么？！”女子恍惚觉得自己听错了，面上露出不加掩饰的震惊。
“凤、凤凰啊。”
“大师兄？！”女子顿时又露出惊异与欣喜来，“他回来了吗？他是否平安？”
“他受了点伤，不过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姬水怎么也没想到凤凰会是这离火宗的大师兄，他看上去年纪也不是很大啊，应该比眼前这女子还要小几岁。
女子似乎很关心凤凰，一听到他的消息便很是急迫：“大师兄现在在哪里？”
“他朝那边的殿宇群去了，说是担心宗里出了什么事。”
女子一听，转身就要往竹林外跑。
“我跟你一起去！”姬水喊道。
女子点头，她确实不能把这个可疑的少女一个人留在这儿。
然而，她们才刚一起踏出竹林，便见到凤凰匆匆赶来。
女子一见真的是自己的大师兄，千言万语，一时却又卡在喉间说不出来了。
凤凰瞪着姬水：“不是让你别乱跑吗！”
“我迷路了嘛。”这句话姬水已经说得相当顺溜了。
“但愿是吧。”
姬水吐吐舌头不说话了，毕竟凤凰可是知道她来此处真正目的的人，想瞒人家也不会信。
“洛菡。”凤凰这才看向那女子，“为何宗内弟子全都不见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女子终于回复过来，说道：“大师兄，你平安归来了便好。门内弟子是奉师父之命出去寻你了。”
“那我父亲呢？”
“宗主在后山祈福，自你出事起便没有出来过。”
“你们既然都知道了，那白鹤与周湉定是回来了，可安好？”
“师弟师妹无恙。”女子眼中微微含泪，“是你的业火红莲护住了他们。可我们都以为你已经......”
“无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凤凰打断道，“去敲警钟，让父亲出山，召回宗内弟子。”
“是。”女子领命，正想离去，却瞥见姬水，“这小姑娘是师兄你带回来的？”
“是她救了我。”凤凰如此道。
姬水一愣。
实际上，那天只是个巧合。
若不是在爆炸的时候，凤凰刚好扑在了她身上，顺道被紫金甲衣给护住了，她就是想救他也没那个能力。
更何况，后来若不是凤凰，她早就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能不能保得住小命也还说不准。
如今凤凰这是要把功劳全推给她，倒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接受了。
那女子闻言也并没有怀疑，哪怕眼前这个少女所散发出来的灵力实在是低微。
她对姬水说道：“方才竟怀疑你是偷入进来的，多有得罪。”
“客、客气了。”
“那师兄，洛菡去了。”女子微微一笑，并未多留。
姬水这才得了空闲，向凤凰询问道：“竹林里面的池子底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啊？”
“怎么了？”
“我方才见着那池面，觉得有些奇怪。”
“比如呢？”
“你说那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通道之类的？”姬水说出了极为明显的暗示。
凤凰冷笑一声：“你果然还是在找后山。”
“我要修行啊！”姬水理直气壮地道。
“我离火宗先贤沉眠之地，你能修什么？坟吗？”
姬水一怔，这个她好像真的会。
黑泽不是说，那仙坟就是她以前自己修建起来的嘛。
于是她对凤凰信誓旦旦地道：“若是让我找到师父，在修行的空闲之余，也不是不可以。”
“你自己听听你这话有多荒谬。”
“哼，是不是你们后山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关你什么事！”凤凰有些生气。
若是没有秘密，那后山为什么会被设为禁地？除了宗主外，其余弟子只允许每年祭拜大典时进去。
凤凰自然了解后山不简单，可这些也不是姬水一个外人可以随便窥视的。
若是稍有不慎，便会被人以细作定罪，以宗法论处。
到时候真惹出什么乱子，就是他都不一定能保住她。
姬水有些泄气，好不容易来到了离火宗，却是进不得后山，拜不了师。
“咚——”
这时，一道宏大、沉闷的钟声响起，在离火宗境内回荡。
姬水望了望钟声传出的方向，叹息一声：“那我怎么办？修不成仙法，我什么时候才能强大？”
