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难产 “快,快点,烧热水。” “快,快去请大夫,夫人难产了。” “天呐,好多血······” 随着一阵乒乓的骚乱,陷入半昏迷状态的白凝香心里一沉,好在身体的剧痛让她神志稍微清醒了些。 “怎么回事?” 可惜产房一片混乱,压根没人听到她的问话。 白凝香皱眉,努力的睁开眼睛,才发现站在床边瑟瑟发抖的两个小丫头,至于她提前准备的产婆,她的贴身丫头婆子,一个都不见了。 “呀,姐姐,你终于醒了。”说话间,一个水红色衣裙的女人用帕子捂着口鼻,弯下腰身,“姐姐别担心,就是有点难产,已经喊大夫了。” “你怎么在这里······产婆呢?丫头婆子呢?” “姐姐出了问题,丫头婆子着急,烧水的烧水,请大夫的请大夫,忙着呢,至于那个产婆,连姐姐的生产都伺候不好,直接被夫君赶出去了······重新给姐姐找个经验丰富的产婆来。” 白凝香怒视着眼前花枝招展的女人,她是夫君最宠爱的妾氏,也是夫君的表妹田婉华。这个只会作妖的女人,赶在她生产的时候混进来,居心不良。 “······你出去,让夫君进来。”身体的剧痛让她无法平静思考,只能声嘶力竭的怒吼。 “姐姐糊涂了,这等污秽之地夫君怎么能进来?还是由我守着姐姐的好。”田婉华用帕子捂着口鼻,声音温柔,但眼里的兴奋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我再说一遍,让江文学进来,你滚出去······” 当了一年的员外郎夫人,再加上这些年的摸爬滚打,早就养成了独有威严和气势,田婉华在她的盯视下,竟不自觉的倒退一步。 白凝香知道自己这一关很难过去,但是她不甘心,她想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让她们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动手? 就在田婉华准备开口的时候,门帘被挑开了,身穿月白色常服的江文学走了进来, “我来了,你还有什么话,说吧。” 白凝香努力睁开眼睛,但眼底充血,视线模糊,连带的面相都有些狰狞,她不可思议的盯着往日还算温和的夫君,如此的冷漠淡然,自己的生死对他来说好似不值一提。 “为什么?”费尽了所有的力气,问出了心灵深处的不解。 江文学静静的看着她,血色浸湿床畔,有一瞬间,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怜悯,想到平时的闲言碎语,心里的那点内疚立马消散无踪。 “你高龄产子,危险在所难免,你放心,事后我会给你该有的体面。”说完这句话,不顾她眼中的震惊,拂袖离去。 体面? 命都没了,她还在乎什么体面? 十几年来,她为江家做牛做马,以一人之力养活了一大家子,为了他能再进一步,不惜舍下脸皮求了义兄,否则以他一个寒门学子,怎么可能坐的上礼部员外郎的职位? 得不到感激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想要她的命? 第2章 歹毒心肠 两人是十几年的患难夫妻,不是仇人。 看着白凝香眼中的迷茫,一脸讥笑的田婉华凑到面前,眼神带着无辜,嗓音依旧柔弱,说出的话却如腊月寒冬,冰冷无情。 “姐姐,你真是可怜,同床共枕十五年,你连身边人的心思都看不出来,该说你蠢呢还是傻?瞧瞧,你把自己熬成了黄脸婆,表哥可是一点也不感激呢,表哥身为朝廷大员,家中正室却是个满身铜臭,只知钻营的采茶女,同僚都在暗地里笑话他呢。” “你一心一意为江家,供我们吃的穿的用的,还帮我养孩子,姐姐真是菩萨心肠,咯咯······可惜啊,你一腔热血错付,表哥只是把你看成钱罐子而已,他喜欢的是温柔小意的女人,就像我这样的。” “要不是你有一手经商的好本事,哪有你正室夫人的位置,我才是表哥的青梅竹马,不用争抢,江府的一切早晚都是我儿子的······是你自己执迷不悟,害了自己,也害了你母亲,都徐娘半老了,还生什么孩子······” “我害了母亲?什么意思?” “哎呀,瞧这张嘴,怎么什么都说呢。” 田婉华故作懊恼的甩了下帕子,默默的凑她耳边。 “看在姐姐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当年你母亲带着身孕去寺庙祈福,路上惊马的事儿其实是表哥安排的,表哥科考需要很多银子,为了能让你一心一意的为江家,怎么能让你母亲生下白家的继承人?可惜啊,你母亲不经吓,一尸两命,算是意外······” 白凝香听着田婉华字字泣血的戳她的心窝子,看着她一张一合的的嘴巴,视线越来越模糊。 江文学那个畜生,为了她身后的茶园,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白凝香闭上眼,是她害了母亲。 当年她确实疑惑过,平白无故的,母亲那么大月份,怎么突然想去寺庙祈福? 只可惜她当时处于悲痛中,再加上江文学的安抚,没有细究,只觉得自己的亲情缘浅。 既然所有人都希望她死,死了也挺好,她倒要看看,江府没了自己,还能不能保持往日的奢华? 到了下面,说不定她还能见到久别的双亲和这个没有缘分的孩子。 血崩······ 往事历历在目,白凝香眯着眼,咽下所有苦涩,她这一辈子活的迂腐,活的糊涂,死了也算活该······就在她意识模糊时,猛地听到房门被大力踢开,一身戎装的义兄拎着王文学的衣领子闯进来,身后跟着她的丫头白茶。 耳边有怒吼,有惊恐,也有拳打脚踢,但是这些声音都离她越来越远,遗憾之余,也有也许庆幸,天下并非都是薄凉之人,看她的义兄,只不过萍水相逢救了他一命,就能如此护她,也不枉她浪费了一兜好药材。 只不过,这一切尘缘,已经随她而去了······ “哐当~” 水盆打翻的声音。 白凝香拧了拧眉,脑袋里浑浑噩噩,一时无法睁眼。 但是耳边充斥的噪音,让她格外烦躁。 第3章 重生 “母亲,夫君刚办完后事,您要搬去跟三房住,儿媳无话可说,但是香香还在孝期,怎么能定亲嫁人?戴孝嫁人,就算到了婆家,也会让人怠慢的。” “沈氏,你莫要糊涂了,我也是为香姐儿好,你也不看看她多大了,守完三年孝期,可就成老姑娘了,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如果赶在热孝期成亲,一来不耽误香姐儿,二来也能冲一冲白家的晦气。” “大嫂,你哭哭啼啼的做什么,香姐儿的事儿可是喜事一桩。大哥走了,母亲是一家之主,你要是糊涂的阻止,可就是大大的不孝了。” “弟妹莫要站着说话不腰疼,热销期只有三月,我岂能让香香如此急切的出嫁?而且,热孝期间成亲,不能办酒席,不能盛装,我儿还有半年才及笄,如此急切,不知道的还以为白家的姑娘都恨嫁呢。” “你······大嫂,对方可是秀才爷,香姐儿要是嫁过去,以后就是诰命夫人,这么好的亲事,打着灯笼也不好找。” 听着院子里传来的争执声,白凝香猛地睁开眼睛,入目就是青色的蚊帐和两串摇摆的驱虫香囊,单闻味道,就知道里面装的是艾草和丁香花。 挣扎着起身,看着熟悉的酸枝梨家什摆设,心脏简直要跳到嗓子眼。 伴随着一阵头重脚轻的晕眩感,她勉强摸到门边,看着莫名熟悉的场景,下意识的反驳。 “三婶要是觉得这是门好亲事,不如让燕堂妹嫁过去,以后你也能跟着沾点光。” 粗嘎的嗓音突兀的响起,让院里争执的几人纷纷转过头,当看到门边靠着的人时,其中一人嫌弃的撇了撇嘴。 “香香,我的儿,你终于醒了。”看到女儿的一瞬间,沈氏就红着眼睛冲了过来,紧紧地把人抱在怀里。 “母亲······我没事了。”感受到久违的温暖,白凝香有一瞬间的恍然,不过眼下,不是她伤感的时候。 “既然香姐儿醒了,事关她的终身大事,不妨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开口说话的是白家老太太,老白氏。 视线转向祖母,容貌比记忆中年轻了很多。 此时,老太太眯着一双温怒的眼睛,眉头带着一股燥意,看着依旧不好相处。 “母族果然宽宏大量,既然要征求孙女的意见,那我就说说,孙女刚死了父亲,祖母刚失去一个儿子,新丧之家,孙女实在没有嫁人的想法。虽然有热孝成亲的风俗,但只限于一些早就定了婚期的人家,怕错过日子不吉利,才有热孝一说。” “但是孙女连亲都没定,这么急着嫁人,知道的是祖母心疼孙女,不知道的还以为祖母容不下我们母女,想要扫地出门呢?” 白凝香惨白着脸,说话有气无力的,只要不是傻子,就能听到她语气中的嘲讽。 偏偏,她看向祖母的眼神认真无比,又带着淡淡的疑惑。 老白氏听着孙女的轻柔的语气,眼神猛地睁开,定定的看着她片刻,脸色很难看。 第4章 孤儿寡母 不等她开口,一旁的柳氏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瞧瞧香姐儿都说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你祖母可都是为了你好,这么好的亲事,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原来三婶这么关心我啊?咱们白家如此和睦友爱,都是祖母治家有方,既如此,孙女也不能拖后腿,这个好亲事我就让给燕堂妹了。三叔三婶健全,不像我,刚死了爹,免得冲撞了喜事,让村里人笑话。” 在刚死了爹这几个字上,她特意加重了语气,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黯然之气。 “你个死丫头,怎么敢诅咒长辈?大嫂是怎么教导香姐儿的?” 柳氏黑着脸,一脸怒气,就连老白氏,也是一脸怒容的盯着母女俩。 “啊?我什么时候诅咒三叔三婶了,难道你们不健全?” 白凝香看着柳氏,敛下眸中的冷色,只带着淡淡的委屈。 老白氏&柳氏:“······” 死丫头,病了一场,倒是伶牙俐齿了。 就连一旁的沈氏,也愣愣的看着女儿,人还是那个人,语气还是那个语气······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可怜的儿,刚没了父亲,母亲也没护住你,只能自己坚强了。 想到这点,沈氏顿时红了眼, “母亲,香香还有半年才及笄,就算守孝三年,虚岁勉强十八,在咱们这里,十八九岁嫁人的女儿家多的是,求母亲成全。” 说着,扑通一下,直接跪在了老白氏面前。 白凝香不等祖母开口,就流着泪走到母亲身边,跟她一起跪下。 哽咽~ “母亲莫担心,祖母心慈,是不会逼我嫁的。万一不小心传出祖母逼嫁孙女的事儿,会坏了白家的声誉的,白家除了我这个失去亲爹的孙女,还有好几个堂兄妹。” 沈氏眨眨眼,一脸恍然的看着女儿,捂着嘴呜呜的哭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院子里,都是母女俩抱头痛哭的凄惨场景。 老白氏&柳氏:“······” 话说到这份上,如果她们再坚持,真就显得刻薄了。 就在她们犹豫的一瞬间,意外发生了。 “母亲,母亲······你怎么了?大夫,快请大夫······” 随着白凝香一阵惊呼,两人才发现,沈氏因为太过伤心,晕死过去了。 “大嫂还真是娇弱,这动不动就晕的招数真是信手拈来······” 不等柳氏说完,就被白凝香打断了,“三婶,你的心是铁打的么?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全家人都知道,何必挖苦人?” 看着白武的身影在门口闪过,白凝香才安了心,红着眼睛盯着两人,抿着嘴,透着无比的委屈和伤感。 因为动静过大,惊动了周围的邻居,看热闹的人在门口探头探脑,倒是没人敢闯进来。 白凝香知道祖母为人强势,又好面子,倒是没有继续哭闹,让老太太的脸色好看了几分。 刚把人扶进屋,大夫就到了。 “杨大夫,又要麻烦您了。” 第5章 柳氏的欲言又止 整个巴山村,连带周围的几个村子,只有杨大夫的医术是最好的,以前曾在镇上当坐堂大夫,一干就是二十多年,可惜药店东家举家迁移,他又不愿离开故土,便在村里当了赤脚大夫,好多药材都是他自己从山上采摘的,邻里邻居的,收费也不贵,很受大家拥戴。 “白姑娘客气,身为大夫,看病救人是老夫的职责。”杨大夫也很无奈,这一个多月,他来白家的次数比往年加起来都多。 杨大夫看了眼昏迷的沈氏,眯眼把脉,好半晌,才沉吟一句,“白夫人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身体虚弱,再加上伤心过度,才会晕厥,需要好好修养,特别是饮食,要多仔细些,老夫先开几幅安胎药,过几天再来复诊。” “什么?身孕?杨大夫没诊错?” 老白氏和柳氏相视一眼,眼神惊讶,特别是柳氏,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狗屎运。 “老夫行医几十年,喜脉还是能把得出的。”听着柳氏的质疑,杨大夫顿时黑了脸。 “杨大夫莫气,我只是有点意外而已,毕竟大哥才去世·······” 柳氏看着杨大夫,讪讪的笑了下,但是嘴巴依旧没消停,那种欲言又止样子让白凝香扭头看了过去,眼神伸出带着一股冷意,吓了柳氏一大跳。 杨大夫也扭头看向柳氏,很不喜她的做派。但是作为大夫,只需实事求是的说明情况就行。 “白秀才去世不到一月,白夫人的身孕已有一月两旬。” 柳氏心里不服,还想在说什么,被老白氏一眼扫过来,才不甘不愿的闭了嘴。 “多谢大夫。” 白凝香把两人的神色收进眼里,转向大夫时,高兴的连连道谢,“邓婶,去拿个红封,好好送送杨大夫,顺便把母亲的安胎药拿回来。” “是,姑娘,”邓婶一脸喜色,没想到峰回路转,夫人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这是近一个月来,唯一的喜事了。 杨大夫看了眼白凝香的脸色,“既然来了一趟,我也给姑娘把个脉吧。” 白秀才刚走,只留下孤儿寡母,如今又加个遗腹子,也够难为她了。 “多谢大夫。” 白凝香知道自己情况,也没矫情,让大夫看看心理也踏实。 眼下,还有几天才出正月,自己这次发烧,也是因为放心不下山上的茶树,想去查看下情况,没想到被春雨淋了一场,便高热不退,当时她记得自己整整修养了半个月才好。 号脉之后,杨大夫点头,“高热已退,还需好好修养,就没啥大碍了。” “哎~,多谢杨大夫。”白凝香暗暗的吁口气,没事就好。 送走杨大夫,白凝香才转向祖母和柳氏,“祖母,您说冥冥之中是不是有定数呀,父亲肯定舍不得我们母女无依无靠,才留给母亲一个希望。” 老白氏眼神复杂的盯着孙女,语气虽然天真,但字字戳她的心窝子,话里话外的指责她这个祖母苛待大房母女。 “香姐儿,话别说的那么满,万一又是个女丫子······” 第6章 孕事 “柳氏,你闭嘴。”老白氏瞪了眼柳氏,怒声呵斥一句。 大房能留个独苗,到底是白家的喜事,百年后,她也好跟老大交代。 白凝香睨了眼三婶,直接走到老白氏面前,跪下,唬的老太太眼神一缩, “香姐儿,你这是作何?” “祖母,母亲身体不便,作为唯一的女儿,必须尽孝膝前,求祖母成全。”祖母虽然偏心,但是眼下,还有两分面子情。 老白氏看了眼昏睡着的儿媳妇,再看看跪在眼前的孙女,苍白的脸色依旧带着病容,但是那双眼睛异常明亮。 “香姐儿起来吧,你母亲如今是双身子,你的亲事往后挪一挪也是好的。”万一是个男娃儿,香姐儿以后也有个靠山。 “多谢祖母。”白凝香乖巧的应下,又恭敬的把人送出门,才冷下脸色。 “白茶,去村里鱼塘买几条鱼,再让白武去茶园抓几只老母鸡回来,给母亲炖上,生产之前,吃食一定要仔细。” “哎~,婢子这就去。”