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盛世牡丹 大夏国,盛京 作为这片大陆最强盛的国家,大夏的首都盛京自然是繁华的,东街达官贵人,文臣武将,南街皇室宗亲,王孙贵族,北街商铺茶楼林立最是繁华,就算是被称为平民聚集的西街,这里也是无数商户富豪落脚的地点,天子脚下,随便丢块石子,打到的说不定就是你得罪不起的贵人。 一辆马车慢悠悠的从城门口使来,马车看起来很不起眼,跟一般的马车没什么区别,但天子脚下的守门将,什么低调的奢华没有见过?这点儿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那拉车的是千金难买的宝马雪地踏青,那车架子厚实、纹路清晰,车轱辘上的铆钉都是纯铜,车轱辘比一般的宽大厚实,一看就是私家定制,价值不菲。 驾车的是个容貌清秀的少年郎,腰上别着宝剑,一边挂着玉佩,就算是仆人,那也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都不等守城卫上前询问,驾车青年拿出一个令牌随手丢过去,守城卫显然也是熟手了,身法准确的接过,低头一看。 得,是位惹不得的主儿。 平南侯府的。 平南侯府在这京中可不是最尊贵的,可偏偏平南侯府出了一个第一美人沈锦乔,牡丹为国色,独独皇家贵人可以享有,却被皇上御赐给了这位沈小姐。 明媚娇艳,天姿国色,灿若牡丹,倾国倾城。 在这盛京里,你可以不知道平南侯府,却不能不知这第一美人,可惜这位美人金贵得很,就算是同在一座城里,也不是他们这些平凡人可以得见的,而且据说那位还回了外祖家好两年了,更是难以得见,神秘又高冷。 几个守门位聚在一起说起了这第一美人,他们却不知,自己讨论的人,此刻就坐在这马车之内。 一只葱白玉手微微撩开车帘看着窗外掠过的街道景色,手白如玉,指节纤长完美,便是看手都能让人迷醉。 清雅婉柔的声音慢悠悠的响起,带着几丝漫不经心的慵懒,如珠玉般的声音,听得人心头发紧:“两年没回来了,这盛京还是这么热闹。” 阳光从车帘一角斜射进去,隐约可窥见白色金丝云锦的衣摆,阳光落在上面,金丝流转,那暗纹的图案都仿佛鲜活了起来,衣裙往上,纤腰素裹,身姿玲珑,瀑布般的墨发黑浓若最上等的绸缎。 没有多余的装饰,唯有一根发带堪堪束着发尾,仿佛随时都要散开来一般。 然而再往上,那张容颜才是最让人惊艳痴迷的所在,一张美到让人言语顿失的脸,若此刻脑海中能想到什么的话,大概就只有传言中那一句:盛世牡丹、倾国倾城。 一张柔美线条勾出来的完美轮廓,肌肤白皙若雪透着少女独有的娇嫩,眉峰微微上扬,长若蝶翼的睫毛之下是一双清幽的琉璃眸,清冷之中又似乎蒙上一层薄雾,让人看不真切。 琼鼻小巧精致,完美饱满的唇粉色娇嫩,下巴的弧度完美精致,一手轻轻托着下巴微微扬起,有那么一丝傲慢的姿态,却让人无法厌恶,仿佛她就该如此。 再华丽的衣服和装饰在那张明媚娇艳的容颜之下都会瞬间黯然失色,大夏第一美人可不止是浪得虚名而已。 马车突然停下,驾车青年的身影急速略过,没一会儿就从巷子里抓到一个急匆匆赶路的人。 都没把人抓过来,询问了几句,直接把人打晕了。 旋身回到车架上,沉声道:“主子,那是大少爷身边的刘兴,他说大少爷在千华阁跟人打赌输了,他这是赶回去找人去救大少爷呢。” “嗯哼?”马车内,沈锦乔闻言唇角微微弯起,好看的弧度若是有人看到必定会被晃眼,以至于忽视她眼中的非常明显的兴味盎然。 这里离平南侯府也就一条街的距离,不过也不是那么着急回去。 “这才刚刚一回来,大哥就迫不及待的欢迎,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呢。” 声音里丝丝笑意,掩藏着趣味和不怀好意。 驾车青年明诛闻言立刻就明白了,不用多问,上车直接驾车往千华阁而去。 千华阁可不是赌坊,而是这盛京里最大的销金窟,极致奢华,美酒美人应有尽有,王孙贵族、富豪商贾聚集之地,也是所有人寻常百姓向往却不敢踏入一步的天堂或者......地狱。 尤其是那千华阁的千金台,千金起赌,上不封顶,饶是你家缠万贯,也能顷刻之间让你输得两袖清风。 沈锦乔的大哥不过是平南侯府姨娘所生的庶长子,居然敢去千华阁赌钱,看来这两年府里没了嫡系,这是飘了啊。 马车到了千华阁,沈锦乔拿了一张面纱遮住容颜,明诛已经备好凳子,扶着沈锦乔下车。 千华阁并非人人能入内,必须有这里发的玉牌,玉的质量越是上等,证明身份越是尊贵,沈锦乔走过去递上一块玉,立刻畅通无阻。 沈锦乔很少来这千华阁,不过还是很容易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千华阁的千金台,一座金碧辉煌,真的用金子垒起来的赌台,被四面八方的赌楼围在最中间,站在这样的赌台子上,很容易挑起人内心豪赌一场的欲望。 不过千金台可不是随时都开启,这里一赌绝对是倾尽家财的赌法,那样的赌徒可不是每日都有。 明诛去打听了一下,很快确定了位置。 沈锦乔从人群中一路穿过,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被剥光衣服只剩条裤衩的......她的大哥沈安阳。 除了被剥光了衣服之外,身上还有不少青紫伤痕,应当是赌输了发了脾气,所以被狠狠教训了。 啧,这样子是要多凄惨有多凄惨,不枉她亲自过来看一趟啊。 第二章 沈扒皮 沈锦乔缓缓走进,在沈安阳的面前蹲了下来。 两边看守的守卫想要阻拦,却在看到一块玉牌的时候停住了。 沈安阳大概是被打击大发了,好一会儿才反应到有人来了,然后一抬头,瞬间本就青紫的一张脸又白又紫,很是精彩。 完全是一副见鬼的表情。 沈锦乔带了面纱,打扮也很随意,在这贵人聚集的千华阁不算特别,但别人认不出不代表沈安阳认不出啊。 “你你你......” 沈锦乔浅笑盈盈,眉眼弯弯,很是好看:“大哥看到我这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吗?” “我刚刚回来,连府门都没进,却看到大哥身边的小厮行色匆匆,询问之下得知大哥有难,我就急匆匆的赶来了,大哥是不是很感动?” 沈安阳激动得翻白眼:感动?他快气死了,好死不死倒霉一次,怎么就碰上这位回来? 心里都快气吐血了,但还得面带微笑:“多谢妹妹前来,大哥感激不尽。” 这两句话说得相当的生硬且违心。 明诛回来低头在沈锦乔耳边耳语几句,原来他刚刚是去打听沈安阳的事儿去了。 赌输了三千两银子,输了不认还骂庄家出千,主动出手打人,现在不但要赔钱,还得翻倍,一共是九千两银子。 这千华阁,就算是小赌,没有千把两银子可进不来,而出去,没有几千两银子也走不掉,都是输的。 沈锦乔转了转手上的玉镯子,漫不经心的看着沈安阳:“大哥可是忘了,沈家家规,戒赌,若是被老爹知道你赌钱,还把自己赌输成这样,这一百鞭子,啧啧......那该多疼啊。” 沈安阳显然也是知道的,可他这不是没办法了吗?被人扣下,只能找人来救,总不能待在这里。 却听得沈锦乔又道:“你知道妹妹我想来心地善良,为了不让你挨打,把你那小厮打晕了,这样他就不会告诉老爹,是不是很好?” 沈安阳瞪眼,他就知道沈锦乔干不了好事儿。 “你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当然是做好事把大哥带走咯。”沈锦乔翘着声音说话,真像是对哥哥撒娇的妹妹,谁听了都觉得心里酥麻。 沈安阳却完全感觉不到哥哥的美好,瞬间高度紧张,很是警惕,仿佛遇到天敌的那种:“你又想做什么?” 这个‘又’字,很是耐人寻味。 “听说哥哥生辰,老爹送来你一套前朝的歙砚。” 沈安阳:那个价值三千两,可是他的宝贝。 “听说老夫人还送了你一个庄子,就是城北桃花镇的那个。” 沈安阳:那个价值五千两。 “听说你还跟老爹讨了一副名家顾惜之的牡丹图。” 沈安阳咬牙切齿:“够了。”那副牡丹图价值一千两......黄金。 沈锦乔依旧笑眯眯:“那大哥,成交不?破财挡灾,可以免一顿皮肉之苦,很划算的哟。” 沈安阳:......他能说不吗? 从小到大,他在这人手里栽了多少次了?什么第一美人,什么天姿国色,什么盛世牡丹,全是扯淡,这分明就是个黑心的沈扒皮。 但凡你倒霉的时候遇到她,绝对能让你更倒霉。 他能拒绝吗?她都打晕他的小厮了,若是他不答应,府上人不知道他在这里,他还不知道要光溜溜的被留在这里多少天,他还要不要做人了?当然,最重要的是还得挨一顿鞭子,若是能避免,谁想挨打? 看到沈安阳默认了,明诛立刻递上纸笔,沈锦乔立刻将自己想要的东西都写上去,让沈安阳签字画押。 沈安阳是心滴血啊,两年前沈锦乔离开,这两年他就屯下了这么点儿值钱的东西,还没捂热呢,全被她搜刮去了。 当然,沈锦乔这人虽然很扒皮,但是签字画押之后办事儿也很爽快。 立刻让人去给沈安阳交了钱,顺便把他的衣服也拿了回来,扬了扬手里的字据,带着沈安阳走了。 还没到家门口就赚了第一笔,啧,这运气! ----- 沈锦乔不知道的是,就在沈安阳被看押的小角落的隔间是另外一方赌局,而她坑沈安阳的过程被对方耳力极好的两人全程都听了去。 一人倾身,一人端坐,主仆地位一目了然,不过两人容貌并不出众,倒是并不引人瞩目。 倾身那人低声道:“四爷,那是沈府的大少爷和沈家小姐。” 之所以说是沈家小姐,主要是他也没办法确定到底是谁,沈家小姐不少,出了个倾城绝色的沈锦乔,还有个容貌出色的庶长女沈锦曦,下面倒是还有几个庶女,但是敢让沈大少爷咬牙切齿吃哑巴亏,他还真不能确定是谁。 “呵,这沈家......倒是有点儿意思。”华丽低沉的嗓音与那张平凡的容颜形成鲜明的对比,带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尊贵傲然。 那上扬的墨色眸子里掠过一丝兴味,今日来这千华阁,可算遇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虽然并没有什么意义,但聊胜于无不是? 第三章 亲爹啊 沈安阳被沈锦乔领走,却一点儿都不想跟她一起,灰溜溜的先回府,顺便给自己娘通风报信,别等下钻人家套里去了。 沈锦乔倒是不急,慢悠悠的上马车:“这耽搁的一会儿,玉珠也该到了,正好一起回府。” 明诛是驾车的青年,沈锦乔的侍卫,而玉珠是她的侍女,与明诛是双生子,两人跟着沈锦乔一起长大,是她的左膀右臂。 沈锦乔与明诛先来,玉珠则是带着行李在后面。 沈锦乔慢悠悠的往千华阁外面走,明诛尽责的守在她的三步之内。 两人顺着回廊走,路上却没有遇到多少人,来这千华阁,但凡有身份的,都会走专门离开的小路,一般人几乎都遇不到。 回廊十字路口,两人从侧面走来,沈锦乔停下步子等人先走,其中一人转头看来,只是一眼,快步离开。 沈锦乔心头一震,刚刚那人......就这一瞬间的事儿,她竟然想不起他的容貌了,可那双眼睛却很是摄人,配上那样的容颜,很是违和。 明诛显然也感觉到了,低声道:“刚刚那两人身上有血腥味,很新鲜。” 很新鲜的血腥味,他们刚刚这是杀了人? 沈锦乔深吸口气,叹:“走吧!” 天子脚下最是繁华也最是肮脏,权力争斗、勾心斗角,哪儿有不死人的?也多的是人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平南侯府 沈锦乔回得很低调,刚刚进门就被沈烨派人叫去了书房。 平南侯沈烨年轻时可是难得的美男子,这沈府的姑娘,莫说沈锦乔,便是那些庶女,容貌也是非常端正好看的。 如今的侯爷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一身阅历和智慧沉淀却让他越发的富有魅力,嗯,若是他不留那看起来很是碍眼的胡子的话一定能迷倒不少姑娘。 书房里,父女对坐,旁边是棋盘。 沈烨:“下一局?” 沈锦乔摇头:“不下。” 沈烨浅笑扬眉,挑衅:“怕输?” “刚刚回家,精神不太好,不适合下棋。”不是怕输。 狡辩,沈烨嗤笑,很无情的嘲讽自己女儿:“你外祖教了你两年,怎么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我要是学两年就把爹赢了,那你岂不是很没面子?” “江山代有人才出,你要赢了为父,我会很欣慰。” 沈锦乔一本正经:“那可不一定,姜还是老的辣,我比您还差得远呢。” 沈烨:“......”这么谨慎狡猾的女儿,那可真是一点不可爱。 曲起手指在桌面敲了敲:“那就拿来吧。” 沈锦乔一脸懵:“什么?” 沈烨睨着沈锦乔:“刚刚你从你大哥那里坑了什么?” 沈锦乔:“......”心里慌得差点儿没绷住。 “爹......您说这话女儿怎么听不懂呢?” 沈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千华阁,九千两,现在可懂了。” 一点儿不给沈锦乔狡辩的机会。 沈锦乔肉痛啊,她刚刚拿到的,还没捂热呢。 “爹,这是我跟大哥的事情,你这样不大好吧?” 沈烨老神在在的绷着脸:“你包庇他,妄图跟他一起蒙混本侯,此罪一,知错不改还狡辩,此罪二,如今只是让你交出来已经是对你宽容的了,否则这顿家法你也少不了。” 沈锦乔:“......”无法形容内心的风暴,她刚刚才从千华阁回来,为什么老爹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答案沈锦乔很快就知道了,因为沈安阳已经去祠堂跪着还挨了一顿打,说来他也是倒霉,好不容易跟沈锦乔达成交易以为可以躲过一顿打,结果回来的时候遇到了沈烨,他那一身伤太明显,询问之下,全都交代,顺便把沈锦乔也卖了。 反正他是逃不掉了,索性把沈锦乔也一起拉下水了。 沈锦乔:......遇到这种破罐子破摔的蠢货,她还能说什么? 好不容易拿到的东西没了,九千两银子也没了,偷鸡不成蚀把米怎么写的? 沈锦乔不情不愿的把契约交出去,整个人生无可恋,眼泪汪汪:“爹,我可是你亲女儿。” 居然从她这里挖东西,太不地道了。 然后,沈侯爷大概觉得沈锦乔还不够惨,再给她最后一击:“刚刚想跟你下棋,若是你赢了,本侯可以原谅你一次,可惜你拒绝了。” 轰隆!晴天霹雳! 沈锦乔从书房里走出去都是飘的,打击太大了,一张脸都是刷白刷白的。 书房内,沈烨拿着从女儿那里坑来的单子,脸上的笑意再也绷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老管家陆苍看着沈锦乔那样子,慈爱又心疼,听着屋内沈烨愉悦的笑声,无奈心叹:这对父女也是没谁了,老爷明知道小姐爱财,居然还这么坑,这可真是亲爹啊。 第四章 一道疤痕 平南侯府的人不算多,上面也就一个老夫人,跟大伯分家之后住到了大伯家,偶尔才回来住一阵子,沈锦乔的母亲霍虞两年前病逝,如今这府里还有两个侧室,三个姨娘。 沈锦乔的兄弟姐妹也不少,加起来有六个人,就一家子来说,也算得上人丁兴旺的了。 沈锦乔是嫡女,在府里有着单独的院子和阁楼,就算她离开侯府两年,这院子也没人敢碰,有专门的人守着。 一路回来坐了那么久的马车,沈锦乔本来是不累的,因为从沈安阳那里拿到了东西,结果一转头全都没了,遭遇双重打击,瞬间满身疲惫,倒在床上就不想起来。 沈锦乔的贴身丫鬟玉珠和管事福妈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为她收拾,之前福妈已经收拾好了的,现在不过是把沈锦乔带回来的一些日常用品摆上。 玉珠跟明诛有七分相似,不过她脸上多一点婴儿肥,看起来娇俏柔和些,福妈是一个快四十岁的中年女人,慈眉善目,很是有福气的样子。 收拾得差不多了,福妈道:“主子,浴房里的水烧好了,你先去洗个澡去去疲乏。” 沈锦乔不想动,但这澡还得洗,一路回来,满身都是灰尘。 浴桶里冒着热气,福妈和玉珠一起帮沈锦乔把这一身衣服解下来,等她坐到了浴桶中这才给她洗头发。 福妈撩起沈锦乔的头发刚刚要洗,突然瞥到她肩头有一条泛白的疤痕,从肩头蔓延到锁骨,足足有一指长,微微皱眉:“主子怎么受伤了?” 沈锦乔闭着眼靠在浴桶边缘,淡淡道:“一点儿小伤,不碍事。” 福妈显然不觉得是小事,女儿家的身子最是娇贵,尤其是沈锦乔这样金枝玉叶的千金小姐,身上怎么能留疤? “奴婢记得库房里还有一支贵妃娘娘赏赐的玉肤膏,等下就去找来。” “嗯。”沈锦乔淡淡应了一声,没有多言。 沐浴更衣,等沈锦乔穿好衣服出来,玉珠道:“主子,胡夫人和柳夫人过来看你,都在前厅坐着呢。” 沈锦乔甩了甩半干的头发:“就说我累了要休息,让她们回去吧,让福妈安排一下明日的午膳,到时候一并把礼物给她们。” “奴婢明白了。” 等头发干得差不多,沈锦乔拿起一根发绳随便束了一下,看着铜镜中倒影的容颜,抬手缓缓放在肩头,衣襟微微敞开,露出那条伤痕。 下一刻,一抹鲜血扑在她的脸上,模糊了她的双眼。 沈锦乔猛然一把捂住脸,身子微微颤抖,等缓缓放开手,双手干净洁白,宛若上好的脂玉,没有鲜血。 双唇惨白没有一点儿血色,额头因为恐惧竟然渗出了丝丝薄汗,缓缓将衣襟合上,两年零三个月。 母亲的忌日都过了两次了,可每次看到这个伤痕,仿佛瞬间回到了那个瞬间,被鲜血模糊的视线,鲜血滚烫的温度,触目惊心,让她灵魂都在恐惧颤抖。 “娘亲。” 一把剑,穿透娘亲的胸膛,带着她的鲜血刺在她的锁骨之上,娘亲若不是为了救她,一定不会死的。 娘亲,我终于从青山城离开了,我一定会让那些人血债血偿,用他们所有人的鲜血来祭奠你。 第五章 沈锦曦 侯府如今没有主母,胡夫人因为是老夫人的侄女儿所以获得了掌家的权力。 嫡女回府自然要办小宴,虽然昨天她主动去找沈锦乔还被拒见,但并不妨碍她把小宴会办得妥妥帖帖,以此来展现自己当家的能力和风范。 作为今日的主角,沈锦乔自然要姗姗来迟,来的时候人都到齐了。 父亲沈烨、胡夫人、柳夫人,苏姨娘、孙姨娘和周姨娘。 柳夫人年纪最大,不过容貌却不俗,身姿微微消瘦,有种拂柳的柔弱气质,我见犹怜,不过年纪大了,这样的气质看着还有些别扭,生了大哥沈安阳。 胡夫人长得一张精明的容貌,柳眉杏眼,年纪大了有些发福,看起来倒是很端庄稳重,生了二小姐沈锦曦和六少爷沈安城。 苏姨娘和孙姨娘都更年轻些,三十岁出头,风韵犹存,保养得也不错,一人生了一个女儿,四小姐沈锦月和五小姐沈锦玉。 周姨娘最年轻,入府不到五年,今年也才二十一,尚未有孩子。 沈锦乔刚刚踏进前厅的门,胡夫人立刻就一脸笑意的迎了上去:“锦乔你可算来了,大家伙儿都等着你呢。” “一年不见,来让我好好看看。”双手扶着沈锦乔的肩,一脸关心的上下打量,感叹:“长高了不少,也瘦了,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这几日我让人多给你炖点儿汤水,可得好好补补。” 胡夫人这热情的关心,还真是让沈锦乔有些惊讶到了,要知道两年多前母亲还在的时候,她还经常说话阴阳怪气,仗着自己生了两个孩子,又有老夫人撑腰,很是来事儿。 这两年多不见,转变挺大啊。 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也不难理解,如今沈家正室夫人的位置悬空,胡夫人是最有可能被扶正的。 为此她自然要让沈烨看到自己能当正室夫人的能力和气度,而善待沈锦乔这个嫡女自然也是很有必要,谁不知道沈家这么多孩子,沈烨最宠的就是嫡女? 胡夫人这是在给自己添砖加瓦,目的很是明确啊。 沈锦乔该生气吗?犯不着,胡夫人的心思很好猜,一旦看透了,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们这些后院的女人一辈子也就这么一个奋斗目标,她娘亲在的时候,她们只能嫉妒发酸,如今她娘亲身故,正室空缺,还不允许人家努力一下? 而她娘亲的死也跟她们没有关系,所以更谈不上怨恨。 “多谢胡夫人关心。”沈锦乔抬手,从明诛手里拿过一个礼盒递给胡夫人:“给您带了点儿青山城的山货。” 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沈锦乔送礼,便是证明尊重,胡夫人一张脸笑成了花儿:“锦乔有心了,听说青山城那地方很是秀气,山里的东西也一定带着灵气。” 胡夫人说着打开盒子,一看之后,更是惊讶,居然是一株野山参,而且年份怎么也得百年了。 柳夫人上前看了看,叹道:“青山城果然是好地方。” 沈锦乔给他们都派了东西。 两位侧夫人是人参,姨娘则是珍贵的养生药材,同一辈的兄弟是兽皮马鞍,姐妹则是缎锦和绢花。 就连家里的老管家陆苍和他的孙子陆管家,沈锦乔也给他们一一备了礼,家里的下人也都有一份小礼品。 胡夫人虽然很想摆出当家主母的范儿,但还是忍不住心里酸,沈锦乔一个嫡女都这么大气,岂不是显得她平日里很小气? 不免忧心忡忡对沈烨道:“侯爷,三姑娘礼数周全是好事,不过这未免也太破费了。” 沈烨不以为意,拿出当家侯爷的沉稳语气说道:“她这么大方送东西的机会可不常有,你们收着便是,好了,差不多了,赶紧开席,不然菜都要凉了。” 胡夫人只能压住心里的不舒服,让人上菜开席。 胡夫人的旁边坐着二小姐沈锦曦,沈锦曦一身浅紫色的齐胸襦裙,文静淑雅,端庄秀美,手里拿着的是沈锦乔送的珠花,纯金的,很漂亮,也很有分量,是芍药。 目光抬头瞥过去,沈锦乔的身上,不管是头上的珠花还是衣服上的图案都是牡丹。 沈锦乔是嫡女,是第一美人,所以用牡丹,而她就只能用芍药吗?明明她容貌也不比沈锦乔差,凭什么...... 沈锦曦的心思没人知道,倒是其他人的心思很容易懂,收到了重礼,一个个心情都是不错的。 沈安城才十二岁,乖乖巧巧的坐在那里,把玩着马鞍山的吊穗,小脸上酒窝隐现,显然是喜欢的。 锦月和锦玉自是不说了,两个小丫头开心得小脸都红扑扑的。 沈安阳身上有伤,不能前来,沈锦乔也是备了礼物送过去,不过会不会开心,那就不见得了。 饭菜上来了,菜式很是丰盛,一起用餐之后,沈烨咳了两声。 那声音谁都听得出来刻意。 苏姨娘坐在沈锦乔一旁,轻轻碰了碰沈锦乔的手:“锦乔,老爷在看你呢。” 沈锦乔当然知道沈烨是故意咳给她听的,毕竟这一桌子她都送礼了,就沈烨没有送,很是明显。 她自然也是准备了沈烨的礼物的,但她就是不给,谁让他昨天坑她的。 坑了她还想要礼物?哼! 沈烨:“......”呵,这臭丫头居然还给他耍脾气了? 看出沈锦乔记仇了,沈烨也就不吭声了,不过心情有那么点儿不愉悦就是了。 小陆管家走进来,手里拿着两张帖子:“三小姐,贵妃娘娘还有冷小姐给您送来了帖子。” 沈烨的姑母嫁给了冷家太尉大人,如今的贵妃娘娘是沈家姑母所生,与沈烨是表兄妹,沈锦乔喊贵妃娘娘一声表姑妈,冷家嫡小姐冷忆与沈锦乔也算是表姐妹,自小关系就不错,得知沈锦乔回来了,第一时间送帖子也不奇怪。 沈锦乔让玉珠收起来,等她回去再看。 沈锦玉双眼亮亮的看着沈锦乔:“三姐是要进宫去见贵妃娘娘吗?” 沈锦乔看着她:“怎么?想去?” 锦玉和锦月齐齐点头:“想。” 沈锦乔轻笑:“那就一起去,贵妃娘娘喜欢热闹。” 胡夫人见此立刻笑道:“是啊,上次贵妃娘娘传锦曦入宫还提到你们,说让锦曦带你们一起入宫,这次正好,你们姐妹一起去。” 沈锦玉和沈锦月表情微微一顿,有那么点儿古怪,但什么都没说。 第六章 谁得罪她了? 沈锦玉和沈锦月的表情很淡,但两个小姑娘心性单纯,就算是简单的反应,沈锦乔哪儿有看不出来的。 瞥了眼沈锦曦,有那么点儿疑惑,看来有故事啊。 吃完饭,各自散去,沈锦玉和沈锦月姐妹好的手挽手从沈锦曦旁边走过去,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走远。 沈锦曦上次入宫不带她们,说贵妃娘娘不喜欢吵闹,她们可记着呢。 沈锦曦微微握拳,转身往自己院子走,没走多远遇到了追上来的胡夫人。 胡夫人在沈锦曦面前可跟在沈烨面前不一样,那刻意的端庄大度没了,就剩精明算计,苦心叮嘱:“锦曦,这次入宫见贵妃娘娘你可要好好表现,一定要让贵妃娘娘对你另眼相看,如今几位皇子选妃在即,这可是你的好机会。” 沈锦曦烦躁的皱眉:“知道了。” 说完转身走上旁边的小道,甩开了胡夫人。 胡夫人没想到沈锦曦居然给自己耍小性子,气得站在原地:“嘿......我还没说完呢?” 沈锦曦一路疾走,走到花园的水榭旁边才停下,水榭的另一边沈锦玉和沈锦月正沿着水塘边走回她们的院子,银铃般的笑声隔这么远都能听到。 沈锦曦双手紧紧握在栏杆之上,力道大得指甲都快掐进栏杆里。 她也不想嫉妒,可上天就是这么不公平。 同样是女儿,就因为沈锦乔是嫡女,父亲对沈锦乔比他们另外几个姐妹都纵容关心。 同样是沈家的女儿,贵妃娘娘和冷家小姐对待她和沈锦乔都是不同的。 沈锦乔可以随意入宫去见贵妃娘娘,而她却还要想办法讨巧送礼才能得到贵妃娘娘的传召;冷家小姐高傲冷若冰霜,却偏偏和沈锦乔成了手帕交。 这两年沈锦乔不在,她步步为营,处处用心,这才结交到了几个贵女,得以在贵妃娘娘面前露脸,可沈锦乔一回来她们就立刻送来帖子。 明明都是沈家的姑娘,凭什么只有沈锦乔能得他们另眼相看? 沈锦曦一个人在那里想着,心里各种怨念和滋生,等想到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被淹没了,猛然转身,猝不及防看到站在身后的沈锦乔,瞬间吓得倒退一步撞在栏杆上。 “你......你怎么在这里?” 沈锦乔看着她:“我为什么不能在这这里?吃完饭逛一逛,倒是二姐,你的手不疼吗?” 沈锦曦似乎这才感觉到自己指尖传来的丝丝痛意,低头一看,居然已经流血了,连忙握住,语气不耐:“不用你管。” 说完径自转身急匆匆的离开。 玉珠歪头看着沈锦乔:“主子,二小姐这是怎么了?” 刚刚才收完礼物,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谁得罪她了? 沈锦乔扯了扯唇角:“谁知道她?估计又发什么神经病吧。” 一天到晚一张苦大仇深仿佛受了多少委屈的晚娘脸,一副无欲无求,清高冷傲的姿态,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屑一顾,所有人都是俗人,只有她出淤泥而不染。 可实际上她却是最在乎最想要那个,还想要最好的。 嘴上说着漂亮拒绝的话,说完了低头黯然,仿佛别人不给她是罪过,装得一身清高出尘,偏偏心里的欲望却无比强盛。 她不主动要,但心里却要求别人一定要给,还是那种跪着求着要给她的,真是不知所谓。 沈锦乔与沈锦曦两年未见,两年多前沈锦乔也才十四岁不到,哪儿能看得这么深刻,这还是贵妃娘娘告诉她的。 这就是贵妃娘娘不喜欢沈锦曦的原因,用那句粗俗的话来说就是当了那啥还要立牌坊,这样的人宫里多了去了,贵妃娘娘那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出来,也亏得沈锦曦是个小姑娘,也没什么坏心思,所以贵妃娘娘只是不喜,却也没做什么,也就跟沈锦乔说话的时候多叮嘱了几句,让她长个心眼。 这种人,别以为你不招惹她就相安无事了,指不定你什么时候就被她无缘无故的记恨上了,还是深仇大恨,偏偏你一无所知。 