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审问’ 五二年的北方,十二月,隆冬时节窗外鹅毛般的雪花飘飘洒洒,漫天飞舞,天地之间浑然一色,银装素裹。 在文人雅士眼中,如此大雪,围炉煮酒赏雪,雪中红梅伴我行,何等的美哉! 可对于飞行员来说,这糟糕恶劣的天气,是他们最为痛恨的,飞机根本无法上天。 让这些飞行员一个个望天兴叹,却也别无他法,郁闷的他们只好缩在房间内学习理论知识。 然而更为郁闷的是周天阔,三天后的本来是自己的结婚大喜日子,却被突如其来的自称是自己的婆娘和孩子一对儿母子给搅合了。 接待探亲家属的房间内,窗外天寒地冻,滴水成冰,房间内温暖如春。 可周天阔此时是心冷似冰,双眼瞪的如铜铃,眼底凝结成霜,看着躺在炕上黝黑的脸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呼着粗气,发着高烧陷入昏迷女人。 这个所谓自己媳妇的女人花银莲,抓着自己的胳膊只留下一句话:可算是找到你了,孩子他爹!就陷入了昏迷。 她昏了倒是一了百了的,可就这简单的一句话破坏了自己的大喜日子。搅得现在佩兰大骂自己是个骗子,躲着自己。人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异样! 想起这些,周天阔攥紧拳头气愤地一拳砸在炕上砰的一声,低喝一声道,“该死!” 躺在炕上的女人无动于衷,倒是把坐在她身旁的小男孩儿给吓的双手抱头缩成了一团。 周天阔看着眼前裹着大人衣服的小孩儿气就不打一处来。 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一问三不知,真气的火冒三丈。 “小子,不……”周天阔脸色尽量和蔼地看着他说道,“小朋友!”刚毅的脸上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容,语气轻柔的细弱无声道,“叔叔问你些事,能告诉叔叔吗?” 蜷成一团的小男孩儿抖如筛糠,最后竟然给吓的哭了起来。 “特么的,这样永远问不出什么来?”周天阔低咒一声道,“老子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 凶恶地看着他,恶声恶气地说道,“小子,我问你几个问题,给老子老实的回答。不好好的回答问题,老子就把你扔到林子里喂狼。” 结果孩子抖的更加厉害了,颤抖着身体,好像随时都会晕倒似的。 周天阔的脸更加黑了,调整了下心情捏着嗓子温和地说道,“你只要乖乖的回答,叔叔给你白面馒头吃。”语气充满了诱惑。 周天阔看着小男孩儿虽然蜷缩着身体,却安静了下来,管不了那么多试试看吧!今儿如果问不出什么结果来,怎么向佩兰交代。 &*& ‘好热!’躺在炕上的女人浑身热的发烫,仿佛置身于炼狱之中受火刑之苦似的,灵魂受到炙烤,热的她好难受。 她想动弹一下,却发现无法摆脱束缚,迷迷糊糊之间,耳边传来模糊的声音…… “我问你,你几岁了?”周天阔看着缩成团的孩子问道。 房间内安静地只有小男孩儿压抑地细碎的哭声,与躺在炕上昏迷不醒的女人的喘着粗气的声音。 两种声音如魔音穿耳刺激着周天阔,就在他的耐心快要消磨完的时候,粗嘎的声音细弱蚊声的传来,“六岁。” 总算说话了,看来还是威胁更有用。 年岁倒是对的上,他是七年前离的家。 六岁年纪应该不会对我撒谎吧!趁着那女的没醒正好。周天阔在心里腹诽道。 周天阔看着他的头顶语气更加柔和地问道,“你老家哪儿的?” “河东村。”小男孩儿小声地又道。 村名倒是对上了,可这河东村多的是。 “我问你,你爸……”周天阔再接再厉道,想起来也许不知道爸爸是是什么?赶紧改口道,“你爹叫什么?” “俺爹叫周铁栓。”小男孩儿闷声说道,声音虽然沙哑,但周天阔却听的分明。 周天阔闻言脸又黑上一分,真是有点儿后悔他开口回答自己的问题了,还不如继续哭着好。 他在老家的贱名就叫:周铁栓,是跟着组织打鬼子以后才改的大名周天阔。 很有意义的,作为飞行员天高云阔,自在的飞翔。 也许是巧合呢!对巧合,叫铁栓的也多的是。 周天阔遒劲有力的大手捏着自己的裤腿紧张地继续问道,“你娘叫什么?” 依旧蜷缩着身子的小男孩儿,听到提及他娘,立马哭着说道,“俺娘叫花银莲。” 周天阔被他给哭的脑仁生疼,暴脾气地吼道,“号丧呢!你娘还没死呢!” 吓的孩子不敢再大声哭泣。 周天阔一脸的懊恼,问这个做什么?娘的早就忘了那女的叫什么了? 这个不算,不算! 周天阔挠了挠下巴,眯起眼睛看着他道,“家里还有什么人?” “有爷爷、奶奶……” 小男孩儿的颤抖的声音被激动地周天阔给打断了,“俺爹俺娘还活着。太好了,哈哈……”在战乱中没有比得到亲人还活着的消息更令人兴奋无比了。 周天阔是高兴的忘乎所以却把小男孩儿给吓的直哆嗦。 周天阔按下内心地激动,哆嗦着嘴唇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爷爷、奶奶叫什么?” “晚辈不可以直呼长辈的名讳!”小男孩儿稚嫩的童音带着哭腔传来道。 “嗬……”周天阔嗤笑一声,在心里嘀咕:小屁孩儿还晚辈不能直呼长辈的名讳,那就是知道了。 “叔叔也是长辈,叔叔现在让你说,你爷爷、奶奶叫什么?”周天阔声音发紧且发沉道。 “爷爷……叫……周大山,奶奶……叫……姚春桃。”小男孩儿颤抖着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 周天阔闻言眼底迸发出喜悦,都对上了,倏地心情又一下子荡到了谷底,娘的,对上的话,不就证明眼前的孩子是自己的儿子。 也许是巧合呢?农村叫大山,春桃的多的是,一抓一大把。 周天阔眉头拧成了川字,手心儿里都是汗,“家里还有什么人?” “家里还有……还有一个姑姑。”小男孩儿口齿流利了许多说道。 “她叫什么名字?”周天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 “周红梅。” 周天阔闻言脸黑如锅底,这他娘的都对上了,等等!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忽然又乐道,“不对,不对。”哈哈大笑搓着手道,“太好了,他们认错人了。我还有一个弟弟。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儿子。” 小男孩儿一听,吓得赶紧说道,“俺还有一个二叔周铁蛋,被小鬼子给打死了。” “铁蛋没了。”周天阔闻言眼底尽是悲伤,眸中最后一丝希冀也被黑暗淹没了,闭了闭眼指着炕上不知死活的女人道,“那她是你娘喽!” 躺在炕上的女人迷迷糊糊中听清两人的对话,心被紧紧的揪住了,眼皮如千金重一般,怎么都睁不开,想开口却怎么都张不开嘴。 死命的想挣脱束缚…… 第2章 打针 小男孩儿看着炕上之人剧烈的抽搐起来,吓得扑到她的身上,声音惊恐地说道,“娘你怎么了?别吓俺?” 周天阔见状转身出去,进了四合院的其中一间房,打电话到校医院找老朋友帮忙,回来还没有进屋就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声。 吓得周天阔疾步推门进去,就看见小男孩儿哇哇大哭道,“娘不可以死,俺不要再失去娘,不要……哇哇。” 对于哄孩子这种事,周天阔真不会,心里更是烦躁,被他给哭的脑壳疼! 娘的这叫什么事?哭的周天阔心烦意乱的,暴躁的吼道,“够了,别哭了,人还没死呢?再哭把你喂狼!” 吓得他不敢再哭了,委屈的噘起小嘴,脸憋的通红,眼里泪花不停的打着转,却不敢落下来。 小家伙瘦的如麻杆似的,就看着眼睛大了,害怕的样子,却丝毫引不起周天阔的怜悯之心。 “不许哭,给老子憋着。”周天阔烦躁地说着,来回的在房间里踱着步。 小男孩儿给吓得用手捂着嘴巴,不敢哭出声。 两人就这样子一直等到医生推门进来, 白大褂走进来看着周天阔道,“大雪天叫我过来干什么?”语气非常的不善。 周天阔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老孟你来看看她怎么了?” 孟医生闻言将背着的医药箱放在炕上,脱掉身上的大袄,摘掉头上的厚厚的狗皮帽子。 “孟繁春,你快点儿。”周天阔看着他不紧不慢地样子,催促道,不耐烦地又道,“看病就看病,你脱衣服干什么?”他现在看谁都不顺眼。 “吃了爆仗了,这‘孟姜女’千里寻夫的找的是你,有气别特么的冲老子撒。”孟繁春瞪着周天阔毫不客气地说道。 一句话把周天阔给噎了个半死,鼓着腮帮子,喘着粗气。 “你懂什么?”孟繁春不疾不徐地解释道,“我这一身的寒气,靠近她,再加重病情怎么办?” 周天阔握紧拳头又松开,看着他讪讪一笑尴尬地说道,“我这不是怕人烧坏了。” “急什么?”孟繁春慢条斯理地说道,看着躺在炕上的皮肤粗糙,黑不溜秋的女人,脸颊黑里透着红,呼吸越发的粗重,却随意地说道,“不就是发烧烧的抽搐了,打一针就好了。” 说着从药箱里拿出一个有小指头长度的小瓶药水和剪刀,然后用剪刀手柄干脆利落的敲掉药水瓶的头,放下剪刀,随后拿起针管,滋滋……吸干了药水,“这可是盘尼西林啊!”孟繁春看向躺在炕上的女人,给她用颇有些不舍且可惜的意味。 “行了,别可惜了,这药不就是治病救人的。”周天阔看着小家子气的孟繁春不耐烦地说道。 “你懂什么?这个堪比黄金。”孟繁春瞪了他一眼道,“城里找门路都不一定能找到,也就咱们这里特殊,有药。” “知道了它贵重好不好,赶紧打针啊!”周天阔指着他说道,“别烧傻了。”到时候老子还怎么审问。 “把她的裤子扒了。”孟繁春朝着炕上的人努努嘴道。 周天阔惊得朝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地说道,“扒……扒……裤子。” “你家打针不用脱裤子吗?有你在我就不动手了。”孟繁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干嘛一副见鬼的表情,她不是你媳妇儿吗?连孩子都生了,还装什么装。” 周天阔摇头如拨浪鼓似的,即便可以确认,他还是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这是你医生的活计,我就不抢了。”周天阔态度坚决地拒绝道。 “我是男的,男女授受不亲。”孟繁春板着脸义正言辞地说道。 听你鬼扯,在医生面前病人没有男女之分。 周天阔面色阴沉,飞快的抱起炕上的孩子,“我答应让他吃白面馒头。”如兔子似的,撒腿就跑,眨眼间两人已经出了房间。 留下孟繁春看着床上的女人,无奈地叹口气,先将玻璃针管放进铝制的盒子里,认命掀开被子,侧身让她躺着。 偏开口的裤子其实挺好扒的,她的衣服不仅单薄还补丁落补丁,看得人心酸不已,“穿成这样,又是这样的天气,难怪烧成这样。” 孟繁春将裤子稍微褪了一点儿,拿起酒精棉球擦擦打针部位。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酒精棉球搓搓手,扔进了垃圾桶里,才拿起针管非常干脆的扎下去。一只手轻轻的揉着她挨针的周围,缓解疼痛,也让肌肉松弛下来,拿着针管的手缓缓的将冰凉的液体推进她的身体。 拔下来针,将针管放进盒子里,将裤子给她穿好,又盖上被子,看着昏迷中的她重重地叹口气,“这叫什么事?想想都替周队长头疼,不过作为医生还是希望你挺过去,尽快好起来。”收拾了一下药箱,起身离开。 炕上的女人在孟繁春走后不久,停止了抽搐,人安静了下来,只是人依然烧的红彤彤的。 她听的糊里糊涂的,这声音既又熟悉又陌生,想不通怎么回事?人就又陷入黑暗之中。 &*& 孟繁春出了房间,直接去了食堂,找到了周天阔。 小家伙拿着白面馒头,如老虎似的,一口接着一口啃。 说是白面馒头,其实馒头一点儿都不白,泛着黄。 “周光明,慢点吃,别噎着。”周天阔看着狼吞虎咽的样子提醒道,看着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复杂的很! 知道小家伙叫光明心里更是五味陈杂,这名字肯定是老爹给取的,寓意更是不言而喻,就是希望早日告别黑暗,迎来光明。 更是希望儿子能革命成功,不用在担惊受怕。 不过显然周天阔的话没什么作用,饿坏的周光明依然故我,低着头啃着馒头,活像饿死鬼投胎似的。 “周队长。”孟繁春站在他的面前叫道。 周天阔抬眼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老孟,人怎么样了?” 小家伙也不吃馒头了,红红的眼眶,眼巴巴地看着孟繁春。 “已经打过针了。”孟繁春看着他们俩道, “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周天阔着急地问道,他还有许多事情要问。 孟繁春见他如此关心,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恶声恶气地说道,“这可说不准,等着吧!” “我没得罪你吧!”周天阔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说道。 “你说呢?”孟繁春气的反问道,夸张地说道,“周队长别说,这小子跟你长的还真像。” “闭嘴!”周天阔闻言顿时黑着脸说道。 “自欺欺人。”孟繁春冷哼一声道,再多待一分钟,他就有掐死他的冲动。 真替佩兰妹妹不值,怎么就看上他这个乡下大老粗。 被戳穿的周天阔看着小家伙的眼神充满了不善,“吃完了吗?吃完了回去。” 第3章 这日子不过了 周光明闻言将手中剩下的馒头一股脑塞进了嘴里,把嘴巴给撑到极致。 慌忙的伸手抓着盘子里馒头,一手一个。 周天阔轻皱着眉头看着他行径道,“你干什么?” 周光明抻着脖子,脸憋的通红将嘴里的馒头费劲的咽下去,将馒头护在胸前,低垂着头懦懦地说道,“给娘的。” “你小子倒是孝顺。”周天阔脸色忽然温和了许多道,“放下吧!你娘现在这样子根本吃不了。” 周光明死死的护着馒头不放手,态度非常的坚决。 周天阔颇有些无奈地说道,“放下,馒头冷了不好吃,等你娘醒了,给她做鸡蛋汤行吧!” “爹……”周光明怯怯地看着他细弱蚊声地说道,鼓起勇气又道,“不可以骗人。” “你是第一个敢质疑老子的人。”周天阔伸手想要摸摸他,而周光明被吓的躲开了他的手臂。 周天阔讪讪地放下手,“放下馒头,我送你回去。” 周光明听话的放下馒头,跟着他回了房间。 周天阔看着炕上的女人此时安静的很,叮嘱了下周光明,便起身离开。 &*& 周天阔出了四合院,茫茫然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就这么呆呆地站在雪地里,白茫茫一片,茫然四顾,惶惶然的他却不知道如此难题该怎么解? 笔挺的站着,自虐似的罚站,很快雪就在他身上落下厚厚的一层。 “周天阔”来人看着如雪人似的他惊呼道,拉着他就朝自己的宿舍走去。 “你成天的叫我疯子,我看你才是疯子。”他站在自己宿舍门口,使劲儿的拍打着周天阔身上的雪。 周天阔冻的脸色煞白,哆嗦着嘴唇说道,“林希言同志,我的老哥哎!我倒真希望现在疯了才好。” 林希言砰砰的跺着脚,并嘱咐周天阔道,“跺跺你的脚上的雪。”脚上厚厚的雪,扑扑掉了下来,拍打着自己身上的雪。 林希言看着跺脚的周天阔,心里点点头,听话就好。 林希言眼见着他脚上的雪差不多没了,拉着他推开门进了自己的宿舍。 林希言从炕头柜上拿下两个垫子,放在炕桌的两边后才道,“快上炕,暖和一下。” 周天阔摘掉狗皮帽子放在炕桌上,蹬掉脚上厚厚的靴子,盘膝坐在炕上。 林希言走到书桌前,提着暖瓶拿着大茶缸倒了半茶缸水,放在他眼前的炕桌上道,“暖暖手吧!”微微摇头,拿起炕桌上湿漉漉的狗皮帽子,摘下自己的帽子一起挂在墙上的挂钩上。 周天阔冻僵的双手捧着茶缸暮气沉沉地说道,“现在整个校区也只有你搭理我,我无缘无故的就特么的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站在雪地里,他都快成雪人了,都没人拉他一把。 把他看得如瘟疫似的,避之唯恐不及。 “这我也没干啥坏事啊!”周天阔一肚子委屈道。 林希言盘膝坐在他对面,目光深沉地注视着他道,“证实了。” “嗯!一家子的姓名都对上了。”周天阔有气无力地点点头道,“应该是吧!” “那你打算怎么办?”林希言眸光审视着他道。 “离婚!”周天阔脱口而出道。 “从情感上我向着佩兰妹妹,毕竟同事多年,支持你的决定。可是从理智上,离了婚,她那面又带着孩子,可以想象她以后的生活有多么的艰难。这样对她不公平,是男人的话就该负责。站在孩子的立场,你该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林希言琥珀色的双眸闪着光凝视着他道。 周天阔眸光挣扎了一下,低垂着双眸郁闷地说道,“那你要我怎么办?我对她根本就没有感情,结婚那一天才第一次见面。”抬起眼双眸晶亮看着他道,“我和夏佩兰同志不一样,我们是在G命的过程中出处来志同道合的G命感情。”歪着头琢磨了一下道,“要不这样离婚不离家……” 周天阔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对面看向他的目光阴冷,阴冷的,看得他脖颈发凉。 林希言食指戳着炕桌说道,“周天阔你真特么的是个混蛋。” “你怎么骂人啊!我哪里混蛋了。”周天阔无辜地眨眨眼道,“是你说的离了婚的女人生活艰难,我养着他们还不行吗?” 林希言阴阳怪气地说道,“是啊!你养着他们,只要不出现在你们面前,耽误你们的小日子那就最好不过了。”冷哼一声道,“离婚不离家,人家在老家替着你孝敬爹娘,养老送终,不错的提议,非常好!人家就该对你感激涕零,谢谢你赏人家一口饭吃。” 周天阔咂摸过味儿来,反驳道,“林希言,话别这么刻薄好不好。我没你说的那么不堪。” “哟!还听得出好赖话啊!”林希言嗤笑一声道,忽然严肃地又道,“你还是想想上级领导找你问话时,你该怎么办吧!” “找我问话?”周天阔脸色煞白地说道。 “对啊!这动静整个校区都知道了,领导能不过问吗?”林希言好心地提醒他道,“总得有个交代吧!” 周天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道,“领导过问也不能让我放弃佩兰和她过,那万万不行。跟她根本就没有感情,话都说到一起,还怎么过日子。” “是哦!没感情还把孩子给整出来,人家逼你了。”林希言嗤之以鼻冷笑地看着他道,坐直了身体眼神瞥向他的裤裆道,“还是你管不住自己吗?” “她是没有逼我,我爹逼我的,如果不跟她圆房,就不放我走。”周天阔双手抱头懊恼地说道。 “别找借口,是你色迷心窍。”林希言白了他一眼不客气地说道,“我就不相信你想要偷跑能跑不了。” “你不了解我爹,我如果不照做,他能将我拴在他的裤腰带上。”周天阔想起那糟糕的晚上,除了疼痛好像根本没有记忆。 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真是奇怪了,一击就中了,我的枪法那么好吗?”深深的怀疑,抬眼看着他道,“你有经验吗?” “胡说什么?”林希言闻言当即啐他一脸道,“我又没有G命伴侣,哪里来的经验。你孩子都有了,却来问?”微微摇头道,“真是莫名其妙。” 第4章 你是我亲哥 林希言微微眯起双眸,眸光深邃幽深地看着他道,“你到现在都还不能真正的确定他们是你的老婆孩子。” “嗯!虽然名字都对的上,可天下叫这名字多的是。谁知道是不是看见俺凤凰腾达了,故意找来的。”周天阔挠挠下巴陷入阴谋中了,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心里如长了草似的,只想着摆脱那对母子。 “其实要想知道他是不是你儿子,验一下血就行了。”林希言看着他冷静地说道,“正好你们一家三口都在。” “血型我知道,咱们检查身体时体检表上写着,可这怎么能验出他是不是我儿子。”周天阔激动地直起身子道,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一脸的急切。 如果能有理有据的验出他不是我儿子那就太好了,周天阔顿时喜上眉梢道,“快说,林哥,如果能验出他不是我儿子,你就是我亲哥。” “亲哥?免了!”林希言闻言摇头如拨浪鼓似的,“我可要不起。” “嘿嘿……别这样吗?”周天阔好言好语地说道,“你这个哥我认定了,到时候我请你吃傻狍子。”说着起身道,“不跟你聊了,我这就去找老孟验血。”费劲巴力的穿上靴子,从挂钩上摘下帽子扣到头上拔腿就朝外走去。 林希言看着消失在眼前的周天阔,真是天真的家伙,能准确说出你家人的姓名,假得机会太小了。 这年月能千里寻夫,冒着生命危险,没有胆量和魄力可不行。 林希言倾向于那对母子是真的,小周恐怕要失望了。 &*& 周天阔出了门,裹了裹身上的大袄,缩着脖子,咯吱咯吱的踩着雪出了学校大门,朝同一条街上的医院走去。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周队长!周队长!你慢点儿。” 周天阔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来人,“刘干事啊!找我有事?” “周队长,书记找你呢?”刘干事看着他一脸严肃地说道。 周天阔闻言心里咯噔一声,不会真让林希言那个乌鸦嘴猜中了吧! 刘干事可是在书记身边工作的。 面色镇定地看着刘干事道,“我找到了证实他不是我儿子的证据了。” 刘干事一听喜形于色地说道,“那周队长赶紧去向校长说明白啊!” “刘干事帮帮忙,给我半天时间。”周天阔嘿嘿一笑讨好地看着他说道,“麻烦刘干事在书记面前替我美言几句,改天请你喝酒。” “行!”刘干事痛快地应道,好奇地看着他道,“周队长你找到啥证据了。” “验血!”周天阔喜笑颜开地说道,“走了不跟你聊了。”说着撒丫子跑出了校门。 &*& 同一时间,书记办公室内,书记与校长的齐齐看着站在办公桌前的教导主任。 书记压抑着怒气说道,“张主任不是我批评你,你们工作就是做的不细,为啥不派人调查清楚,出事了不是。”冷哼一声道,“怎么刚一进城就变味儿了,就不认乡下老婆了,想着换老婆。”铿锵有力地说道,“这种事在别的地方都行,在咱们航空学院就是不行。” “老樊,你也别生气,才刚解放,通信还不畅通,想要调查不太便利。”吕校长看着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樊书记语气温和地说道。 “哼!老吕别替那猴崽子求情。”樊书记抬眼凌厉地看着门口道,“周天阔来了没?” “刘干事去叫他了。”张主任赶紧说道。 “等那猴崽子来了再说。”樊书记看着他说道。 “咚咚……”刘干事站在办公室敲了敲门。 “进来吧!”樊书记看着门口说道。 刘干事推门进来,向前走到离他们一米开外的地方看着他们道,“樊书记、吕校长、张主任。” 樊书记看着他身后没有那猴崽子,黑着脸问道,“怎么就你一个,周天阔呢?” “周老师说找到了证实孩子不是自己的证据了。”刘干事连忙说道。 “找到证据了。”吕校长闻言神色高兴地说道,“老樊,我就说吗?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咱别先急着定罪。” “那他怎么没来。”樊书记语气和缓地说道,很明显对此消息心里做出了倾向。 “他说要验血。”刘干事又汇报道。 “验血干什么?”樊书记满脸困惑地问道。 “这验验血,就能知道这孩子是不是他小周的了。”吕校长看着刘干事询问道。 “这个……具体的周老师没说,他急着去医院了,我就先来汇报了。”刘干事挺直脊背看着他们说道。 “这样啊?”樊书记双手交握,双眸转了转,抬眼看着他道,“小刘去给我盯着那猴崽子,有消息了立马带着他过来。” “是!”刘干事朗声应道,退出去,走进风雪中,去了校医院。 “小张坐!”樊书记看着还站着的张主任道。 “是!”张主任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吕校长的身旁,椅子只坐了三分之一。 “咱们今儿就在这儿等着那猴崽子的结果。”樊书记看着他们俩道,“不把这事弄清楚了不行,影响太坏了,那么多人看着呢!” “听校长的。”吕校长看着他微微一笑道,“我把工作都带来了。”说着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拿出笔记簿道,“咱们讨论一下明年的招生计划,为国家培养出航空航天的人才。” “行!”樊书记点头应道。 &*& 积雪太厚,走起路来特费劲,周天阔一路摔了三跤才到了医院。 所谓的医院其实就是一幢三进青砖灰瓦的四合院,周天阔找到了孟繁春抓着他的胳膊就朝外走道,“繁春,你给得帮帮老弟,给他们俩验验血。” “你……你等一下把话说清楚了。”孟繁春拖着他说道。 周天阔被拉得不得不停下来,回头看着他道,“验一下他们母子俩的血型,就知道跟我有没有关系了。” “这个不太准的。”孟繁春看着他说道。 “不太准?林希言告诉我的,怎么会呢?他骗我干什么?”周天阔怀疑地看着他道。 孟繁春一听谁给他出的主意,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道,“谁的话不听,你却听那个假正经的,他的本意是让你死心。” “什么意思?”周天阔脸色瞬间黑如锅底道。 第5章 粗暴地抽血 “林希言根本就认定他是你的儿子了,还要我说明白吗?”孟繁春惊叫一声,“痛痛痛……松开、松开。” 抬眼看着周天阔脸色狰狞,呲着牙,手紧紧地捏着孟繁春的手腕。 周天阔听到孟繁春吃痛的喊声才松开了他的手,“抱歉!” 孟繁春抽出自己的手,使劲儿的揉着手腕,“这是手,可不是木头,差点儿断了。”小声地嘟囔道,“我不就说了一个事实而已,用得着这样嘛!” 周天阔猛地揪住他的领口,脸色阴沉地看着他,声音仿佛从牙齿缝里挤出来道,“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 “松开,松开。”孟繁春拍着他的手道,“你松开我才跟你讲。” 周天阔松开了他,孟繁春整整自己的领口,这笔账姓林的老子记下来了。 孟繁春详细地给他讲了一下血型与父母的关系。 周天阔听的云山雾罩的,头昏眼花的,“行了,少说废话,你给老子验一下得了。” “都给你说了不准的,而且被证实的几率很大的。”孟繁春看着眼前的倔驴道。 “那我不管,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证明不是呢!我也得验验。”周天阔闷头拉着他就走。 “你等一下。”孟繁春赶紧说道,“真是头倔驴,看孩子跟你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还能有假。” “人相似的地方多了去了,都是我儿子。”周天阔恶声恶气地凶道,“跟我走。” 这一次孟繁春心里有准备,不会再让他轻易的抓着自己,挑开帘子,直接去了化验室,“要验血,得让我那抽血的针管与试管吧!” 孟繁春背上医药箱跟着周天阔去了家属接待区。 本以为只是简单的抽血,孟繁春撸起她的袖子,却迟迟的不下针。 “你到底是不是医生,怎么抽个血都能急死个人。”周天阔烦躁地说道,嗓门大的轰的人耳鸣。 “你来抽,找不到血管怎么抽。”孟繁春火大地说道,将她的胳膊举给了周天阔,“看看,瘦得皮包骨头了。” “那怎么办?”周天阔竖起眉毛瞪着他道。 孟繁春啪啪的拍了拍她的手肘上方,使劲儿的搓搓,皮肤都搓红了,终于让他看到了那若隐若现比针还细的血管,快速的扎下去。 结果也不太好抽,这么瘦弱,肯定营养不良了,费劲巴力的才抽出一针管血。 注入干净的试管内,堵住口,放在药箱内,换了一个针管,孟繁春看向躲在炕尾周光明皱了皱眉头道,“这要怎么抽血。” “我来!”周天阔倾身上前一把就将周光明如小鸡崽子似的给抓了过来。 周光明被这阵仗给吓傻了,这会儿又给吓的哇哇大哭,“不要,不要……” “他这个样子根本就没有办法抽吗?”孟繁春见这鸡飞狗跳的样子拧着眉头问道。 “没事,我掐着他,你就抽吧!”周天阔才没有那个耐心哄孩子,抓着孩子坐在炕沿上,把孩子夹在自己的两腿之间,让孩子趴在自己的腿上,一只手摁着他的上半身,一只手抓着他的胳膊,而周光明的另一只胳膊被他给夹在腋下。 就这么奇怪的架势,押制住了周光明,期间不管孩子如何的哭,周天阔眉头都没皱一下。 周天阔抬眼看着孟繁春道,“抽吧!” 孟繁春看着孩子哭的撕心裂肺的,担心地说道,“你别吓着孩子了。” “行了,有你说话的功夫,血也抽出来了。”周天阔瞪着他道,“就他这样,你能说清道理了。”被他给哭的心烦意乱道,“赶紧抽,你看哭的青筋暴露,不愁找不到血管了。” “那好吧!”孟繁春无奈地点点头道,“长痛不如短痛。”针尖闪着寒光,刺入了孩子的皮肤内。 周光明给吓的眼睛向上一翻,晕了过去。 “哎!他咋不动了。”周天阔一下子慌了起来问道。 “现在知道慌了,被吓晕了。”孟繁春没好气地白他一眼道。 “只是晕了啊!”周天阔吁了口气道,抬眼看着他道,“正好,快抽。” “你这人咋一点儿都不心疼孩子呢?怎么说也是你儿子。”孟繁春看着无良的他道。 “他不是我儿子。”周天阔打死也不承认道。 “长的那么像怎么会不是呢!”孟繁春瞥了他一眼,继续戳他的痛脚道。 “孟老哥,你再这么说,老子可跟你急啊!”周天阔虎着脸看着他说道。 孟繁春眼看着急红眼的他道,“好了,好了,不说了行了吧!”费劲的抽着血道,“话说这小子几岁了?你看看瘦的跟柴火棒似的。” “这我哪儿知道?”周天阔不耐烦地说道,“你好好抽血,哪儿那么多废话。” “抽完了,来摁着。”孟繁春的手摁着酒精棉球下面的针眼处道。 周天阔将孩子放到了床上,接替了他的位置。 孟繁春边整理药箱边问道,“小周你离家几年了。” “快七年了吧!”周天阔随口说道。 “按时间算的话,那这孩子有六岁了。”孟繁春随口说道,“理论上他的话应该是可信的。” “你给老子闭嘴。”周天阔黑着脸直接不客气地朝他吼道。 孟繁春整理好医药箱,背在肩头看着他漫不经心地拍了拍医药箱道,“你吼什么?你居然敢吼我。” “我错了。”周天阔机灵地立马赔不是道,松开了周光明的胳膊,抓着孟繁春亲昵地说道,“老哥,老哥,我的亲哥耶!你知道我现在魂都是乱的。” “不出血了。”孟繁春看着周天阔的手,目光又落在孩子的光溜溜的胳膊上。 “不出了。”周天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道。 “那你不在这里陪着孩子。”孟繁春看着晕过去的孩子,将袖子撸了下去。 “我陪他干什么?我急着知道结果。”周天阔干脆利落地将周光明塞进了孩子妈的被窝里,抬眼看着他道,“赶紧走。” 孟繁春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人家从心里压根不想认下这孩子,他说再多也没有用。 第6章 死都不承认 周天阔与孟繁春顶风冒雪的一路急匆匆地赶回了医院。 “什么时候结果能出来。”周天阔抹了一把脸上的雪着急地问道。 “最迟也得明天吧!”孟繁春站在穿堂处跺着脚上的雪道,手也不停的拍打身上的雪。 “不能快点儿吗?”周天阔顾不得身上的雪催促道。 “老兄,我还有其他病人呢?不能只为专门为你服务吧!”孟繁春晃晃脑袋上的雪道。 “我急着呢!你就帮帮忙。”周天阔走到他的前面展开双臂拦着他的去路道,“我今儿就在这儿等着了,你加班也得给我弄出来。” 刘干事在屋里听见穿堂处有动静,就跑出来道,“周老师,孟医生,正好你们回来了,验血有结果了吗?” “只是抽了血,还没结果呢!”孟繁春看着刘干事拍了拍药箱说道。 “那赶紧的,樊书记他们等着结果呢!”刘干事连忙催促道。 “呵呵……”周天阔闻言乐道,“孟医生,这一次可不是我催你。” 一句话将孟繁春噎了个半死,孟繁春黑白分明的双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道,“周老师,你确定结果是你想要的。”看着他脸瞬间黑下来,心情舒畅多了,朝着刘干事微微一笑道,“刘干事去屋里等着,我马上去化验室验血。” “好!”刘干事闻言点了点头道,跟在孟繁春的身后进了院子。 孟繁春去了化验室,刘干事则去了孟繁春的办公室等着。 周天阔回过神儿来人都走了,也去了办公室和刘干事一起等结果,坐在长椅上心里默默祈祷老天开眼。 对于鉴定血型这件事,孟繁春熟门熟路,很快结果就出来了。 孟繁春拧着眉头拿着化验报告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本就狭小的办公室,挤进来三个裹成球又人高马大的男人,更显得局促。 周天阔看着他进来,如弹簧似的立马从椅子上跳起来,抓着孟繁春的胳膊焦急地问道,“结果怎么样?” “从化验报告上来看,他确实是你的儿子。”孟繁春有些担心地看着他道。 “不可能?”周天阔拒绝相信这事,指着他道,“你骗我的吧!” “我骗你干什么?你们一家三口都是O型血。”孟繁春抓着他的手直接把化验单拍到他手心儿里道,“自己看!”微微摇头道,“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周天阔颤抖着手捏了捏化验单,瞪大眼睛去看,待看清上面的字,摇着头,哆嗦着嘴,惊慌失措地说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他们不是……不是……” 刘干事见状语气生硬地说道,“周老师,这结果已经出来了,是与不是,你跟我去书记与校长那里解释一下吧!他们二位还等着你呢!”看周天阔的眼神虽然不是充满恶意,但已然没有刚才的和善。 刘干事看向孟繁春道,“孟医生,麻烦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我也去?”孟繁春指指自己道,迟疑地说道,“我去不太合适吧!”瞥了一下身边的周天阔,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你还真的去,不然谁向领导说明一下,这验血单的情况。”刘干事的目光落在周天阔手中的化验单上。 “那好吧!”孟繁春闻言点点头道,“走吧!” 三人顶着越发大的风雪,去了书记的办公室。 “咚咚……”刘干事敲了敲门。 “进来。”樊书记抬眼看着门口道。 孟繁春与周天阔推门走了进去,刘干事并没有进去,他只是负责把人带来而已。 任务完成,刘干事转身离开。 樊书记黝黑的眼眸看着无精打采的周天阔,得!看这样子,验血的结果不用问就知道了。 “把化验单给我。”樊书记看着周天阔说道。 周天阔闻言嗖的一下将化验单藏在了身后。 “现在藏到哪儿都晚了。”樊书记冷哼一声看着他道。 “小孟,你来说说怎么回事?”樊书记看着孟繁春说道,眼神和蔼,语气温和,与对待周天阔的态度是截然不同。 孟繁春站的笔挺,目不斜视地看着他们三人,向他们说明了一下化验单,还有血缘、血型有关的知识。 樊书记听完后,沉吟了片刻,抬头看着孟繁春道,“那就是说从化验单上来看他们是周天阔的老婆和儿子了。” “不是,不是,这化验单不作数的。”周天阔如炸了毛的猫似的立马反驳道。 “你给我闭嘴,现在没问你话呢!”樊书记怒瞪了周天阔一眼,呵斥道。 “小孟你说。”吕校长看着孟繁春说道。 “在已知他们是周老师的老婆和儿子的情况下,这张化验单没有问题。”孟繁春就事论事地说道,没有夹杂个人情感。 “对啊!这化验单不能证明什么?难不成凡是O型血的人,都跟我有关系。”周天阔立马精神抖擞了起来,看向孟繁春的眼神充满了感激,还是兄弟可靠啊! “好了,小孟你先回去吧!”樊书记看着他说道。 “是!”孟繁春朗声应道。 “等一下。”樊书记伸手又叫住孟繁春道。 “校长,什么事?”孟繁春扭头看着他恭敬的问道。 “一定要尽全力救治她,千里迢迢找来不容易。”樊书记看着孟繁春叮嘱道。 “是!樊书记,她因为穿的单薄受冻而引发的高烧,吃过药,打过针,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孟繁春简单的汇报道。 “那就好!”樊书记眼神柔和的点点头道,“去忙吧!” “是!”孟繁春退出了办公室。 教导处的张主任看着这件事有他们两个大佬处理了,自己待在这里不合适,于是道,“樊书记,吕校长,我的工作还没做完呢!” “去吧!”樊书记忽然想起来看着他说道,“张主任,这件事也给咱们提了个醒,接下来无论工作,宁可时间长一点、细致一点儿,也不能再出现此类情况,影响太坏了。” “是!”张主任立马应道,朝吕校长点头示意一下,退出了办公室。 第7章 停职 樊书记起身离开办公桌,走到周天阔身边,犀利的双眸上下不住地打量着他。 周天阔顶着樊书记凌厉的眼神,硬着头皮说道,“樊书记,这化验单……” “小子,没听见小孟的话,在已知人家是你的老婆、儿子的情况下,化验单没毛病。”樊书记语气严厉地说道。 周天阔闻言脸一下垮了下来,郁闷地说道,“书记!” “听说你问过了孩子了,和家里的人都对上了姓名,小孩子是不会骗人的。”樊书记看着他声音和缓而有力地说道。 周天阔很想反驳,最终却点了点头,很是无力。 “这算是人证、物证齐全了吧!人家千里迢迢从关内找到关外,还能有假的。”樊书记眸光犀利地看着他道,“还想反驳吗?” 周天阔急的满脸的不情愿,转过身背对着樊书记,幼稚的拒绝承认。 “瞅你这熊样儿,都铁证如山了,还想反驳咋的。”樊书记背着手一撩眼皮子看着他冷哼一声道,缓了口气继续道,“说吧,你想咋办?” “书记!”周天阔一脸委屈地扭过身子道,“你咋处分我都行,反正三天后我要和夏佩兰同志结婚,不让我结婚不行。” “嗬!