凤凰没有立时接话，思虑了一会儿，才道：“不如你先在离火宗住下。反正你才刚入门，仙修前两境几乎都是用来修灵气的，在哪儿修不是修？你也可以跟着我们宗内的弟子一起听课修行。”
“可我体内的本源属阴啊。”姬水不解道。
凤凰不是说过，她的体质不适合在离火宗修行吗？
“我去藏书阁给你寻本属阴的修炼心法就是。”
“藏书阁？”姬水的关注点一下子跑偏。
“怎么了？”
“藏书阁与藏书楼有什么区别吗？”
“一种东西，叫法不同而已。”凤凰像看弱智一样地看着她。
“那我能去藏书阁吗？”姬水顿时又兴奋了起来。
“不能，禁地。”
“为什么藏书阁也是禁地？那不是认书识字的地方吗？”姬水气愤道。
“藏书阁藏了许多功法秘籍，自然要限制人出入。我能给你带一本心法出来已经很好了。”
凤凰有些磨牙，在他家地盘上随心所欲，她还有道理生气了？
“可一本书能教我什么？都没有师父指点。”
“等过段时间开仙武大会，我一定尽早地把你引荐给万法仙宗。”凤凰有些嫌弃地说道。
万法仙宗，九龙可是曾经一致拒绝让她去那里修行。
但是她又答应过卫栖歌会去万劫仙宗找他。
如今又没有办法进后山找师父，那她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万劫仙宗呢？
姬水犹豫着。
凤凰见此，知道有转圜的余地，便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些事先不急，你跟我走。”
“去哪儿？”
“给你安置个住处。”
“哦。”姬水点点头，“不用我陪着你一起睡觉了吗？”
“......”
不久之后，凤凰将姬水带到一座殿宇内。
在众多亭台楼阁中给她选了一个最偏僻的院子。
这里依山傍水，风景怡人，灵气也十分充裕，非常适合养性清修。
第四十六章：太阴秘术
最主要的是，从这里出去的路只有一条，且需经过凤凰的居所，便于他看管着姬水的一举一动。
当然，这些个他并没有与姬水细说。
院子里的屋舍布置、设施等都是现成的，平日里都有专人来打扫，为的是只要有人来便可以随时住下。
“我晚点儿再来找你。”凤凰将她送至便要离开。
“你去哪儿？”
“与我父亲细说遇刺与山匪的事情。”凤凰没有隐瞒。
“好吧，你放心去吧。”姬水朝他挥挥手，“我这次真不乱跑了。”
折腾了一整天，她也有些困了。
哪怕现在在离火宗内是个大白天。
凤凰又盯了她半晌，才转身离开。
其实，姬水也不是没有再次偷溜出去寻找后山的念头。
只是离火宗实在太大了，她刚刚跟随着凤凰都有些辨不得方向，此时若再这般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窜，也不知道得找到猴年马月去了。
反正现在已经来到了离火宗，倒不如玩几天熟悉熟悉环境，再慢慢地打探后山的下落，不是更容易些吗？
想至此，她也就不再烦闷了。
随后，姬水从那简单却雅致的卧房内搬出一把椅子来，放在院子里，坐在那儿闲暇地欣赏着离火宗的风景。
看着看着，她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可姬水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而是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潜入了体内的命盘中，在那阴阳两鱼间窜动。
此时她体内灵气充裕，命盘自行运转着，却不再汲取外界的灵气，而是将自身已有的那些灵气凝练、压缩。
阳鱼之前身上产生的火光并没有消散，反而愈加浓烈。
它在命盘上跳脱着，倒是比那阴鱼还要活气几分。
姬水本是不知自己身在梦境中的，她还以为自己如此勤奋，明明困得不行了，还支撑着在修行呢。
直到那道人影再次出现在她眼前，她才意识到，自己又做了一个关于前世的奇怪的梦。
只是这一次，她脑海中一切有关前世的记忆都没有了，潜意识也没能让她琢磨出几句言语来。
“你是谁？”她只好主动上前问道。
那个人影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但她对他依旧感到熟悉。
“我要离开了，来此向你道别。”那人没有回答她的话。
“离开哪儿？”
“他已经回来了。”
“你在说什么？”姬水一头雾水。
渐渐地，她发现那人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根本不是在与她对话。