第七章 拉仇恨的爹 侯爷心情很不好,一整个下午都拉着一张脸,侯爷觉得,一定是皇上最近给他的公务太多,所以才让他忙得焦头烂额,心烦意乱。 一定是这样。 陆老管家心知肚明,但他不说,就看着侯爷憋着一肚子火在那里难受,一直憋到晚上,看什么都不对。 大概是太生气,以至于晚膳都没有让大家一起吃,沈烨草草的吃了一点东西就回房准备沐浴。 等他沐浴之后,小厮为他捧上一套新的衣服。 沈烨拿起来就感觉不一样,是自己没穿过的,而那上头的针线花纹,明显是自己妻子的手法。 霍虞已经死了两年多,怎么可能再给他做衣服?唯一的,也就只有霍虞手把手教出来的沈锦乔了。 “这臭丫头!” 吊胃口吊了他一天,结果居然只送一件衣服,哼! 沈烨本来沐浴之后准备睡觉的,但穿上了新衣服,这精神太好,完全睡不着,虽然天已经黑了,但时辰还尚早,还是可以出去溜一圈的。 沈烨还特意配了一个发冠,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踏出房门,第一个看到的就是陆老管家,顿时神气的双手一背:“陆伯,你看本侯这身衣服如何?” 陆老管家上下打量了一下:“这藏青色很适合侯爷,器宇轩昂,自是好看。” 沈烨闻言笑意没绷住:“乔丫头送的。” 这一句,听得出来很欢喜,但他立刻又故作嫌弃道:“这丫头的手艺还没她娘一半好,这粗糙的手艺,也只有本侯才不嫌弃。” 陆老管家:“......”侯爷,人太嘚瑟了,很容易挨打的。 沈烨觉得在老管家面前显摆一下还不够,本来准备自己睡的他,今晚居然去了胡夫人那里......就为了显摆自己的衣服。 可想而知,胡夫人满心欢喜把人迎进去,结果沈烨居然显摆沈锦乔给他做的衣服,那心情,绝对就跟吃了苍蝇似的。 无形的杀伤力相当的强大。 给沈锦乔拉仇恨,沈烨这亲爹绝对是认真的。 ----- 第二天,沈乔入宫见贵妃娘娘。 沈锦乔就穿平日的锦服已经足够,沈锦玉和沈锦月都选了自己最漂亮的衣服,粉色和浅紫看起来很是娇俏可爱。 而沈锦曦居然穿了一身白色云锦,纯白色的,站在紫色和粉色之间很是显眼,愈发衬得清冷傲气。 冷贵妃今年不到四十岁,保养的极好,像是三十所有的样子,柳眉杏眼,很是貌美,一身宫装玉钗,华贵雍容。 见到沈家四个姑娘到来,等她们见礼之后就给他们赐座。 问了沈锦乔在青山城这两年的事情,又问了问沈锦乔母亲祭拜的事情,感叹了两声,安慰了沈锦乔一下,最后就打发她们走了。 沈锦曦倒是有心说话,但冷贵妃问的都是沈锦乔母亲的事情,她根本插不进去嘴。 从宫里出来,沈锦曦就率先上了马车离开了。 玉珠凑到沈锦乔旁边:“主子,贵妃娘娘似乎对您有话要说。” “嗯。”她哪儿看不出来?就是看出来了,才不要她说,不然她干嘛要把沈家四个姑娘都带上? 这位表姑姑对她是很好,但这心思......可不像是沈锦曦以为的那么好。 第八章 贵妃的心思 大夏乃是天下第一大国,国力强盛,繁华盛世,这盛京里,贵族权臣林立,每一个放出去那都是可以称霸一方的诸侯。 当今圣上一共八位皇子,每一个皇子身后都是一个强大的世家望族,冷贵妃生了六皇子容君奕,封明王,身后是三公之一的冷太尉。 可就算如此,贵妃娘娘在宫里的路却不好走。 皇后、贵妃、惠、贤、淑、德四妃,每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更别说还有下面一个个铆足了劲儿往上爬的宠妃。 官场的路难走,后宫更是举步维艰,吃人不吐骨头那种,想要站稳根基屹立不倒,一个人显然是不行的。 若是朝堂上两个家族联合了,那后宫里两个妃子也会相互扶持。 皇后和四妃都有自己联手的人,偏偏贵妃娘娘在后宫却孤独一人。 沈家这一代,若是沈烨有姐妹,那一定是得入宫的,偏偏他们这一代三个男丁,唯有一个庶女,还病逝了。 沈家和冷家一衣带水,偏偏沈家却在宫里没人,这才使得贵妃娘娘找不到强有力的盟友。 三年前,沈锦乔不过十三岁多一些,贵妃娘娘筹办百花宴,让众家姑娘比试才艺。 当时只是皇后娘娘带着所有女眷看个乐子,却在中场皇上来了。 一番比试下来,角逐出了名次,沈锦乔的才艺本来是比冷家小姐冷忆差许多,却因为容貌,被赐了第一名。 皇上御笔钦点的四大美人,第一名沈锦乔,天色国色,赐牡丹。 那时的沈锦乔才十三岁,就算再美,跟一后宫的娘娘们比,哪儿当得上天姿国色?偏偏皇上开了金口,提了御笔,谁敢说不是? 那天回来之后,娘亲就黑了脸,娘亲向来温柔,但那是沈锦乔唯一一次见她表情那么难看,难看到狰狞。 她只说了一句话,咬牙切齿:“贵妃娘娘真是好算计。” 沈锦乔当时不懂,什么算计?但看娘亲很生气,她没敢问,后来娘亲就带她去了霍家,最后......就在霍家为她送了命。 重伤垂危,娘亲拉着她的手,大概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才将那些话全部都告诉了她。 贵妃娘娘看重她,因为她是侯府嫡女,因为六皇子需要侯府支撑,而所有人都以为贵妃娘娘会选侯府嫡女沈锦乔为六皇子妃,可不是这样的。 当今皇上正直壮年,且将江山大权牢牢握在手中,几位皇子之间都还没斗出个输赢,离大位之争还早着呢。 而比起皇位争夺,贵妃娘娘最大的威胁还在宫里。 贵妃娘娘是故意让她在皇上面前露脸,看中她也不是为了选为儿媳,而是想成为她的铺路石。 毕竟沈锦乔这张脸,年纪小小就已经绝艳,若是长开了,怕是没有男人不会心生绮念。 尤其是那坐拥天下的帝王,自然有权力拥有最年轻美貌的女子。 贵妃娘娘想要利用她,又怎么会不对她好? 两年多前娘亲带她离开,娘亲死了,她按理守孝三年,如今三年期即将过去,这些牛鬼蛇神自然又冒出来了。 贵妃娘娘是对她好,但那一切都建立在她自身的利益之上,这进了后宫的人啊......哪儿还有什么单纯的好? 至于为什么非要沈锦乔而不是沈锦曦,一是分量不够,区区庶女,就算出自沈家,入宫也很难爬到妃位。 贵妃娘娘可是想把四妃乃至皇后拉下去的,分量不够怎么行? 第二自然是因为贵妃娘娘厌恶沈锦曦的性格,这样的人有野心,最开始用起来一定很顺手,但反咬一口的时候也够狠,她不想养虎为患。 沈锦乔:......这意思怎么感觉像是她比较蠢,好利用呢? ------ 宫里,在沈家姑娘离开之后,一人锦衣玉带匆匆而来。 “母妃,听说锦乔回来了。” 冷贵妃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轻笑:“你这消息倒是灵通,难不成还看上她了?” 明王失笑:“母妃你说什么呢,我就是想着好久没看到她了,听说她来了,便来看看,况且不是你让我对锦乔妹妹好些的吗?” 冷贵妃面上浅笑不减,但眸中的温度却很冷淡:“你啊,本宫跟你说那么多,别的记不住,这个你倒是听。” 明王倒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急匆匆赶来可不仅仅是因为沈家的人,面色严肃了些许:“母妃,儿臣收到消息,太子怕是要回来了。” 冷贵妃柳眉微颦:“他不是在寺里待得好好的吗?回来做什么?” “听说身体已经大好,那边的人收到消息,说已经在准备车马,不出半月怕是就能回宫了。” 冷贵妃抿唇,轻哼一声:“回就回吧,正好试一试这宫里的水,那病恹恹的身子,若是有个好歹,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谁都知道太子身体不好,偏偏又是尊贵的命格,从小就多灾多难,所以十岁就送去佛门之地养着,已经九年没回来了。 也因为他顶着太子的名头,盛京这些皇子都算安稳,暗地里小打小闹,但明面上还都是和和气气的,可太子殿下回来了,这些人的心思,也许就不一样了。 第九章 冷忆 沈锦乔用马车带了两个妹妹回侯府,等她们下车了,自己却没有下车。 “明诛,去东街的戏楼。” 马车慢悠悠的往东街而去,停在一间戏楼的门口。 东街多的是达官贵人,锦衣华服到处都是,沈锦乔这一身锦服穿着入宫拜见可以,走在这大街上也不会太突兀。 尤其是这东街最大的戏楼---流芳阁,这里面的戏子都是这盛京里最出名的角儿,很是受王孙贵族追捧,王爷、皇子在这里面都不难见到,真没什么好奇怪的。 流芳阁三层,一楼寻常百姓都可以进入,二楼是隔断的雅间,需要更多的银子才能上去,三楼是独立包厢,多数都被好戏的贵人整年的包了,就算没人来,也不会给别人进去。 沈锦乔带着玉珠直接上了三楼,报了一个名字就被人带去了房间,平南侯府在这里没有包厢,也没人真的那么好这一口,况且就算想包一个厢房也不是那么容易,房间就那么多,可没那么容易抢到。 沈锦乔去了厢房,厢房三面围住,唯有面向戏台的一面是空旷的,有珠帘隔断,外面的人不容易看到这里面,但这上面的人却能把戏台子上的画面看得清清楚楚。 此刻戏台子上正在唱戏,戏子一男一女,女的是富家姑娘的装扮,男的是一个书生模样。 玉珠将戏单子递给沈锦乔,这出戏叫做花簪。 讲的是在一个下雨天,富家小姐看到书生在淋雨,好心赠了他一把雨伞,书生心中感激,等到下一次相遇,他将雨伞还给了这位富家小姐,顺便赠了一枚自己雕刻的木簪。 然后自然就是两人互生情愫,情意绵绵,以树叶传书,寄托相思,两人两心相许,可富家小姐却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书生爱着那位小姐,可却苦于自身太过清贫,怕富家小姐跟着自己吃苦,便退缩了。 那富家小姐被逼着与青梅竹马成亲之后却惨遭虐待,最后香消玉殒,书生为了谋生,弃了笔做起了簪匠,他为富家小姐做了一支独一无二的簪子,却一直没能送出去。 得知富家小姐死了,他杀了富家小姐的丈夫,自己去了她的坟前,用那支簪子刺进心口,鲜血将簪子染得鲜红,红过最耀眼的宝石。 懊悔、愧疚、痛苦,爱而不得,为爱殉情,凄美至极。 沈锦乔:“......” 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觉。 “呜呜呜......太感人了。” 转头看去,玉珠这丫头扯着帕子哭得伤心不已,原来是戏台子已经演到了最后一幕,那书生为爱自尽,痴情又凄美。 “好!” “九号房赏纹银百两。” “三号房赏黄金三十两。” “......” 听着外面的反响,很显然,这凄美的故事倒是很受欢迎啊。 没一会儿,厢房的门被打开,走进来的人正是刚刚在戏台子之上扮演书生的人,眉目清秀俊朗,加上这身扮相,活脱脱的俊俏少年郎,可谁知道,这其实是一个真正的大小姐? 冷家嫡小姐冷忆,这盛京里排在第三的大美人,冷贵妃的侄女,才艺比沈锦乔都厉害的人物,谁能想到她居然女扮男装在这戏楼里唱戏。 冷忆人如其名,很冷。 冷艳独绝,凌霜傲梅,一张冷冰冰的脸,不爱笑,长得好看,却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除了在唱戏的时候她会有千万种表情之外,下了戏台子就这么一张脸,看着都觉得楚楚冻人,跟她在一起都觉得周围凉飕飕的。 谁能想到就这么一坨冰疙瘩,居然能写出那样情爱缠绵凄美的戏本子? 大概就是这反差太大了,所以冷忆在这里唱了三四年了,愣是没有被冷家的人发现,也是绝了。 两年不见,上下打量了沈锦乔一下,确定她没什么问题了,问道:“新戏,你觉得如何?” 沈锦乔:“......挺好的,我看大家都听喜欢的。” “我问的是你,关别人什么事儿?”冷忆一点儿都不接受沈锦乔的委婉, 沈锦乔摊手:“没感觉,我又没有喜欢过人,不懂那种感觉,没有同感。” 很显然,这样的问题问沈锦乔是多余的,冷忆直接跳过:“刚刚从宫里出来?” 沈锦乔点头:“嗯,去拜见贵妃娘娘。” “她说了什么?”冷忆的语气里,对贵妃娘娘这个姑姑可不是那么尊敬。 “没说什么,就问了问我在青山城的事情,拉了拉家常。” 冷忆怀疑的看着她:“那你知道她叫你去是干嘛的?” 沈锦乔挑眉:“你这话里有话啊?” 冷忆轻哼一声,似是不满沈锦乔这般含糊:“我不信你不懂,以后她若传你,我跟你一起去,总不能让她把你欺负了。” 这语气,这调调,加上这打扮。 沈锦乔捂着心口:“忆姐儿,你要是个公子,我说不定会喜欢你。” 冷忆嫌弃的睨着她:“边儿去,来点儿实际的。” 啧,好好的冰山美人,开口居然这么俗气,真是破坏美感。 沈锦乔立刻让玉珠把盒子拿出来,一整套唱戏的头面,沈锦乔亲自做的,绝对精致漂亮。 这些东西很显然对了冷忆的胃口,那双眼睛都亮了两个度,然后捧着盒子就走了...... 别人家的小姐妹在一起是怎样相处的? 捏着手帕,坐在一起,手挽手,聊着最新的趣事,说说别人的闲话,而他们呢? 冷忆说话跟下冰雹似的,一句话就是哒哒哒几颗冰雹落下,说完了,拿了东西,直接转身就走,相当的无情。 沈锦乔:“......”所以,他们是怎么看出来她跟冷忆关系好的?为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第十章 直觉 冷忆换了戏服继续唱一台戏,这一出是男扮女装的戏,所以才需要那样的头面,穿上之后,立刻惊艳四座,冷忆那张脸,真的是可男可女,怎么看都英气漂亮,这里不少人都是她的戏迷,只要她出场,绝对是满场欢呼。 沈锦乔绝对是最不捧场的看客,对这戏着实没有太大的热情,要不是冷忆在这里,她都懒得来。 这里是最好的包厢,里面的点心倒是非常不错,沈锦乔喝茶、吃点心、看戏,看着看着,目光就从戏台子移到了下面那些人身上。 这是她这两年养成的一种潜意识的习惯,视线总是不自主的在人群中搜寻,想找寻某些人的踪影。 可惜,一如既往的失望了,大概是她的眼力还不够,看着谁都想怀疑,但似乎又都不是。 人没找到,茶水却喝得太多。 这流芳阁沈锦乔只因为冷忆来过三次,而她不喜欢来的原因,大概就是这里专门给女子用的恭房设在最偏远的角落,虽说是为了照顾女子的颜面,但这也太远了,都要走完大半个流芳阁的院子了。 一身轻松了,沈锦乔却不想再回去听戏,慢悠悠的往外走,准备离开。 沈锦乔漫不经心的走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从对面而来,脚步匆匆的从她旁边走过。 就是那么一个瞬间,沈锦乔心口一紧,这是从未有过的强烈直觉,那武功气息,她绝对不会认错。 袖中的手死死的捏紧衣袖,压低声音:“明诛。” “明白。”淡淡的声音在空中飘散,却没有看到人,仿佛错觉。 沈锦乔这下彻底没了待下去的心情,尽快回了侯府。 刚刚踏进府门就撞上了胡夫人,胡夫人就坐在一进门石桌上,显然不是偶遇,而是专门在这里等她呢,皱眉看着她,训斥的语气:“三小姐刚刚去了哪里?” 沈锦乔回答:“去了趟流芳阁听戏。” 胡夫人不满:“三小姐是在青山城待久了,把这盛京的规矩都忘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带着丫鬟去那些地方,你让别人怎么看你?若是招来什么流言蜚语,侯府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什么慈爱、和善,那都是装给沈烨看的。 对沈锦乔看不顺眼,尖酸刻薄,这才是真正的胡夫人,这才坚持了几天,就忍不住露出嘴脸了,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今日沈锦曦没能在贵妃娘娘面前讨到好,胡夫人这是找她撒气来了。 沈锦乔微微抬眸,眸中凉薄冷然:“夫人说完了吗?说完了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沈锦乔礼数周全,说完了微微屈膝,这才转身离开。 可胡夫人却看不到她什么礼数,她只看到了沈锦乔对她的无视,气得咬牙:“这......这简直太目中无人了,根本没有把本夫人放在眼里。” 胡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巧玉连忙宽慰:“夫人息怒,可别气坏了身子,老爷知道了会心疼的。” 巧玉是一直跟在胡夫人身边的丫鬟,已经二十多岁了,成熟稳重,还很聪明,是胡夫人最信赖的丫鬟。 巧玉这句话别有深意,胡夫人一听就明白了,顿时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头:“嘶,头疼,胸口也闷,快...快去请个大夫来。” 沈锦乔刚刚回到院子就听到胡夫人请大夫的消息,只需要想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她不以为意,沈烨这个当爹的虽然总是坑女儿,但原则上的事情,他还是很偏袒沈锦乔的,胡夫人就算闹,也只算是独角戏罢了。 沈锦乔在书房等了一会儿,明诛回来了。 “主子,确实是那些人,在流芳阁西面的小宅子里,人数大概有十来人。” 沈锦乔看着窗外,眸中有光芒闪动:“可算是......找到了。” “玉珠,更衣。” 明诛上前:“主子,你答应了楼主绝不出手的。” 沈锦乔很霸气的拍了拍明诛的肩膀:“所以啊,等下就麻烦你了,记得给我留两个活口就行了。” 明诛:“......”他想太多了。 玉珠掩唇失笑,主子还是那个主子,说话算话,说不动手就不动手,相当的有原则。 第十一章 交易 沈锦乔换了一身浅青色的束腰束袖的衣服,头发用一根发带绑起来,干净利落,方便行动,嗯,万一打不过的时候,也好跑路不是? 至于为什么不是夜行衣,这大白天的,穿着黑衣服去找人,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图谋不轨吗? 明诛和沈锦乔一路找过去,不大的一个院子,但院墙却挺高,主仆两人还没想好从哪儿进去,一股子血腥味就飘了出来。 明诛拦住沈锦乔:“主子,这里危险,还是先撤。” 沈锦乔岂能甘心撤退? “有人动手岂不是更好,我们潜进去,混水摸鱼,偷一个活的就行了。” 明诛无奈:“主子......” 还没说完,沈锦乔已经翻墙进去了,他只能赶紧跟进去。 明诛之前来探的时候这里最多只有十三四人,可现在,这死的一地二十人都不止。 每个人都是一刀封喉,刚刚死的,鲜血顺着脖子咕噜噜的往外流,尸体都还有温度。 沈锦乔躲在角落里将一具尸体翻过来,用刀子划开他的后背,果然在他们后背上看到了一个潦草的火焰图腾。 沈锦乔眼中的温度彻底消失,只剩冰寒。 就是这些人害死了她的娘亲。 明诛去转了一圈:“主子,一共三十一个人,全都死了。” “全都死了?”沈锦乔站起来,用帕子擦了擦指尖,声音幽幽:“那站在墙头之上的是鬼吗?” 明诛猛然抬头,瞬间大惊,墙头上真的站着一个人,而他却毫无所觉,只能说明这人的武功在他之上。 明诛立刻抽剑戒备挡在沈锦乔的面前。 沈锦乔倒是比他从容多了,这人要杀他们早就动手了,况且一看他们就打不过的,戒备也没用啊。 沈锦乔夺了明诛的剑插回他的剑鞘,仰头看着墙上之人。 算得上是熟人吧,那日在千华阁有过一面之缘,虽然容貌很普通,但那身气势却让沈锦乔印象深刻,明诛说他身上有血腥味,显然是杀过人,而今日他也是在杀人。 “我们无意与阁下为敌,只是与这屋中之人有些旧怨,不知阁下手中是否还有活口?” 墙头之人一身黑色的素服,头发以银冠束起,一半披撒在脑后,身形笔直欣长,隐隐透着上位者的尊贵之气,只是那张脸......想来不是他本来的样子,普通的脸与那一身尊贵摄人的气质着实有些违和。 四爷居高临下的看着沈锦乔,疏冷华丽的眉眼微敛:“有与无当如何?” 刻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很有压迫感。 沈锦乔揉了揉脖子,这样仰着头说话,很痛苦啊。 “若是有活口,能不能卖给我?一个就行,价钱好商量。” 四爷:“......”第一次听到这样谈条件的,相当的直白干脆,真是...... 直接上来就是买卖,很是爽快。 眼中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但面上却不显:“这世上可不是谁都有资格与本尊做交易的。” 四爷飞身掠下,身影如风从沈锦乔身边略过,眨眼不见了踪影。 明诛差点儿就动手了,可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便是他也只来得及抽出剑。 “主子,此地不宜就留,快走。” 这一地的死人,若是被别人发现他们在现场,这可就解释不清了。 终于回到侯府,天都已经黑了,别说,今天还挺惊心动魄的。 其它的还好,唯独傍晚那一地的尸体。 沈锦乔扶额,她觉得自己得缓缓。 虽然已经能淡定的面对那么多的死人,但这血腥的画面对她来说还是很有冲击,不过一想到就是这些人去青山城抢外公的东西,最后害得娘亲救她而死,沈锦乔心口就说不出的快意,这些人死有余辜。 第十二章 找出来 那厢,胡夫人说自己不舒服,招了大夫过去,沈烨自然得去看看。 大夫说胡夫人是思虑过多,太过操劳,所以胸闷气短,头晕目眩。 胡夫人连忙抓着沈烨的手,说自己为这个家操了多少心,做了多少事儿,还操心家里的姑娘婚事,可这沈锦乔去了青山城,回来不听她的,我行我素,到时候别得罪了贵人,以后怎么寻找好人家之类的。 沈烨听完了,对着胡夫人是一顿关切,然后让人把柳夫人叫了去,当着胡夫人的面训斥柳夫人一顿,训斥她把家里的事情都交给胡夫人,自己却在一边偷清闲,然后强制把胡夫人一半的重担分给了柳夫人。 柳夫人被无端端的骂了一顿,整个人还蒙着,结果得到了一半的掌家之权。 而胡夫人被沈烨好生安抚,无比怜惜,本想着借此能让沈烨看到她做了那么多当家主母的事情,想让沈烨给她抬继室的位置,然而却丢了一半的掌家之权。 两个女人同样的懵,但结局却好像完全不同。 柳夫人走出去都有点儿飘,不敢相信这馅饼儿一下子砸自己脚上了,而胡夫人差点儿没吐血,这次是真的胸闷气短扛不住了。 胡夫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欲哭无泪,她是很想挽留自己的掌家权力,可沈烨强势关心,要她好生休养,还自责自己最近对她关心不够,让她太过操劳,都是他的错。 沈烨都这么说了,胡夫人能说什么? 沈锦乔:“......”这后院儿,真精彩。 书房里,沈烨老神在在的坐下,陆清走进去,躬身:“侯爷,三小姐傍晚的时候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身上似乎沾了点儿血迹。” 本以为沈烨会惊讶担心询问,哪儿知道他只是点点头:“嗯,谁看见了,你让他管好嘴,锦乔出入的事情不准声张。” 陆清不解:“侯爷不查小姐做了什么吗?” “查什么?就算金窝里出生的金凤凰,展翅飞翔的时候也只能自己去摔打,她啊......让她去折腾吧。” 在妻子还在的时候,乔乔也是会窝在娘亲怀里撒娇的小姑娘,然而那一夜,霍虞为了救沈锦乔,一剑穿透她的身体同时扎进了锦乔的肩头,从那一天开始,他的女儿就长大了。 为娘亲报仇是她心中的执念,让她偏执,却也会让她成长,这两年在青山城被压抑着,如今回来了,自然不可能安分的待着。 况且越能折腾越好,这样才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 沈锦乔一夜没睡好,第二天醒来还特地让明诛去街上逛了一圈,结果东街院子里死了三十几个人,尸横一地,鲜血流淌,可愣是没有一点儿消息。 仿佛那院子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昨夜那人先走,似乎也没打算毁尸灭迹,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些人的同伙,不能让同伴的尸体被发现,所以自己隐藏销毁。 不过这也证明他们的人还在这盛京之中,说不定这里就是他们的大本营。 倒是昨天那个人,他杀了那么多人,显然跟对方是死敌,而且一定知道这些人的底细。 ‘这世上可不是谁都有资格与本尊做交易的,除非你能把我找出来。’ 后面那一句,是那人掠过她身侧的时候说的。 除非她把他找出来?这盛京这么大,她去哪儿找这个人? 第十三章 白悠然 沈锦乔回来了,送到府里的帖子不少,不过这两日她却没那么多心情搭理,让人回了些小礼物,自己则让明诛赶着马车出门转转。 她不是专门去找那人,总觉得没那么容易,她是去找那些仇人的同伙,只要对方还在这里活动,她不怕找不到。 沈锦乔找了好几天也没什么进展,府里倒是挺热闹,胡夫人和柳夫人为了后院的事儿差点儿没打起来。 沈锦乔坐着看好戏,顺便让陆管家帮一帮柳夫人,后院儿热闹一些才好,胡夫人就没时间盯着她。 她倒是不怕胡夫人,但被这么盯着会很烦的。 东街最繁华的楼----芳华阁,这里是盛京贵族女子的天堂,金钗玉饰、胭脂水粉、头面纱巾,鞋子、衣服、女红,全都是整个天下最好的货,也最齐全,是贵族女子最喜欢的地方,没有之一。 沈锦乔今天是陪着冷忆来挑胭脂的,别看她冷冰冰的,这些胭脂水粉用得比沈锦乔还多。 除了冷忆,今天还多了一个白悠然。 传说中四大美人之四的白悠然,白国公府的嫡次女,芙蓉之色,娇俏可人,比沈锦乔还小半岁,是她们中最小的,但也是最糊涂的。 除了美貌,就是个画痴,唯一拿得出手的才艺就是丹青,大概是画得太多已经入了境界,平日里做什么都呆呆傻傻的,一旦画画,瞬间精神,跟走火入魔似的。 而现在,显然就是那种呆愣的状态。 冷忆跟沈锦乔在选东西,她就跟在两人身边,问她哪个好看,她一脸茫然忘着两人:嗯?你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我该说什么么? 沈锦乔抬手在她脑袋上摸了摸:“没事,你......继续发呆。” 两年不见,这呆子好像越来越呆了。 也亏得她是白国公府的嫡次女,不然换了寻常人家,指不定当傻子被嫌弃,人呆呆的,偏偏还长一张特别娇嫩美貌的脸,这简直就是引诱人欺负她啊。 沈锦乔还挺喜欢白悠然的,从认识开始,就挺喜欢她的,呆呆的,乖乖巧巧,像个妹妹似的,特别想宠爱她,而冷忆绝对是嫌弃白悠然的,对她这呆呆傻傻的样子有点儿恨铁不成钢,堂堂白国公府的嫡女居然被别人欺负不吭声,她都不想说自己认识她。 这两年沈锦乔不在,冷忆没少帮白悠然出头,可出头之后回头一看她不争气,气得就想跟她绝交,偏偏白悠然呆呆的,还是往冷忆面前凑,好像完全感觉不到冷忆的火气似的,可把冷忆气得不轻。 沈锦乔觉得还好吧,白悠然就这德行,不是真的傻,只是有点儿不愿意跟人交流,勉强她也没办法,只能她们多看着点儿,别让她被人欺负了去就好了。 沈锦乔这样想着,结果跟冷忆选了一会儿东西,白悠然就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 冷忆还在试头面,沈锦乔走出去找人,在角落里看到了被人堵住的白悠然。 “白悠然,你不是从来不用胭脂水粉的吗?怎么也来这芳华阁了?” “听说皇后娘娘很喜欢她,太子殿下也要回来了,她自然要来芳华阁了,就算是个傻子,也会臭美不是?” “哈哈,就她这样?莫非还想当太子妃?别逗了,太子怎么会看上她这傻子?