还跟我来硬的了,跟我撒泼耍赖是不。”樊书记微微扬起下巴瞪着他道,“那你乡下找来的老婆孩子怎么办?” “那是我父母包办的。”周天阔梗着脖子看着他说道,“那不算数了,现在都新社会了,婚姻自主了。我非夏佩兰同志不娶。”说着蹲在地上,双手抱胸,铁了心了,爱咋滴咋地吧! 樊书记看着装死且无赖的家伙,怒喝道,“你给我站起来。” 周天阔极不情愿的站了起来,松松垮垮的,仿佛抽了筋骨似的。可这脸上的表情还臭臭的。 樊书记来回地踱着步,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你看看你哪里还有为人师表的样子啊!怎么就你会开飞机怎么了,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是不是?” “我知道我自己姓啥。”周天阔偷偷地瞥了一眼小声地咕哝道。 “我看你不知道。”樊书记脸红脖子粗的朝他吼道,目光凌厉地看着他厉声又道,“你要知道自己姓啥,知道自己是D员。”挥舞着手臂道,“今天在我面前,你就不会这个态度。”冷哼一声又道,“就冲你向组织隐瞒家里还有老婆这件事。”食指重重的戳着他的胸口道,“我就可以处分你。” “那不是我媳妇儿。”周天阔哭丧着脸,委屈地说道,“那是我爹给我找的给我娘冲喜的,这是封建糟粕,我就是反对我爹才出来参加G命的我是!” “哈……你听,你听。”樊书记走到吕校长面前道,指着他道,“他还有理了。”又转身走到周天阔身边道,“那冲喜的媳妇就不是媳妇了,冲喜的媳妇也是我们的阶级姐妹。她不光受阶级压迫,还受你们家的压迫。”气愤地瞪着他道,“这叫双重压迫懂不懂!”怒其不争地又道,“周天阔啊周天阔,我看你是忘本了。”指指自己的脑袋道,“你这里阶级感情有问题。”重重地又道,“你危险嘞!同志。” 周天阔被他给说的心荡到了谷底,惴惴不安地看着樊书记,眼底的害怕清晰可见。 樊书记唉声叹气地说道,“你咋不说话了。”想起孩子,这压下的火儿,腾的一下又起来道,“你说那是封建糟粕,哦!给你娘冲喜的,你反对你爹才参加G命的。那孩子呢!孩子咋整出来的,也是你爹强迫你的。”拍着手心儿道,“这根本前后矛盾。你糊弄鬼呢!你不愿意。” “我……我……”周天阔急的满头大汗道,这现在有理也说不清了。 “看看你心虚的,咋不说话了,没理了是吧!”樊书记颇有些无奈地说道,停下脚步站在他的面前双眸逼视着他说道,“现在改正错误还来得及。夏佩兰同志那里组织上已经替你做解释的工作了。人家表示理解。”朝他努努嘴道,“现在就看你的态度了。” 周天阔抬眼看着漆黑如墨的双眸,同意他是死都不甘心,可不同意的话,等待他的将是组织上的处分,心里没有底。 周天阔左右为难,心慌意乱的,哭丧着脸,委屈地呜呜的哭了起来。 “你看你那点儿出息你。”樊书记一脸惊愕地看着不知所措的他,微微摇头道。 吕校长站起来黑着脸看着周天阔道,“周天阔同志,有问题解决问题,你哭啥呀!”声音沉稳有力地又道,“有啥心里话就说。” 周天阔抬起胳膊粗鲁的擦擦眼睛,吸溜吸溜鼻子,站起来握紧拳头,豁出去道,“书记,你处分我吧!撤我的职,你咋地都行。”哭哭啼啼地又道,“你不让我跟夏佩兰同志结婚也行。”态度异常坚决地说道,“你让我跟她过日子,你干脆杀我得了。” 樊书记闻言火大道,“你以为我不敢咋地,来人!”朝外面吼道,竟然敢威胁我。 “到!”从外面走进来两个荷枪实弹的两名战士。 “把他关起来。”樊书记黑着脸说道。 吕校长见状立马说道,“书记……” 樊书记朝他摆摆手,然后抬眼看向周天阔道,“现在停你的职,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你在走上讲台。” 周天阔闻言抱着必死的决心吼道,“停职就停职,你就是杀了我,我也要坚决的离婚。”抬脚就朝外走去,嘴里还高喊道,“离婚。” 周天阔出了门脸就垮了下来,在门里面说的斩钉截铁的,真要停职了可咋办,他可是他们全家的希望。 第8章 鞭痕 周天阔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头儿的办公室。 吕校长看着樊书记沉声说道,“书记,周天阔同志是条宁折不弯的汉子,停职的话,到时候他还是不听你的又咋办?” “都新社会了,谁再想当陈世美,让咱老区的阶级姐妹,哭哭啼啼的当秦香莲。”樊书记拍着办公桌砰砰作响瞪着眼睛道,“我先让他自个不自在。”语重心长地看着吕校长道,“同志,我们是胜利了,可我们真要这么干,刚刚拿生命支援我们打下江山的老百姓,是要骂娘的。”气愤不已地继续说道,“我们这么做丧良心懂不懂!” 忽然想起来抬眼看吕校长问道,“夏佩兰同志的工作做的怎么样了?” “哦!哭了一场,但还是愿意服从组织的决定。”吕校长拍着椅背说道。 “嗬……他非人家不娶,现在人家不愿意嫁给他了。”樊书记双眸看向门外,努努嘴道,“我看他怎么办?” 吕校长拉开椅子坐下,眼神游移地看着樊书记,“老樊,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我是爹,你是娘,有什么不能说的。”樊书记看着他干脆地说道,“说!” 吕校长看着他想了想道,“你说这事,咱们处理的对不对啊!这是不是有点干涉他人自由婚姻的嫌疑啊?” 樊书记捶着办公桌腾的一下站起来道,“我就干涉了,啥自由恋爱啊!我看是自由乱爱。进了城就忘了乡下老婆,别的地方我干涉不了,但在我这里就是不行。”看着他换了口气又道,“咱们这里跟别的地方不一样,有多少人看着呢!老吕你想想,咱们但凡做错一点儿,他们怎么看咱们。刚胜利了,就这么干不合适。” “你是说他们!”吕校长压低声音意有所指地说道。 他们这航空学校是新成立的,成员构成有些复杂,不但有各个大学抽调过来的,还有一部分军转干部,还真得考虑周到。 “嗯!”樊书记点点头道,有所担心地又道,“现在彻底的安定了下来,这些人不论是学员还是老师都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个人问题提上了日程,但是不能开了这个头儿,得为大局着想。” “唉……”樊书记看着他轻叹一声道,“他们孩子都有了,小周他没有得选。”突然又道,“幸好没结婚不然都痛苦。” “那如果小周铁了心一直不同意呢?”吕校长担心地说道。 “不同意,老子让他卷铺盖卷滚蛋,自身不正,还怎么为人师表,简直是误人子弟。”樊书记硬起心肠狠下心来道。 “也不知道她醒了没。”吕校长担心地问道。 “一切等她醒来再说吧!”樊书记站起来道,绕过办公桌,坐了下来。 “老樊我不耽误你工作了。”吕校长起身道。 “嗯!”樊书记朝他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 孟繁春出了书记办公室,裹了裹身上的大棉袄,走回到了医院。 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内,总有些坐立不安的,自言自语地嘀咕:“书记说了让全力救治的。”说着从药箱里拿出针灸的包,揣在怀里,踏入风雪中,去了接待区。 孟繁春推开房门,轻轻的走了进去,吓得周光明如兔子似的从被窝爬出来,嗖的一下蹿到了炕尾,团成一团瑟瑟发抖。 “你醒了。”孟繁春面色柔和,尽量让自己语气和善点儿,别把孩子再给吓晕了。 周光明可没忘记,是他刚才用根管子吸自己和娘的血的,不会又来了吧!越想抖得越厉害。 “这孩子,真不会照顾自己。”孟繁春从兜里掏出针灸包,然后将自己身上的大袄脱下来,盖在了他身上,“也不怕着凉了。” 温暖瞬间笼罩着周光明,他轻颤着身体,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怯怯地看着孟繁春。 坐在炕上摆弄针灸包的孟繁春似有所感的看向周光明,吓得他又缩了回去。 “呵呵……”醇厚悦耳的笑声溢出红唇,孟繁春好笑地看着他温柔地说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指指自己的衣服道,“你看叔叔穿的是白大褂,医生知道吗?” “知道!”周光明露出小脑袋眨眨崇拜的双眸看着他道,“白大褂是治病救人的。”想起不久前的事情又胆怯地看着他。 孟繁春看着他面色的变化,真是什么都写在脸上,那害怕的样子,一准又想起抽血的事情,耐心地解释道,“刚才抽血,已经证实了你是你爹的儿子。” 周光明缩着小脑袋,抽血什么意思他不明白,后面他听懂了,立马说道,“我本来就是爹的儿子。” “对,你是你爹的儿子。”孟繁春笑着说道,声音悦耳好听,“你趴着,仰着脑袋不累吗?坐好了。” 周光明看着老是冲他笑,说话又轻柔的孟繁春渐渐的卸下了心防,盘腿坐好了,裹着他的大袄,只露出小脑袋瓜。 那样子活像个林子里活泼可爱跳跃在树木之间的小松鼠。 “这才对嘛!这样坐舒服多了吧!”孟繁春面色柔和地看着他说道,展开针灸包道,“现在我要给你娘治病,知道这是什么吗?” 周光明看着针灸包,眼前一亮,乖巧地点点头道,“扎扎就好了。” 孟繁春见状笑了笑,原来认识啊!那就好办了,“现在我给你娘治病,很快就醒了。明白吗?” 针灸能平衡阴阳,调和脏腑,疏通经络,畅和气血,扶正祛邪,安定神志。 “明白!”周光明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充满期待,又害怕地看着孟繁春道。 “放心,叔叔的扎针的技术很好的,你娘不会感觉到疼的。”孟繁春将针灸包铺开放在炕上,然后掀开了她的被子。 现在再看,人真的瘦了一把骨头了,单薄的衣服仿佛披在身上似的。 目不斜视地又将她身上的衣服解开,“嘶……”孟繁春倒抽了一口冷气,“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又让她侧过身去。 她的后背较前面更加的恐怖,交错纵横着新旧鞭打的痕迹,真是触目惊心。从痕迹来看,应该是藤条打的,仔细看来没有一块儿好的地方。 刚才没注意,现在来看,到底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第9章 照顾 孟繁春猛地抬眼看向周光明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说什么?”周光明眨眨黑白分明的双眸看着他迷迷糊糊说道。 “你娘身上的伤?”孟繁春指指她道。 “伤?”周光明一头雾水地看着他道。 孟繁春想了想道,“就是你娘挨过打吗?” “挨打?”周光明想了想怯生生地说道,“跟别人抢吃被人拳打脚踢。” 孟繁春闻言微微眯起了眼睛,拳打脚踢?明显不对,算了他一个孩子知道什么?背着孩子打的? 还是……孟繁春心底充满疑惑,这身上被打痕迹怎么回事?是周天阔的家人干的吗?心这么狠?在这个女人身上到底遭遇了什么? 孟繁春这边胡思乱想之际,她则因为冷的皮肤泛起颗粒。 周光明看着被掀起被子的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鼓起勇气看着他说道,“叔叔,娘冷。” 孟繁春收回心神,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从针灸包里拿出银针,凝神静气,取太阳、督、少阳、阳明诸穴。先针大椎与身柱皆深刺1.5寸,略留针10分钟即去针。更针风池、风府、肺俞,曲池,留针三十分钟。 &*& 周天阔被书记给停职的事情,如长了翅膀似的,飞向校园的各个角落,转瞬间功夫大家都知道了。 大家窃窃私语地议论着这件事,也不知道最终是个什么结果。 目光都盯着书记的办公室,等待着。 &*& 时间差不多了,孟繁春将针挨个取下银针。又轻手轻脚地给她穿好衣服,盖上了被子,抬眼看着在他施诊时爬过来的周光明道。“小家伙,你娘的很快就会退烧了。” “真的吗?”周光明闻言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随即看着他道,“谢谢叔叔。” “不客气,医生的职责。”孟繁春看着他笑了笑道,抬起眼看了下窗外,“哟!天色暗了下来。”他爹被停职了,心里估计憋闷着,也没心情管孩子,表情柔和地又道,“小家伙走,叔叔带你吃饭去。” “可是娘怎么办?”周光明低头看着无知无觉的她道,稚嫩的声音中充满了担心。 小家伙还挺孝顺的,没听见吃的就不管不顾了。 孟繁春微微弯着腰,与他平视,眼神温柔地看着他道,“你娘现在睡着了,等她醒来再吃好不好?” “好!”周光明稚嫩的小脸扬起笑容道。 “走,咱们穿上衣服去吃饭。”孟繁春从他身上拿下自己的大袄穿在身上,“你的衣服呢?” “衣服?”周光明困惑地眨眨眼睛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衣服,“穿着呢!” 孟繁春看着他身上明显不合身的且单薄的衣服,这是大家临时给他穿上的,这样出去擎等着在倒下一个得了。 孟繁春想了想道,“你在这里等着,叔叔去给你打饭回来。”接着催促道,“赶紧钻到被窝里,别冻着了。” “不冷!屋里暖和。”周光明扬起纯真的小脸,笑嘻嘻地看着他道。 “随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孟繁春穿上自己的大袄,将针灸包装进兜里,转身走到门口拉了一下灯绳,昏暗的房间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孟繁春再回来时,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了两碗高粱米粥和两个泛着黄的二合面的馒头,一碟黑色的咸菜。 周光明看见馒头双眼冒着绿光,如猴子似的,从炕上跳了下来。 “过来吃饭。”孟繁春看着猴急的他好笑地说道。 “嗯!”周光明高兴地重重点头,站在八仙桌前,忽然又拘谨了起来。 孟繁春将托盘放在了八仙桌上,然后坐在长凳上,朝他努努嘴道,“坐啊!”笑容温柔和蔼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告诉叔叔叫什么?” “周光明。”周光明看着他提高声音道,乖巧地坐在了他旁边的长凳上。 “我叫孟繁春,现在吃饭!”孟繁春将筷子递给他道,又拿起一个馒头道,“能吃完吗?” “能!孟叔叔。”周光明吞咽着口水大声地说道。 “给。”孟繁春将馒头递给了他道,“吃吧!” 周光明拿着馒头狼吞虎咽了起来,傻笑地看着孟繁春道,“好吃。” “吃慢点,别噎着,喝粥。”孟繁春看着看着傻小子道。 “嗯!”周光明点点头,将筷子和馒头放下,双手捧着碗,吸溜喝了一口。 孟繁春轻蹙了下眉头,又微微摇头,算了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一抬眼,却看见周光明不吃了,“怎么了?不好吃吗?” “孟叔叔是不是生气了?”周光明低垂着头,身体轻微颤抖地问道。 “生气?”孟繁春奇怪地看着他道,“没有啊!我为什么要生气?” “您皱眉头了。”周光明抬眼偷偷地看着着他道。 还真是敏感的小家伙,孟繁春看着他微微一笑道,“没有,叔叔没有生气,快吃饭吧!” 周光明看见他笑了,拿起筷子和馒头,重新吃了起来。 孟繁春陪着小家伙吃罢饭,“你还真挺能吃的。”说着收拾起空碗筷,“赶紧上炕钻被窝里暖和。” “嗯!”周光明麻溜地爬上了炕,和衣钻进了被窝里,小手抱着娘,惊喜地说道,“叔叔,娘不烧了。” “是嘛!好现象。”孟繁春走过来,看着她脸颊上不正常的潮红已经退了下去。 “娘是不是很快就醒了。”周光明双眸亮晶晶地希冀地看着他说道。 “你乖乖睡觉,说不定明儿早上,你娘就醒了。”孟繁春站在炕前低头看着他微笑着说道。 “哦!”周光明赶紧紧闭着双眼,眼珠子还来回的乱动。 孟繁春见状摇头轻笑,关了灯,随后又拉开了灯,黑漆漆房间内晕黄的灯光倾泻了下来。 此时天已经彻底的黑了,冬日里黑的早,其实现在还不到五点。 “叔叔,您为什么不关灯。”周光明一翻身趴在炕上看着他惊讶地说道。 “晚上就你一个,叔叔怕你不熟悉地方,磕着碰着怎么办?”孟繁春清澈明亮如月的双眸看着他道。 “哦!谢谢。”周光明冲着甜甜的一笑道。 孟繁春想起来又叮嘱他道,“对了,晚上十点这灯自然就熄了,我待会儿把尿桶给你放屋里,记得早些。” “谢谢,叔叔。”周光明乖巧地点点头。 第10章 哀兵之策 “那好,早点儿睡吧!”孟繁春看着周光明重新躺好,才端着托盘出去,将托盘还给了食堂,然后又去了门房找到守夜兵哥哥嘱咐他多注意一下孩子。 孟繁春出了院子,雪还在下。天虽然黑了,可是由于雪地的反光,一点儿都不影响视线。 想起她身上的伤痕,孟繁春原本踏向回医院脚,立马转身改道去找了校长。 孟繁春看着校长办公室,看着灯还亮着,于是敲了敲门,“咚咚……” 樊书记闻言将吃了一半儿的窝窝头放在饭盒里,随手将饭盒扣上,又将书盖在饭盒上,才抬眼看向门口道,“进来。” 孟繁春闻言推门进去,敬礼道,“书记。” “是小孟啊!坐!吃了吗?”樊书记看着他语气柔和地说道。 孟繁春拉开椅子坐下道,“吃过了。”双手扶膝,正襟危坐道,“有个事像您汇报一下。” “什么事?”樊书记看着他问道。 “刚才去给她治疗,就是那周天阔同志乡下来的老婆,发现她身上有被鞭打的痕迹,旧伤落新伤,密密麻麻的。”孟繁春面容微冷,声音微凉道。 “什么?”樊书记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说道,“这怎么可能?” “我也不敢相信,我查过伤势,最近是半年前,更多的是两年前的。”孟繁春幽深的双眸看着他道,“合理的猜测一下,她找咱们的话大概走了半年。” “谁干的?”樊书记拧着眉头说道。 “这只能等她醒来才能知道。”孟繁春眼神游移地说道,他不想做假设性去猜测。 “什么时候能醒?”樊书记看着他问道,很显然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的情况下,他也不想恶意的去揣测周天阔的家人。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了。”孟繁春保守的估计道。 “那等她醒来再说吧!”樊书记看着他说道。 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孟繁春看着他迟疑了一下,又道,“那个……书记,咱们这儿太冷了,他们母子还都穿着咱们送他们的旧衣服。” “我知道了,稍后我让后勤给他们送些棉衣。”樊书记闻言了然地点点头道。 “我汇报完了,不打扰您了。”孟繁春站起来看着他说道。 “去吧!”樊校长朝他点点头,看着他离开。 砸吧了下嘴,这事闹的,这个周天阔看看你老周家办的叫什么事? 等人家醒来了,我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樊书记拿过饭盒继续吃饭,吃完饭,起身叫来刘干事去后勤,找来两身超小号的棉衣,先给他们母子俩送过去,凑合着穿。 天色已黑,女人的房间不方便进,所以刘干事直接将衣服放在了接待处,明一早再送进去。 &*& 想起孟繁春的汇报,樊书记起身离开了办公室,咯吱咯吱的踩着雪直接去了周天阔的宿舍。 “咚咚……”樊书记敲了敲房门道,“是我。” 周天阔一听是樊书记的声音,蹭的一下从单人床上坐了起来。 “啧啧……别人为了你的事情,忙东忙西的,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睡大觉。”樊书记推门进来看着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周天阔屋内陈设简单,一张大炕,一张桌子,一张长条凳,一个储物柜,再无其他。 “书记!”周天阔垂头丧气的闷声道。 樊书记关上房门,走过来,坐在炕前的长凳上,目光逼人地看着他道,“我问你,你父母脾气好不好。” “你说这个,我不太懂你意思?”周天阔抬眼看着他一脸的莫名其妙。 “小孟给她治病的时候,发现你媳妇儿身上全是被藤条鞭笞的痕迹,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密密麻麻的。”樊书记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道。 “哎!书记,打住,打住,那不是我媳妇儿。”周天阔闻言如炸了毛鸡似的,立马反驳道。 这又改策略了,难不成想引起他的同情心,在心底嗤笑一声,她搅合了自己的好事,是自己一辈子的污点,他现在连看见她都不愿意。 周天阔抬眼看着他怀疑的眼神,“书记您该不会怀疑我爹娘打她吧!” “这个不好说?”樊书记迟疑了一下说道。 “不可能,我爹娘不是那种人。”周天阔想也不想地断然的否认道。 不否认难不成承认,傻子才这么干,周天阔别过脸,摆明拒绝的架势。 樊书记闻言这火压都压不住,在心里劝自己冷静点儿,“她身上全是被藤条鞭笞的痕迹,这还能有假。你们家有打人的习惯吗?” “没……有。”周天阔眼神闪烁迟疑地说道。 樊书记看着他躲闪的样子,就知道没老实,“周天阔你最好老实的回答,不然老子处分你。” 听到藤条两字,周天阔心里就咯噔一声,“那我小时候调皮捣蛋,我爹拿着藤条追着我打算不算。”随后就又道,“书记这也不能证明人是我家人打的吧!”小声地说道,“再说了,长辈教训晚辈,那肯定是晚辈该教训,乡下打老婆多的是,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吧!” “那是教训吗?谁家往死里打。”樊书记看着他冷声道,“怎么说那也是你孩子的娘,比地主老财都狠!” “书记,我有七年没回家了,他们怎么相处我啥也不知道,你问我有啥用!不对,她是什么遭遇我怎么知道。”周天阔被气的差点儿承认,大呼冤枉道,“你现在就给我定罪,我不服。”眨眨眼,眼底闪过一丝疑问,眼前一亮道,“况且我爹娘没那么心狠,从另一个侧面也证明她不是我媳妇儿。” “哟!脑子转的挺快的吗?”樊书记看着他阴阳怪气地说道,沉吟了片刻抬眼看着他说道,“在你眼里的爹娘,与别人眼中不同。儿子能跟儿媳妇一样吗?” “可你不能证明是我爹娘打的吧!”周天阔不服气地说道,“她肯定不是我媳妇儿,我们家没有打人的习惯。” “没有调查,我当然不能武断的就认为吧!我只是告诉你我看到的事实。看她瘦骨嶙峋的,这些年过的应该很苦吧!现在有千里迢迢的找来,她这份心意如何你应该知道。”樊书记坐下来看着他说道,“别急着否认,等人醒来就知道了。” 周天阔狐疑地看着他,在心底摇头,说到底还是哀兵之策,引起他的恻隐之心,想都别想。 第11章 三寸不烂之舌 如果是陌生人,心生怜悯,帮扶一二。而他们就算了,现在这种情况,躲还不急呢!哪里会上赶着接受,周天阔在心里腹诽道。 “孩子都有了,不是你媳妇儿是什么?”樊书记看着无动于衷的他就来气道。 “孩子是孩子,媳妇儿是媳妇儿,两码事。”周天阔小声地辩驳道。 樊书记闻言火冒三丈,“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来回的踱着步,胸部剧烈的起伏,倏地停下来,“周天阔你什么意思?要孩子,不要娘是不是?”双眸瞪的如铜铃看着他。 “是!我要跟她离婚。”周天阔梗着脖子非常硬气地说道,孩子已经存在了,没有办法,只能认下了,但媳妇儿他绝不承认,“我们是家长包办的封建婚姻,没有一点儿革命感情,不是志同道合的战友。这样的结合是错误的,我现在是改正错误。” “你混球!”樊书记气的颤抖着食指指着他发怒道,胸部剧烈的起伏道,“我不会批准你和夏佩兰同志的结婚申请。” “我今生就是娶不到夏佩兰同志,我也不会跟她继续过日子的,我要离婚。”周天阔态度强硬地说道,看向樊书记的眼神坚毅毫不退缩。 “周天阔同志你这太武断了,你是为了拒绝而拒绝。听你的形容你根本就不了解她,你怎么能觉得不合适呢?”樊书记压住自己的暴脾气劝说道。 “我压根没有了解的欲望,还怎么会觉得合适呢!”周天阔摆出拒绝架势态度强硬道,“校长,强扭的瓜不甜。” “真的没有一丝可能?”樊书记目光上下打量着他问道。 “樊校长,我们不可能的。”周天阔严肃地看着他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道。 樊书记看着他的眼神深沉起来,挥挥手轻飘飘地说道,“那你可以走了。” 周天阔闻言喜笑颜开地说道,“谢谢,书记,我现在就找她和她离婚。” “对了,周天阔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樊书记看着他和蔼地说道。 周天阔下意识地点点头道,“哦!”忽然蹭的一站起来着急地说道,“书记就因为我要离婚,就让我离开学校。您不能这样。”他胸中的怒火翻涌,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顿时红了眼眶,气的捶着自己的胸口道,“我不服。”哭天抹泪地说道,“我不服,凭什么,我犯了什么法了。你们欺负人,我搞不清楚,我做错了什么?”急的他满头大汗的,最后干脆躺倒床上,双手抱胸道,“书记,您就是把我给杀了,我也不离开学校。谁让我走,我就跟谁拼命。”一副死皮赖脸的挺尸的样子,“呜呜……”痛哭流涕地说道,“这事咋回事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瞧你那点儿出息,哭什么?给老子坐起来。”樊书记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说道,厉声又道,“你说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目光凝视着坐起来的他道,“周天阔,你不想离开学校也简单,你们一家三口过日子不就得了。我告诉你,在这件事上没得商量。” 周天阔双眸猩红,咬牙切齿地说道,“打死我也不会跟她过。”指着自己道,“书记,您怎么处分我都行,叫我离开这里,我不干!” “呜呜……我就是不干,我……我死都不离开这里。”周天阔哭的稀里哗啦地说道。 “你哭什么呀?堂堂男子汉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像什么样子?”樊书记看着哭越来越凶的家伙,太阳穴直突突。 周天阔腾的坐起来粗鲁的抹了一把脸懊恼地说道,“我就想不通了,怎么人家离婚都没事?我离个婚就这么难?” “别人的性质能跟你一样吗?”樊书记看着他说道,“而且咱们这里人员的太复杂,你应该明白,多少人看着你呢!看着我们呢!”语气加重地说道,“我们胜利了,就是这么对待曾经拼尽全力支持我们的劳苦大众,这是什么?这是忘恩负义。” 周天阔看着他的双眸黯淡了下来,非常不甘心地说道,“那就牺牲我的幸福。” “你这算什么牺牲?与前辈相比,你算个屁。”樊书记气的大爆粗口道,食指重重地点着他道,“你变了,小周。” “我哪儿变了,我还是以前的我啊!”周天阔不解地看着樊校长说道。 “你阶级感情变了。”樊书记看着他不客气地批评道,“我们为什么G命你都忘了。” “我没忘!”周天阔立马说道。 “你没忘?”樊书记微微弯腰,与他平视道,“那我问你,我们曾经枪林弹雨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了,我们那么多战友牺牲了,有的连尸首都找不到……” “书记,大道理我懂。”周天阔看着他虚心地说道,铿锵有力地说道,“咱们是为了天下劳苦大众,翻身做主人,让他们都过上幸福的日子。” “那你为什么说一套,做一套,你言行不一致呢?”樊书记直击重点地说道。 “我哪儿不一致了,党的教导我时刻记心间。”周天阔鼓着腮帮子不服气地说道。 “你不好好的对你老婆孩子,就是不让天下受苦这些阶级姐妹,翻身。”樊书记直起身子,眸光凌厉地看着他说道。 “我……”周天阔一脸惊愕地看着他,辩驳的话却说不出来,犹如困兽一般的,挣扎着说道,“这根本是两码事,您不能混为一谈。” “这事一码事,人家是不是劳苦大众。”樊书记眸光犀利地看着他道。 “是!”周天阔咬着牙承认道。 “是不是阶级姐妹。”樊书记凝视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 “校长,您要这样问我除了回答是,还能说什么?”周天阔愤愤不平地说道,一脸的不甘心。 “人家为你生儿育女,孝敬公婆,在家里苦守了六、七年,就盼望着革命胜利,跟你一起生活,过好日子。”樊书记怒视着他道,“你倒好,革命胜利了,看上年轻漂亮的了,不要人家了。那她怎么办?你如果不要她了,她连个家都没有了。她还怎么活下去。”冷哼一声道,“你这是不让咱们受苦的阶级姐妹翻身。” 周天阔张了张嘴,这‘罪名’扣的有些大,还让他怎么说? “说话呀!你这种行为该怎么说?”樊书记看着他脸上的纠结与犹豫,小样儿,老子不信说服不了你。 第12章 二选一 周天阔挣扎了半天,冒出一句话道,“那我就想娶个有文化的老婆,不想要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人,也错了。” 樊书记闻言一脸错愕地看着他,“就为这个原因。小周你刚来的时候文化水平也是不咋地,勾股定理不知道,X、Y啥意思也不知道。现在学了三年了,不都知道了。文化知识这类东西,只要想学没有学不会的。然而心性,人的本性,有时候是教也教不会的。她能耐的住寂寞等你这么多年,这份善良的品质难得不值得你珍惜嘛!我们一走这么多年,改嫁的,甚至带着孩子的改嫁的都有。当然这是因为生活实在太难了,我们生死不知,不能苛责她们。” 樊书记看着态度服软的周天阔,松了口气。 “还有什么想不通的你说?咱们想办法解决。”樊书记看着他询问道,看着犹豫不决的周天阔,继续笑呵呵地说道,“你还可以教她识字嘛!这算是你们夫妻生活的情趣。” “我实在不甘心啊!”周天阔双手攥拳,捶着床悲愤地说道。 “你也别得了便宜卖乖,娶了一个把你当做天的女人,你就如大老爷似的,饭来张口,衣来张手,家里的什么事,她都会给你安排的妥妥当当的。”樊书记伸手拍拍他的肩头继续说道,“说句你不爱听的,夏佩兰没有你,人家这一辈子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可是他们母子俩要是没了你,那是天塌了,他们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万一带着孩子想不开呢!”语重心长地看着他道,“小周,为了让这些阶级姐妹跟着咱们一起翻身,一起过又咋地了。” “呜呜……”周天阔头栽到床上又哭了。 “老话不是说,人前教子,背后教妻,你多教教她不就好了。”樊书记积极地出主意道,“只要人不憨,不傻的,你把她教成你喜欢的样子不就得了。” “什么事情到了您这里就如此的简单吗?”周天阔眼眸黯淡无光地看着他道。 “是你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樊书记看着他笑了笑道。 周天阔坐直了身体,抬头看着樊校长,咬着牙认命道,“书记,我把话说明白了,我改变主意,不是因为您。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离开夏佩兰同志,我还活的下去,让我离职,我一秒钟我都不能活。” 随你怎么说,反正事情还算圆满解决了。 樊书记站起来拍拍他的肩头道,“好了,好好睡一觉,你媳妇儿估计明儿就醒了,去见见。” “啊!”周天阔闻言一头砸在床上,砰的一声。 “你给轻点儿,把床给砸塌了,老子找你算账。”樊书记满脸笑容地说道。 “校长,我就要跟一个不喜欢的过一辈子,你居然只关心床铺。”周天阔可怜兮兮的说道。 “你小子少啰嗦,现在不喜欢,放下心里的成见,以后就喜欢了。”樊书记笑着温柔地说道,“好了,我走了,你也早些休息吧!。”说着离开了他的宿舍。 林希言下课回来,看着隔壁的房间亮着灯,敲了敲门,没反应,于是推门进去。 就看见周天阔如挺尸一般的直挺挺的躺在炕上。 “怎么了这是?”林希言感觉屋里冷冷的,将课本放在炕桌上。 林希言看了下灶膛,快燃尽了,于是添了两根柴火扔进去。 “喂!你怎么了?”林希言担心地看着他道。 “我就要下地狱了。”周天阔坐起来看着站在炕前的他道,声音有气无力,快要断气似的。 “胡说什么?”林希言退后一步,一欠身坐在炕沿上,隔着炕桌看着对面的他道,“看你这样子,是缴械投降了。” “不投降我能有什么办法?书记大人拿工作逼我,让我二选一。”周天阔抬起死寂的双眸看着他一脸了然的样子,“你早知道会这样。” “差不多吧!”林希言看着他点点头道,“既然决定了,就调整心态,好好的跟人家过日子。” “说的容易,这事搁在你身上,你能做到心平气和吗?”周天阔忍不住迁怒道。 林希言蝴蝶般的睫毛轻轻颤动,看着他说道,“这种问题,我不回答,因为我无法感同身受。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的,真到了那一天我告诉你。” 话不投机半句多,再说了盛怒之下的周天阔,说话都不过脑子。 与其让他说出更过分的话,伤了感情,还是让他自己冷静、冷静好了。 林希言见状拿起炕桌上的书,起身道,“我走了。” “喂!你就这么走了,不安慰、安慰我吗?”周天阔可怜兮兮地说道。 “听到你这句话,还用安慰你吗?”林希言站起来,举高临下的看着他道,“这事,谁也帮不了你。早点儿休息吧!”话落抬脚离开。 “啊!”周天阔向后一仰,砰的一声倒在炕上,“嘶……我的头。”脑袋硬生生地磕在炕上,“娘的,连你也欺负我。” 隔壁的林希言听的分明,摇头失笑道,“这不是很精神吗?哪里需要人安慰。” 周天阔重新躺下来,眼睛直勾勾的睁眼到天蒙蒙亮。 &*& 孟繁春心里装着事,所以天不亮就醒了,洗漱完毕,一路小跑着直接去了接待区,看看人醒了没有。 床上的女人是被疼痛给唤醒的,“呃……疼!”浑身都疼,一点儿力气都提不起来,她倏地睁开了双眸,适应了黑暗之后,漆黑发亮双眸怔怔地看着木格子窗棂,一半纸糊着一半玻璃窗户,什么年月了,居然还有这样的窗户,窗外黑漆漆的天空,却泛着白光。 她眨眨迷糊的双眼,一时间分不清这里是哪里? “疼……”她感觉被车子给压过去似的,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是一种无法诉说的疼痛。 真是奇了怪了,她居然又能感觉到疼痛的滋味儿了,有多少年不知疼的滋味儿了。 突然屋内亮堂了起来,晕黄的灯光倾泻在房间。 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她闭上了双眼,待眼睛适应了灯光缓缓的睁开双眸。 钨丝灯泡?她瞥了眼吊在半空的电灯,赶紧垂下眼眸,怔怔的出神,这到底是哪里?明显不是她所处的世界。 第13章 醒来 “娘,我们找到爹了。”周光明蜷缩在她的身旁,粉嫩的红唇嘟囔道。 ‘童音?自己身边怎么会有孩子呢?’她寻声微微歪着脑袋垂眸看去,清晰的看见躺在自己身边的孩子是谁后身形僵立在当场。 ‘光明?怎么会是你?还这么小。’她眼底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又如古井一般平静无波。 她双眸直勾勾地看着紧闭双眸的还没有醒来的周光明,这是在说梦话了吧! “嘶……”头疼欲裂,她又闭上眼睛,想要抬起手臂揉揉太阳穴,却发现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连动动手指的困难。这般疼痛,应该不是假的吧!不可能是梦吧! ‘等等!找到爹了。’她倏地睁大有眼睛,眼睛转了转,难怪这房间有些熟悉,虽然简陋,可对这个时代来算不错了。 弄清了时代,她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意,干什么?嫌她的日子太过平静,如死水般泛不起波澜,来点儿刺激的,重来一遍。 那也要看看她乐意不乐意,眼底寒光一闪而过,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嘶……”头如针扎一般疼又袭来,使尽全力,手放在太阳穴附近,却无力按压。 然而她一番动静,自然惊醒了躺在身边的周光明,一抬眼看着已经睁开眼的她,激动地说道,“娘,你醒了太好了,那个叔叔好神啊!他说你今天会醒,就真的醒了。”干瘪的小手搭在她的额头道,“不烧了,烧退了。” 她睁开眼,眨眨人还是没有消失,试探性地问道,“你是光明?”声音干涩粗嘎,难听的紧。 “我是光明,娘不认识我了吗?”周光明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说道,忽然高兴地说道,“娘,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找到爹了。” “爹啊?”她声音拉的长长的,粗嘎的声音在周光明耳朵里一点儿都不难听,反而如一般,娘没事了。 “对我们找到爹了。”周光明兴奋的双眸闪闪发光,孺慕之情肉眼可见。 “咚咚……”此时敲门声响了起来打断了她的声音。 孟繁春走从医院走到接待区,被招待员给叫住,将棉衣递到了他手里。 孟繁春走到门前听见屋里传来说话的声音,于是敲敲门,喊道,“我可以进来吗?” “是孟叔叔。”周光明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房门大声地说道,“孟叔叔进来吧!我娘醒了。” “孟叔叔!”