“我们会再相逢的，下一次，他就能认出你了。在离开之前，把你的东西还给你。”
刚说完，那模糊的身影便开始渐渐消散开来。
姬水此时心底没来由地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感觉——他将要永远地离开她的生命了。
姬水不禁有些慌乱地喊道：“你到底是谁？他又是谁，你要还给我什么？”
而那身影再不能说话，光影缭绕，转瞬消散。
而后，姬水便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
她逐渐脱离了命盘，越过了阴鱼阳鱼，与龙鳞擦身而过，一直升到了很高很高的地方——不像在血肉之躯内。
她低头往下看去，脚下空荡荡的。
而在她的四周挂满了一根一根的锁链，密密麻麻的。
它们其中的一头向八方伸展，一直蔓延到肉眼不可触及之地。
而另一头，却又像巨蛇一般，齐刷刷地朝姬水捆缚而来。
姬水没有挣扎，也无法挣扎。
那锁链速度太快，转眼便缠上了她的身体。
但她却没有感到什么异样，就连与那链子相碰，所产生的触感都没有。
这时，自脚下忽然升腾起一阵黑雾，将姬水与那些锁链包裹。
那是太阴之气！
不，不仅如此。
准确地说，那是九龙曾经从仙坟中取来的阴脉，如今竟是从她命盘的深处冲了出来。
阴脉由雾状逐渐聚合，围绕在姬水身侧，渐渐地，它竟化作成一条黑色巨龙。
巨龙通体纯黑，生有五爪，龙须如柳枝垂下。
它没有鳞片、没有眼睛，亦不能口吐灵长语。
它盘旋在姬水身体周围，而后又冲至她的面前，开始不断地变幻、不断地移形换影，似乎是在演示什么。
一个又一个符文通过它的身体显现出来，勾画出一道又一道繁复多变的轨迹。
这些看似虚幻且毫无章法可言的东西，却一丝不差地自主印在了姬水心间。
“这是——太阴秘术！”
待那阴脉停止异动，重新盘绕在姬水身上时，这一念头也跟着出现在她脑海中。
太阴秘术！阴起、阳息，转轻清之气坠重浊。
阴阳本相依，同生入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
阳变阴合，五气顺布。
是以虽为太阴之秘，乃合阳而行，阴阳互补、两仪互立。
源为之道，道为阴阳，元始生一，化生万物，生生不息。
姬水神思归本心，默转太阴之秘，运灵元周游躯身，祛浊气，净道身。
体内灵气开始随着那一道道繁复的线路轨迹，有序地在命盘、四肢、五脏中流转。
待其游转了四个大周天后，其体内浊气才尽数被除，只留命盘中吞吐的纯净灵气。
阴阳两鱼相伴，回归命盘，自行运转，却不再现其身。
龙鳞轻轻散下余辉，与命盘相互接引。
顷刻，姬水中止秘术运转，睁开眼来。
此时院中花草依旧，绿水青山，只是其间蕴含的灵气不知为何稀疏了几分。
“他说要还给我的，难道就是太阴秘术？”
姬水并没有得到别的东西，故作此猜想。
只是那人到底是谁？
太阳？
可太阳又是谁？
姬水恍惚间记起，当日在梓崖幻境中，她第一次梦见那人的时候。
他便说过“还给你了......”，这样类似的话。
“小黑说，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姬水喃喃自语，“可过去的记忆又并没有全部消失......”
她在不知不觉间，生出了些想要探寻过去的念头，特别是关于那个人的。
——弄清太阳是谁，对她很重要！
姬水神思凝重，眺望向远处，却什么也收不进眼中。
第四十七章：火灵
忽然，她察觉出身后有一阵异动，似乎自己的感知又灵敏了许多。
那是属于灵力的波动，内敛着，她分辨不出强弱。
姬水转过身去，只见一名红衣女子静立在她眼前。
眉心的红纹最是惹人注意，其次便是她那凤鸟一般的眼睛。
女子无意间散发出的微弱灵力中，带着至阳的气息。
想来应该是离火宗的弟子。
姬水正想向她解释自己的由来，却不料那女子当先开了口，让她一时愣在原地。
“你是阿水？你来了。”
“你......认识我？”
“碧月托我照顾你。”
姬水愕然：“你就是我要拜的师父？！”
姬水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其相见。
哪知女子却摇了摇头：“我不会做你师父，这世上，没有人能做你师父。但我会帮助你，引导你走上那条路。”
姬水有些懵懂：“你既教我修行，又不做我师父，那我该称你为什么？”
“我叫火灵，你总是叫我名字的。”
“我们以前也认识吗？”姬水下意识便问道，“那你认识......”