白茶答应一声,转身往外跑。 安排好母亲,白凝香额头冒了一层虚汗,靠坐在罗汉榻上,透过窗棂子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院落,忍不住感慨,从十五岁出嫁后,她除了节气祭祀很少回来。 没想到,一转眼,她又回来了。 白家地处大庆国一处偏远的山村,名叫巴山村,背山靠水,温度适宜,土壤适合茶树生长。 她家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在这巴山村,也属于小康之家,祖父善经营,一辈子积累了百亩茶园,临终时才让三个儿子分了家。 百亩茶园,每人三十亩,剩余的十亩在祖母名下,按照惯例,祖母跟着大房生活,也就是白凝香的父亲,因此他们大房等于有了四十亩茶园。 再加上父亲有读书的天赋,二十岁考中了秀才,除了免除一部分赋税外,也让白家成了耕读人家,声誉不错。 可惜天不遂人愿,刚过完新年,父亲去茶园查看,也不知怎么的,茶园内竟然闯进了一头野猪,父亲被野猪顶到了肚子,伤了肝脾,不愈而亡。 至此,白家大房天塌了。 祖母对父亲一直给予厚望,听到噩耗痛哭一场后,就把父亲的死怨恨到母亲身上,觉得母亲命薄,克夫,连累了她的儿子,要不是族长拦着,直接替父做主休妻了。 即便如此,祖母依旧嫌弃母亲晦气,一气之下,便搬去三叔家里,跟着三叔过日子了。 今天,也不知被谁撺弄几句,竟然开始算计她的亲事。 想到这点,白凝香拧眉,上一世江文学是托了同村的花婶来说媒,祖母和柳氏最多算辅助,这次怎么落到祖母和柳氏头上了? 难道因为自己的回归,有些东西变了? 白凝香想不通,索性不想了,好在已经暂时避过去了,再想让她跟上辈子一样任人摆布,怕事不成了。 沈氏一直昏睡到黑色擦黑,才醒来,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后,又痛哭一场,几个人轮流上前劝导,好说歹说的总算安抚住了。 第7章 准备伤药 “母亲,我们都要好好的,一起看着弟弟出生,长大,考状元。” “香香,我的儿,委屈你了。” 沈氏看着女儿懂事,眼泪又止不住了。 她可怜的女儿,还有半年就及笄了,偏偏出了这档子事儿。 白凝香看着母亲眼中的惋惜,不用想就知道她担心什么。 父亲去世不到一月,她需要守孝三年,三年后她虚岁刚好十八。 双九年华还没定亲已经算是老姑娘了,母亲虽然不赞同祖母的安排,但是心里依旧怕耽误她。 这个时期的女人面对很多条条框框,活的比男人辛苦。 但凡被不怀好意的人谣传几句,什么克亲,没福气,命薄之类,沾上一丁点,就有可能毁了女人的一生。 母亲性格虽然懦弱,但到底疼爱她。 陪着母亲用了晚饭,白凝香才回到自己居住的西厢房,丫头白茶已经把床铺铺好了。 “姑娘,你的病还未痊愈,还是早点休息吧?” “嗯,你也早点去睡。”小丫头才十岁,正在长身体。 说起来,以她家的情况,还真没到使唤奴婢的地步。除了邓婶是外祖母给的陪嫁外,白武和白茶都是父亲捡回来的,当时两人躺在草丛里,跟血人似的,在茶园整整养了三个月才好,自此之后,两人就改名换姓当了家里的下人。 为此,二房和三房的人很是不忿,却无可奈何。 躺在床上,鼻翼间充斥着淡淡的草药味,不消片刻,便进入梦乡。 之后,连着在家休养了四五天,白凝香终于待不住了,准备带着丫头去茶园转转。 “白茶,给我拿那件淡青色的衣裙来。” 热孝期间,只能身着素服,就连头饰,也不宜过多,一支素银梅花簪绾发,两个银色耳钉,便是所有装饰。 “姑娘,你身体刚好,可不能再去茶山了,那里有忠伯看顾,不会有事的。” 白茶一边给姑娘穿衣,一边小心的劝说,今天刚入二月,天气忽冷乍寒,万一再受了风寒,夫人肯定会责怪她的。 “放心,我心里有数。” 白凝香伸手揉了揉白茶的头顶,轻柔一笑。 上一世,这丫头一直跟着自己,忠心可嘉,难产时,也是她跑出去找义兄求救。 其实这丫头比自己看得透彻,以前她不止一次提醒自己,要警惕江家人,要掌握府中权利,要树立主母威仪,但是她当时没有子女傍身,底气不足。 一直认为,要想那几个庶子孝顺自己,就得对他们的生母好一些,没想到自己的好心却养大了他们的野心,一个个的都想瓜分她手中的权利。 刚走到院子里,就被坐在窗棂下做绣活的母亲看到了,“香香,你要出去?” “母亲,我去茶园看看,顺便给忠伯送点吃食过去。” “你身体还没好,让白武送去就行,万一再受了风寒,可怎么好?”沈氏坐在窗棂下晒着太阳,再加上这几天补养的不错,脸上的血色回来了不少。 “母亲,我已经好了,再说了,我不能一直窝在家里不出门啊。” 以后,怕是连在家呆着的时间都没了。 第8章 上山 沈氏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只能嘱咐她多穿件衣裳。 白凝香走出大门,直接递给白武一块碎银子,“你去找杨大夫开一些治疗外伤的药,内服外敷的都备一些,然后带去茶园。” “好。”白武虽然不解,但好在人话不多。 看着大哥走远,白茶忍不住开口,“姑娘,为什么要抓药啊,咱家没有人受伤啊?” “为了以防万一,你忘了,上个月茶园还窜进了野猪,备点伤药总没错。”白凝香弯了下唇角,义兄快出现了。 想到去世的秀才公,白茶便抿嘴不说话了。 站在大巴山脚下,看着不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云雾缭绕,单是远远看着,就让人莫名心旷神怡。 她家的三十亩茶园,就在这半山腰,地势好,土壤好,出产的茶青品质上佳,只要能采摘下来,就不愁卖。 但是今年,她要自己制作茶叶。 白凝香手搭凉棚,眯着眼看着湛蓝的天空,大片的白云飘飘荡荡,山脚下,生长着一片片的芭蕉树,春雨浇灌后,愈发翠绿,生机勃勃。 白家世代种茶,却从不制茶,最主要的收入就是靠买茶青,如果时间空余的话,也会制作一些粗毛茶。 像明前茶,谷雨茶,从来不敢沾手,怕制作不当浪费茶青,损失一年的收入。 茶叶采摘,时间把控很严格,早一天是宝,晚一天是草。 要想赚银子,就得在明前茶和谷雨茶上下功夫。 这个时候,她很庆幸,大庆国管理最为严酷的就是盐和漕运,对百姓种茶管控不严,只要缴足税收便可。 因为朝廷有专供的皇家茶场,那些勋贵压根看不上民间茶。 至于以后······等朝廷反应过来开始管控时,她兜兜里也不缺银子了。 顺着蜿蜒的山路,白凝香走到了自家茶园,看着茶树吐露新芽,忍不住凑上去闻了闻,满满都是清新的味道。 “姑娘,您怎么来了呢?伤寒可好些了?”说话间,忠伯拎着一根木棍走过来。 他是村里的孤寡老人,身体不错,一直帮他家守护茶园,管吃管住,一个月还能落二百文工钱钱。 “多谢忠伯关心,已经没事了,趁着今儿天气好,我就过来看看。”白凝香看着忠伯手中的棍子,眼神一缩,“茶园近段日子有不安全了?” “啊?没有没有,上次野猪拱的漏洞我已经修缮好了,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就想把前面的鸡圈加固一下。”忠伯指了指前面的鸡圈,连忙解释。 原来如此,吓她一跳。 在茶园逛了一圈,白凝香默默的走到一处灌木丛,盯着看了很久。 “姑娘,你看什么呢?”除了发芽的野草,什么也没有啊。 “没什么,走吧,我们去挖点野菜,带回去,让母亲尝尝鲜。”白凝香笑了下,义兄还有差不多半月才会出现。 春雨过后,野菜鲜嫩,跟鸡肉混在一起,汆成肉圆子味道鲜美多汁,母亲应该喜欢。 两人忙活了一个时辰,挖了一篓子荠荠菜,等白武找过来寻人时,才一起下山。 第9章 白如燕的敌意 刚到山脚下,就遇见同村的几个丫头,也在挎着篮子挖野菜。 “凝香姐,你上山了?听说你受了风寒,好了么?”说话的是一个圆脸的姑娘,明叫花椒,媒婆花婶家的闺女。 对于这些姑娘,她还是有印象的,虽然对花婶印象不怎么好,但是她的两个女儿花椒花甜养的都不错。 “多谢你关心,已经好了。” “哼,矫情,都是一样的身份,每次出门都带丫头,使奴唤婢还上瘾了。”站在另一侧的尖脸姑娘看着白凝香撇了撇嘴,不满的嘀咕了一句。 “如燕,别这么说,凝香姐也是你的堂姐······” 不等花椒说完,就被白如燕打断了,“我才没有她那样的表姐呢,恶毒。” 明明是她的亲事,竟然敢往自己身上推,要是让人知道了,她里子面子都没了。 白凝香看着小自己一岁的堂妹,弯了下唇角,柳氏的性格她知道,心里藏不住话。 “今天才知道,燕堂妹这么讨厌我呀?” “就是讨厌你,谁让你什么恶心事都往我身上推?”白如燕噘着嘴,哼一声。 “哦?那你回去问问三婶,你说的恶心事她干嘛扣我脑袋上?”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白如燕完全继承了柳氏的所有。 其余的几个丫头面面相觑,神色讪讪,刚刚闲话的时候,她们才知道,有人拖了如燕的母亲给侄女说媒,想弄个热孝冲喜什么的,可惜被白凝香拒绝了,还甩给了白如燕。 热孝嫁人她们也知道,但是对女人来说确实很委屈,拒绝也不奇怪。 花椒眨眨眼,她认为根源还在柳氏身上,不应该接这个烫手山芋,除非有什么私心。 白凝香看了眼堂妹,觉得自己没必要跟一个小丫头拌嘴,便带着白茶回家了,任凭白如燕气的跳脚。 刚走进院子,就看到坐在窗棂下的母亲,白凝香心里格外柔软。 小小的四合院,方方正正,三间正屋,左右各两间厢房,连接大门的位置,还有两间,一个当厨房,一个当杂物间。 自从祖母离开之后,母亲就搬进了正屋,自己居住在西厢房。 母女俩的晚饭很简单,热孝期间,禁止油腻,青菜炖豆腐是桌上的主菜,为了顾及母亲的身孕,听从医嘱,炖菜选用清淡的鸡汤来增加营养。但是今天,除了增加一盘金黄的炒鸡蛋外,还多出了一道野菜鸡肉圆子,汤底用的是新鲜的鲢鱼头。 母亲出生在耕读之家,外公也是秀才公的身份,平时最注规矩,自从父亲去世后,桌上就一直很清淡,但是现在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和正长身体的女儿,她是绝对不会让桌上出现荤腥的。 被女儿劝解之后,沈氏内心越发愧疚, “女儿家的身体最金贵,不能随意糟蹋了。以前是母亲迂腐,总想着你父亲,现在看开了,总要顾及活着的人,咱们母女如今无依无靠,总得为自己多想一些。” 听着母亲的解释,白凝香点点头,“母亲能如此想就好,以后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第10章 准备亲自制茶 她心里早就有了打算,用过晚饭后,白凝霜状似不经意的开口,“母亲,明前茶我想请人帮咱们采茶,而且我还想试着做一批明前茶,不知母亲有什么打算?” “制茶?香香,你什么时候学会制茶了?”沈氏看着女儿,眼里都是不赞同,以前夫君在的时候,女儿是捯饬过一些茶青,但那都是小孩子闹着玩的,怎么能拿明前茶开玩笑? “母亲,我练了好多年了,试了不下百次,今年就让女儿真材实料的做一回吧?要不然,这几年岂不是白折腾了?” 说起这些,白凝香不得不庆幸,自己对制茶一直很感兴趣,没事就自己采摘一些茶青试手,当然,她用的都是一些粗茶,品饮价值不高。 “可咱们一直都是卖茶青的啊,尤其是明前和谷雨的茶青,是咱们娘俩一年的嚼用。” 万一糟蹋了,她们母女的日子会很难过。只不过这话太伤人,她没好意思当着女儿的面说。 “母亲放心,我这次很有把握,即便手法上稍微逊色一些,但咱们原料好啊,单是这一点,售价也会比单独卖茶青要划算,况且,明前茶数量少,废不了多少时间。” “这?”沈氏看着女儿期盼的眼神,有点犹豫。 “母亲,你放心,我就试这么一次,如果不理想,就把谷雨茶青卖了。” 沈氏看着女儿退一步,也不忍拂了她的想法,能忙活起来也好。 “好吧,就让你任性一次,如果失败了,就别再动这方面的心思了。” 制茶可不是小打小闹,如今肚子里还揣着一个,以后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想到这点,沈氏转身进了内室,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荷包,“这是咱家所有的银子,你拿着,请人做工的工钱。” “母亲放心,我一定会成功的。” 接过没什么分量的荷包,白凝香心里黯然,处理过父亲的后事后,掏空了家底。 接下来的日子,全靠茶园的收成了。 当年她记得很清楚,母女俩的身体不好,错过了明前茶青的采摘。 因此,谷雨茶的品质就显得格外珍贵了,就在母亲发愁怎么请村里人帮忙采茶时,祖母上门,说让二叔三叔帮忙采茶,也不要工钱,直接用采摘的茶青抵账,五五分,她们母女什么都不用干,就能得到一半的收入。 因为祖母开口就要走了一半的收成,母亲当时有点犹豫。让祖母很生气,说她们母女不识好歹,要不是看在大儿子的面上,她也懒得开这个口。 母亲没办法,只能咬牙答应了,想着一半的收成,只要节省一些,勉强可以度日。 结果呢,到手的银子只有三成,明晃晃的丢了两成。 因为没有参与,三叔一口咬定这些银子是一半的收入,母亲有口难言。 最后祖母还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这些银子,足够你们母女嚼用,就算有了多余的,你们也用不了,没的便宜了外人。” 那些外人,白凝香知道,指的是外祖母一家。 第11章 亲情最重要 想到当年的种种,白凝香紧了紧手中的荷包,今年,她要亲自打理自家的茶园,再也不用假手他人。 沈氏看着女儿面色凝重,忍不住安慰一句,“香香,别太给自己压力,不行就算了,好歹母亲还有点压箱底,不会饿着你的。” “啊?哪有这么严重,我就是想着怎么请人划算,对了母亲,我能托人给外祖母带个话么,让他们帮着一起采茶?” 当年,母亲为了避嫌,就算硬撑着也不求娘家帮忙,就怕祖母说她吃里扒外,贴补娘家。 但是她对外祖母一家的人品还是了解的,特别是大舅二舅,私下里没少托人送东西过来。 沈氏听着女儿的提议,愣了下,神色带着犹豫。 白凝香看着母亲黯然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母亲,你怕二房三房阻拦?” 沈氏抚了抚肚子,幽幽的叹口气,“母亲很期盼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这样一来香香以后就有靠山了。你祖母这人守旧,我知道她担心什么。你外祖母自然不会坑我这个亲闺女,就是因为知道,我也不想让他们沾染这些麻烦。” 这些年她没为娘家做过什么,已经愧疚,怎么可能再给娘家增加烦恼? “可是母亲,外祖母是你最亲近的人呐,难道就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你就给外祖母划清界限了?” 以前她尊重母亲的想法,觉得做人得有骨气。 但是现在她的想法已经不同了,这不叫骨气,这叫赌气。 赌气一般是没什么好结果的,只能被人算计。 沈氏:“······可是如果请了你舅舅来,你祖母这边肯定会闹腾的。” “茶园是咱们大房的,你身体不便,舅舅们帮咱采茶,祖母就算想拦着,也没有理由。再说,等弟弟出生了,吃穿用度是一方面,还要存银子交束脩,除非祖母想把养弟弟的银子包了。” 听着女儿的提醒,沈氏愣了下,定定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扑哧一声就忍不住笑了。 “你这个贫猴。” 沈氏娇嗔的瞪了她一眼,这丫头想给老太太挖坑,说归说,她心里也忍不住开始盘算, “真是当局者迷,香香说的对,我不能伤了你外祖母的心。” 听着母亲松动,白凝香终于吁了口气,只要母亲答应就好。 “明天,我托人给你外祖母捎口信,让你大舅二舅再加上你几个表哥,到时候一起来帮咱们采茶。” 想通之后,沈氏也不再犹豫,她们母女孤立无援,怎么就不能依靠外祖家了? 母女俩又说了几句话,白凝香才回屋休息。 直到沈氏躺在床上,还忍不住呢喃,“病了一场后,香香倒是变得透彻了。” “姑娘长大了,知道为夫人分忧了,夫人应该高兴才是。”邓婶看着夫人担忧的神色,怕她多思,连忙笑着开导。 “说的倒是。” 沈氏掩唇打了个哈欠,“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哎~” 转眼之间,春分时节到了, 一大早,白凝香交代过邓婶照顾母亲后,就带着白茶白武去了茶园。 第12章 终于等你 之前,她零零碎碎的已经叼了很多东西送到了茶园,算计着日子,义兄应该到了。 “白茶,你先去茶园给忠伯帮忙,顺便烧点热水备着,我跟白武往山上再走一走,看看那棵野茶树怎样了?” “哎~,” 白武话不多,不用吩咐,自觉在前面开路。 为了今日,她早就带人踩过点了。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没等她们走到地方,猛然间就看到一个黑色身影从山顶上滚下来。 那姿势,一看就不是正常跌落。 “白武,快去救人。”白凝香心里一揪,怎么提早了? 上次她发现人的时候,明明是午时。 等白武把人从灌木丛里背出来时,白凝香脸色一白,怎么比上次还惨了? 简直血人一个。 白凝香伸手拨开黏在他脸上的头发,看着熟悉的眉眼,眼里全是心疼。 “赶快把人带进茶园上药。”生怕慢一点人就挂了。 白武听着姑娘的吩咐,嘴角动了动,到底没有开口,快速向半山腰的茶园奔去。 好在此时山上没人,不用担心被人看到。 两人连三赶四的回到茶园,一进门,白凝香就直接吩咐,“白茶,热水烧好了么?赶快提进来。” 说完,也不看白武更加疑惑的眼神,直接催促他把人放到床上,“刚好这里有父亲以前换洗衣服,有伤药,一会儿清洗干净,先给他换上。” 不等白凝香再说什么,白茶已经拎着热水进来了,“水来了,水来了。” 听着姑娘的念叨,白武几不可查的动了动眉头,“姑娘不出去吗?” “呃?不需要帮忙么?” 白凝香愣了下,看着白武面无表情的样子,脸色猛的一红,怎么就忘了?她现在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凡事要避嫌的。 “我一个人可以。”白武敛下眸中的疑问,冷淡的说回了一句。 虽然姑娘今天的行为很古怪,但是白家每个人的动向他都很熟悉,特别是他家姑娘,根本没有认识外男的机会。 今天······应该被吓到了。 “姑娘,哥哥一个人可以的,咱们先出去吧?”看着姑娘一时没动,白茶拉了拉她的袖子。 “······好。”她就是太关心义兄了,差点乱了分寸。 听说义兄这次受伤很不简单,除了匪患的问题,还有内部人的算计,好像是被人里应外合了。 具体的情况她不是太清楚,但是这次差点要了他的命,同时也减缓了他的脚步,平白让人夺走了大半功劳。 不过,上次她没怎么尽心,一切全凭天意,伤口恢复的慢。但这一次,她准备齐全,想到这里,白凝香摸了摸身上的荷包,里面装着她为义兄补身体的人参须······ 半个时辰后,白武走了出来。 “怎么样?伤的是不是很重?还活着么?” “还活着。” 白武顿了下,果然,被秀才公的事儿吓到了。 白凝香推门走进去,看着收拾干净的义兄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头青丝杂乱的铺在枕头上,面色惨白,脸颊上被树枝刮了几道血印子,唇畔有裂纹,应该好几天没喝水了。 第13章 动作粗鲁 看着他搭在床边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虎口的位置带着厚厚茧子,一看就是常年握兵器磨砺出来的。 白净红润的指甲盖上,还残留一些干枯的血丝。 鬼使神差的,白凝香把那只手握在手中,掏出帕子,一点一点的擦拭起来,特别是指甲盖里藏着的血垢,擦拭的格外仔细,一点也没漏下。 直到擦拭到小拇指时,白凝香才注意到那枚墨色的尾戒。 怔怔的盯着这枚墨色的玉戒,白凝香红了眼角。 当年义兄不告而别时,只留下这么一枚玉戒,一直被她珍藏着,直到后来得知这枚玉戒的意义,她震惊之余,就觉得不能再留着它,便找了个机会还给了义兄,让他送给值得托付的人。 没想到世事流转,她们又回到了当初。 “姑娘,药熬好了,但是她不醒,怎么喂?”白茶端着个小托盘,皱着鼻子走过来。 白凝香装作若无其事的把义兄的手塞到被子里,收起帕子,暗暗呼口气, “确实是个问题?”实在不行,她把白茶支出去,自己亲自······ “我来吧。” 说话间,白武已经走了进来,直径走到床边,把人扶起来,身后塞个枕头,一手捏着他的下颚,扭身看了眼白茶,小丫头很上道,立马把碗送上去。 “稍微有点烫······” 不等白茶把话说完,一碗药已经被白武灌了进去。 白凝香:“······” 白武平时都这么凶残? “哥哥······” “你说晚了。”白武松开捏着的下颚,之后又在胸口点了两下,顺了顺气,才把人放下。 “白武,从今天起,你就暂时住在茶园照顾他,我每天给你们送饭,直到他康复。”白凝香想了下,距离清明还有十来天,仔细养一养,下床行走应该没问题。 “好,” 安排好义兄,又交代了忠伯几句,白凝香才带着丫头下山回家。 “姑娘,山上那人不用看大夫么?” “咱们刚好有药,暂时不用,对了,这件事儿不能告诉母亲,省的她担心。”她家的事儿已经够多了,再说,接下来,她要为采摘明前茶做准备了。 “好,我保证不说。” 接下来的几天里,白凝香一直茶园家里两头跑。 第三天,病人终于醒了。 当他睁开眼,看着简陋的房舍,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药味,便知自己被人救了。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了。 “醒了?”白武看着床上的人动了动,轻声问了一句。 “多谢壮士救命之恩。”韩璟挣扎着想坐起身,才发现,浑身半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尴尬的看着白武。 “是我家姑娘救的你。” 白武就像没看到他的窘迫似的,放下药碗,熟练的把人扶起来,背后塞上枕头,刚要灌药,就被韩璟制止了。 “我自己来就好。” 白武看着他喝完药,端起药碗就想离开。 “壮士留步,在下韩璟,请问壮士尊姓大名?另外,我能当面感谢你家姑娘么?” 救命之恩,怎能不当面道谢? 第14章 泉水叮咚的嗓音 “白武,” 姓韩,也不知和庆都韩家有什么关系,白武看了他一眼,出门之前,开口, “我家姑娘每天都会来茶园。” 看着白武离开的背影,韩璟挑眉,什么人家养的下人,有这等气势? “哥哥,吃饭了。” “白武,病人怎样了?” 随着两声不同的嗓音,韩璟眼里的好奇就更浓厚了,第一声带着明显的稚嫩,第二声的嗓音却透着一股轻灵通透,听着让人有种泉水叮咚的舒适感。 随着几人的说话声,木门被推开了, 目力所及,就是一身素白色衣裙,外罩淡青色纱衣,简单的发髻上插着一支银色梅花小簪,一双粉嫩的元宝耳上,带着一对银色的耳钉,巴掌大的小脸上镶嵌着一双大大的杏眼,像紫葡萄一样清澈明亮。 猛一看,这种眼神给人一种清纯娇憨的感觉,但是不知怎么的,他在在这姑娘的眼神中,却看到了一股参透尘世的清冷和淡然。 想到这点,韩璟自己都忍不住失笑,昏睡久了,眼神都不好使了。 两人相互凝视间,白凝香也有片刻的愣怔,恍然间,她就发现了义兄唇角那一抹笑。 “义······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刚好我今天炖了老鸡汤。” 差点说漏嘴,白凝香迅速掩下眸中的尴尬,把小陶罐放到了桌子上,给他盛了一碗,递过去, “祝你早日康复!” “多谢姑娘。” 韩璟接过汤碗,没有着急喝,而是直接放到桌子上,说手抱拳, “韩璟,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我姓白,名凝香。” 白凝香连忙避开他的谢礼,温和一笑。 “你不用客气,刚好遇见而已,当时的情况,换做任何人,都会伸把手的。” 韩璟不置可否的笑了下,是他运气好,碰到了好人。 “快喝汤,凉了口感就差了。”白凝香知道韩璟的脾气,虽然杀伐果断,但绝对是个有恩必报的性子。 连着昏迷几日,一直被白武强行灌药汤,呼口气都带着苦味。 如今有这清淡的老鸡汤,一瓦罐,转眼见底。 白凝香看他吃完了,收了下碗筷便转身出去了,反正短时间内他也走不掉,总会熟悉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韩璟就正式开始养伤了,原本身体底子就好,再加上白凝香特意的进补,两三天,就能拄着拐杖晒太阳了。 人醒了,白凝香心底的最后一丝担心终于放下了。 距离清明还有十天,她得好好打算一下,如何最大限度的采摘一批明前茶。 晚饭的时候,沈氏一脸喜色的告诉女儿,“你外祖母捎信来了,答应来帮忙采茶,算计着日子,这两天就到了。” “太好了,明天我把房间收拾出来,让大舅跟几个表哥住下。”打瞌睡碰到枕头了。 有了外祖一家帮忙,她再请几个同村的人,采摘明前茶基本没什么问题。 “母亲,我想请王大丫三姐妹再加上花椒姐妹过来帮忙,不管饭,每天工钱二十文,您看怎样?” 第15章 祖母来了 采摘明前茶是精细活,印象里,这几个丫头做事还是很勤快的。 “价格倒是合理,明天我让邓婶去通知一下。” 热孝莫登门,如今她们母女哪里也不适合去。 母女两人商定好明前茶的采摘后,便各自休息了。 第二天,白凝香刚陪着母亲用完早饭,大门就被敲响了。 看着一脸严肃的祖母,白凝香和母亲对视一眼,老太太无事不登三宝殿。 “母亲,您怎么有空过来了?”沈氏看了眼女儿,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背,笑着迎了出去。 老白氏看了眼大儿媳,眼神扫过她的肚子,抿了抿唇角,转向一旁的孙女,颇为嫌弃开口。 “怎么,见到长辈连招呼都忘了?” 白凝香听着祖母的语气,微微福了福身,淡笑一声, “孙女怎么敢忘了祖母,这么不孝的事儿孙女可不敢做。突然病了一场,除了大夫很少见人,猛然间看到祖母,心里忍不住惊喜,一时间忘了行礼,祖母莫怪。” 她生病期间,别说祖母,就是二房三房也没见谁过来看她一眼。 出幺蛾子倒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老白氏听着孙女淡然的语气,眼神直盯盯的看着她,经历了事儿,就不是不一样,会给她下软钉子了。 “怎么,你这是责怪祖母?” “岂敢,祖母是长辈,也是白家的老太君,借孙女十个胆子也不敢指责祖母的不是。” 说着,白凝香微微弯了下唇角,“祖母用早饭了么?没有的话让邓婶再给您做一份?” 顺着白凝香的语气,老白氏看到桌子上没吃完的素包子和一点白粥,直接摆了手,“不用了,我今日来有事儿要说。” “母亲有何吩咐?但说无妨。”沈氏看着祖孙俩语气不对,连忙岔开话题,顺便打发邓婶去倒茶。 想到自己来的目的,老白氏直接坐在上首的椅子上,手中握着一串檀木珠,微眯着眼, “是这样的,我看你身体不便,香姐儿虽然好了,但到底是姑娘家,养身体最要紧。眼看就清明了,茶园也不能荒废了。我想着老二老三总要请人采茶的,顺便帮你们一并采了,也好赶个好时节,卖个好价格。” 白凝香听着祖母的安排,眼神闪过惊讶,怎么提前了? 她记得很清楚,当年采摘的是谷雨茶,明前茶确实荒废了的。 难道是自己回来的原因? 沈氏听着婆母的安排,眼里同样闪过惊讶,昨晚才跟女儿商量过采茶的事儿,没想到今日婆母就过来了。 白凝香眨眨眼,忍不住轻笑一声,“祖母能想到我们母女的难处,是您心疼我们,不知祖母想让二叔三叔怎么帮忙?” 听着香姐儿的语气,老白氏脸色好看了些,“老大不在了,我这个当婆母的也难做。原本想着分家了,就各过各的,但是老二老三念及着兄弟之情,给我提了一句,茶园是咱们白家的命,万不能浪费了。我觉着有道理,就过来了。” 说着,老白氏转了转手中的串珠,看着母女俩一副认真聆听的神色,心里又满意了不少。 第16章 如此算计 “二房三房请人采摘茶青也是要付工钱的,虽然他们愿意帮忙,但也不能让他们太吃亏,没人都是一大家子要养,人情面子不能一次用完了。知道你母女俩也难,就不用出工钱了,直接拿茶青抵债就行。” “我寻摸了下,你们什么都不用干,只要坐收银子就行。所以,今年的茶青就五五分,你们五成,剩余的五成给老二老三抵工钱。” 白凝香听着祖母的安排,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虽然提前了,套路却跟上次一模一样。 沈氏惊讶过后,紧了紧手中的帕子,看着女儿低眉顺眼的样子,就有点着急, “母亲,五成的是不是太少了,香香马上就及笄了,媳妇肚子里还有一个,到处都是用银子的地方······” 不等沈氏说完,就被老白氏打断了, “香姐儿有孝在身,别说及笄,就算嫁人也得三年后。怎么,你这是打算让她热孝期嫁人?”老白氏眯着眼,睨了眼沈氏的肚子,“至于你肚子里揣着的这个,也不急,左右还没生。” 沈氏:“······” 原来祖母在这里等着自己的,因为她拒绝上次的亲事,所以,又想了下一出。 为了她家着三十亩茶园,还真是费心思,白凝香敛下眸中的嘲讽,凑到母亲身边,握着她的手默默的安抚一下。 “让祖母费心了,听您说了那么多,我终于听懂了,二叔三叔是念及兄弟之情才出手帮忙,要是父亲泉下有知,定会感激涕零,说不定一个忍不住还会夜里入梦呢。” 白凝香的语气清清淡淡,带着感激,但是怎么听都有股让人股毛骨悚然感觉。 “······香姐儿,浑说什么?”老白氏猛地转动手中的串珠,她平时信佛,最是敬畏神灵。 “祖母不用担心,二叔三叔对我们这么好,父亲就算入梦,也只是感谢,不会带他们走的。”白凝香说着,看着祖母下意识的收紧手中的串珠,眼里的讥笑一闪而逝。 沈氏这个时候总算是明白了女儿的用意,心里黯然,眼圈泛红。 老白氏看着母女俩,眼里闪过厌烦,“听香姐儿的意思,是不想让你二叔三叔帮忙了?” “祖母说错了,这不叫帮忙,应该称为雇佣,五成的茶青值不少银子呢。既然付了工钱,又怎么说是帮忙呢?知道内情的人会说二叔三叔不懂事,不知道的还以为祖母联合两个儿子坑孙女呢。” “你······真是胡搅蛮缠,不可理喻。”老白氏猛地站起身,握着串珠的手指着面色平静的孙女,颤巍巍的好似随时都会晕倒似的。 “祖母,您吃的盐比我吃的米都多,谁是谁非,您心里应该比孙女更明白,难道你还真想让父亲请二叔三叔去下面喝茶不成?” “好好好······我管不了你了,翅膀硬了,行行行,算老婆子瞎操心。”说着,也不管母女如何,一甩袖子直接走人。 第17章 彪悍一点也无妨 沈氏拉着女儿的袖子,一脸着急的刚要开口,就听到门口响起柳氏尖利的叫声。 “母亲,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是大嫂气您了还是香姐儿?” 听着柳氏毫不顾忌的嚷嚷,沈氏晃了晃了身体,好在被白凝香及时扶住了,“母亲,不用跟这种人置气,小心肚子。” “可是你三婶她也太······”沈氏性子,压根说不出难听的话。 “您就当狗叫了,放心,一切有我。”白凝香说着,把母亲交给邓婶,眼眸一眯,转身出去。 看着周围探头探脑的邻居,白凝香掩下眸中的冷意,“三婶,你刚才说的话我没听清,大庭广众之下,你在说一遍呗。” 看着白凝香出来,柳氏斜了她一眼,“怎么?