周光明看见推门进来的孟繁春一咕噜从炕上爬起来高兴地叫道,稚嫩的声音中透着愉悦。 “快躺下,躺下,别着凉了。”孟繁春别过脸双手向压了压道。 “哦!”周光明像泥鳅似的呲溜一下又钻回了被窝。 孟繁春看着周光明道,“你娘呢?” “我娘就在旁边啊!”周光明一低头却发现躺在旁边的人没有了,缩在了被窝里。 周光明的嘴太快,而她只能缩进被窝里,从头到脚的盖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懊恼,光明这孩子,被堵在被窝里可真难看。 孟繁春显然也看了出来了,她这么大的反应,感觉自己太孟浪了,耳尖微红,轻咳两声道,“你娘怎么样了?” “烧已经退下去了,我摸过了。”周光明看着他赶紧说道。 “那就好。”孟繁春看着将自己蒙在被子里的女人,好笑地说道,“哦!这是后勤给的,有些大,你和光明先凑合的穿上好了。” “谢谢!” 孟繁春听着她沙哑的嗓音,微蹙了下眉头,转身走向八仙桌揭开茶缸盖子,拿起暖水瓶倒了半茶缸水。 孟繁春端着茶缸放在炕桌上,直接说道,“你们赶紧穿衣服,然后我带着你们去见孩子的爹。”然后提着墙角的尿桶就出去了。 “娘,孟叔叔走了,您可以出来了。”周光明看着蒙头盖着被子道,说着伸手向下拉了拉被子。 露出蓬头垢面的她,“娘!” “光明,他是谁?”她开口问道,声音沙哑如磨砂一般。 “他是孟叔叔啊!就是给您打针,扎针的叔叔。”周光明边说手边比划道,“哦!对了还抽了您和我的血。”手掌伸开道,“那么多!好疼?” “抽血?”她敛眉沉思,嘴角一边弯起这是验血吧!那他注定要失败了。 “娘,先喝些水,孟叔叔给您倒的。”周光明一咕噜爬起来道。 “冷!先穿上衣服。”她抬眼看着他赶紧说道。 “娘,新衣服耶!”周光明高兴地说道,手颤巍巍地想摸又不敢摸,生怕弄坏了。 “赶紧穿上。”她眼神温柔地看着他说道。 “哦!”周光明拿着明显较小的棉衣自己先穿上了。 再把棉裤抖开,“这太长了吧!” “呵呵……”她看着穿上衣服的周光明直笑,裤子不说,棉袄穿在身上到了膝盖下边,跟裙子似的,只是这笑声如老妖婆似的,听着恐怖的慌。 “娘,别笑好不好。”周光明双手压着棉袄红着脸庞说道。 “好,不笑,我不笑。”她绷着脸,憋着笑困难地说道。 “娘,裤子怎么办?”周光明小手抓棉裤,小眼神那个纠结呀!想穿又穿不了,真是急死个人。 她轻抿了下嘴唇,吞咽了下口水,润润嗓子,眼神温柔地看着他声音艰涩地说道,“等回来我给你改一下。” “好啊!好啊!”周光明高兴地点头如捣蒜道,“这里真的好冷,下的雪也好大比咱家冷多了。”五官皱在一起为难地说道,“可现在怎么办?” “坐在被窝里。”她直接说道,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 周光明闻言乖乖地坐在被窝里,将茶缸的盖子放在炕桌上,手颤巍巍地端着茶缸道,“娘,喝水。” “小心些。”她担心地看着他手中军绿色的茶缸说道,生怕水撒出来。 周光明小心翼翼的将茶缸递到了她的嘴边,“这……娘您要怎么喝?” 她强撑着抬起头来,衔住了茶缸边儿,周光明会意的缓缓的将茶缸倾斜,探着脑袋小心地别太急了,撒出来。 她贪婪的大口大口的喝着水,温热的水流过干涩的嗓子,顿时舒服了不少。 一口气将半茶缸水喝完了,躺在炕上,长长的出口气道,“呼!舒服多了。”感觉如活过来一样。 第14章 费力 孟繁春出去,将尿桶到了,抓起一把雪,洗洗手,然后进了门房,询问起夜里他们母子可有不妥。 “没有不妥,一晚上非常的安静。”招待员汇报道,就连光明一晚上起夜几次,都一一汇报了。 孟繁春闻言点点头,又跟招待员闲聊了一会儿,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去了他们房间。 “咚咚……”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孟繁春在外面叫道,“你们穿好衣服了吗?” “没有,没有。”吓得她赶紧说道,生怕他又冷不丁地闯了进来。 “那你穿好衣服,吱一声。”孟繁春看着紧闭的房门说道,听声音顺畅多了,看起来是喝了水的缘故。 “光明,快点儿,快点儿,把衣服拿过来。”她紧张且焦急地看着周光明说道。 “哦!哦!”周光明慌里慌张地从炕沿边上拿过来,棉袄和棉裤。 “帮我抖开棉袄!”她看着周光明吩咐道。 “哦!”周光明听话的将棉袄撑开。 “放在枕头上。”她紧接着又说道微微抬起脑袋。 这下周光明明白了,将棉袄下摆折叠了两下放到枕头上,将袖子伸展了。 “乖孩子。”她眸光温柔地看着周光明说道。 她强撑着身子穿上了棉袄系上了扣子,又费劲巴力的穿上棉裤,虚弱的倒在炕上,大口大口的喘息,额头上冷汗渗渗的一片。 “娘,你没事吧!”周光明担心地看着她紧张地问道。 “没事,我躺一会儿就好了。”她双眸深沉地看着他虚弱地说道,嘴唇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目前这具身体,不光是大病一场,还有陈伤旧疾,营养不良,总之一个字弱。 “娘,吃东西就会好了,这里有高粱粥,还有馒头,白面馒头,特好吃。”周光明吸溜着口水,一脸的馋猫样子。 不怪孩子馋,实在日子过的太苦了。 “推着我翻身,让我趴在炕上。”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看着他说道。 “哎!”周光明双手使出吃奶的力气,她又拽着铺在自己身下的被子,用着劲儿,两人一起用力,让周光明将自己‘掀翻’了。 而她则手脚并用加上周光明连拉带拽,才艰难的爬到了窗户下面,双手强撑着背靠着墙坐了起来,幸好穿着棉袄,不然的话搁的后背疼。 她又缓缓的举起手,手指颤抖着才将自己的像鸡窝似的麻花辫给拆了,以指代梳,将干枯发黄发涩的头发勉强梳通了,粗糙的干瘪的手指不住的抖动着勉强编了条麻花辫,发尾缠上布条。 却再也无力系上,“光明帮帮我。”她看向周光明道。 “好的!”周光明麻溜的将布条给系好了。 “请他进来吧!”她抬眼又看向周光明虚弱地说道。 “嗯!”周光明看向门口大声地喊道,“叔叔进来吧!” 孟繁春闻声推门走了进去,“穿好了吗?”看着她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已经退了下去,“看样子不烧了,光明很担心你。”说着坐在炕沿上,眼神温和地看着她道,“手伸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她闻言低垂着头,颤巍巍的伸出了手,孟繁春又向里面坐了坐,左手托着她的手腕,右手把脉。 “我娘怎么样了?”周光明急切地看着他关切地问道。 孟繁春放下她细的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才看向周光明道,“身体无大碍了,只是需要好好的调养。” “调养?”周光明眨眨迷糊的双眸,“什么意思?” “简单点儿,就是多吃些好吃的。”孟繁春笑着站起来道,“让你爹多给你们买些好吃的,补补身体。” “哦!”这下子周光明听明白了,只是这个提议让他有些害怕,找那个动不动就要将自己喂狼的爹,要吃的,好像有些困难。 怎么爹跟娘口中的爹不一样呢! “好了,咱们现在走吧!”孟繁春看着他们两个道。 “好!”她低垂着头闷声说道,结果人轻轻一动,砰的一下栽倒在炕上。 孟繁春给吓了一跳,身体前倾双手虚浮,看着她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慌乱地微微摇头道,“没事!” 周光明扑过去,扶着她费力的重新坐好。 孟繁春紧皱着眉头,她现在这个样子,别说走了,站起来都成问题。 孟繁春看着宽大的棉袄穿在她身上更衬的人越发的娇小了。 人也瘦的衣服仿佛挂在身上似的,空荡荡的。 孟繁春的目光将她从上打量到下,当看着炕前面,那两双破洞的且不合脚的单鞋,眉头皱的更深了。 她着急地说道,“我……我……”自责地说道,“太没用了。” “你别紧张!这不是你的错。”孟繁春看着站在炕上的周光明如裙子似的棉袄,干瘦的小手紧紧的抓着她的棉袄,怯怯地看着自己。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请校长过来。”孟繁春想也不想地决定道。 她闻言身形一僵,随即摇头如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哪能让……”迟疑了一下,该怎么称呼呢?“大官等我们呢?” “外面的雪太大了,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把书记请过来。”孟繁春眨眨眼看着他们俩不由分说道,话落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 周光明眼睛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扯扯她的棉袄小声地说道,“娘,他走了,怎么办” “坐在炕上,盖着被子,耐心的等着。”她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道。 周光明盘腿坐在她身旁,将被子盖在她与自己的腿上,双手托腮眨眨纯真的双眸看着她道,“娘好看。” “好看?”她笑了笑道,“也只有你说。”现在的跟骷髅没什么两样,连健康都谈不上。 “俺说的都是真的。”周光明板着小脸郑重地说道。 “呵呵……”她双眉轻扬笑了起来。 “娘,您笑起来仿佛花开了。”周光明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她说道。 “今天怎么了?小嘴抹了蜜了。”她双眸看着他笑意堆满眼角道。 第15章 现实 “娘!”周光明绞着手指眼神上瞟偷偷地看着她道。 “什么事?”她微微歪着脑袋看向他道。 “俺可不可以不认爹啊?”周光明怯怯地看着她小声地说道。 “为什么?”她那双黑琉璃般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道。 “爹,他好凶,一点儿都不喜欢俺,还说要把俺喂狼。”周光明细弱蚊声懦懦地说道。 从声音中就能听得出,周天阔把他给吓住了。 也是突如其来的老婆孩子,打破了人家的美梦,恼怒是应该的,可你一个大人不该对一个孩子生气恐吓吧! 太不男人了。 虽然她不情愿,但必须这么说,“那是因为爹还不了解光明,等他知道我们光明是个好孩子,就会喜欢你的。” “是吗?”周光明明显的不相信,怀疑地看着她。 “相信我,准没错。”她眼神坚定地看着他重重地说道。 她清楚的知道未来三、四十年城乡差异有多大,跳出农门有多么的难,真是难于上青天。无论如何得让孩子留下来,自己也得想法设法的留在城里。 她想了想开导周光明道,“光明不喜欢爹吗?” 作为一个思想成熟的人必须考虑现实问题,而不是那些不切实际的感情。 “是……”周光明下意识地说道,忽然又摇头如拨浪鼓似的,“不是。”低垂着眼眸绞着手指细弱蚊声地说道,“是爹不喜欢俺。”抬眼害怕地看着她道,“爹好凶。” “光明不要怕爹,那是你爹,你要向喜欢娘一样喜欢爹。爹跟你不熟悉,熟悉了就知道我们光明是好孩子了。”她费力的抬起手臂将他揽到自己怀里温柔地说道。 不是她现实,而是有个当官的爹对光明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起码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没种过地,不知道种地有多苦,辛辛苦苦一年到头连肚子都混不饱。 虽然周天阔在生活上不靠谱,可是工作能力毋庸置疑,加上他的出身农家,未来三十年以成分论,就是熬资历,论资排辈,他是仕途也是顺遂的。 为了孩子的将来,也得让他们父子搞好了关系,不能像上辈子似的,父子关系弄的跟上级似的。 “娘,这样爹就喜欢我了吗?”周光明微微抬起头希冀的目光看着她说道。 “当然了,我们光明这么可爱,谁不喜欢。”她琉璃似的纯净的双眸看着他柔柔一笑,鼓励道,“你要把你喜欢你爹的心意说出来,就像是……”眨眨眼一脸的思考。 “就像是我哄娘似的。”周光明眼睛眨眨亮晶晶地看着她说道。 “小机灵鬼儿。”她双眸温柔地宠溺地看着他一笑道。 她视线先转向了周光明,小声地说道,“待会儿你爹来了,进来记得叫人哟!” “嗯!”周光明听话的点点头道。 &*& 就在她与周光明说话的时候,孟繁春走到了书记办公室。 办公室也是樊书记的起居的地方,孟繁春整理了下衣冠,敲了敲房门道,“樊书记” “进来!” 孟繁春推开了门,走了进去,顺手关上房门。 走到办公桌三米开外地方停下,孟繁春笔直的站着看着他道,“樊书记,她已经醒了。” “醒了好!”樊书记闻言放下手中的钢笔道,“醒了,有些疑问就可以解开了。”随即看着他说道,“你去找小周,让他们一家团聚。” “是!”孟繁春朗声应道,话落弯着腰朝后退着走。 “等一下。”樊书记抬头忽然叫住孟繁春道,“我跟你一起去。”说着拧上钢笔帽,站起来,必须押着那小子去,有他在那小子不会说出令他们母子难堪的话。 自己以工作硬逼着他不得离婚,万一迁怒他们母子呢!有他镇着量那小子也不敢胡闹! 樊书记带上狗皮帽子,拉开门与孟繁春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落后樊书记一步的孟繁春看着走的方向,立马问道,“书记,周老师答应了?” “不答应也得答应。”樊书记嘴里呼着白气道。 “答应了!”孟繁春惊讶地说道。 “想离婚也得看我答不答应。”樊书记语气轻松随意地说道。 “周天阔同志就这么简单的同意了。”孟繁春迟疑地说道。 “当然不会了,那小子死犟。”樊书记嘿嘿一笑道,“我让他在工作和不离婚之间选一个。” “那您直接杀了他得了。”孟繁春闻言轻叹一声道,“所以他没得选。”犹豫了一下道,“可是您这样逼迫他不怕他把怒气迁怒到他们母子身上。” “有我在怕什么?他敢不好好善待他们,老子立马处分他。”樊书记冷哼一声道,“那小子在怎么蹦跶还能逃出五的五指山。”回头看了一眼,“别担心了,这过起日子就好了,时间一长就什么都淡了。” 孟繁春动了动嘴,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他总觉得没那么容易,有佩兰妹妹那姿容衬托着,她连那狗尾巴草都不如。 让一个大男人天天面对着这样一个女人,真是我们的周老师能乐意了才怪。 此时天已经亮了起来,雪也渐渐的小了。清冷的校区热闹了起来,樊书记一路跟人打着招呼走过来的。 两人踩着厚厚的雪到了周天阔宿舍门前。 “咚咚……”孟繁春上前敲门,敲了一会儿里面没有回应,他看向樊书记道,“书记。” “直接推门进去。”樊校长冲他努努嘴道。 孟繁春闻言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就看见躺炕上挺尸的周天阔。 “醒着呢?正好周老师去洗脸刷牙去,我们去看你老婆孩子。”孟繁春上前推推周天阔道。 “看谁去?”周天阔双眼迷茫地看着他道。 “你老婆孩子啊!经过本医生的治疗她烧退了人也醒了。”孟繁春看着他笑着说道。 “别指望我谢你。”周天阔一脸憔悴地狠声说道。 “我也没指望。”孟繁春冲着他咧嘴一笑道。 “谢人家是应该的。”樊校长的声音在他的头顶传来。 周天阔腾一下翻身坐了起来,“呵呵……书记。治病救人乃是医生的职责,不用谢的。”瞪了孟繁春一眼,‘书记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孟繁春冲着他呲牙一笑,“快去洗漱。” 第16章 见面 周天阔闻言肩膀垮了下来,无力感袭击着他,如幽灵似的飘着洗漱后,也遮掩不住脸上的憔悴,他一晚上没睡,想想后半生水深火热,还怎么能睡得着。 “樊书记,你这是……”周天阔看着走在前面的樊校长。 “没错,我也去。”樊书记头也不回地说道。 “书记,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周天阔满脸黑线地说道。 “有些事情我得问清楚了。”樊书记回头瞥了他一眼道,言外之意别自作多情。 “那你呢”周天阔口气不善地看着孟繁春道,你跟着算什么意思? “她是我的病人。”孟繁春微微扬起下巴,义正言辞地说道。 ‘听你瞎掰!’周天阔在心里腹诽道,鬼看不出你等着看戏的眼神。 孟繁春看看走在前面的樊书记,在看看旁边的周天阔那有恃无恐的意思很明显,你能把我怎么地! 周天阔狠得牙根痒痒的,只能拿眼睛瞪着孟繁春出气。 “你小心点儿看路,别滑倒了。”孟繁春好心地提醒他道。 “要你管!”周天阔不服气地说道,“老子才不会……” 话没说完,周天阔脚底打滑,砰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四脚朝天。 孟繁春一脸错愕地看着周天阔,随即不厚道的笑了。 周天阔一脸的懊恼,声音低沉道,“笑什么?还不赶紧扶我起来。” 孟繁春赶忙伸手将他给拉了起来。 周天阔站稳了甩开他的手,迁怒道,“都怪你。” “喂喂!你这话也太不负责任了吧!你摔倒怎么怪我。”孟繁春立马看着他怼道。 “不是你说话,怎么会让我分心,我不分心的话,怎么会摔倒。”周天阔强词夺理道。 “你可真是……”孟繁春没好气地看着他说道,“是你心眼太坏了,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孟繁春?”周天阔满脸怒容地看着他道。 “咋了?”孟繁春微微仰着下巴道,“我说错了吗?” “咳咳……”樊书记看着大眼瞪小眼的两人握拳轻咳两声,提醒自己的存在。 周天阔心虚地说道,“不跟你一般见识。” “还不快走。”樊书记看着他们俩道,“你们很闲吗?不上课了。” 两人被训了两句,老实了,三人脚步匆匆地赶到了接待区。 &*& 孟繁春敲了敲房门,听到干涩的两个字,“请进。”之后,他推开房门,侧身让樊书记先进去,他和周天阔随后跟着进去,顺便关上房门,将寒冷隔绝在了门外。 坐在炕上的她看着进来的三人,见到了上辈子非常熟悉的两人,再一次确认真的回来了。 孟繁春看着强撑着要站起来的她立马道,“你身子虚,就别站起来了。” “抱歉,我这身子,不中用。”她不好意思地说道,脸上的虚弱清晰可见。 周光明则机灵的从搭在腿上的被子里站起来,只不过更尴尬了,赶紧捂着自己的下半身。 “呵呵!”樊书记爽朗地笑道,“这孩子,赶紧钻进去吧!今儿不讲虚礼。” 周光明低头看向她求救道,“娘!” “乖,坐下吧!”她拉着周光明重新坐了回去。 她抬眼看着他们三人,再一次见到周天阔,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感谢他。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成就了后来的她。 她看着周天阔,记忆中已经模糊的相貌又鲜明了起来。 身材高大壮硕的周天阔,相貌堂堂,浓眉大眼,直挺的鼻梁,仿佛红色老电影里走出来的男主角似的。一身正气,怎么个正法呢?那就是穿上汉奸的衣服,那也是卧底的武工队。 以这个时代来看绝对是女生们爱慕的飞行英雄!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樊书记身上,四十多岁,一身中山装,可能因为是军转干部,所以肃穆中透着儒雅。一脸的威严,然而眸光却非常的亲和,是一个面冷心热之人。 她的目光落在了通过光明介绍知道的医生叔叔的身上,五官像是如刀刻一般精雕细琢,一身靛蓝色的中山装,仿佛是老照片出来的帅气逼人,浑身透着洒脱,扑面而来的是男性荷尔蒙气息,特别有男人味的一个男人。 只是她清澈的眸底闪过一丝讶异,只是这身体,可惜了! 就在她看向樊书记他们三人的时候,他们三人也看着坐在炕上的女人,与昨儿的昏迷不醒相比,人明显了的鲜活了起来。 那张黝黑的平平无奇的小脸,唯有那双杏核眼黑的发亮,璀璨若星辰,绚烂耀眼。很是抓人眼球,望之难忘。 樊书记看着她,常年劳作造成的人虽然黑了点儿,却眉清目秀的。 就是人单薄了点儿,却不似乡下女人五大三粗的,反而孱弱的很。棉袄穿在身上旷荡的很,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人给吹跑似的。 一双眼睛纯净且黑的发亮,让人移不开视线。 “叫爹啊!”她看向周光明鼓励地说道,声音有些不足。 周光明咽了下口水,鼓足勇气,中气十足的脆生生地喊道,“爹!” 周天阔闻言脸瞬间黑了,甚至躲在了樊校长的身后。 这个没出息的家伙,人家孩子多可爱啊!叫你爹不应算了,居然还躲。 樊书记直接将躲在他身后的周天阔给拉出来道,“孩子叫你呢!” 周天阔无奈地看向了周光明,到现在都感觉不到真实,自己有这么大的儿子了。 她看着快要哭出来的周光明,斥责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更没有想到他对他们的恶意这般的大。 此时的周天阔二十四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突然出现这么大的儿子,搅乱他的生活。 给孩子的脸色自然好不到哪儿去了。 她伸手拉着周光明眼神温柔地看着他,安抚着神色慌乱的他。 樊校长恼恨地瞪了周天阔一眼,使使眼色道,“说话。” 周天阔低垂着头,不情不愿地应道,“诶!” 樊书记扯扯周天阔的衣袖,小声地说道,“跟孩子说两句话啊!” 周天阔纠结着抬眼看向周光明,在樊书记的瞪视下敷衍地说道,“乖!等回来给你买糖吃。” 第17章 不是/是 孟繁春见状赶紧岔开了话题道,“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孟繁春,是名医生。这位是我们书记,姓樊。” “樊书记,你好。”她清澈灵动的双眸看着樊校长,微笑着说道,声音有些粗算不上好听,可也比刚才破锣嗓子强多了。 “你好。”樊书记眼底闪过一丝讶异,看着她举手投足间端的是落落大方,没有一点儿小家子气,比周天阔刚来时可强多了。 然后看着她的眼神多了一丝探究,她的外表与她的气质很有违和感,看着与她出身不符。 “光明叫伯伯。”她转头看着周光明说道。 “校长伯伯好。”周光明乖巧且嘴甜地叫道,脸上洋溢着可爱的笑容。 “真乖,以后去找伯伯玩儿,伯伯那里有好吃的。”樊书记双眸慈爱地看着瘦弱单薄的他说道。 这一路也不知道遭了多少的罪! “嗯!”周光明咧嘴一笑,重重地点头道。 别看是个孩子,也是有察言观色的能力,起码谁对自己好看的出来。 孟繁春看着站着樊校长立马说道,“樊书记,我们坐下说话。” “好好好!”樊书记点头应着走过去坐在了炕上,目光看向周天阔他们俩道,“你们也坐。” 周天阔坐在八仙桌前的长凳上,黑着一张脸面向他们。 而孟繁春则坐在了八仙桌一侧的长凳上,看着他们。 “小同志,既然带着孩子找来了,一路上辛苦了。”樊书记语气和蔼地看着她说道。 ‘小同志。’她闻言一愣,同志?多么久违的称呼,迎向樊校长才意识到这是叫自己呢! “不辛苦了,好在现在解放了,路上还算平安。”她忙不迭的说道,言语之间很是恭维,“感谢解放军让劳苦大众翻身做主人,是你们舍小家,为大家,换来这太平人间。”鸦羽般的睫毛轻轻一颤,羞赧地说道,“只是不知道光明他爹在哪儿,打听了不少时间。” 周天阔低垂着头,遮住眼底的一丝厌恶,闻言撇撇嘴,真是会拍马屁,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别带着爹。 “小同志带着孩子这么辛苦才来,正好三天后,再举行一次婚礼,新式婚礼。”樊书记看着她温和地笑道。 “书记?”周天阔如炸了毛似的猫似的叫道。 “怎么了?”樊书记转头看向周天阔黑着脸问道。 周天阔迎向他幽深的双眸,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说道,“不用了吧!都老夫老妻了。” “你不是说你们是封建包办婚姻,现在按新式婚礼再办一回。”樊书记凌厉地视线看着他说道,“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周天阔懦弱地说道。 她闻言一脸的懵逼,这跟前世不一样,前世她可是撒泼耍赖,一哭二闹三上吊,才嫁给周天阔的。 怎么不一样了,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虽然具体情况不了解,可眼见着马上要拍板定案了,她赶紧出声道,“等一下,是我和他的婚礼吗?” “对啊!”孟繁春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说道,“这下子你们一家三口就团聚了。” “错了、错了。”她赶紧摆着手说道,“书记,我不是他的媳妇。” “嘎!”樊校长他们三人因为她的一句话定格在那里,什么意思? 樊书记与孟繁春两人相视一眼,孟繁春眸光探究地看着她道,“你说你不是周天阔同志的媳妇。” “我不是他媳妇儿。”她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道。 “她不是我媳妇儿,那他也不是我儿子了。”周天阔激动地腾一下站起来高兴地说道,恨不得现在就放鞭炮,“佩兰,佩兰,我现在就去找她。”抬脚就朝外走。 “周光明是你的儿子。”她眼见着要走的他着急地喊道。 周天阔回头急切地说道,“你不是我媳妇儿,他怎么还能是我的儿子呢!” “周天阔你老实的给我坐下,这事不弄清楚了,你哪儿也别想去。”樊书记黑着脸看着周天阔,指着他刚才坐的长凳命令道,“坐下。” 周天阔带着情绪踩着重重的步伐,走了两步坐了下来,冷冰冰地看着她。 “干什么呢?你那是什么眼神?”樊书记看着眼神不善的周天阔立刻说道,目光又转向了她道,“小同志别怕。”言语温和地说道,“孩子确实是他的对吧!” “嗯!”她忙不迭的点点头。 “而现在你不是孩子的娘?”樊书记继续问道。 “对对对!”她点头如捣蒜道,眼神怯怯地看向周天阔,被他仇视的眼神给吓的一哆嗦,低下头紧紧的搂着周光明,垂眸的她遮住了眼底的一片冰寒。 周光明也害怕的不敢露脸,身体微微的轻颤。 两人缩成一团,真是看的好不可怜。 “你是不是因为他的态度才不敢相认的。”樊书记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周天阔,“你那是什么眼神?瞪谁呢?” 周天阔无辜的眨眨眼却恶声恶气地说道,“我天生就这样。” 樊书记目光死盯着他,有他在看把人家给吓的,突然道,“周天阔!” “到!”周天阔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樊校长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她与周光明一脸的惊恐地看着他们。 孟繁春见状赶紧出声道,“别怕,别怕,不是说你们呢!” 刚才还对答如流,这一会儿的功夫看看周天阔把人家俩给吓的。 “向左转。”樊校长干脆直接下令道。 “书记!”周天阔又气又委屈巴巴的叫道。 “从现在开始你不许说话。”樊书记直白地说道,直接封口。 樊书记目光转向她,语气温和地说道,“别怕,别怕,有我们给你做主呢!” 与周天阔的态度真是判若两人。 看吧!她在心里腹诽道:人就是这么矛盾,你要死要活的死乞白赖的,扒着他不放,结果是人家轻视,不屑于你。 你矢口否认了,他们到怀疑起来了。反而处处给你找借口。 能让周天阔挨训,算是回击你对周光明恶劣的态度。 第18章 原委 “现在我问你,你不是孩子的娘。”樊书记看着她重新问道,声音低沉有力。 “是!”她点头道。 樊书记目光审视着她,这就有意思了,她极力的否认,而孩子紧扒着不放。 看周光明的样子也不像是被胁迫的。 “可是你和孩子的血型一样。”孟繁春插话道,“而且你跟孩子脸颊右边都有一个梨涡。” “血型、梨涡?”她眨眨迷糊的双眼道,这应该有遗传的关系吧! 樊书记看着一脸懵懂的她,轻轻蹙起眉头道,“你是谁?” “我是光明的姨妈!我叫花半枝。”花半枝自我介绍道。 “难怪你们的血型相同的几率大,原来有血缘关系。”孟繁春摇头失笑道。 “娘!她是俺娘。”周光明扑到她的怀里,死死抱着她喊道,“娘,您不要俺了。”红着眼眶,眼里含着泪花,嘴里不住了叫道,“娘,娘!为什么不要俺了,俺做错了什么?” “你们这到底谁的话是真的?”樊书记他们两人皱起眉头问道。 “我是他的姨妈。” “她是俺娘!” 花半枝与周光明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娘,您不要俺了!”周光明抱着花半枝哇哇大哭道。 哭得孟繁春与樊书记仿佛拆散人家母子的坏蛋似的。 “够了。”周天阔被他给哭的脑仁生疼,大喝一声道。 周光明给吓的不敢哭了,只是这抽泣声,让听者心里更加难受。 “你那么凶干什么?”孟繁春黑着脸看着周天阔说道,“对你儿子就不能好好的说话。” “你闭嘴!不这么,今儿就听他哭得了,什么都问不清了。”周天阔转过身看着花半枝冷冷地说道。 “那咱现在听谁的?”孟繁春目光在他们母子俩身上转了转道。 “当然听大人的,难不成还让个孩子摆布。”周天阔黑着脸道,“咱们不就让这个孩子给耍了。”语气阴森森的。 都是这破孩子乱说话,把自己的好事给搅合了,早点儿说清了,哪有这事,气的他恨不得揍他一顿。 “樊校长,我是光明的姨妈!”花半枝看着他们三人道,“你们也别怪光明,实在是我姐……”垂下双眸,鼻音浓重,一副伤心落泪的样子。 “那孩子的娘呢?”孟繁春眸光深沉地看着她道。 “我和我姐花银莲带着光明出来找姐夫,结果出了关,她就一病不起,最后就没了。”花半枝说着红了眼眶,眼泪蓄满了眼眶,浑身难掩哀伤,“我们俩相依为命的,孩子叫惯了。” “这是我们弄错了。”樊书记看着花半枝唏嘘道,“看这事弄的。” “对不起!”花半枝赶紧道歉道,低垂着眼眸,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这不管你的事情。”樊书记摆了摆手道,“是我们先入为主。”目光转向周天阔,看着他那嘴不要咧的太大,握拳头轻咳两声,“咳咳……” 周天阔赶紧板着脸,强迫自己做出一副哀伤的样子。 樊书记无语地摇摇头,哪里是死了媳妇儿,分明是死了老丈人似的,像哭却哭不出来。 “你多大了。”樊校长眸光温和地看着花半枝问道,借以不让她的视线落在周天阔的身上,实在太糟心了。 花半枝眼角的余波自然也看到了周天阔那脸上令人碍眼的笑意。这男人真是薄情啊!即便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连一丝悲悯同情心都没有。 心底冷笑一声,男人! “我今年二十二,我姐花银莲二十六。”花半枝乖巧的老老实实地说道。 孟繁春闻言眉头轻挑,看向周天阔,女方比他还大两岁呢! “怎么会是你陪着孩子来找孩子的爹呢?”樊书记眉头轻蹙地上下打量着她探究道,“听光明的说孩子的爷爷、奶奶、姑姑都在。” “他们老的老,小的小的,所以我就陪着我姐来了。”花半枝眸光清澈地看着他回道。 “二十二,不小了,没有结婚吗?你丈夫回同意你千里迢迢的陪着你姐来找你姐夫。”樊书记目光充满疑惑地看着她道。 花半枝闻言睫毛轻颤低垂着,闷声说道,“我是童养媳,到婆家没几年,丈夫被抓壮丁的给抓走了,后来再也没回来过,听说死了。公公婆婆说我是丧门星,把我卖给了地主当使唤丫头。后来解放军打过来,公公婆婆两人就跑了。我们老家规矩大,我是有过丈夫的人,生是婆家的人,死是婆家的鬼。寡妇门前是非多,我就跟着我姐出来了,希望能有条活路。” 樊书记当场就愤怒地拍着桌子道,“这是什么破规矩,这规矩必须改,封建。” “那你娘家人呢?”樊书记好奇地问道。 “我爹是个大烟鬼,他把所有的家产抽光以后,我娘受不了,投河了。我姐卖给了姐夫家,我则卖给了另外一家。爹也抽大烟多了也没了。”花半枝鼻音浓重地说道,带着哭腔。 “那你身上的伤。”孟繁春目光着划过一丝悲悯,看着她关心地问道。 花半枝抬起眼,手指抹了下湿润的眼角,神色平静地看着他们道,“有地主老财打的,也有公公婆婆打的,怪我害死了他们的儿子。” 叙述的如此平淡,声线没有丝毫的起伏,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 孟繁春看着眉头都不皱一下的花半枝,想起她的后背,不寒而栗,脱口而出道,“你怎么能说的如此的轻描淡写。” 花半枝闻言一愣,古井无波的双眸看着他平静地说道,“我习惯了。”嘴角浮起一抹笑意道,“多谢关心。” 这是多麻木才说的出这样的话,樊书记眼底闪过一丝同情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姐交代我的事情已经完成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花半枝眼神流露出一丝迷茫地说道,坚强又乐观地说道,“反正到哪儿都能活下去。”视线又转向周天阔希冀地看着他道,“我希望你好好的照顾光明,即便对我姐再没有感情,他总是你的亲生儿子。即便你以后另娶他人,也要照顾好光明。孩子已经没有娘了,不能再没有爹。” 第19章 留下 “这是当然了。”周天阔立马保证道,毫不吝啬地说道,“但凡有我口吃的,就有光明的。”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天阔欣喜若狂,和夏佩兰同志的婚事本以为今生无缘了,没想到峰回路转。而这突然冒出来的儿子,他看着也没那么讨厌了。 “那你怎么办?”樊书记目光担心地看着花半枝道。 “我有个不请之请。”花半枝捏了捏衣角,紧张地看着他们鼓足勇气道。 “什么事?尽管说。”樊书记目光慈爱地看着她说道。 “能让我多住两天吗?等我身上有力气了我就走。”花半枝低垂着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娘,我不让你走。”周光明扑到花半枝身上急切地说道,死死的搂着她的腰。 “校长伯伯,我不让娘走,求您了。”周光明眼眶里噙着泪看着樊校长说道。 “这……”樊书记有些为难地看着他们俩,他们新建的学校,又是关于航空航天的,性质特殊,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留下的。 周光明看着松开花半枝,跪在炕上猛磕头道,“书记伯伯,俺给您磕头了。” 实诚的孩子磕的砰砰的,这有被子,好歹磕到被子上啊! 花半枝扑到周光明身上将他搂进怀里,“傻孩子。” “书记伯伯,求你了。”周光明探出脑袋,满脸是泪的看着樊校长哀求说道。 周天阔阴沉着脸,开口道,“你这孩子,别胡闹。” “哇……我不要娘走啊!”周光明被吓的哇哇大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花半枝搂着周光明小声地说道,“以后有你爹照顾你。” “娘,俺不要你走,爹那么凶,他不喜欢俺……”周光明哭的嗓音都哑了。 花半枝抱着周光明压抑的哭泣着,却比任何滔滔大哭更令人难过。 一路相伴着历尽千辛万苦走过来,感情自然深厚,把他们硬生生的分开,确实不忍心。 一时间房间内,充斥着两人的哭声,让三个大男人着了急。 “闭嘴,不许哭。”周天阔腾的一下站起来冲着周光明他们俩个就吼道。 “你凶什么凶?”樊书记皱着眉头怒瞪着他道。 “校长,不是……这……”周天阔急的直跺脚,这叫什么事? “人家历经艰辛的把孩子给你带来,你不但不感激,她一个女人怎么在这世道上生活。你怎么能这么的铁石心肠。怎么说也是你小姨子,就这么让人家走了,你怎么当人家姐夫的。”孟繁春阴沉着脸,劈头盖脸地训了周天阔一顿。 “你懂什么?这时候是该你烂好心的时候。”周天阔双眼瞪的如铜铃似的瞪着孟繁春怼道。 孟繁春不甘示弱仰着下巴盯着他毫不客气地说道,“我这不叫烂好心,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而你的行为就叫忘恩负义。” “好好好,我忘恩负义,有本事你给养着她啊!”周天阔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口无遮拦地说道。 “你胡说什么?”孟繁春顿时急了眼朝他吼道。 花半枝也没想到他们俩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吵了起来,红肿着双眼看着他们俩赶紧出声道,“你们别吵了,别吵了。我走还不行了。” “不准走!”孟繁春看向花半枝立马说道。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周天阔口不择言地说道。 樊书记给气的太阳穴青筋暴露,差点儿没爆血管,拍着炕桌大喝一声道,“你们两个够了。” 樊校长食指点着他们两个呵斥道,“你看你们两个还有男人该有的样子吗?简直是市井无赖。” “对不起!”孟繁春回过神儿来赶紧道歉道。 “抱歉,我失态了。”周天阔扯开自己领口的扣子,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 这回子周光明也给吓傻了,在花半枝的怀里瑟瑟发抖。 “光明别怕,别怕,娘在这里呢!”花半枝轻轻的摩挲着孩子的后背道,“乖不哭了,就是姨妈不在,你爹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樊书记瞪了他们两人一眼,当着孩子面向什么样子,看把孩子给吓的,语气的柔和地说道,“光明别怕,伯伯是生他们的气,没有生我们光明的气。”