再说了,太子妃的位置可是凤小姐的,哪儿能轮到她?简直痴心妄想。” 白悠然站在那里低着头,两手绞着帕子,一声不吭。 旁边的人还不放过她,施舍的口吻道:“白悠然,听说冷忆最近对你很是冷漠,还把你赶走了,你给我画张画像,要是画得好看了,我们以后就带你一起玩儿怎样?” “这个可以,就你这傻气的样子,除了我们,也没人会跟你玩儿了,不过你得一天给我们画一幅画像......” 一道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长得那么丑,画那么多画像做什么?辟邪?” 第十四章 肤浅 “长得那么丑,画那么多画像做什么?辟邪?” 几人转头过来,一眼就认出沈锦乔,虽然时隔两年,但沈锦乔那张容颜只要见过定然无法忘记,脸色难看:“沈锦乔,我们跟她说话关你什么事儿?有胆子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说一遍和十遍有什么区别?”沈锦乔幽幽的看着她们,唇角噙着嘲讽的笑:“人长得难看,画下来岂不是更难看?除了辟邪还能做什么?” “你......沈锦乔,你别太过分......” 沈锦乔煞有其事的点点头:“确实有点儿过分,我这么貌美,站在你们面前,有点恃强凌弱了。” 这自恋臭屁的语气,听得几人瞬间脸都扭曲了。 臭不要脸的! “噗嗤......”一声男子低沉的笑从旁边传来,瞬间吸引了几人的目光。 几个女子一眼看到那人,瞬间红了脸,连忙欠身:“卫......卫公子。” 沈锦乔懒洋洋的歪头看过去,倒是认出了来人,卫丞相府的大公子卫北朔,虽然是庶出,但才华横溢、一表人才,加上卫丞相用心栽培,如今在礼部当值,也算是年轻有为,虽是庶长子,这地位和待遇却等同嫡长子,温润俊逸,君子端方,是这盛京里不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 这不,这几个千金小姐可都看红了脸,她们不见得多喜欢卫北朔,但面对这么俊美的男子,总是会不好意思的。 而沈锦乔......大概还有一窍没开,没那么多感觉,只觉得这卫北朔看她的目光很是直接,那双仿佛泛着光芒的眼里仿佛写着什么直白的情绪,但沈锦乔一下子还看不明白。 “卫公子在笑什么?” 卫北朔拱手:“在下失礼,只是看着沈姑娘这般持美行凶,有些惊到罢了。” 持美行凶,这词......可真有意思。 沈锦乔没有回答,看向角落里的白悠然:“还不过来?” 白悠然走到沈锦乔旁边,乖巧的跟着她,然后两人就走了,那冷漠的态度可以说是相当的失礼了。 “这沈锦乔也太过分了,居然对卫公子这么无礼。” 卫北朔看着那说话的人,杨国公府二房的嫡女,丞相府的夫人是杨国公府的嫡女,是她的姑姑,他喊丞相府的嫡子卫北言一声表哥,不过跟他没什么太大关系。 “无妨,她向来是骄傲的性子。” 这话里话外听着是帮着沈锦乔,还隐约有宠溺的意思。 几人听得脸色变了好几遍,这卫大公子不会是喜欢沈锦乔吧? 沈锦乔那德行,除了一张脸还剩什么?卫大公子怎会如此肤浅? 卫北朔将几人的情绪尽收眼底,目光转向沈锦乔离开的方向,眸中光芒闪烁,有那么几丝想要得到的坚定,却并没有多少喜欢在里面。 沈锦乔把白悠然带了回去,安慰道:“你别把那几人的话放在心里,以后身边多带两个丫鬟,你身份可一点儿不比那姓杨的低,怎么能被她欺负了去?” 白悠然呆呆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沈锦乔:“......你这点头又摇头什么意思?” “我会多带丫鬟,不过我没有被她们欺负。” 说到这里白悠然笑了笑:“我那里有一种绘画的颜料,画的时候跟寻常颜料一样,可随着时间推移,会慢慢变淡,直到最后完全消失,这样她们什么都得不到。” 沈锦乔:“......”怎么说呢?还不算傻得彻底,但这好像也没什么杀伤力。 不过白悠然这心眼儿全长在画画上的人,能想出的主意自然也在画画上,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两人上楼去找冷忆,刚刚上去,外面一阵喧哗。 “太子殿下回宫,闲杂人等速速让开。” 第十五章 太子殿下 夏国的太子殿下,原名容君执,是当今皇上所生的嫡出皇子,排行第四。 九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儿就夭折,无相山伽罗寺的主持大师听闻,入宫面见陛下,言太子殿下福禄深厚,但命中带煞,若能沐浴佛音,定然能修身养性,化去煞气。 于是太子爷便去了无相山,以太子之尊成了佛门最尊贵的俗家弟子。 这位太子爷在无相山待了足足十年,其间只回来过一次,但就算是他这么多年没有回京,关于他的传闻却从来没有断过。 一切只因他的容貌。 据说这位太子爷长得极为貌美,是所有皇子中最为出色的,因为在佛门修身养性,眉目间都是超脱世外的淡然和怜悯,更是让他超凡脱俗。 几年前他回京一次,只是匆匆一面,便碾压了这京中所有的青年才俊。 玉筑风骨月为魂,九天神祗落佛门。 这样的评价,普天之下也仅此一人,足见他的美貌和神韵。 这位太子殿下的美名在五六年前便已经在盛京传开,而沈锦乔这个第一美人却在两年多前才获得美名。 沈锦乔变成第一美人之后没能飘飘欲仙还有理智,完全是因为这为太子殿下。 她再美,也不过是盛世中的牡丹,落在凡尘,而这位,那是要上天的,这么一对比,她觉得自己这第一美人的称号都显得特别的俗气。 巡防营的士兵策马开道,后面才是太子的仪仗。 身着玄色铠甲的亲卫军拱卫着中间淡金色的銮驾,金色本该是世俗中的颜色,却因为知道里面坐的人是那位佛门太子,愣是让人有了一种尊贵圣神之感。 沈锦乔看着那仪仗缓缓而来,用肩头抵了抵白悠然:“皇后娘娘真的选你当太子妃?” 若这位太子殿下真的是传言中这般慈悲善良,白悠然倒也是嫁得,不然就她这呆呆傻傻的,嫁了别人,那得被欺负成什么样? 白悠然抱着沈锦乔的手臂,下巴抵在她肩头一磕一磕的,眼神很是茫然:“不知道,淑妃和贤妃娘娘对我也挺好的。” 淑妃是二皇子禹王的生母,贤妃则是五皇子襄王的生母。 夏朝里能被封为国公的,家里都是出过皇后的,尤其是白家,出了三个皇后,其中一个还是开国皇后,这一代宫中却没有白家的姑娘,下一次可就说不准了。 现在宫里没有白家的妃子,白家也没有站队,这么强大的助力,自然是众位皇子争夺的对象,白家嫡女嫁的是中立的官员为妻,他们唯一能争取的也就白悠然了。 虽然呆愣,但人长得美,还画得一手好丹青,自然成为众人争夺的香饽饽。 沈锦乔和白悠然站在栏杆处往下望着太子殿下的车撵,后面有人的一双眼却仿佛淬了毒。 ‘沈锦乔,你说我丑,害我在卫公子面前丢脸,还不要脸的勾引卫公子,我一定要让你尝一尝丢人现眼的滋味。’ 在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门口的时候,有人若无其事的靠近栏杆的位置,然后迅猛出手。 “啊......” 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沈锦乔被推倒,她前面一点是白悠然,她撞在白悠然身上,白悠然竟然直接翻过栏杆往下面掉。 沈锦乔都来不及反应,反手抓住白悠然,一个翻身落出栏杆,抱着她就落了下去。 “砰!” 两人落在了地上,沈锦乔虽然卸了些力,但白悠然压在她身上,手肘磕在地上,瞬间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好在只是二楼,不然她这手绝对得废了。 周围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就连太子的仪仗都停了下来。 “小姐!” 玉珠在瞬间翻身而下赶紧去扶沈锦乔,白悠然这才从吓傻中回过神,连忙帮着把沈锦乔扶起来,眼泪汪汪的看着她:“我......对不起......我......” “不关你的事。”沈锦乔仰头看着楼上,明诛已经抓住了推她的人,正是杨国公府的杨雪莹。 一位仪仗队的人骑着高头大马过来:“何人惊扰太子圣驾?” 沈锦乔忍着痛行礼:“见过大人,臣女平南侯府沈锦乔。” 白悠然在旁边小声道:“白国公府白悠然。” “我们并非故意惊扰殿下,只是被人推了下来,还请殿下恕罪。” 雁风策马回去,对着车撵里的人说了情况。 “哦,敢推平南侯和白国公府的人,胆子挺大的,人抓到了?”青年男子的声音徐徐响起,嗓音微凉,宛若潺潺山泉流过,清雅中又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雁风:“抓到了,是杨国公府的次房嫡女。” “她想怎么处置。” 这个她,雁风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有些意外,太子殿下这语气里怎么有那么一丝娴熟? 雁风回去问沈锦乔,沈锦乔有些诧异太子不计较自己惊扰之罪,反而问自己怎么处理。 “她推我们下来,那就让她也从上面掉下来试试。”两个,她就得滚下来两次,一次都不能少。 太子闻言笑了:“走吧。” 队伍重新走起来,这是不计较了? 沈锦乔望着队伍走远,心里感叹,这太子殿下还真是好脾气,不过她可没那么好了。 第十六章 然后呢? “你们要干什么?” 杨雪莹被抓着不断挣扎,怒瞪着沈锦乔:“你放开我,谁给你胆子抓我的?” “那谁给你胆子推我的?”沈锦乔揪住杨雪莹的衣领,直接把她扯到栏杆边,用力把她往外面一送。 “啊啊......”杨雪莹惊声尖叫,花容失色。 “住手。”一声厉喝,一道窈窕的身影从楼梯口下来。 杨雪莹看到来人,顿时像是看到救星一样:“凤姐姐救我。” 凤秋韵,凤国公府的嫡小姐,排行第二的美人,清冷幽香,芝兰佳人,雅致如兰的凤小姐。 凤秋韵颦眉,不满的看着沈锦乔:“沈小姐这是要做什么?为何要欺负雪莹?” 杨雪莹立刻卖惨,哭:“凤姐姐快救救我,她要把我推下去。” 沈锦乔抓住杨雪莹的手又玩外面送了一点,吓得杨雪莹又是一声惨叫,这次是真的要哭出来了。 沈锦乔看着凤秋韵:“怎么,凤小姐这是要来声张正义吗?刚刚她把我和白小姐推下去,如今我把她也送下去一次,如何算得上是欺负?” 凤秋韵闻言眉头皱得更深,看着杨雪莹:“雪莹你当真推她们了?” “我没有,凤姐姐,我就是没站稳,不小心摔倒的,真不是故意推她们的,凤姐姐救我,她要把我推下去。”杨雪莹半个身子都吊在外面了,就靠沈锦乔一只手拉着,只要沈锦乔一放手她绝对会掉下去。 这里是二楼,掉下去不会死,但一定会很痛,她最怕痛了。 凤秋韵看向沈锦乔,微微屈膝:“雪莹并非有意为之,还请沈小姐高台贵手,让她好好给你们道歉便是,何必出手伤人?” 沈锦乔眉梢微扬,笑意明媚邪气:“凤小姐这话说得好笑,明明是她出手伤人,怎么好像还是我的错?” 凤秋韵一副不赞同的表情:“雪莹已经说了,她并非故意,你何必咄咄逼人?” “所以,凤小姐觉得该怎么做?” 凤秋韵:“我已经说了,让雪莹给你道歉,今日的事情就算过了。” 凤秋韵一副‘我很公正,事情到此为止’的样子,然后,回应她的是沈锦乔松手,以及杨雪莹的惨叫。 “碰!” 杨雪莹掉下去了。 凤秋韵一张脸仿佛瞬间裂开,不敢相信的看着沈锦乔:“我都说了让她给你道歉,为什么你还把她丢下去?” 沈锦乔笑得一脸无害:“你说你的,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敢问凤小姐坐的是哪家的公堂?” 看着凤秋韵一张脸铁青,沈锦乔笑意更加明媚动人:“明诛。” 底下杨雪莹还在骂骂咧咧的叫,明诛立刻飞身下去,一把揪着她直接提了上来。 没等杨雪莹反应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又把她再次丢了下去。 “啊......啊啊啊......” 杨雪莹的肩膀被摔得脱臼,痛得她惨叫,最后竟然叫晕了过去。 凤秋韵一张脸已经冷得找不到表情了,沈锦乔从她身侧走过,她的声音仿佛从牙齿中要出来的:“杨国公府不会放过你的。” 沈锦乔微微昂头,轻飘飘的声音无比嘲讽:“然后呢?要我道歉吗?” 第十七章 朕的剑呢? 沈锦乔把杨国公府的小姐从楼上丢下去,活生生的摔断了一条手臂。 在场那么多人亲眼看到,还没过一个时辰,这消息就在整个盛京传得沸沸扬扬,甚至都传进了宫里。 杨惠妃听说自己侄女儿被摔断了腿,立刻去求皇上做主,系数沈锦乔的罪状。 行为之恶劣,简直丧心病狂。 沈锦乔前脚回到府邸,后脚宫里的人就来了,皇上传沈锦乔入宫。 而沈锦乔早早就回府,入府就直接往沈烨那里去,很是恭敬的行礼:“爹爹。” 沈烨瞪她:“混账,就会给老子惹事儿?” 很显然,沈锦乔干了什么他已经知道了。 沈锦乔很乖巧:“给爹爹添麻烦了,是女儿的不是,不过女儿可没有错,那杨雪莹当着太子的面把我从二楼推下去,当众丢丑,女儿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说着沈锦乔还把手臂露出来,委屈巴巴的看着沈烨:“爹,我这手还痛着呢?” 沈锦乔的手肘磕在地上,肿了一大块,后背也酸痛,就算不破皮,也绝对是淤了。 沈烨看了一眼,眉眼一竖,大喝一人:“来人,还不快把小姐扶回去休息,入宫去请御医。” 沈锦乔相当配合,直接往地上一倒。 沈烨吓得眼睛都瞪了一下,玉珠立刻叫起来:“小姐,快来人啦,小姐晕倒了。” 等几个丫鬟七手八脚的将沈锦乔扶走,宫里的人就来了,听说惠妃把状告到皇上面前,还要把沈锦乔拉去问罪,沈烨一跺脚,怒气冲冲:“欺人太甚,将我儿摔得遍体鳞伤,居然还敢求皇上做主,本侯倒要看看他们如何颠倒是非黑白。” 看完全程的老管家掀了掀眼皮:“......” 所以说,侯府这么多子嗣,侯爷却独独喜欢三小姐,可不是没有原因的。 撇开三小姐是嫡女这一层身份,那德行简直就跟侯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爷儿俩两手一拍,演戏都不需要商量,颠倒是非黑白的胡扯,那是信手拈来。 最重要的是他们做得那比真的看起来还像真的。 这种人一个都很是祸害了,偏偏还两人凑成了父女,啧...... 沈锦乔没有入宫,沈烨自己入宫,皇上和杨惠妃在,还有杨国公府杨雪莹的父母,沈烨带着一脸压抑的怒容进去,上去之后非常气愤的怒瞪杨家夫妇一眼,然后双膝跪地:“微臣叩见皇上,求皇上为锦乔做主。” 夏帝容衍闻言眼皮子一跳,自己的臣子是什么德行,他这个当皇帝的是最清楚的,整个朝堂,就平南侯这么一个混不吝的,别人是有匪君子,他是土匪头子,干不了几件好事儿,还贼不讲理。 “起来,说说锦乔怎么了?”那语气很是有些看好戏的意思。 沈烨目光如炬,仿佛冒着火光一般直接看向杨氏夫妇:“吾儿锦乔去芳华阁会友,恰逢太子归来,站在阁楼之上瞻仰,却与白家姑娘一起被杨家人直接推了下去,吾儿会点儿拳脚功夫,为了保护白家姑娘,手肘着地,后背挫伤,如今一只手肿得根本抬不起来,后背更是伤得满是淤青。” “微臣心疼得连忙要入宫请御医,却不想听到传唤,说我儿欺负了杨家姑娘,明明是杨家姑娘先把我儿和白家姑娘一起推下去了,我儿不过还手而已,怎么就成了她欺负人了?请皇上为我儿做主。” 夏帝:“......”补充一点,平南侯是没理他不讲理,若是有理,那才叫不得了。 沈烨一般没理的时候他全凭胡扯,但凡有点儿理,那是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夏帝看了眼杨惠妃,转头看向杨氏夫妇:“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朕说清楚。” 杨氏夫妇脸上也是难看:“皇上,雪莹也跟我们说了,她只是脚滑摔倒,并非故意为之,都还没来得及道歉就被那沈锦乔丢了下去,还丢了两次。” 沈烨目光凉凉的看着他们:“你们不是说她手被摔断了,还昏迷不醒吗?” 杨氏夫妇:“......” “是......是她丫鬟说的,当时凤小姐还劝说,可沈锦乔根本不听,众目睽睽之下把雪莹丢了下去,这简直太恶毒了。” 沈烨:“她把我儿推下去就不恶毒?” “都说了是意外。” 沈烨:“我儿本来也只是想吓一吓她,但是手滑,这也是意外。” 杨氏夫妇:“......” 杨惠妃都看不下去了:“侯爷这话是否太过胡搅蛮缠?一次是手滑,那为何还抓起来丢第二次,最后活生生把雪莹的手给摔断了?” 沈烨都没搭理杨惠妃,直接对着夏帝一拱手:“请皇上明断。” 夏帝:“......”朕的剑呢? 第十八章 这就算了? 作为天下之主的九五至尊,偶尔也需要解决一下臣子之间的纠纷,虽然这事儿是由两个小姑娘引起的,但牵涉的可是好几个府邸。 沈锦乔和杨雪莹身上的伤是清清楚楚的,夏帝派御医去看,诊断回来,两人都受了伤,不过杨雪莹的比较重。 毕竟被丢了两次。 就因此断定沈锦乔的罪?这显然也不可能,毕竟是杨雪莹先动手的,她现在唯一能狡辩的就是意外。 一边非说是意外,一边说是手滑,分明就是胡扯。 夏帝直接大手一挥,这事儿就算扯平,每人送一盒上等的玉肤膏,不准再提。 杨雪莹:......这就算了?她被当众丢下来两次啊,怎么就这样? 沈锦乔:这就算了?老爹好像不太行啊。 夏帝把这事儿断了,白国公府没有继续追究,但是却给沈锦乔送了不少东西过来,报答沈锦乔救白悠然的恩。 白悠然和冷忆两人一起来看沈锦乔,沈锦乔的伤并没有那么重,不过就算做样子也得在床上躺些日子。 白悠然坐在床边抱着沈锦乔的手挨着她,她虽然呆,但懂得谁对她好,也会心疼人的。 冷忆倒是没那么多愁善感,拿了一盒子的药,都是上等的跌打药,保准让沈锦乔好起来一点儿伤痕都不留。 沈锦乔在家躺了五天,沈家的人轮番去看,其他人还好,胡夫人那张脸差点没给拧出水来,不为其它,只为沈锦乔的名声。 经过这一次,沈锦乔这彪悍的名声可算是打出来了。 别人意外把她推下去,她就把人抓起来直接从楼上摔下去,还是两次。 就算沈锦乔占了礼,可这还手也太过狠绝,她走出去听到的都是议论沈锦乔和沈家姑娘的,沈锦曦还没出嫁呢,经过这么一闹,别人怎么看沈锦曦? 可不管她再难受,沈锦乔还受着伤,沈烨又帮着沈锦乔,她也拿她没办法。 等沈锦乔终于能下地走了,宫里皇后娘娘设宴。 为了迎接太子殿下归来,宴请了宫里诸位妃嫔和皇子公主,还请了不少王公贵族的青年才俊还有千金名媛。 因为太子殿下回来得突然,所以才准备了一阵子才开宴。 不过只宴请年轻一代的,这意图分明就是要给太子和几位皇子指婚的意思啊。 帖子送到侯府沈锦乔就以身体不适拒绝了,胡夫人立刻一把将帖子拿过去:“锦乔身体不适,那就好好休息,让你姐姐替你去一趟就是了。” 那急切的样子,真是吃相难看。 沈锦乔倒是没所谓把帖子给她了,但贵妃娘娘却不答应。 冷贵妃特意派人给沈锦乔送了一套牡丹花的锦绣华服,还派了两个嬷嬷专门过来给沈锦乔打扮。 原因无他,听说皇后有意选凤家嫡女凤秋韵为太子妃,白家嫡次女白悠然为太子侧妃,送帖子到沈家,也是算准了沈锦乔大概不会出席。 皇后算盘打得好,里子面子一把抓,但冷贵妃可不想让皇后一个人出尽风头,这么好的机会,必须让沈锦乔出来露脸。 沈锦乔都没得拒绝就被换上衣服送上了贵妃娘娘派来的车撵,沈锦曦倒也是沾了光跟着一起进宫。 沈锦乔入宫自然是先去见冷贵妃,冷贵妃看着沈锦乔的样子很是满意,虽然受伤看起来精神不太好,但美人颦眉,这虚弱的样子倒是更加惹人怜爱了。 冷贵妃对身边的嬷嬷道:“去把本宫那支牡丹步摇拿来。” 金簪牡丹步摇,很是华贵。 冷贵妃亲自给沈锦乔戴上,很是满意:“走吧。” 冷贵妃带着沈锦乔一起去的宴会,沈锦乔为了装虚弱,一路还得让玉珠搀扶着。 皇后看着沈锦乔那样,皱眉:“锦乔看起来还没大好,怎么不派人给本宫说一声?” 冷贵妃道:“皇后娘娘恩典,乔丫头哪儿能推辞?况且她已经好了很多了,在家里躺了几天,出来走一走也好。” 皇后撇了冷贵妃一眼,笃定这事儿跟冷贵妃肯定有打算,不过不管她算什么,也不能耽误她今日的事情。 在冷贵妃和皇后过招的时候,沈锦乔已经跟冷忆一起坐下了。 白呆呆坐在对面想过来,不过被旁边的姐妹摁住,只能眼巴巴的望着这边。 沈锦乔用眼神安慰了她,端起茶水刚刚想喝,听得外面传开高喊:“太子殿下驾到。” 第十九章 有点儿不正常了 可曾见过人间殊色,可曾听闻玉面神子,可曾见过那用言语无法形容的风骨姿容? 夏国的太子殿下,曾经一瞥便已经惊为天人,如今活生生的站在众人面前,才知道,那‘玉铸风骨月为魂,九天神祗落佛门’并非妄言。 那张白皙的容颜,五官精致立体,线条勾勒,轮廓分明,美得让世人都自惭形秽的容貌,俊美如斯,却又不显丝毫女气,只有让人无法言喻的惊艳。 紫金发冠,淡金色的太子龙服,世间最尊贵奢华的颜色放在他身上却不显丝毫俗气,仿佛他就该这般,雅致矜贵,尊贵天成。 他步履从容、满身疏冷,半敛的眸子遮住了眸中的光华,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又莫名让人有种悲天悯人的慈悲之感,让人不由得心生虔诚。 尊贵和悲悯,华丽和佛性,很矛盾的两种气质却在他身上完美的融合,一点儿不违和,仿佛他就该如此,独一无二的太子殿下,真的仿佛九天金銮走下来的神祗。 沈锦乔看着那缓缓走来的人,忘了喝茶水,忘了要做什么,仿佛眼里只容得下那一人,一手放在心口,自欺欺人的想要捂住那快要跳出心口的悸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目光太过直白,太子殿下竟然还朝她看了一眼,那目光似乎有华光闪烁,那视线她很笃定就是看她。 沈锦乔有种魂儿都给抽掉的感觉,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 嗯?刚刚发生了什么? 连忙低头捂住心口,反应过来要起身行礼,结果转身一看,呵,看来这里不止她一个俗人啊。 在场的人,男人先不说,姑娘家的,大部分都已经找不到北了,沈锦乔能这么快回神已经算是很有定力了。 白呆呆还好,她天生就呆,发呆也看不出来,而冷忆,大概是为数不多没有被影响的人。 “参见太子殿下。” “平身。” 淡淡的嗓音,宛若清水潺潺,又似佛音靡靡。 沈锦乔捏紧帕子:完了完了,这心跳要控制不住啊,她之前也不是那种俗人啊,这是怎么了? 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把沈锦乔吓得不轻,从来没有过,还控制不住。 冷忆瞥到了,用手肘撞了撞她,压低声音:“怎么?心动了?” 沈锦乔转头看着她,眼里是迷茫:“什么?” 冷忆:“......”这人怎么看起来比白悠然还呆?完全没开窍似的,真是个傻孩子。 沈锦乔:......她好像从冷忆的眼中看到了她看白悠然的眼神...... 沈锦乔不是傻子好吗?之所以没有开窍,不过是没有那样的条件而已。 这盛京里的人,她从小就见着的,就算再俊美的人,她都看过他们小时候流鼻涕的丑样子,还心动什么? 娘亲霍虞从小就培养沈锦乔读书、涵养、为人处世,让她比同龄的孩子更加稳沉,也看得比别人有深度,当然,也少不了她父亲和舅舅的功劳,一个混不吝,啥事儿都不靠谱,一个潇洒肆意,还处处风流,也算是带着沈锦乔见了不少世面,甚至偶尔还翻翻舅舅私藏在阁楼里的小本子。 看多了那些个不正经的,反而变得越发的正经。 所以就算看着京中那么多优秀的青年才俊也没什么感觉,听着她们说谁喜欢谁、谁嫁给谁,她也只当趣事儿听听,一直以为自己是正常的,但现在好像有点儿不正常了...... 第二十章 飞天之舞 太子殿下到了,才是夏帝。 一个大殿都是年轻一辈的人,夏帝也难得的心情不错,很是给皇后面子。 紧接着是献礼,送给太子殿下的礼物早就在门口递到了专门负责的人手里,现在献礼多数是才艺,且都是皇后安排好的。 好几个姑娘送上自己的手作,女红刺绣、璎珞玉佩,就连白悠然都送上了一副画作。 白悠然画的是花园景色,万花图,其中一朵牡丹花开得最为鲜艳。 皇后娘娘看着满意正要称赞,冷贵妃冷不丁道:“白姑娘这牡丹花画得最为娇艳,就跟锦乔丫头一样明媚动人。” 夏帝的目光下意识的就落到了沈锦乔身上,沈锦乔因为受伤,没有几年前那般灵气生动,但褪去了些许稚气,却越发出落得美丽动人,漂亮得晃眼睛,皇后气得差点儿把画给捏烂。 没有接冷贵妃的话,皇后对夏帝道:“凤丫头早些年就为老夫人抄佛经祈福,听闻西域佛门有飞天之舞,潜心研究多年,如今终于有所成,今日太子回来,正是应景,臣妾早就想看了,今日正好沾一沾皇上和太子的光,一饱眼福。” “哦?”夏帝还是第一次听闻佛门还有舞蹈,果然立刻被吸引过去。 凤秋韵站起来,对夏帝行礼:“佛法奥妙,臣女不过学得皮毛,承蒙娘娘抬爱,臣女献丑了。” 凤秋韵去换装,临走之时还看了太子殿下一眼。 沈锦乔为了避免自己心口不正常的跳动没有看上面,不过她看着对面,倒是把明王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明王那目光一直跟着凤秋韵转,简直不要太明显。 掩唇往冷忆身侧靠一靠:“你这表哥莫非喜欢凤家那位?” 冷忆一副少见多怪的冷漠脸:“这两年盛京圈儿里都知道,不过人家清高冷傲不搭理他,也就他一片痴心热脸帖人冷屁股。” 沈锦乔:“......”好吧,是她孤陋寡闻了,不过冷忆这形容有点儿......太接地气儿了。 还有,明明自己就是清高冷傲的人,还说人家,若凤秋韵那叫清高冷傲,冷忆这冷酷又毒舌,这是要当灭绝师太吗? 凤秋韵很快换装打扮出来,衣服有西域的风格,但也很是保守,比之前沈锦乔在画上看过的可多了很多布料,不过在这里看来,也算是很稀奇异域了。 奇特的妆容,异域的服侍,色彩浓艳,配上她那张板着的脸,倒是有那么点儿感觉。 凤秋韵敢在大殿之上献舞,自然是有些底气的,跳得堪称惊艳,佛门飞天之舞,艳丽、奢华,却又丝毫不显俗气。 看看凤秋韵,再看看太子殿下,嗯,好像还挺配的。 就是可怜了明王殿下,一双眼睛都快粘在凤秋韵身上了,可惜人家压根儿都没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儿。 外人都知道,冷家和沈家这一代,每一家一定都会有一个女子进到六皇子的后院,所有人都觉得会是冷忆和沈锦乔,不过是正妃和侧妃的区别,但只有她们自己清楚,冷贵妃可没有这样的打算。 凤秋韵这一支舞可谓是大放异彩,就连太子殿下都赞叹了两句。 在凤秋韵之后,便再也没人敢上去了,珠玉在前,谁上去都会显得索然无味。 冷贵妃落了下风,虽然跟着皇上一起赏赐了凤秋韵,但脸上的笑很是勉强,看了沈锦乔好几眼,想把她推出去,可沈锦乔一身还有伤,若是勉强,倒是显得她不近人情了。 就在冷贵妃着急上火的时候,突然想起之前胡夫人好像递了帖子进宫,连忙派人询问一下,才得知原来沈锦曦也准备了,虽然不能标新立异,但是聊胜于无,而且沈锦曦的琴艺也算是个中翘楚,不是那种拿不出手的。 而且沈锦曦那心思,定然会用心准备,这么一说,倒是可以一用。 冷贵妃心思转动的时候,沈锦乔心口闷得难受,跟冷忆打了个招呼便出去了。 沈锦乔一走,沈锦曦就被冷贵妃传着上台,冷忆看着抱着琴上台一脸清冷仿佛与世无争的沈锦曦,这样子,不觉得很像刚刚的凤秋韵?