把你祖母气的差点晕过去,还有理了?” “气祖母?三婶说的什么话?我们依靠着祖母还来不及,怎么敢让祖母不痛快?” 白凝香说着,脸上透着无辜,“原本我还想去找二婶三婶的,既然你来了,我也不必跑一趟了。” 老白氏看着白凝香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隐隐不安,只是不等她开口阻止,白凝香就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把问题全抛出来了。 “祖母来告诉我,说二叔三叔让我家拿出五成的茶青当佣金,才答应帮忙采茶,这件事儿你们都商量好了吧?” “是又怎么了?”柳氏撇了下嘴,理所当然的开口。 “大家都知道,父亲去世后,家底早就掏空了,就指着这季的茶青过日子呢,二叔三叔张口要走一半,我和母亲还有未出生的弟弟可怎么办?” “听到祖母提起这件事儿,母亲一激动,动了胎气,怕是又要花银子。三婶,你给我说说,这叫帮忙还是趁火打劫?” 柳氏:“······” 白凝香此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人顿时都惊讶了。 眼神在老白氏和柳氏身上扫来扫去,摇头叹气。 白秀才才走了多久啊,就开始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了? 这哪叫帮忙,落井下石还差不多。 “你胡说,什么趁火打劫,我们请人不花银子么?难道你们大房还想让人白干不成?” 柳氏被人盯着,浑身不自在。 “三婶说的没错,不能让人白干,但是既然收了佣金,也就谈不上帮忙了吧?确切的说,应该是雇佣关系才对,都说亲兄弟明算账,二叔三叔已经开出了条件,事关我家的生计,说破天我也有权发表意见吧?” 白凝香说着,看了眼眯着眼的祖母,才转向柳氏, “三婶,我的意见就是,不雇佣二叔三叔,佣金太贵,我们请不起。” 众人听着白凝香的解释,再看老白氏和柳氏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真是人走茶凉,秀才爷才走多久啊,老子娘带头欺负人。 唉!要是白秀才地下有知,怕是棺材板都按不住。 听着周围嗡嗡的议论声,老白氏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捏着串珠的手指隐隐泛白,盯着白凝香的眼神带着一闪而逝的厌恶。 第18章 不喜 “香姐儿,你就不怕寒了你二叔三叔的心?” 老大已经走了,她以后还得仰仗二房三房撑腰,拿点好处给自己将来铺路不好吗? 非要都便宜了外人? 白凝香走进了一步,低声一笑,“寒心?不是祖母先开始的么?” 以前,她还疑惑,为什么祖母不喜欢她,后来经历多了,她就明白了。 因为祖母不喜欢母亲身上那股子柔弱的书香气,认为她只适合生活在男人的羽翼下,作为长媳,非常不合格。 但是当初她拗不过父亲,只能把不满发泄到母亲身上。 而自己,也被母亲教导的如出一撤,只是被后来生活的磨砺的一滴不剩了。 看着白凝香眼里一闪而逝的挑衅,之后又归于淡然,老白氏心里很复杂,其中还夹杂着淡淡遗憾,香姐儿在老大去了之后,确实变了。 如果沈氏肚子里是个哥儿,也不是不能接受。 “柳氏,走吧。” “娘,可是······”柳氏不甘心,还想争取一下,可惜被老白氏一个历眼看过去,立马就消停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白凝香顿了下,再次开口,“忘了告诉祖母,外祖母已经让人送信过来,说是要过来帮我们采茶,几个表兄妹也都勤快,我只要负责款待就好。” 柳氏&老白氏听到白凝香的语气,身形顿了下,紧接着,便加快脚步离开了。 看着周围探头探脑的村人,白凝香也没在意,转身回家。 以前,她和母亲都爱惜面子,什么都不说,觉得家丑不能外扬,结果呢,所有的不是,所有的过错,都是她们母女背着。 而那两家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现在,她深切的体会到,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越是彪悍,麻烦越是少。 刚进门,就看到母亲站在院子里,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颓败之气。 “香香,你刚刚说的太重了,这么多人看着,你祖母丢了面子,还伤了你的清誉,万一被人传开了,可怎么好?” 姑娘家清誉大于天,万一影响亲事,她怎么有脸去见夫君? “母亲,我现在不用担心这些,现在我只想守护你,守护咱们的茶园,将来好好的交到弟弟手中。”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眼下,可不是她装柔弱的时候。 “可是······” 不等沈氏再说什么,就被白凝香打断了,“母亲,就算我今日不捅破这层纸,你觉得祖母和三婶他们会放弃算计咱们么?” 沈氏愣了下,摇摇头,她只是性子弱,又不是傻,怎么不知道老太太打的什么主意? “所以,要藏着掖着的也不应该是咱们,父亲走了,咱们是整个白家最弱的一房,虽然分家了,但是祖母尚在,我们躲不开,但是可以适当制造些舆论,让祖母有些顾忌,不能逼迫咱们太狠。” 虽然她可以撑起一个家,但是在世人眼里,她始终要嫁人的。 因此,她们母女需要养一个哥儿,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沈氏听着女儿的分析,眼泪啪嗒啪嗒的直往下掉,“香香,我的儿,苦了你了。” 第19章 住着还不赖 “母亲,你只要记得,只有你好,我才能好。” 祖母权利再大,也不能越过母亲插手她的亲事,就像上次,明明口气很强硬,却无可奈何。 但是如果没有双亲,结局就不一样了。 别说祖母,就是二叔三叔,都能对她的亲事指手画脚。 “香香放心,母亲一定好好的。”沈氏伸手抚着肚子,心里默默祈祷,千万是个哥儿······ 被祖母闹了一出,白凝香耽误了炖汤,等她提着食盒出现在茶园的时候,韩璟正在外面晒太阳。 “家里有点事儿,耽误一点时间。” “无妨,整日不活动,也不会太饿。” 看着逆光走过来的姑娘,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恬静,看着就让人舒心。 几曾何时,他也曾期盼过如此简单的日子,几亩薄田,几间茅舍,一群鸡鸭鹅,一个知心伴侣,几个皮孩子,生活足矣。 冷不丁的实现了愿望,在这山野之间待了几日,还真不赖。 就在她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茶园的外出现一个人,“香姐儿,开门。” 白凝香扭过头,看着站在栅栏外的三叔,眼中闪过一丝厌烦。 不用想,也知道柳氏又作妖了。 “三叔,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事儿?” 白凝香站在门口,压根没让人进去的意思。 “香姐儿,虽然你父亲去了,但是我们也是你的长辈,说话做事要有分寸,别忘了我们是一家人。” 白建义双手背后,一副长辈的口吻,开口就是一顿教训。 白凝香眨眨眼,“三叔,你吃炮仗了,这么大火气,侄女可不记得得罪过你。哦不对,你不会是因为我拒绝了五成的佣金,恼了吧?” 佣金? 白建义眯着眼,死丫头,果然刁钻。 “······香姐儿,你的教养呢?你三婶还说你变了,原本我不信的,但是现在……唉,你父亲才走多久,就变得如此没规矩了?” 听着白建义张口闭口的提父亲,白凝香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原来三叔还记得父亲啊?真是难得,你扪心自问,父亲尸骨未寒,你就想用帮忙的名义拿走五成的收成,就不怕父亲泉下有知,请你去喝茶?” 白建义:“······” “三叔怎么不说话了,你要是觉得侄女无理取闹了,咱们就去找族长说道说道,如果我真的错了,愿当中受罚。” 面对祖母时,她还稍微控制,但是针对这个心术不正的三叔,她一点耐心都没有。 听着侄女的清冷的语气,还有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嘲讽,白建义脸色一囧。 张了半天嘴,愣是没说出一个字。 他知道自己的要求不地道,但母亲也是同意了的。真要闹到族长那里,可就站不住脚了。 “三叔要是没事,我就去忙了。” 说着,也不给白建义开口的机会,直接进了茶园。 顺便扣上栅栏门。 白建义吃了闭门羹,脸色发黑,眼神阴冷,抬眼扫过这片茶园,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片刻后,杨大夫背着药篓子从灌木丛后走出来。 第20章 巧遇杨大夫 他看着白老三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茶园,无奈的摇摇头,白家母女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容易。 “杨大夫,您又上山采药了?” 看到杨大夫站在门口发呆,白凝香眼睛一亮,正想着怎么请大夫上山呢。 “是啊,家里的草药不多了,” “杨大夫,都是一个村子住着,直接叫我香丫头就好。”白凝香走出来,温和一笑,“请杨大夫移步,刚切好的茶,请你尝尝。” 杨大夫看了看敞开的栅栏门,呵呵一笑,抬脚走了进去,“走了一路,确实渴了。” 站在门口的时候,就闻到了药味,园子里怕是有病人。 “清冽,香甜,果然是好茶。”杨大夫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两双殷切的眼睛,“说吧,看在这杯茶的份上,老夫免费问诊。” “太好了······” 白茶小丫头刚开口,就被白凝香打断了,“咳咳······杨大夫果然慧眼识精。” 本身就有所求,白凝香也不矫情,直接把房间里的韩璟扶了出来。 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杨大夫挑眉,示意病人坐下,号脉。 “外伤处理的不错,内伤较重,也在修复中。” 恍然间,他想起了白武曾经去拿过药。 听着杨大夫的诊断,韩璟看了眼白凝香,“多谢大夫,我自己也感觉好了很多。” “不用谢老夫,我并没有做什么。”杨大夫端起茶抿了一口,不经意间扫了眼白武和白凝香。 他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本分,其余的跟他没关系。 “杨大夫,药只剩一副了。”白凝香敛下心虚,趁机转移众人的目光。 “按着之前的剂量,再吃几贴就行。” “好,白武,你跟着杨大夫去取药。” 吩咐过白武后,白凝香进屋拿出一包茶,“杨大夫,这是我试手做的一点茶,量不多,您尝个鲜。” 这丫头会制茶?杨大夫再次审视她一眼,眸中闪过惋惜,要是个男娃多好,顶门立户的也不至于太难。 “如此,老夫就厚颜接了。” 封口费,不要白不要啊。 看着白武随着大夫离开,韩璟下意识的转动着小指上的墨玉,听大夫的语气,草药早就备好了的。 想归想,脸色依然平静如水。 白凝香看到韩璟的动作,心里一动,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状似不经意的开口。 “你放心,杨大夫的医术很好,他说你没事肯定就不会有问题。说起来也是你运气好,自从父亲出事后,我就存了些草药在茶园,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以前,她也是无意中发现,但凡韩璟有疑问或者思考什么问题时,总会下意识的摩挲那枚墨玉。 想起白秀才的遭遇,韩璟恍然,原来如此。 “让白姑娘费心了。” “哪有,都是应该的······不是,我的意思是既然救你回来,总要好好养着的。” 白凝香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以前,她对义兄太过信任和依赖,说话随意惯了。 但是眼下,两人还不熟,如果表现的太过,以韩璟冷静警惕的性格,肯定要怀疑她居心不良~ 第21章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对于白凝香的心虚和尴尬,韩璟不明所以,不过,他还真没多想。 “那个白武不错。” 不知怎么的,两人之间所绕着淡淡的诡异气氛。 “你说白武啊,他跟白茶是兄妹······”有了话题,白凝香也不尴尬了,简单的把白武留在白家的原因说了一遍。 韩璟挑眉,他就说这个小山村养不出白武这种人。 自愿卖身为奴? 改名换姓? 都是习武的人,白武确实引起了他的好奇,要说那家伙长的不错,但一般人却很难注意到他。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故意的。 能在人群中轻易隐匿身形,降低存在感,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沦落至此? 想到这点,韩璟忍不住自嘲一下,各人有各人的苦,他自己何尝不是沦落到山野间了? 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被逼到如此境地。 要不是他警惕心强烈,或许早就身首异处了,以前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亲信之人背叛,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作为一个武将,就大的荣耀就是为国尽忠,即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不能如此憋屈的死去。 折在阴谋算计下,对他来说就是明晃晃的侮辱。 韩璟摩挲着小拇指上的墨玉,深邃的眸子闪过意思狠厉,冷意不自觉的宣泄而出。 白凝香就坐在他旁边,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一脸迷茫的看着他 “你怎么了?” 韩璟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经意间外泄了情绪,心里懊恼之余也忍不住挑眉,没想到这姑娘挺敏感的,自己情绪波动了一下,就被她发现了。 不过,当他看着白凝香一脸担心的样子,特别是那双大大的杏眼,水波盈盈,好像会说话似的。 “咳~,我没事,吓到你了?” 白凝香眨眨眼,又摇摇头,温和一笑,“不用难过,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几年之后,他大庆国的顶梁柱,跺一脚颤三颤的存在。 韩璟听着白凝香的安慰,忍不住弯了下唇角,“哦?我是什么样的人?” “当然是遭大难的人了,都伤成这样了,你还嫌不够?”浑身到处都是伤口,如果不是遇见自己,早死透透了。 韩璟看着白凝香眼中的无语,心里莞尔,原来她只是敷衍的安慰自己一句,是他想多了。 “我这一身的伤,都是最亲近的人所致,被人背叛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韩璟伸手捏了捏依旧在隐隐作痛的伤口,自嘲一笑。说完之后,才惊觉,他竟然对一个陌生人吐露心声。 