安慰着小家伙。 周光明从花半枝怀里探出脑袋眼泪汪汪的看着樊校长,怯生生地说道,“书记伯伯,不要让我娘走好不好,求您了。” “这个……”樊书记犹豫不决地看着他们道。 孟繁春目光看向樊书记说道,“书记,不如让花半枝来我们医院好了,反正医院现在也要扩招了。” “她又不是医生?”周天阔紧锁着眉头看着他说道,实在不希望她留下来。 看见她就提醒着自己身上的污点。 “没人说让她做医生啊!可以做护士。”孟繁春立即怼道,这家伙以前很富有同情心的,今儿怎么了,跟吃了爆仗似的,“周大队长,你不能因为人家是你的小姨子,就带着有色眼镜看人。” “我没有!”周天阔断然地否认道,眼神游移着不敢与孟繁春对视,随即又抬起头看着他道,“护士也要会基础的,不是我看不起她,她认识字吗?” 花半枝低下了头,这样子落在他们三人的眼里,那就是不会呗! 花半枝磨着牙,眼底闪过一丝寒意,周天阔,老娘不搅得你的生活天翻地覆,我就跟你姓。 “不会怎么了?不会可以学,想当初你来的时候,也没有认识多少字。”孟繁春怒视着他道,视线又落在花半枝身上道,“只要花半枝她人不傻不呆,还学不会吗?再说了医院也不是只有医生和护士,打扫卫生,洗被单、纱布、玻璃瓶子不都能干!这些不认字也可以。” 花半枝闻言嘴角直抽抽,这人真不会说话,亏她以为他还体贴呢! 打杂,花半枝可不想大冬天把手泡在冷水里。 “我可以学。”花半枝抬起头红着眼眶,泪水在眼里打转,倔强地看着周天阔不肯落下来。 “书记,可以吗?咱们这里也有扫盲班的。”孟繁春看向了樊书记道。 周光明离开花半枝的怀抱,跪在炕上水汪汪的大眼睛希冀地看着樊书记道,“书记伯伯。” “那就留下吧!”樊书记抬眼别有深意地看着孟繁春道,“小孟我可把人交给你了。” 第20章 不容小觑 “嗯!”孟繁春深邃的双眸看着樊书记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道,他知道该怎么做。 “谢谢。”花半枝眼里含着泪水看着他们诚挚地感激道,坐在炕上的她,双手撑着炕,有些困难地弯腰感谢他们。 “不用谢,接下来要靠你自己的努力了。”樊书记看着她说道,微微眯起双眸突然又道,“小花同志,怎么就走了半年,我们这里离关内很近的。” 花半枝闻言心里一凛,真是片刻都不能放松啊! 花半枝艰难的直起了腰,抬眼看着他老实的交代道,“我们先追到了关外,然后又折回关内。” 樊书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抬眼看着她,语气温和地说道,“真是难为你了,我们才刚从战场上下来,转业到了地方,让你跟着东奔西跑的。” “不会,不会。能找到姐……”花半枝在周天阔的瞪视下故意说道,“能找到姐夫,再辛苦也值得,也对得起我姐的在天之灵。” 樊书记心中的疑惑解的差不多了,目光转向孟繁春道,“对了,小孟,既然小花同志要去医院上班了,给她找些合适的衣物。” “知道了,我会找劳资科登记一下,让后勤准备整套的被褥、服装……等她去医院时,交给她。”孟繁春看着樊书记保证道。 “那好!”樊校长起身道,居高临下地看着花半枝突然说道,“小花同志这北方官话话说的挺流的。”眼底一抹精光一闪而过。 “为了少受一些欺负,跟着当地人学的。”花半枝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紧张地又说道,“学的有些不太像。”声音中带着丝丝乡音。 “小花同志,到了这里就像是到家一样,有困难就说,组织会给你解决的。”樊书记神色和缓地看着她说道。 花半枝闻言眉头暂缓,这算是过了‘初试’了。 “我可不可以要一把剪刀,还有针线。”花半枝眼神怯怯地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地说道,“孩子的衣服太大,我得给他改一改。” “原来是这事啊!简单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来。”孟繁春轻松地笑着说道。 “还有就是我什么时候去医院。”花半枝纯净的目光中带着急切看着他们说道。 “不着急等你病好利索了也不迟。”樊书记语气温和地安抚她道。 “可是我……”花半枝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想说什么啊?”孟繁春好奇地问道。 “小花同志,有什么就说,不需要吞吞吐吐的。”樊书记耐着性子面色柔和地看着她说道。 孟繁春见她手揉搓着棉袄的兜,纠结为难的样子,眼底划过一抹亮光猜测地说道,“是没有钱吗?” 花半枝神色有些难为情地看着他们点了点头,“嗯!” 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办法一路讨饭过来的。 “这简单,劳资科先支一个月的工资给你。”樊书记爽快地说道,“还有什么难处一并说了。” “没了,没了。”花半枝赶紧摆摆手道。 “没了的话那我们就走了。”樊书记站起来道。 周天阔麻溜的站起来,“你们忙,我先走了。”抬脚就朝门口走去,他想走的心已经飞出天外了,只是书记在这里压着他不敢行动而已。 真是没眼看,不用这么迫不及待吧!樊书记看着他的背影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说这小子。 老子等着你碰钉子,再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樊书记的目光看向小家伙,看孩子依偎在花半枝的身上,根本没有注意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爹,心里稍安,打定注意回头和他谈谈。 “我送你们。”花半枝作势要从炕上下来。 “不用,不用,你身体还没好全。”孟繁春看着她双手向下压压道。 “你好好休息,我们走了。”樊书记话落和孟繁春一前一后出了房间。 &*& “娘,太好了,咱们不用分开了。”周光明高兴地拉着花半枝说道,双手微微颤抖地说道,“我好怕你跟娘一样离我而去。” “别叫我娘了,叫我姨妈好了。”花半枝垂眸看着温柔地说道。 “为什么?爹不喜欢我,你也不喜欢我了吗?”周光明盛满喜悦的双眸一下子暗淡了下来,眼眶瞬间又红了。 “不是,不是,你别哭。”花半枝看着他赶紧哄道,耐心的解释道,“光明,我是你的姨妈,不让你叫我娘,是因为我怕你忘了自己的亲娘,我不可能取代你娘的位置,能明白吗?” “娘永远在我心里啊!”周光明不解地眨着眼看着她道,“可你也是我娘啊!我喜欢叫你娘,你跟娘长的好像,这样我觉得娘没走,还在我身边。” 花半枝听明白了,这是拿她做替身了。 “娘,我不可以叫你娘吗?”周光明一脸受伤地看着花半枝道。 那委屈的小可怜的模样,真是让花半枝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好好好,随你。”花半枝无奈地看着他道,眼神中满是宠溺,“真拿你没办法。” 低垂着双眸中,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不但将光明留下了,自己也留下了,算是意外之喜吧! 这年月城里的环境要比乡下好多了,虽然未来教育系统要在运动中遭到重创,但是先有个城里户口,再调动的话选择面也宽广。 &*& 樊书记和孟繁春出了招待所,周天阔已经没有人影了。 此时大雪终于停了,太阳出来了,阳光照在洁白的雪上,折射出七彩斑斓的光。 “小孟,我会安排人去她的老家调查她说的是否属实。在调查她期间,给我看牢了她。”樊书记一脸严肃地边走边说道,与刚才在屋内和蔼可亲判若两人。 “书记,您放心调查期间,我不会让她踏出医院大门的半步。”孟繁春一改刚才的温柔说道,声音冷硬的很。 同情是同情,但该有的纪律和原则可是不会因人而放弃的,他们航空航天学校,不止是培养飞行员,还有许多有关航空航天器材的实验,这都属于机密。 樊书记听着他的保证点点头道,“事情交给你我放心,好了,忙去吧!” “是!”孟繁春朗声应道,“书记,我走了。”话落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回了接待区。 第21章 探究 “咚咚……”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这又是谁?”花半枝看向门口道,“请进。” 孟繁春推门进来,手里拿着针线包和剪刀,“这是你需要的。” “昨儿的事情,光明告诉我了,谢谢你。”花半枝感激地看着他说道,“恕我不能起来道谢了。”说着裹紧了被子。 孟繁春闻言脸刷的一下红了,低垂着头,白皙的脸庞爬上两朵红晕特别的明显。 还挺纯情的,花半枝嘴角微翘浮现一丝笑意。 “孟叔叔好!”周光明小嘴甜甜地叫道。 “你们这样子也没办法去食堂,我去打饭,咱们先吃饭!”孟繁春看着他们俩道,周天阔心心念念的都是夏佩兰,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就更想不到这小姨子了。 “给你添麻烦了。”花半枝不好意思羞赧地说道。 “以后咱们既是同事,又是战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孟繁春看着她笑容暖暖地说道,话落转身离开。 去而复返孟繁春敲敲门,花半枝立马说道,“请进。” 孟繁春用屁股顶开了门,转身端着托盘进来,看着他们母子俩微微一笑,眸子微暖道,“我打早饭过来了。”说着将早饭摆在了八仙桌上。 花半枝看着他微微点头,乖巧地说道,“谢谢。” “我想洗漱一下,可以吗?”花半枝清澈灵动的双眸看着他询问道。 孟繁春闻言一怔,随即忙点头道,“当然可以了!”黝黑的眸子张望了一下,来的时候他们可是孑然一身,想洗漱根本没有牙刷、毛巾。 花半枝琥珀色的双眸轻轻流转,看了下屋里的东西,有暖瓶、脸盆、茶缸、毛巾凑合用吧! 花半枝于是撑着身体下炕,穿着单薄的露着脚趾头的布鞋站了起来,看向周光明道,“光明,我们去洗脸。” “哦!”周光明手脚并用的爬了过来。 “你等一下。”孟繁春看着周光明身上的棉袄如裙子似的说道,“我去打些凉水,暖瓶里有热水,你们好洗脸。” “这怎么好意思,太麻烦你了。”花半枝纤长的眼睫眨了眨,澄澈如秋水般的双眸满是感激地看着他道。 “不麻烦,随手的事情。”孟繁春看着周光明催促道,“快上去,盖上被子。”昨儿真是太粗心了,也不知道冻着了没。 话落孟繁春走到门口拿着脸盆架子上的脸盆,又拿着八仙桌上的茶缸就出了房间。 再回来时,孟繁春端着脸盆,脸盆里浅浅的凉水,茶缸里是半茶缸凉水,放在脸盆里半飘着摇摇晃晃的,好在茶缸里的水没有撒出来,脸盆里的水也没有灌进茶缸里。 孟繁春将脸盆放在脸盆架子上,茶缸拿出来,走到八仙桌旁,将另一个倒扣的茶缸正过来,倒入凉水。 然后提着八仙桌上的暖瓶,将两个茶缸里倒入热水,兑成温水。 又拿着暖瓶走到脸盆架子旁,倒入热水,伸手试试水温, 花半枝眼眸轻轻晃了晃,还挺体贴细心的。 孟繁春看着他们母子俩道,“快过来洗洗,不然一会儿饭凉了。” 花半枝体力稍微恢复了些,漱口,洗脸。 孟繁春则抱着周光明洗脸漱口,然后把饭摆在了炕桌上,炕上暖和。 花半枝看着碗里黄色的粥,看起来挺好喝的,饥肠辘辘的,她是真的饿了。 花半枝端起来就喝了一口,“嗯……”杏眼圆瞪,我的妈呀!这是什么粥,这么拉嗓子,真难喝。 当着他们的面,花半枝也不敢将嘴里的粥吐出来,只好抻着脖子给咽了下去。 她又放下碗,拿起了馒头咬了一口,黏答答的,粘牙,口感特别的不好。 “娘,快吃啊!很好吃的。”周光明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她嘟囔道。 “嘴里有东西不要说话。”花半枝抬眼看着周光明温柔地说道。 “嗯!”周光明点点头将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端起碗吸溜一声,喝了一口粥。 “吃饭不要发出声音。”花半枝轻蹙着眉头看着他说道。 “哦!”周光明小口小口的喝粥,尽量的不发出声音。 孟繁春看着他们母子俩,黑眸闪了闪,尤其是花半枝从见面到现在举手投足间没有一点儿乡下出来的影子,言语中像是受过良好的教养。 这明显有问题啊!从周天阔那个莽夫身上就可以看出,家里的家风如何? 孟繁春幽深如古井般无波的双眸看着花半枝的眼神充满了探究。 对方如此直白的眼神,花半枝能不感觉到吗?不就是怀疑她的行为举止与村妞的人设不符吗? 花半枝敢于这么做,是因为她能自圆其说,她可不敢小看全民皆兵,个个都是朝阳群众,他们的侦查能力,祖宗八代都能给你扒出来。 所以真真假假中,才会令人信服。 花半枝没有能力改变世界,那么就要尽可能去适应尊重其规则。 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没有狠的资本,没有滚的能力,就只能是忍了。 至于忍耐的限度,取决于花半枝未来学习的态度。这种无力感,真是让人捉急,头秃。 既然回来就没打算再和周天阔扯上‘关系’,他们之间的关系只会定位在姐夫与小姨子。 当然这还要看人家周天阔愿不愿意,现在自己又不用吃他家的米,就不用看他的脸色过活了。 花半枝真不想吃炕桌上的馒头与粥,实在太难以下咽了。 可是又不能不吃,对于一个长期忍饥挨饿的人来说,这就是珍馐美味,花半枝不但要吃,还得吃的喷香。 这可难为死了花半枝,很久不曾难为自己了。 怎么样才能吃得香呢?花半枝眼角余光瞥着了周光明,看着他吃饭的模样,傻乎乎的学了起来。 孟繁春看着他们母子俩一模一样狼吞虎咽的样子,真是饿坏了,却不觉得粗鲁,反倒可爱的紧。 还真不愧是‘母子’。 “慢点吃,别噎着了。”孟繁春看着他们眼神温柔地说道,“不够的话,我在给你们拿。” 花半枝抻着脖子,将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忙不迭地说道,“够了,够了。”语气可辩的急切。 天知道手中的馒头都是囫囵吞枣似的咽下去的,根本不敢尝味道。 再来!还不要老命了。 “那光明呢?够吃吗?”孟繁春目光温柔地看着周光明道。 “叔叔,我也够了。”周光明重重地点头道。 三人吃完了饭,孟繁春将碗筷送了回食堂,回来后告诉花半枝他们道,“我要回医院工作,这里的兵哥哥回照顾你们三餐的。” “这怎么好意思?”花半枝低垂着眼睑不好意思道。 “别逞强,身体要紧。”孟繁春语气严厉地说道。 “谢谢!”花半枝抬眼看着他诚挚地说道。 “好了,我走了。”孟繁春看着他们俩道。 “孟叔叔再见!”周光明乖巧地朝孟繁春挥挥手道。 “再见,你乖乖的。”孟繁春冲他也挥挥手,朝花半枝点点头后转身离开。 第22章 恶毒女配角 房间里就剩下花半枝和周光明两人,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娘,外面的雪好大,我想出去玩儿。”周光明一脸向往地看着窗外双眸放光道,“咱家的雪没有这么大。” “不怕冷吗?鞋子会踩湿的。”花半枝微微低头,漂亮的眼睛看着他说道,“应该说我们没有鞋子。” “那算了。”周光明摇摇头眸底闪过一丝失望道。 大雪对吃穿不愁的人来说,可以尽情的玩耍。 对于衣不蔽体的花半枝他们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想玩儿的话,以后是机会,这地方见到雪太容易了。”花半枝言语温柔地安抚他道。 “嗯!”周光明乖巧地点点头道。 “再说了,棉裤还没改呢?”花半枝看向周光明道,“来,光明,把棉裤给我。”指着棉裤看着他道。 “娘,现在就做啊!”周光明爬过去,将棉裤拿给花半枝。 “不改的话,我们光明就要光屁股了。”花半枝拍着他的小屁股调侃道。 “娘!”周光明捂着自己的屁股羞红了脸道。 “我们光明也是大孩子了。”花半枝看着他扭捏的样子,不厚道的笑了道,随即笑了笑道,“我现在把这个棉裤给你拆了。” 花半枝看着放在眼前的剪刀,却怎么也拿不起来,刚才耗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花半枝捏了捏手中的棉裤,对于这些缝纫活儿,可以说驾轻就熟。 前世缺衣少食,衣服大都是家庭妇女自己的做的,这是每个女人基本功。 只是现在?花半枝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娘,您看什么呢?”周光明看着迟迟没有动作的她好奇地问道。 “哦!没什么?”花半枝抬眼看着他微微摇头道。 其实她心底却满是疑惑,前世她可是撒泼打滚耍赖才留下来,今儿怎么缺少程序,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还让樊书记押着周天阔同意了。 樊书记和孟繁春肉眼可见的同情她,真是见鬼了。 到底哪里出错了,花半枝看向了周光明。 “娘问你,昨儿你都见了什么人,说了些什么?”花半枝眼神温柔地看着他轻声细语地说道。 周光明闻言眨眨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想了想道,“昨儿爹来了,问了问咱家的情况后黑着脸就走了。而孟叔叔来给您又是打针,又是扎针的。” “扎针?”花半枝闻言清澈的双眸一下子幽深了起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手背在了后面,轻抚着自己的后背,背上可是鞭痕累累。 这就难怪那样问了,同情心泛滥了。 起来后精神高度集中,话赶话的让花半枝有些蒙,有些事也没来得及细想。 花半枝轻蹙了下眉头,这与前世不同,前世她就被扔在炕上,喂了普通的土霉素和退烧药,硬生生的扛了三天,才清醒了。 这一次又是打针,又是扎针的,小家伙聪明还记住了堪比黄金的药品盘尼西林。 花半枝在心里冷笑一声,怎么良心发现? 肯定不是周天阔,他躲还来不及呢! 算了不想了,不管如何目的达到了。 留下来是第一步,城乡差异太大,有机会留在城里,她可不想回乡下面朝黄土背朝天。 既然重新回来,自己现在又是童养媳的身份,那么结婚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男人没有人愿意娶一个结过婚的女人。 她也乐的自在,以她根正苗红的出身,在政治上是安全的。她也没那么大的野心,就这么平平安安的活着挺好的,可算是能停下脚步歇歇了。 现在嘛!争取在扫盲班顺利毕业,这样就不会打杂了。从事脑力劳动坐办公室,一杯茶一张报纸看半天,咱也提前过过闲适的养老生活。 &*& 花半枝在出身上说的基本属实的,这方面可不敢撒谎,更不敢小看现在的人明察暗访。不但将你的社会关系调查清楚,还能将你的祖宗八代给查的清清楚楚。 花半枝轻叹一声,时间还真是一个好东西,久到前缘尽勾销,忘却一切。 那些被埋藏在心底深处的记忆,因为看见熟识的人又鲜明了起来。 想起前世的花半枝拿的可是妥妥恶毒的女配角剧本。 前世她跟着姐姐花银莲带着外甥周光明千里寻夫,从关内一路找到了关外又折回了关内。不料刚出了关外,姐姐一病再也没起来。 搜刮了身上的所有的钱财,安葬了姐姐,带着外甥一路讨饭,受尽了欺辱好几次差点儿命丧黄泉,九死一生找到了周天阔现在的航空航天大学。 天降大雪,饥寒交迫的花半枝强撑着一口气带着孩子找到了他也病倒了。 在醒来已是三天后,还没从喜悦中醒来的花半枝,就被他要另娶新欢的消息给砸蒙了。有后妈就有后爹,他们能善待陌生的周光明,绝不能让他们结婚。 姐姐在他家当牛做马那么多年,为他生儿育女,孝敬公婆。他进城了、当官了,就要抛弃老婆孩子,哪有这样的美事。 他个混蛋玩意儿,他不是人,就是家里的阿猫阿狗的也不能这么想扔就扔了。 前世的花半枝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女人,认为嫁人是唯一的出路,是一个以男人为天的女人。 她就隐瞒了身份,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撒泼耍赖的本事,嫁给了周天阔,也可以照顾周光明。 结果可想而知,花半枝搅合了人家的好事,死皮赖脸的嫁给他,能有好果子吃。 周天阔看自己那是脸不是不脸,鼻子不是鼻子的,赤果果的冷暴力。 然而在两人圆房后,炕上的落红,让花半枝假冒的事情败露了。 冷暴力升级为‘热暴力’,周天阔嚷嚷着要离婚。 可是木已成舟,而且他心中的朱砂痣已经嫁给别人了。 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到了花半枝的身上,两人开始了分居生活,他宁可住军营也不回家。 对于唯一的儿子直接送到了学校住宿,如此刁蛮粗俗的女人,不配教养他的儿子。 而花半枝乡下出来的一个见识浅薄的女人,如所有的女人一样,犯了很多女人都会犯的错误,那就是嫉恨周天阔心中的朱砂痣,不断的找她的麻烦。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回来,当然两人免不了一场‘战争’,当然是花半枝单方面的战争。 当一个人厌恶的都不愿意跟你说话,何来战争呢! 第23章 前尘往事 作天作地花半枝只换来两人之间的鸿沟越来越大。 后来周天阔在飞行训练中,不慎受伤,花半枝尽心尽力的伺候让两人的关系得到了缓和。 女人都是贪心的,想取代他心中的朱砂痣,结果更加的惨! 两人的关系跌到了冰点,吃一堑长一智,花半枝改变了策略,开始认真的学习,提升自己,他不是喜欢他心中的朱砂痣吗? 结果东施效颦的后果是徒惹笑料而已。 自我厌弃之后,又走上作死的道路,周天阔为了他的心中朱砂痣,直接釜底抽薪。一纸调令,带着她下到偏远的民航机场工作,条件艰苦不说,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想作死都没人看。 造成的结果就是花半枝独自一人独守空荡荡的房子,差点儿把自己给逼疯了。 活了半辈子自己如跳梁小丑般蹦跶,仿佛是一场笑话一样。 这一场婚姻换来的是花半枝千疮百孔的心,感情失意,人生总得找点儿寄托,这样才活的下去。 感情花半枝没有勇气再尝试,而且别看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如泼妇似的。她骨子里是很传统的女人,那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从一而终。 半生教训让花半枝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荣辱都寄托在了男人的身上,所以她对周天阔怎么吵,怎么闹,都不敢将家务事摊在领导的面前。 在这点儿上她的头脑还是有着清醒的认知的。 所以花半枝将精神寄托在了‘工作’上,可是她一个乡下出来的,斗大的字不识半口袋,睁眼瞎子一个。 从头来学何等的难,顶着别人嘲笑的目光,从扫盲开始。 那时候恰逢运动,知识越多越倒霉,这样偏远机场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 而且周天阔当时是一把手,作为他的爱人还是有好处的。 花半枝提供他们庇护,他们则教她这个愚笨的学生。 花半枝不带目的的,什么都学,对于知识是来者不拒,因为她也不知道哪个是好的。 政治、经济、军事、历史、哲学、医学,传统文学,甚至四书五经……花半枝反正有什么学什么。 徜徉在书海中的花半枝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才知道了她许多从前闹不明白,弄不懂的道理。 不论是民国还是解放之初,在这个新旧交替的年代,礼乐崩坏得厉害。有守旧制三妻四妾的,也有有妇之夫奉新制的。 抛妻弃子,抛弃家庭,结婚的对象得一个比一个小,堂而皇之的嫌弃老家原配还美其名曰反对包办婚姻,打破封建礼数,追求爱情自由…… 那些个所谓进步的文人嘴脸才叫恶心更叫人呕气。那年代的牛鬼蛇神们,活着就是折腾,活着就是矫情…… 胜利了,解放了,升官了,换老婆了!这就是那个时代。因为革命,破除封建所谓糟粕,没有人愿意考虑乡下老婆受了一辈子苦!护士,大学生,文工团都是那些人最喜欢的对象。 封建时代有家族理法,许多人不敢明目张胆换老婆,可是现在嘛!就没有这种忌讳了,都革命了嘛! 尽管花半枝恪守妇道,孝敬公婆,作为妻子她做自己能做的一切,然而乡下出身就是原罪,没知识、没文化,就可以轻飘飘的将她的一切抹杀。欺骗更是罪加一等,从根子上就错了,所以连抱怨机会都没有,自己做下的,跪着也要走完。 花半枝有理都没地儿说,在外面乱七八糟的时候,她就这样度过了那个年代。 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十多年下来花半枝气质大变,却挡不住时间流逝,人老了,也没力气折腾了。 同样的周天阔感情失意,醉心于事业,根正苗红的他,官运亨通。改开后更是平步青云,更是步步高升。 两人迎来了难得的和谐的时光,也只是相敬如冰。 然而一件事让两人彻底的‘决裂’了。 花半枝嫁给周天阔多年都没有孩子,为此她内心是愧疚的,甚至自卑,在周天阔面前是抬不起头来的。 可是在知道周天阔故意做了手术,就因为他心中的朱砂痣是因为她流产的。所以就这样惩罚自己,只能说周天阔够狠。 妥妥的小说男主角的既视感,而她就是那该死的恶毒女配角。 这件事的打击让花半枝如抽了灵魂似的,大病了一场,去了半条命。 该恨吗?恨谁?恨他?还是恨自己,用了几乎一辈子的时间花半枝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离婚?他们俩已经是‘模范夫妻’,而他周天阔则是舍小家为大家的典范。位高权重的周天阔,组织也不许离婚。 两人就这么相敬如冰,继续着过着各自的生活。 花半枝关闭心门,拒绝任何人,今非昔比,内心强大的她,不需要别人的可怜、同情。 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孤独终老,以为人死一了百了,谁知道自己却进入六道轮回里三恶道之中的地狱道。 这一道应该是最悲惨的一道轮回,只要是投入到地狱道的人,就要经历百般折磨,直到抵消罪孽,才会再次进入其它几道轮回。 想她花半枝也没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又不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权势滔天之人,罪孽深重,怎么就坠入地狱道。 想不明白,也没有时间给她想明白。 灵魂如老妪一般,苍白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没想到被扔到了地狱,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 那是分分钟沦为恶灵的盘中餐,就只有以念力奋力拼杀,失败则魂飞魄散,永不得超生。 花半枝根本就无所畏惧,魂飞魄散也好,做人太累了,可是也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凭什么? 入了地狱才知道世间之事所受的简直不值得一提,脱胎换骨比轮回苦多了。 此时的花半枝断情绝爱,心志早已因为入世被千锤百炼,磨砺成铁。 虽然武力值为零,然而以意念力搏杀,还是可以拼一拼的。 见识了人性之恶,之毒,这些恶灵在花半枝的眼里反而是可爱的。 摸清了规则后意念力强大花半枝反而活了下来,阴错阳差的踏上魔修的道路,匍匐前进从底层一步步爬起来,其中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第24章 闭门羹 花半枝这一辈子活的就够憋屈了,如一场笑话似的,没想到死了也不让人安生。 魔道是一种历来被人们所误解的,与传统道法所不同的另类处事求道之途。 魔道并不是说就是邪恶之道,而恰恰相反,魔道的修行与道教和佛教虽然不同,但是殊途同归,道家讲究顺应自然,即人们所常说的道法自然,佛讲求超脱轮回,而魔道讲的自在由我,是一种不受世俗伦理与轮回所限,放荡不羁的超脱轮回的处事方式。 一种处世求道之途,为人所误解,其实他和道佛也是殊途同归的,道讲天人合一,佛讲超脱轮回,魔讲自在由我。 不知道吃了多少的罪,受了多少的苦,最后花半枝强大到可以为所欲为,只是没想到,一朝又回到了解放前, “娘!想什么呢?”周光明看着愣神的花半枝问道。 “哦!没什么?”花半枝双眸恢复清明,微微摇头道。 花半枝看向周光明的眼光很复杂,前世她和周天阔作为父母都不称职,她全部心思放在周天阔身上追着他跑,而周天阔忙着追悼他心里的朱砂痣,两人都没有心思也无暇顾及他。 没有长歪,真是多亏了他本性善良,也是姐姐教得好。 花半枝闭了闭眼睛,能感觉到体内微弱的魔力反应。这算是顺应天意,辛辛苦苦几辈子,又得重来。 这算什么?又回来了。花半枝嘴角泛起一抹苦涩且又释然的笑意。 要不是花半枝定力坚强,早拍起桌子骂娘了,老天不带这么玩人的。 这点儿魔力也只是比,刚坠入魔道强些吧! 还好,还好,有总比没有好,花半枝也只能这般安慰自己,虽然沮丧的令人想哭。 一切还可以重新练起来,从剩下的些许魔力看还是非常有希望的,没有全部夺走。 习惯了力量在手,她不想把自己的命运再次寄托在别人身上。 以她对魔道的了解,根本不用在像以前摸着石头过河,功法都在脑子里,这样少走多少的弯路。 只要刻苦修炼,时候到了,水到渠成随时可以进阶。况且老天还不算刻薄,自己修炼的乾坤戒还在。 刚才靠着意志力强撑下来的花半枝此时连拿剪刀的力气都没有。 双手费劲巴力的掐着指决,让身上有了些许力气。 花半枝拿着剪刀开始拆棉裤。 俭省的花半枝将棉裤的线,都拆的完完整整的,可以在二次利用。 “咚咚……”敲门声响了起来。 “请进。”花半枝看向门口提高声音道。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招待员,看着花半枝道,“你好,这是孟医生让我送来的。”说着将手里两双新的翻毛棉靴放在了炕上。 “谢谢,麻烦你了。”花半枝看着他微微一笑道。 “不麻烦。”招待员腼腆地说道,“我去拿点儿柴火过来。”说着退了出去,拿了些柴火扔进了灶膛里,将炕烧的热热的。 花半枝是再三感谢兵哥哥的热心,目送招待员离开。 “娘是鞋耶!”周光明飞扑这将鞋子拿了过来,“孟叔叔人真好,咱们缺什么就给咱送来什么?”说着穿在脚上,“这也太大了吧!” 花半枝看着穿在他脚上如船的鞋,摇头失笑道,“这是最小号的,没有适合你的鞋,先凑合着穿吧!等我好了,给你做棉鞋。” “也只有这样了。”周光明笑了笑道,“这鞋好暖和。”小家伙趿拉着鞋在炕上走来走去的,脸上美滋滋的。 花半枝嘴角噙满笑意看着周光明,心里想着赶紧好起来,一无所有的她得先将生活必须品置办起来。 没钱预支工资也得置办起来,手使的东西耽搁不得。 花半枝感觉手指有力气了,低头继续拆棉裤。刚开始有些生疏,后来越来越熟练。 &*& 周天阔出了招待所,厚厚的大雪也挡不住一路狂奔的跑到了教务处。 周天阔推开门激动地叫道,“佩兰!” 夏佩兰听见熟悉的声音,抬起脸,精致的脸拉了下来,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来干什么?”指着房门道,“出去,我不愿意再看见你。” “你连生气都那么好看。”周天阔眼神盛满深情地看着她道,疾步走道办公桌前道,“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夏佩兰眉心一跳,阴阳怪气地说道,“是!好消息,恭喜你们一家三口团聚了。” “还生气呢!”周天阔垂眸看着她兴奋地说道,“那女的不是我媳妇儿。” “不是!”夏佩兰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喜悦,狐疑地看着他又道,“真的?你不会是来骗我的吧?” “没骗你真的。我和樊校长今儿去见她了,她自己说的,她不是我媳妇儿。”周天阔高兴地忘乎所以道,“佩兰我们后天结婚好吗?” 夏佩兰闻言敏锐的发现这话有问题,到底是什么呢?随即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神色,思索了片刻,一抹精光从眼底闪过,“那孩子呢?孩子是谁的?” “嘎!”周天阔的笑脸一下子裂成了碎片。 夏佩兰看他的脸色煞白,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媳妇儿不是真的,那孩子就是真的了。 夏佩兰腾的一下站起来道,“你这个骗子!”食指怒指着房门娇斥道,“你给我出去,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佩兰你听我解释,这孩子我跟本就不知道?”周天阔着急地抓着她的胳膊急于辩解道,刚才还觉得孩子可爱的他,立马又将孩子给扔一边儿了。 “不知道,你结婚了,你都有老婆了,孩子怎么来的你会知道,骗鬼去吧!”夏佩兰气的浑身发抖挥开他的手道,“别碰我!” “佩兰,佩兰,孩子的妈已经死了,我们之间没有阻碍了。”周天阔急切地解释道。 夏佩兰闻言更加的心寒,看着他的眼神都透着冰冷,使尽全力直接推着他道,“你走,你走,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了。” “佩兰,佩兰。”周天阔也不敢有大幅度的动作,怕伤着她了,“那咱们的后天的婚礼呢?” “你还敢提婚礼?”夏佩兰气直接踹了他一脚。 第25章 苦闷 夏佩兰这一脚正巧踹在周天阔的小腿胫骨上,尽管穿的棉衣,打着绑腿,还是疼的他龇牙咧嘴的。 “我们之间不会有婚礼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嫁给你这个骗子的。”夏佩兰一双明亮的眼睛怒视着他朝他吼道,双手使劲儿将他给推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门口的雪虽然被铲了,可是由于靠近房子,有雪化了的迹象,冻成了冰。 周天阔猝不及防砰的一下向后摔了四脚朝天,“哎呀!” 关上房门的夏佩兰瞪着房门,气的握紧拳头浑身的颤抖,‘骗子,大骗子。我才不会心疼你。’听见外面砰的一声,又听见他哎呀一声惨叫,担心地跑到窗户边,透过玻璃望过去,看着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他给吓了一跳。 夏佩兰着急地跑了两步冲到房门前,握着门把手,却停了下来。 ‘不能心软!’夏佩兰拧着眉头手握了握门把手。 周天阔躺在地上不见门打开,自己翻身爬了起来,扶着腰,“哎哟,哎哟……”眼神希冀地看着房门,哎哟了半天,房门没有打开,眼神暗淡了下来。 周天阔扶着腰,一瘸一拐的走了。 夏佩兰听见他夸张的声音,就知道是在骗人,更加气愤,大骗子。 走到窗户前,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后背也脏兮兮的,眼底又闪过一丝心疼,冷冷地又道,“活该!”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娇嗔。 此时心慌意乱的周天阔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本以为所谓的媳妇儿没了,就应该是乌云散尽,阳光明媚了,怎么反而更加阴沉沉的了。 到底哪里出错了?百思不得其解,周天阔只好去找樊校长。 樊书记一看见他那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碰钉子了吧!” “您怎么知道的?”周天阔惊讶地说道。 “你满脸都写着呢!还用猜啊!”樊书记看着狼狈的他冷哼一声道。 “书记您帮帮我。”周天阔可怜兮兮地说道,“求您了。” “不帮!”樊书记食指点着他道,“就你这样就活该打光棍。” “那婚礼怎么办?”周天阔满脸委屈地说道。 到现在居然只想着婚礼,“唉……”樊书记看着他带着重新审视的目光,“你回去,想清楚了再来,不然我不会批准你和夏佩兰同志的婚礼的。” “啊!”周天阔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说道,“书记您不能这样?” “我能!”樊书记看着他轻飘飘地说道,“你可以试试?”态度坚决,“你出去吧!不要打扰我工作。”直接将周天阔给轰了出去。 被赶出来的周天阔傻傻的站在门外,空中阳光都不能让他的心情好起来。 怎么会这样?他想不明白,佩兰这样,怎么连校长也这样。不是该雨过天晴吗?烦躁的挠挠头。 周天阔心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闷头乱转。 正在铲雪的林希言看着从身边走过的人,一抬眼,“周天阔你干什么?赶紧过来铲雪。” “哦!”周天阔停下脚步看着大家都在铲雪,咬了咬牙,去到路边拿起一把铁锹,闷头铲雪,仿佛把心中所有的憋屈都发泄在了铲雪上了。 林希言弯腰铲了一会儿停下来抬眼看着铲雪超出自己一大截的周天阔,“这家伙铲那么使劲儿干什么?跟发疯似的。” 周天阔出了一身的汗,直接将身上的棉袄脱了,黑着脸扔在了路边的树杈上。 