“太阳”二字她并未说出口，话到嘴边，却又莫名不愿向他人提及了。
火灵也没有追问，只是道：“我本打算用我的至阳之火，来引出你体内的太阴秘术，使你真正踏入修行的。可现在看来，也不用我多操心了。”
对于这件事，姬水也没多解释什么。
哪怕面对的或许是故人，她也不愿轻易告知方才梦里发生的事情。
火灵又道：“若不是你体内太阴秘力复苏，我也无法一下子察觉到你。”
“我想去找后山的，可是听说那是禁地。”
“是。”
“而且我还听说，那里住着的都是些英灵。我还以为，你会和小黑他们长得差不多。”
“......”火灵有些抱歉，“我本应该提前去接应你，可是宗里出了些意外。”
“怎么了？”
“无事，现在已经解决了。”火灵笑了笑，“倒是你，怎么进到这离火宗来的？”
“我是被凤凰带进来的。”
姬水看着她露出哑然的表情，怕她不认识，顿了顿，又说道：“他好像是离火宗的大弟子。”
“你怎么会和契儿待在一起？”火灵显得很震惊。
“谁？”姬水没听清。
“火契啊，小字凤凰。不是吗？”
姬水呆愣住了：“这离火宗里，还有别的凤凰吗？”
“绝无仅有。”
原来，火契才是凤凰真正的名字。
姬水默默地消化了一会儿。
又听火灵接着道：“我也正是为了他的事情而耽搁了。”
姬水这下子明白了，而后便也没有隐瞒，将自己与凤凰相遇的事情，以及后来发生的种种，都简略地告知了她。
“原来如此，那也是有幸了。”
“可凤凰明明跟我说，后山上没有生灵活物，看他说得那么认真，原来竟是在骗我。”姬水哼哼道。
“他并没有骗你。”
“嗯？”
“他还不知道我的存在。”
“什么？”
“这件事牵扯甚多，我也不便与你细说。只是若旁人问起，你也千万不要透露出我来，哪怕是契儿。”
“为什么？”
要搞得如此神秘。
“我早应是个死去的人了，在此苟延残喘罢了。”
姬水却道：“你既然还活着，那便不是应该死去的。”
火灵听了这话神色依旧黯然，却也没那么多感伤了。
“既然你已经在这里住下，便不必随我去后山了。”
“那你还教我修行吗？”这是姬水目前最关心的。
“太阴秘术你已掌握，便可就此修炼提升灵力，待到达生元境圆满之后，我再来教你如何突破。”
姬水记得，凤凰曾说她已经达到了生元境的圆满，只是方才用太阴秘术清浊祛污，如今体内灵气的总量确实少了几分，不再充裕。
想来是因此境界跌落了些。
姬水问道：“生元境是修行的最低境界吗？”
“怎么，你连这个都还不知吗？”火灵对此感到十分诧异。
姬水摇了摇头。
“碧月他们怎么搞的？”火灵皱眉道。
“额。”
白衣曾说过，他们九条龙天生便不用修炼，因此可能在这方面也没想那么周全吧。
姬水在心里为他们找着借口，但却没有解释出来。
“真厉害了嘛，这是打算全部交给老娘承包了啊？连境界都不给说一下？当初到底是哪头龙出的馊主意？这般不要脸皮！”
火灵突然面露凶色，姬水对这变化毫无思想准备，顿时便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火灵回过神了，也瞬间意识到了不妥，她“嘻嘻”地笑了笑，便又恢复到先前那般，平静、温和。
并解释道：“实在是那些个龙懒得太过分了嘛。”
姬水能说什么？只能跟着笑着点头。
“咳，那我来告诉你仙修的等级分段吧。”
火灵很生硬地转移话题，但姬水也很乐意得知这个信息。
在火灵生动的讲解下，姬水大致了解了关于“人境”的基础等阶划分。
所谓人境，与之相对应的还有圣境和仙境。
但如今在四相界，涉及到的绝大部分人事物，都在人境的范围之内。
所以其他的火灵也没有与她细讲，没到那个阶段，说了怕她也记不住。
更怕得知那仙路曲折渺远，令她徒增烦恼，便只挑了近前的说。
人境的仙修需要经历九个大境界，这九个大境界也被称作脱离凡胎、迈入仙神领域的“九重天”。
只有一重一重天地压过去了，才有谈及成仙与长生的资格。
火灵还顺带提了提仙族的事，料想姬水也是不知道的。
据说在上一个世界破灭之前，仙族是生而为仙的，只是后来新世界变化，为平衡生态，这世间法则便将仙族的体质压制了。
虽然种族优势犹存，但成仙之路也得靠自己一步步去拼了。
所以如今的仙族只能称为仙族，而不能称作“仙”。