听着韩璟语气里的伤感,白凝香眼中闪过怜悯,想到前世的遭遇,忍不住摇摇头,她和义兄还真是同病相怜。 韩璟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的姑娘,为什么他从她眼里看到了感同身受? 想到她的父亲,难道白秀才死的有蹊跷? 就在他斟酌着怎么安慰一句的时候,一声低沉淡然的语气响起。 “人活在世,谁还没有走背运的时候,只要活着,一切皆有可能。” 第22章 外祖母一家到 韩璟:“······” 为什么他从这姑娘身上看到一股沧桑和悲凉? 明明是豆蔻年华? 感叹过后,白凝香猛然回神,才发现义兄正一脸疑惑的盯着她。 “······怎么了?” 眼神懵懂,声音轻灵,哪里有什么沧桑悲凉?韩璟闪了下眉眼,低笑一声,自己境遇糟糕,连眼神也不好使了。 “你很会劝人,语气也别具一格。你说没错,只要活着,一切皆有可能。” 如果那些人知道自己没死,表情一定很精彩。 想到即将再见面,韩璟挑着眉梢,唇角微微翘起,一时间,眼波潋滟,风华无双。 白凝香看着义兄一瞬间舒展的眉眼,心里忍不住感叹,还好他是武将之身,自内而外都带着一股戾气,她知道,那种凛冽的气势是从战场上历练出来的,让人无法忽视。 也正是因为如此,恰到好处的隐藏了那双魅惑的双眸,遮掩了潋滟芳华。 否则,以义兄的身份地位,必定惹来一群大姑娘小媳妇暗搓搓的咬手帕。 即便如此,他也是那些世家夫人心目中的佳婿人选。 “姑娘为何如此看我?”感受到白凝香定定的眼神,韩璟几不可查的皱了下眉,顺势敛起心神,把自己当做一个合格的伤患。 “······没什么,我在想明前茶的采摘事宜。”回过神,白凝香眨眨眼,抬手指了指眼前大片的茶园。 韩璟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茶树盈翠,生机勃勃。而且,她眼中的斗志很明显,灼灼其华,让人无法忽视。 就好似,眼前不是茶园,而是千军万马,而她,就是阵前的将军,斗志昂扬。 回家的时候,白凝香又让白武抓了两只老母鸡带回去给母亲补身体。 第二天一大早,外祖母一家子就到了。 一同来的除了大舅,大舅母还有二舅母和几个表兄妹。 大舅沈平两子一女,大表兄陈晖十九岁,已经娶妻,媳妇是大舅母娘家的远方侄女,小汪氏。二表兄沈华十七岁,正是相看的年纪。表姐沈灵儿十五岁,比自己大半岁,也该说亲了。 二舅和大舅刚好相反,他两女一子,大表姐沈双儿十八岁,已经嫁人,二表姐沈柳儿十六岁,刚定亲,表弟沈宏十岁,扎了个冲天辫,憨厚可爱。 除了嫁人的沈双儿和看家的二舅,全家总动员,全到了。 “母亲,大哥,大嫂,二嫂,辛苦你们跑一趟。”沈氏红着眼眶,拉着母亲的手,看着她满头花白的头发,眼里都是愧疚。 “哎呦,你这傻孩子,可哭不得,你现在是双身子,不为自己也得为孩子着想。”老沈氏拉着女儿的手,掩下心里的哀伤,怜爱的拍了拍她的手,“你是沈家的女儿,帮你还不是应该的。” 接到女儿的口信,她不知道有多高兴。女儿年纪轻轻丧夫,好在老天待她不薄,又送给她一个孩子,总算有个盼头。 “小妹,母亲说的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舅沈平看着小妹,笑着开导一句。 第23章 真正的亲人 “对啊小妹,咱们都是一家人,别说那么见外的话。” 大舅母汪氏和二舅母刘氏对视一眼,都替小姑惋惜,因为婆母娇惯,把小姑的性格养的太过柔弱,又没有儿子傍身,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好在肚子里还揣着一个。 “母亲,你别让外祖母,舅舅舅母站在门口说话啊,茶早就切好了。”白凝香适时的开口,成功转移了话题,顺便给几位长辈见礼。 “哟,香姐儿,姥姥的好乖乖,一阵子不见,长得越发娇俏了。” 老沈氏一脸慈爱的拉起外孙女的手,“几个老表听说香姐儿需要人手采茶,一个个的争着抢着要来帮忙呢?这不,外祖母大手一挥,全到了。” “那我可得多谢外祖母了,这下子,我家的茶园总算是不荒废了。”白凝香乖巧的抱着外祖母的胳膊,巧笑嫣然。 老沈氏看着外孙女亲近自己,欣慰之余,又忍不住感叹,以前软软糯糯的小姑娘,遭受变故后,整个人都变了。 “小乖乖,也长大了。对了,这是你表嫂娟娘,成亲的时候你们没来,今儿特意让她来认认姑姑的门,以后也好走动。” “见过姑母,香香表妹。”娟娘福了福身,脸颊上还带着新媳妇的羞怯。 一身玫红色的细棉布衣裙,绾个桃心鬃,鬓角戴着一朵水红色的绒花,一支喜鹊登枝的银钗,依旧是新媳妇的装扮。 “好孩子,快起。”沈氏扶起娟娘的时候,顺便把手腕上的银镯子撸到她的手腕上。大侄子成亲的时候,她家也是新丧,不易出席喜事,只让邓婶送去一份手礼。 娟娘看着腕子上的银镯子,差不多二两重,镂空梅花雕刻,交接处是两朵梅花苞锁扣,看着精致的不得了。 “姑母,使不得,这太贵重了。”姑母家的情况她知道一些,以前姑丈在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这个见面礼过于贵重了。 “好孩子,你成亲姑母没到,也就这点心意了。”沈氏看着娟娘的神色,眼里愈发满意,大嫂的眼光不错,给晖哥儿娶了个好媳妇。 “娟娘,既然是姑母的心意,你就收下吧,以后多走动就是。”老沈氏拍了拍孙媳妇的手,心里叹息,女儿没了男人,以后只能靠娘家撑腰了。 女儿用见面礼给汪氏示好呢。 唉,自己娇养的女儿,也学会看眼色过日子了······ 从始至终,白凝香都安静的站在母亲身边,乖巧的不得了。 一家人寒暄着走进厅堂,刚喝了几口茶,大舅就带着表哥们进山砍柴,怎么劝都劝不住。 最后老沈氏一摆手,“不用拦着,你大舅闲不住,随他去吧,刚好带着几个小子进山撒撒野。” “香姐儿,你姥姥说的没错,我们那块的山只能称为土坡,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进去瞅瞅怎么行?” 沈平看着外甥女,温和一笑,准备好工具就带着孩子出发了。 他得给小妹存足够多的柴火,省的娘俩没柴烧。 第24章 气死人不偿命 不光是现在,以后他也要经常来一趟,查看小妹的生活,万一被人欺负了,他也好第一时间知道。实在不行,回头跟二弟商量一下,两家轮流过来看顾,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妹母女俩日子难过。 好吧,沈安已经彻底把白武这号人彻底忘记了。 白凝香看着大舅的背影,心里感慨,这才是亲人,不说客套话,只做些实实在在的事儿。 女人有个爱惜女儿的娘家,就是最大的靠山。上辈子,她们怎么就跟外祖母一家断亲了呢? 即便是她们母女傻,以外祖母和大舅疼爱母亲的架势,也不可能不闻不问,莫非这其中,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沈氏看着女儿发呆,无奈的摇摇头,“香香,今儿天气不错,灵儿和柳儿难得来,你带她们去茶园玩玩,看一看山茶花,不耽误回来用午饭就好。” 至于娟娘,她没有开口,新婚媳妇都不易抛头露面,省得被人说不安分。 白凝香回过神,想到茶园养伤的韩璟,下意识的就想避开,“母亲倒提醒我了,昨儿山上,发现几株桃花开的正好,表姐要是喜欢,我可以带路,至于茶园,反正明天就开始采茶了,早晚都要去的。” “那感情好,”沈柳儿眼睛一亮,立马附和,一旁安静的沈灵儿也没意见。 三人走到院子里,沈灵儿看着院里的棵芭蕉树,轻声夸赞,“香表妹,你家这棵芭蕉树长的真好,比我家的高很多。” “这棵树栽种好多年了,还是母亲亲自栽种的,每年都会开花呢。灵儿表姐要是喜欢,村后的山脚下长了很多,我带你去看看。” 白凝香看着那株翠绿宜人的芭蕉树,记忆中,这棵芭蕉树好像是自己出生时,父亲和母亲一起栽种的,转眼间,已经十几年了。 “不用,我们还是去看桃花吧,回头还能描几幅花样子。” 沈灵儿被汪氏教的很文静,一身粉蓝色衣裳,趁着莹白的小脸,说不出的秀气,听说她女红绣的特别好。 倒是柳儿表姐,活泼好动,性格泼辣,一身嫩黄色的衣裳,把人个人衬托的明艳了不少。 “没事,反正上山也要路过的。”三人说着话,一路来到后山,山脚下,靠近水源的地方,全是芭蕉树。 “哇,真漂亮,咱们那里的芭蕉树都没这里长得好。”柳儿站在芭蕉树前,冲着灵儿招招手,“你不是擅描花样子么?其实这个也可以,挺好看的。” “回头我试试,做个窗幔什么的应该好看······” 不等沈灵儿说完,就被一声嗤笑给打断了,“嗤~,瞧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几株芭蕉树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看到宝贝了呢?” 随着说话声,白如燕带着几个小姑娘走了过来,她上下打打量眼三人,最后定格在白凝香的脸上。 “堂姐,这是哪来的穷亲戚啊,看到芭蕉树就跟看到金子了似的。” 沈灵儿听着对方明晃晃的嘲笑,脸色顿时羞红一片,倒是一旁的柳儿,双手掐腰,眼神同样带着嘲讽。 第25章 山间野趣 敢嘲笑我,怼不死你~ “哟,香香表妹,这是哪冒出来的野丫头啊,没有礼数不说连欣赏美的眼睛都没有,真是白瞎了。” 白凝香听着柳儿的反击,眼神带笑,“柳儿表姐别生气,这是我三叔家的女儿白如燕,确实没什么礼数,要不然,也不会上来就怼人。” 被两人一起怼,白如燕气的脸色通红,伸手指了指白凝香,昂着脖子哼了一声,“堂姐,我劝你还是离那些穷亲戚远一些吧,省的连吃带拿的,把家底搬空了。” 白凝香冷眼看着这个堂妹,如果不是三叔三婶说了什么,她小小年纪,懂什么? “白如燕,看在同是姓白的份上,我劝你口下留德,省的不小心传出泼辣的名声,嫁不出去。还有一点,你从哪里看出我表姐是穷亲戚的?看看她们的穿戴,哪里比你差了?” “再说,沈家可是耕读人家,单是这一点,就是身披麻袋,也比你高贵。” 听着白凝香的冷冽的语气,白如燕张了张嘴,以前大伯在的时候,他们白家也是耕读人家,门楣清贵,但是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嗤~,表妹,有些人就是不能太给脸,否则不知道天高地厚。” 柳儿说着,状似不经意间抚了抚发间的那支兰花银步摇,花样虽然简单,但胜在做工精致,簪尾处,挂着两串银色的珠子,行走间,摇摇晃晃,煞是好看。 看着柳儿的炫耀,白凝香唇角带笑,这丫头,还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不过,这性格,她喜欢。 “哼,少得意,咱们走着瞧。”白如燕瞪了眼三人,直接带着同伴离开,她要回去告诉母亲,沈家那群占便宜的人来了。 “香香表妹,你这个堂妹看着不好相处,回头她要是找你麻烦怎么办?”沈灵儿有点内疚,她要是不好奇这些芭蕉树,也许就没事了。 “灵儿表姐不用担心,好不好相处都无所谓,只要他们不惹我就好。”除了祖母还有一点香火情,其余的白家人,哪个不是想惦记她家的茶园? 父亲去世后,二房三房一直小动作不断,无非就是觉得她家没有香火继承。 不过,二房的忍耐力倒是好,虽然心思是一样的,但一直隐在幕后没出头,只有三房蹦跶的欢。 一段小插曲过后,三人顺着山路一直走到那几株老桃树下,看着挂满枝头的粉红色的花瓣,微风吹来,花瓣飘飘洒洒,夹杂着淡淡幽香。 “哇,这里还真是漂亮,香香表妹,你们这里漂亮的地方真不少。”柳儿围着桃树转了几圈,笑眯眯的开口。 不像她们村子,除了一条大河,就是几个土坡,一眼就望到了头,她都没心思转。 “表姐家的那条河也很好看啊,还有很多鱼可以吃,我这里是山林野趣,柳儿表姐要是喜欢桃花,可以摘一些回去,做些桃花糕。” 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鱼,大巴山下的百姓,平时除了采摘吃的东西,至于这种风雅野趣,没人有兴趣。 第26章 一损俱损 “桃花糕?这个好,不过,只需的东西精细,回头我肯定会被母亲骂的。” 想到桃花糕的香甜,柳儿眼睛一亮,但是前提得准备精细的米粉和面粉,还有上好的糖块,这些都是费银子的东西,除非过年节,其余的情况,没人舍得浪费。 “柳儿表姐放心,这点东西我家还是有的,邓婶很擅长做糕点,刚好让大家尝个鲜。”新鲜的桃花,一年也就这一次,偶尔破费一下也无妨。 白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好在也算殷实,因为种茶,在这大巴镇内也有点名气。 “嘿嘿······那感情好,反正有姑姑在,就算祖母和母亲骂我,也有人替我挡着。”柳儿说着,掏出自己的小手帕,铺在一旁的石头上,开始采摘最鲜艳的花瓣。 沈灵儿在旁边一直抿嘴笑,但是手中的动作也没停,想来两姐妹的想法是一致的。 看着两姑娘天真烂漫的样子,白凝香敛下眸中的黯然,这才是真正的年少心思,纯真,灵动。 不像她,就算顶着一具豆蔻身躯,依旧带着暮年之气,缺少生机。 三人在山上玩的痛快,但是,家里的气氛就相对沉闷了。 趁着家里没外人,老沈氏又拉起女儿的手,眼里都是心疼,“云儿啊,苦了你了。” 沈氏听着母亲的语气,眼角红了红,强忍着没流泪,“母亲,说什么话呢,好在老天待我不薄,临了又给我一个希望。” 说着,她慈爱的抚了抚肚子,这里是她全部的寄托。 汪氏看着母女两人伤感,无奈的摇摇头,“母亲,小妹说的没错,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小妹这里,有我们看顾,不会有事儿的。” 刘氏听着大嫂表态,也跟着附和,“大嫂说的对,小妹现在是双身子,可不能多思多想,影响了孩子。” 老沈氏听着儿媳妇的态度,脸上欣慰了些,虽然儿子媳妇她可以强硬压制,但是想要真心对女儿好,就得让她们自愿,而不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对了,香姐儿还有几个月就及笄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沈氏听到这点,眼圈又红了,“香香要守孝,及笄不能大办······” 不等沈氏说完,就被老沈氏打断了,她的女儿,还有什么不了解的,“怎么了?可是出啥事儿?” 面对自己最亲的人,沈氏到底没忍住,流着泪把热孝成亲的事儿说了出来。 一屋子人沉默了片刻,老沈氏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真是混账,糊涂,白家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怎么好意思起这种心思?”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女儿外孙女被人逼迫到如此境地? “还真是让人不齿,好歹香姐儿也是白家的长孙女,他们怎么敢?”汪氏摇摇头,这也忒刻薄了些。 小姑嫁进白家三年才有了香姐儿,虽然二房已经有了两个哥儿,但是姐儿当中,香姐儿依旧是最年长的,也是白家的长孙女。 第27章 亲上加亲 老白氏真是老糊涂了,第一个孙女就敢如此马虎,之后,谁家还会看重白家的姑娘? “······我觉得那老虔婆就是想撵人,香姐儿嫁出去后,就剩小妹一个,还不是任人捏圆捏扁?”刘氏看了眼小姑的肚子,幸亏这里还藏着一个。 “咳咳······弟妹,别胡说。”汪氏看着小姑红肿的眼睛,归根结底,还是性格太弱,让人捏的动弹不得。 “哼,我看老二媳妇说的对,老虔婆就是欠骂,我老婆子还没死呢,就想作践我闺女,门都没有。” 