卷起绒衣袖子,周天阔拿着铁锹继续铲,那股子猛劲儿,狠劲儿,真是把大家伙吓一跳,纷纷胡思乱想了起来。 一上午在铲雪时间中度过,周天阔给气的连早饭都忘了吃了。 中午周天阔从食堂打饭回来,他端着两个碗踢开了林希言的宿舍大门。 林希言看着粗鲁的他轻蹙了下眉头,语气却温和道,“你斯文一些可以吗?” 周天阔脚后跟轻轻一磕,关上了房门,双手端着两个搪瓷大碗,“你看我的手都占着,没办法。”无辜地看着他,走过去将碗放到了炕桌上,一欠身就要坐。 “等一下!把垫子拿过来。”林希言指着炕尾放的垫子说道。 “我这屁股又不脏,非得让我拿着垫子坐下来。”周天阔还是听话的将垫子拿了过来,一欠身坐在了上边,嘟囔道,“认识你这么多年还是那么穷讲究,打仗的时候也没见你这般,那战壕里灰扑扑的,你不还是老老实实的趴下。” “那不一样。”林希言眼神温和语气柔和地说道,“我是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讲究,算了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拿起筷子道,“吃饭。”白皙的修长的手指将馒头掰下一小块,慢慢的放进嘴里,轻轻的咀嚼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哎!看你吃饭真是难受。”周天阔看着他微微摇头道,“馒头就是要啃着吃。”话落嗷呜咬了一大口。 林希言黑曜石般的双眸看着他无语的摇摇头,他这辈子就这样了,怎么教都改不了了。 周天阔看着他夹了一片清炒土豆放进嘴里,那磨蹭样,真是性子急的能急死。 周天阔唏哩呼噜的将碗里的菜和馒头吃了个精光,下炕,拿着暖水瓶往菜碗里倒了些热水。 周天阔放下暖瓶回头,就看着他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错了,可是咸汤好喝,而且这样刷碗的时候好刷。” “就你歪理多。”林希言声音低沉浑厚道,低头继续吃饭。 周天阔看着他烦躁地说道,“老林现在证明那个女的不是我媳妇。” “哦!”林希言眉峰轻挑一下,继续慢条斯理的吃饭。 他习惯于食不言寝不语,但是在周天阔,不应该说整个校区的人都不管用,好脾气的他也只能听之任之。 “她是她的妹妹,而她已经没了,差点儿认错了。”周天阔拍着胸脯说道,一脸的心有余悸,“当时樊书记都说服我娶她了。” “说服?”林希言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 被林希言那清澈幽静的目光看着,有种被看穿窘迫,周天阔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好吧!好吧!是樊书记威胁我,如果不娶的话,就让我卷铺盖卷滚蛋。你是知道我的,宁可这辈子打光棍都不能离开飞机。战斗机开不了,也只能开民航的飞机了。谁知道柳暗花明又一村,真是老天爷都帮我。”庆幸地拍着自己的胸口。 第26章 兔死狐悲 周天阔滔滔不绝的叙说着自己是如何带着‘忍辱负重、视死如归’的心情,决定下地狱的。结果峰回路转,自己的心情又飙升到了天堂。 林希言眉头都不带皱的将饭菜按照自己的节奏吃完,将筷子放在了空碗旁边。 “既然这样,你干嘛赖在我这里?”林希言抬眼看着他不明白的问道。 此话一出,周天阔如霜打的茄子似的一下子就蔫了,扯了扯领口,扣子给扯开了,端起桌上的碗使劲儿的灌了一大口水,“老林,我不明白了,明明我和夏佩兰之间没有阻碍了,为什么她不答应嫁给我。还大骂我是骗子。”垂头丧气的他,一脸委屈。 “你呀!我没想到你对男女感情方面这么粗浅。骂你骗子都是轻的。”林希言闭了闭眼无奈地看着他道,“你是战斗英雄不错,可你在男女感情上真是跟笨蛋一样。” “我怎么笨了,看中目标,快速有效的拿下。”周天阔虎目一瞪不服气地说道,“哪儿像你快三十的人也没……” 在林希言那清澈超级无辜的视线中,周天阔的话再也说不下去,气哼哼地说道,“阴险!又用这招儿。” “你还有心情说我,在夏佩兰同志那里结结实实的吃了闭门羹了吧!”林希言茶色清亮的双眸凝视着他道。 “唉……”周天阔如针扎了气球似的瘪了,烦躁地看着他道,“为什么?我们佩兰之间的阻碍没了,她却反而不嫁给我了。”满眼都是不解,厚实粗糙的大手烦躁地扒拉扒拉自己的脑袋。 “你确实骗了人家啊!明明家里有媳妇儿的。”林希言实事求是地说道,声音温润有力。 “你到底站在谁的一边的。”周天阔不服气地说道。 “实话不让人说吗?”林希言挑眉乖乖地说道,“那我不说了。” “别别,说说,旁观者清,你帮我分析、分析。”周天阔看着他赶紧说道,祈求地看着他道,“拜托了,小弟的幸福就看你的了。我现在真的六神无主了。” “对于骗子这事,你确实有错。”林希言清澈如湛蓝天空般的眸光看着他道,“别辩解。” “哎!我不是辩解,我是真把这档子事给忘了。”周天阔非常坦诚地说道,“我打心眼儿里就没有觉得她是我妻子。” “你承不承认没有关系,事实摆着呢!”林希言语气温和慢条斯理地说道。 “那你说我现在怎么办?”周天阔看着他虚心地求教道。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林希言星眸微转凝视着他道。 “行,既然事实摆着,赖不掉,我承认错误,求得佩兰的原谅。”周天阔咬着牙,狠心地说道,眼底闪过一丝愤怒又道,“这样佩兰就会答应嫁给我了。” “难!”林希言抬眼看着他声音低沉有力地说道,“寒心,有种物伤其类的感觉。”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周天阔眨眨困惑地双眸看着他道,“说明白点儿。” “兔死狐悲。”林希言抿了抿唇,十指交握,放在炕桌上,清澈的双眸之中荡漾开了一丝光芒地看着他道,“怎么说呢?你对死去的前妻没有一点儿悲伤之意,甚至欢天喜地的只想着结婚,没有一点儿恻隐之心,让夏佩兰同志感觉心冷硬的可怕。” “喂,那是父母包办的婚姻,我恨不得甩掉,怎么可能有感情。”周天阔没好气地说道,拧着眉头道,“这是什么鬼想法?说句不好听的,我要心心念念地惦记着别人,佩兰指定跟我翻脸。这话让你说的,我好像惦记不惦记都是错!” “所以她们是女人,我们是男人。”林希言温柔地一笑道。 “什么意思?”周天阔满眼迷糊地看着他道。 “脑子里想的不一样。”林希言食指轻轻地点点自己的脑袋,眼眸带笑,笑容里带着温柔的气息。 周天阔沉吟了一下,抬眼看着他道,“这么理解,现在佩兰站在女人的角度考虑问题,而不是以我的革命伴侣身份来看待问题对吧!” “对!”林希言双眉轻扬,瞳仁灵动,微微一笑道,竖起食指道,“你们之间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收敛起脸上的笑意严肃地说道,“孩子!你肯定没在夏佩兰同志面前提孩子。” 周天阔心虚的低下了头,懦懦地辩解道,“我现在都没有真实的感觉。你能想象突然冒出这么大一个孩子叫你爹的感觉吗?” “无论怎样,孩子存在,你就必须强制自己接受这个事实。”林希言黑亮的眸子轻轻转动着,“综上所述,你在所有的问题没有解决的情况下,脑子里还想着结婚。是个女的,只要头脑还保存着一丝理智都不会稀里糊涂的嫁给你。”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周天阔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道,“帮帮忙!” “这我可帮不了你。”林希言摆摆手道,“也不能帮你,我分析问题的所在,而如何解答就看你的诚意。” 在这件事上,夏佩兰的表现倒是出乎他的意外,其实这样很好,问题现实摆着呢!而不是掩耳盗铃般的视而不见。 稀里糊涂的结婚当矛盾积累到一定程度爆发,到时候惨的就是眼前的你了。 “你不走吗?”林希言眼神温润地看着他说道。 “你要干什么去?”周天阔端起碗,咕咚咕咚将水一饮而尽。 “上课时间到了。”林希言抬起手腕,指指自己的表说道。 “哦!新学员还没来呢!咱还没有正式开课。”周天阔将两个碗摞起来,下炕穿上鞋。 “那还有老学员呢!”林希言不紧不慢地说道,“为了赶进度,许多讲的很粗略。” “知道了,知道了你是飞行学院的院长,我走了。”周天阔端着碗朝外走去,忽然回头又道,“老林谢谢了。” 林希言又明又亮的双眸看着他笑了笑道,“不客气,赶紧走吧!” 周天阔转身离开,与来时垂头丧气相比,这一回是踌躇满志,信心百倍。 林希言将碗摞起来,起身将垫子放到炕尾,又将炕桌擦了擦。 穿上衣服,带着厚厚的军帽,拿着空碗去了水房,洗涮后,回到宿舍,摆放整齐。 林希言拿着平时常用的搪瓷茶缸,倒了大半杯热水,拿上讲义,才去了教室。 第27章 害怕 孟繁春在医院给花半枝先办好的一些简单的工作手续,并且提前预支的工资与饭票,送到了花半枝的手里。 孟繁春坐在炕沿上,脸色柔和地看着她说道,“你的工作已经安排好了刷瓶子,等你病好了就上工,工资每个月暂定十五块。扫盲班毕业,成绩优异换了岗位的话每个月二十一,明白吗?” 花半枝闻言看着他笑着感激道,“谢谢,我明白,我会好好学习的。”笑容如窗外的阳光一般灿烂。 孟繁春看着她如冰雪融化般的笑容,平平无奇的脸灵动鲜活了起来。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那个,我问一下,这里有澡堂子吗?”花半枝半垂着眼睑,怯生生地问道。 必须得洗澡,花半枝感觉现在身上都快馊了,也幸亏是冬天,不然这泔水味儿能熏死个人。如果不是体内魔力不够,她真想现在就念个咒语清洁一下自己和光明。 孟繁春闻言点点头道,“有!” “要多少钱?”花半枝又追问道。 “不要钱。”孟繁春看向周光明道,“光明也可以跟娘一起去洗澡了,高不高兴。” “好啊!好啊!”周光明立马点头道。 “呃……”花半枝出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孩子大了进女澡堂不合适,而眼前的男人带着光明洗澡更不合适,看来得让小家伙学会自己洗澡。 “你想说什么?”孟繁春抬眼疑惑地看着她道。 “没什么?”花半枝微微摇头道。 不要钱,那太棒了,岂不是可以天天洗了,花半枝脸上的笑容止不住。 孟繁春目光落在花半枝身上平和地看着她道,“如果你想去澡堂子的话,我建议你病好再说。别在冻着了。” “谢谢。”花半枝真诚地说道。 孟繁春看了看正在改棉裤的花半枝,视线又落在了周光明身上道,“光明,等衣服改好了,就可以出门了。” “是!”周光明甜甜的一笑道。 “好了,你们忙吧!我走了。”孟繁春站起来道,“有什么事,让这里的人通知我就好了。” “真是太谢谢你了。”花半枝再次感谢他道。 “不客气。”孟繁春清亮的双眸看着他们道,“我走了。” 花半枝站起来目送他离开才重新坐下来,继续拆棉裤。 周光明双手撑在炕桌上,托着腮,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花半枝道,“娘,如果我爹是孟叔叔就好了,他好好好。” “就那么想让你爹跟孟叔叔一样。”花半枝放下手中的剪刀,关心地看着他道。 “嗯!”周光明重重地点头道。 花半枝紧抿着唇,不能太苛责孩子了,这个年纪正是需要父亲的时候。 尤其姐还在周光明的面前经常说,他爹是个大英雄,就更加的崇拜了。 然而事实却给了当头一棒,当爹的对他还没有外人来的温和。 站在周天阔的立场可以理解,突然冒出来的孩子,挡住了自己的幸福之路,其郁闷之情可以想象。 可现实摆着呢!总不能把孩子重新塞回去吧!看来得找个时间跟周天阔谈一谈,不求你多爱孩子,表面功夫,尤其在光明面前得作的像一个当爹的。 中午有招待员从食堂打来的饭菜,放在了炕桌上。 花半枝不用想也知道是孟繁春交代的,他还真是热情照顾的且周到。 花半枝却不会多想,因为他从孟繁春的眼里看不见对自己的欲望,反而时不时露出同情的目光。 虽然她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但她挡不住那种男人呵护弱小的保护欲。 这份情她记下了,等回来还。 “娘,快吃啊!”周光明吃的喷香,看着不动筷子的她说道。 花半枝看着炕桌上的饭菜清炒土豆片,外加两个馒头,没有丝毫的食欲。 她也得硬着头皮吃下去,她倒是很想吃小灶,可有孩子在,她也不敢。 吃了些东西,有了力气,花半枝去水房将碗筷洗了。 招待员又将碗筷收走了,提着茶壶进来,将暖瓶里的水换上新的。 花半枝不停的感谢招待员,目送他离开重新做棉裤。 吃饱了就犯困,周光明不停地揉眼睛,“娘,我想睡觉。” “睡吧!”花半枝看着他,拍拍枕头道。 周光明和衣躺下,花半枝给他盖好被子,掖了掖。 “娘,您不会偷偷走了吧!”周光明忽然抓着花半枝,迷迷糊糊的说道。 “不会。”花半枝紧紧的握着他的手道。 这孩子现在太没有安全感了,姐突然撒手走了,爹又是一个连正眼都不看他的人,也难怪了。 花半枝在他熟睡后,松开了自己的手以后,又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将棉裤改好了。 被剪下来的布料和棉花,花半枝都收好了,孩子长高可以接,或者打补丁用,总之不能有一点儿浪费。 熟睡的周光明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凄厉地喊了一声,“娘!” “在呢!在呢!”花半枝看着脸色煞白的他连忙说道,看样子是做噩梦了。 周光明寻声望过去,空洞的双眸,渐渐的有了焦距,看清眼前的花半枝,松了口气,“娘。” “快躺下。”花半枝将他摁了下去,“别着凉了。” 周光明乖乖的躺好了,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花半枝撒娇道,“娘!”声音甜甜糯糯的,能把人心给融化了。 “干什么?”花半枝琥珀色的双眸浸染着笑意,看着他道。 “没什么?就是想叫你。”周光明看着她憨憨的一笑道。 “傻小子。”花半枝拿起改好的棉裤举在他的眼前道,“看看这是什么?” “娘,棉裤您做好了。”周光明看着眼前的棉裤双眸闪闪发光道。 “来,快来试试。”花半枝将棉裤递给了他。 周光明麻溜的将棉裤穿上,双手提着裤子站在炕上又蹦又跳的,“好暖和,正正好耶。” “来我给你扎上腰带。”花半枝朝着周光明招招手道。 “哦!”周光明走到了花半枝身前。 花半枝将手中的布腰带,穿在裤腰的上,“好了,自己系。” 周光明低头将腰带给系好了,棉袄放下,在炕上走来走去的,神气的很! 第28章 对与不对 周光明身上的棉袄跟裙子似的,袖子也长的,露不出小手来。 “娘,这可以唱戏了。”周光明摇晃着胳膊如甩袖似的。 “晚上我给你再改改。”花半枝嘴角浮现笑意,眉眼弯弯的说道,“先就这样穿着吧!” 周光明盘腿坐了下来,偷偷地看着花半枝,想说又不敢说的。 “你想说什么?”花半枝微微低着头眉宇间尽是笑意地看着他温柔地说道。 “娘,爹不来接咱们吗?”周光明眼底的孺慕之情清晰可见。 虽然周天阔不待见他,恨不得他从未出现在他的面前,但是孩子还是想他的紧啊! ‘不会’两个字在花半枝舌尖绕了一圈又吞了回去。 花半枝才不屑于离间孩子和他之间的关系,“你爹工作忙!等咱们衣物整理好了,能出去了,我们可以去找他对吧!” “嗯!”周光明乖巧地点点头道。 “我们光明要乖乖的听话,做一个懂事的好孩子,终有一天爹会抱抱我们光明的。”花半枝捏捏他的小鼻子娇声笑道,“不过我们光明可不能怕爹的黑脸,要拿出对我撒娇的样子来。” “嗯!”周光明笑容灿烂地看着花半枝重重地点头道。 花半枝也不知道做对不对,周天阔对光明可是有先天的敌意,但是父子关系改变不了。 前世,周天阔就这一个儿子,对自己的恨意波及不到孩子的身上。 而现在呢!对孩子的有些恨,或许更多的是迁怒吧!让孩子试试,无外乎两种可能,一种是周光明彻底的死心,一种是周天阔被唤起父爱,接受光明。 照着周天阔一心扑在新欢上面,那粗暴的思维,有些不好说了,男人心狠起来让人心惊! 花半枝有些担心地看着周光明,感觉自己太残忍了些,给他画一个美妙的梦,却无法实现。 心里轻叹一声,打算去找周天阔好好的说道、说道,哪怕是敷衍应付了事,也对光明好一点儿。 娘俩闲聊中就到了晚饭时间,跟早饭差不多,高粱粥,咸菜疙瘩,馒头花半枝敬谢不敏,只拿了一个给周光明。 吃过饭,洗漱一下,花半枝就让周光明进被窝里。 花半枝将周光明身上的大棉袄趁着有灯光给修改了一下。在熄灯前,终于赶完了,周光明也已经睡的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花半枝看着睡的香甜的小家伙,自言自语地说道,“明天在试穿吧!” 说话当中灯忽然就灭了,房间内陷入一片黑暗。 花半枝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后,便清晰了起来,借助雪的反光,房间内的一切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花半枝身旁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小家伙睡的沉好啊!展开右手,花半枝意念默念,原本光溜溜的食指出现了一枚指环,那就是她的乾坤戒。 看着平平无奇,灰扑扑的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黝黑发亮,似金非金,似玉非玉。 花半枝轻轻抚摸,符咒出现在指环上,一抹幽幽蓝光划过指环,端的是流光溢彩。 花半枝高兴地看着它,有了它不但吃穿不愁,且修炼起来更加的容易。 微微闭目,意念探入乾坤戒,戒内自成一个自然体系,也就是一个小小的世界。 戒内天材地宝数不胜数,都是制作丹药的上上品,这对她修炼有好处。更藏着无数宝贝,而且都是极品。 这是自己东山再起的资本,有了它什么都不怕。 然而现在却不能用,凡是得徐徐图之,太快了引起他人警觉就不好了。 尤其这所学校保密级别高,个个都是人精,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先解决生存问题的好。 花半枝盘膝而坐调息,先让自己有力气再说,别动不动就跟弱鸡似的,随时要倒。 双目紧闭,体内仅存的魔力运转起来起来,魔力运转了九个周天,天色已微微大亮。缓缓睁开漆黑如墨的双眸闪着凌厉的精光,宛如一把出鞘的宝剑,凛厉!锋锐! 待看清眼前的情形后,嗖的一下,双眸澄澈宛如秋水般见底,纯净无害! 如此夜晚调息,两天后花半枝彻底的好利索了。 &*& 一大早吃过早饭孟繁春领着花半枝他们俩穿过街道走进了青砖青瓦的四合院。 也就是未来工作的地方医院,没错这医院就在四合院内,在花半枝看来这里医疗条件非常的简陋,然而相比其他地方,已经很好了。 一路走来花半枝与周光明两人的双眸充满了好奇,眨呀眨的,仿佛看不够似的。 孟繁春简单的给他们俩介绍一下途径的地方,“这一片家属院都是咱们的地方。”并且告诫他们有哪些地方不能进,也不能探听。 周光明听着高墙里传来整齐步伐,好奇地问道,“孟叔叔,这里面是什么?听声音,好多人。” “刚才不是告诉你了,不要随意的打听。”孟繁春停下脚步,一脸正色地看着他说道。 “哦!”周光明给吓的怯怯地点头道,“我再也不打听了。” “这才乖!”孟繁春看着他又和颜悦色了起来道,“咱们继续走。” “哦!”周光明紧紧地拉着花半枝的手,不敢再左右张望了。 孟繁春带着花半枝先到劳资科填一下入职表格。 知道花半枝不认字,摁手印即可。 办完手续后,孟繁春又领着花半枝去后勤,领了两套服装、脸盆、饭盆、水壶,水杯、被褥,毯子、靴子、暖瓶…… 花半枝面上故作惊讶,内心是神色无波。因为早就知道学校的待遇比普通学校高。 周光明看得是瞠目结舌,惊讶地说道,“孟叔叔这些都是给我们的?” “当然了!”孟繁春微微弯腰看着他说道,竖起食指道,“不过有前提条件的,你姨妈要好好的工作哟!” 周光明小手紧紧地拉着花半枝,眼神倔强地看着孟繁春纠正道,“是娘,她是我娘。” 花半枝目光看向孟繁春无奈地说道,“我跟我姐有几分相似。” “我明白,你们历尽艰辛相依为命一路走来,感情自是非同一般。”孟繁春看着她理解地点点头道,压低声线声音听着浑厚悦耳。 “谢谢。”花半枝看着他诚挚地感激道。 第29章 敌窝 “你真是太客气了,你这谢谢是不是挂嘴边了。”孟繁春眉宇间尽是笑意地看着她道。 “礼多人不怪。”花半枝琥珀色的双眸注视着他认真的说道。 孟繁春眼底划过一抹幽光,漫不经心地说道,“老实说你这说话办事可一点儿都不像是乡下来的。” 花半枝闻言秋水般的双瞳轻轻流转看着他不动声色地说道,“在地主老财家待的时间久了,没文化,不代表我没有脑子。”一双像秋日的天空一样明澈的眼睛,那双眸子虽然淡淡的,但很诚实、坦率。 孟繁春眉峰轻挑,理解地看着她,有句话虽然不合适,但意思差不多。 那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那怕是丫头,熏陶出来的除了气度恐怕还有见识与眼界吧! 孟繁春甩了下手中的单子,看着与花半枝手里的东西对照了一遍,“好了。”将单子折了一下放在兜里,朝花半枝伸出手来道,“我帮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花半枝清透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婉拒道,“我别的本事没有,身上还有一把子力气。” “力气?”孟繁春黑眸轻闪看着弱不禁风的她,瘦弱的好似一阵风就能将她给吹跑了。 “真的别小看我。”花半枝挥舞着手臂说道,“我可是很有劲儿的。” 孟繁春看着倔强的她鼓着腮帮子,那一双宛如星辰般的璀璨双眼,“噗嗤……”乐了,随即绷住脸颊,“走我送你去宿舍。” “谢谢。”花半枝看着他真诚地说道。 孟繁春嘴边的话在舌尖上滚了滚,改口道,“不客气。” 花半枝跟在孟繁春的身后,进了宿舍,所谓的宿舍就是四合院后院的其中一间厢房,房屋的一半被一张土炕占据,炕上的被褥整齐的摆放在墙边。 墙应该是新刷的石灰,因为特别的白,久住之人会开始泛黄的。 花半枝仔细算了下时间,新建的航空航天大学才成立了俩月,一切都是新的,有些粗糙。 花半枝看被褥这只住了三个人,炕头的位置摆放着一方角柜。 炕的对面是一张八仙桌,四条长凳。 八仙桌的旁边是一个木架子,最上层是暖瓶中间放着饭盆、茶缸、水杯,下层放着脸盆,摆放的整整齐齐的。 八仙桌的另一边靠着墙是两个长条凳上放的是四扇小门储物柜。 “这个给你用。”孟繁春将没有带锁的门打开。 “嗯!”花半枝点点头道。 “那边的木头箱子是你的三个室友自己的。”孟繁春拍着放在长凳上面齐腰高的箱子。 箱子一看就是放衣物的,是非常普遍的樟木箱子。 宿舍条件虽然简陋,倒也打扫的干干净净,屋里也温暖如春,炕烧的热乎乎的。 孟繁春坐在了长凳上目光柔和地看着她道,“这炕住你们四个加上光明也躺的下。” 花半枝心里可不太满意,这算是集体宿舍了晚上想修炼都不可能。看来为了独立的宿舍也得努力,这里只是跳板,学校非久留之地,为了以后安稳的生活到基层机场卫生队是个不错的选择。 嘴上却道,“这屋子可比家里的茅草屋好多了。”说着将自己的被褥放下。 孟繁春看着她继续介绍道,“这里的护士大部分都是学校内教职员工的家属,所以不在这里住的。”犹豫了一下,闭了闭眼,忽然严肃地说道,“有件事想跟你事先打声招呼。” 花半枝闻言清澈的眼底晃了晃,大约能猜出他即将要说的话了,拉着周光明坐下来,有些紧张地说道,“请说!” “别紧张!只是让你了解一下我们的学校。”孟繁春语气和缓地说道,“目前我们的学校很特殊,你应该有所感受了吧!” “嗯!”花半枝怯怯地点点头道。 “我们这支队伍里不仅有各个大学抽调来的大知识分子,还有一些军转干部,还有国军……” 孟繁春目光锁在花半枝的身上,万万没想到打断他话的居然是周光明。 “白狗子……娘啊!白狗子。”周光明给吓的蹭的一下躲在了花半枝的身后,浑身颤抖,显然被吓的不轻。 “乖不怕,不怕。”花半枝搂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道,“有组织在,坏人不敢乱来的。”抬眼看着孟繁春解释道,“还乡团没少祸害人。” “我们这里的人哪个没有跟白狗子有血海深仇的。”孟繁春咬牙切齿地说道,双眸迸发出的恨意让花半枝心惊。 “那为什么让白狗子进入我们的队伍。”花半枝不解地说道。 “因为我们需要他们,具体的情况我现阶段不能明说,你只要知道他们都是好人。”孟繁春看着他们俩继续说道。 花半枝敏锐的发现‘现阶段’三个字,那么潜台词就是她还不是自己人,看来还得努力。 “那我们该拿出什么态度来对他们呢?”花半枝冷静地说道。 孟繁春黑眸轻转,看着淡定从容的花半枝,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于是问道,“你不害怕吗?他们可是杀人如麻,要留在这里就要先抛开成见。” “我相信组织领导。”花半枝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从容地说道。 孟繁春闻言嘴角浮现柔和的笑意,这理由真是无懈可击。 周光明看向花半枝害怕地说道,“娘咱到底到了什么地方,怎么到处都是敌人啊!” “瞎说!”花半枝垂眸看着他,温柔地说道,“刚才娘说什么了?要相信组织。嗯!” “那好吧!”周光明噘着嘴气愤地说道,“我喜欢不了他们。” “你不喜欢他们没有关系,只要和平……。”差点儿把和平共处,求同存异给秃噜出来,花半枝察觉话有些不妥,立马改口道,“他们不来招惹我们,我们也不招惹他们,能做到吗?”杏眼圆睁吓唬他道,“既然我们光明不喜欢他们,那我们回家好了,不过这样呢?”灵动的双眸微微一转道,“我们也见不到你爹了。” “不要!”周光明随即就道,倔强的小脸不太甘心地说道,“我听娘的,他们最好不要来招惹我。”凶巴巴地说道,“不然我让他们好看。”无论是言语还是表情都幼稚的很。 第30章 债多了不愁 “咱们医院的院长就是那边过来的,秦凯瑟,人称外科手术一把刀。”孟繁春看着他们俩笑意深长地说道。 花半枝听出了弦外之音,抛开出身不说,人家可是院长,掌握着医院里人员的生杀大权。 “啊?”周光明瞪着忽灵灵的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孟叔叔,我们到底来到了什么地方。” “我们自己的地方啊!”花半枝捏捏他的鼻子,温柔地笑着说道,“无论谁在这里都得听组织的话,跟D走。” 和通情达理的人说话就是舒服,光是做通有些的人的思想工作就够头疼的。有些人固执的如倔驴一般怎么都说不通。 也是与他们有深仇大恨,自然意难平,但是不服不行,不服憋着。 而这医院总不能一直让家属来承担护士的职责,得培养自己的班底。 虽然满大街都是人,可这里政审严格,想进来可没那么容易。 孟繁春对花半枝的好感蹭蹭直线上升,起码工作起来,不会因为某些因素产生偏见与争执。 孟繁春眸光柔和地看着他们两个道,“离这里不远处的小学,晚上就变成扫盲班,晚上没事的话就去学吧!学生不少,你要早点儿去才能坐到前面,上课时间是每天晚上六点到八点,你可要好好的学。” “嗯!”花半枝点头应道,“那个我可以带着光明去吗?光明也到了该识字读书的年纪了。” “孟叔叔可以吗?”周光明晶莹清澈的双眸亮晶晶的希冀地看着孟繁春道。 “保证不打扰别人。”孟繁春伸手揉揉他的脑袋和蔼地说道。 “嗯!我会乖乖的。”周光明看着他点头如小鸡叨米似的。 “去吧!”孟繁春看着他温柔的笑道,“等过了年,送你上学去。” “真的吗?”周光明闻言激动地看着他说道。 “当然了。”孟繁春笑着点头道,“咱们这里刚成立的子弟小学。” “娘,听见了吗?”周光明抓着花半枝的胳膊,开心的恨不得跳起来。 “听见了,我们光明背上书包上学去喽!”花半枝搂着他轻笑道,“我们光明要像你爹和叔叔一样,好好学习,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孟繁春闻言黑眸闪了闪,眼底闪过一丝欣喜,看样子不用担心他们母子俩不能在这里站稳脚跟了。 人家自己头脑清楚,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力量立住了。 周天阔那家伙,有你后悔的时候,哼!我等着! 孟繁春拍了下腿站起来看着他们俩笑道,“好了,你们忙活吧!整理一下内务,明儿一早开始工作。” “多亏你的帮助,不然我准摸不着北,真是谢谢你。”花半枝站起来看着他说道。 “不客气。”孟繁春目光看着花半枝鼓励道,“好好工作,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嗯!”花半枝重重地点头,随后又不客气地问道,“我还需要一些生活用品,需要去哪里买。” “这个学校有服务社,有什么需要你说出来,我正好去买给你捎回来。”孟繁春热心地说道。 花半枝琉璃似的双眸轻轻晃了晃,若无其事地点头道,“好啊!我需要茶缸、牙膏、牙刷、毛巾、草纸,洗头用的,要去扫盲班的话,还需要纸和笔。” “牙膏可是很贵的,不如买牙粉吧!”孟繁春闻言立马说道。 “听你的。”花半枝从善如流地说道。 “还需要其他的东西吗?”孟繁春看着她问道。 “暂时没有了。”花半枝仔细想了想道。 “那好我走了。”孟繁春看着他们俩道,“等吃午饭的时候,我带着你们认认人。” “真是麻烦你了。”花半枝非常客气地说道,然后和周光明将孟繁春送了出去,把自己从后勤拿来的东西摆放整齐了。 “娘,孟叔叔对咱们可真好!”周光明坐在长凳上,双手撑着凳子,一双小脚摇啊摇的。 “不许晃脚。”花半枝食指点着他的小脚道,“不好看!坐有坐相,站有站相!” “哦!”周光明立马停止晃脚,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花半枝好奇地问道,“娘,孟叔叔为什么对咱这么好!” 在确定我是阶级姐妹前,要监视我呗!花半枝在心里嘀咕道,嘴角浮起温柔地笑意道,“因为喜欢我们光明呗!” “娘!”周光明闻言刷的一下脸红的跟苹果似的。 “哟!还害羞了。”花半枝满脸笑容地看着他调侃道,“我们光明可爱,谁不喜欢。”伸手揉揉他的脑袋道,“快来帮忙,把咱的东西放好了。” “哦!”周光明从长条凳上跳了下来,帮着将从后勤拿来的东西都一一放好了。 这宿舍一眼就望到了边儿,没什么看头儿,周光明眼睛滴溜溜一转道,“娘,我可以去外面看看吗?” “现在去不行,打扰别人工作了怎么办,等明天我工作了在带你转转。”花半枝低头看着他轻声细语地说道,“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时间。” “那好吧!”周光明乖巧地说道。 孟繁春很快就买好了东西回来,放在了八仙桌上道,“这些东西对不对。” 花半枝垂眸看着桌上的东西,很明显比她说的要多,拿起一个小原盒道,“这个是什么?”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了?只是好奇他为什么买这个给自己。 “蛤喇油。”孟繁春看着她介绍道,细心的又说道,“你以后要跟凉水打交道,这个擦手用的,手就不会冻伤了。”黝黑的眸子凝视着她道,“明白了吗?” “明白!”花半枝看着他点点头道,随即问道,“多少钱,我给你。” “这是我送你的。”孟繁春眸光深沉地看着她的眼睛道。 “送我的?”花半枝惊诧地看着他指着自己道,“这不好吧!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收。” 孟繁春脸色柔和地看着她说道,“那这样算我借钱给你买的,你慢慢还好了。” 花半枝闻言嘴角直抽抽,真是跟他说话得小心点儿,随时都在全方位的试探你。 “那好吧!每个月五分钱可以吗?”花半枝清澈的双眸像冬天的阳光一般看着他道,虽然明亮,却没有温度。 “行!”孟繁春点头应道。 第31章 虱子多了很痒 花半枝将蛤喇油放回了八仙桌上,指着桌上鹤立鸡群的一个巴掌高的抱拳粗的铁皮圆盒子道,“这个是什么?” “你不是要洗澡吗?这是洗头用的洗发粉,咱们国家自己生产的。”孟繁春打开盖子道,热情的介绍道,“味道很香,而且还好用。” “可这也贵吧?”花半枝看着他手里的冷香牌的洗发粉,虽然这些都是必备品,起码现在不是自己负担的起的。 “贵一点儿,但不可或缺。”孟繁春非常爽利地说道,“算我借你的,你慢慢还好了。” “好!”花半枝痛快的应道,反正她现在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 说起来虱子,花半枝感觉头上痒的很,不行得赶紧洗澡去。 虽然她因为这两天夜里修炼,体内有了些许魔力后,尽快的默念清洁咒语,杀死那些四处作乱的虱子,还是洗洗澡更安心。 “请问,我们现在去洗澡可以吗?”花半枝迫不及待地问道。 “当然。”孟繁春点头道,“这些正好派上用场,你们拿好洗澡用具,我现在就领你们过去。” 花半枝将毛巾,牙刷、茶缸、洗发粉、牙粉都放进了脸盆里,端起来,抬眼看着他道,“我们可以走了。” 孟繁春领着他们又进了校区的澡堂子。 花半枝弯腰将脸盆递给了周光明道,“你自己进去洗,可以吗?” “你带着光明一起进去洗不就得了,干嘛让孩子自己洗。”孟繁春不解地看着花半枝眨眨眼道,“一个小屁孩儿懂什么?” “我……”花半枝迟疑地看着他,这事跟他说不清。 “娘,我可以自己洗。”周光明懂事地说道。 “你自己哪儿洗的干净,乖,跟你娘进去。”孟繁春微微弯腰看着周光明道。 该怎么说服孟繁春呢!得找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花半枝眼波流转,忽然一亮,上前一步靠近孟繁春道,“孟医生我怕吓着孩子了。” “这话说的,洗个澡而已,哪儿吓着……”孟繁春话没说完,就看见花半枝指指自己的后背。 孟繁春这才忽然想起来,她后背上那密密麻麻的鞭痕,成人还吓一跳,更别说是孩子了。 “孟叔叔陪我洗不就好了。”周光明仰着小脸,眼巴巴地看着孟繁春道。 孟繁春脸色一僵,黑白分明的双眸转了转道,“我昨儿刚洗过,我进去指导你洗好了。”说着拉着光明进了男澡堂。 难得冬日无风,花半枝则站在外面晒太阳,大上午的也没人来洗澡,她索性拆了辫子,从兜里拿出篦子梳头。 篦子,非常密的梳子。 这是不可缺的生活用品,与现在的生活息息相关。 因为梳子密可以将头上的虱子给‘刮’下来。 虽然这个治标不治本,但没有办法。地处北方,家家户户睡一铺大炕,虽然其乐融融,可真没有洗澡的地方。一年里,也就夏天会去河边洗澡,镇子上唯一的澡堂子只有两个浴盆,过年想洗个澡,得从早晨就开始排队。等得人好不耐烦,索性不洗了。 于是那个小动物就出现了。忽然身上就痒,翻看衣服一看,夹缝里,一些可疑的家伙潜伏着。 晚上没有电,无聊时光,常以就着烛光挤虱子这种轰轰烈烈的行动来度过。 虱子百禁不绝,有时还发展到头发里。想想猴子吧,抓虱子的样子就和它们很像,那真是舒服无比的事情!有那功夫,洗个头不好吗?其实也不是不愿意洗。因为老不梳头,头发又长,都黏成毡子了,其实勤洗澡最好了。 可是条件不允许,这也是花半枝知道学校洗澡不要钱,可以天天洗,为何如此高兴了。 用肉眼找虱子总有落网的,它们狡猾地在头发里产卵,虱子的孩子叫虮子,长得像逗号似的,挂在头发上,白色的,因为特别小,梳子梳不下来,手也撸不下来,于是有了篦子。 篦,意思就是过滤,过滤那些小虮子们。篦子是对付虮子的神器。有人觉得篦子的齿还不够密,还要用线缠在上面,缩小包围圈,好一网打尽。 花半枝这么急着清理个人卫生的原因,一是自身的原因,她爱干净,二是到了这里如果身上有虱子的话,会被人嫌弃的。 至于洗发水之类的洗护用品,没有,就是有花半枝目前也买不起。 现如今人们多是熬制皂角、茶籽或者用淘米水来洗头,所以每次洗头都要很用心来准备,近代有了肥皂之后才逐渐用肥皂洗。 现在有了洗发粉,最早应该是8分钱一包吧!一包能洗3、4次头发,非常去油的,味道还香香的。 对于穷的叮当响的人来说,8分钱的洗发粉,那也是奢侈品。 不过有了洗发粉那个铁皮盒子,用完了,花半枝就可以自己自制一些洗发用品神不知鬼不觉的装进去,这种很私人的东西一般没人好奇。 这些对于花半枝来说在空间中用意念,分分钟的事情。 就在花半枝胡思乱想之际,孟繁春领着周光明出来了。 花半枝看着如蜕了层皮的周光明白白嫩嫩的,真可爱。 “哎哟!你不知道,光明身上的泥,轻轻一搓,扑簌扑簌直掉。”孟繁春毫不夸张的说道。 “乡下地方没地儿洗澡,这半年多又跟乞丐似的,当然脏了。”花半枝无奈地说道,“现在洗澡方便了,咱们以后洗勤快点儿。” “嗯!”周光明点点头道,“娘,您也快进去洗吧!水热乎乎的好舒服。” “给你脸盆。”孟繁春将脸盆递给了她,然后又道,“我带着光明先回医院了,外面冷。” “谢谢。”花半枝看着他诚挚地说道。 “快进去吧!我们先走了。”孟繁春拉着周光明离开。 花半枝目送他们消失在眼前,才挑开帘子进了女澡堂。 这一洗,花半枝整整用了两个小时,孟繁春看着洗澡回来的她,一副总算的回来的表情,“你可真能洗。” 花半枝眉眼弯弯,笑着说道,“水太舒服了,舍不得出来。” “你也不怕晕堂了。”孟繁春看着她摇头道。 第32章 新同事 花半枝挠挠湿乎乎结了冰碴子的头发傻乎乎的道,“忘了时间了。” “你头发结冰了。”孟繁春手指指着她的头发道,“赶紧擦干了。” “没事!”花半枝混不在意地说道,不是不想擦,没有多余的毛巾。 “谢谢,你照顾光明,我们不打扰了。”花半枝拉着周光明出了孟繁春的诊疗室兼办公室。 