就是好像次了一个等级。 冷忆收回目光却不经意的瞥到了夏帝右侧的位置,太子殿下的位置没人,什么时候不见了? 第二十一章 金色、龙纹 宴会的地点靠近御花园,沈锦乔来过几次,对御花园也不陌生,但还是很多地方不熟,带着玉珠往御花园去没走多远,就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这宫里很复杂,就算她是冷贵妃的亲戚也不能随便走,万一惹到什么麻烦可就不好了。 当然,要换了平日里,沈锦乔是绝对不会出来的,今日......都因为那太子殿下。 沈锦乔倒是不觉得自己有多喜欢太子或者什么其他旖旎想法,皇后和冷贵妃那可是水火不容、你死我活斗了好多年,估计得斗到一方死才会罢休,沈家和冷家同气连枝,她跟太子属于两个阵营,人家马上选妃了,她能想什么? 就是从小到大,这第一次因为一个人心跳得有点儿吓人,有点不知所措。 玉珠摸了摸手臂,这凉风习习有些冷:“主子,若是你现在不回去,奴婢去把披风拿过来。” 沈锦乔的虚弱是装的,但这风冷却是真的,这冷风吹久了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挥了挥手让玉珠去,反正她坐这个位置很偏僻,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找过来,不过很显然,她这想法错得有点儿离谱。 碰!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救......救命......唔......” 沈锦乔全身汗毛倒竖,毛骨悚然,不是.....她就出来透口气而已,怎么就遇上事儿了?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儿,且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沈锦乔都不敢转头,敛了衣袖想毫无声息的离开。 “救我......”一个身着太监服的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一头朝沈锦乔栽过来。 为了避开他,沈锦乔直接贴到柱子上去了。 “碰。”人摔倒在地上,一根树枝扎在他的后背,那就是这御花园里随便折的树枝,竟然也能成为杀人的利器。 不过现在可不是感叹凶手武功高强的时候,而是她要完了啊。 对方显然已经是发现了她的,她目睹了凶案现场,绝对会被杀人灭口的。 一切不过几个呼吸间的事情,沈锦乔正犹豫要不要大喊一声叫人过来救命,突然一片金色的衣角映入眼帘。 金色,龙纹。 沈锦乔猛然抬头,那张脸她怎么不认识?离得这么近,看得仔细,更是让她觉得惊艳,也心跳加速,不过这一次,紧张害怕居多:“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这么淡定的请安,沈锦乔都佩服自己。 太子看着沈锦乔,凤眸中笑意明显,声音更是温和无害:“是孤太久没有回盛京了,竟不知还有如此请安的礼数。” 沈锦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还抱着柱子,想要松手请安,但下一刻又抱了回去,地上还趴着一个刚刚死的人,而太子殿下却跟着出现,悲天悯人的佛门太子看着地下的死人却视若无物,此刻着实诡异了些,她得抱着柱子给自己找点儿底气。 “太子殿下恕罪,臣女现在不太方便......”想哭,这盛京里同辈的,她几乎都可以横,反正闯祸了还有老爹,可这位可是太子殿下。 这盛京里,便是皇子之中他都是最尊贵的,就是老爹也惹不起啊。 她如今撞见太子殿下的杀人现场,她的小命还能保住吗? 就算太子传闻是佛门神子,可看着地上那人,她能祈祷他不杀生吗? 第二十二章 是佛是魔 沈锦乔抱着柱子不撒手,太子殿下一步步走进,她只能往旁边挪,没敢多看地上的人一眼。 “殿下,臣女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也绝对不会乱说的,求殿下饶我一命。” 求饶要快,态度要诚恳,声音要可怜弱小,这可是沈锦乔苦练多年的求饶绝学。 太子看着沈锦乔那怂样,说真的,一点儿大家闺秀的仪态举止都没有,还有点儿滑稽,求饶求得很是顺口,一点儿骨气都没有。 “孤这么可怕?” 能不可怕?地上还躺着一位呢。 但这她能说实话吗? “殿下俊美若神,尊贵无比,臣女甚是敬畏,不敢亵渎,未免打扰,请容许臣女先行告退。” 沈锦乔觉得自己的腿都好像有了自己的思想,一个劲儿的拔腿就想跑,但理智却不敢,地上那位就是想跑,所以被扎死了,她要是跑,这就是前车之鉴。 太子:“......”有点儿不太好形容,总之就是......挺有意思的,本来心情很是暗沉,现在都一扫而光,只想逗弄她。 “你都看到了,你觉得孤如何能放你?”微微压低的声音,没有刻意的威胁却让人听着不由觉得危险。 沈锦乔从柱子旁边歪着头看着太子,哀求:“太子殿下就不能通融一下?臣女一定会守口如瓶,只要殿下放过我,臣女定然为殿下马首是瞻,做牛做马绝无怨言,若是殿下觉得臣女分量还不够,我可以帮你劝说我爹的。” 为了保命,只能把爹也卖了。 太子眼角染上了点点笑意,大概是从未见过如此奇葩的女子,眼里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实:“你就这么怕死?” 沈锦乔连连点头:“怕,非常怕。” 太子殿下大发慈悲抬了抬手,沈锦乔如梦大赦,直接从柱子上跳下来,屈膝:“多谢殿下。” 说完之后拔腿就跑,一番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练过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容君执挑眉,他抬手可不是放她走。 “四爷?”雁风从暗处走来,询问是否要追上去灭口。 “不用。”容君执微微摇头,沈家他暂时还不想得罪,若是沈锦乔真能守口如瓶,他倒是不介意放她一命,毕竟沈家的地位还有霍家,惹上了也是麻烦。 当然,若是沈锦乔真的说了,他也不会畏惧,他敢回这盛京来,就不会畏惧任何人,就是沈锦乔定然会付出该有的代价。 要知道看到他杀人还活着离开的人屈指可数,而沈锦乔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她的命注定只能落在他的手里。 地上的人早已经死透,但鲜血还在流淌。 容君执转身离开,衣摆划过华丽的弧度,淡金色的衣袍边缘绣着佛经,映着地上猩红的鲜血,一时间竟不知是佛还是魔。 第二十三章 动心了? 沈锦乔离开了那个地方,心有余悸,不敢在那里再逗留,径自回大殿。 大概是太子殿下给她的冲击太大,以至于她精神都有些恍惚,忘记看路,差点儿就撞到别人怀里去了。 “哟,这不是沈大美人吗?这么急匆匆的,赶着给本王投怀送抱?”深紫色的蟒服,一身华贵,可那脸上的笑却那么的轻浮,神情更是让人生厌。 杨惠妃所生的大皇子,封号福王,他生性风流,放浪形骸,最爱玩弄女子,且手段极为残忍,已经娶了两位正妃,三位侧妃,前福王妃被他生生折磨死,三位侧妃,一死一残,完好那位因为是杨家的亲戚才没有遭毒手。 沈锦乔十三岁还在盛京的时候没少被他这双淫邪的眼睛盯着,刚刚宴会上大概是美人太多,福王一时没注意到沈锦乔,如今突然撞上,倒是让她想起了过往那些恶心的目光。 退后两步。 “见过福王殿下。”厌恶归厌恶,人家是福王,她必须得规规矩矩行礼。 福王看着沈锦乔,目光中的淫色毫不掩饰,视线上下扫过沈锦乔的身材,笑意渐浓,伸手:“两年不见,美人儿真的是越发的美丽动人,看得本王这心口发紧。” 沈锦乔连忙后退:“福王殿下请自重。” “自重?本王哪里不自重了?怪只怪你太有吸引力,本王这是情不自禁......” 就在沈锦乔权衡揍一个王爷的后果自己老爹能不能扛得住的时候,一道男声插了进来:“福王殿下。” 这一声,宛若天籁。 沈锦乔看向来人,屈膝:“卫公子。” “福王殿下,臣女告退。” 礼数走完,立刻脚底抹油溜了,以后见着福王必须绕道走。 福王容君耀看着沈锦乔走进大殿,目光无不惋惜,不过也没太多失望,反正这沈锦乔他也就只能看看,平南侯府的嫡女是不可能入他王府的,也就只能嘴上调戏一下过过瘾。 瞥了眼旁边一脸深沉的卫北朔:“怎么?看上她了?不过人家看起来很冷漠哟。” 卫北朔一脸冷淡,错身而过:“不劳福王殿下费心。” 福王对着卫北朔的背影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儿?区区一个庶子也敢跟本王甩脸色?” 也就仗着卫丞相给他撑腰,真当自己有多了不起? 沈锦乔终于回到自己的位置,一颗心这才慢慢回归原位,不过出去透一口气,却仿佛渡了一次劫似的,太惊险刺激了。 等她终于平复了呼吸抬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从外进来的太子殿下......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低头,不敢直视。 冷忆端着酒杯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用手肘碰了碰沈锦乔:“动心了?虽然皇后和贵妃水火不容,但沈家是旁亲,说不定还可以争一争。” 沈锦乔一直很想知道,冷忆是怎么端着她那冷若冰霜高傲的姿态那么自然的说这些话的? 看着这位冷得跟雪岭之上的仙儿似的,结果一开口就是男女情情爱爱那些事儿,很是接地气啊。 而冷忆的怂恿,沈锦乔听得可是心惊胆战,她是活腻歪了?哪儿敢肖想太子殿下?以前不敢,以后也绝对不敢,惹不起,惹不起...... 玉珠拿了披风出去没有见到沈锦乔人,找了一圈,结果看到沈锦乔已经回来了,心中的慌乱才稍微平复。 不动声色的走到沈锦乔身侧,跪下为她斟酒,小声问:“主子,刚刚你去哪儿了?奴婢回去找你看到路上很多血迹,差点把奴婢都吓死了。” 沈锦乔拿住杯子:“没事,就绕了一圈回来。” 玉珠不再多言退下,沈锦乔察觉到一束敌意很是明显的视线,不经意的扫过去,这才看到沈锦曦坐在冷贵妃旁边,冷贵妃还很是亲热的挽着沈锦曦的手。 她就出去这一会儿,看来错过了不少精彩啊。 冷忆仿佛知道她所想,很是贴心的给她解说:“刚刚你这位姐姐可是出尽了风头,一曲《神女梦》惊艳全场,得皇上称赞,皇上赏了她一柄孔雀扇,贵妃送了她一只金雀华簪,这风头可是把刚刚的凤秋韵都给压下去了。” 沈锦乔:“......”所以,沈锦曦这么盯着她是什么意思?想炫耀? 冷忆冷不丁的又加一句:“你要不要也上去?不然这风头全都被她们拿走了。” “......”好好做你的冰山美人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在这里唯恐天下不乱的怂恿别人? 沈锦乔也很傲气:“风头让她们出就行了,我负责美。” 冷忆:“......臭屁!” 沈锦乔哼哼一声,怎么,还不准说实话? 第二十四章 忠告? 这一场宴会,沈锦乔是坐立难安,食不知味,尤其是看到坐在对面上首的太子爷,沈锦乔第一次不想自己的座位这么靠前,简直太煎熬了。 这宫里盯着她的人不少,仰慕的、痴迷的、厌恶的、敌视的,但不管多少人,都没有太子一人的目光来得强烈,要命。 好不容易结束,沈锦乔赶紧跟贵妃告退离开,出了那宫殿只觉得逃出生天。 沈锦乔装着虚弱,一个人都没搭理,赶紧出了宫门上马车。 刚刚要走,一人却扶着马车门撩开了帘子。 沈锦曦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看着沈锦乔,声音却还故作温柔:“妹妹应当不介意载姐姐一程吧?” 沈锦乔抬眸:“我若说介意呢?” 沈锦曦不回答,径自上了马车做好,扫了眼玉珠:“我跟你家主子有话要说,你去后面的马车。” 玉珠不搭理沈锦曦,除了沈锦乔,没人可以命令她。 沈锦乔失笑,这沈锦曦以为得了皇上和贵妃的青睐,真把自己当成角儿了?拂了拂手让玉珠下去,她倒想看看沈锦曦想说什么。 马车缓缓行驶,马车里半响没人说话,等马车远离了宫门,沈锦曦才问:“刚刚我弹琴的时候却不见妹妹身影,妹妹可是再怪怨姐姐抢了你的风头?” 沈锦乔懒懒的看着她:“怪你做什么?不管今日献艺的人有多惊才绝艳都没人能抢了我的风头,毕竟我可是第一美人,况且我已经够美了,这些事情不需要参与,总要给别人活路不是?” 沈锦曦来意不善,她沈锦乔也不是好惹的,论胡扯怼人,除了老爹之外,她就没有输过。 沈锦曦:“......”被堵得肝疼,哪有这么自恋臭屁的人,不要脸。 可偏偏沈锦乔是第一美人,这话她说来还真是让人没法反驳。 所以沈锦乔的意思是他们这些人都是长得不够美,所以才需要才艺来抢风头? 沈锦曦气得指甲掐进掌心生疼,强忍住怒意:“妹妹这话未免太过自大,容颜会逝去,鲜花会凋零,妹妹只靠这张脸,怕是不能长久。” “那就等我不能靠这张脸的时候再用其他的招数也不迟。” “你......” 沈锦曦怒瞪沈锦乔,而沈锦乔却一派悠然,她瞬间觉得自己愤怒的样子好像一个丑角。 半响没能再开口,眼看着府门就到了。 沈锦乔要下车,沈锦曦一把拉住她,目光仿佛带着火气:“锦乔,你以为你能仗着自己的容貌肆无忌惮到几时?看在是姐妹的份上我给你一句忠告,以色侍人终究上不得台面,只有靠自己实力得来的尊重才能走得长远。” 沈锦曦说完一甩车帘下车走了,留下沈锦乔在原地很是懵。 这算什么?宣战吗? 因为今天被皇上夸奖赏赐了,所以就觉得自己有资本说教了? 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简直不知所谓。 还忠告? 沈锦乔倒是想给沈锦曦一句忠告,出尽风头得皇上和贵妃青睐可不是一件好事,说不定等待着她的是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不过她也清楚,沈锦曦一定是听不进去的,所以,何必多费口舌? 第二十五章 没得救了 从宫宴回来之后,沈锦乔就安心在家养病,真正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冷忆找她去看戏她都没去。 为什么不去?当然是要养伤啊,绝对不是因为被太子爷吓到了,怕出门被灭口。 关于太子的事情,沈锦乔一个字都没敢跟沈烨提起,虽然老爹经常不靠谱,但好歹还是自己亲爹,这种知道了会被灭口的事情,还是不让他知道好了,就当是她的孝心了。 沈烨:......你少惹事儿就是孝心了。 而那晚死的人在宫里一点儿风浪都没有翻起,倒是冷贵妃派人来询问了沈锦乔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似乎死的那人是皇后身边的人。 太子殿下杀的人是皇后的人? “......”她搞不懂,可也不敢问啊,只能把嘴巴闭得死死的,希望太子爷早点儿把她忘记才好。 当然,躲在府里不出门......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明面上没出门,但暗地里,沈锦乔换了小厮的服装从侧门出去,她回盛京可不是为了蹲在府里听天由命的。 她还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若不然等到被指婚或入宫,到时候她想做什么都做不了。 刚刚准备要出门,结果却在偏门遇到了好些日子没出门的沈安阳,看那样子也是准备出门,唇角一勾,声音幽幽:“大哥,要去千华阁?” 沈安阳顿住脚步,转头看着沈锦乔,那表情......就跟看到自己债主似的。 “你又想干嘛?”上次他挨打的伤才刚刚好呢。 “没什么,想出去玩玩但不知道去哪儿,一路?” 沈安阳:......并不是很想。 但沈安阳没得拒绝,因为沈锦乔已经先他一步出去了,转身看着他:“走啊?” 为什么出门之前不翻一翻黄历? 沈安阳是对沈锦乔有心理阴影,但还不至于连跟她出门都不敢,况且他身上的东西都被她坑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好畏惧的了。 然而很快,沈安阳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他本来就不是要去千华阁赌钱,而是去西街看自己前段时间遇到的姑娘,送点儿花簪什么的增进一下感情,但这事儿他能带沈锦乔去吗? 所以,最后只能带着沈锦乔去最近的戏楼听戏。 明知道沈安阳敷衍沈锦乔也不介意,悠闲的跟着她的步伐出去,没想刚刚到戏楼就遇到了一出比唱戏还有意思的事情。 画本子里必写的是什么?当然是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女子。 戏台二楼的走廊一角,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青年男子把一个身着布衣的小姑娘堵在角落,那姑娘手里还提着一篮子绢花,一看就是平凡人家姑娘出来谋生结果遇到了富家纨绔公子。 这样的戏码,沈安阳也不是没干过,所以并不新鲜,但沈锦乔并不准备放过他。 一手捏着下巴,一脸的不怀好意:“大哥,那是文昌伯府的少爷吧,听说你跟他有过节。” 沈安阳瞥了一眼:“好像是。” 然后他就被沈锦乔拉着走了。 “你干什么?”沈安阳一头雾水。 “公子,求求你放我走,我给你磕头了,我真的不是故意撞到你的......呜呜......” 小女子哭得凄惨,但那公子听了没有同情,反而很是享受,更发的肆无忌惮:“本公子可不管,今天你撞到了本公子,要么一百两银子,要么从了我,没有第三条路,放心,我只要你陪我几天,等我腻了就放你离开,到时候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 沈锦乔:“......”还能这样玩儿啊?一般来说不是该弄回去当小妾吗? 啧,涨见识了。 沈安阳想走,沈锦乔已经走过去踢了踢那文昌伯公子严禄的脚。 严禄被人踢,愤怒转头:“谁啊?没看小爷正忙着的吗?” 一眼看到沈锦乔,哪怕沈锦乔穿着小厮的衣服,但那张脸还是那张脸啊,第一美人就算穿麻布,那也是美的,瞬间晃的严禄眼都直了。 然而还没等他从这惊艳的冲击中缓和过来,沈锦乔把他的死对头沈安阳拉了过来,笑眯眯的,很是无害:“严公子,我哥说他看不惯你许久了,今天一定要给你一个教训。” 沈锦乔说完,一把扯了旁边姑娘的篮子朝严禄头上该去,然后飞起一脚,直接把人踢了下去。 踢完人沈锦乔瞬间往沈安阳身后缩:“大哥威武,大哥最厉害。” 一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停顿,在场的其他人全都一脸懵,半天反应不过来。 沈安阳目光呆滞的看着沈锦乔:“......”锅从天降,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沈锦乔还扯了他的荷包,把他仅有的几两银子陪给了那个姑娘:“你这绢花很好看,我哥哥买下了。” 沈安阳一口老血梗在心口,差点儿没晕过去:“沈锦乔,那是我的钱。” “我知道啊,哥哥英雄救美,自然要有始有终。”那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语气差点儿没把沈安阳气得背过去。 那姑娘连忙道谢,却没有拿沈锦乔的银子,而是把地上的绢花全部捡起来:“绢花没有弄脏还能卖,小姐救了我,我怎能再收您的钱?” 说完挑了两朵最漂亮的绢花递给沈锦乔:“民女身无长物,不知该怎么感谢您,还请您别嫌弃。” 沈锦乔接过绢花,很一般的料子,但做工很精致,看得出是个细心的姑娘。 “这绢花不错,若想谋份工,去流芳阁找木冰,她会给你一个机会。” 木冰就是冷忆的化名。 木冰可是流芳阁第一名伶,在这盛京里,大概没人不知道木冰公子的名号,女子震惊的看着沈锦乔,心中震惊得无以复加,连忙双膝跪地:“民女叩谢小姐恩典。” 若是她的绢花能入了木冰公子的眼,何愁不能赚钱养家?这才真的是天大的恩德。 沈锦乔跟那姑娘说话的时候,沈安阳下楼去看严禄了,虽然一直不对头,但总不能让沈锦乔给踢出个好歹来,虽然是沈锦乔踢的,但这锅绝对会背在他身上,所以他必须得去看看还有没有挽救的机会。 那严禄从楼上摔下去,砸在了花丛里,额头在柱子上磕了一个包,人却看起来没什么大碍,至少没有瘸腿断脚。 沈安阳松了口气正要上去解释两句,严禄看见了他,随即视线转向楼上,眼中尽是痴迷:“沈安阳,那是你的妹妹吧,是不是沈锦乔?呵呵......好美,不愧是第一美人,尤其是凶起来,更美......” 沈安阳当时就:“......”完了,这厮绝壁是脑袋被砸出问题了,没得救了。 第二十六章 再遇太子 沈锦乔坑沈安阳的时候很爽,踢人的时候也很爽,但她今天可是做好事,为什么还会在这样的地方遇到太子殿下? 报应?不该吧? 如果可以,沈锦乔希望以后自己都跟太子殿下遇不到,总觉得这人很危险,最好离得越远越好,毕竟小命只有一条。 太子爷在帘子隔出来的隔间内看戏,身着烟青色素服,银冠玉带,看起来素雅不少,少了那股子圣神不可亵渎的佛性,却依旧尊贵俊美,坐在那里,周遭的这些俗世的色彩都显得黯然失色。 该说不愧是九天神子太子殿下吗?不管怎么穿,都与众不同,且让人升不起丝毫的不敬和亵渎之心。 沈锦乔捂了捂心口,趁着没人注意,溜了溜了。 太子爷正在听戏,忽而瞥到窗前有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溜过去。 “雁风。” “明白。” 然后,沈锦乔就被抓了:“......” 太子爷看着沈锦乔,怎么说呢,还挺意外的,身子还微微放松靠在椅背,一手曲肘放在负手,一手还搁在茶杯上,看着沈锦乔:“沈小姐这副打扮是准备做什么?” 沈锦乔脸都僵了,笑不出来那种。 “见过殿下,臣女只是跟着大哥出来听戏,打扮成这样比较不起眼,刚刚急匆匆是去找大哥,他现在找不到我一定很着急,臣女先行告退。” 看出沈锦乔迫不及待想溜,太子爷眼里的笑意更深几分:“既然是来听戏的,那就坐下。” 太子赐座,她能跑吗?但坐下,那更煎熬啊。 沈锦乔本来就不喜欢看戏,更别说还跟太子一起看戏,这趟就算不死,也绝对能折寿三年。 好在沈安阳还算有良心,没让沈锦乔坐多久就来了,毕竟沈锦乔跟他出来了,人不见了,他自然要找一下,万一出问题了,老爹不得活剐了他? 这间戏楼是卫家的产业,卫家大少爷卫北朔今日也恰好在,然后就是卫北朔带着沈安阳一起找过来,最后把太子殿下给找出来了。 两人规规矩矩行礼,沈安阳看了眼缩在那里的沈锦乔,说真的,挺像笑的,不是挺横吗?不是无法无天吗?怎么到太子面前就变鹌鹑了? “家妹给殿下添麻烦了,我这就将她带走。” 嘲笑归嘲笑,但人还是得带走,太子跟他们可不是一派的,待一起不太好。 然而,太子却不准备放人:“无妨,既然来了,就陪孤一起看戏。” 眼角微微扫过沈锦乔:“你说呢?” 沈锦乔恭敬拱手:“能陪殿下看戏是臣女的福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沈安阳和卫北朔来了,太子爷身上突然浮现着一丝丝戾气,不太明显,但却很是危险的感觉。 四个人一起看戏,没一会儿就有人送上糕点。 卫北朔亲自起身摆放糕点,最后一碟糕点放在沈锦乔面前:“这是师傅最拿手的玫瑰膏,沈姑娘尝尝看可喜欢?” 沈安阳看着这一幕,眼皮忍不住抽了抽:应该不会又多一个眼瞎的吧? 不得不说,有一张好看的皮囊真的很能骗人,谁让沈锦乔长了一张让人神魂颠倒的容颜,让这些公子哥儿们一个个的栽进去。 第二十七章 花公公 就沈锦乔的德性而言,她真不是个脸皮子薄的人,但跟着太子殿下坐一起,她实在是如坐针毡,太难受了。 什么端庄和温雅她都摆不出来,最后只能靠人有三急的借口遁了。 沈安阳:“......”他明明是来找沈锦乔的,为什么最后自己陷进去,沈锦乔却跑了? 好心没好报,真是人间险恶。 不过自从沈锦乔走了,沈安阳似乎也感觉到了这里的气氛不对劲儿,赶紧找个借口离开。 那两兄妹走了,这一方就剩太子爷和卫北朔。 两人似乎都在看戏,没有说话,戏台子有多热闹,这里就有多寂静。 寂静到空气都似乎要凝滞。 最终,卫北朔先开口了:“没想到殿下居然喜欢看戏,下官这楼里的戏子虽然不及流芳阁的台柱子木冰,却也是千里挑一的,殿下若是有喜欢的,下官定然双手奉上。” 太子爷微微动了动眉梢,表情寡淡,不甚在意:“孤要来做什么?戏子只有在戏台上才有意思,就像这棋子只有在棋盘上才能发挥作用一般,不过你有句话说得很对,你这楼里的戏子确实不及流芳阁。” 太子爷说完起身没有丝毫停顿便离开。 等到人都走远,卫北朔才起身拱手,对着空荡荡的空气道:“恭送殿下。” 一人从外面进来:“公子,太子走远了,他怎么会突然来咱们这楼里?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卫北朔目光凌厉扫过去:“这戏楼正当营生,有什么怕被发现的?” 那下人连忙张嘴:“是是是,小的失言,该罚。” 卫北朔抿了抿唇,站在床边看着戏台,半响之后才问:“沈安阳呢?” “沈公子走了,那位姑娘走得更早,倒是文昌伯府的严公子被沈公子一脚踢下了楼,但却奇怪的没有找沈公子麻烦,还一直在找沈公子,好像说是对沈姑娘一见钟情了......”这奇怪的前因后果,让他说来都觉得云里雾里。 卫北朔不由想到刚刚乖乖巧巧坐在那里的沈锦乔,虽然没有锦衣华服,却依旧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不过那样的人儿,岂是严禄那样的败类可以肖想的? 不止是严禄,还有太子,虽然太子不像是喜欢沈锦乔的样子,但很多人时候男人想拥有一个女人不一定是因为喜欢,也许只是占有欲。 大夏第一美人,沈锦乔有了这样的美貌和美名,注定她会成为权力争夺中的那一抹不可或缺的红颜。 而他,必定会让沈锦乔成为他权力锦绣上添的那一朵盛世牡丹。 ----- 沈锦乔从那戏楼跑了出来也没着急回府,反正都出来了,自然好好逛逛,虽然这张脸有些招摇,但到底没有穿锦衣华服,没那么晃眼。 准备溜达着朝东街去找冷忆,路上碰见卖糖葫芦的,想着冷忆爱吃,便买了几串拿着。 “姑娘,等等,姑娘,唉哟......” 沈锦乔走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好像是有人喊她?? 转头看去,一个身着绿衣红花的男人?大概五十岁左右的样子,说他是男人,他头上梳着男子的发冠,却又带了一朵红花,就...媒婆头上戴那种。 还有那沙哑却又好像掐着嗓子的嗓音,很像是宫里的太监,但宫里的太监也没见过谁穿成这样啊?这大街上最夺目的装扮就数他了。 “那个.....您是在喊我吗?” 