而后火灵又开始解释那九重天。
初始第一重：生元境。
元本源，道化万物，生生不息。
只有体内生出“元”之气，方可踏入这第一重天。
而所谓元，也就是天地自然万物之间的灵气，或称“灵元”。
第四十八章：我父亲要见你
这一境界姬水已经在命盘开启的时候便跨入了，如今只需继续聚灵，待灵元足够充裕后，便可达至生元境圆满，从而突破进入下一境界。
接下来的境界分别是错综境、宫藏境、先天境、涅槃境......一直到第九重——鱼跃境。
跨过九重天，自此海阔凭鱼跃，万族归龙门。
而九重天内尤为重要的涅槃境，则是修仙途中的第一道分水岭。
不是所有能聚集灵气的人，都有资格踏上最终的仙途的。
修士们需通过涅槃境的考验，要么浴火重生，要么在业火中毁灭。
不过涅槃，便一生皆为凡人，死后化于尘土。
涅槃以下，修士修行如处净土，涅槃以上，便是刀山血海。
而九重天之上，更是一步比一步艰难了。
“如今你就安心在此好好修炼，这里灵气比外界浓郁得多，修行起来也要容易得多。咱们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地来。”火灵最后说道。
姬水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修行之路漫长，光是人境便有这九大境界，姬水今后也不敢再同往常那般懈怠了。
只是仙途遥遥，却也并非无期，她相信，只要自己道心坚定，不论历经多长岁月，她也一定能到达她所期望的位置的。
来这人世间短短走了一遭，姬水学会的最深刻的一个道理，便是实力为尊，自身强大才能有话语权。
不然所做大多都是徒劳，甚至动辄便会丢失性命。
火灵见她小脸严肃，本想再同她说些什么。
却忽然神觉一动：“有人来了，我过段日子再来看你。”
姬水还没来得及道声“好”，火灵便消失不见了。
而后不久，姬水便见到了凤凰走过来的身影。
姬水本想询问有关他名字的事情，却又不能暴露出火灵，因此她便只好将这个问题暂时压在肚子里。
“还算你听话。”凤凰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姬水白了他一眼：“我刚睡醒呢。”
“那正好，走吧。”
“去哪儿？”
“我父亲要见你。”
“啊？见我干嘛？”
“你是我请来离火宗的客人，他身为宗主，见你不是很正常的吗？”
姬水这才后知后觉：“原来你父亲是宗主啊！”
于是，两人便一起出了这座小院子，往离火宗宗主所在的离云殿去。
一路上，姬水发现离火宗的弟子们都开始陆陆续续地回来了，随处可见一两道穿着相似的人影。
那些弟子若是正面碰上了，便会朝凤凰打个招呼，而后偷偷地瞄她两眼。
姬水也不断地打量着他们，皆十分好奇。
只是，却也没有一个弟子敢上前来询问、搭讪。
由此姬水猜想道：“你是不是人缘不好啊？感觉你的师弟师妹们好像都很怕你。”
“那叫敬畏。”凤凰否认。
姬水咂舌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冷冰冰的，不好相处。”
“那你当时还跑过来搭腔？”凤凰挑眉。
“我当时是好奇你的头发到底为什么是银色的。”姬水说道。
“那你现在觉得呢？”
“觉得什么？”
“我好相处吗？”
姬水想了想：“自然是好相处的吧，你除了有时候嘴上刻薄了点，待我还是不错的。”
“呵，你这到底是好话还是坏话？”
姬水笑了笑，没有回答。
而后凤凰将姬水带到了离火宗内的一座阵坛前。
这阵坛与她在昙昙城看见的大不一样。
此由七色彩石嵌造，自身便带着无尽灵气，也无需修士多耗力气去催动。
姬水见凤凰拉着她站上去后，略微有些疑惑，也有些之前的心理阴影。
不是说要去离云殿吗？
姬水不禁询问道：“我们这是要横渡到哪儿去？”
“抬头。”
又抬头。
姬水无言地看着头顶上方漂浮着的庞然大物，感叹道：“怎么你们宗的人都不恐高的吗？万一失足掉下来可怎么办？”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凤凰说着，指尖同样闪烁着一簇火光，将那阵坛激活。