花半枝拉着周光明回了宿舍,将自己的东西的东西归置好了。 花半枝才坐在炕上看着周光明道,“告诉娘,你怎么洗澡的。” “孟叔叔在旁边指导我怎么洗,还给我搓泥了。”周光明歪着脑袋细细的回忆道,有些愧疚的说道,“只是把孟叔叔的衣服给溅湿了,挺不好意思的。” 好吧!孟繁春穿着衣服,花半枝讪讪一笑,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真是无聊透顶。 花半枝目光看向周光明认真的交代道,“那个光明记住怎么洗了吗?以后就照着孟叔叔教你的顺序洗澡。” “嗯!”周光明重重地点头道,忽然高兴地说道,“妈,男澡堂有大池子,可以在里面游泳耶!” 花半枝闻言立马紧张且严肃地说道,“你不可以跳入池子里啊!” “娘,我会游泳。”周光明微微扬起下巴,傲娇地说道。 “会游泳也不行,太危险了。”花半枝目光直视着他说道,担心地又道,“别让我害怕好吗?” “那好吧!我不游泳。”周光明看着她委屈的点点头应道。 这小子勉为其难赢下的样子,真可爱。 “有人跟着你的话,你就下去游好了。”花半枝退而求其次地说道。 “那我以后跟孟叔叔一起洗澡好了。”周光明黑白分明的双眸闪闪发光地看着她说道。 哦!这个愿望你恐怕无法实现了。花半枝在心里腹诽道。 “娘看见高楼了吗?我第一次看见高楼耶!它好高啊!”周光明眼睛瞪的溜圆看着花半枝道,“娘,我可以进去爬爬看吗?” “现在不行,等有时间,我们进去参观一下。”花半枝心里嘀咕,等政审合格了,自由活动了就可以了。 “咚咚……”敲门声响,花半枝与周光明看向房门口,齐声道,“进来。” “收拾好了吗?我带你们去食堂,顺便介绍同事给你认识。”孟繁春推门进来看着他们俩说道。 “好了。”花半枝看着他说道,“请稍等一下。”说着将披散的头发梳了梳,麻溜的编成了一个大辫子。 头发有些长,有机会剪短点儿。 “头发,还没干呢?”孟繁春看着她指着她的头发道。 “差不多了,没关系。”花半枝不以为意地说道,随即转移话题道,“咱们走吧!”说着朝架子旁走去。 此时房门推开了,进来三个穿白大褂,头戴白色护士帽的女人。 “呀!孟医生怎么来了,欢迎莅临指导。”其中一个长相甜美的女生笑着调侃道。 “哦!来新人了。”另一个看着花半枝满脸疑惑地说道。 “正好你们回来了,我介绍一下,这是你们的新同事花半枝,今年二十二,刚来的。”孟繁春看着她们三个道。 三人神色微微一变,想来大概猜到了花半枝是谁了。 孟繁春看着她们三人的样子,黑眸晃了晃继续道,“这是她的外甥周光明,咱们周天阔老师的儿子。” 周天阔的事情是大家密切关注的,所以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迅速的传遍了。 这下子从他嘴里得到了证实罢了。 孟繁春看着她们三个笑了笑道,“自我介绍一下吧!” “你好,花半枝同志欢迎加入我们这个集体,我是罗美兰,我比你大两岁。”罗美兰落落大方的说道。 花半枝看着她梳着学生头,面若银盆,也就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长相非常的大气却带着一份古典美。当得起俊眼修眉、见之忘俗。 罗美兰她们三人也看着花半枝,大病初愈的她透着娇弱,肤色黝黑,五官清丽,一双杏眼水汪汪的如湖碧水,清澈见底。 “你好!初来乍到请多多关照。”花半枝淡定从容地说道。 “你好,我是卓尔雅,今年二十一,比你小一岁。” 卓尔雅梳着双麻花辫,眼睛灵动,明艳动人,美得饱满,水灵灵,健康的朝气,杏眼桃腮,明艳大方,真是人在身旁如沐春光一般。 “你好,我是程韵铃,今年二十岁。” 在花半枝眼里,程韵铃惊艳的让人难以忘怀,她眸含秋水、顾盼生辉的风韵,柔美如玉、飘逸如诗的气质,美丽得令人难忘。 相比她们三人美的各有千秋,花半枝感觉自己像是狗尾巴草掉入花园里似的。 三人从举止行动之间,就可以看出受到良好的教育。 孟繁春目光温和地看着花半枝道,“她们可是宝塔山下过来的,医护经验丰富,你可以多向她们请教。”转头又看向罗美兰她们道,“你是大姐,她什么都不会,你们多教教她,让她尽快的上手。” 罗美兰美眸落在孟繁春的身上,婉拒道,“这个我恐怕不行了。”眉宇间浮起甜蜜的笑意道,“孟医生你忘了我很快就结婚,搬出去了。” 孟繁春一拍额头,轻笑道,“我都忘了你马上要跟咱们的秦院长的哥哥结婚了。” “忘了不要紧,别忘了分子钱就行。”罗美兰双眸浸染笑意看着他调侃道。 “忘不了。”孟繁春唇角浮现柔和的笑意道,“你可是咱们医院的出去的,嫁给他可不能委屈了自己,那家伙要是对你不好,告诉姐妹们,要他好看。” 罗美兰闻言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灿烂,“认识你们真好!” “喂,又不是生离死别,只是嫁人而已,还会回来上班的,这么刺激人家掉眼泪不厚道吧!”卓尔雅嘟着嘴娇俏地说道。 “好了不说了,不说了,要哭等罗美兰出嫁的时候咱们再哭。”孟繁春温柔地笑着说道,“那么帮助花半枝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卓尔雅。”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卓尔雅笑意盈盈地说道,郑重地行了个军礼。 卓尔雅放下手后,目光看向花半枝道,“以后有什么不会的尽管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谢你们。”花半枝茶色的双眸看着他们感激地说道。 第33章 强迫 “以后我们是同事,互相帮助应该的。”卓尔雅大大咧咧地说道,笑盈盈地朝花半枝伸出手道,“欢迎你的加入。” “我……”花半枝看着她伸过来的手一脸蒙圈,目光看向了孟繁春,“这个?” “握手礼。”孟繁春看着她解释道,深邃的眸光看着依然懵懂的花半枝,简单的科普了一下握手礼,及注意事项,例如:握手的顺序,时间力度,正确方法。 “这样对吗?”花半枝眨眨眼,看着孟繁春握住了卓尔雅的手。 “对!”卓尔雅握着花半枝的手上下晃了三下道,“就这样。” 孟繁春轻抚额头,眸光在花半枝和卓尔雅身上转来转去,“卓尔雅同志,看来你不但要教花半枝同志医护知识,也要教她一些军容军纪常识,与内务条例。咱们这里虽然小,但也是军医院。” “是!”卓尔雅看着孟繁春点头道,视线转向了花半枝和善的笑了笑道,“以后我们一起努力。” “是!”花半枝立正站好,朗声应道。 孟繁春看着花半枝的双眸盈满笑意,欣慰的点点头道,“已经有点儿意思了。” 花半枝感觉程韵铃射向自己的目光晦暗不明,隐隐有着敌意,微微蹙起眉头,初次见面,没有得罪她吧! 花半枝在心里微微摇头,看向孟繁春笑着道谢道,“谢谢。” “有什么需要不懂的地方,可以找我。”孟繁春笑吟吟地说道。 “嗯!”花半枝点了点头应道,发现程韵铃的眼神敌意更深了,看着孟繁春的眼神幽怨的很。 花半枝有点儿明白原来她喜欢孟繁春啊!不过注定成不了,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而是…… “好了,你们忙吧!我走了。”孟繁春看向她们道。 “我送你。”程韵铃积极地说道。 “不用,不用,留步,留步。”孟繁春摆着手说道,逃也似的掀开棉帘子出了宿舍,大步离开。 “走,拿上饭盆,咱们吃饭去。”罗美兰看向花半枝说道,“我们医院有自己的厨房,伙食还不错。” “走走走。”卓尔雅热情地又道,“顺便将大家介绍给你。” 罗美兰她们拿上饭盆一起去了食堂,食堂不大,只有两张木制的长桌,长桌两旁两条木制的长凳。 午饭是小米配上高粱米蒸的,俗称二米饭,吃起来干涩粗嘎,拉嗓子。想当年看见它,花半枝那是眼冒绿光,吃起来那是狼吞虎咽,一副饿死鬼的样子,现在吞咽了下口水,吃饭如受刑似的。 中午菜色有了起色,不再是黑咸菜疙瘩,而是白菜炖粉条。 “呀!娘……”周光明看着眼前的饭菜,双眼冒着绿光。 “嘘……小声点儿。”花半枝食指放在唇边道,“不用大惊小怪的,还有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 “嗯!”周光明乖巧地点点头道。 “花半枝同志,我给你介绍一下咱们的医院的院长,秦凯瑟同志。”罗美兰看见院长走进来,起身立马说道,“秦院长,这是新来的花半枝和周光明。” “秦院长好。”花半枝站起来看着秦凯瑟有些拘谨地说道。 周光明跟着慌乱地站起来,有样学样地看着秦凯瑟道,“秦院长好!” 秦凯瑟见状,莞尔一笑,面色柔和地看着他们俩道,“你们好,坐下吧!不用那紧张。”语气温和鼓励地看着她说道,“到了这里努力学习,好好工作。” “是!”花半枝重重地点头道。 饭堂里的其他人见秦凯瑟进来,纷纷站了起来。她和其他人点头打声招呼,让她们坐下,然后去了打饭的窗口,打好饭菜,离开饭堂。 秦凯瑟身材高挑匀称,一身厚厚的冬装也遮不住她高挑匀称的身材。 五官棱角分明,深邃的眼窝,清澈如水的双眸,眼神中带有一种强大的气场。 属于一眼难忘型,看一眼就被震撼到的女人。 她身上散发着一种精致感,是从骨子散发的女人味,知性而端庄大气。 卓尔雅笑嘻嘻地说道,“罗美兰同志,小姑子来了,怎么不打招呼呢!太失礼了吧!不怕我们秦院长给你穿小鞋。” “你都说是我小姑子了,给我穿不穿小鞋我不知道,但是给你穿小鞋,我可以跟小姑子提提。”罗美兰一本正经地说道。 “姐姐,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卓尔雅很怂的立马求饶道。 “呵呵……”两人一唱一和把大家都给逗乐了。 花半枝从已经模糊的记忆力,想了起来秦家兄妹应该是国字头,那边过来的。 花半枝闭了闭眼也幸亏前世目光所及都是周天阔,对其他是漠不关心,所以他们人生的走向……大致也能猜出来,国字那边过来的,以未来的政治形势,不容乐观啊! “护士长箫华北中午不在这里,明天介绍给你认识,我们都归她管。”卓尔雅看着花半枝小声地说道,宽慰紧张的花半枝道,“别紧张,箫护士长为人很好相处,但是在工作上要求严格。” “嗯!”花半枝点点头道。 “还有一些家属承担医护的职责,也不在这里用饭,明天你正式工作了在介绍你们认识。”罗美兰看着她温柔地说道,“别紧张,她们会说我们的话,都是好人,很好相处的。” “我不紧张。”花半枝紧张地说道。 罗美兰看着她面色紧绷的样子,这哪里是不紧张,是很紧张,算了,相处过后她就知道了。 那些人其实没什么的。 “娘,吃饭。”周光明扯扯花半枝的衣袖说道。 “吃饭,吃饭。”花半枝将筷子递给周光明。 花半枝自己也拿起筷子,不想了,自己还在待观察的范围内,脚跟还没站稳呢?哪有心情管别人。 花半枝看着色泽如蛋炒饭的二米饭,很有食欲,然而一口饭塞进口中,说老实话亦如从前一般难吃,难以下咽,她是硬抻着脖子咽下去的。啧啧……还不如熬成粥。 罗美兰见状,起身去打饭口,要了些热水,递到花半枝眼前道,“兑些水,吃的会顺畅些。” “谢谢!”花半枝接过搪瓷盆将热水倒入饭盆中,又看向周光明道,“要不要。” “不不,这样很好吃。”周光明将口中的米饭眼下求说道。 花半枝将热水放下,自己还不如光明呢!得尽快调整自己,强迫自己适应这里的生活。 第34章 热情 程韵铃看着她吃饭那做作的样子,手中的勺子捣着自己饭盆里的二米饭,阴阳怪气地开口道,“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真当自己是娇贵之人。” 罗美兰黑眸轻晃,端起饭桌上还剩下的热水,“热水要吗?”淡雅的笑了笑道,“别捣了,再捣都成糊糊了。吃了这么多年,你还吃不惯啊!” 程韵铃气得鼓着腮帮子,真是多管闲事!“我喜欢这样吃。”舀了一勺饭,塞进嘴里,使劲儿的嚼着,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罗美兰微微摇头,还真是小孩子脾性。这丫头的心思瞎子都看得出来,孟医生只要对那个女的好一点儿,她就看谁不顺眼,言语间酸溜溜的,更多的是独自生闷气。 鼓励她去找孟医生说明白,又胆小的不敢,真是她这个外人都替她着急,可人家就这么傻傻的偷偷玩儿喜欢。 花半枝低垂着头,眼底精光闪过,她当然知道她在内涵谁?不过她可不会傻的冲上前认领。 甚至有些可怜她,注定了这是一场无言的结局,以孟繁春的性格不会宁可这辈子打光棍,也不会耽搁人家的。 这张饭桌上,只有周光明和卓尔雅心无旁骛,吃饭吃的最香。 花半枝艰难的吃着白水泡的二米饭,将饭菜硬塞进了自己的肚子。 下一回买饭可不敢买这么多,打饭给的实在太实惠了,一半好像就够自己吃了。 吃过饭,花半枝将碗筷洗干净了放在宿舍的架子上。 罗美兰和程韵铃略微休息了一下,就工作去了。 而卓尔雅立刻进入角色,坐在八仙桌前的长凳上,向花半枝和周光明讲医院管理条例,内务条例、还有简单的学校守则。 “内务的话,被子得叠成我那样的。稍后我会教你。”卓尔雅指着炕上自己的被褥道,“衣服不但要洗干净,还要熨烫一下。” “熨烫?”花半枝挑眉看着她道,“好像没有熨斗。” “咱们的大茶缸倒上热水。”卓尔雅指指自己身前的搪瓷大茶缸道。 “懂了。”花半枝明了的点点头道,现如今没有电熨斗,条件不好,也没有放木炭的熨斗,所以就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熨烫衣服。 卓尔雅滔滔不绝的讲个不停,“我一下子讲了这么多你听明白了吗?”说着端起茶缸,咕咚咕咚……灌了两口已经冷掉的热水。 口干舌燥的她立刻舒服多了。 “明白!”花半枝点点头,忽然又摇摇头道,“不明白。” 卓尔雅放下手中的茶缸,目光直视着她道,“你这到底是明白了,还是没明白,不明白的话,我可以继续说。” 卓尔雅这一股脑的全塞给花半枝,谁也不可能全都记住了。虽然这些花半枝知之甚详,自己又不是小白,在城里生活了一辈子,耳濡目染,但也得循序渐进吧! “我没记住。”周光明红着眼眶,眼里蓄满了泪水,害怕地说道,“娘,我们不会被赶出去吧!” “别哭,别哭。”卓尔雅给吓了一跳,慌张道,“这好端端地哭什么啊?” 花半枝低下头,看着他,轻声细语地说道,“小傻瓜,哭什么?就是因为不懂才要学的嘛!记不住没关系,看着卓阿姨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温柔地笑着伸手揉揉他的脑袋道,“不会赶我们走的,你看我都穿上军装了。” “真的吗?”周光明睁着被泪水洗过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花半枝道。 “当然!”花半枝重重的点头道,伸手轻轻地擦去他眼角的泪,“不信,你问卓阿姨。”说着抬头转向卓尔雅朝她使使眼色。 “谁告诉你学不会要赶走你们的。”卓尔雅心领神会地看着周光明说道,随后又道,“不过光明要跟着我好好的学,犯错可是要受罚的。” “嗯!”周光明重重地点头道,“我会好好学的。” “乖。”卓尔雅看着他乖巧的样子笑道,又看向花半枝道,“是我太操之过急了。别看我说了那么多,其实做起来没有那么难,多看看别人怎么做,有样学样就好了。有些需要经常练习,熟能生巧。” “嗯!”花半枝点了下头道。 卓尔雅伸出手,抬起手腕露出白皙纤细手腕,手腕上戴着一款银色的亮晶晶的梅花牌精致小巧的女士手表,“哟!一下午了。” “可真是麻烦你了,耽误你工作了。”花半枝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今天上的晚班。”卓尔雅笑了笑道。 “那我不是耽误你睡觉了。”花半枝担心地说道。 “别担心,其实晚班只是换个地儿睡觉而已。”卓尔雅看着局促的她,出声安慰道,“咱们这个航空航天学院是新开的,现如今教职员工,学生都是各个大学抽调来的,大约有五千多人,明年开春后招收学生的话,学生就会增加上万人。现在有病也是头疼脑热的小病症,基本不用住院。住院的话白天也都完成了治疗。夜里值班只是依例执行。”顿了一下又道,“所以你不用担心,也不用那么紧张,这里不是洪水猛兽,放轻松,轻松。” 花半枝闻言点点头道,“知道了。” 卓尔雅看着他们俩依旧紧绷身体,算了,说多了只会让他们更加的紧张,过两天熟悉就好了。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去食堂吃晚饭。”卓尔雅看着他们俩,也转移了注意力。 卓尔雅与花半枝拿上饭盆,拉着周光明去了食堂。 晚饭不变样的,高粱粥,黑咸菜疙瘩,二合面的馒头。 “你吃的太少了。”罗美兰看着花半枝说道,一碗粥,馒头掰开了还没有婴儿的拳头大,“不吃饭怎么有力气,咱们这饭菜本来油水就少。” “多吃点儿。”卓尔雅抬眼看着她劝说道,“你看看你,还没有光明吃得多。” “我……这些就够了。”花半枝由于长期处于饥饿的状态,她的胃口小的很!可是这些医学知识她一个乡下妹子要怎么说? 花半枝知道她们是好心,也没法辩驳,干脆充耳不闻,低着头认真的吃饭。 孟繁春端着饭盆走进食堂,正好听见她们俩在劝花半枝多吃点儿,于是出声道,“她现在吃这么多就够了。”目光落在罗美兰和卓尔雅身上继续道,“你们还是护士呢?看不出来她症状吗?一下子吃得太多,对胃不好。” 第35章 齐二妹 罗美兰和卓尔雅被‘训’的尴尬地抬起头看着孟繁春讪讪一笑道,“孟医生,打饭啊!” “孟医生(孟叔叔)”花半枝与周光明两人站了起来。 “坐坐!”孟繁春看着突然站起来的两人赶紧说道,紧接着又说道,“你们继续,我去打饭了。”话落抬脚朝食堂打饭口走去,打好饭菜,回来时途径她们点头示意,眨眼间消失在了饭堂。 吃完饭天此时彻底的黑了下来,卓尔雅拿上书和手电筒看向花半枝他们两个道,“收拾好了吧!走,咱们上课去。” “哦!”花半枝拿上铅笔和写字本带上周光明跟在卓尔雅身后出了医院。 沿着黄土路,走了大约十多分钟,豁然开朗,眼前是一座外表很不起眼的小学。 在花半枝眼里灰扑扑的,但是在其他眼里已经很气派了。 来扫盲班的人不少,大家都向里面走,男人都规规矩矩的拿着笔记簿和钢笔。 而来扫盲班的妇女三五成群结伴而行,大都拿着家伙什,例如:针线笸箩,缝鞋垫、织毛衣、纳鞋底的……反正手里闲不住。 至于识字,记不记得住那只有天知道了。 一心二用那是一点儿也不耽误事! 卓尔雅拿着手电筒,四下晃着,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学校。 花半枝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学校大致的样子。 进入大门就是一个巨大的操场,红砖瓦房的教室围着操场建了三面。 其中一排教室里亮如白昼,卓尔雅将花半枝和周光明送到一间教室,看着里面的人已经坐了七七八八,“哎!咱还是来晚了。” “我坐后面好了。”花半枝不以为意地说道拉着向后面走去,靠着墙坐在了角落里。 教室宽敞明亮,花半枝目测了一下,一间教室大约坐三十来人。 桌椅板凳都是新,桌子像是加宽版的长条凳,没有油漆,也没有刷桐油,原始状态,但打磨的非常的光滑,没有毛刺。 屋子里虽然生着炉子,可也挡不住冷。 “这里还不错,没有靠着后门,不然风钻进来,冷的手无法写字。”卓尔雅跟着走过来看着他们母子俩点点头道,紧接着又道,“你们在这里吧!我在隔壁屋,放学后咱们一起走。” “啊?”周光明瞪着忽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惊讶地问道,“卓阿姨你不教我们吗?” “我去隔壁,这个班有老师的。”卓尔雅看着他们两个小声地说道,“乖乖上课。” “嗯!”花半枝点点头道。 “我走了。”话落卓尔雅转身离开。 花半枝和周光明目送她离开,才收回视线。 花半枝从兜里掏出田字格本和铅笔,放在了周光明眼前。 花半枝单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看着教室里的各色人等。 教室里高声喧哗跟菜市场一样吵杂,边唠嗑、边忙着手里的活计。 从她们的聊天内容来看,多是鸡毛蒜皮的东家长西家短的,这里大姑娘、小媳妇的都有。 这些有些是学校后勤上的,更多的是家属。 “大妹子,你新来的吧!怎么没见过你。”在花半枝前面的女人忽然扭头看着她问道,手里纳鞋底的麻绳,发出铮铮声响。 “嗯!我刚来没几天。”花半枝看着明显带着乡音的她回答道。 “听口音从乡下过来的吧!俺也是,俺叫齐二妹。你男人是干什么的?”齐二妹放下手中的鞋底子,一脸好奇地问道。 “我……”花半枝话还没说完,只见齐二妹小嘴叭叭的又道,“我男人是学校保卫处的处长,分的房子可气派了,比家里的茅草屋可强多了。”语气特别的骄傲,“那死鬼还算有良心,这不解放了,立马回老家把俺给接来了。”看向周光明问道,“这是你儿子吧!长的可真机灵,多大了。” “阿姨,我六岁了。”周光明甜甜的一笑道。 花半枝看着眼前热情的齐二妹典型的农家妇女,眉清目秀的,脸上遮不住风吹日晒的粗糙。指节由于常年下地劳作变的粗大,手上也磨了厚厚的茧子。 身材和自己比,那堪称壮硕,像个女汉纸。 “哟!瞧着小嘴真会说话。”齐二妹看着周光明笑着说道,“和我家小女儿一般大,比俺家的强,三脚踹不出个屁来,到现在都不叫爹,真是气死俺了。” 爽利的齐二妹这一会儿功夫就把自己的家底给掏干了,都不带花半枝套话的。 她男人保卫处长陈大力还兼着副校长,校领导,权利可不小。她还有两个孩子,老大、老二都是闺女。 “俺可真羡慕你有儿子,俺的肚子不争气,一连生了三姑娘。”齐二妹看着周光明双眸放光稀罕的不得了。 “呃……”花半枝别过脸看向周光明,不发表任何意见。 这问题让花半枝怎么说,劝她男女都一样,她肯定说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看她对生儿子的执念,花半枝怎么说都不对,还不如不说。 不过听她的语气好像不知道自己似的,真是让花半枝有些意外,她以为自己的大名应该‘名扬校区’了。 “说了半天,俺还不知道你叫什么?”齐二妹等不来回应,看着她问道。 “花半枝。” “呵呵……人家都是一枝花,你这半枝花听逗的。”齐二妹哈哈大笑道,捂着肚子,“哎哟!笑死我了。” 花半枝古井无波的双眸眨也不眨地看着齐二妹,她笑着笑着,再也笑不出来了了。 她姐姐叫花银莲,银莲花,她则是半枝莲,都是野花,且具有药用价值。 银莲花,这名字还真起的玄,银莲花是一种凄凉而寂寞的花。 不是所有的爱情都是那么的美好的。不是所有的爱情都是甜蜜的,也许,你的爱情是那么的凄凉,也许,你所爱的人爱的不是你而是爱着别人。 唉…… 这明明眼睛清澈如水,为啥感觉背脊凉飕飕的,真是奇怪,齐二妹摸摸鼻子,看着她讪讪一笑道,“知道这里为什么快坐满了吗?” “不知道?”花半枝眨眨眼看着她不解地问道。 第36章 狠人 “都是为了教咱们认字的林老师来的。”齐二妹嘿嘿一笑道,“林老师长的那个叫秀气啊!就跟戏文话本里的才子似的,斯文俊秀,是真的俊。长的白的比咱的白面馒头都白。”随即又笑道,“不过你可别小看他了,看着文文弱弱的,是个狠人。听俺当家的说,当年为了找白狗子留下来的飞机,遇上土匪打起来了。在救同事的时候手臂不慎骨折了,找当地医院给接骨了,谁知道是个庸医,骨头给接歪了,就再也不能上天了。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听的入迷的周光明迫不及待地问道,“快说,齐阿姨。” “人家林老师,随手扔了披在身上的棉袄,去了吊胳膊的绷带。”齐二妹干脆放下手中拿的鞋底,手比划着,“然后走到办公桌前,眼睛眨也不眨的……”拍拍桌边的棱角,咬着牙,“手臂就这么撞了过去,咔嚓一声……” “啊!”周光明惊叫一声,随即双手捂着嘴,眼睛瞪地大大,“齐阿姨,他……他……” “手臂折了,重新再接。”齐二妹看着他们俩点点头,随即由衷的佩服道,“是个狠人啊!” “那得多疼啊!”花半枝双眸怕怕地说道,还应景的打了个寒颤。 “谁说不是呢!”齐二妹啧啧着嘴道,“我们当家的就特别佩服林老师,古有关老爷刮骨疗毒,今有林老师折臂重接。” “他好勇敢。”周光明双眼冒光地说道。 “那是!”齐二妹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道。 花半枝在心里微微摇头,也不知道眼前这位骄傲什么? “大妹子知道吗?这些人都是为了林老师来的。”齐二妹撇撇嘴,斜着眼睛扫了前面的人一圈,冷哼一声道,“可惜都是新来的,不知道内情……”连连摇头。 “咋了,有啥内情。”花半枝顺着她的话问道。 “人长的好,学问也好,可惜出身不好,现在别看她们热情似火,知道他的身份后,一个个比兔子跑的都快。”齐二妹看着花半枝压低声音道。 那他还能在这里工作?花半枝在心里嘀咕道。 这嘴够刻薄的,花半枝神色如常地看着她‘表演’。 不过花半枝好奇,只是一个扫盲班而已,居然请得动副校长来讲课,有些奇怪!眼底充满了兴味,对未来的课程倒是有些期待了。 “嘘……来了,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吵杂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眼前的齐二妹迅速的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鞋底子,转着身麻溜的将麻绳绕在鞋底子上,针别在鞋底子上,放在桌子一角放好了。 又利落的从兜里拿出写字本和铅笔,摆放好,规规矩矩的坐好。 花半枝一脸错愕地看着齐二妹的背影,谁刚才一脸的嫌弃,这算什么?有这么打自己脸的吗? 花半枝微微抬眸扫了一眼教室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同样的路数,手速那个叫快。 窸窸窣窣一阵她们将手里的活全部收走了放在桌子的一角,拿出自己上课所用的写字本和笔。 家里条件好的用钢笔,条件一般的铅笔,或者用孩子剩下的铅笔头。 教室里安静极了,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也听的见。 静的只听见教室外由远及近的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哒哒……”如踩着鼓点儿一般,节奏感非常的强。 花半枝微微眯起眼睛,这步调节奏都仿佛丈量过似的,让她更加的好奇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门口,“吱呀……”一声门开了。 映入花半枝眼帘的是个高大的男人,目测身高在一百八十公分以上。 花半枝就看着裹的严严实实的男人,却丝毫不嫌臃肿。 头戴着狗皮帽子,烟灰色的围巾,包裹着面部,只露着一双眼睛。 戴着棉手套的手随手将门关上,转身迈着修长的长腿,走到了讲台上。 花半枝看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熨烫的笔直一丝不苟的穿在他的身上。 没错就是熨烫过的服装,与卓尔雅所介绍的熨烫不大相同。 卓尔雅那原始的大茶缸熨烫方法,在花半枝看来就是意思意思。 而看他身上的服装熨烫的,衣服的边边角角都没有一丝褶皱,笔挺、笔挺的。这年月衣不蔽体,有的穿就不错。居然还有人活的这么精致,在花半枝的眼里很是奇怪。 虽然看不见他的脸,身形倾然而立,风姿秀逸,依然让花半枝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他慢条斯理的摘下灰蓝色的厚厚的并指手套。从兜里掏出一张报纸,铺在了讲桌上,然后将帽子摘了下来,放在了报纸上。 随后又将围巾从头上饶了两圈摘了下来,折叠好放在了帽子的旁边。 ‘哇哦!’花半枝看着讲台上的男人,即使见惯各色的俊男靓女,也当得上美人两字。 花半枝不得不承认齐二妹说的对,确实像戏文话本的俊秀的才子,白面书生。 这奶白色的肌肤,估计让在坐的大姑娘、小媳妇这些劳动群众得羡慕死。 刀削斧凿精致的脸孔,却一点儿也不阴柔,反而是一身的正气。 漆黑如鸦羽般的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桃花眼,眼长而弯,眼尾向上微翘,然而栗子色的瞳仁清澈见底,少了妖娆妩媚,多了份清纯干净,带着浓浓的书卷之气。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眼睛澄澈之人,为人忠直善良,纯朴大方,是难得的正人君子之格。 嘴角微微上翘,未语先笑,整个人气质斯文又和煦。 他眼波流转,在灯光下波光潋滟,扫视了教室一圈,明眸桃靥,恍若十里桃花,一身正气却将身上阴柔之美给压了下来。 给人一身沉稳、正直的感觉! 花半枝心里嘀咕,按说和平年月,不应该啊!她却在他身上察觉到一丝戾气,那是经历过鲜血洗礼的,在他身上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过花半枝可没有兴趣打听人家的过去,对她而言一个教她‘扫盲’的老师而已,三个月后再无交集。 但是花半枝却不敢小觑了此人,这应该说是女人的直觉,齐二妹形容的他可是个狠人!他就像是锋利的刀锋掩去锋芒,不注意间便已被夺去性命。 真实的性格应该包裹在华丽温和的外表之下。 第37章 难怪 林希言视线落在花半枝身上,温和淡然地开口道,“请新来的同学自我介绍一下。”眼底一抹审视一闪而过,他可没有忽视她刚才的眼神,与屋子里其他人不一样,双眸纯净如溪水,清澈见底,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教室里的人目光齐刷刷地转头看向后面。 花半枝微微收敛起心神,站了起来,对着他礼貌的一笑微微欠身道,“我叫花半枝,林老师好,大家好,以后请多指教。” 在花半枝站起来那一刻,身旁的周光明也慌乱地蹭的一下站起来。 花半枝握着周光明的手,垂眸看着他微微一笑温柔地说道,“别紧张。” 周光明被这么多人看着,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叫周……” 花半枝抬起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周光明捏了下拳头,缓解了紧张,看着林希言道,“我叫光明,请多指教。我会很乖的,不会打扰你们的。”仿佛想起什么,匆匆的鞠躬,坐了下来。 在场的人会心一笑,对可爱又乖巧的孩子没有什么抵抗力,允许小家伙待在这里。 如果说花半枝中规中矩的自我介绍并没有引起林希言特别的关注,那么周光明介绍完自己后,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让他的目光在花半枝身上停顿了一下。 军装穿着她的身上空空荡荡的,明明个头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人却显得娇小的很。 皮肤黝黑粗糙,五官看上去平平无奇,但细看下来却十分精致,细雅的双眉清淡雅致,犹如阳春三月河畔微微浮动的杨柳。长睫轻轻如扑扇在脸上留下一片阴影。灯光下一双漆黑的眼眸犹如明耀的瞳石一般璀璨芳华。 林希言看得出来,花半枝对周光明的影响很大。单单只是拍了下肩膀就让他迅速的缓解了紧张。 同时林希言也看出来,在座的人并没有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名字而联想到近日令人聚焦的事件中。 实在他们俩太没有存在感了,虽然起初是人们口中的谈资,可也对不上号! 而现在大家反而对周大队长什么时候能和夏佩兰结婚更感兴趣。 “在上课之前,有些事情还是要再说明一下,请大家重视起来。”林希言温雅一笑道,“我们这个识字班为期三个月,识字量达到2000以上,考试成绩过关后,会颁发《脱盲证书》。” 在场的人对2000个字其实都没有具体的概念。 对比一下,以现在小学语文课本,每年识字量有800字左右,低年级识字量大一些,高年级识字量少一些,读完小学六年,可认识常用汉字5000个左右。 这么对比起来,三个月之内要学习2000个字,这任务量可是够大的。 林希言从土黄色的挎包里,掏出一本小册子走到靠窗户的第一排桌子前,交给了其中一名妇女,“刘虎妞同学,麻烦你将这个识字课本,传给花半枝同学。” “是!”刘虎妞声音洪亮地说道,双手接过课本转身传给了第二排的同学。 最终传给了花半枝。 花半枝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与他居然叫得出她的名字。 只有三个月短期课时,老实说讲完后各奔东西,记不记得住名字,真没人说什么? 花半枝垂下眼眸看着手上的识字课本,很薄,只有干巴巴的字,还是繁体字。 没有插画,没有拼音,一个个方块字,就这么死记硬背,能结业可真不容易。 这要怎么讲?花半枝抬眼看向了讲台,林希言写了二十个字,昨天教的十个,和今天要学的十个字用粉笔写在了黑板上。 好字!林希言写的是正楷,花半枝从他运笔,行笔就看得出来,练过的。 见字如见人,人正则字正,形体方正,雄壮、厚重,笔画平直。 笔刚劲峻拔,笔画方润整齐,结体开朗爽健。 一行字写出来,错落有致,却又一直在一条线上,如是则行气自然贯串,望之如串串珍珠项链,神采飞扬。 “我们先复习一下昨天学的字……” 林希言话音一落,此起彼伏的哀叹声响了起来。 不用说肯定没记住了,成年人不识字,是社会环境、家庭环境造成的。 战乱年月,朝不保夕的谁有心情和精力去认字,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现在虽然解放了,可成年人却不能像小学生心无旁骛的坐在教室里识字。 成年人为家庭,为工作,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哪有时间静下心来识字。 林希言见状轻轻的扯唇一笑,温声开口鼓励道,“没关系,我们慢慢来,我给大家提示。” 所谓的提示,都是大家身边所能见到的物品,跟猜谜似的。 讲的生动有趣,一点儿也不枯燥。且他的声音婉转动听,抑扬顿挫,非常的吸引人。 最重要的是花半枝在他的脸上没有发现任何的不耐和轻视与嘲笑。 林希言不厌其烦的教了一遍又一遍,下面的人学的也很认真,面对着人家的态度也不敢辜负了。 仿佛不好好学,就罪大恶极似的。 当然他那张脸,还是极具杀伤力的,在一片糙老爷们中,有这么一个斯文优雅,有礼的人自然被大家推崇了。 爱美之人心,人皆有之,花半枝好像理解教室里大姑娘小媳妇,这么老实刻苦学习了。 课间时间对于她们这些女人的调戏,林希言一本正经的笑着婉言拒绝,还让人生不出一点儿气来。 结了婚的女人,这什么话都说的出口,尤其是硬给他保媒拉纤的,拒绝的姿态摆的很明显,依然故我,巴拉巴拉说个不停。 结果他依然好好脾气的,保持着风度。 其实不用他说话,在场的其他女人就替他说话。 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啦!别做白日梦啦,说着说着,就杠了起来。 然而林希言一声:上课。 场面立马安静下来,摆正学习态度。 花半枝嘴角微微翘起,聪明的做法。 当然这些人话也不敢太过了,万一把这么好脾气的先生给吓跑了,就没人教她们认字了。 两个小时眨眼间就过了,花半枝看着讲台上的林希言偷偷松口气,穿戴整齐了是拔腿就走,一分钟也不多留。 那落荒而逃的样子,让花半枝摇着头莞尔一笑。 第38章 原来如此 “笑什么?”卓尔雅抱着书本站在花半枝和周光明课桌面前问道。 “哦!没什么?”花半枝微微摇头道,利落的收拾起桌面上的东西道,“我们走吧!”站起来拉着周光明,将他的手和自己的手一起揣进自己的兜里,这样暖和。 滴水成冰的季节,晚上外面很冷的,花半枝他们脚步匆匆的朝医院赶。 “呼!还是屋里暖和。”卓尔雅进了屋,麻利的拖鞋上炕。 “回来了。”罗美兰看见他们进来笑着说道,人往炕里挪了挪。 “嗯!”花半枝朝罗美兰点点头然后和周光明也赶紧脱鞋上炕,热乎乎的炕瞬间让他们冻僵的身子暖和了起来。 “怎么只有一个,程韵铃呢?”卓尔雅看着罗美兰随口问道。 “你忘了,她今天值夜班。”罗美兰放下手中的鞋垫说道,微微一笑看着光明道,“小光明,第一天上课感觉如何?能听懂吗?” “能听懂!林老师讲的好。”周光明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芒,小嘴甜甜的说道,“还有林老师长好看,字也写的好看。”小嘴叭叭地又道,“林老师居然还会说我们的话。” “他本来就会说咱们的话啊!北方官话说的很好。”卓尔雅疑惑地看着他道。 “光明的意思是土话。”花半枝笑着解释道。 “哦!明白了。”罗美兰笑了笑声音温和地说道,“所以林老师的课风趣幽默,通俗易懂,非常的受欢迎,而且结业率非常的高,你们要跟着好好的学。”眸光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道,“说真的,让林老师教你们真是大材小用了,人家可是留洋回来的。二战结束后,从ying国回来,他在国外可是专门学飞行的,在什么空……军什么学院,上过战场的。就因为这学识,当初在白狗子围追堵截,历尽千辛万苦才找到组织的。” 花半枝闻言瞳孔微缩,这学问够高的,难怪觉的他举手投足之间温柔又绅士,和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罗阿姨ying国是什么?”周光明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ying国啊!