沈锦乔不确定的问。 “当然,这里还有其他姑娘吗?”老太监理所当然的说道。 沈锦乔扫了一眼,无语:这位年纪大,估计眼神也不太好使。 “那有什么事情吗?” 老太监看着沈锦乔,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咱家刚刚到盛京,还没找到落脚点,如今是又渴又累啊。” 说着目光看着沈锦乔手中的冰糖葫芦,目的很明显。 沈锦乔默了一下,说真的,她也不是多好心的人,不过这位公公吧,着装很特别,感觉挺有趣的。 分了两串糖葫芦给他:“给您。” 老太监笑得眯眼,毫不客气的接过大口吃了一个,沈锦乔要往前走,他也跟着她一路走。 “姑娘,你看咱家这身装扮好看不?” 沈锦乔:“......”她不太想评价。 “姑娘,你别看咱家人老珠黄了,但咱家年轻的时候可是宫里头最俊美的太监,宫女们看着咱家都会心神荡漾呢。” 沈锦乔:“......”呃......这话怎么接? “姑娘,你不说话,是不是不相信?”一副很生气很受伤的表情,配上他那张苍白好像还扑过粉的脸,还有那一身红红绿绿的装扮,谁看了都会觉得眼睛疼。 这要换了别人,指定把他当神经病和变态了。 “我信。”沈锦乔笑得眯了眼:“您的容貌可是我所见公公中最为特别的,年轻时定然也是万里挑一,况且您的出众可不仅仅是因为容貌,而是拥有一个出色的灵魂,这才是世间最难得的。” 外公说过,这世上能无惧世俗目光活得坦然的,要么是颓废到极致的废物,因为已经没得救了,也不在乎别人目光,要么是真正的心胸宽旷坦然,有自己的自在境界,因为强大,所以无畏。 而眼前这位公公显然是后者,虽然她认不出来是何方神圣,但尊重着定然不会错。 沈锦乔说完拱手一礼,含着浅笑翩然转身离去。 老太监站在原地看着沈锦乔走远,大口咬下两颗山楂,吃得嘴里一鼓一鼓的,感叹:“这姑娘,眼光不错嘛。” “嗤,为老不尊的老流氓一个。”雁风抱着剑站在车辕上,很是鄙视的看着老太监。 老太监反手一个鞋板底就给他敲过去:“小兔崽子,欠教训了?” 一直修长的手掀开车帘,容君执淡漠的睨着老太监:“可玩儿够了?” 老太监可不是一般的太监,他是东宫大总管花公公,是服侍过先帝,后来被先帝直接赏赐给太子殿下的贴身大太监,在这宫里,便是夏帝身边的大太监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资历。 花公公抖了抖身上背着的大包袱,将嘴里的冰糖葫芦吃了,这才上马车,端端正正的跪着,委屈巴巴:“殿下,老奴可没有偷懒,全靠两条腿走来盛京的,你可不能再生老奴的气了。” 说真的,要不是这太监是从小跟着的,太子爷绝对不会给自己找这么个人待在身边,看着就难受,嗯,倒是可以用来修炼一下心性,磨炼一下自己的忍耐力什么的。 花公公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不招待见,刚刚还委屈巴巴,突然间又一脸精神:“对了,刚刚那姑娘不错,心地善良,人美心善,最重要的是还特别有眼光,老奴等下就去打听一下是哪家的。” 雁风:......花公公是不是忘了他是为什么会被太子爷罚他走路回来? 太子爷修佛,清心寡欲,他却非得去弄姑娘回来给太子爷开荤,结果被太子爷揍一顿,罚他一路走回来,这才刚刚走到盛京就又来,是觉得被揍得轻了? 果然,也就一个念头的功夫,花公公直接被太子爷从车上踹下去了...... 第二十八章 夜色微凉,子夜之后的天地一片寂静,平南侯府内,只留了几盏昏黄的夜灯,守夜的小厮都熬不住困意,抱着柱子睡得无比香甜。 一道影子掠过围墙,仿佛一道风拂过,直接吹向主院而去。 属于这座府邸嫡小姐的香闺自然是装潢得最好的,守夜的丫鬟将门窗反锁,但想要打开却也不是那么困难。 影子的目标很明确,直接去了那精致大气的雕花梳妆台,梳妆盒一共三层,其实里面却还有一个夹层暗格。 暗格里放着一个小盒子。 影子拿出小盒子,想要打开看一眼却发觉上了锁,不敢久留,赶紧将梳妆台复原,把盒子拿走。 一切迅速而谨慎,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人走了,这一室又恢复了寂静,仿佛根本没人察觉到这里曾经有人来过。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门框被轻轻叩响。 床上平躺的人缓缓坐起身:“进来。” 清醒的语气,哪儿像是睡着的? 有贼进了房间都不知道,这次人家是偷东西,要是下次想杀她,她不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若不是有心放水,她这院儿里想进来可没那么容易。 一身夜行衣的明诛进来,不敢抬头看床上的人儿,恭敬的单膝跪下:“主子,属下失职,跟丢了。” “在哪儿跟丢的?” “东南街,入了吏部尚书赵府,属下发现还有其他人跟着他,恐怕他也发现了,所以才入赵府躲避。”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惜了,没能看到这一出好戏,也没能把幕后之人揪出来,不过......不急,鱼饵已经放下去了,总能钓上鱼来。” 这些人去霍家翻了千百遍,为的不过就是那个盒子。 想要盗取别人的东西就算了,偏偏盗取不成还行凶,害了她娘亲性命。 如今,她便把这盒子拿出来,她倒想看看哪些人那么想要,既然那么想要,那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从她把这个盒子带出青山城她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会有人来偷的,所以她一直做好准备在等。 不过有那么点儿遗憾,没能直接把人抓到,若是抓到活口,也许会少走许多弯路,但眼下说什么都没用。 嗯,不对.......也许还能从一处入手,比如她这院子里的丫鬟,若每个眼线,那人又怎会那么明确知道她把东西放在梳妆台的暗格里? 第二十九章 三小姐需要静养 第二天一早,平南侯府就闹了起来,原因无他,三小姐沈锦乔丢了一个首饰盒子。 三小姐大发雷霆,一早起来就将整个院子的人拉去站着等候审问。 胡夫人和柳夫人刚刚起床就收到消息,急匆匆的收拾连早膳都来不及吃就朝沈锦乔的院子里赶。 匆忙的赶来,肚子还饿着,胡夫人一脸不爽,阴阳怪气:“咱们三小姐这一大早的闹腾什么?不就丢了点儿首饰,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 沈锦乔一脸怒容,冷得结冰,根本不搭理胡夫人,还是福妈站出来道:“胡夫人有所不知,那盒子里装的是霍家老夫人传给霍家女儿的首饰,很是贵重,平日里三小姐都舍不得戴,今天却发现被偷了。” 胡夫人撇撇嘴,不以为意,就她霍家的东西金贵,搞得好像别人家没有传家东西似的。 柳夫人倒是温和,询问道:“那窃贼可找出来了?” 福妈摇头:“还没,正在审问呢。” 柳夫人看向胡夫人:“,妹妹怎么说?” 胡夫人冷嗤:“我说什么?三小姐是个有主见的,这种小事哪儿用得着本夫人操心?“ 柳夫人摇头不是很赞同:“妹妹掌管内务,府中的事情无论大小,自然得由妹妹过问,况且这里的丫鬟都是由你筛选出来的,如今出了手脚不干净的,妹妹自然责无旁贷。” 胡夫人瞬间瞪眼,她就知道柳夫人不是个省油的灯,整天一张怨妇脸,看起来就像谁欺负了她似的,实际上肚子里的全都是坏水,阴险着呢。 “姐姐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如今你我一同掌管府中事物,怎么出了事全都往我头上推?” 柳夫人不卑不亢接下文:“我只是从旁协助妹妹,自然要询问你的意见,若是妹妹撒手不管,姐姐倒也可以代劳。” 胡夫人听着就觉得不对味儿,这院子里的人是她筛选的,如今出了事情她不管,柳夫人拿去管,合着错都是她,柳夫人不但抓了面子,这还把里子也拿去了? 可真是打得好算盘,她岂能让她如意? “呵,那倒是不用,既然是这府中的事情,自然该由本夫人来管。” 说完就大步上前,扬声道:“三小姐放心,本夫人一定帮你把窃贼找出来严加惩处,我平南侯府的后院绝不容这些手脚不干净还居心叵测的阴险小人。” 前面两句说的是小偷,后面那居心叵测、阴险小人,明显就是别有所指。 柳夫人不知道有没有听出来,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寡淡得让人看着都觉得无趣。 沈锦乔在这里审了半天没审出来,胡夫人愿意接受她立刻就将人甩给她:“那胡夫人可要好好的查,那可是我娘亲的遗物,必须要找出来,敢在我这里偷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本小姐一定要将他的双手剁下来喂狗。” 留下一堆狠话,沈锦乔转身进了自己的阁楼。 胡夫人站在原地,恨得咬牙切齿,沈锦乔这个小贱人,谁给她资格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 真以为她是嫡小姐就无法无天了? 胡夫人气得心肝肺都疼,但还是得维持当家夫人的威严审问到底谁偷了沈锦乔的东西。 她在这里审问,而沈锦乔却在里面气得掀桌砸东西,那乒乒乓乓的声音足以听得出沈锦乔有多生气,可见丢掉的东西确实重要。 胡夫人是恨沈锦乔目中无人对她不敬,但能看到沈锦乔如此愤怒失态她心里也止不住暗爽,愤怒才好,再发脾气,到时候她帮她宣扬一下,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沈锦乔有多么的飞扬跋扈、骄纵嚣张,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只是一个徒有其表的绣花枕头,只有她的锦曦才是德才兼备的千金小姐。 这样一想,胡夫人的怒火都消散了不少,审问的时候都是中气十足,完全看不出来没吃早饭。 等所有人一轮审下来,过了大半个时辰,这个时候才发现有一个二等丫鬟雀儿不见了。 询问说是早上生病拉肚子,去了茅房没来,等人去找,却发现雀儿早已经收拾东西跑路了。 这明显是做贼心虚了啊,胡夫人‘勃然大怒’立刻让人去追这个雀儿,然后这个案子暂时就这样了。 沈锦乔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当场就将茶杯砸到胡夫人脚下:“出去,你给我出去。” 胡夫人被沈锦乔气得跺脚,最后拂袖走了,结果她一转身沈锦乔就气晕了。 “小姐,小姐......来人啦,快请大夫,三小姐晕倒了......” 胡夫人的脚还没离开院子,听到那声音,幸灾乐祸的笑了:“活该!” 沈烨是下朝回来才知道自家女儿屋里遭了贼,一个雀儿的丫鬟偷了亡妻的遗物,把锦乔气得晕倒,沈烨很是心疼,连忙往家里赶。 终于赶到沈锦乔的病床边,却见沈锦乔躺在床上看着书,吃着丫鬟喂的水果,见他来了还对他眨了眨眼睛...... 明明他刚刚进来的时候碰到大夫,大夫还跟他说三小姐怒火攻心需要静养来着。 沈烨心口一堵,抬手指着沈锦乔想说什么。 沈锦乔很是好心的拿起果盘:“爹,吃吗?” 吃屁啊? 沈烨一拂袖,憋着一肚子气走了,他下次再着急这小兔崽子他就不是她爹。 “三小姐身体有恙需要静养,闲杂人等无事不得打扰。” 虽然很气,但命令还是得下,想想更气。 第三十章 画像 所有人都知道三小姐因为丢失了母亲遗留的首饰大发雷霆、怒火攻心倒下,三小姐连胡夫人的面子都下了,其他人也不敢去触霉头。 沈锦乔那院子里出了窃贼,她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了,只留了福妈和玉珠两个心腹在里面照顾。 在外看来,沈锦乔确实气得严重,熬药的味道都飘得整个院子都是了。 而实际上,沈锦乔却悠闲的看杂记吃水果,直到明诛过来:“主子,她招了。” 这个她自然就是雀儿了,沈锦乔明面上制造出雀儿逃跑的假象,实际上已经把人控制起来了。 她这院子里的人一半是原来的,一半是后来添的,虽然少不了别人安插的眼线,但是福妈一直掌管院子,心里门儿清。 什么人吃里扒外,分析一下就能知道了。 所以她一直让人盯着雀儿,看着她听到消息就装肚子痛想卷包裹逃跑,完全就可以坐实她的罪行了。 眼下所有人都以为雀儿畏罪潜逃,谁能想到人还在她手上?她有的是时间慢慢审问,但似乎也不要太多时间。 明诛那些手段用来审问一个丫鬟,绝对是大材小用了。 “说了些什么?” 明诛道:“她只知道对方姓王,给了她银子要她帮忙找那个盒子,说事成之后给她一千两银子让她带着她的情郎远走高飞。” “情郎?”沈锦乔的关注点被带偏,有点儿好奇。 明诛倒是打听得清楚,立刻回道:“是在西街刘记面馆的大儿子,从小死了娘,被后娘打断了腿,一直关在后院里自生自灭,那后院恰好对着雀儿家的门,与雀儿算是青梅竹马,两人两情相悦,还没来记得谈婚论嫁,雀儿就被她赌鬼老爹卖了,她长得不错,手脚灵活,这才被胡夫人买入了侯府。” 听完了原因,沈锦乔表示明白了:“那她还记得那姓王的长什么样子吗?” 好奇归好奇,不能把正事儿忘了。 “她说记得,只要不伤害她情郎,她什么都说,属下已经让人在绘制人像了。” 沈锦乔点了点下巴:“不急,你去给白悠然送一个口信,让她来探我。” 白悠然最善丹青人尽皆知,沈锦乔此刻提起,意图明显,是想让白悠然帮忙画人像。 “主子这般信任白家小姐?” 难得明诛还会反问一句,沈锦乔笑了:“那小呆子跟别人不一样,你只管喊她就是。” 沈锦乔没有去看雀儿,明诛怎么让她开口的她也过问,她只要结果,况且这种背主的奴才,根本不值得她去多费心思。 白呆呆倒是来得挺快,大概是真担心沈锦乔,一张小脸都皱在一起,还让丫鬟拎了好几个盒子来探病。 沈锦乔只让白悠然进去,白悠然上下打量沈锦乔,确定她没事这才放心:“你没事就好,我很担心你。” 傻傻的语气中透着无比真诚的关心,沈锦乔暖心的摸摸她的头:“是我的不是,让你担心了,忘记让人跟你说清楚情况,我只是想让你帮个忙。” “什么忙?” “你最拿手的。” 白悠然最擅长丹青,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只要对方形容她就能把景色画出来,不说分毫不差,但也能画到九成,相当的厉害。 沈锦乔带白悠然去见雀儿,雀儿被绑在柱子上,身上倒是没多少血迹,但她一脸惨白,想来之前也不会好过就是了。 白悠然这呆子看着被绑住的雀儿,竟然也没多问,直接坐到旁边的桌案边,听着雀儿形容,然后下笔如神。 白悠然看起来呆愣木讷,有时候总让人怀疑她到底怎么成为四大美人之一的,就算是垫底,可这盛京里还有那么多名门贵女,怎么就轮到她了? 然而,你若是看到白悠然画画的样子就不会再有这样的疑惑了。 平日里的白悠然就仿佛没有灵魂的壳子,而她画画的时候就是驱壳里注入了灵魂,宛若画龙点睛,瞬间鲜活鲜明,安静的作画,举手抬足间却又仿佛有灵气在流转,这才是大美人白悠然的姿态。 白悠然很快画好了画,添添减减,一张非常逼真的人脸画像跃然于纸上,雀儿看了连连点头:“对,就是他,一点儿都没有错。” 沈锦乔让明诛带走画像和雀儿,他会想办法去找人,而沈锦乔自然是陪白悠然玩儿。 虽然不能出门,但两个闺中密友就算躺在床上聊天也挺开心的。 白悠然拿了一个卷筒过来:“我听说你生气了,特意给你带了一幅画让你开心。” 白悠然特意给她带的画沈锦乔还是很期待的,然而她满怀期待的展开,为什么画的是太子殿下? 虽然这太子殿下俊美如神祗,悲天悯人,让人心生向往却不敢亵渎,可沈锦乔被太子吓到的阴影还在,看着这样的图无法欣赏,只觉得太不对劲。 “你干嘛画太子送给我?” 白悠然老老实实道:“冷姐姐说你喜欢殿下,让我画了给你的。” 沈锦乔黑脸:“......冷忆这个事儿精。”还有完没完了? 她拒绝跟白悠然继续探讨这个问题,把画收了拿去压箱底,找个机会意外把画毁了,不然被人发现她私藏太子的画像她还要不要活了? 至于为什么是意外,当然是不能让白呆呆伤心啊。 唉......她真是太善良了。 第三十一章 散心 沈锦乔在家里装病两天,冷忆送信来让她出去打猎散心。 她也觉得自己该散心了,折腾了半天却没抓到自己想要抓的人,反倒是自己折进去几个人,就连明诛都受伤了。 虽然明诛掩藏了身份没有暴露她,但怎么说也算是打草惊蛇,想要再做点儿什么怕是有点儿难。 这个时候她又不免想起了之前遇到的那个人,他说只要她找到他就可以做交易,她并非没找过,但这难度无异于她去找仇人,太难了。 可偏偏那人是一定会知道她的仇人是谁。 两条路,同一个结果,但都是一样的难。 楼台水榭,碧色连天,芙蓉绰约。 沈锦乔穿着单薄的白色衣衫坐在边上,赤裸的玉足在阳光下泛着莹润光泽,轻轻点在水面,荡开一圈一圈的涟漪。 目光落在水中,空洞失神:“阿娘,乔乔是不是太弱了,要什么时候才能给你报仇?” 娘的死,爹爹都不知道内情,外公也许是知道的,但是他却不告诉她,而是将这当做对她的考验,让她亲手去报仇。 他们这些老人啊,总爱给后辈出难题,他们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老神在在,装高深莫测,以为自己都是那跳脱棋盘之外的看客。 看着那尘世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看一个个后生在阴谋诡计里面苦苦挣扎,非要等到他们遍体鳞伤了才出来告诉真相,还一副自己藏着真相在心头多么痛苦还全都是为了你好的样子。 简直有病。 亏得那是她外公,她不能大逆不道,若是别人家的老头子,她早把他气死坟头草都有三丈高了。 然而,生气归生气,她现在也改变不了现状。 报仇的事情只能慢慢来,为了不让自己憋死,是该去散散心了。 ---- 盛京郊外有专门的皇家猎场,围了几十座山峰,属于皇帝所有,专供皇帝打猎之用。 除了皇帝,其他贵族也可以来,除了身份地位之外,每开一次猎场必须支付一千两黄金,这些钱都是要进入国库的,就算是皇子也得照样给钱。 冷忆带沈锦乔过来可不是她给钱,而是明王开的猎场,邀请了一群京中子弟。 白呆呆不善骑射,就没喊她。 等两人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去打猎了,休息的庄子里都没什么人。 沈锦乔随意的打量了一下,突然瞥到特别的一处,其他的她不能一一分辨清楚,但那整齐一划站着的侍卫怎么那么像那天护送太子殿下回京的? 沈锦乔随手招了个人过来问问今日前来打猎的都有哪些人。 明王、福王、卫大公子、卫二公子、司恒公子......一大帮人听得头晕。 最后指着那些侍卫:“那些是谁带来的?” “小的有罪,今日把太子殿下漏了,殿下是刚刚才到不久,可惜小的牵马去了,没能一睹殿下圣容。” 果然是太子。 “太子怎么也在?” 冷忆:“来了那么多皇子,太子来有什么奇怪?” 沈锦乔抿唇:“太子修佛,哪儿能一样?” 这话说完,沈锦乔忍不住自我怀疑了一下,那人的佛性真的有待商榷。 “太子修佛又不是出家,有什么不一样的?” “行了。”冷忆挥手让那人下去,策马到沈锦乔旁边:“走吧,我们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能遇到殿下。” 沈锦乔看着冷忆那一脸的别有深意,她都不需要多问,冷忆绝对就是想带她来见太子殿下。 她一心追查凶手,出来散心也只是想着散心,可偏偏冷忆却想帮她追太子,这片心意......她真是‘感激涕零啊’! 第三十二章 魅力认知 沈锦乔虽然不想见到太子,但是也不至于看到太子就缩起来,盛京这片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能因为害怕太子就一辈子不出来见人。 况且太子若是要杀她,不管她出现还是躲起来都一样,既然是出来散心,自然不能那么快离开。 不过话是这么说,其实心里沈锦乔还是觉得等下能别遇到太子就别遇到。 就好像吃药一样,你就算不怕药苦,但谁没事儿找药喝? 两人已经换好的骑装,现在需要去选弓箭,这里每个人的弓箭都必须做标记,为了区分猎物到底是谁的。 两人是一心准备去打猎,所以很认真在选弓箭,可落在别人眼里却不是这样的。 这可是夏国两大美人啊,其中一个还是大夏第一美人,传闻中天姿国色的盛世牡丹。 这些公子哥也不是没有见过沈锦乔,但是要么是远远看着,要么匆匆一撇。 沈锦乔看起来比冷忆这个冰山美人随和温柔很多,但对交际这一块可是高冷得很,除了王子皇孙,其他的公子能跟她有交集且说上话的屈指可数。 沈锦乔离开盛京去了外家两年,他们根本就没机会好好看她,而今她回来了,却更加出落得倾国倾城,看一看惊艳,看两眼心动,看三眼......简直要命。 虽然冷忆也是四大美人之一,但冷忆一直都是冷若冰霜的冰山美人,她的美也更英气,很容易挑起男人的征服欲。 但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一看见美女就是为了征服欲的,对比起来,沈锦乔却更加容易让男人为之痴迷。 那完美精致的小小鹅蛋脸,白皙的仿佛刚刚剥开蛋壳,肌肤娇嫩若雪,五官精致宛若精雕细琢的璞玉,介于女孩儿与少女之间的美,仿佛一朵刚刚绽开了一点的牡丹花,不用怀疑,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定是更加明媚的惊艳。 那容貌只是惊鸿一瞥就已经让人移不开眼,更别说那窈窕的身姿,纤长娇俏,纤腰不盈一握,行走间若风拂过花枝。 她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别人的目光,低头选着自己要的东西,偶尔与冷忆商量一下,一颦一笑,勾人心魂。 若说冷忆的冷漠会让男人产生征服欲,而沈锦乔的美貌高傲却能让所有男人产生绮念,是所有男人的心之所向。 沈锦乔:“......????” 她不过是选东西的时候一心二用开了个小差,一回神就感觉自己好像被一群狼盯上了。 下意识的想转头,冷忆拉住她的手:“走。” 两个大美人走了,这群男人才如梦初醒,刚刚居然错过了这么好的打招呼的机会,还等什么?赶紧追上去啊。 两人翻身上马,策马就往猎场去。 沈锦乔转头看了一眼,十几人从后面追来,还喊着‘沈小姐、沈姑娘等等’,一个个热血沸腾,很是亢奋,都是二十左右的年纪,虽然武力值不知道,但这阵势看起来就很吓人,若是真被他们追上来为主,那画面......沈锦乔打了一个寒颤,还是赶紧跑吧。 冷忆见此忍不住打趣:“沈美人,现在是不是对自己的魅力有了新的认知?” 沈锦乔无语:“你闭嘴吧,等下被人追了上来,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们两人在一起,被追到了,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两人带着身后的护卫快速扎进了丛林,左拐右拐很快就把人甩掉了。 确定没人追上来,两人才放缓了速度,冷忆已经开始搭箭弯弓准备打猎了。 冷忆这位美人外表是冰山,但内心绝对是火山。 脾气暴、毒舌、爱八卦、爱烈酒,最主要的是还挺暴力。 三年前她们三人打扮成男装出去城西玩儿,遇到了一群地痞无赖,沈锦乔全程就负责捂着白呆呆的眼睛和耳朵,怕她看到那凶残的画面吓到,而冷忆......地上那群歪七扭八躺着几乎都不动的地痞无赖让沈锦乔至今都没弄清楚是死是活。 别人家的小姐妹出门,需要找个兄弟跟着护送,而沈锦乔和白悠然只要跟着冷忆,完全没担心过安全的问题,要说担心,也是担心冷忆一个收不住手万一把别人打死了,那多不好? 第三十三章 桎梏 冷忆的骑射之术不错,至少沈锦乔是比不上。 两人骑马才走了一会儿,冷忆就已经打猎好几只猎物了,虽然只是寻常的山鸡和兔子,可看看沈锦乔,至今也就一只兔子,而且还扎偏了,只扎了兔子腿,还是侍卫帮忙捉住的,眼下这兔子还活蹦乱跳的。 这可怜兮兮的样子,沈锦乔也舍不得再补它一刀,只能给它上药包扎然后把它丢回去,因此得来了冷忆的一个白眼。 打了一会儿,来到山涧,两人下马休息一下。 冷忆去洗脸,沈锦乔却看到了山涧上方长的红通通的野果子。 用手帕接着摘了一把,拿去给冷忆:“你估计应该没吃过山梅,青山城倒是挺多,我走的时候还没熟,眼下估计都被那些孩子采完了,尝尝。” 这些山梅是贫穷人家孩子的零食,富贵人家都是不屑一顾的。 冷忆倒是不嫌弃,拿了一把放在水里洗干净,丢进嘴里,酸酸甜甜,倒是挺不错的。 “青山城好玩儿吗?” 青山城很偏,偏到那个官员被派去青山城都觉得自己是被贬官了,虽然不是边界,但真的称得上是穷乡僻壤,偏偏霍家一家子却扎根在青山城,而沈锦乔这个第一美人更是在那里长大。 冷忆没去过青山城,但挺好奇的。 “挺好的,虽然偏僻,但民风淳朴,尤其是那里的孩子,上山打猎摘野果,下水嬉戏摸虾捉鱼,自由自在。” 冷忆看着沈锦乔那一脸怀念向往的样子,倒是有些意外:“难得看见你露出这样的表情,看来真的是个好地方,有机会定然要去看看。” 说道这里冷忆话锋一转:“你那么喜欢那个地方,那里有你牵挂的人吗?比如青梅竹马的小哥哥什么的?” 沈锦乔白了冷忆一眼,总觉得她被戏文荼毒太深,一天到晚想屁吃。 她每天被外公逼着读书,死读书,书都堆成山高,写字写到手断,哪儿那么多心情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况且就算偶尔有那么点少女心思,她不是还有个舅舅吗? 霍长风花心不是一天两天了,身边美貌妖娆的姑娘见一次换一个,把男人花心、风流、无情的特质完完全全的展现在沈锦乔的面前,见过了那样的渣渣,她还心动个屁啊。 今天对那姑娘一往情深,痴心相许,恨不得能立刻白头偕老,结果呢?第二天就把这一番话对着另外一个姑娘说,完全没有一点儿心虚和愧疚之感,说得那叫一个诚恳。 娘亲曾经倒是骂过舅舅,让他别教坏了孩子,而霍长风还理直气壮,说什么这是教沈锦乔见世面。 见过了他这么人渣的男人,以后别的男人说什么花言巧语都不能把沈锦乔骗了。 不得不说,他这话还是有点儿道理的,沈锦乔的三观就是这么被霍长风揉碎扭曲到麻木的。 “我可没你那么多心思,以后别跟我说这些,尤其是太子殿下,本来没什么的,小心被别人听了去,祸从口出。” 皇后和贵妃水火不容,沈家是贵妃一派,若是外人听说她对太子殿下有心思,皇后和贵妃都不会饶了她。 冷忆看着沈锦乔那郑重的样子,哪儿能不知道她的想法,可就是因为懂得才可笑。 “乔乔,你说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 沈锦乔:“......?_?”干嘛突然问这么深奥发人深省的问题? “生而尊贵,却宛如笼中的金丝雀,人生早就被安排好了,嫁人,相夫教子,给丈夫纳妾,然后又跟那些女人争斗,一辈子就这么过去,尤其是皇权之下,更加难有自由,甚至生死都由不得自己主宰,就这样过一辈子,有什么意义?” 