熟悉的眩晕感袭过姬水的脑中，而后转眼两人便出现在了那空中殿宇内。
姬水望着门庭上的三个陌生字眼，问道：“这就是离云殿？”
“走吧。”凤凰点了点头。
离云殿的装饰并不刻意繁复，比下面的那殿宇群看起来更加大气、恢弘。
姬水跟着凤凰在长长的通道间行走，里面很安静，也不见人把守。
没多时，两人便来到了一座大殿内。
殿中很空旷，装饰大多以蓝白为基调，看着清幽宁人。
在那大殿的上位，坐着一名看上去很年轻的中年男子，而在他的左下方则坐了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此时正倒在靠椅上闭目养神。
除此之外，殿中便无他人。
见到姬水与凤凰走至殿前，那上位的中年人顿时笑了笑，还没等凤凰开口介绍，便当先说道：“这位可是阿水姑娘？”
“是我。”姬水回道，“你就是凤凰的父亲吗？”
那中年人看上去应该是个人族，头发是黑色的，与凤凰不同。但他们二人的模子却是有七分相像的。
“对，我名为火云天，多谢你当日救了我儿子。”
这离火宗的宗主看上去脾性相当温和，也不以自己的身份自居，似乎要比凤凰好相处得多了。
姬水摇摇头道：“我和凤凰是互帮互助，他也救了我不少次。”
火宗主赞赏地点点头，而后吩咐凤凰道：“契儿，快让阿水姑娘坐下，我们好好聊聊天。”
凤凰一顿，下意识地看向姬水，而他发现姬水也看着他，但眼中却并没有意料之中的惊讶。
难道她早就知道了？不应该啊。
凤凰皱了皱眉。
但他此时也没多问，带着姬水在一旁安置着的座椅上坐下来，自己则坐在她的旁边。
待二人都坐定后，便又听火宗主道：“阿水姑娘年纪不大，但胆识却不小啊。我已经听契儿说了，你是自己一个人从玄武王朝横跨到我朱雀境域来的。只是不知姑娘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呢？”
“我本是来拜师修行的，只是现在已经拜不了了。”
“哦？为何这么说？”
第四十九章：十分好说话
“因为她本源至阴，与我们宗的至阳至刚秘术相抵。”
凤凰怕她说出后山来，索性便抢着帮她回答了。
然而事实上，姬水自得见了火灵之后，便不再打后山的注意了。
“原来姑娘本就是要来我离火宗的啊。”火宗主似乎很高兴，“那又有什么关系，即使我离火秘术你学不了，那藏书阁中还有无数收集而来的其他秘术，总是够姬水姑娘习练的。”
“这么说，你是想让我一直留在这里吗？”姬水眼睛亮了亮。
“您把她圈在宗里做什么？”凤凰却不满意了，“您这藏书阁里的秘术再多，有人家万法仙宗的多吗？还不如等过段时间开仙武大会时，换个人情送过去。”
火宗主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而后才又看向姬水，说道：“那不如听听阿水姑娘的意思吧。”
“我当然乐意留在这里啊！”姬水毫不犹豫地说道。
毕竟火灵在这里，可以随时指导她修炼，她当然不用再做别的选择。
凤凰疑惑地看向她，之前他提及万法仙宗的时候，她不是还在考虑吗？怎么这一转眼态度就这么坚决了呢？
“那就这么说定了！”火宗主听了这个回复自然是相当欣喜的，“只是姑娘只身前来，你的家人就不担忧吗？”
凤凰一听，便知道自家老子打的是什么主意。
能在空间站炸裂下逃出生天，还救了他一命，姬水背后的势力定然是不可小觑的。
怪不得一开始就想着要把人留下来。
而姬水倒是没想那么多，只乖乖地回答道：“自然是担忧的。临走前我哥哥还说，我肯定不知要被人拐卖个多少遍，结果后来真的应验了。”
“你哥是乌鸦嘴吗？”凤凰道。
“契儿！”火宗主瞪了他一眼，“怎么这般没礼貌？”
姬水其实心里也是这样觉得的，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因而也想起了那个身上沾满“霉运”的小道士，不知道白衣最后有没有把他放了。
但此时姬水见到有人凶凤凰，凤凰还不敢还口的样子，一时竟觉得心里还挺高兴的。
便也就更没多说什么。
凤凰白了她一眼，而后便彻底闭嘴了。
“阿水姑娘勿怪，契儿是拿给我宠坏了。”火宗主道。
凤凰：“......”