在欧洲。”罗美兰看着他语气温和地说道。 “欧洲又是什么?”好奇宝宝周光明又问道。 “这让我怎么跟你说?”罗美兰看着他眨眨眼,想了想道,“这样咱们看病的房间挂着一张世界地图,改天我带你去看看,世界有多大。” “嗯!”周光明笑容灿烂地点点头,随后又道,“谢谢,罗阿姨。” “你这小嘴哟!”罗美兰伸手捏捏他的小脸蛋儿道,“太瘦了,都没肉,到了这里咱吃胖点儿,吃壮点儿。” “花半枝,你呢?跟得上林老师的课吗?”卓尔雅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温雅地问道。 “还行吧!”花半枝挠挠头低垂着眼睑羞怯地说道,“目前还记得住,就是不知道明儿早上是否还记得住。” “没关系,记不住的话,有我们呢!问我们,随时欢迎。”卓尔雅大大咧咧地说道,甜美的小脸挂着明朗的笑容。 “好!”花半枝抬起头温声点头道,脸上挂着温和淡雅的笑容又道,“谢谢。” “谢什么,大家住在一个屋子里也是有缘。”罗美兰轻笑出声,眸中带笑意道。 花半枝始终相信求人不如求己,这字要是这样一个一个汉字的慢慢学,三个月下来,也就只能识字过千的水平。 想要顺利结业可不容易,识字可以自学,但要持之以恒,识字与写字相结合,具体要怎么做呢? 花半枝眼波微微流转,眼中一丝光芒一闪而过,‘有了!’嘴角翘起浮现一抹笑意。 花半枝想到了儿童识字卡片,可以装在身上,随时的看,这样‘勤奋好学’,没有理由学不会。 ‘不但我可以学,光明也可以学。’花半枝带着点点笑意的目光落在周光明身上。 卓尔雅眼睛眨也不眨地跟着花半枝自然察觉她脸色的变化,黝黑的眸子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灼灼生光,犹如亘古长明的星辰。眼中的一丝华光,犹如华丽灿烂的烟花,璀璨夺目。又犹如波光粼粼的湖面,一瞬间仿佛能让人陷落下去一般。 “花半枝多养养,吃的白白胖胖的,肯定漂亮。”卓尔雅明亮的双眸看着她笑着说道。 “你别开我玩笑了。”花半枝羞涩的低下了头,伸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 “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卓尔雅急忙又道,“不信你问美兰姐。”目光看向罗美兰指着花半枝道,“美兰姐你看她的五官精致立体,鼻梁直挺,眼窝深邃,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似的。” 罗美兰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花半枝轻轻笑了笑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就是肤色太黑了。都说一白遮三丑,你在这里多捂捂就白了。” “我娘就是漂亮。”周光明也来凑趣道。 “对对!”罗美兰温婉地笑了笑道,“每个妈妈都是漂亮的。” 花半枝抿了抿唇抬眼看着她们,硬把脸憋的通红不好意思,低垂着头,希望她们绕了她。 卓尔雅看着花半枝忽然严肃地说道,“花花,林老师看看就可以了,千万别有非分之想。” “你在说什么呢?”花半枝一脸错愕的看着她道。 “我可是认真的,林老师哪哪都好,只有一样不好,他的出身。”卓尔雅叹息道,“要不然也不会蹉跎到现在,领导给他撮合了不少的人,一见面凭他的相貌百般满意。可惜知道他的家庭后,蹿的比兔子还快。” 这年月没有人拿自己的前途来赌。 不过这倒是勾起了花半枝的好奇心,是什么让她们对林老师趋之若鹜,又避如蛇蝎。 “好了,别吓着花花了。”罗美兰看着她们道,“时间不早了我们睡觉吧!” “睡觉。” 由于洗了澡,所以花半枝刷牙洗脸后,用热水泡泡脚,上炕睡觉。 房间内漆黑一片,花半枝耳听着身边传来细碎的呼噜声,心里是极其郁闷啊!什么时候才能有独立的房间。 不想了,越想越憋屈,睡觉! &*& 齐二妹回到了家,坐在炕上小嘴巴巴的说着在扫盲班里的所见所闻。 盘腿坐在炕上工作的她的爱人陈大力一心两用,“等等,你说花半枝?” “对啊!新来的,长的挺秀气的,就是太瘦了,瘦的皮包骨,脸色也差,跟逃荒似的。”齐二妹看着他继续说道,“跟她相处还蛮舒服的,说话温温柔柔的,带着孩子,只是不知道他家男人是谁?”从笸箩筐里拿出鞋底子纳了起来。 第39章 郁闷 “她没有男人的。”陈大力刚硬的脸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道。 “没男人,那怎么带着孩子,那孩子可是叫她娘。”齐二妹一拍额头道,“想起来了,我说这孩子的姓怎么有些耳熟呢!原来是他们啊!就是学校前两天私下里吵吵遍的两人。”微微皱着眉头道,“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陈大力放下手中的钢笔漆黑如墨双眸看着她问道。 “很精神,仿佛不知道他姐夫马上要再婚的事情。”齐二妹拧着眉头道,“真奇怪事情都过去几天了,她带着孩子,周队长对他们不闻不问的,她居然都不怀疑。” “怀疑什么?人生地不熟的,就是怀疑谁会跟她说什么?”陈大力一语中的地说道。 “这倒是!”齐二妹点点头道,忽然又摇摇头道,“还是有些不对劲儿。” “又怎么了?”陈大力眼底浮现一丝笑意看着她说道。 “她表现的一点儿都不像刚进城的。”齐二妹停下手中活计,指指自己道,“我在咱家的时候,那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泼辣的很。你把我们接来,我心里也是怵气的,她看起来好镇定。”神色有些激动地说道,“最主要的是,她看见林副校长居然没有非分之想。” “你脑子里都想点儿什么?”陈大力轻叹一声摇摇头道,“你忘了她身上的枷锁了。” 齐二妹闻言顿时拉下脸来道,“什么破规矩,凭什么女人就不能再嫁,男人就可以三妻四妾的。” “喂喂!现在是新社会了,是一夫一妻啦!”陈大力看着赶紧说道。 “是啊!新社会了,可以离婚了,名正言顺把原配给抛弃了。”齐二妹撇撇嘴阴阳怪气地说道,冷哼一声道,“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可没有。”陈大力闻言嘴角直抽抽。 “你要敢有,我就带着闺女一起死,做鬼也不放过你,天天夜里来站在炕头缠着你。”齐二妹看着他故意凶巴巴地说道。 “你忘了我们是无神论者。”陈大力好心地提醒她道。 “无神论又如何,不妨碍我缠着你。”齐二妹放下手中的鞋底子,双臂伸平了,指尖怼到了他的眼前,压低声音阴森森地说道,“陈大力,陈大力……下面好冷啊!” 陈大力闻言双手搓了搓胳膊,赶紧道,“行了,行了,赶紧纳你的鞋底子吧!” 齐二妹见状抿嘴偷笑,还说自己无神论者,搓胳膊干什么?“哎!咱家那仨丫头呢!” “在里屋早就睡了。”陈大力朝屋里努努嘴道。 “我说咋这么安静呢!”齐二妹笑了笑道,“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低下头继续纳鞋底。 陈大力拧开钢笔帽,抬头看了一眼灯光下的她低头又认真的侧面,弧度清晰又柔软,一家人终于团聚了,心里分外踏实。 陈大力漆黑如墨的双眸看着她溢出一丝柔情,别看媳妇儿大大咧咧的,却粗中有细,不能小看这女人间东家长西家短,让他对学校里许多事情不为人知的事情也了如指掌。干这个的就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陈大力低下了头,埋首与工作,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声,与麻绳穿过鞋底,拉出来铮铮声,分外的和谐。 &*& 相较于花半枝她们早早的休息了,林希言就有些命苦了。 林希言回到宿舍刚拉开灯,他隔壁的周天阔如猫儿似的站在了他的身后,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回来了。” “你干嘛不声不响的站在我身后。”林希言回头看过去,“我差点儿出手伤了你。”说着朝屋里走去,摘掉手上的手套,拿着两个垫子,放在放在炕桌的两旁,“进来吧!” 林希言将帽子和围巾、手套挂在墙上的挂钩上,走到八仙桌前,拿着暖瓶倒了半茶缸水,一口气讲了两个小时的课,嗓子都有些痒了。 林希言盘膝坐在炕上,端着茶缸吹吹小口小口的喝着水,温热的水滑入腹中顿时温暖了许多,嗓子也舒服了。 周天阔郁闷地抬起头来,哀怨地看着他说道,“你都不问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你什么事都写在脸上,还用问吗?又吃了闭门羹了。”林希言抬起眼长睫轻轻颤动看着他语气温和地说道。 “我低三下四的哄了佩兰几天,都没给我一个好脸色,她心里不好受,我这心里也苦啊!”周天阔敲着自己的脑袋憋屈地说道。 “你一个大男人还委屈上了,你知不知道当后妈有多苦。”林希言纤长的眼睫眨了眨,露出底下深遂的黑瞳声音不疾不徐地说道,“这么说吧!光明的母亲走了,每年清明,作为孩子得给母亲上坟天经地义,光明现在还小,必须你领着;年三十晚上还得给孩子妈烧纸;他如果要把自己母亲的遗像挂在家里……” “等等!别说佩兰反对,我这一关就过不了。”周天阔立马竖起眉毛道。 “你们没有理由且不能反对,死者为大。这也是孩子的孝心。”林希言看着他严肃地说道。 周天阔给气的,张了几次嘴,话都给咽了回去。 林希言见状没有一丝同情地继续说道,“孩子问你他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啊?” “嘁!我自己都不记得了,还帮他回忆吗?”周天阔嗤笑一声道。 林希言闻言轻抿了下唇,“对夏佩兰同志来说,后妈难当,孩子管松了,人家说你不上心,管紧了,孩子不高兴,说你又不是我妈,凭什么管我,总之里外不是人。他的存在,时刻提醒着夏佩兰同志自己所在的位置。” “什么位置?”周天阔闻言立刻呲着牙道,“佩兰才是我爱人,我的志同道合的伴侣。” 林希言闻言眸光轻闪,别有深意地看着他道,“我今天在扫盲班看见你儿子和小姨子了。” “她算什么小姨子,还有他不是我儿子。”周天阔怨气十足地说道,甚至有些厌恶,都是他们搅合了自己的喜事。 林希言闻言收起脸上的和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我要休息了。” “你就这么赶我走。”周天阔顿时不乐意地说道,“喂!你太不够意思了?怎么说咱俩也有过命的交情。” “你这摆明了拒绝的态度,你觉得我还能说什么?”林希言双手捧着茶缸,无奈地看着他说道。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周天阔砰的一拳砸在炕上道。 第40章 找茬 林希言眸光似深潭,水波不惊,深邃沉静地看着他道,“首先你得正式他们的存在。” “你让我承认他们,我做不到。”周天阔闻言闭了眼试了试,睁开眼放弃道。 林希言手轻轻地摩挲着茶缸的边沿,“你这样的话,打算怎么做?” 周天阔闻言烦躁地伸手使劲儿地搓搓脸道,“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我恋爱自由,冲破封建包办婚姻,明明是非常G命的事情,怎么你们一个个都不理解我。”抬眼看着他道,“是我的脑子有问题,还是你的思想出问题了。” “我没有说封建包办婚姻不是封建糟粕。”林希言双眸沉静地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的意思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能一概而论,打倒了再说。” “我这个就是封建糟粕。”周天阔黑着脸冲林希言吼道。 “我知道,别着急。”林希言看着急红眼地他语气轻柔地安抚道,“可是现在这个对你来说的糟粕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孩子。你再如何视而不见,他实实在在的存在,陌生又如何,他身体里流着你的血液。无论怎样作为一个男人,有担当的男人,你得负起当父亲的责任吧!”目光直视着他道,“我今儿见了你儿子,很乖巧,懂事的孩子,自我介绍的时候,虎头虎脑的很可爱。”提及孩子,眸光温柔似水,“在课堂上很认真的听讲,坐一个小时,不讲话,不做小动作,对活泼好动的小孩子很难的。” “那又如何?除了有血缘一层牵绊,我对他没有任何感情,怎么可能?”周天阔想也不想地说道,随即烦躁地扒拉扒拉脑袋,“至于父亲的责任,这我得回去考虑考虑。” “那你回去慢慢考虑。”林希言晶莹剔透地双眸看着他说道。 “打扰你了。”周天阔从炕上下来,穿上翻毛的靴子,“我走了。” “慢走,不送。”林希言目送他离开,才又趁着熄灯号没吹的时候,备课。 &*& 深夜黑漆漆的,花半枝睡的正香,却被人给推醒了,手电筒打到脸上,晃的刺眼,她捂着眼睛,“谁呀!别用手电筒照着我?” “你占了我的位置了。”程韵铃脸色阴沉地看着花半枝道,手电筒移开了。 花半枝听声音这是,“程韵铃同志,你干什么?”放下手,眨眨眼睛,待适应光线后,才抬眼看着黑着脸的她。 花半枝闻言低头看了看炕,她和周光明在炕尾,罗美兰和卓尔雅在炕头。 卓尔雅正在穿衣服,很明显是倒班呢! 这中间明明空了那么大的地方别说睡一个人了,两个人都睡的下,怎么能说自己占了她的位置了。 分明是找事啊! 花半枝半起着身,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她,声音微凉道,“我没有占你的位置。” “明明就有,我不喜欢别人挨着我太近了。”程韵铃眼神不耐烦地看着她嘀咕道,“谁知道身上有没有跳蚤。” “我有洗澡的。”花半枝低垂着头冷冷的说道,眼眸之中有着无法诉说的冷漠,倏地又抬起头,随意地一笑,非常直白地告诉她道,“我身上没有跳蚤。” “你说没有就没有,谁知道。”程韵铃轻叱一声道。 这真是无妄之灾,明明事关男人,女人却总是喜欢为难女人。 “别吵了,别吵了。”穿好衣服的卓尔雅出声道,“韵铃,我跟你换位置行了吧!”说着将自己的被子叠好了,搬到了程韵铃的位置,又直接将程韵铃的被子搬到自己的位置道,“现在可以了吧!”拍了拍炕道,“快睡吧!你不困吗?” “怎么了?”罗美兰睁开眼睛困惑地看着她们道,“大晚上的扰人清梦。” “兰姐没事,我要接班去了,你们也赶紧睡吧!”卓尔雅神色淡然的一笑道。 事已至此,程韵铃还能说什么?憋着火坐在炕沿上,脱了鞋上炕,将被子铺开,脱掉的衣服盖在被子上保暖,钻进被窝,才关了手电筒睡觉。 早睡早起,天不亮花半枝她们就起来了了。 吃过早饭,孟繁春就来了,看着花半枝温和地问道,“走吧!我带你去工作的地方。” “孟医生。”程韵铃一看见孟繁春进来双眼如带了钩子似的,黏在他的身上。 “程护士,早啊!好好工作。”孟繁春客气有礼地说道,“走吧!花半枝同志。” “光明怎么办?”花半枝担心地看着周光明道,将孩子留在房里她不太放心,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纪。 “孟叔叔,我可以去娘工作的地点吗?”周光明仰起头绽出个乖巧可爱的笑容,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闪着希冀的光芒,叫人看了心头发软,不忍心拒绝。 “光明你要去,我不反对,可是那地方很冷的。”孟繁春微微弯下腰,与他平视道。 “我不怕,我要跟着娘。”周光明小手紧紧的拉着花半枝的衣服,眼神倔强地看着孟繁春道。 “既然光明这么坚持,那咱们走吧!”孟繁春伸手拉着周光明的小手说道。 “孟医生!”程韵铃眼巴巴地瞅着孟繁春道。 “啊?怎么了,有事?”孟繁春回头看着她询问道。 程韵铃被他的柔和的眼神这么看着,大脑一片空白,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没事。” “没事的话,那我走了。”孟繁春黝黑深沉地双眸看着她说道。 程韵铃原本闪闪发亮的双眸听到他的话后,立马暗淡了下来。 “好好工作!”孟繁春看着她声音低沉有力的又道。 程韵铃闻言暗淡的双眸,又迸发出晶亮的光芒。 花半枝视线在他们俩身上来回的转着看的分明,对于昨天程韵铃的针对,倒是有些可怜她了。 “走吧!”孟繁春拉着周光明,看向花半枝说道。 三人一起出了宿舍,程韵铃看着他们仿佛一家三口似的,恨的咬牙切齿的,她怎么也不会被一个乡下结过婚的村妇给打败的。 眼底闪着坚定的眸光,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双手握的紧紧的。 第41章 严苛 孟繁春领着花半枝去了后院,后院不大,让人一目了然,院子中间有石桌与长条石凳。后院与前院一样地面都是用青石板铺就的,走得人多,光滑如镜。水井在院子的东南角,上方架着轱辘。 井轱辘挂上一盘绳索拴上木水桶把地下浅井的水取上来供人们生活或者饮用。 孟繁春指着井旁边的大木盆,里面摆放着整整齐齐的玻璃瓶子和一个猪鬃刷子。 “你的任务就是将这些瓶子里外刷洗干净。”孟繁春走到井边,看向花半枝道,“看着我的动作,怎么打水。”说着将挂在轱辘上的水桶扔到井里,拽着缰绳打了桶水上来,抓着手柄摇着轱辘上来,绊住轱辘后,提着桶走到空木盆前将水倒进去。 “木桶给我。”花半枝接过他手里的木桶挂在了轱辘上。 “花半枝过来看着我如何洗的。”孟繁春坐在小板凳上,朝花半枝招招手道。 “哦!”花半枝走了过来,直接蹲在了木盆边上。 “我示范一遍如何洗瓶子,看仔细了,不合格可是要挨训的。”孟繁春少有的严肃地看着花半枝道,“这些都是医用的,将来用在人身上,洗的时候要非常的用心。” “只这样洗洗就行吗?”花半枝仰起头,眨眨清澈的双眸一脸天真地问道。 “当然不行了,你洗干净了还得煮沸消毒。”孟繁春深邃的双眸看着她耐心地说道。 花半枝闻言心里松口气,原来她只是做了第一道工序。 孟繁春目光凌厉地看着她又严厉地说道,“千万不要以为还要消毒就毛毛躁躁的干活。” “不会,我一定好好的洗。”花半枝老实的点点头,重重地说道。 “现在看着我如何洗?”孟繁春示范了拿着刷子如何洗瓶子,洗好的瓶子,放在另一个空木盆子里,“会了吗?” “会了。”花半枝乖巧地点点头道。 “洗完一遍,要再用水冲洗两遍,明白吗?”孟繁春异常严苛地说道。 “明白!”花半枝抿了抿唇说道,其实这不用他说,她也会做好的。 孟繁春站起来,腾开了地方道,“你来试试。” 花半枝利落地卷起了袖子,坐在小板凳上,拿着刷子与瓶子,手伸进水里。 刚刚打上来的井水,一点儿也不觉得凉。 花半枝里里外外用刷子认真的刷了一遍,甚至瓶口的细缝都没有放过。 “这样可以吗?”花半枝抬眼看向孟繁春询问道。 “做得不错。”孟繁春欣慰地点点头道,忽然又严肃地说道,“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啊!我不在的时候也要这么洗,马虎不得。到时候我可是要检查的。” “孟医生放心吧!人命关天,我不会偷懒的。”花半枝眸光认真地看着他一脸正色地说道。 孟繁春眸光认真地看着她点点头,“勤换着点儿水。”指着离她不远处的地方道,“这是下水道,木盆子一抽就可以了。” “是!”花半枝点了下头道。 孟繁春对于她目前的态度非常满意,“你好好干,我走了。”目光看向周光明道,“光明,跟我走吧!这里太冷了。” “不我要陪着娘。”周光明态度坚决的拒绝了孟繁春。 “那好吧!”孟繁春蹲下来目光平视着他道,“你要是觉得冷了,就去前院找我。记住了吗?” “嗯!”周光明乖巧地点点头道。 花半枝目光看了看周光明,视线又转向了孟繁春,犹豫了下道,“那个孟医生……” “什么?”孟繁春站起来扭头看向花半枝道。 花半枝轻咬了下嘴唇,紧张地问道,“我可不可以要点儿东西?” “什么东西?”孟繁春眨眨眼看着她问道。 “是纸盒子,就是你们不要的药品盒子。”花半枝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道,眼底的紧张清晰可辩。 “盒子呀?给光明玩儿的吗?”孟繁春看向周光明自动解读道,光明傻乎乎的站着,一会儿就冻着了,有盒子玩儿也好,痛快地说道,“没问题,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咱们这里就不缺这纸盒子。” “娘,我不玩儿,我帮你洗瓶子。”周光明凑到花半枝身前抓着她的棉袄说道。 “不用这是我的工作。”花半枝朝他摆摆手道,天太冷了,这井水眨眼间就冰手了。 周光明扯着花半枝的衣服来回的晃着,眼巴巴地瞅着她道,“可是我想……” “一会儿娘有事让你做。”花半枝看着周光明温柔地说道,拉着他的手握着道,“乖,听话。” 花半枝抬眼看向孟繁春,笑着说道,“谢谢。” “我去去就来。”话落孟繁春转身离开,稍倾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了十来个巴掌大的纸药盒。 “这些够吗?”孟繁春目光柔和地看着花半枝问道,说着将盒子放在了干净的石台上。 “够了,够了。”花半枝忙不迭地点头道,“真是谢谢你了。” 孟繁春目光凝视着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礼多人不怪,“那你忙吧!我走了。” “孟叔叔再见。”周光明乖巧跟孟繁春摆摆手道。 “再见!”孟繁春举起手摆了摆道,“冷了就去找叔叔。” “嗯!”周光明点点头道。 “那我走了。”话落孟繁春转身离开。 周光明等孟繁春一离开,迫不及待地问道,“娘您要这纸盒子干什么?” “让你玩儿啊!”花半枝眸光含笑地逗他道。 “这有什么好玩儿的?”周光明挠挠头不解地问道。 “去屋里把剪刀和铅笔拿来。”花半枝目光温柔地看着周光明嘱咐道。 “好!”周光明爽快地应道,抬脚向前院走去。 “记得路吗?”花半枝看着他蹦蹦跳跳地背影问道。 “知道。”周光明大声地说道。 “回来拿着剪刀可不许蹦跳了,万一摔着戳着自己怎么办?”花半枝提高声音嘱咐道。 “知道了。”周光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点头道。 “乖,去吧!”花半枝清秀的脸庞浮现一丝笑意道,看着周光明消失在眼前,低下头来刷瓶子。 冰冷水刺骨,真冷啊!忍着寒冷洗完一个瓶子,冻的通红的双手放在嘴边呼着取暖。 第42章 识字卡片 “娘我回来了。”周光明拿着剪刀和铅笔走过来道,将东西递给了花半枝道,“您要这些做什么?” 花半枝搓搓手接过剪刀和铅笔道,“以后递铅笔和剪刀是,笔尖与剪刀的尖,要朝着自己。”比划了一下道,“要这样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周光明乖巧地点点头道,一双好奇地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花半枝道,“娘您还没说打算干什么呢?” “来跟我来。”花半枝领着他直接走到了石桌旁。 花半枝拿过盒子,手拿着剪刀,咔擦、咔擦将盒子一分为二,边沿咔嚓全剪了。 巴掌的大纸板从中间剪开。 “娘您这是干什么?好好的盒子剪了做什么?”周光明坐在石凳上双手托腮地看着她问道。 “凳子脏不脏,你也坐。”花半枝看着坐下的他说道。 “啊!我的新衣服。”周光明蹭的一下站起来,拍拍自己的屁股。 “呵呵……”花半枝伸手摸摸石桌,捻了捻手指,“不脏,坐吧!下次记住了,别屁股那么沉。” “哦!”周光明吐吐舌头,重新坐了下去。 “娘,您打算干什么?”周光明好奇地看着她把纸盒子都剪成了巴掌大的纸片。 花半枝垂眸满脸笑意地看着他道,“告诉我昨儿晚上的字,还记得吗?” “有针、山、日、马、爱……”周光明抬眼看着湛蓝地天空仔细地回忆道,“还有,还有……”扁着嘴可怜兮兮地说道,“娘,剩下的俺没记住。” “哇……”的一声哭了,周光明抽抽搭搭地说道,“俺是不是很没用啊!” 花半枝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家伙居然哭了,“不哭,不哭,我记住了我教你。”说着将剩余五个字写了下来,并且画上简单的插图,例如:车,她简单的画了个卡车,这个小家伙在路上见过。 机:画了个飞机。 “这俩应该认识吧!”花半枝将两张卡片展示给了周光明。 周光明因为都见过,一下子就说出这俩字。 “我们光明真聪明。”花半枝看着他笑道,笑容如同绽放的花朵一样,绚烂夺目。 周光明闻言破涕为笑道,“俺记住了。”看着惟妙惟肖的图画,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花半枝说道,“娘画的真好耶!” “不哭了。”花半枝笑着打趣道,她画的只是最简单的简笔画。 “娘!”周光明扭捏着撒娇道,那又甜又软的声音,真是萌化了花半枝的心。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花半枝又将剩下的三个字写了下来,并配上了插图。 周光明看图说话,准确地将字给读了出来,一脸期待地看着花半枝道,“娘,我读的对吗?” “对!”花半枝笑容满脸地点点头道。 “娘,您的字写的和林老师一模一样啊!”周光明拿着卡片仔细地看着说道。 “他是老师,我的字跟他的学的,当然像了。”花半枝眸光流转,一脸笑意地看着他说道,“周光明同学我们不光要会读,还要会写。” “娘说的对。”周光明看向花半枝吞吞吐吐地说道,“可是娘,写字本和铅笔用完就没了。” “傻小子?”花半枝闻言一怔,真是节省惯了,随即笑靥如花地看着他说道,“咱们拿着卡片用树枝蘸着水在石桌写。如何?” 周光明一听眼睛晶晶放光看着她点头道,“就照娘说的做,我一定好好的练,像娘一样字写的也这么好看。” “好!去吧!”花半枝笑容温暖地点点头道。 周光明放下手中的卡片,找了根树枝,至于水,花半枝给他树枝上撩点儿水就够用了。 所以花半枝洗瓶子,周光明就看着卡片一边读,一边用树枝在石桌上写字。 繁体字字密,这小子以石桌为纸,真是有多大,写多大。树枝硬度够,写得倒是横平竖直的,就是字写的很松散,念成两个字都行。 先记住它,会读,至于写练习多了就好了! &*& 孟繁春送完盒子回到了前院,找到了卓尔雅,面色沉重地看着她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异常。” “没有!很老实的人,目前没有发现异常。”卓尔雅看着他慎重地回答道。 “继续盯着,发现异常立刻上报。”孟繁春言辞犀利地说道。 “是!”卓尔雅郑重地说道,看向孟繁春眼神游移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道,“孟医生……” “怎么了?说。”孟繁春目光直视着她说道。 “那个我感觉她不向乡下来的,这举手投足间,显示了很好的教养。”卓尔雅满脸困惑地说道,“可是她又大字不识一个,真是想不明白。” “她曾经在大户人家当过使唤丫头,也是苦命的被压迫的阶级姐妹。”孟繁春看着她唏嘘道。 “难怪了,她的行为与她出身不太相符。”卓尔雅了然地点点头道,眼底闪过一丝迷惑道,“既然她是咱们的阶级姐妹,孟医生为什么还要我监视她。” 孟繁春深邃的黑眸凝视着她道,“你这丫头,忘了咱们学校的特殊性了,凡是进来的人政审必须得严格。”异常严肃且慎重地说道,“这些都是她说的,没有经过调查,怎么敢轻易下结论。你知道组织纪律对吧!” “是我失言了。”卓尔雅立刻承认错误道,并且立马保证道,“我会时刻监视着她,直到调查结果出来。” “好了,你去工作吧!”孟繁春闻言点点头道。 “是!”卓尔雅朗声应道,然后离开。 孟繁春也回到了工作岗位,继续工作。 花半枝刷了一上午的瓶子,总算将它们给刷干净了,也感觉这手快不是自己的了。 通红的如胡萝卜似的,双手被冻的麻木,没有了知觉。 花半枝将手互相揣在袄袖子里,标准的农民揣。冰凉的手,冻的她一哆嗦。 只干了半天的时间,她都不想干这该死的刷瓶子的活儿了。她宁愿打杂干些别的。 周光明扔掉手里的树枝走过来,看着她问道,“娘,您想什么呢?” “没什么。”花半枝抬眼看着他微微一笑道,“怎么样,字都认识了吗?” “认得了,我也会写了。”周光明乐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可见非常的高兴。 “咱们回去,拿着铅笔在本子上认真的写一遍。”花半枝眸光温柔地看着他道。 “嗯!”周光明笑着点头如小鸡叨米似的。 第43章 倔强 天气太冷,花半枝时不时的让周光明起来跑两圈,真是取暖基本靠抖。 这小家伙倔的怎么说都不肯先回屋,到了陌生的环境,周光明的惶恐不安,只有待在熟人身边才感到安全,所以才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周光明一抬眼就看着花半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娘,您看着我做什么?” “你不冷啊!”花半枝轻轻眨了下眼,看着他问道。 “不冷!”周光明扔掉手里的树枝,故作轻松地说道。 “不冷?手冻的如胡萝卜似的,还是不冷。”花半枝抬起胳膊,看着他道,“照我的样子,先暖和一下。” “哦!”周光明赶紧将两只手揣进袄袖子里,冰冷的手,冻的他一哆嗦。 花半枝见状不厚道的笑了,“还说不冷。” “一会儿就暖和了。”周光明憨憨的一笑道。 “傻小子。”花半枝眼神温柔宠溺地看着他道,这脾气真是倔。 “娘,您洗完瓶子了。”周光明看着地方的木盆里的瓶子道。 “洗完了。”花半枝点点头道,感觉手指有了知觉,端起洗干净瓶子的木盆道,“走,咱们去前院交差。” “嗯!”周光明也抽出了手,将识字卡片装进了兜里,将剩余的纸盒子抱在怀里,就连剪下来的边角料都没有放过揣进兜里。 花半枝看着他一番作为惊讶地说道,“真乖,不乱扔垃圾。” “娘不是的,这些边角料足够写一行字了。”周光明仰起头看着花半枝认真地说道,“而且写完字还可以烧火。” 花半枝闻言愣在当场,呆呆地看着周光明。小家伙真是给她提了醒,她的思考问题的方式,与现在的人差异太大了。 现在的人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在花半枝看来实则荒谬。 “娘,走了。”周光明抬头看着她眨眨盈满笑意的双眸道。 花半枝回过神儿来,垂眸看着笑了笑道,“走。” 两人走到了前院,医院是三进的四合院改建的,前院四四方方,正房、厢房宽敞、明亮,房前种植着高大笔直的白桦,此时光秃秃的,树下是石桌、石凳,正好供人休息。 门框上订着木牌,让人一眼就知道房间的功能。 花半枝找到了护士长箫华北,交给了她。 箫华北为人看似严肃刻板,眼神却很温暖,看样子是很好相处的一个人。 箫华北弯着腰,板着脸认真的检查了一遍,一脸严肃地看着她,点点头道,“合格。” 花半枝故作紧张地看着她,听到合格两字,松了口气,看着箫华北又问道,“还有什么活儿需要我干的。” “下午吧!现在该吃午饭了,下午将病号服洗一下。”箫华北看着她吩咐道。 又洗衣服,花半枝垂下眼眸双手缩在袖子里捏了捏,冬天洗衣服是真受罪啊! 得想个办法才行? 花半枝抬眼看着她道,“箫护士长,我多嘴问一句,这些病号服用什么洗,草木灰还是皂角。” 箫华北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嘴角轻轻勾起浮现一丝笑意道,“用肥皂,会放在病号服上。”忽然又想起来道,“知道肥皂……有的地方叫洋胰子是什么吗?” “知道,洗头用的,香香的。”花半枝点点头道。 “对!只不过肥皂没有洋胰子香,具体来说应该叫猪胰子才对。”箫华北眼神温和地看着她笑了笑道,“你到时候看见就知道了。” “是!”花半枝点点头道。 国人的自尊就是这样,凡我们祖先没有的东西,冠以一个洋字就能解决名份。 最普遍也熟知的就是水泥叫洋灰,火柴叫洋火,自行车叫洋车…… 花半枝看着她又道,“不打扰你了。” “嗯!下去吧!”箫华北点点头看着她道。 花半枝拉着周光明退了下去,两人先回了宿舍。 她拿着蛤喇油,先抹了抹周光明的双手,才又抹抹自己的手。 “娘,好香。”周光明像小狗一样闻闻自己的手,“好想吃一口。” “贪吃的家伙,这个不能吃。”花半枝眼神温柔地看着他说道,小家伙再等等,等到站稳脚跟了,再来解决温饱问题。 “我知道,我就那么一说。”周光明憨憨的一笑道。 “走啦,咱们去吃饭。”花半枝拉着回了宿舍,然后拿着饭盒去了食堂。 午饭蒸的二米饭,白菜炖粉条,清炒萝卜条。 花半枝吞咽了下口水,看着就没有食欲,自己还要受多久的罪。 如果能出去的话也可以打些野物,打打牙祭,祭祭五脏庙啊! 坐在花半枝对面的卓尔雅努努嘴道,“快吃啊!今儿白菜炖粉条是用猪油炒的,味道很好的。” “嗯!”花半枝扯了扯僵硬的嘴角。 花半枝看着眼前的饭菜,却迟迟下不去手,眼角余光看向狼吞虎咽的周光明。 周光明察觉她的目光,心虚地低下头说道,“娘,我……我慢点儿吃。” “高粱米不好消化,不然该肚子疼了。”花半枝转头看着她温声说道。 “嗯!”周光明闻言抬起头看着她点头道。 “光明够不够吃,不够的话,我给你些。”花半枝看着他问道。 “不……”周光明看着她的饭盆微微摇头道,忽的又道,“够吃。” “小孩子不可以撒谎。”花半枝清澈的双眸直视着他道。 “我把菜给你点儿。”花半枝将菜给他夹了点儿,不敢给他高粱米,孩子的肠胃娇弱。 “你吃的可真少,跟小猫似的。”罗美兰一双美眸看着她不赞成道,“吃的这么少可不行,得多吃点儿才能长胖点儿。”热情地又道,“我给你拨点儿。” “不用,不用。”花半枝闻言双手盖在饭盆上,“我这够吃了,够了。”这些吃完简直是要老命了,再给她,想想就满身恶寒。 “那好吧!”罗美兰不再勉强她,和善地一笑道,“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花半枝拿起筷子,闭上眼味同嚼蜡般的小口小口的吃着。 就连周光明都吃完了,花半枝还在拼命的往肚子里塞,如果不是因为浪费粮食怕造到天打雷劈,她是真的不想吃。 周天阔站在食堂门口,眼神巡视了一圈,目光看见了周光明,视线落在了花半枝身上道,“花半枝!你出来一下。” 第44章 凶巴巴 “爹!”周光明看见周天阔,双眼冒着绿光激动地站起来道,“您是来看我的吗?”说着蹬蹬跑到他身边,一下子抱着他的大腿,扬起笑脸,眼巴巴地瞅着他。 周天阔目光一直在花半枝的身上,被小家伙猝不及防的给搂住了,眼底闪过一丝去不情愿,语气不善地说道,“我不……” 花半枝将他的眼底情绪看在眼里,怕他伤害孩子幼小的心灵,立马截住了他的话,“周天阔同志。” 周天阔真是差点儿在大庭广众下失言了,低着头脸色僵硬的看着周光明道,“乖,我跟你姨妈说点儿事。” “嗯!”周光明乖巧地点点头道,放开了他。 花半枝闻言低下头慢条斯理的继续吃饭。 “爹,您坐下等娘好了。”周光明伸手拉着周天阔的手道,低头看着他宽阔的大手,笑嘻嘻地说道,“爹,您的手好大呀!也好暖和。” 周天阔忍着被他拉着走,这么多人他不敢有过分的言行与举动。 但是花半枝拿起饭盒扒拉着高粱米饭一股脑的塞进了嘴里。 别看孩子小,对他的好坏,他分辨的出来。 周天阔看着花半枝那粗鲁没见过世面,毫无教养的样子,眼底划过一丝厌恶。 花半枝瞪眼抻着脖子将被撑的鼓的如青蛙似的嘴里的食物,捶着胸口,困难的咽了下去,沙哑着嗓子说道,“罗姐,帮我看一下光明,我跟他爹出去谈谈。” “好!”罗美兰忙不迭地点点头道,“你放心吧!” 花半枝转过脸又看向周光明,拉着他的手温柔地说道,“光明在这里乖乖的,我一会儿就回来。” “嗯!”周光明松开了周天阔的手,眼巴巴地看着他道,“爹可要快点儿回来。” “我哪有时……”周天阔一脸不耐,语气不善地说道。 花半枝立马截住他的话道,“光明乖,你爹忙的,没有时间,等你爹有空了咱们找他玩儿。” “那好吧!”周光明听话地点点头,抬起头如小狗似的湿漉漉的双眼看着周天阔道,“爹您可要来看光明,我等着你。” 花半枝握拳轻咳两声,警告地看着想要拒绝的周天阔,最后敷衍地说道,“有时间我会来的。”勾起唇角冷笑地看向花半枝彬彬有礼地说道,“请吧!”话落丝毫没有留恋的转身,抬脚就走。 “罗姐,麻烦你们了,我走了。”花半枝看着她们俩个道。 “放心去吧!有我们呢!”卓尔雅爽快地说道。 花半枝闻言出了食堂,两人一前一后朝大门走去。 吃完午饭拿着饭盒出来清洗的孟繁春看见花半枝于是叫着她问道,“花半枝干什么去?” 花半枝闻言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孟繁春道,“光明他爹找我谈谈?”指指身后不远处停下脚步的男人。 “小周,去谈的话非要出去吗?”孟繁春视线越过花半枝看向周天阔使使眼色道。 战友多年,周天阔自然知道孟繁春的意思,看向花半枝的眼神晦暗不明,他还真以为组织上就这么相信她了。 周天阔忽然满脸笑容地说道,“那我们去后院好了。” “后院这个时候都是洗碗的,你们能谈出什么?”孟繁春提醒心急地周天阔道。 “那怎么办?”周天阔走过来道,无赖地说道,“你给我找个地方。” “嗬……你小子还赖上我了。”孟繁春捶了他一拳道,随即说道,“正好中午,我把办公室让给你们。” “谢了!还是你够意思。”周天阔看着他咧嘴一下笑道。 “你呀!真是属狗的,这脸边的真够快的。”孟繁春无奈地看着他道,上前一步道,“我就一句话,你小子别因为娶不到媳妇,就迁怒人家好不好。人家没得罪你!” “我说怎么让出办公室了,原来在这儿呢?”