老沈氏一脸怒气,起身就要去找老白氏理论,好在被汪氏及时劝住了。 “母亲,您消消气,现在可不是出气的时机,好在事情被香姐儿挡过了,咱们再要提起反而对小妹不好。” 汪氏嘴上安抚着婆母,心里对小姑也是无语至极,自己软的跟泥捏的似的,都混到让女儿护着的地步了,她还能说什么? 就算闹起来,以那个老虔婆刻薄的心思,小妹很有可能被休弃回娘家,到那时,就不是帮忙了,而是添麻烦。 一个翻嘴挑舌的媳妇,谁喜欢? 刘氏听着大嫂的语气,心灵福至,立刻就明白了,她讪讪一笑,“小妹,嫂子我心直口快,没顾虑太多,你别介意。不过大嫂说的对,眼下还是养好身体要紧。” 沈氏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她也不傻,诉苦是一回事儿,和婆婆撕破脸就不划算了,别说她还有香香和肚子里的孩子,就算没有,一个被休弃的女人回娘家除了带来矛盾之外,就是影响侄子侄女的亲事。 “二嫂放心,我也就是说说,这件事儿就算过去了。三年孝期满后,再给香香定亲,到时候我把茶园分一半给她当陪嫁,还怕找不到一个好婆家?” 一半茶园? 汪氏和刘氏对视一眼,就连一直当隐形人的小汪氏娟娘也是一愣,虽说姑母性子弱了些,但是爱女之心真是实打实的。 哪家儿郎要是娶了香表妹,一辈子算是衣食无忧了。 老沈氏点点头,对于女儿的想法也是赞同的,十七岁半定亲虽然晚了点,但是有丰厚的嫁妆傍身,十里八乡也找不出几个来。 “香姐儿模样好,性子也好,不愁寻不到好儿郎,你要是不放心外人,老娘给你做主,亲上加亲也使得。” 她又不是没孙子,就算香姐儿和华哥儿没缘分,不是还有族里的子侄么?总能挑到一个称心如意的。 老沈氏此话一出,几个人都愣住了,沈家和香姐儿年纪相仿的除了华哥儿,也没谁了,宏哥儿年纪还小。 刘氏想到那一半的茶园,心里一酸,看了眼大嫂,抿了抿唇角,没有开口。 汪氏倒是心思一动,想到香姐儿的模样,她倒是不反对,“母亲,现在说这话还早,孩子都大了,省的她们听到什么臊得慌,真要是有缘分,到时候挡都挡不住。” 汪氏的意思很明显,她不反对,就是现在不是时候。 第28章 千年的狐狸 “你大嫂说的有理,亲事以后再说。”老沈氏扫了眼屋内的人,得到几人的保证后,才转移了话题,“老大媳妇,提上手礼,既然来走亲戚,总要去看看亲家的,省的人家说咱们没礼数。” “哎,咱们一起去。” 沈氏交代邓婶白茶在家做饭,自己陪着母亲和两位嫂子去探望婆母。 可是没等几人走到白老三家,两拨人就在路上遇上了。 白如燕气呼呼的跑回家,把沈家来人的事儿告诉了母亲和祖母。 结果两人一合计,决定主动出击,婆媳两人一致认为,就算几个儿子分家了,老白氏依旧是白家的老太君,沈氏娘家来人了,于情于理,都要先过来看望她的。 如果自己先一步过去,失礼的就是沈家了。 可惜,两拨人在路上遇见了。 老沈氏看着对面的老白氏,眼神闪烁了下,“哟,亲家母,你怎么出来了,都怪我腿脚不好,一路颠簸下来,不歇歇脚,只能让人抬着来看你了。” “呵呵······亲家母客气了,咱们老姐妹谁看谁不是一样的,听说亲家来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坐不住了,这不,颠颠的就跑过来了。”老白氏当仁不让,笑眯眯的回敬了一句。 不管各自内心如何,表面确实其乐融融。 俩老太在路上寒暄,路过的村民都忍不住羡慕,瞧瞧人家这亲家,处的多和谐! 沈氏看着母亲和婆婆的寒暄,紧了紧手中的帕子,温婉一笑,“母亲,既然遇上了,就去媳妇那坐坐吧,今日刚好让邓婶炖了您爱吃的老鸭汤。” 老白氏看了眼儿媳,点点头,“你有心了。”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回到了院子里。 几番较劲之后,两个面依旧相谈甚欢,意犹未尽,好像还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 “老姐姐,静云和香姐儿以后就仰仗您多费心了。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是我就这么一个闺女,还真舍不得撒手不管。” “老妹妹说的什么话,嫁进白家就是白家的人,照顾她们是应该的,说起来也是我那儿子没福气,丢下孤儿寡母,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白氏耷拉着眼皮,语气黯然。 两人你来我往,棋逢对手,弄得几个媳妇都不敢轻易开口,安静的不得了。 都是千年修行的狐狸,谁也不服谁。 直到白凝香三人归来,又各自夸赞一番,直到邓婶做好饭,相互吹捧的彩虹屁才算结束。 好在饭菜丰盛科欧,众人倒也相安无事。 期间,柳氏几次想开口,都被老白氏眼神制止了。 白凝香看着两拨人暗潮涌动,再看看柳氏隐忍的样子,抿了下唇角,乖巧的没开口。 老白氏在离开之前,才无奈的叹口气,“这次真是麻烦亲家母了,三十亩茶园,确实难为她们母女了,唉,老头子一辈子的心血,就积攒这点茶园,原本还想让几个儿子各站所长,壮大家族产业的······现在能守住就谢天谢地了。” 第29章 棋逢对手 众人听着老白氏意有所指的语气,脸色当时就不好看。 什么意思?怕沈家占便宜? 老沈氏盯着老白氏,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厉色和嘲弄,之后摇头笑了笑。 “老姐姐,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都是脚踩棺材板的年纪了,操心太多对身体不好,好好享受晚年才是正道。” 老白氏:“······” 老虔婆,敢咒她死? 白凝香看着祖母脸色不好,心里冷笑,用不了多久,祖母心里那点香火情也消失殆尽了。 老白氏强忍着脾气,窝着火回到家,脸色就撂下了。 “母亲,咱们就这么算了?”柳氏给婆婆倒杯水,不甘心的问道。 “哼,沈老婆子都把话堵死了,还能怎么办?”想到老大媳妇的肚子,就忍不住烦躁,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大嫂靠着娘家,时间久了,咱们白家的茶园可就改姓了。”柳氏窥了下婆婆的脸色,不甘心的嘀咕一声。 “她敢,白家的产业永远都属于白家,谁也别想拿走。” 老头子接手家业时,只有三十亩茶园,辛苦经营了一辈子,才扩大到一百亩。 原本她是不主张分家的,但是老头子坚持,她也没办法,原本还想着老大会有出息,能壮大家业,庇护白家,没想到是个短命鬼。 要不是想给老大留点香火,她早就把沈氏扫地出门了,扫把星的东西,害了她儿子。 听着婆婆的语气,柳氏心里舒服了些,只要婆婆强硬,就凭沈氏那个软蛋,翻不出浪花来。 “母亲心里清楚就好,如果大嫂要是生个儿子到也罢了,如果还是个丫头片子,大房一家的香火也就断了。” 丫头嫁人之后,大房的茶园只能是她们的,谁也别想拿走。 “要不是为了沈氏的肚皮,你以为我会忍耐她。”当初老大看上沈氏的时候,她就不同意,软成泥的性子,压根不适合当长媳。 白如燕站在门口,听着祖母和母亲的对话,想到大伯娘的肚子,眼神闪了闪,直接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白凝香就带着邓婶白茶把早饭做好。 采茶是个辛苦活,必须让人吃饱吃好才行。 至于采茶的工具,她早就准备好了。 明前茶数量不多,但却耗费精力,白凝香带着大舅一家子来到茶园,王大丫三姐妹和花甜花椒已经到了,再加上白武白茶了,人工方面是足够了。 简单寒暄之后,白凝香又给众人做了示范,大家就开始行动了。 而她则是要检查制茶前的准备工作。 新鲜采摘的茶青,摊晾之后,就得杀青,揉捻,炒青,当天采摘,当天制作,才能出好品质。 时间紧凑,白凝香不敢耽搁,回到茅屋开始准备。 听着外面的动静,韩璟一手捂着胸口,慢吞吞的走出来,“需要帮忙么?” “啊?不需要,我自己就可以。”白凝香停下手中的动作,扶着他坐在一旁,“已经不用拐杖了,应该恢复的不错。” 等明前茶制作好后,她再请杨大夫给复诊一下。 第30章 靠手艺吃饭 韩璟低头看了眼胳膊上扶着的小手,抿了抿唇角,没有拒绝,“我没去杨大夫哪里,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给我添什么麻烦?我觉得你应该不想让太多人看到,才提议的,既然你不想下山,那就算了。”扶他坐好,白凝香继续忙活手中的工具。 听着她的解释,韩璟眼神深邃,他确实不想暴露太多。 那些人肯定翻天覆地的找他,见他的人越多,越是危险,说不定还会连累白家。 “大夫那里人多。”沉默了一会儿,韩璟才解释了一句。 “茶园里是我大舅跟几个表兄妹,其余的几个都是村里的姑娘。” 白凝香说着,把摊晾茶青的竹篦一一摆开,现在太阳下晾晒,然后把又把杀青的铁锅擦拭一边,一番忙碌下来,已是满头大汗。 韩璟看着她跟个小陀螺似的转个不停,刚站起身想搭把手,就被白凝香拒绝了, “你歇着就好,这点小事不用你。” 韩璟默默的收回伸出的手,抽抽唇角,这姑娘怕是把他当成瓷器了。 忙碌了一上午,一篓一篓的茶青被白武送过来,摊在竹篦上,利用日晒稍微走点水,这一步称之为晒青,之后就可以杀青了。 明前茶,也就是头春茶,是一年当中品质最佳的,颇受爱茶人士的青睐,当然,售价也很高。 午时一到,白凝香就让众人回去用午饭,之后未时再开始采摘,申时四刻结束,一天的采茶时间就结束了。 否则影响晒青的时间,也影响成茶的口感。 沈安听说外甥女要亲自制茶,讶异之余,本想过去看看的,但一想到手艺问题,就止住了脚步,直接带着人回去了。 再亲近的人,也得适当的保持距离,免得生嫌隙。 制茶期间,白凝香除了晚上回去睡觉,其余的时间全窝在茶园,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杀青要控制好温度,要掌握茶叶的干燥度,柔软度,之后趁热还要揉捻,塑性,然后回锅炒青,一道道工序繁杂又繁琐,直到入库收藏,都不能有一点马虎。 韩璟看着白凝香的忙碌,闻着空气中经久不散的香气,想上前帮忙又有点踌躇不前,他虽然不懂这些,但规矩还是知道的,制茶手艺可不是什么人都会的。 这姑娘年纪轻轻,没想到已经有一身制茶本领了,还真是不简单。 又一锅茶盛出后,白凝香擦了把汗,才发现韩璟站在不远处,一脸纠结, “怎么了?” “原本想帮忙的,看来看去都插不上手。”韩璟摸了摸鼻子,眼神透着无辜,他怕一上手,那些细嫩的茶芽被捏成渣渣。 看着他站的距离,白凝香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哈~,好奇的话你可以走近一点,我可不怕你学会,反正你也不会靠这个吃饭。” “哦?何以见得?” “你是缺银子的主么?” 韩璟怔怔的盯着白凝香片刻,不知怎么的就被取悦到了,忍不住轻笑一声,原本就好看的眉眼一时间风华无双,潋滟四射。 第31章 看到个野男人 “你说的对,我不缺银子。”虽然他也靠手艺吃饭,但是他拎的是兵器,杀人的那种。 白凝香看着那双眼睛,忍不住走神,“以你的身份品格,就算没银子,也不会跟我一个弱女子抢饭吃。” 韩璟看着眼前信任十足的眼神,弯了下唇角,“你猜得对······” 韩璟从小就被人恭维,以前只觉得烦,虚伪。但这些话从白姑娘嘴里说出来,他竟然暗搓搓的有点开心。 被一个姑娘信任的感觉还真不赖。 看着义兄发自内心的笑容,白凝香吁口气,这货总算对自己放下戒心了,还真是不容易。 接下来的日子里,白凝香依旧制茶,韩璟则是在一边观摩,偶尔的还能递个工具什么的。 气氛是前所未有的融洽。 但是这一切落在别人眼里就不一样了。 白如燕这些日子也在忙碌着采摘茶青,白家的茶园虽然都在一座山上,但是之间还是有点距离的,当年白老爷子置办产业也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并不在一起。 劳累了几天,今儿刚歇息一会儿,她就鬼使神差的转了过来。 推了推茶园的大门,才发现门从里面被绊着了,她推不开。 白如燕撇了撇嘴,嘀咕一声,采个茶弄得神神秘秘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 走了几步,她又忍不住走了回来,绕到茶园背面,站在岩石上,隐约的,她好像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为了确定自己没看错,她又爬高了点,确定那人不是白武。 看着白凝香跟那个陌生男人有说有笑的,白如燕抿了抿唇角,片刻后,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热孝成亲你宁死不从,原来自己找了野男人? 白如燕越想越兴奋,仔细望过去,心里又忍不住泛酸。 虽然看不清长相,但是身高看着不错,比镇子上那个身材单薄的酸秀才强那么一点点。 白如燕兴奋的跑回家,把白凝艳私会男人的事儿告诉了母亲和祖母。 两人愣愣的看着白如燕,“燕姐儿,你是不是看错了?” 香姐儿正在孝期,再怎么不懂事,也不敢私会男人,这可是浸猪笼的大罪。 “母亲,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能看错,那男人一看就不是咱们村的人,他和堂姐有说有笑,可亲密了,我要不是亲眼看到,怎么敢乱说?” 白如燕噘着嘴,委屈的红了眼。 听着女儿的语气,柳氏眼底闪过一丝兴奋,扭头看向婆婆时,满脸都是震惊,“母亲,这要是真的,可怎么好,白家的脸面可就保不住了。” 老白氏紧紧地握着手中的串珠,脸黑的像锅底,“混账,真是混账,沈氏害了我儿子,现在又想糟蹋我孙女,我非休了他不可。” 白如燕和母亲对视一眼,“祖母,那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办?难道由着堂姐乱来不成?” 不等老白氏开口,柳氏就抢先开口了,“那怎么行,万一被外人看到了,咱们白家的脸还要不要了?以后白家的姑娘还怎么婚嫁?” 第32章 又被人惦记了 老白氏捏着串珠的手指隐隐泛白,站起身就往外走,柳氏母女眼里带着兴奋,刚要追上,老太太就停住了脚步。 “此事关系到白家的名声,你们谁要是敢碎嘴,传出什么闲言碎语,小心家法伺候。”老白氏说着,眼神停在柳氏身上。 “母亲,我知道轻重,不会乱说的。”说完,柳氏低下头,撇撇嘴,老太婆还是偏心眼,都分家了,有什么可护的? 看着婆婆又坐回去,柳氏疑惑之余,更多的就是不甘心,“母亲,这件事您不管了?” “只要关系到白家的名声,老婆子就不会坐视不理。但是眼下正是卖茶青的关键时刻,万一冒出什么丑闻,影响到卖茶,这一家老小,可怎么活?” 老白氏越想越觉得有理,“这事得缓两天,等茶青买了再说。” 白如燕听着祖母的打算,心里就是一急,“祖母,万一到时候那个野男人跑了呢?” “是啊,这种事儿要是不抓个现行,没人会承认的。”浸猪笼哪个不怕,傻了才会承认。 老白氏斜柳氏一眼,眯着眼盘腿坐在罗汉床上,“你们担心什么?按照燕姐儿说的,她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哪能这么快结束,等着吧?” “欸~” 婆婆发话了,她就算心里痒痒,也不敢触霉头,万一真的影响到茶青的价格,那才是得不偿失。 此时,白凝香依旧忙得热火朝天,丝毫不知道自己又被人惦记了。 连着忙活了清明那一天,终于把所有茶青都做了出来。 白凝香累的两只胳膊酸痛,如果不是意志让她坚持了下来,身体早就散架了。 看着眼前制作的成品,白凝香掩下眸中的疲惫,心里都是激动。 “这一年的嚼用,就靠它们了。” “茶很香,品相好,一定能卖上个好价格。”这些天,他亲眼看到她的努力,小小的一个人,纤细的肩膀,愣是坚持了下来。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还真是不相信,如此单薄的一个肩膀,愣是撑起了一个家。 看看眼前这个,再想想家里那几个只关心衣裳首饰的姐妹,韩璟摇摇头,压根没有可比性。 白凝香不知道韩璟的心思,此时她正把所有的干茶放在一起称重,总共九十五斤。 三十亩茶园,出产不到一百斤,折合下来一亩才产三斤明前茶,不得不说,产量算是极低的了,好在品质不错。 看着眼前的茶园,白凝香拧眉,等她把茶叶卖出去,就可以把前面这片山头买下来,引进一些别的茶树品种。 “怎么了?”韩璟看着她一会儿欣慰一回儿皱眉的,很是不解。 “没什么,就是觉得出产有点少,好在品质不错。对了义······以你的才学,给这些茶起个名字可以么?” 义兄俩字又在舌尖绕一圈,白凝香用舌头顶了顶上牙膛,指着竹篦上的茶叶,满眼都是期盼。 给茶叶起名字? “你家的茶一直没名字么?” “你忘了,我给你说过的,以前只卖茶青,不制茶。” 第33章 云雾甘露 韩璟点头,低头看着眼前的干茶, “观成品,茶芽尖细呈条索状,白毫多,色泽鲜绿,再加上茶园环境,云雾缭绕,远看轻云密布,茶香蝶舞,似如翠竹苍松。茶叶生长在这种环境幽美的山涧间,已是上上品。” 略微沉吟一会儿,韩璟看着白凝香,“云雾甘露如何?” 云雾甘露~ 白凝香眼睛一亮,“好名字,高雅。” 义兄果然博学,却因为武将出身的缘故,愣是让人忽视了他的才学。 “没有辱没这些茶叶就好。” 看着白凝香发亮的眼睛,韩璟微微勾唇,一转眼就看到她发丝间夹着一片茶叶,想也没想的,就伸手拿了下来。 白凝香看着他突然靠近,直接就愣住了,以她对义兄的了解,他很避讳跟人过度亲密。 捏着手中的叶子,韩璟也愣住了,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动手。 “叶子~” 韩璟抿了抿唇角,憋出俩字。 “谢谢,这几天太忙了······”竟然忘记了注意形象。 白凝香揪了揪头发,也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姑娘家邋里邋遢的真是太丢人了。 “我知道。” 韩璟看着她粉红的脸颊,心情愉悦的翘了下唇角。 相处这些日子,这姑娘一直处事不惊,沉静淡定,总让他有种看透世俗错觉,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小女儿之态。 两人之间沉默片刻,气氛突然就尴尬了, 还是韩璟打破这份沉默,“这几天你太劳累了,应该好好修养一下,你年纪还小,不能亏了身体。” “明天是清明节,也是明前茶的最后一天。我除了给父亲上坟之外,还要把山上那株野茶树采了,就是在救你的那个地方发现的。” 那株野茶树不知长了多少年了,一直无人问津,她要当压轴品。 韩璟了然,怪不得。 “需要我帮忙么?”只要不动内力,他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 “不用,有白武就行。”白凝香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有白武不用他,她干嘛用个病号啊。 第二天一大早,沈氏早早的准备好祭祀用的供品和纸钱,让白凝香带着大舅和几个表兄弟,一起上了山。 按照当地的风俗,除了当家主母,女儿不得进入祖坟,沈氏因为身孕,也不宜去。 白凝香也不强求,把大舅和表兄弟送到门口,让白武陪着进去,自己坐在一旁的台阶上等着。 以前大房只有她一个女儿,总觉得亏欠父亲的香火,直到后来嫁人,每逢年节,都是江文学过来祭拜,迁走以后,就在也没来过。 现在,她倒是看开了,父亲一向心疼她,自然也会理解她。 “哟,香姐儿,你来的倒是挺早。”柳氏盯着白凝香,撇了下嘴,眼里带着幸灾乐祸,怕不是心里愧疚,来赎罪的吧? “早清明,晚十月一,多早可以,三婶连这个都忘了?”白凝香看着缓缓而来的二房三房的人,神色淡淡。 白如燕从柳氏后面走出来,神色和柳氏如出一辙,“堂姐,我还以为你没空来祭祀呢?” 第34章 祖坟门前的虚伪 热孝期间,跟一个男人勾勾搭搭,现在还敢来祖坟祭祀,就不怕祖宗降罪? 听着白如燕的语气,还有柳氏眼里的幸灾乐祸,白凝香忍不住皱眉,“堂妹,祖宗面前挑拨是非,你是想让祖上不安吗?”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挑拨是非了,还不是因为你······” 不等白如燕说完,就被打断了。白建斌皱眉看了眼大侄女,沉声说道,“香姐儿,即知祖宗面前,你也少说两句。” “二叔还真是秉公执法。”白凝香淡然一笑,醒来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二伯一家子。 跟在他身边的除了二婶孟氏还有两个堂兄白志伟和白志民,两人都在私塾读书,听说天赋都不高。 两人跟白凝香很少见面,神色淡淡,也就比陌生人熟悉一点。 “香姐儿,听说你们茶青也采摘完了,怎么没见你卖茶青?有需要你二叔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们都是一家人。” 孟氏看着白凝香,眼神疑惑,总觉得眼前的人跟以前不同了。 “多谢二婶,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对于孟氏的热情,白凝香笑着拒绝了。 能跟三房达成协议,索要一半收成的二房,能有多善良?以前是她小看孟氏了,都说咬人的狗不叫,应该就是二房这样的人。 这些天大家都在采茶,二房三房一直在卖茶青,如果真担心她们,第一天就该过来询问了,何必等到现在? “嗤~,二嫂,你真是六个手挠痒痒多一道,人家有人帮,哪里用得上咱们?” 不等孟氏再说什么,柳氏酸溜溜的语气就响了起来。 “三弟妹不说,我倒忘了,听说你外祖母带着人来帮忙了,二婶这几天忙的晕头转向,也没时间过去说话,回头给你外祖母带好。” 孟氏听着柳氏语气,还以为她说的是沈氏一家子,就连白凝香也是如此认为。 “三婶掉进醋缸里了不成,口气这么酸,专门跑到祖宗门前来跟我斗嘴?” 白凝香拧眉,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一时又说不上来。 听着白凝香毫不掩饰的嘲讽,白建斌忍不住拧眉,瞪了眼老三,让他管好自己媳妇。 “行了,都少说两句,进去吧。”自从老大走了之后,他就自动把自己当成了长子,事事端着架子,摆着普。 以前白凝香对二叔还是很亲切的,总觉得他跟父亲最像,现在再看,哪里是像,分明就是模仿。 父亲是最年轻的秀才爷,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文雅俊秀,二叔没有读书天赋,为人又过于迂腐,模仿起来,反而有股画虎不成反类犬视觉感。 众人进入祖坟后,台阶上就只剩下白如燕和白凝香大眼瞪小眼了。 对于这个堂妹,白凝香懒得说话,便闭目养神,一回儿还要去采茶呢。 白如燕轻嗤了一声,她就看不惯大堂姐清高的样子,大家都是农家女,凭什么她就要比自己高一头? “堂姐,你说大伯母要是再给咱们生个妹妹,白家这祖坟,你们大房可是进不去了。” 第35章 蠢笨的属下 说罢,白如燕用帕子捂着嘴,嘻嘻的一笑,眼神透着幸灾乐祸。 要是搁以前,她肯定认为白如燕在诅咒她们,但是现在,犯不上跟一个小丫头计较。 “同样都是姑娘,就像你能进去似的。” “我跟你不一样,我有弟弟。”白如燕得意扬了扬脖子,炫耀的意味很浓。 “你操心别人还不如多操心自己,眼看快十四岁了,还是想想怎么攒嫁妆吧?以三婶重视堂弟的态度,你怕是没有多少嫁妆可以带走。” 这句话白凝香并没有说谎,柳氏把白志坤看成眼珠子,什么好的都想留给他,以至于后来,她连自己女儿的聘礼都扣留了一大半,只陪嫁一点中看不中用物件。 以至于让白如燕在婆家举步维艰,生活磋磨。 听着白凝香的提示,白如燕想到母亲对弟弟的态度,脸色顿时不好了。 “哼,你以为自己比我好?你母亲生不出哥儿,最后只有被休弃的命,有个被休的母亲,你能嫁多好?少不得还得靠你自己找······”野汉子。 说到一半,白如燕猛地住嘴,差点说漏了,她还等着看白凝香的笑话呢。 哼,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看着白如燕的背影,白凝香眼里全是冷色,整个白家,也就只有祖母有权利针对母亲。 想代儿休妻,也得看看她答不答应。 等大舅带着表哥们出来时,白凝香就发现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想到进去的二房三房,莫非在坟地起争执了? “大舅,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没有,回去吧。”沈安摆摆手,外甥女过的不容易,怎么能再给她添堵? 大舅不说,几个表哥也抿着嘴保持沉默,白凝香没办法,看了眼白武,只能先带人回家。 今儿是明清,是做节气茶最好的时间,她没敢耽搁,跟母亲交代一声,便跟白武一起上山。 今日必须采摘完,错过晒青时间,品质就不好了。 与此同时,韩璟正一个人坐在竹椅上闭目养神,杨大夫说了,多晒太阳,对伤势恢复有好处。 咔嚓~ 树叶踩碎的声响, “谁?出来吧。” 韩璟眼神一厉,紧接着便放松了,等了这些天,这几个笨蛋终于找来了。 “主子,属下来迟,请责罚。”身影一闪,两个黑色劲装的少年跪在韩璟面前,满脸都是愧疚。 “能找到这里对你们来说也不容易。”自己养的人太笨,他能怎么办? “是属下疏忽,才让那几个混蛋得逞,属下该死。”听着主子不温不火的语气,两人只感觉脸色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主子训练他们好几年,非但没护着主子,还中了调虎离山,就算主子不怪罪,他们自己也没脸。 等主子彻底安全了,他们再回训练营磨砺。 不出师,不出世! “起来吧,好在你们还能见到我。”韩璟摆摆手,一脸嫌弃。 “是,接下来主子准备怎么做,请示下。” “去准备一下吧,我也该离开了。” 第36章 他要不要弄死那俩家伙 韩璟看着自己住了一段日子的茅屋,眼神闪过温和,解决了那边的事儿,他再回来好好感谢一番。 “是,”两人听着主子的吩咐,眼里闪过激动,身影一闪,眨眼间就消失在茶园里。 韩璟站起身,抬手按了按心脏,叹口气,已经不痛了。 抬眼瞭望整个茶园,除了不知躲在哪里猫觉的忠伯,只有他一人了。 摩挲着小指上的墨玉,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大巴山,冷然的眼眸闪过纠结,片刻后,还是抬脚上了山。 刚拐入山道,就听到前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韩璟顿住脚不,隐在旁边的大树后。 片刻后,从灌木丛后走出两人,竟然是白老二和白老三。 “二哥,你给弟弟一句痛快话,真的一点不动心?”白老三睁着一双精明的眼睛,神色透着烦躁。 “三弟,你别忘了,大嫂还有个遗腹子,如果是个哥儿,茶园也就有主了。”白老二盯着面前的三弟,心里很是看不上他,毛毛躁躁的,难成大事。 “那不是还没生的出来么?大哥走了,大嫂没了主心骨,如果咱们不下手快点,说不定茶园就姓沈了。” 想到沈氏的肚子,白老三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一个没成型的胎娃子,能不能生的出来,还另说呢。 听着三弟的语气,白老二一脸严肃,“茶园是白家的祖产,就算是分家了,也属于白家,沈家想霸占,单是母亲那一关,就过不去。再说沈氏也不敢,除非她想被休弃。” 大哥去了,沈氏要是安安分分的,留在白家养老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茶园,她必须交出来。 只不过,现在时机不对而已。也是老三沉不住气,上蹿下跳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你别忘了大房还有香姐儿,沈家如果惦记茶园,必定从香姐儿身上做文章,你今天也看到了,沈家适龄的哥儿也来了,如果大嫂给香姐儿定个姑表亲,可就麻烦大了。” 听着老三的提醒,白建斌也忍不住拧眉,“这事儿不急,香姐儿正在孝期,就算定亲,也得孝期满了之后再说,时间还长,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二哥说的是,只要大房没有儿子继承,母亲是绝不会让白家的家产沦落到外人手中,沈氏必须交还茶园。” 说话间,两人一路下山,身影很快消失在山林间。 韩璟从树后走出来,抿着唇,脸色十分难看。 这两个阴险小人竟然是白姑娘的亲叔父。 三十亩茶园,是白姑娘母女俩唯一的生活来源,作为长辈不帮扶就算了,还想霸占茶园,真是该死。 韩璟那双潋滟的眸子闪过一丝杀意,他要不要在临走之际,直接把这俩人弄死? 心里想着,韩璟抬脚继续往山上走,或许可以征求一下白姑娘的意见。 此时,白凝香正蹲地上整理茶青,在她的旁边,摆放着竹篦,上面已经摊晾了不少茶青。 那棵野茶树上,白武挎着篓子,正认真的采摘着。 第37章 背后议论是非 直到韩璟站在树下,白武才发现有人靠近,看到韩璟的那一瞬,他脸色僵了下,眼神中全是警惕。 “你怎么过来了?”白凝香正低头条件茶青,就感觉面前一片阴影笼罩。 “我觉得身体好了很多,就上来看看。” 韩璟忽略掉白武眼中的敌意,温和一笑,才扭头看向面前这棵碗口粗的茶树,弯弯曲曲的枝丫,有的地方还长着绿苔,看着确实有些年头了。 “这就是你说的老茶树?” “对啊,等我的茶叶卖出去后,就把这片山头买下来。”对于义兄,白凝香从未想过隐藏。 茶园扩大后,她再购买一些新茶树,养护几年,就可以收益了,而这棵老茶水,就是她的镇山之宝。 看着她璀璨生辉的眸子,韩璟竟然有点挪不开眼,这么努力的一个姑娘,她那些叔伯眼瞎了不成? “会很快实现的。” 想到自己马上要离开,韩璟敛下眸中的不舍。轻声鼓励一句。 环顾周围的山川峻峰,呼吸着山野之气,养伤期间,他在这里感受到了安逸。 “对了,你的药已经吃完了,一会儿我去请杨大夫给你复诊,看看需不需要换药方。”白凝香忙活着手中的事儿,顺便把心里的打算告诉了他。 “不用再麻烦大夫了,我已经好了,胸口也不疼了,要不然,我也不会爬到山上来。”韩璟摇摇头,他是武将,对自己的身体最了解。 “看病救人,跟麻烦有什么关系?身体好了才是硬道理。”白凝香不赞同的瞪了他一眼,只觉得义兄在跟她客气。 接收到她娇嗔的怒瞪的眼神,韩璟心里微讶,这姑娘还真不跟自己客气。 不过,他并不反感,还觉得很亲切? 一个多时辰后,白武终于把整棵茶树采摘完毕了。 白凝香怕运来运去耽误时间,直接选择就地晒青,等走水差不多时,再运到茶园制茶。 闲着也是闲着,白凝香索性背着篓子去前面的松柏林寻找鸡枞。 韩璟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边,偶尔低语几句,白武抿了抿唇角,到底没跟上去。 “咳咳······白姑娘,我刚才上山的时候遇见了你二叔三叔。” 既然遇见了,韩璟就没想瞒着,但也不想吓着她,斟酌着怎么说才能让她接受事实,提高警惕。 “哦?” 