“不怪不怪，我都习惯了。”最后姬水还是心软，觉得自己应该帮凤凰挽留点面子。
凤凰：“......”
火宗主“哈哈”一笑，而后又说道：“其实这次让契儿把姑娘请过来，最主要的还是为好好答谢姑娘。不知姑娘可有所求或是困处？不妨说出来，也好让我尽一番心意。”
凤凰听到这里心中咯噔一下，紧张地注视着姬水，那眼睛瞪得恨不得要将她吃下去。
姬水心中却是高兴得很，但还是先弱弱地试探了一句：“说来我倒是还真有一个心愿，只是......”
“但讲无妨。”
“其实，我有一个地方很想去。”
“哦？”
“就在离火宗内。”
“是吗？是什么地方呢？”
“凤凰说，那里好像是一处......禁地。”姬水越说越不好意思了。
但看在凤凰眼中，她那是心思深沉、得寸进尺、脸皮厚。
“既然是禁地，那你就不要想了！”凤凰终于忍不住出声道。
哪知火宗主脸色未变，依旧如常，还仔细地思考了一下：“离火宗的禁地倒是有好几处，不知姑娘说的是哪一处呢？”
“父亲？”凤凰惊愕。
他老子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好了？
往常知晓别人要打离火宗禁地的主意，那不是跳得比谁都高吗？怎么如今竟是这个态度？
难道真是为了答谢姬水救了他这个宝贝儿子的性命？
呵呵。
凤凰不信。
可火宗主并没有理他，而是看着姬水等她答复。
姬水眨眨眼，终于说出口：“我想到离火宗的藏书阁里看看。”
“啊？”
火氏父子两人闻言均是一呆。
而后二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脸上明显的诧异。
凤凰懵了，他惊讶是因为姬水竟然没有提后山的事，而是提了个相对来说无关紧要的藏书阁。
但他老子是为的什么？难道是因为他心中原本就有一个具体的猜想？
“不、不行就算了。”姬水见此反应连忙说道。
“咳。”火宗主当先回过神来，“原来是藏书阁啊......”
“那您先前以为是什么？”凤凰借机抢问了一句。
“藏书阁虽是禁地，但特殊情况下也是可以对人开放的。”
被无视的凤凰：“......”
“这么说你同意了？”姬水惊喜。
“方才本就答应姑娘，会在藏书阁中给姑娘挑上好的秘术修行，若是姑娘想要亲自到藏书阁去，那自然也是没问题的。”
“那太好了。”
“这个令牌你拿着。”火宗主用灵力架着一物品，送到了姬水的手中，“凭着它，姑娘便可以随意进出藏书阁了。”
“谢谢宗主！”姬水将它小心地放进龙骨手镯内。
火宗主转念又是一想，说道：“姑娘、姑娘地叫着总是有些生分，不如我便唤你的名字吧，你也可以叫我一声叔叔，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凤凰此时面对自己这个反常的老爹，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
“好啊，宗主叔叔。”
于是，火宗主与姬水又开心地聊了一阵，而后才让凤凰把她送回院落去。
待两人乘着阵坛离开离云殿后，那一直睡着的老者才缓缓睁开眼来。
一道带着岁月沧桑气息的声音，自老者口中响起：“宗主，你很看好那孩子？”
“自然。”火宗主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眸光也变得深邃了起来。
老者叹息一声，问道：“既然已收在离火宗，那要将她安排在哪位长老门下呢？”
“不，她并不属于我们离火宗，不必用弟子身份对待。对外就说，那是我受故人所托照顾的孩子。”
老者摇了摇头，却没再说什么了。
......
凤凰一路上拉着姬水疾走，几乎要将她给拎起来了。
待好不容易回到了先前的院落，凤凰把她推进屋，而后一把将门关上。
“你、你干什么？”姬水挣开他的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