冷忆不是第一次跟沈锦乔说这个问题,从七八岁的时候冷忆就跟沈锦乔说过自己心之所向,随着年纪越大,她想要挣脱束缚的心就更加的强烈。 身为名门闺秀却爱唱戏,爱习武,每天都想着挣脱身上的枷锁,看着冰山冷漠,实际上比谁都要离经叛道。 而冷忆看着两个好友一副对命运妥协任人宰割的样子,总是恨铁不成钢,看着就着急上火。 沈锦乔就:“......” 所以她非要把她跟太子殿下扯在一起,甚至怂恿她去觊觎太子殿下,就是为了让她也体验一把掌控自己的人生? 她不能说冷忆想要挣脱这一切的想法是错的,只是他们走的方向不同。 冷忆所有的反叛都是基于她自身眼下的近况,她是贵妃侄女,是明王表妹,生来就注定要成为明王的妃子,这辈子都被安全得明明白白的,因为知道,所以要去反抗。 而沈锦乔跟她的情况相去不远,但又并非完全相同,因为她在霍家长大。 别的千金小姐学的是琴棋书画、诗书礼仪,而沈锦乔学的是纵横裨阖、御人之术。 权谋者,就是踩着所有可以踩的人上位,成为那个掌权的人。 权谋者的自由就是掌控自己所能掌控的一切,让一切成为自己掌中的棋子,那样你就有了自由,决定自己的命运以及他人命运的自由。 但这跟冷忆的想法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不能做对比。 冷忆的想法才是寻常人该有的,就像那些话本子里不甘父母安排想要挣脱桎梏获得真爱的千金小姐一样,赤子之心,不顾一切,为了真爱和自由,飞蛾扑火。 虽然结局往往不是那么美满,但正因为凄美才更刻骨铭心。 那样的感情大概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虽然大人说他们是痴人说梦,但那些老人们年少时何尝不是这样? 沈锦乔也是个姑娘,十六岁出头,正是人生最美的年华,本该跟冷忆一般做梦的,但...... 老爷子从小对她的教育,舅舅的荼毒,加上母亲的死,加速了她心智的成熟。 年少的梦,因为无知、懵懂、无畏,天马行空,所以觉得很美好,可她,显然少了点儿天真,也没那么多的闲心去为了什么自由情爱悲伤春秋。 第三十四章 小命休矣 沈锦乔没有回答冷忆,因为选择了不同的方向,这些问题是没有答案的。 两人洗了洗脸,准备继续打猎,沈锦乔骑上马刚刚准备走,突然有马蹄声靠近,护卫看了眼道:“小姐,好像是刚刚那群人追来了。” “......”还有完没完了? 一行人赶紧离开,走到一条岔道,冷忆突然道:“乔乔,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 “我们一人走一边,看他们会追到谁,谁先被逮住了就答应对方一个条件,无论什么条件。” 冷忆说完,沈锦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个赌约还真是够大的,她知道冷忆的想法,若说输了冷忆让她把太子爷给拿下,这绝对会是她人生中最刺激的事情了,想想都脑壳痛。 扯动缰绳:“我选这边。”因为怕输所以不赌,那就显得太怂了,她要做的是想尽办法的赢。 冷忆明了,策马从另外一边离开。 沈锦乔带着七八个护卫往另外一边走。 沈锦乔会乖乖的等着别人追上来?显然是不可能的。 让护卫们牵着她的马往前走,而她则是抄近道去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等着,他们把人引走,等冷忆被追上了再回来找她。 当然,如果沈锦乔知道自己可能会掉坑里,她绝对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那个地方她以前来打猎的时候去过,还不止一次,所以她才敢这么笃定的安排,但是这路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大一个坑? 一丈宽的坑,被树叶盖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来有坑,她一脚踩进去,根本来不及自救就掉了进来。 但凡这下面来几个捕兽夹或者削尖的木桩什么的,今天她绝对要栽在这里,想想还挺后怕的。 虽说这里是个不多的躲避的地方,但这种阴森森的坑里最多蛇虫鼠蚁,她可不要呆在这里。 观察了一下这个坑,居然还是个坛子的形状,下面窄,中间宽,口子窄,四周的山壁很是光华,就算有轻功想要上去也没那么容易。 沈锦乔是会武功的,但外公说要她多动脑子,若非逼不得已不得用武功。 眼下这情况明显就是逼不得已啊。 沈锦乔找了好几圈,才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让自己借力的地方,运起轻功,足尖一点,在那凸起的一处借力,然后一跃而上。 因为这个坑的形状太过别致,沈锦乔可是废了些力才上去,身子趴在坑的边缘,说起来真是有些狼狈的,不过好歹上来了,然而...... 突然有马蹄声急促而来,沈锦乔猛然抬头看去,透过树荫,一身银白骑装的太子爷映入眼帘,她只是一个目光看过去,太子爷瞬间就察觉,一道凌厉的目光扫过来,沈锦乔吓得一缩手...... “咚。” 结结实实的摔了回去,更惨的是还把脚扭了。 “......”Q-Q想哭。 脚踝处钻心的疼,她今天出门忘看黄历了,说好的散心,怎么尽是些不省心的事儿? 马蹄声靠近了坑边,有人探下头来,看了沈锦乔一眼去回禀:“启禀殿下,下面有人掉下去了。” 沈锦乔就坐在坑中间,脚疼得根本动不了。 头顶有人看下来,笑了:“沈姑娘怎么掉坑里了?” 沈锦乔抬头看去,太子殿下那笑,怎么看怎么温和无害,可沈锦乔就是怕啊,这地方简直是灭口的绝佳场地,估计化成白骨都没人找得到她。 呜呜,小命休矣! 第三十五章 弱爆了 不知道是因为脚太疼,还是因为怕等下被灭口,沈锦乔眼里一片朦胧,眼泪汪汪,可怜兮兮:“殿下可不可以把臣女救上去?” 太子饶有趣味的看着她:“你这是在求孤?” 沈锦乔握拳,别得寸进尺哈,太柔弱她可装不出来。 “我脚扭了。” 太子沉默了一会儿,下一刻一个侍卫飞身一跃落了下来:“姑娘,得罪了。” 说完直接揪着沈锦乔的领子,顺着上面的人丢下来的绳子直接把沈锦乔扯了上去。 沈锦乔:“......”这还是不是个男人?她这么大一美人,他揪着她领子提,怜香惜玉懂不懂? 侍卫:......他只是侍卫,木有感情。 虽然过程很心塞,但好歹还是上来了,可等沈锦乔看清周围的环境,她觉得自己还不如在那坑里待着呢。 以太子为中心,周边是太子的侍卫,大概三十人左右,而在他们的外面,是一群杀气凛凛的黑衣人,那钢刀雪亮森寒,一看就是见过血的。 沈锦乔本来扶着树干站的,见此索性脚一软坐地上,这场面,她还是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比较好。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不过瞬间这里就变成了厮杀的战场,没有喊打喊杀,只有刀光剑影和惨叫声,鲜血飞溅,很快地上就躺了一地的尸体,有刺客的,也有太子殿下的护卫。 沈锦乔就在太子后面,看着这越来越凶残的局面,默默往殿下身后挪一挪,虽然这位殿下很诡异,但这个时候在他身后会安全很多,不用暴露武功,还能保住小命,一举两得。 眼看着刺客越来越少,那些人却拼了命的朝太子杀过来,虽然一直被斩杀,但还真有两人冲到了太子的面前。 看着那森寒的刀光越来越近,沈锦乔都吓得屏住了呼吸,然后就是一瞬间,都没看清太子怎么抽的剑,只看到剑光闪过,两颗人头落地,还恰恰落在沈锦乔的面前。 这算什么?杀鸡儆猴?警告吗? 沈锦乔连忙后退,双手抱着脚把自己缩起来,心里越想越觉得委屈可怜,为什么她每次遇到太子殿下都是这样的情况,都说知道得太多死得快,她一次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还让不让人活了? 战斗结束,刺客全军覆没,太子完好无损,真是......让人一点儿都不意外呢。 都不用吩咐,很快有人拖着尸体往刚刚她上来的那个坑里面填。 一、二、三...... 沈锦乔居然有闲心的一直数,足足七十四个刺客,那么大的坑,这么多人丢下去才只够垫底,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沈锦乔:......她甚至都怀疑这坑就是太子让人挖的。 若是她不听话,估计很可能成为下一个填坑的。 “殿下,你会杀了我吗?”沈锦乔呐呐的问道,说真的,若这位真要杀她,她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反抗之力,突然觉得自己弱爆了,心塞。 太子站在她身后,背靠在树干上,神态悠然淡漠,并未因为这一地的鲜血染上丝毫的戾气,甚至在看过去的时候,那张脸依旧有着一种让人不敢亵渎的佛性。 “那沈姑娘可怕死?” “怕,可我一点儿都不想死,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既然怕死,孤相信你一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所以,这算是承诺放过她了? 沈锦乔得了一匹马,太子派了个护卫把她送回庄子。 等人离开了,那一板一眼的木头侍卫雁风才看向太子:“殿下就这般信任她?” 虽然那沈姑娘是美貌得过分,可那可是明王的表妹,若是明王知道这些事情,恐怕会对太子爷不利的。 容君执抬手接住飘落的树叶,指尖一弹,脆弱的树叶竟然变得堪比利刃,直接扎到了树干之上,可见功力之深。 “沈家的人是明王的,但霍家的可不是。” 开国太师的后辈,岂会那么轻易被人摆布? 不过想到刚刚沈锦乔居然从洞口掉下去的样子,真是...... “蠢!” 霍家太师的脸都被她丢光了,选个这样的人,这是霍家无人了? 雁风:“????”殿下骂他?嗯,也许他确实问了一个蠢问题,殿下做什么心里有打算,哪儿用得着他问。 第三十六章 这个卫公子...... 沈锦乔回到皇庄的时候冷忆早就回去了,而且她也被那些人追上了,有两个胆子大的上去搭讪,最后被冷忆几句话怼走,就再也没人敢去她面前。 冷忆看到沈锦乔回来,刚要说什么,突然注意到她的脚:“你的脚怎么了?” 沈锦乔耸肩:“为了赢你,我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都掉坑里了。” 冷忆:“......”还真是够拼的。 “锦乔。”明王似乎也刚刚回来,将手中的弓箭丢给旁边的侍从,大步朝锦乔走来:“你这是怎么了?脚受伤了?” 卫北朔跟在明王身后,见此很是担忧:“庄上有御医,来人,立刻去请来。” 一旁几个子弟也冒出头来,美人受伤,自然免不了关心一顿,沈锦乔只能让冷忆赶紧扶着自己进屋。 猎场距离盛京有一段距离,一般来猎场最少都是要过夜的,不是逼不得已,一般不会有人选择连夜赶路。 御医很快就来,在这猎场的御医最会的就是治疗外伤,毕竟箭支无眼,很容易误伤。其次就是跌打扭伤,经常会有些千金小姐前来,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扭伤再正常不过。 御医很有一手,只是摁几下,那脚就没那么痛了,再敷上些药,消炎的草药敷上去感觉很是清凉。 玉珠刚刚熬了药进来给沈锦乔喝,卫北朔跟了过来站在门口,非常有礼的拱手:“在下给沈姑娘拿了些吃的,可方便进来?” 沈锦乔看了看自己的样子,将受伤放在外面的脚收进被子里,坐直身子:“进来吧。” 卫北朔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你的伤可好些了?” “上了药已经好多了。” “扭伤虽然是小伤,但也得好好休养,明天你可不能再去打猎,这是我今日猎到的鹿,专门用鹿筋给你炖了汤,趁热喝了。还有这梅子,药若是难吃,含一颗在嘴里会好过些。” 卫北朔轻轻的将东西放下,言语温和,一脸的担忧,眼中还能隐隐看到些许克制的情意,虽然他已经克制了,但他对沈锦乔的心思,只要没瞎估计都能看出来。 沈锦乔只能避开他的目光,接过玉珠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多谢卫公子。” 卫北朔客气浅笑:“姑娘客气了,朔只想为你做点儿什么。” 沈锦乔不敢接话,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说破了,可就无法约束了。 好在卫北朔也没想戳破那一层窗户纸,转而问道:“刚刚看送姑娘回来的人是太子的侍卫,姑娘可是被太子殿下所救?” “嗯,我掉到了一个坑里,恰巧殿下路过,便让他的侍卫把我救了上来。” “那还真是万幸,我听说今日猎场进了些刺客,幸好你没遇到他们。” “刺客?”沈锦乔狐疑的看着他:“这里不是有守卫军?怎么会有刺客进来?” 卫北朔摇头:“我也只是听说,并未见到,并不是太清楚,如果是谣传自然是最好不过。” 卫北朔说完起身:“你好好休息,晚点再来看你。” 沈锦乔:“......”不用来,她并不是很需要。 等卫北朔走了,沈锦乔看了看桌上的汤,捻了一颗梅子放嘴里,这个卫公子...... 冷忆本来是换了衣服去找沈锦乔的,一转角就看到卫北朔进了沈锦乔的屋子,连忙要过去却被明王拦下:“表妹,本王有点事儿想跟你商量。” 冷忆冷冰冰的瞥了眼沈锦乔的房间,目光落回明王身上:“表哥堂堂王爷,怎么干起了跟人牵红线的勾当?” 明王瞬间黑脸:“什么叫勾当?卫北朔对锦乔一片痴心,本王不过是成人之美而已。” 冷忆冷笑:“成人之美?你问过乔乔的意见了?我看你是乘人之危。” “你......”这就是容君奕有两个绝世美人的表妹却偏偏喜欢凤秋韵的原因,锦乔还好,只是不搭理他,可冷忆...毒舌、冷漠,咄咄逼人,谁会喜欢她? 偏偏冷忆是冷国公府的嫡小姐,而他虽然是王爷,却还得仰仗国公府,总不能因为表妹说话难听就摆王爷架子欺压她,所以就算气闷也只能......憋着。 别人总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明明有两个天仙般的表妹,却半点不动心。 呵,别人家的表妹温柔小意,一片痴心,他家这个......只会扎心。 “我找你不是跟你说这个,凤姑娘刚刚过来了,我让人把她安排在你们这个院子,你们三个姑娘住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照应? “表哥明知道我们看不顺眼,干嘛非把她放过来?” 容君奕觉得自己迟早被冷忆给气死:“你就不能忍忍?她是凤国公府的小姐,你干嘛总跟她过不去?” “她是凤国公府的又如何?我冷国公府也不比她差,凭什么我得抬着她?” 容君奕:“......”算了,他就不该来的。 容君奕走了,冷忆瞥了眼窗户:“居然有心思过来看戏,脚不痛了?” 窗户缓缓打开,沈锦乔探头看着冷忆,笑眯眯:“王爷现在估计快气炸了,你这么嫌弃凤秋韵,不怕她以后成了太子妃给你穿小鞋?” “嗤,那也得她真成太子妃,没看咱们表哥还奋力舞着锄头准备挖墙脚吗?” 沈锦乔:“......” 冷忆抬手在沈锦乔额头一弹:“给我躺回去,受伤了也不安分。” 沈锦乔被强制躺了回去,冷忆问道:“刚刚卫北朔来做什么?” “就送了点儿东西,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冷忆皱眉:“以后离他远点儿,别让他进来。” 沈锦乔乐了,一手支着头好奇的看着冷忆:“要说这卫公子长相也不差,芝兰玉树,翩翩佳公子,不知道迷倒了盛京多少姑娘,怎么你这么嫌弃他?” 冷忆顿时更嫌弃了:“他跟戏楼的几个角儿都有私情,而且我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手上定然是沾染过人命的。” 沈锦乔叹口气:“我明白了,以后会注意的。”本来她也没对卫北朔动什么心思。 冷忆觉得卫北朔不是好人,所以才不想让她接触,可她却不知道,那位太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第三十七章 遇到厉害的你先上 明王想要撮合沈锦乔和卫北朔?也不见得。 沈锦乔于明王和冷贵妃而言,算是他们手中一张上好的牌,就算要打出去,也一定会用在最有力度的地方。 卫北朔对沈锦乔的心意昭昭可见,他们利用这一点,恐怕也不过是想从卫家那里分些利益和好处。 眼下用沈锦乔吊着他们,而到最后真正花落谁家不还是他们说了算? 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 凤秋韵到的时候是下午,来了就去找太子爷,明显是冲着太子来的,可怜明王一路狗腿子一样跟着,人家却高傲的连多余的脸色都没给他。 傍晚,皇庄有篝火宴会。 难得这么好的聚集交流的机会这群公子哥可不会放过,让人把今日打的猎物全部烹饪,所有人聚在一起开宴。 明王派人来请,沈锦乔可是一点儿不想去,但冷忆觉得不能把风头都让给凤秋韵一个人,必须两人一起把她给压得死死的。 沈锦乔还能说什么?自己认的姐妹儿,只能舍命陪君子了呗。 两人收拾打扮换了衣服出去,刚刚出到院子门口就遇到了凤秋韵,看来她住的地方离得不远。 凤秋韵还不是一个人来的,身侧还跟着凤家的一个庶女和杨雪莹。 几人虽然看到了对方,但走的却是两条道,相隔了好几丈呢。 本来自己走自己的,但凤秋韵却专程朝她们走来,一脸关切的看着沈锦乔。 “听说你脚受伤,本该过去探望,却忙着安顿没能抽出身来,还请别见怪,不知你的伤可好些了?” 明明不是什么好关系,之前还下过她脸子,可就是这样也不生气,还这么温声细语的询问,这气度着实让人‘佩服’。 “多谢凤小姐关心,我只是扭伤了一下,并不严重,用不着探望。” 杨雪莹瞪着沈锦乔,目光里都快冒出火团了,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沈锦乔,看着沈锦乔脚上裹着纱布她就觉得无比的畅快。 当初沈锦乔把她的手摔脱臼,现在自己遭报应了吧? 心里得意了,自然要趁着这个机会阴阳怪气的损几句:“平南侯府可是将门,堂堂将门的嫡小姐居然因为骑射扭了脚,这么弱不禁风的,我都替平南侯觉得丢脸。” 沈锦乔悠然的理了理衣袖:“杨小姐这话最好别让我爹知道,我可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娇滴滴的捧在手心里,舍不得我受半点儿委屈,怎么会嫌弃我给他丢脸?再说,杨小姐是不是对你自己的身份有什么误会?” 沈锦乔看着杨雪莹,一字一顿:“你有什么资格替我爹丢脸?就算你不要脸,也得看我爹答不答应。” 杨雪莹瞬间就气的跳起来,破口大骂:“沈锦乔,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凤秋韵拦住要冲上前的杨雪莹,谴责道:“锦乔你这话是不是太过分了?雪莹可是好好的姑娘家,你怎可这般毁她清誉?” 沈锦乔嘲讽冷笑:“我过分,那凤小姐且告诉我,她杨雪莹是我沈家哪门子亲戚,凭什么替我爹觉得丢脸?” 凤秋韵皱眉,很是不赞同:“雪莹心直口快,只是无心的随口一说,你何必这般咄咄相逼?” 沈锦乔拂袖:“凤小姐不愧是要当太子妃的人,很有母仪天下的风范,我可没你这样的大气量,什么阿猫阿狗都包容得了,告辞。” 沈锦乔说完很是傲气的转身,结果走了两步就后悔,说得太激动,忘了脚还痛着,差点儿扭到了。 冷忆赶紧扶着沈锦乔:“跟那些人置那么大的气做什么?” 沈锦乔嗔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你都不帮我。” 冷忆:“你们这也没有我插话的机会啊?再说,就她们这点儿道行还不值得我出手。” 啧,把她牛得哟。 沈锦乔失笑:“......成,知道你厉害,以后遇到厉害的你先上。” 好姐妹必要的时候也要两肋插刀不是? 那两人有说有笑的走了,后面杨雪莹气得跺脚:“凤姐姐,我们就这么放过她?她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不然呢?”凤秋韵也是气的,她怎么跟这个蠢货做朋友,斗不过人家还去挑衅人家,简直蠢透了。 杨雪莹气愤:“姐姐可是未来的太子妃,我看她们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等下我去告诉太子殿下,让殿下为你做主。” 凤秋韵抿了抿唇没有接话,也不知道是觉得对杨雪莹无话可说,还是也想看看太子殿下为她做主。 不过不等杨雪莹去说,太子已经知道了。 第三十八章 这谁受得了? 太子才从屋子出来,一人大步迎上去:“见过殿下,刚刚看到一件趣事,殿下可想听一听?” 一身蓝白色的锦服,手持一把折扇,眉眼温和俊秀,风度翩翩,卫家二公子卫北言。 眼眸中含着浅笑盈盈,一派的无害温和,毫无攻击性的样子。 “说。” 卫北言笑道:“你那准太子妃刚刚被人欺负了。” 卫北言将刚刚路过听到的复述了一遍,也亏得他记忆不错,几乎一字不漏,可惜他说不出沈锦乔的那种豪横气势,不然会更像。 太子爷听完微微动了动眉梢,没有立刻评价。 卫北言与太子关系显然不错,打趣道:“眼下凤小姐可是气得不轻,等下殿下可得好好哄一哄佳人。” 哄?有什么人值得他去哄? 两人一起往外走,宴会是山脚露天的观景台,中间燃烧着熊熊的篝火,三面搁置桌案,不少人都已经落座,就等太子殿下了。 看到太子来了,众人纷纷起身:“太子殿下。” 沈锦乔等人自然也要起身行礼,几乎是刚刚站起身她就感觉到太子的目光落她身上了,大概是得了太子爷不杀她的保证,沈锦乔很矜持客气的给了太子殿下一个礼貌的浅笑。 笑意刚刚扬起,旁边的杨雪莹立刻来了一句:“狐媚子,笑得那么妖娆是不是想勾引太子殿下?臭不要脸。” 那笑意瞬间就垮了下去,不过她却没有转头,别人嘴臭是她的事儿,但她没必要对号入座。 太子的位置在最中间,两侧分别是明王和福王,然后是卫家两个公子,而两边的位置,男左女右。 凤秋韵和杨雪莹的位置靠近上首,沈锦乔和冷忆的位置往下一点,还有两个其他公子带来的姑娘,不过不是千金小姐,身份不高,遇上了沈锦乔和冷忆,平日里觉得自己挺有姿色的,眼下却自惭形秽得都不敢抬头见人,更不提跟沈锦乔他们说话了。 这些女子也并非良家女子,就算卖艺不卖身,也算得上是风尘中人,可纵然她们在风尘里千娇百媚,遇到真正的千金小姐,尤其是在这般的倾国之色面前,瞬间黯淡无光。 既然是篝火宴会,怎么少得了歌舞? 乐师起乐,舞姬款款舞动,婀娜多姿。 旁边酒肉飘香,交杯换盏,好不热闹。 舞姬跳完一支舞退下,旁边的一名女子起身,娇滴滴的上前:“妾身芙媃,今日得见太子殿下圣容,实乃三生有幸,愿为殿下舞一曲《繁华》,求殿下恩准。” 同时见到这么多京中贵人都已经让她觉得无比幸运了,没想到居然还有王爷,甚至还有太子殿下,这样的宴会,一生也许就一次,值得她为此拼命。 “繁华?那不是沈姑娘你弹过的曲子吗?”凤秋韵淡淡开口:“要说这世上还有谁能把这曲子弹出精髓,非沈姑娘莫属,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为这位芙媃姑娘伴奏一次?” 堂堂平南侯的嫡女为一个风尘女子伴奏,这是侮辱谁呢? 太子殿下还没发话,沈锦乔不接凤秋韵的话,虽然在人后她不饶人,但在人前她还是要维持一下自己端庄矜持的形象不是? 倒是冷忆放下手中的酒杯:“这世上要论舞姿,怕是无人能及凤小姐,既然要最好的,不如凤小姐来跳这一曲?” 凤秋韵表情一僵,让她跳舞?她的舞姿只会在宫宴的时候在圣上面前跳,岂能随随便便在这里跳给这些人看? 虽然太子殿下也在这里,可她是太子的准妃,若是当众跳舞,岂不是有失殿下颜面? 接不住话,只看向太子爷,目光中带着点点仿佛被人欺负的委屈之感:“殿下......” 美人撒娇,还是凤秋韵这种平日里清高冷傲的美人,如此难得一见的美景,这谁受得了? 明王当时眼睛就绿了,心爱的姑娘眉眼含情却不是对自己,这绝对是世上最让人心碎的现场了。 太子殿下端坐,面上淡漠,对凤秋韵的情意仿佛视若无睹,倒是看了眼下面的芙媃姑娘,道:“准了。” 清淡的两个字,让人如梦大赦,芙媃喜不自胜:“多谢太子殿下恩典。” 见此,沈锦乔才准备起身,冷忆顺手拉了她一把:“你做什么?” 沈锦乔抬手拍拍她的手:“放心,我有分寸。” 沈锦乔站起身,脚腕还受着伤,走得不好看,只能让玉珠扶着,走上前微微屈膝:“今日承蒙殿下援手臣女才得以脱险,难得殿下有此雅兴,锦乔揍一曲繁华,愿太子殿下一生繁花似锦,福禄安泰。” 沈锦乔款款从容,温声细语,谦恭有度,俨然就是仪态端庄的大家闺秀,完美到挑不出一丝错处,瞬间让众人的目光汇聚到她身上,无不惊艳。 不是给舞姬伴奏,而是专门弹给太子殿下以示感谢。 沈锦乔微微敛眸,应该不会有人猜到她这是讨好太子殿下,没办法,为了自己的小命,这位太子爷必须供着啊。 “嗯。”太子爷很是矜贵的应了一声,不辨喜怒。 沈锦乔也算是见过大风浪的人了,虽然太子爷情绪不太好,但杀人都挺过来了,还怕啥?不方不方。 第三十九章 ·一曲繁华 乐师很有眼力劲,立刻把琴架摆到太子殿下不远处,还拿了新的湿布擦拭一遍。 玉珠扶着沈锦乔走过去款款坐下,旁边有人端来水盆,琴师抚琴定然要洗手焚香,不过眼下焚香就免了。 芙媃已经换好了舞衣,沈锦乔素手勾动琴弦调试了一下,对芙媃抬手示意,下一刻波动琴弦。 《繁华》一曲始于夏朝建立之初,乐师为了歌颂夏朝盛世而创,至今一百多年,舞曲、戏曲不知弹唱了多少遍,但凡会弹琴的都会弹一点,但能否弹出精髓就不见得了。 而沈锦乔敢素手拨弦,定然是有底气的,要知道当年被封第一美人之时便是因为这一曲繁华。 繁华盛世,牡丹国色,倾国倾城。 曲调繁复激昂,繁花如浪涌,气势恢宏却不显锋锐,是隐藏在金玉中的辉煌和博大。 芙媃既然敢挑这首曲子,显然是有点儿本事的,跳得也是不错,不过众人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沈锦乔身上。 沈锦乔今日算不上盛装,只是寻常的白色绣花锦服,面施淡妆,头上也只点缀的一只步摇。 正身端坐,素手拨弦,算得上中规中矩了,但就算如此从容淡雅的姿态,因着有那副容颜,那身气韵,仿佛镀上了一层清雅却又华贵的光芒,让人不自主的被吸引,移不开眼。 有些人天生就不平凡,无需哗众取宠,不需要搔首弄姿,但却依旧是那最耀眼的存在。 便是心中有白月光的明王,此刻看着沈锦乔也突然觉得心里一阵荡漾。 如此美人,无关情欲,单单是欣赏,却也足够让人心动一回。 凤秋韵气得内伤,掐断了指甲,杨雪莹已经一脸狰狞,只差扑过去撕了沈锦乔了:贱人,一定是想跟凤姐姐抢太子殿下,不要脸!! 凤家庶女凤秋霜看着两人,再看看沈锦乔,她跟沈锦乔没什么过节,也就没有怨气,不过平心而论,她不知道沈姑娘是不是好人,但凤秋韵和杨雪莹.....也不是什么好人。 可惜她只是一个庶女,没有她说话的份儿。 