周天阔闻言顿时黑下脸来道。 “抛开你的成见,她也是阶级姐妹,理智的去解决问题。”孟繁春面色严峻地看着他道,“这也是樊校长希望看见的。” 周天阔垂下双眸,将眼中的戾气遮了下去,在抬眼平静地看着他道,“我就是来解决问题的。” “那好,你们进去吧!”孟繁春拍拍他的肩头道,穿过他看向花半枝道,“他如果说话不好听,告诉我。” “嗯!”花半枝感激地看着他点点头道。 周天阔闻言难听的话在舌尖上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脸色难看,语气不善地说道,“孟大医生,别耽误我们谈话好不好。” “好好好!”孟繁春无奈地看着他说道。 周天阔和花半枝一前一后进了孟繁春的办公室。 周天阔将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狭小的房间内只有两人,周天阔指着靠墙的长椅道,“坐!” 花半枝走过去坐下来,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着他说道,“你想找我说什么?” 周天阔来回的踱着步,烦躁地扯开风纪扣,都怪老孟,说什么阶级姐妹,搞的现在连话都不敢说了。 花半枝双眸不安地看着他,一动也不动的。 周天阔停下脚步,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我和你姐之间的事情你知道吧!她是被你爹卖到我家给我娘冲喜的,知道吗?” “知道!”花半枝闻言顿时喜上眉梢,“我姐冲喜还真的灵验耶!一嫁到你家,没多久,婶子的病就好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愚昧无知!”周天阔气愤地说道,“我娘的病是八路军的大夫治好的,跟你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目光凶狠地看着她道,“别往自个脸上贴金,这话说出去,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花半枝双眸满是恐惧的看着他,那样子真是被他给吓着了。 周天阔决定不再给她这个无知的村妇浪费口舌,直接说道,“我和你姐那是封建包办婚姻,属于封建糟粕,是新社会不允许的。明白吗?” “明白!”花半枝呆呆傻傻的点点头道,“可我姐没了。” 周天阔被她给噎了个半死,真是被她给气的,人没了我特么的还跟你计较这个干什么? 对于现在的重点来说是周光明的问题。 第45章 甩包袱 花半枝在心里冷哼一声,‘好一个狠心的男人,好一个急于撇清关系的男人。’ 花半枝半掩着双眸,遮住眼底划过一抹寒霜,再抬起头来,一脸正色地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个……我姐虽然没了,可她始终是你们周家的人。你打算什么时候将我姐的尸骨收殓了,葬到你周家的墓地里。” “我刚才说了,我和你姐没有婚姻关系,是封建糟粕。”周天阔闻言太阳穴直突突,还想着入我家的坟地,怎么可能。 “可我姐为你生了儿子,生是你周家的人,死是你周家的鬼啊!”花半枝红着眼眶,眼泪在打着圈,“你如果不管的话,我姐就是孤魂野鬼了。”话落刷的一下如断线的珍珠似的落下来了。 “这是封建迷信,我是无神论者。”周天阔嫌恶地看着她说道,“你姐的事情,你自己管,别来烦我。” “你怎么能这样?做人得讲良心。”花半枝流着眼泪,拍着大腿,嚎起来道,“我姐为你家当牛做马了这么些年,上伺候公婆,下照顾小的,里里外外的,到头来成了孤魂野鬼了。”抬起胳膊指着他道,“他没良心啊!姐你命好苦啊!嫁了个陈世美……” 透过花半枝那张悲泪纵横的脸,那哭腔,真是高低起伏、抑扬顿挫;听哭音,云起雪飞、动人心魄;那内容,悲壮生动、感人肺腑…… 真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周天阔听着她‘嚎丧’被气的火冒三丈,太阳穴直突突,满脸通红地看着她爆喝一声道,“够了!” 娘的再让她嚎下去,老子的脸都被丢光了。 幸好四合院够大,正中午的大家都在食堂吃饭。此时又刮起呼啸的大风,刚才还阳光普照呢!这天气真是如孩子的脸似的,变的真快。 花半枝被吓的一哆嗦,抬起胳膊拿着袄袖子粗鲁的擦擦脸,抬眼看着他抽抽搭搭地说道,“俺又没说错,都是事实,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儿子都有了,咋还一个劲儿的否认呢!恁咋心那么狠呢!” 孩子?周天阔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幽深不见底的双眸划过一抹精光道,“让你姐入我家坟地也不是不行?” 反正他不信这个,这辈子交给部队了,真到了走的那一天,也不埋在老家了。 至于佩兰都是革命同志,无神论者也不会在意的。 “你说的什么意思?”花半枝抬起红肿着双眼看着他说道。 “想让你姐埋在周家的坟地的话,孩子你来照顾。”周光明深沉的眸光直视着她道。 花半枝深邃古井无波的双眸就那么静静的与他对视,只看的周天阔浑身不自在心虚的别过脸。 ‘原来还知道自己做的不地道啊!’花半枝在心里冷笑一声,唇瓣浮现一抹暗嘲。 “他可是你亲生儿子。”花半枝哑着嗓子开口道,声音中透着一股浓浓的指责。 周天阔嗤笑一声道,“儿子?我不曾知道他的存在,我没有参与过他的一天生活,在我眼里他连同事的孩子的都不如。”食指怒指着门外道,“你知道你们到来对我意味着什么吗?我一点儿都不高兴见到你们,我恨不得你们从我生命里消失。懂吗?” “你现在的意思是要赶我们走。”花半枝又拍起大腿,扯开嗓门又嚎起来,“啊!” “给老子闭嘴。”周天阔见状怒喝一声道。 暴怒的声音吓得花半枝合上了嘴,眼神带着决绝,看着他梗着脖子道,“我和光明是不会走的,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光明是你儿子,你不能不要他。”哭天抹泪的又说道,“你要赶我们走,就是让我们去死。” “不许哭,谁说要赶你走了。”周天阔暴躁地说道,面对着只会嚎啕大哭的她,气的他脑壳生疼。 周天阔发现对付他们就不能和颜悦色了,他们没有一点儿眼力见,决定改变策略,不能在顺着她的思路。 周天阔脸色黑如锅底,凶神恶煞的瞪着她,凶道,“现在不许哭,听我把话讲完了。”粗犷的声音令人震耳欲聋,他视线紧紧锁在花半枝身上道,“第一,我不会赶你和孩子走的。” “可你说……” 花半枝在他的怒视中,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无声。 周天阔烦躁的扒拉扒拉脑袋道,“孩子交给你照顾,因为我没有时间。” “他是你儿子,你是孩子的父亲却不想承担……”花半枝忽然住嘴,这话太文绉绉了,改口道,“你却不想管孩子。” “谁说我不管孩子了,我会每个月给孩子三块钱的生活费。”周天阔语气尽量和缓地说道,“我只能做到这些,你和孩子尽量别出现在我的眼前,打扰我的生活。” 花半枝黝黑且发亮的双眸紧紧地盯着他道,“这就是你的条件,就像是打发叫花子一样打发了我们。” “那你想怎样?”周天阔猛地拉下脸,语气不善道。 花半枝坐直了身体,黑眸微微眯起,凝眸看着他道,“你不会看不出来,光明很依恋你。他看见你双眼都放光的,他做梦都想着见到你。” 周天阔低垂着眼睑一阵静默,一副就这样,你说什么都没用。 花半枝冷眼看着他道,“是你的新媳妇容不下光明。” “不是,这和她没有关系。”周天阔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她严肃认真地说道,“这是我自己下的决定,我的工作性质决定了待在家里的时间少。你来照顾孩子是最合适的。” “你爹娘哪里你准备怎么说?”花半枝看着忽然想起来问道。 “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和我爱人的工作忙孩子交给你照顾。”周天阔天真地说道。 花半枝看着头脑简单,像甩包袱一样急于甩掉他们的周天阔。 ‘你自己送上门的,就别怪老娘不客气了。’花半枝看着他释放善意道,“要我照顾孩子也可以,钱太少了。” “那你说多少合适呢?”周天阔表情严肃地看着她道。 “每个月五块钱的生活费,光明上学的学费另算。”花半枝黝黑犀利的眸子闪着精光又道。 第46章 视而不见 别觉得五块钱少,现在的购买力很低,一个成人在城里生活,一个八块钱足够用了。 (这一时期货币混乱,四八年就发行了第一套人民币,面额较大,一百差不多能兑换一分算。为了行文方便这里统一货币单位了。) 而周天阔是飞行员,他的工资高的很,所以这五块对他来说真的不多,可以说花半枝要的很良心了。 周天阔痛快的答应道,“没问题。” 花半枝在心里摇摇头,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还当自己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呢!到时候有你受的,上有老,下有小的,即便你职位高,工资丰厚。 可也架不住日子艰难,等着救命的家人。 估计到时候你也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还有,你见到光明的时候,你就是装也得对孩子和颜悦色的。别一脸嫌弃、厌恶的样子,瞎子都看得出来。”花半枝趁机说道。 没想到前世的‘好’爸爸,今生变的这么厌恶光明。 这就是她重新选择后,直接带来的后果吧! “行!”周天阔痛快地答应道,反正见面的机会少的很。 “还有你爹娘如果来了,万一要把孙子带回去,我可不答应,你家庭内部的事情,你解决。”花半枝表情严肃地看着他道。 周天阔有些惊讶地看着条理清晰的花半枝,跟刚才农村泼妇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花半枝从他脸上的表情猜测出来,冷冷一笑,话里清晰的透着暗嘲,“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千里迢迢的从关内找到关外。不机灵点儿早就被人家给卖了。” 周天阔闻言微微挑眉,对她有了重新的认识,抛开成见她还真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女人。 花半枝双眸盯着他不客气地说道,“最后一点,把你刚才说的,白纸黑字的写下来。” “你别得寸进尺了。”周天阔暴脾气地说道,抬手指着天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我是D员,怎么会欺骗你这个阶级姐妹呢!” 花半枝闻言看着他微微浅笑道,“不愿意那就算了,我们一拍两散。” “别,别,我写。”周天阔忙不迭地说道,生怕花半枝拒绝从孟繁春的办公桌上撕下一张开药方的纸,拿着放在墨水瓶里的插着的钢笔,刷刷的利落的写下刚才所谈的内容。 周天阔拿起写好的‘协议’吹了吹,然后递给了花半枝道,“给你看看。” “我不识字,你还是念念,签上自己的名字好了。”花半枝勾起唇角微微一笑道,“相信你一个大男人不会骗一个不识字的女人吧!” “当然!”周天阔举起手中的‘协议’当着她的面快速的念了一遍。 花半枝眉峰轻扬点点头道,“签字吧!” 周天阔拿起钢笔利落的签上自己的大名,转身将‘协议’递给了花半枝,警告道,“希望你们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否则的话,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花半枝脸上扬起一抹冷冷地笑意道,“周天阔同志,希望你别后悔。” “后悔?这辈子都不可能。”周天阔嗤笑一声,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似的。 花半枝闻言笑了笑道,“做人不要太铁齿的好。”说着将‘协议’折了一下,放进兜里,扔进了乾坤戒里。 还是乾坤戒里最保险,虽然这张纸真是毫无意义,但是她不希望被小家伙知道了,会很伤心的。 他心心念念的爸爸就这么毫无感情的将他丢给了自己。 很正常,两人虽然有血缘关系,却没有相处过一天,周天阔甚至对他充满了厌恶。 花半枝眼底凝结成霜看着打开门迫不及待离开的周天阔,我就看你能高兴到几时。 花半枝起身朝外走去,去食堂接孩子,正好与孟繁春面对面的碰上。 “你跟周天阔谈的怎么样了?”孟繁春热心地问道,“他打算怎么安排光明?什么时候将光明接走啊?” 面对孟繁春的问题,花半枝很干脆地告诉他道,“他不打算接走光明,孩子我来照顾,他每个月给光明五块钱的生活费。” 孟繁春闻言脸瞬间黑了下来,语气不善地说道,“这个小周,怎么能这样?他的儿子他不管,他怎么能让你照顾孩子呢?”转身抬脚朝外走去,“我找他去,怎么当人家爸爸的。” 花半枝紧跑两步,上前展开双臂拦着他道,“哎!孟医生。他心意已决,你觉得你能说服他吗?说句不客气的话,我家光明在他的眼里,那就是眼中钉、肉中刺。” “那你知不知道答应他了意味着什么?”孟繁春凝视着她平静无波的双眸道。 “知道啊!”花半枝脸上漾起一抹淡淡地微笑道,“我如果不同意的话,光明肯定会被他爹给送回老家交给他爷爷、奶奶抚养。为了孩子将来考虑我也不能让他将光明送走。” “将来?”孟繁春眨眨迷惑地双眸看着她道。 “乡下的条件不好,光明受不到良好的教育。最重要的是,光明看不见他爹,虽然在这里他爹工作忙,见面的机会也不多,总比相隔着千里要好。”花半枝淡然地一笑道,阳光下的她眼里闪烁着清澈的流光。 “可你知道这对你意味着什么吗?”孟繁春眸光轻敛,静静地注视着花半枝那张散发着母性光辉的脸庞。 她脸上的笑容柔和的如春风拂柳,温暖的如冬日里的阳光,让人移不开眼。 真羡慕周光明有这么全心全意护着他的人。 孟繁春星眸愈发的幽黑深邃,紧紧的锁着她的脸庞,“这么做你很难再嫁人了。” “孟医生,怎么你以为就是没有光明这事,我还能嫁出去吗”花半枝面色平静地看着他道,澄澈的双眸忽然幽深的古井一般,没有丝毫的波澜。 “那不是你的错。”孟繁春看着她辩驳道,言语却有些苍白无力。 花半枝闻言微微摇头,轻轻一笑道,“孟医生不用替我辩解,世人心里想我很清楚。我根本不在乎!” 心伤到已经麻木了,这是受了多少委屈才能视而不见。 第47章 故作坚强 孟繁春不由得伸出手想要揉了揉花半枝的发顶,安慰安慰她,却感觉不妥,中途停顿了下,摸摸自己的脖子,看着她充满鼓励地说道,“一定有那个男人不在乎你得过去的。” “呵呵……”花半枝挑了挑眉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意,嘲讽的话,在舌尖上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为了不显得不合时宜,嘴上只好道,“借孟医生吉言了。” 花半枝眼神微微一敛,微微歪了下脑袋,看着他身后不远处闪进墙角的人,地上却留下影子。 虽然只是一闪身,花半枝却看清了来人,难怪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杀气。 “孟医生,不打……” 花半枝的话还没说完,程韵铃温婉甜腻地声音传来道,“你们在聊什么?”她端着水淋淋的饭盆走了过来,笑靥如花地看着他们二人。 “不打扰你们了。”花半枝闻言立马说道,抬脚就走,直接溜了,吃醋的女人真是惹不起。 “程护士你又找我干什么?”孟医生一脸严肃地看着她道。 程韵铃哀怨地看着他,心里呕的要死,对她就温柔的似水,对自己就凶巴巴的,“我身体有些不舒服,麻烦你给我看看……” 快步走的花半枝还是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微微摇头,加快了脚步。 花半枝跨进了食堂的大门,“光明。” “娘!”周光明闻声站起来,看向花半枝高兴的叫道,却发现她身后没人,“爹呢?” “你爹工作忙,先走了。”花半枝看着他眼神一暗,如实地说道。 果然她这边话音一落,周光明那灿烂的小脸,立马垮了下来,眼里的光黯淡了下来。 又抬起下巴红着眼眶故作坚强地说道,“爹的工作重要。” 该死的周天阔你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花半枝连忙转移话题道,“走,光明咱们去洗碗,下午还有衣服要洗呢!” “哦!”周光明双手拿着罗好的两个饭盆道。 花半枝看向罗美兰和卓尔雅两人道,“我们先走了。” “正好我们也要去洗洗。”罗美兰站起来道。 花半枝洗好了饭盆与筷子,放回了宿舍,看着罗美兰说道,“我去洗衣服了。” “还不到上班时间,休息一会儿再去。”坐在长凳上的卓尔雅看着她招手道。 “现在去太阳暖和,晚了太阳下山,就该冷了。”花半枝指指窗外艳阳道。 “去吧!去吧!”卓尔雅闻言忙不迭地点点头道,“光明我们帮你看着。” “不,我要跟着娘,不要丢下我。”周光明扑到花半枝的身上,紧扒着不松手。 “好好好!跟我走,小粘人精。”花半枝伸手拍拍他的脑袋,抬眼看向罗美兰道,“罗姐,我们出去了。” “去吧!”罗美兰看向花半枝他们俩点点头道。 花半枝拉着周光明出了门,去了箫护士长那里,端着一大盆病号服去了后院。 花半枝洗衣服,周光明继续上午的练字。 “光明大声的读出来,我也好记记,不然忘了可怎么办?”花半枝抬眼看向周光明说道。 “好!”周光明重重地点头道。 &*& 花半枝和周光明他们两个一走,卓尔雅看向罗美兰欣喜地说道,“她还挺能干的,罗姐咱们的护士长都夸他了。”眼底止不住的笑意。 “才认识一天,这么早下结论不好吧!”罗美兰目光清明地看着她谨慎地说道,屈指轻叩着炕桌看着她道,“要看看她转正后,干活是否还这么实诚,不偷奸耍滑。” “不会的,你看她的眼睛清澈如水,一眼望到底,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绝对不是阴险之人。”卓尔雅信誓旦旦地说道,双眸闪着自信地光芒。 “你呀,见识少,你不知道有些人善于伪装的吗?我还是那句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罗美兰严肃地看着她道,“尔雅我要严肃地批评你了,她还没有通过考察期。孟医生不是还让你时刻‘监视’她吗?摆正你的位置,等她通过考察了,再释放你的热情也不迟。” “罗姐,你咋知道的?”卓尔雅双眸瞪的溜圆惊讶地看着她道。 “你俩眉来眼去,瞎子都看的出来,咱们学校有些实验保密级别很高的,不进行考察怎么会转正呢!”罗美兰食指点着她的脑袋道,“我要结婚了,这个光荣的任务就落在你的身上了。” “呵呵……”卓尔雅大咧咧地一笑道,接着保证道,“你放心罗姐,我一定将她看的牢牢的。” “这才对嘛!”罗美兰眼神温润地看着她,欣慰地点点头道,“对了,昨晚儿上韵铃怎么回事?” “还不是孟医生对花半枝热情了点儿,她就看人家不顺眼了呗!”卓尔雅撇撇嘴口吻嫌恶地说道,“要真是喜欢就大胆的找孟医生表示啊!防这个,防那个的,真是……人家新来的,用得着这样!” “不过孟医生确实热情了点儿。”罗美兰微微眯起眼睛说道,“这很少见。” “少见?”卓尔雅微微摇头道,“不会啊!我觉得孟医生对谁都热情,说话温温柔柔的。至于对花半枝,也许是人家刚来的缘故。” “希望吧!”罗美兰闻言笑了笑道。 “罗姐,孟医生就是真的看上她了,男未婚,女未嫁,有什么不可以的。”卓尔雅云淡风轻地说道。 “是是是,是我想差了。”罗美兰双眸浸染笑意虚心地说道。 &*& 花半枝一直洗到太阳快落山,衣服才洗干净,手冻的如胡萝卜头似的,红通通的。 将衣服抖开搭在了晾衣绳上。 “先别晾的。”箫华北走过来道,心里约莫着她快洗完了,才过来的。 “衣服不晾吗?”花半枝闻言回头看着箫华北满脸疑惑道。 “这些衣服也要再沸水里煮煮消毒的。”箫华北看着她说道,“把这些端到我屋里,剩下的我来做。” “是!”花半枝将晾衣绳上的衣服摘下来,放在木盆里,端上沉甸甸的木盆叫上周光明,跟在箫华北身后去了前院的护士站。 “好了木盆放下,你去食堂帮厨吧!”箫华北看着她直接吩咐道。 “是!”花半枝朗声应道,拉着周光明离开去了食堂。 第48章 劈柴 “是箫护士长让我来帮厨。”花半枝拉着周光明站在后厨门口看着热气腾腾的里面道。 只是站在这儿热气扑面而来,真暖和。 周光明握着她冷冰冰的手,仰起头看着她道,“娘,附耳过来。” 花半枝干脆蹲了下来,凑过去道,“说吧!” 周光明趴在她耳朵上小声地说道,“娘,要是在这里干活儿就不冷了。” “小傻瓜!”花半枝稍微移开一些,一脸笑意宠溺地看着他道,压低声音道,“现在暖和了,夏天可怎么办?会热得起痱子的。”朝他俏皮地眨眨眼。 “啊?”周光明张着大嘴,眼睛瞪的溜圆,“我都把这个给忘了。”挠挠头呵呵一笑道,“那比起来还是洗衣服好了。” 花半枝笑着摸摸他的头顶道,“小傻瓜,干什么都不容易。” “你是来帮厨的吗?”突如其来的洪亮的声音打破了花半枝和周光明。 花半枝站起来看向来人,如小山一般很壮硕的男人,一身土黄色的军装,系着白色的泛黄的半身围裙。 长的浓眉大眼,额头汗津津的,如蒲扇般的大手,胳膊粗壮,看起来很有力量。 “你好,我是来帮厨的,花半枝。”花半枝自我介绍道。 “好啥勒好,怎么安排这么一个瘦弱的人来帮厨,能干啥呀?”大厨看着花半枝那单薄的身体皱着眉头,不客气地说道。 花半枝闻言一脸错愕地看着他,这人说话还真是直白。 “你去柴房搬些柴火过来吧!”大厨直接吩咐道。 “柴房在哪儿?”花半枝赶紧问道。 “你新来的。”大厨随即问道。 “嗯!”花半枝点点头道。 “在厨房后面就是柴房,到了你就知道了。”大厨看着她指明方向道,“从这里走。” “谢谢!”花半枝微微弯腰看着周光明道,“这里暖和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大厨闻言刚想开口说,‘这里不是小孩子玩耍的地方,就听见花半枝叮嘱孩子道,’别乱跑,也别打扰别人。” “我不会乱跑的我就在这儿。”周光明贴着门框站着说道。 大厨看着孩子乖巧可爱的保证,拒绝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真要不听话再赶走也不迟。 花半枝朝大厨点头示意后,转身绕过了厨房去了后院,看见后院中央放着的木桩,上面楔进去一把锋利的斧头。 花半枝穿过巴掌大的小院进了柴房,一边是整齐码放的截好的原木,占了半间房。 而另一边是则是劈好的柴火,花半枝看着几乎剩下底儿的柴火,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这能够用吗?” 将余下的柴火全部捡进了藤条编的大篮筐里。 花半枝提着篮子脚步匆匆地回了厨房。 “只剩下这些柴火了。”花半枝看着大厨说道。 “什么?”大厨看着只有半篮子的柴火着急地说道,“这些根本不能支撑这顿饭。”抬眼扫了一圈厨房道,“二拐呢?二拐……” “李师傅二拐被学校借调走了。”有人回答道。 “该死,那现在咋办啊?”李师傅着急上火地说道,一时间也找不到劈柴的人啊!都忙着呢!不能耽误了开饭时间。 “那个李师傅,我可以劈柴的。”花半枝闻言自告奋勇地说道。 “你?”李师傅斜睨着她单薄的身板道,眼神里充满了质疑。 “李师傅别看我瘦弱,很有劲儿的,试试就知道了。”花半枝拍拍自己的细如麻杆的胳膊道,“我农村出来的,经常干的。” “可是劈柴的量很大的,不仅厨房需要,烧炕也需要,要保证病人和医护人员室内温度。”李师傅担心地看着她说道。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一会儿你检查去好了。”花半枝眨眨清澈的双眸,淡定从容地看着他道。 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李师傅深深地看了花半枝一眼,“那你就去试试吧!” 花半枝闻言转身就离开了厨房,再多的保证都没用,用事实说话。 对于劈柴花半枝很熟悉,在乡下经常干,而且劈柴不能用蛮牛劲儿,也是有技巧的。 有道是:“劈柴不照纹,累死劈柴人”。 花半枝将木柴竖立地放在木桩之上,小头朝上,这样才能放着稳,劈得正,假如劈大头的那端,十有八九会劈歪。 这样才顺应木头的纹路,用比较小的劲就可轻松地将之劈开,如果非要横着砍,那就是把人累死,把斧头砍坏可能都很难砍开。 这是由木头的生长规律所规定的,所以花半枝劈柴那真是干脆利落,简直是不要太轻松了。 李师傅提着篮子过来拾柴火时,就看着花半枝拿着斧头劈柴,如砍瓜切菜般的简单。 最让他惊讶地是,她劈柴劈的大小都差不多,仿佛丈量过一样。 “小花同志,你是不是经常干这个。”李师傅挑眉看着她问道。 “嗯!”花半枝轻点了下头,手不停地继续劈柴。 这是劈了多少柴才练就这本事啊! 李师傅没时间细问厨房等着用柴火呢!弯腰快速的将劈好的柴火拾进了篮子里,提着就走。 等李师傅做好晚餐,叼着烟卷走了过来,眼睛差点儿没有瞪脱窗了。 花半枝四周堆积了如小山一般的劈好的柴火。 李师傅伸手拿下烟卷,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会儿功夫就劈了这么多。” 花半枝抬起胳膊擦擦额头上的汗,“怎么样?李师傅够用吗?” “够了、够了。”李师傅忙不迭地点头道。 被周光明拉过来的孟繁春看着他们两人道,“什么够了。” 打算来食堂吃饭的孟繁春看见站在门口的周光明,询问之下,直接来了后院。 李师傅闻声回头看过去道,“是孟医生啊?”指着脚下的柴火道,“我是说柴火够烧了。” “怎么李师傅不但掌勺还要劈柴吗?”孟医生看着他调侃道。 “我哪儿有时间劈柴啊!这些是小花同志劈的。”李师傅转过身指指花半枝道。 “你劈的?”孟繁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道。 花半枝晶莹如琉璃似的双眸眨呀眨的,点头道,“要我给你试试看吗?”说着弯腰将碗口大的木墩放在了木桩上,抡起斧头,嘁哩喀喳的将木墩给劈成所需的柴火。 第49章 换岗 孟繁春看着她手法干脆利落,技巧娴熟,这还是那个瘦弱的女人,嘴不自觉的张开了,能塞一颗蛋。 花半枝抬眼看着目瞪口呆的孟繁春,“用得着这么惊讶吗?这很正常啊!” “这不正常好不好。”孟繁春合上嘴巴看着她说道,看着她依然拎在手里闪着寒光的斧头道,“你是个女人,怎么能干这么粗重的活,你到底干了多久才练就的这本事的。” “在地主老财家练的啊!”花半枝老老实实地说道,不需要掺假的。 “你不是说当使唤丫头的。”孟繁春眉头微蹙,眸光幽深看着她问道。 “没错啊!地主老财把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花半枝如实地说道。 “真不是人,这是赤果果的压榨与剥削,人民一定会审判他们的。”李师傅闻言火冒三丈道,蒲扇似的大手拍着花半枝的肩膀道,“大妹子,解放了,你翻身做主人了,以后不用再怕他们剥削你了。” 这称呼变的真快,起初连称呼都没有,稍后称小花同志,现在就成了大妹子了。 现在人的思维她真的要适应一下,不然跟不上节奏。 “不怕,我们不怕了。”周光明小嘴甜甜地说道,“有组织为我们做主的。” “对!”孟繁春揉揉他的头顶道,“小机伶鬼儿。” “大妹子,你现在干什么呢?”李师傅微微眯起眼睛,狭长的双眸闪着精光。 “小花暂时在刷瓶子,洗病号服,具体工作等扫盲班结业后在安排。”孟繁春看着李师傅的黑眸晃了晃道。 “那我们厨房就借调了。”李师傅大手一挥道,“二拐被借到学校去了,我们这儿如果不是大妹子出手,今儿晚上饭就别想吃了。” “那得问小花的意思?”孟繁春目光转向花半枝道。 “我是G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花半枝眸中盈满笑意俏皮地说道。 孟繁春与李师傅闻言眼前一亮,李师傅更是夸赞道,“不愧是阶级姐妹,这觉悟很高嘛!这劈柴的任务交给你了,等到不烧炕了,你扫盲班正好也结业了。” 潜台词,人往高处走,人家也不拦着你去路。 孟繁春也没意见,相比起刷瓶子砍柴对她来说似乎更轻松些。 花半枝自然也满意,不用在冻的双手麻木此其一。其二则是自己力气大的名声传出去,办点儿出格的事情,例如打个野物,打打牙祭也师出有名了。 劈柴对花半枝来说,虽然费力但身体内微弱的魔力还承受的住,关键是可以锻炼身体。 目前这俱身体太弱了,如果不是魔力撑着早趴下了。 “娘,肚子饿了。”周光明拉着花半枝的手,轻轻扯了扯道。 “饭好了,走走,咱们吃饭去。”李师傅立马说道。 “那你孟医生麻烦你领着光明去吃饭,我把这里收拾一下。”花半枝指着脚下劈好的柴火道,不能这样随意的乱放着,得收拾到柴房里。 孟繁春闻言一愣,随即脸上浮现笑意道,“放心吧!孩子交给我。” “娘,我陪着你。”周光明闻言立马说道。 “乖,你不是肚子饿了,先跟着孟叔叔吃饭去,我一会儿就来。”花半枝微微弯腰看着他说道。 “我……” 周光明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师傅热心地说道,“开饭的钟还没有敲响,就这么点儿柴,我们一起捡捡很快就好了。”说着弯下腰,将劈好的柴火扔进篮子里。 “我也来!”周光明立马下手拾柴火道。 “你小心点儿别被刺给扎着了。”花半枝看着周光明赶紧叮嘱道。 “娘,我小心着呢!”周光明嘿嘿一笑道,“您看,我拿着外侧都是树皮。” “光明真聪明。”孟繁春双眸温柔地看着周光明,毫不吝啬的表扬道。 有些人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这么乖的孩子说不要就不要。有些人想要这辈子都不可能。 孟繁春看着周光明的眼神温柔的能化成水。 三个人,不应该是三大一小,三下五除二就将花半枝劈好的柴火收进了柴房。 “走咱们洗洗手吃饭去。”孟繁春伸手拉着周光明的手道。 “嗯!”周光明点点头被他给拉着走,他则回头看着花半枝道,“娘快点儿。” “来了。”花半枝拍了拍手,抬眼看着他们道。 “哦!敲钟了,马上要开饭了,我先回厨房了。”李师傅听见当当的钟声立马说道。 “谢谢,李师傅。”花半枝看着李师傅道谢道。 “你不用这么客气,都是自己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李师傅看着花半枝声音洪亮地说道,“好了,我先走了。” 花半枝他们三人去洗洗手,拿上自己的饭盆去了食堂。 高粱米粥,两合面的馒头,黑咸菜疙瘩。 花半枝吞咽了下口水,工作的问题解决了,什么时候才能改善伙食呢! 也只能空想想,现在连医院大门都出不去。 咬着牙将晚饭吃了,洗干净碗筷。 “花半枝,打水回来了正好,快点儿收拾东西咱们去上课。”卓尔雅看着从厨房打热水回来的她忙不迭的说道。 “嗯!”花半枝将暖水瓶放在八仙桌上,然后拿上识字册子与铅笔和写字本,穿戴整齐了,拉着周光明跟在打着手电的卓尔雅身后出了房间。 “卓阿姨你不是认识字吗?干嘛还去上课啊!”周光明拉着卓尔雅的手抬眼看着她问道,忽然想起来又道,“不对啊!卓阿姨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啊!” “因为卓阿姨是去讲课。”卓尔雅垂眸看着他笑了笑道。 “讲课?给谁讲啊!”周光明双眸充满疑惑地看着她问道。 “就在你们隔壁,给叔叔们讲课。”卓尔雅看着他笑着说道。 花半枝虽然之前有猜测,没想到还真是这样操作。这算什么?在异性面前不敢放肆。在心里呵呵…… “叔叔们还要上课?”周光明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道。 “当然了,不认识字的话都要上课。”卓尔雅看着他笑了笑道,抬起头看向花半枝道,“光明什么时候上学啊!” 第50章 觉悟高 “关于光明上学的事情,我还不知道该找谁?”花半枝闻言瞥了她一眼道。 “这事我来办!”卓尔雅大包大揽地说道。 “小傻瓜,快谢谢你卓阿姨啊!你上学要靠她了。”花半枝晃晃周光明的手催促道。 “谢谢卓阿姨,你是个好人。”周光明闻言看向卓尔雅嘴甜地说道。 “嘴甜的。”卓尔雅想了想道,“这学期都过了一多半儿,你进去了也跟不上,过了年送你去学校好不好。正好这些日子多认些字,也补补课,到时候也跟得上。”随后又道,“想要上学的话,还得把数学加上,会数数吗?” “不会……”周光明红着脸扁着嘴担心地说道,“卓阿姨学校不会不要我吧!那怎么办?”急的红了眼眶。 “别哭,别哭,我们上学为的就是学自己不会的。”花半枝闻言赶紧劝这个小傻瓜道。 “你娘说的对,我们学会就好了。”卓尔雅拉着他边走边说道,“学会十个数就好了。回头我教你,简单的很。”忽然想起来问道,“你们俩昨天学的十个字都记住了吗?” “都记住了。”周光明乖巧的点点头道。 “真的吗?”卓尔雅不太相信地看着他道。 “真的,我还会写了呢!”周光明双眼闪亮放光地看着她道。 “哦!我们光明这么能干啊?”卓尔雅挑眉看着他饶有兴致地说道。 “卓阿姨我给你看一样好东西。”周光明从兜里摸出来识字卡片,看着卓尔雅积极地说道,“卓阿姨,手电打过来。” 卓尔雅手电筒照到小家伙的手上,好奇地看着他手上的卡片道,“这是什么?” “娘写下来的,我们都有认真的学习。”周光明将今天识字情况告诉了卓尔雅。 “哇……花花,你好聪明啊!这样识字干活两不耽误。”卓尔雅双眸发光地看着她道,激动地抓着花半枝的手道,“这个可以推广,一定要大力的推广。我一定会上报,给你记头功。” “不用吧!这没什么?”花半枝闻言不好意思地嘴角直抽抽道,疑惑地问道,“这大学扫盲还能合格不了。” “唉……”卓尔雅闻言一声叹息,“你知道咱们扫盲合格率很低的。为此我们都头疼死了。”挠挠头,紧接着兴奋地说道,“主要是大人没有时间,养家糊口还来不及,哪儿时间学习识字。他们就觉得不识字不也活的好好的,照样干G命,有饭吃。”指着周光明手上的识字卡,“有了它,揣在兜里,空闲的时候拿出来复习复习,识字率也会提高的。” 花半枝可没有她那么乐观,‘你自己都说了,不识字也活的好好的,照样有饭吃。’没有紧迫感,谁还会那么下死功夫认字。 花半枝笑而不语,能有帮助最好不过了。 “可以吗?”卓尔雅美目在看着她征求道。 花半枝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欣然笑了笑说道,“当然!” “那我就推广起来。”卓尔雅双眸湛亮兴奋地说道。 “好!我也希望更多的人脱盲。”花半枝说着漂亮话道。 “你的思想觉悟还真是高。”卓尔雅目光闪闪地看着她说道。 花半枝忽然想起来,眼前一亮道,“我也求你件事?” “什么事?尽管说,能帮的我一定帮。”卓尔雅拍着胸脯大大咧咧地说道。 “这个你一定能帮!”花半枝看着男孩子气的她笑了笑,指着周光明手中的识字卡道,“我用铅笔写的,看久了容易模糊,想让你用钢笔写字,这样不容易花。” 卓尔雅闻言欣然应允道,“这个简单,钢笔字太小了,我写毛笔好了,我毛笔字上私塾时可是练过的。” “那最好不过了。”花半枝高兴地说道。 卓尔雅抬起手腕,看了下手上的表,看着他们俩忙催促道,“走走!赶紧上课去。” 三人步履匆匆的进了小学校,卓尔雅将他们两个送进了教室,才去了隔壁的教室。 花半枝拉着周光明走到了昨儿坐的位置。 坐在花半枝前面的齐二妹一看见他们来了,立马将手中的鞋底子放在针线筐里。 “大妹子,昨儿林老师教的你都会了吗?”齐二妹看着她急切地问道。 “我……” 花半枝抢在周光明前说道,“还不太会,有些记不住。”挠挠头一脸的不好意思。 “我也记不全。”齐二妹爽利地说道,“其实只要会写自己的名字,认识男女,厕所不会走错就行了,学那么多字又坐不了办公室。” “大姐,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花半枝轻捻着手指,犹豫了一下说道。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齐二妹嘿嘿一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既然觉得识字没用,干嘛还坐在这里。” 花半枝闻言黑白分明的瞳子转了转,好个粗中有细的人,点了点头道,“嗯?” “一是林老师长的俊,他讲课都是大白话,我听得懂!不像有些老师讲课文绉绉的,绕得俺头晕脑胀的。”齐二妹大大方方的说道,“二是,被我家大丫给气的?我让大丫教我,她居然嫌弃俺笨,不愿意教。真是气死老娘了,她赶上好时候了,可以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安心的学习。老娘,当初要是有她这么好的条件,一准学比她学习成绩好。所以俺就下定决心摘掉文盲的帽子。” 花半枝闻言抿嘴偷笑,真是好可爱的人儿。 “大妹子想笑就笑吧!”齐二妹爽朗地说道。 “有道是求人不如求己,爹又娘有不如自己有。大姐的想法很好。”花半枝看着认同地点点头道甭管什么原因促使她努力上进,都是好事。 “大妹子说的太对了,那小没良心的,老娘非好好的学给她看看。”齐二妹如打了鸡血一般说道。 “那你要好好努力。”花半枝嘴角噙着笑意鼓励道。 “大妹子,有句话要提醒你啊?”齐二妹四下张望了一下,干脆拖着长凳,坐在了花半枝身边。 这么正式,这是想要说什么?花半枝在心里腹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