一曲终了,众人意犹未尽,迟迟没能回过神来。 “啪啪啪!”太子殿下抬手,击掌三下:“沈姑娘的造诣非凡,孤倒是许久未曾听闻这般乐声。不错。” 沈锦乔起身:“多谢殿下。” 沈锦乔由玉珠扶着转身回座位,察觉到那几道火辣辣的视线,沈锦乔微微偏头看过去,勾唇一笑,满是挑衅张狂。 杨雪莹瞬间气得脸都变形。 凤秋韵也算看出来了,这沈锦乔分明就是两幅面孔,人前端庄淑雅都是装的,其实分明嚣张跋扈、可恶至极,偏偏沈锦乔背对着众人,只有她们看见她的表情,若是突然发难,反倒是显得她无礼了。 很生气却只能憋着,这感觉才真的要命。 宴会继续,冷忆不动声色的戳了戳沈锦乔的腰:“原来下午送你回来的是太子的人,发生了什么,等下给我老实交代。” 沈锦乔忍住想笑的冲动,用杯子遮住唇边,磨牙:“回去说,别闹。” 沈锦乔下来了,别的舞姬重新开始跳舞,不过关于她的话题却没有淡去。 卫北言坐在太子一侧,看了看自己大哥,再深的城府也难过美人关,这表情看起来似乎是真的动了真情啊。 余光扫过对面的沈锦乔,若这位真的嫁给了卫北朔,日后......未免有些可惜。 ------ 夜晚,山中的篝火还在燃烧,但大多数人都回去休息了,不少人喝得醉醺醺的,也有不少人从始至终都是清醒。 沈锦乔回到自己住的房间,玉珠去吩咐人准备热水,沈锦乔进屋,顿了顿将房门关上。 “如何?” 一个黑衣人从角落走出来:“属下去的时候尸体已经完全腐烂,查不出线索.” 刚刚太子爷的人埋人的时候,沈锦乔无意间瞥到了一具尸体身上似乎有她要找的图腾,所以让人去看一眼,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把尸体处理了,不知道是不是太子的人。 “这里不安全,你尽量隐藏起来,别让人发现你。” “属下明白。” 说完拿出一封信递给沈锦乔:“这是楼主刚刚送来的。” 沈锦乔接过,那人快速离开。 一路走到床铺坐下才打开信封,霍长风的亲笔信,有人花重金,买太子印信。 黄金三万两,太子的印信确实值这个价,霍长风居然还觉得可以考虑。 考虑个屁,她是嫌命太长了? 这盛京的水很浑,她不确定自己能走到什么的地步,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只要太子爷不是她的仇人,她最好还是不要与他为敌。 第四十章 她是那种看脸的人吗? 山庄的夜晚很是宁静,沈锦乔却睡不安稳,大概是因为今日被冲击到了,辗转反侧,半梦半醒,很是难受。 “砰!” 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很是清晰的传到沈锦乔的耳朵里,让她瞬间从梦中惊醒。 嗯? 缓缓起身下地,没有穿鞋,赤脚踩在地上,悄无声息,凭着直觉往门边走去,一股子血腥味飘入鼻尖,忽而有利器破空而来,直取咽喉。 沈锦乔一个仰身躲过,脚步瞬间移形换位,抬手一掌打在那人的后劲,直接将人打晕在地。 受了重伤还想杀她,不自量力。 “主子?”玉珠点了灯进来,手里还拿着匕首,显然她也是发现有人进来了,但没想到对方速度那么快。 见沈锦乔还赤着脚,连忙拿鞋子过来给她穿上:“主子,这人怎么处理?” 一身的血腥倒在这里昏迷不醒,若是被外面的人知道了,恐对主子不利。 沈锦乔看着那人,一身夜行衣,扯开了面具是一张很平凡的陌生面孔。 他受着伤,显然是刚刚跟人打架输了,所以他是去刺杀谁? 太子殿下吗? 沈锦乔摊手,玉珠立刻将匕首递上,划开那人的衣服,露出后背的位置,火焰的图腾,还真是...... 她千辛万苦就找都没能找到的活口,结果自己送上门。 踏破铁血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将匕首还给玉珠:“带他下去,好好治疗,可别让他死了。” “明白。” 沈锦乔抓到了自己想要的活口,让人清理干净他的痕迹,心情很好的去睡觉了。 而另一边,侍卫雁风跪在容君执面前:“属下失职,有一名漏网之鱼入了偏院,被沈姑娘藏起来了。” 容君执唇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不必追了。” 若沈锦乔藏人是想包庇刺客,他定然不会放过,可事实上那刺客落到沈锦乔的手里,也许不比死了更有意思。 “那老狐狸现在该祈祷了,祈祷他那手下知道的秘密不多,否则......”杀母之仇,他倒是想看看沈锦乔能为此做到什么地步。 第二天一早,沈锦乔就准备回去了,她这样子留在这里也只能坐着发呆,还不如先回去。 虽然这一趟没能打猎,还扭了脚,过程很是糟心,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所以走的时候心情很不错。 远远看见了太子爷,沈锦乔还明媚一笑屈膝行礼,原因无他,昨夜就太子爷遇刺了,若不是刺客去刺杀太子,她都抓不到人。 恩人哪! 容君执:“......”好像读懂了沈锦乔那笑容里的讨好和谄媚,这女人......真现实。 卫北言站在容君执身侧,顺着看过去,若有所思:“殿下。” “嗯?” “好看吗?” 容君执侧头睨了他一眼,漠然转身,目空一切。 卫北言用折扇抵了抵下巴,虽然太子爷没有回答好不好看,但他这沉默是不是承认他就是在看沈锦乔? 该说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吗?居然让快成仙儿的太子爷侧目。 沈锦乔走,冷忆自然也跟着走,本来没带什么东西,也用不着怎么收拾就可以出发。 马上准备要走了,却见卫北朔带着侍从骑马过来。 “我有些事情要先回京,正好与二位姑娘一道,也好护你们周全。” 虽然说的是二位姑娘,但谁都看得出来他是专程送沈锦乔的,不少公子哥儿虽然对沈锦乔有些心思,但看看卫北朔再看看自己,瞬间就没了上去搭讪献媚的勇气。 卫北朔是丞相长子,由卫丞相亲自教导,人长得仪表堂堂,年纪轻轻便已经位列朝堂,世家公子里他可以说是非常的出类拔萃了,他们这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人拿什么跟他争? “那就多谢卫公子了。”就算知道他的意图又能怎样?人家说自己是顺路回去,难不成她还能赶人? 世上最难拒绝的便是谦恭守礼的人,因为太懂得分寸,反而更让人束手无策。 沈锦乔来的时候可是骑马的,不过眼下伤了脚,只能坐马车里。 卫北朔大概是想路上跟沈锦乔说说话的,但冷忆骑马一直守在马车外面,一路上回去都没能说上一句话。 终于回到盛京,卫北朔将沈锦乔送到府门,看着玉珠扶了沈锦乔下马车,他才让人拿着两个盒子过来:“这是鹿茸和昨日猎的狐皮,我特意留下来的,快天冷了,正好可以做一件狐裘。” 沈锦乔推拒:“多谢卫公子,但锦乔不能收,这不妥。” “并无不妥,只是打猎所得的猎物,也称不上珍贵,就当是探望姑娘受伤,若是要送礼,我定然会寻最珍贵的礼物才配得上姑娘。” 卫北朔说完,将东西留下,翻身上马就走了。 沈锦乔:“......”这就不太好办啊,客气有礼,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客客气气送的东西,她不能臭着脸打飞吧?可这收了,感觉会说不清楚。 卫北朔对她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若是她又收了他的东西,传出去还得了? 冷忆板着一张不见息怒的脸站到她旁边,用肩膀撞了撞她:“怎么,这就心动了?” 沈锦乔扶额:“别闹。” 冷忆没有追问沈锦乔对卫北朔什么感觉,她感觉得出来,沈锦乔并不喜欢,只是有些烦恼。 “锦乔,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沈锦乔挑眉:“这个问题,还真是个难题。” 暂时没那样的感觉,她也没觉得自己喜欢谁,倒是脑海中突然闪现太子爷那张脸,若要说男子英俊,那张脸当属人间极品,矜贵禁欲,俊美如斯,华丽耀眼。 可那也只是脸而已,她是那种看脸的人吗? 还是小命重要。 第四十一章 长点儿脑子 冷忆没有陪沈锦乔进府,昨夜一晚上她没怎么睡好,今天又赶路,一脸疲惫,她得早些回去休息。 等冷忆走了沈锦乔才慢慢往府里走,将将跨过府门,门口有马车停下,沈锦乔转身看去,是沈锦曦。 一身宫装,看样子是刚刚从宫里回来。 自从上次沈锦曦救场一曲帮冷贵妃找了场子,这些日子冷贵妃对她倒是青睐有加。 曾经沈贵妃亲口说沈锦曦的性格不能太过亲近,如今不也一样把沈锦曦看在眼里了么?所以贵妃娘娘眼里,只要是有利用价值,其他的是不是都可以忍一忍? “妹妹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要去猎场好几天吗?” 沈锦乔不搭理她,转身就往里走,沈锦曦却是窝着一肚子火,见沈锦乔这样只当她是心虚了,大步上前在转角的回廊拦住她,怒视:“妹妹走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明王在猎场开猎,邀请了冷姑娘和你,姐姐是有多怕妹妹抢走王爷,竟然一声不吭便去了?” 沈锦乔淡漠的凝着她:“我做什么还需要跟你报备?你想得明王青睐是你的事,别什么事儿都赖我身上,更别想拿我当跳板。” 沈锦曦怒:“所以你承认你是不想我见到王爷了?” 这是哪儿来的歪理?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既然她都认定了,怎么解释都是白费口水。 沈锦曦闻言,仿佛终于看透了什么,冷笑:“沈锦乔,你终于承认了,你以为你不让我见着王爷就能阻止我吗?只要贵妃娘娘开口,谁都阻止不了。” 看来这些天贵妃娘娘对她好点儿,让她觉得自己有不少底气啊。 沈锦乔弯了弯唇,勾起一丝赤裸裸的嘲讽:“沈锦曦,有时候我觉得你挺聪明的,有时候却又觉得愚蠢得可笑,若是你能把你那点儿聪明劲儿用在别的事情上,也许我会更欣赏你。” “你......” 沈锦曦立刻要回怼,沈锦乔一个眼神扫过去,漂亮的琉璃眸里,冰凉冷漠到渗人,仿佛没有丝毫的温度。 “做人长点儿脑子,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还有......别蹬鼻子上脸,我的容忍度没你想象的那般宽宏大量。” 说完转身走人,那抬头挺胸的样子落在沈锦曦眼里简直不要太趾高气昂。 沈锦曦咬牙:“你就是嫉妒,就是见不得我好。” 沈锦乔都懒得搭理她,而沈锦曦自己一个人在哪儿生闷气,气着气着却把自己气哭了。 “唉哟,锦曦,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哭了?不是去见贵妃娘娘吗?怎么哭着回来?”胡夫人看到自己女儿哭,立刻心疼得不行。 沈锦曦的丫鬟杏雨立刻道:“启禀夫人,是三小姐,小姐刚刚在府门口遇到了三小姐,三小姐骂小姐愚蠢又可笑,还说什么让小姐长点儿脑子,小姐就哭了。” 所以说,传话真的是一门艺术,挑挑拣拣,瞬间就变了面目全非。 胡夫人听了立刻就气得不行:“真是反了她了,这么无法无天,真以为这侯府是她的天下了吗?” 说完安慰锦曦:“放心,娘一定为你出这一口恶气。” 沈锦曦一边擦眼泪一边道:“娘你省省吧,爹爹偏心她都偏到天边儿去了,谁还能给我们主持公道?” 胡夫人冷笑:“你爹偏心她我能不知道?但总有人能制住你爹,算算老夫人去大老爷那里也大半年了,是时候该接回来了。” 老夫人可是侯爷的亲娘,就算侯爷并不是那么受老夫人管制,但老夫人要管教一个孙女,那可是谁也不敢说什么,就是沈锦乔那也得乖乖的跪着学规矩。 老夫人以前就看霍虞不顺眼,霍虞没生下儿子,侯爷还把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一直都是老夫人的心头刺。 如今霍虞死了,老夫人一定不会让沈锦乔好过。 ------ 胡夫人那些小九九沈锦乔很快就知道了,虽然她不怕胡夫人,却也不会忽略了她,表面上看胡夫人翻不出什么大浪,但有时候弄死人的恰恰就是那些不起眼的招数。 知道了,便知道如何应对,而眼下,她还有别的事情要解决。 老爹跟人打架了,堂堂平南侯,在御书房,因为一言不合,跟丞相大人打了一架,据说还把丞相的鼻子给打出血了。 皇上罚了沈烨给卫丞相赔礼道歉,还得陪五千两银子。 那五千两银子是因为两人打烂了皇上最喜欢的一盏琉璃灯和一方墨玉砚台。 沈锦乔去见沈烨的时候他正在上药,沈锦乔就站在屏风外面,很是感慨:“......爹,你可真厉害,在御书房打架,你就不怕陛下一生气把你脑袋给摘了?” 沈烨冷哼一声:“是他姓卫的欺人太甚,若不是皇上拦着,我今天绝对不饶了他。” 沈锦乔失笑:“您这脾气还是这么倔,可你图什么?赔礼道歉不丢脸?还陪五千两银子,你不心痛?” 沈烨:“你这兔崽子来干什么的?看你爹笑话?” 沈锦乔摇头:“不是,我是心疼银子,那银子给我不好吗?” 沈烨:“......”老子身上还带着伤,不心疼亲爹心疼银子,这是他的亲女儿吗? 一把抓了茶杯丢到屏风上:“滚!” 沈锦乔:听着老爹这声音中气十足,看来没什么大问题。 沈锦乔溜了,老陆管家看着那屏风,掀了掀眼皮:“侯爷,那可是夫人最喜欢的屏风,价值五百两银子呢。” 沈烨:“......”这一个个的都跟他有仇是吧? 第四十二章 谁挖的坑更深 沈烨打碎了夏帝的东西,光陪银子怎么够? 作为臣子,朝臣之间是不能私自送礼,那叫贿赂,叫结党营私,但是面对陛下,那必须得会做人。 给陛下送东西怎么叫贿赂?那叫孝敬。 况且是他先打烂了夏帝的东西,他这是赔偿,对方是夏帝,他的赔偿多点儿,才能显示自己身为臣子的敬畏之心,才能让夏帝深刻的认识到他有多么的忠诚。 沈锦乔觉得自己这爹不当祸国奸臣真真是可惜了,看这套路的觉悟多么的深刻。 然后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自己亲爹:“所以,您打的人,为什么要我帮你赔偿?” 赔银子就算了,还得从她这里拿两盏她亲手做的九宫灯,那可是她废了几个月的时间才做好的,哪儿能被他拿去陪给人家? 沈侯爷端着架子:“我是你爹,你难道要看你爹被朝臣针对,被陛下嫌弃?” 沈锦乔哼笑:“那您老人家就别动手啊,打个架,什么好处没捞着,还得道歉赔礼,亏死了。” “你到底给不给?给句准话。”沈侯爷很是生气的样子。 沈锦乔寸步不让:“这事儿没得商量。”想在她这儿空手拿走东西,门儿都没有。 沈烨默了两息:“你之前不是看中陆清那小子?我把他借你一年。” 沈锦乔双眼一亮,一掌拍在桌子上:“成交。” 陆清是老陆管家陆苍的孙子,最善数算,管家和管账更是得了老管家的真传,能力很是出众,沈锦乔这两年接手了娘亲的嫁妆铺子,就缺一个掌事的。 之前就眼馋陆清许久了,想着跟老陆管家套套关系挖过来,可老陆管家和陆清都只效忠沈烨,且老管家身体越来越不好,陆清已经替代了老管家的位置帮沈烨处理重要的事情,她想挖墙脚都挖不到,只能叹气。 如今沈烨居然亲自把机会丢到她面前,她不接才是傻子。 老爹只说借一年,但是人都倒了她的手里,还不还回去可就由她说了算了。 沈锦乔把九宫灯给了出去,她亲手做的,八角九宫,琉璃金玉,可是废了她好多功夫,还挺舍不得的。 看着沈烨把九宫灯提着走了,而她手里却空落落的,虽然知道自己得了个管事,但总觉得自己好像亏了是怎么回事? 嗯? 陆老管家已然看透一切,陆清虽然是效忠侯爷的,但是他很年轻,本来就是为了侯府未来的继承人培养的。 虽然侯府有两个公子,但是两年前夫人走后,侯爷虽然没说,但他态度决定了一切,不管日后谁继承了侯爵,但府里最大的主子一定是三小姐。 换言之,陆清早就是为了效忠沈锦乔存在的,重用他也只是让他更快胜任重任,而在没有完成考验之时,自然是不会告诉沈锦乔的。 同样,这两年也算是对沈锦乔的考验,毕竟他们虽然是侯府的管家,但却不是卖身的奴隶,是有权利选择自己效忠的主子的,若是沈锦乔没点儿能力,也不可能让陆清认主。 而今勉强算得上时机成熟,所以......侯爷只是用了本来就要给锦乔小姐的人,换走了锦乔小姐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做好的九宫灯。 算不算空手套白狼? 沈锦乔若是知道真相,心里大概是:“......” 所以老爹的武力都拿来跟朝臣打架,智力都用来坑女儿?这样不走心的臣子皇帝知道吗? 话说......那九宫灯本来是准备年末老爹生辰作为礼物送给他的,如今他拿走了,等他生辰的时候,她只送一句祝福可以不可以? 人生啊,就是难得糊涂,真相有时候不知道也许更幸福,不然真要算起来谁吃亏了还不一定。 别的父女相处,那是父亲慈爱、女儿贴心,可这侯府里两父女却处处较劲儿,比的是谁挖的坑比谁深。 陆清:“......”虽然他是事件中的主角,但是好像其实根本没他啥事儿。 第四十三章 好像晕过去了 沈锦乔抓到的那个活口,用了三天时间,废了不少珍贵药材才将人救活。 翻了翻手中的账本子,足足二百三十两的药钱。 那人受伤太重,失血过多,加上身体里还有毒素,想要救活,还得赶时间,可不得下血本吗? 二百多两银子对于富贵人家来说不多,但是凭白贴了这么多银子,若是她得不到一点儿自己想要的情报,那她多亏? 沈锦乔手下的管事都知道,他们这位大小姐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若真是亏了,就算是抢,他们也得把生意给抢回来。 当然他们抢得很文雅,从来都是让别人‘心服口服’的。 其他人:“......”屁,一群不要脸的混账,做生意还带死皮赖脸强买强卖的,做个生意跟土匪抢劫似的。 然后一个个咬牙切齿的骂完了,最后却也跟着加入‘抢’钱大军,毕竟做生意的嘛?谁会跟钱过不去?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啪啪,脸疼不? 黑衣人叫鲁七,他受了重伤闯进一个千金小姐的房间,本想躲一躲,却发现有人毫无声息的靠近,以为对方是敌人,拼死一搏,全力出手要取弃性命,结果却被对方打晕。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本就是死士,刀头舔血,迟早要死,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床顶,精神有些恍惚,他居然还活着? 身子没有动,目光警惕的环视了一眼屋子,是个很寻常的屋子,摆件不多却很整洁干净,也不像是客栈,房间里还有浓郁的药味,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但能感觉出来被上药了。 当时的情况,他落入敌人的手里,最直接的自然就是死,就算侥幸不死,也该是被关起来才对。 下意识的用舌头顶了顶自己的牙齿,藏在牙齿里的毒药不见了。 若是被自己的人带走,他一定不是这样的待遇,所以他这是被人救了?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房门被打开了,一双精致的修鞋踩了进来,紧接着进来了一个衣着华丽美若天仙的姑娘。 这容貌,这姿态,他这是遇到天仙了吗? 纵然他是死士,可他也是人,一个男人,本以为自己要死了,突然发现自己被一个绝色倾城的姑娘救了,哪儿能没点儿波动? 然后他就痴痴的看着那天仙姑娘走过来,侍女搬了凳子铺上锦布让她坐下。 紧接着侍女递给她一个玉珠穿成的算盘,她抬手,纤纤玉指放在玉珠上竟是比那珠子更加的莹润剔透。 葱白的手指拨动玉珠,好听的声音如同仙乐。 “你闯入我的房间,惊扰了我的好梦,吓到了我,还差点儿毁了我的清誉,算你三千两。” “帮你躲过追兵,把你藏起来,冒着被追杀的风险,得算一千两。” “费尽千辛万苦把你带来这里,这车马费人工费至少一百两。” “你重伤,命悬一线,我请最好的郎中给你治疗,吃了十三剂药,每剂药三两,一共三十九两,而药中需要的人参、红花、灵芝另计三百两。” “除却药材,还有郎中的出诊费,照顾你的小厮的工钱,以及房屋的足金,算一百两。” “所有加在一起,一共是......四千五百三十九两,给你抹个零头,四千五百三十两,嗯,你准备怎么给钱?金子还是金票?” 鲁七一个汉子,愣是一脸的懵:“......?_?”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怎么感觉一个字都听不懂呢? 他瞪大了眼睛想看清,却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他看到仙女浅笑盈盈,声音温柔缥缈:“喂,问你话呢,给金子还是金票?” 明诛上前摸了摸鲁七的眼睛,退回来:“主子,好像晕过去了。” 沈锦乔:“......”这是想赖账? 堂堂平南侯府三小姐,怎么允许别人赖账? 于是,鲁七终于醒来,发现自己依旧躺在那个房间,但是却没有那个天仙的美人儿,他以为自己是做梦了,但是很快他就看到了贴在自己床顶的一张大纸,上面清楚的罗列着那位仙女所说的话。 末尾是他所欠的数目:四千五百三十九两金子!! 从出生起他就是死士,帮着主子办事杀人出生入死,什么穷凶恶极的人都遇到过,独独没有遇到长着这么美貌的债主。 可他确实吓到了人家,也确实是她救了他的命,所以要他赔银子好像也是对的。 所以,这就是美人的魅力了。 若是个长相一般的女人救了他,指不定他想的是杀人灭口,绝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刀头舔血这么多年,他可没有不杀女人的规矩。 可偏偏是个倾国倾城的千金小姐,美得不似凡人,而且还救了他的命,她说什么好像都是对的。 第四十四章 我家小姐就喜欢钱 沈锦乔当天见了人之后就没去了,后面的事情她就交给陆清,让他去帮忙催债。 陆清看到沈锦乔列出的清单,瞬间就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了。 小主子这狮子大开口的本事可比侯爷还狠,这是要上天啊? 以后他跟着这个小主子,那得干多少丧心病狂的事情,他这不叫效忠主子,叫助纣为虐吧。 陆清是不知道鲁七的来头,正因为他不知道,所以他去见鲁七的时候才把一个‘忠心正直,严肃古板’的管家演得特别的真。 鲁七就算怀疑也好像没有证据,最后被陆清把他的名字、年龄、还有未婚给问了出来。 沈锦乔迷惑脸:......这有何用? 陆清大概也觉得自己好像没用,不但没拿回钱,也没问道什么有用的信息,可这鲁七就这么一个人,身上分文都没有,人很警惕,嘴巴也严实,就算把他杀了,也拿不到钱啊? 说让鲁七留下卖命? 先别说他答不答应,就算答应,谁家买个属下用四千五百多两金子的?不划算啊。 感觉自己遇到了一个难题,陆清因此还去请教了自己爷爷。 老陆管家听完之后两只手往袖子里一塞,眼睛闭上,老神在在:“你自己去想吧,等你想通了,这管家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陆清:“......”???他要这管家位置干啥? 陆清能力出众,管账做事都不错,但到底才二十出头,太年轻,很多事情看不到老管家那么透彻。 老管家不知道沈锦乔做什么,但他知道,沈锦乔这是在考验陆清,至于答案,只有沈锦乔知道。 --- 沈锦乔想从鲁七那里得到的是什么?是一个答案。 他听从的是谁的命令? 可她直接问,鲁七会回答吗?当然不会,嘴里含着毒药的死士,多是不怕死的,岂会那么容易背叛主子? 严刑拷打?人都快死了,再拷打一下直接弄死了,还问什么? 所以,她反其道而行之,放长线钓大鱼。 绝口不提他的身份,以救命恩人的身份要挟一下他,装作没有别的目的。 她身边的人知道她做什么,不适合去接触,那就正好把刚刚得到的陆清拿过去磨磨刀。 陆清不知道她的目的,鲁七也不知道,正好混淆视听。 又过了三日,鲁七的伤好得差不多,周围有两个小厮看着他,因为他身受重伤,小厮以为他跑不了,锁了门就守在门口。 鲁七从窗户逃走,却不是直接回去复命,而是去了一处伪装的据点。 从他去和回来,都没有发现人跟踪,心里最后那点儿疑惑散去,紧接着那个管家又来找他,让他想办法把钱还上,他家小姐这今天心情很是不好。 鲁七:“......”四千五百两,还是金子,他全副身家都没这么多,怎么还? “要不让小姐换别的要求,我这条命都是小姐救的,不管什么危险的事情,哪怕丢了性命我也绝不推辞。” 命可以丢,但钱没有。 陆清摊手:“我家小姐不缺效忠的侍卫,但她很抠,就喜欢钱,尤其喜欢金子,就算是她亲爹想找她拿点儿东西,那都是要明算账的,她救你也只是为了要赔偿。” 鲁七:“......”他可是知道了,那位小姐是沈家小姐,那般的容貌,非传说中倾国倾城、天姿国色的夏朝第一美人沈锦乔莫属。 谁能想到这第一美人居然是个财迷? 庸俗吗?不俗,她那样的人就该金屋藏娇,用金玉娇养才对,可他真的没钱。 陆清也是知道他确实没钱,叹口气,很是无奈:“兄弟,要不这样,我给你开个门,你偷偷从后门走,走得远远的,以后千万别遇到我家小姐成不?” 鲁七诧异:“管家这是为何?” 陆清发出致命三连问:“你有钱吗?你什么时候能还上钱?你不还钱待在这里干嘛?” 鲁七:“......”突然觉得自己好废物。 “你待在这里,每天债务上加,我是不是忘了跟你说,就你这几天,债已经从四千五百三十九俩变成五千一百三十九两了?” 鲁七:“......”居然还在增加? “你不能还钱,小姐又只认钱,这是个死结,还不如你偷跑了,小姐找不到人就算了,大不了气一气,我也不用夹在中间受罪每天都顶着办事不利的罪名,多好?” 鲁七:这管家真是太通情达理了。 他看得出来管家也很气闷,遇到这样的主子,又遇到他这么个没钱的,确实很难做。 但就这么走?他要想走定然早就走了,不会还回来。 至于原因只有他心里清楚,他也是人,私心里......不想跟那样人再无瓜葛,哪怕是他欠着她的钱,一辈子还不清也好。 ---- 第四十五章 仇人 沈锦乔这张网撒了足足一个月,费尽心机,终于等来了结果。 鲁七很谨慎,虽然就在这盛京里,他却试探了五次才去见自己的主子。 沈锦乔的人没有跟得太紧,毕竟鲁七的武功不错,跟得太紧容易警觉。 江湖上有一种奇药,名曰蝶香。 寻常人闻不到,无色无味,唯有专门饲养的墨蝶会被香味吸引。 蝶香无毒,只需要以血为引,三日可渗透血液,百日之内不散,但凡被下了蝶香的人,十里之内,无所遁形。 “东、南、西、北,酒楼、茶楼、戏楼、花楼、绕着盛京转了个大圈,最后......丞相府,卫家。” 沈锦乔指尖微微蜷缩,手中的纸被她捏得褶皱,指尖放开,纸张落入香炉,瞬间被点燃。 她看着那张纸被燃烧殆尽,火焰在她清冷的眸子中跳跃。 卫丞相府。 虽然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但这五千两金子花的也算是值得了。 五千两金子可不是她跟鲁七算的那些账,而是用来买蝶香的钱。 转身,背影纤长挺直,锦衣华丽,花团锦簇,却莫名的有种寒意在其中。 怪不得外公说只有她习了他一身本事才有资格为娘亲报仇,若仇人是卫家,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当今丞相卫晟,皇上最宠爱信任的重臣,权倾朝野,以寒门书生一路爬上来,从一无所有的寒门子弟到如今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他只用了十五年,还是五品小吏的时候就被杨国公看重,将自己的嫡次女许配给他,福王都得喊他一声姨夫。 而卫丞相虽然跟杨国公府有姻亲,在朝堂却保持中立,是众所周知的忠君党。 不钻营、不站队,不结党营私。 洁身自好、清廉正直,是难得的好官。 丞相大人的名声太好了,好得让人都找不到攻坚他的地方。 让沈锦乔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完美的臣子,她更愿意相信事出反常必有妖。 太过完好的人其实换过来说,总觉得好得有些假。 当然,沈锦乔也不是立刻给他定罪。 毕竟卫丞相是效忠夏帝的人,若他真的是个无比忠心的臣子,那他所作的一切......是不是代表也有那位的份? 可她之所以会抓到这个鲁七,是因为他们刺杀太子。 夏帝会让人刺杀自己的太子? 她更愿意相信这是卫丞相的手笔。 尤其是她爹,居然暴躁到在御前打人,虽然被勒令向卫丞相道歉,可他宁愿从她这里坑了九宫灯去讨好夏帝也死不低头,是不是因为老爹也知道了什么? 不过这些她无法深究,估计问了爹也不会告诉她,但是不管这最后真正的主谋是谁,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太子目前不是敌人,说不定还能成为盟友。 沈锦乔不免想到了那日遇到的那个黑衣人,那鬼魅的身法,一张普通的脸也掩盖不住的尊贵气场,还有那修长的身形是不是像极了太子? 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什么真相。 直觉告诉她,那人真的很可能就是太子,所以若这个猜测成立,那太子在猎场放过她的原因就很好理解了。 一瞬间,想不通的豁然开朗,可这是不是也证明她早就被太子殿下看透,做什么都是无所遁形? 这感觉就好像自己刚刚坐到棋盘旁边,雄心壮志准备大杀四方,结果一上来就被将军,这就很难受了,还下什么? 沈锦乔:“......” 明明找到了突破口,感觉自己马上就能找到杀母仇人为母亲报仇,为何反而觉得更头疼了? 若只是找到那个持剑的杀人凶手,杀了他就报仇,也许很简单,可若是要将那幕后之人也一起拿下,她这点儿道行呵......还差得远呢...... 第四十六章 厌恶 福妈备好了热水,侍候沈锦乔沐浴,突然注意到自家小姐肩头上的伤痕。 这之前还只是一个淡淡的伤疤,怎么现在变成了一条狰狞的伤口,上面才刚刚结痂,明显是才弄开的。 福妈顿时心疼得不行:“小姐,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了?” 这伤不在别处,偏偏在这里,除了小姐自己弄的,也不可能是别人弄的,可这好好的,干嘛要伤害自己?还伤上加伤。 “没事。”沈锦乔闭眼靠在浴桶边上,微微仰头,表情淡漠:“这点伤不算什么,只是怕自己忘了某些痛罢了,福妈你就当没看到吧。” 福妈欲言又止,为沈锦乔擦背,看着那白皙如玉的肌肤上那么明显的伤口,心疼得泪珠都在眼里打转。 这要是让夫人知道小姐这样伤害自己,那得多心疼? ---- 玉珠走进来在沈锦乔旁边蹲下,有些气愤:“主子,奴婢刚刚给您买胭脂的时候又听到不少夫人在说您的闲话,很是难听。” 沈锦乔坐在桌案前,她桌上是各种各样经过打磨的金玉碎片,经过沈锦乔的巧手,很快变成一个个漂亮的簪子和头冠。 她这门手艺是跟一位从宫里出来的珍宝司尚宫姑姑学的,若是心情烦躁的时候她就会摆弄一下。 看着这些金玉在自己手中变成完美的艺术品,这会让她心情变得很好。 别人喜欢清风明月,喜欢雅致清幽,她却偏偏喜欢这最华丽的金玉,是不是很俗气? 相比玉珠的气愤,沈锦乔很是淡然:“说就说吧,我又不会少一块肉。” 她这些日子一心处理自己的事情,连门都没出几次,外面却不知何时流传起了关于她飞扬跋扈的传言。 说她嚣张霸道,仗着自己嫡女的身份,不把其它夫人放在眼里,不敬长辈不说,还欺压自己的兄弟姐妹。 目中无人,在府里横行霸道,偏偏就是如此恶毒的人,在外人面前又是一派端庄淑雅的姿态。 长着一张美人的皮,实则心如蛇蝎,简直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沈锦乔听完就知道是胡夫人想败坏她的名声,只是就这点儿力度根本伤不到她。 只要平南侯府不倒,那些人也只能在背后议论一下,当着面不还是得客客气气的? 虽说名声会影响婚事,若胡夫人这么闹一下能让她嫁不出去,她说不定会好好感谢感谢她。 玉珠可没自家主子这么好的心态,一肚子怨气却又不好骂给主子听,只能憋着。 “对了主子,胡夫人已经派人去接老夫人了,昨日就已经出发,不过从这里到封地再回来,怎么也得半个月路程。” 老夫人? 沈锦乔抿抿唇,眼中闪过厌恶戾色:“也该回来了。”她也想找她算账呢。 她自问自己不是那种不忠不孝没有良心的人,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人能让她深深厌恶,那一定是老夫人。 比胡夫人和沈锦曦都让她厌恶,想着就恨且恶心。 老夫人胡氏生了大伯沈兆和她爹沈烨,大伯温吞,武将侯爵,他却喜欢舞文弄墨附庸风雅。 老侯爷觉得长子难当重任,临终前便将爵位传给了三子沈烨。 有嫡长子不传却传给了嫡次子,大伯当时就气得不行,老夫人也劝说沈烨把爵位还给大哥,可沈烨却坚持不给,于是沈兆就闹起了分家。 本来是以此威胁沈烨,可侯爷也是有脾气的,你既然要闹,那就分呗! 沈兆弄得下不来台,只能硬着头皮分家,然后带着一家子去了侯府的封地。 老夫人觉得是沈烨抢了哥哥的东西,指责沈烨狼子野心,不忠不义,觉得沈烨欠了沈兆,所以这些年一直都偏心长子,不但要沈烨处处帮着兄长给兄长处理事情,还不断从侯府搬东西去接济长子,在她看来这些都是沈兆应得的。 沈烨也气,兄长扶不上墙,亲娘也跟着火上浇油,可偏偏这是自己亲身母亲,他就算气也没办法,索性由着老夫人折腾去了,却恰恰就是因为他对自己亲娘无可奈何的放纵才让妻子霍虞受了多年的罪。 明明是老夫人自己折腾让沈烨寒了心,可老夫人不找沈烨,却一直为难沈锦乔的娘亲霍虞,觉得就是她唆使沈烨跟她对着干,说她没安好心不孝顺,从嫁进门就看她哪儿哪儿都不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变着方儿的找茬闹。 尤其是霍虞生了沈锦乔之后身子被断言很难再生育,老夫人立刻就找到了理由,几次都闹着要沈烨休妻重娶。 霍虞被老夫人用话语挤兑,用孝道磋磨,沈烨倒是帮过自己妻子,可偏生霍虞软弱,不想让丈夫为难,实在难受了,她也只是带着沈锦乔回娘家避一避。 而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撞上那次劫难,甚至因此丢了性命。 霍虞死后,沈烨发疯,第一次冒着不孝的罪名把自己的母亲狠狠的骂了一顿,老夫人一气之下就去了大伯家住,大半年前因为跟大夫人婆媳不和吵了一架回府,结果回来之后在府中颐指气使,沈烨又让人把她给送走了,直到现在。 虽然这人是爹爹的母亲,她的祖母,本该该是她孝顺的人,可她却一点儿都不想,想到她就只有满腔的怨和恨。 如果不是她,娘亲怎么会带她走,又怎么会遇到那样的意外? 就算她不是杀人凶手,却也跟那凶手一样可恨,这世上伤人最深的从来都不是利器,而是伤在心口和尊严之上那看不到伤口的伤痕,不见血却让人生不如死。 更可恨的是娘亲死后,她幸灾乐祸溢于言表,暗地里更是拍手称快,甚至在娘亲葬礼上穿了红色,若不是老爹发誓为娘亲守节三年不续弦,她都要以死相逼逼着老爹把胡夫人扶正了。 心胸狭隘,心肠歹毒,这样的祖母那点儿值得她尊敬? 若非她是老爹的亲娘,她岂会让她这般逍遥? 第四十七章 权力之巅,天下至美 胡夫人特意去把老夫人接回来的意图沈锦乔能猜到,想来大半是冲着她来的,不过她岂会怕? 她可不是娘亲,没那么温柔善良好说话,想欺负她可没那么容易,而她也正好要把过去的帐一笔一笔的跟她算。 霍虞知书达理,生性善良,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可却因为太善良,所以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一生唯有的两次勇敢,一次是九死一生生了沈锦乔,一次便是为了沈锦乔挡剑,以命护她。 霍虞在世之时,总是强调孝道,让她沉默孝顺,不能顶撞老夫人,那时沈锦乔虽然心疼自己娘亲,可一直被娘亲约束着,也不敢真的对老夫人无礼。 但现在不同了,她已经没有娘亲了...... 娘亲的教诲她从来不敢忘,她一定会成为一个孝顺长辈、尊敬师长的好姑娘,但同样的,娘亲的仇她也不会忘。 那些伤害过娘亲的人,她怎么敢忘? ----- 冷贵妃派人传沈锦乔进宫,原因是她送去的宫灯,本来夏帝对九宫灯兴趣一般就搁在旁边,这两天闲来无事想起了,就让人拿去看看,结果突然发现那九宫灯与寻常的九宫灯不同,那技艺和做工的手法让夏帝很是熟悉,原来夏帝竟然是认识那位姑姑,这才让冷贵妃招沈锦乔入宫。 沈锦乔规规矩矩的回答,得知那位姑姑一年前就已经过世,夏帝无不惋惜,想来应当是在当皇子的时候与那位姑姑有过一段缘分,不然不会是这般态度。 不到沈锦乔倒是从未听闻姑姑提起过。 冷贵妃见此状似无意道:“陛下若是想听那位姑姑的事情,可以多招锦乔进宫来说给您听,臣妾也是第一次知道锦乔的手原来这么巧,还得了那位姑姑的真传,之前臣妾就想给陛下做一条腰带,可惜臣妾手笨,一直没能弄好,如今正好可以人锦乔帮帮忙。” 沈锦乔谦逊道:“娘娘过誉了,臣女的手艺尚不及姑姑十分之一。” 冷贵妃挽着夏帝的手臂,笑得娇俏:“乔乔这可就谦虚过头了,陛下都这般欣赏你,可见你确实有点儿本事。” 夏帝还赞同的点头。 夏帝对沈锦乔的显然是满意的,态度也是难得的温和,但是对于冷贵妃的暗示他却并没有太多的表示,仿佛没听懂一般,但能掌管天下的男人,岂会看不透冷贵妃那点儿心思? 可任凭冷贵妃不断暗示试探,夏帝却一派稳沉,丝毫没有表现出要纳沈锦乔的念头,坐了一会儿,恰巧御书房有人求见他就走了。 冷贵妃和沈锦乔一起屈膝送夏帝离开,冷贵妃看着殿外的风景,层层叠叠,宫殿巍峨:“锦乔,这宫里的风景美吗?” 沈锦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人间富贵,权力之巅,天下至美。” 冷贵妃倒是有些惊讶沈锦乔的回答,但这回答她很满意:“是啊,确实是天下至美,不过就是宫殿太大,显得空荡荡的,你这小没良心的,每次都要本宫宣才进宫,都不知道多进宫来陪陪我。” 沈锦乔轻笑:“娘娘有皇上宠爱陪着,我哪儿敢打扰?况且我若是天天在您面前晃悠,指不定您还嫌我烦呢。” “你呀......”冷贵妃点了点沈锦乔的脑袋:“可真是个机灵鬼。” 冷贵妃拉着沈锦乔给她做腰带,那边夏帝见完了大臣,看着挂在转角的九宫灯,突然问太监大总管李德:“朕有多久没纳妃子了?” 李德躬身:“启禀皇上,这后宫已经一年多没添新人了。” 夏帝似乎想什么出神,半响才又问道:“你觉得沈锦乔如何?” 李德弯腰弯得更深:“沈姑娘姿容出色,一派温雅端庄,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不知陛下想要如何安排?” 夏帝靠在扶手上,又是想了一会儿,道:“沈氏锦乔,巧手玲珑,独具匠心,赐全套珍宝工具,玲珑玉一枚,东珠两盒。” 李德仔细记着,觉得夏帝显然是很满意这位沈姑娘了,可得让人好好看着,却听得夏帝又道:“把她的画像给成王送去。” 李德惊讶,成王? 内心惊讶却不敢多问,躬身:“奴才领命。” 退了出来,心里才不断思索,皇上居然要将沈姑娘许配给成王,这成王容君琰不是一直被皇上冷落吗?怎么突然提起他来? 成王的母妃是已经去世的萧德妃,萧国公府这些年没有生出个有能力的人,倒是纨绔子弟不少,一群人坐吃山空,如今萧国公府虽然还有国公的封号,实际上却连一个五品官员的府邸都不如。 几个皇子中,成王算是混得最凄惨的一个,要是让人选,将门侯府沈家荣宠正盛,怎么也不该选到成王才是。 不对! 沈家的姑娘若是许给皇子,其他的皇子得到了沈家都是如虎添翼,这样看来,似乎成王才是最好的选择。 该说不愧是近身侍候夏帝的太监大总管,不过几十步的距离就把夏帝的心思猜出来了,但这些想法他只能放在心里,任何人都不能说。 不过这么一来,贵妃娘娘想给自己添助力的想法怕是要落空了。 ---- 第四十八章 居然敢瞪他的女儿? 沈锦乔陪冷贵妃做了一个多时辰的腰带,大部分的镶嵌工作完成,她也就收手,剩下的还是要贵妃娘娘自己做才能凸显她的心意。 今日冷贵妃的心情显然是非常好,给了沈锦乔不少东西,还让自己的贴身嬷嬷亲自帮她送到家里。 沈锦乔还没出到宫门,夏帝的赏赐就来了。 五个太监,每个太监手里一个大盒子,一看就是重礼。 沈锦乔恭敬的领完赏赐,旁边的嬷嬷笑眯眯道:“陛下是真的很欣赏姑娘的手艺,这份荣宠在世家贵女里可是无人能比。” 沈锦乔不予置否,帝王家的欣赏从来都是夹杂着雷霆雨露,捧的时候能让你一步登天,摔的时候让你粉身碎骨,甚至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劳烦嬷嬷帮我把东西送到府上,我爹爹应当还在兵部,我去接他下值,顺便告诉他我得了赏赐。” 沈锦乔这张脸很有欺骗性,美貌却不失少女青涩的娇俏,只是单纯的笑一笑,眨一眨眼,让人看着便是一个得了赏赐迫不及待找爹爹炫耀的姑娘。 平日里太过端庄雅正,如今多点儿女儿的娇俏,不会让人觉得反感,反而让人觉得她就该是才对。 如花朵绽放的年纪,灿若一轮骄阳,最美好不过如此。 沈锦乔去找沈烨也不过是心血来潮,想着时间差不多,正好去找他一起回家。 老爹坑了她的九宫灯,结果皇上送了她这么多东西,他知道了会不会很郁闷? 沈烨在兵部有职位,需要处理些事物,沈锦乔自然是不能去兵部的,所以停置马车的车马司等沈烨下值,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车马司停的是所有官员的马车,等在那里的都是车夫和侍卫。 沈锦乔自然不会跟他们挤在一起,而是坐在马车里让明诛把马车赶过去,她坐在马车里等就是了。 沈锦乔百无聊赖的坐在马车里,手里捏了一颗夏帝赏赐的东珠把玩,蛋黄一般大小的珍珠圆润银白,握在手里把玩不要太舒服。 据说这一颗就要几百两银子,她这拿的不是东珠,而是银子啊。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沈烨出来,沈锦乔撩开帘子往外看,想看看沈烨来了没有,居然还没人,就在她失望准备放下帘子的时候,有个侍卫打扮的男子从她马车不远处走过,察觉到沈锦乔的视线猛然转头看过来。 在看到沈锦乔的打扮只是个千金小姐没有威胁之后,那侍卫转头离开。 马车内,沈锦乔在一瞬间仿佛全身血液凝固,心口更是被人狠狠的捏住,生疼。 帘子滑落遮住了眼帘,可她脑海里却还是刚刚那人的视线。 她不认识他的,都不知道他是谁,可那个眼神......为什么她会那么害怕?瞬间全身都僵硬,背脊都在打颤? 玉珠发现沈锦乔的异样,惊讶:“主子,你怎么了?” 沈锦乔一把掀开帘子下地,环视一圈,刚刚那人却不见了。 “锦乔,你怎么在这里?”沈烨的声音疑惑的从沈锦乔身后传来。 沈锦乔猛然转身,看着自己爹爹,脸上惊惧未消,眼中都溢出了雾气,从未有过的恐惧之感把她吓到了,一把扑到沈烨怀中:“爹爹......” 向来只知道跟自己抬杠的女儿突然间这么亲近撒娇,沈烨瞬间整个人就僵了,说话都不利索:“乔.....乔乔,怎么了?” 这含着哭腔的声音,听得他心都揪起来:“怎么还哭了?谁欺负你了?” “爹爹...”沈锦乔揪着沈烨的衣袖,心里恐惧,但却又不想跟他说,只能道:“刚刚有个人他长得好吓人,还瞪我。” 沈烨:居然有人敢瞪他娇滴滴的女儿,不想活了? “谁?” 沈锦乔将那人的样子形容了一下,沈烨顿时怒火更胜了:“好了,我知道是谁了,放心,爹爹会帮你教训他的。” 沈锦乔很好奇沈烨怎么教训他,然后就看着沈烨架着他的马车,与卫丞相的马车一起走,等差不多挨到一起的时候,狠狠的给了卫丞相的马一鞭子,马儿吃痛狂奔,差点把车都给甩翻了。 这次沈锦乔是知道了,那人是卫丞相的侍卫,不过老爹这抽了鞭子就跑的行为是不是有点儿幼稚? 沈锦乔的马车在后面,掀开帘子看着这一幕,看着看着眼睛就模糊了,不是泪水,而是一片血红雾气。 抬手捂着面,仰头,在心里深深叹息:娘亲,女儿一定会为你报仇。 第四十九章 恶鬼人间行 等马车回到侯府,沈锦乔已经收敛了所有情绪。 沈烨先一步下马车,沈锦乔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他转身看了沈锦乔,确定她没有难过了,这才大步往前走。 沈烨并非虎背熊腰的猛将,但他后背宽阔,身躯伟岸,让人看着就很是安心,这样的爹爹,能为她撑起一片天,为她挡去风霜雨雪,也能为她出气,做出那样幼稚的事情逗她一笑,她有这样的爹爹,何其有幸? 沈烨负手在门口站立,皱眉看着她:“愣在那里干什么?” 沈锦乔提着裙子快步上前,盈盈一笑:“就是觉得爹爹高大英勇好生威风,不由得为爹爹的风采所折服。” 沈烨表情瞬间变得微妙:......咳咳,走吧! 瞬间胸膛更加挺拔,脚下都仿佛带着风。 沈锦乔瞬间看穿了一切,原来老爹喜欢被人夸啊...... 难得看到老爹这么臭屁的样子,沈锦乔忍不住笑出了声,赶紧上前跟着他一起进府。 沈锦乔回到自己的院子,洗完手擦了把脸,明诛回来了。 “主子,属下已经查到了,那人名叫卫梁,是卫丞相的贴身侍卫,据说是穷困潦倒的武夫,卫丞相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改了名效忠于他,他一直近身侍候卫丞相,对他非常忠心,至于武功有多高,暂时还不得而知。” 沈锦乔微微敛眸,眸底的光芒冷得仿佛寒冰,怎么不知?一剑刺穿母亲的心口,还在舅舅的剑下逃了命活,这样的高手天下也没几个了。” 卫梁就是带人去霍家偷东西不成最后还杀了霍虞的那个黑衣人。 沈锦乔怎么判断的?一双眼睛和直觉罢了。 滚烫的鲜血溅了她一脸,娘亲的身体在她面前倒下,鲜血飞溅,剑光森寒,她死死的瞪大眼,惊恐得忘了反应,但是她的瞳孔里并非什么都没倒影出来,那黑衣人蒙着面,但是她能看到他的眼睛。 一双充满着森寒戾气却又麻木的眼神,杀人杀到麻木,鲜血都激不起丝毫情绪。 明明是个活人,却更似恶鬼人间行。 这天下坏人很多,手染血腥的人更多,但能让她记住的一双眼睛可不多,那来自血液里的恐惧和恨意,清醒的告诉她,她并没有认错。 明诛眼看着沈锦乔情绪不对,连忙问道:“主子可是怀疑什么?” 之前那个鲁七就让他们锁定了卫丞相,莫非这卫梁又是什么特殊的人物? “主子你可千万别冲动,对方武功高强,且还是丞相府的人,需要从长计议,属下立刻通知楼主派人前来。” 沈锦乔淡漠:“你急什么?我只是看他武功高强,身上血气重,所以才让你查他一下,还有,最近多留意一下卫丞相的行程,鲁七那边也要跟紧,说不定会也其它发现。” 明诛点头:“属下明白。” 等明诛走了沈锦乔才松了口气,虽然明诛是忠心她的属下,但她也不能什么都告诉他。 明诛是舅舅培养的人,他看到她做危险的事情,一定会告诉舅舅,而舅舅若是知道那人是凶手定然会立刻杀过来。 她知道舅舅也很想为娘亲报仇,可她的痛苦比他更胜,娘亲的仇她一定要亲手报。 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心口仿佛有一把烈火在熊熊燃烧,怎么也无法压下去。 清晨,玉珠起床的时候天微微亮,正准备去给主子准备起床要用到的东西,却发现房间的门居然是开的。 大步走进去,房间里空无一人,就连睡觉的床也是凉的。 玉珠连忙去找人,饶了一圈才在阁楼后面的秋千上找到了沈锦乔,而触目所及的画面让她一瞬间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 秋千上,沈锦乔斜靠在那里,身上只穿了单薄的藕色寝衣,脚下也是没有穿鞋,脚丫和一截小腿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 她闭着眼,不知道是否睡着,墨色的头发顺着从身侧睡下,像是墨色的瀑布。 这静止的一幕,宛如一幅美好的画卷,让人觉得很不真实。 今日阳光灿烂,晨曦破开云层,金色的光芒透过树荫间的缝隙照在她身上,瞬间为她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玉珠不知道这世界上是否真的有仙女,若真的有,大概也就是她家主子这样的了。 明明是人间,却因为有她的容色,让人仿佛置身仙境。 玉珠是很不忍心破坏这一副美好的画卷,但主子没有穿外裳也没有穿鞋子,看这样子还不知道出来多久了,若是染了风寒,可怎么得了? 第五十章 我心悦你 玉珠赶紧去拿了衣服和鞋子出来,触摸沈锦乔冰冷的手脚,瞬间心都揪起来了:“主子,奴婢服侍你穿上,我已经让福妈熬了驱寒汤,等下你可得好好泡泡,不然等下身体会难受的。” 沈锦乔听着玉珠的唠叨缓缓睁开眼,冰凉让她身体都有些僵,微微张嘴,嗓音有些干涩,懒洋洋的,提不起力:“玉珠,你怎么也学福妈,唠唠叨叨的。” 玉珠叹气:“奴婢唠叨也是您逼的。” 驱寒的汤药灌满一大盆,沈锦乔泡进去,没一会儿就感觉身上的寒意渐渐消散。 玉珠仔细的为沈锦乔打理头发,福妈进来敲门:“小姐,白小姐和冷小姐送来帖子,邀您一起出去游玩。” 沈锦乔缓缓从水中起身:“那就给我更衣,对了,开库房,昨日皇上赏赐的东珠,每样挑五颗,备两份包好。” “是。” 冷忆她们约的地方在城东的龙泉湖,今日是月末休沐,不管是官员还是读书的贵族子弟都放了假,所以不少人去龙泉湖上的画舫里饮酒作乐,很是热闹。 她们三人好些日子没凑在一起,今日正好一起出游。 沈锦乔去到的时候她们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不过她们不去船上,而是在岸边的观景楼里看风景聊天,没办法,白悠然晕船,不能去。 除了她们三人,不少世家千金也选择在岸边看热闹。 沈锦乔有心事,情绪不佳,陪着她们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开出去透气。 挑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刚刚坐下没多久,身边就多了一个人。 “沈姑娘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卫北朔站在沈锦乔身侧,逆着光俯视着她,声音放得温柔至极,似是怕惊扰到坐在这里的佳人:“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沈锦乔现在看着卫家的人只想一巴掌招呼上去,不过不能冲动,所以她忍了。 缓缓起身把位置让出来:“卫公子当然可以坐。” 说完转身就走。 卫北朔大步上前,抬手一把拦住沈锦乔,不解的问道:“朔可是什么地方开罪了姑娘?为何你看到我就走?” 沈锦乔敛眸,很是淡定:“卫公子误会了,我出来也好一会儿了,冷姑娘她们还在等我。” 卫北朔盯着她,目光灼灼:“我亲眼看着你出来的。” 这就让人没法接话了。 沈锦乔终于抬眼看他:“卫公子意欲何为?” 卫北朔看着沈锦乔,脸上是受伤的表情:“你说呢?我对你的心意还不够明显?” 沈锦乔不说话,卫北朔更是痛心:“锦乔,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心悦你。” 卫北朔,京中出了名的贵公子,俊美潇洒,玉树临风,他如此深情的表白,怕是没几个姑娘能扛得住,也就沈锦乔,心如止水,一片冰冷。 沈锦乔扫了一眼被拦住的玉珠,目光转向别处:“卫公子是聪明人,何必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情,但我对卫公子没有半点儿非分之想,怕是要辜负公子的心意了。” 沈锦乔转身往另外一方走去,卫北朔再次拦住她,坚定执着:“告诉我,我到底什么地方让你不喜欢?” “......”用不用这么难缠。 “我若不说,卫公子今日是不是就不放我走了?” “我只是不想你躲着我,锦乔,我对你是真心的。” 沈锦乔微微拂袖:“卫公子哪儿都好,只是我已经心有所属而已,卫公子何必强求?” 心有所属? 卫北朔皱眉:“谁?” 也不知道他一瞬间想了什么,突然间质问道:“是不是太子?” 沈锦乔:“......?”很好,她都还没想到拉谁顶呢,他就给她想好了。 “你胡说什么?太子殿下岂是我能肖想的......”沈锦乔故作深沉叹口气:“总之不是他,你别跟着我了。” 沈锦乔那欲盖弥彰的解释,却让卫北朔更加坚信了沈锦乔喜欢太子,毕竟那日在猎场是太子救了她。 英雄救美的戏码固然老套,却最得人心,沈锦乔若真是因此对太子动了芳心...... 关节捏得嘎嘎作响,目光看着沈锦乔离开的方向,眼角发红,尽是势在必得。 ----- 一墙之隔的阁楼里,一片死寂,谁也想不到,这里坐着几个人,把一墙之隔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一身紫衣的男子用扇子戳了戳旁边之人:“北言,我刚刚没听错啊,咱们大夏第一美人拒绝了你哥的痴心追求,居然还爱慕着太子殿下,啧啧......这下有好戏看了。” 卫北言白他一眼:“你可别胡言乱语,人家沈姑娘什么都没说,别坏了人家名声。” 紫衣男子嗤笑:“假惺惺,她刚刚那分明就是心虚,心虚就代表被戳中了心事,对吧唐律?” 对面一袭青衣的青年端坐,不苟言笑的脸很是严肃,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被紫衣男子点名,他想了想点了点头:“按照你这个分析,倒也没错。” 唐律,刑部尚书之子,如今也在刑部当差查案,沉默寡言,刚直不阿,一板一眼,虽然长得还算俊朗,但却冷冰冰的,一点儿都不讨姑娘喜欢,甚至很少人知道这京里还有这么号人。 紫衣男子叫司恒,玄学世家司家的公子,他爹是钦天监的监正,不过他却是个半吊子,一天到晚装神棍忽悠人。 “等下殿下来了,我可一定要把这消息告诉他。” 卫北言不予置否,他倒是也想知道太子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