听着义兄提起二房三房的人,白凝香没什么表情,清明扫墓祭祖,遇见也不奇怪。 “······但是我听着他们的谈话好像要霸占你家的茶园。” 韩璟的语气有点别扭,神色带着窘迫,从小到大,他还从未在背后说人是非,总觉得非君子所谓。 霸占她家茶园? 现在都这么明目张胆了么? 白凝香停下脚步,冷笑一声, “自从父亲去世后,我和母亲就成了二房三房的眼中钉。我们家的茶园也成了他们眼中的香饽饽,一直想吞了才好······不过,只要有我在,想要夺走茶园,不死也得脱层皮。” 第38章 姑娘家要温柔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跟他们抗衡?”韩璟看到她眼中的坚毅,心里很不舒服,弄死白老二白老三了想法更浓了。 连及笄都没有的姑娘,他们就敢算计,心黑的家伙。 白凝香挺起胸膛,淡漠一笑,“图谋寡嫂家产的事儿算是家丑了吧?你别忘了,白家还有三个哥儿念书呢,祖母一心想再培养出一个秀才公出来,所以,名誉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她知道祖母在乎什么,所以,最好别惹她,谁说家丑不能外扬的? 听着她的打算,韩璟神色复杂,“······你也姓白,一个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别说已经分家了,就是没分家,我也不惧。白家名誉再好有什么用?我和母亲依旧受委屈。” 白凝香摇摇头,上辈子她就是顾忌太多,才会凄惨收场。 “既然要受罪,总要让人痛快一把。” 如果躲不掉,鱼死网破也无妨,重来的日子,多过一天都是赚的。 “你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看着她决绝的眼神,不知怎么的,韩璟内心很生气,原本还觉得这丫头冷静淡漠,怎么一开口,就这么暴躁? “有时候,迂回一下,结局会更好,为何一定要硬碰硬?” 看着义兄恼怒的眼睛,白凝香愣了下,义兄在关心她? “有些人或许不适合迂回策略,除非当头一棒,否则,是无法收回那颗贪婪的心。” 白凝香说着,看着义兄直盯盯的看着自己,神色顿时讪讪,大大的杏眼透着无辜,她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义兄怕不是把她当成悍女了吧? “······事情不是还没有到那一步么,我就是随口一说。再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不是还剩两百的么?” 看着义兄脸色不对,白凝香越说越说声音越小。 听着她的谬论,还有她眼中闪过的倔强和委屈,韩璟心里疑惑,她在迁就自己? 为什么? 明明自己欠了她的。 看着义兄依旧抿唇不说话,而且盯着自己的眼神怪怪的,白凝香连忙举手,“好啦好啦,我错了,是我太激进了,我可以保护好自己同时再弄死他们。” 韩璟:“······” 这丫头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么? 明明长了张恬静的面孔,张口闭口就要弄死人。现在姑娘家的心思都这么暴力么? 韩璟表示很心塞,他没有跟女人聊天的经验,压根不知道她们脑袋里都装了什么。 面对救命恩人,他此时很无力。 “······姑娘家,要爱护自己,别动不动就这么血腥暴力。” 韩璟想了下,觉得还是开导一下比较好,免得她把自己赔进去。 再说,恩人有难,他也不好袖手旁观。 “其实我可以帮你。” “帮我?怎么帮?”白凝香眨眨眼,义兄要帮他对付二叔三叔? 以他的身份地位,手腕,弄死俩人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不是,义兄曾经说过,作为军人,不应该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动手,这是武将的原则。 第39章 必须半身不遂 “······既然他们不是好人,危害良民,死不足惜。” 璟一手握拳,抵在唇边咳了咳,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 “其实想要报仇不一定非要弄死对方,留口气挣扎在生死边缘也挺好,自顾不暇,对方也就没时间算计你了。” 白凝香:“······” 比起她喊打喊杀的,义兄比她的手腕高明太多了? 白凝香感动之余,忍不住仰头看着义兄,心里闪过讶异,她因为有上一世的记忆才对他不防备,但是对义兄而言,她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难道他想报恩? 想到这点,白凝香顿时醍醐灌顶。 是了,以义兄的为人,一向有恩必报,能让他说出此话,都源于自己救了他。 韩璟没等来白凝香的回复,眼神微闪,拇指和食指摩挲这小指上的墨玉,“我就是提个建议,他们毕竟是你的亲人······” 不等韩璟说完,就被白凝香摇头打断了,挑着眉梢看着义兄, “你见过哪家的亲人亲到恨不得弄死对方?” 韩璟:“······” 这姑娘说话太犀利! “你想怎么做,我都能帮你。” 对于白老二白老三,韩璟打心眼里鄙视,两个加一起快一百岁的人,竟然合谋算计寡嫂侄女,其心可诛。 白凝香摇了摇头,“此事暂且不急,母亲没生产之前,二叔是不会赞同三叔动手的。祖母重男,如果母亲再生个女儿,他们认为不用动手,茶园也跑不掉。所以,短时间内,我们还是安全的。” “我看未必,以你三叔的性子,怕是并不希望你母亲平安生产。” 即便一面之缘,他也能断定,白老三那人,阴狠毒辣,贪婪至极。 听着韩璟的提醒,白凝香眼神一缩,猛地握紧拳头,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冰冷决绝。 “······如果他敢对我母亲出手,我必定让她们生不如死。” 说完这句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身体微微颤抖。 韩璟看着情绪激动的姑娘,还有微微颤抖身体,眼里闪过一抹心疼,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担心,伯母不会有事儿的。” 他决定了,临走之前,白老二和白老三必须半身不遂。 缓和了好一会,白凝香才平静下来,仰着头看着韩璟,语气异常坚定, “我不会再让母亲出事的······” 即便双手沾满鲜血,她也在所不惜。 上辈子霸占茶园的事儿也同样发生了,母亲也出事了,只不过动手的不是白老三而是江文学。 当时祖母觉得父亲去世了,大房没了根,绝了后,没人继承家产,茶园理应归还。 母亲不同意,哭着哀求,说她一个妇道人家,不能为女儿带来什么,只有祖上分下的家业,要留给女儿当嫁妆。 众人听着母亲的打算,全都极力反对,并且一口咬定,说白家的产业不能改姓。 当时她就在旁边看着,心寒的同时,对祖母,二叔,三叔也是心生怨恨,父亲尸骨未寒,她们就如此逼迫母亲。 第40章 行走在悬崖边缘的人 最后动静闹的太大,邻居看不下去,帮忙请了白家族长出面调节,祖母依旧逼着母亲发誓。 白家的茶园不能让沈家打理,不能私下转卖,亦不能被当成嫁妆。 至于她的陪嫁,祖母让三家一起平摊,但是代价就是把三十亩茶园留给二房三房。 母亲意难平,晕倒后才查出肚子里还有个遗腹子。 众人震惊之余,终于消停了,只待瓜熟蒂落,亲眼见证男女,才好做下一步的打算。 可惜,当年天不遂人愿,母亲被江文学算计,惊马,一尸两命。 大房一家子就剩自己这个外嫁女了,为了那三十亩茶园,祖母和二叔三叔没少闹腾,众人一致的理由依然是白家的产业不能落到外姓人手中。 为了那片茶园,娘家人带给她的全是恶意,当时她心里除了怨就是恨。 后来还是江文学出面调解,二叔三叔才消停下来,不敢再闹。 三年后,她才知道,江文学私下里曾经威胁过白家,说他以后必定要走仕途的,所谓民不与官斗,就算二叔三叔有些家底,到时候他只需动动手指,就能让白家一贫如洗。 没想到,二房三房还真被他镇住了。 知道事情的始末,她也没多想,还觉得江文学替她抗住了娘家的压力,茶园没有被抢走,心里对他很感激,保住家里的茶园,也是母亲的心愿。 现在想来,就有些可笑了,江文学本就是冲着茶园来的,定然不会让二房三房的人得逞。 想到这点,白凝霜抿着唇角,眼神异常清冷。 江文学的算计被她避过去了,没想到又冒出一个贪婪的白老三。 白凝香握了握拳头,不管是谁,也甭想再打母亲的注意。 原本这辈子就是白赚的,接下来怎么活,她说了算。 韩璟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姑娘,特别是那股自内而外散发着暴戾阴冷,把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就好像一个行走在悬崖边缘的人,随时都能跌落深渊。 这姑娘曾经经历了什么?对她的打击如此之大? “丫头,你怎么了?”伸手按在她的肩膀,摇了摇,忍不住拧眉,总觉得眼前的她不是她。 丫头? 白凝香眨眨眼,猛然间恢复神智,看着义兄不明所以的探究,白凝香人忍不住懊恼,怎么又想到以前? “······没什么。”那些糟心事儿都过去了,现在是新生。 看着白凝香又恢复到平时的文静淡雅,韩璟几不可查的拧了下眉头,心里对白老二白老三的鄙夷有上升了一层。 瞧瞧白家都干了什么混账事儿,好好的一个姑娘被他们逼的阴沉不定。 原本还想跟她说一下离开的事儿,此时倒不好开口了。 晒青的时间够了,白凝香也找到几簇鸡枞, “用这个炖只老母鸡,最是鲜美又补身。” 看着篓子里几簇鸡枞,韩璟莞尔,她家的老母鸡好像被自己吃了不少。 萍水相逢,她都能如此对待,何况是亲人了。 白家那些人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失去这个赤子之心。 第41章 赵显 把茶青收回茶园,白凝香又开始杀青,揉捻······直到最后一道烘焙,闻着成品茶的干香越发凸显,初闻清香淡雅,凑近后,更能突出其清冽之气。 “野茶树的茶芽虽然粗狂了些,但味道却比圈养的茶树醇厚清冽,品饮的话舒适感会更强烈。” 韩璟只喝茶,却不懂茶园与野茶树之间的差别,但是这些日子白凝香制茶,他一直在一旁观摩,高温烘焙之下,茶青从青涩到展露茶香,气味确实略有差别,但是孰好孰坏,他属于门外汉,不做评价。 “好在老茶树枝丫众多,勉强够一斤。” 白凝香也没准备让韩璟回答,自顾自又说了一句。 看着她用白瓷罐把这些茶小心的装起来,韩璟好奇,“这个茶你准备怎么卖?” “这个我准备当压轴,暂时不卖,先出售茶园出产的九十多斤。” 好茶不愁卖,况且,巴县还有个一年一度的斗茶大赛,即是商机也是雅趣,所以,去参加的人很杂也很多,上至官家县太爷,下至爱茶痴人,当然其中也有不少文人雅士。 她不准备参加,但是她做的茶可以去露个脸。 至于让谁代替自己去,白凝香闪了闪那双大大的杏眼,大巴镇总共有两家茶商,张家,赵家,声誉两家都差不多。但是她更钟情于赵家,因为赵家有个挥金如土的赵少爷,赵显。 他是赵家的独子,行事乖张,做事全凭喜好,怎么看都是被家族宠坏的孩子。对于这样的人,以前她是敬而远之的,一个做事不靠谱的家伙,能是什么好人。但在一次机缘巧合的相遇后,让她改变了看法,却依旧敬而远之。 那时候她已经嫁到了江家,有次出门,天气阴沉,她因为着急回家,就选了近路。 刚要拐进一个胡同的时,就听到一阵嘈杂的训斥声,对于刚嫁人的新妇,她不想沾染任何麻烦,只想让这些人敢快散去,她好离去。 等待的时候,到底没忍住,偷偷看了一眼,刚好其中一人也看过来,四目相对,那人盯着自己的眼睛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就在她紧张时,那人又挪开了视线,冲着身边地痞流氓摆手。 “滚滚滚,拿了本少爷的银子,就赶快滚,别再让本小爷看到你们聚堆,吓唬人。” “赵少爷,不是小的们找那娘子的麻烦,而是有人······” 只不过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行了行了,别给小爷说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做就是做了,百张嘴狡辩也没用,本少爷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奉劝你们一句,如果不想闹出人命坐牢的话,最好不要招惹良家妇女。” 看着赵少爷跟那些人分道扬镳,她当时就觉得赵少爷并不像外界传的那么不堪。 后来,她因为茶叶跟赵家合作过几次,那个赵少爷每次看她的眼神复杂又怜悯,当时她只想赚银子养家,并没有多想。 如今想一想,白凝香了然,赵家同江家同住在一个镇子,怎么可能对江文学一无所知? 那时候,他一定把自己看成了傻子吧? 第42章 规矩是死的 白凝香呼了口气,抛开心里的杂念,她只要想办法把手中的茶叶卖给赵显,让他去参加斗茶大会便可。 至于其余的,她现在还不适合出面。 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白凝香也不纠结,让白武去抓只老母鸡,她把鸡枞清洗干净,用山泉水炖上。 “慢慢煨着,当晚餐,我还有事儿,就先回去了。” 茶叶采摘晚了,大舅他们怕是要走了,她得回去准备一下。 “已经很丰盛了。”看着陶罐内蹲着的老母鸡,韩璟轻笑一声,目送白凝香下山。 从始至终,白武都把自己当成一个隐形人,白凝香不吩咐,他绝对没有一句话。 第二天一大早,外祖母就开口要回去,不管母亲怎么挽留,她依旧坚持。 “茶叶采摘晚了,留下也无事,家里也一大堆事儿,只有你二哥一人,怕是手忙脚乱的,你放心,谷雨茶我让老大几个还过来,不会耽误事儿的。” 沈氏知道母亲的性子,决定了就不会改变,立刻招呼邓婶把提前准备好的手礼搬到马车上。 家里养着一匹老马,除了尾巴上的毛掉了两撮,速度慢些,但是比起牛车还是很好的。 “母亲,坐马车回去,可以免些颠簸。”说罢,沈氏便让白茶去喊白武回来驾车。 “来的时候有牛车,不用这么麻烦。”老沈氏摇摇头,来的时候娘几个坐的是牛车,老大和几个哥儿走路,这对于一般人家来说,这已经很好了。 白凝香看着母亲着急,伸手挽着外祖母的胳膊,亲昵的摇了摇,“亲姥姥,您就让外孙女孝敬一回成不成?” “哟,香姐儿这小嘴真是越来越甜了,行,外祖母也奢侈一把,坐马车回去。” 老沈氏说着,伸手捏了捏外孙女的脸颊,越看越喜欢。 三年后,如果跟华哥儿有缘分,也是沈家的福气。 刘氏和孟氏看着婆婆眼里的欢喜,心思各异,以婆婆的心思,如果没什么意外,香姐儿定要入沈家了。 白凝香不知众人的心思,欢欢喜喜的把人送出村才转身回来。 刚一进门就看到母亲红肿的双眼,“这是怎么了?外祖母过阵子还来呢?” “香香,幸亏你点醒了母亲,要不然,母亲可就悔恨终生了。”说着,沈氏又红了眼眶。 白凝香知道母亲为什么哭,远离自己娘家,对外嫁女来说,也是折磨。 “现在这样不是挺好么?母亲应该高兴才是。”安抚好母亲,白凝香才开口,“母亲,我想去趟镇上。” “为何这个时候去镇上?”沈氏刚端出针线筐子,就愣住了。 热孝少出门,这是规矩。 “母亲忘了,女儿第一次正式制茶,总要去镇上看看行情的,要不两眼一抹黑,被人蒙骗了都不知道。” 白凝香知道母亲想什么,但那又如何?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日子总要过的。 沈氏纠结了下,放下手中的丝线,“可是白武不在,你一个人,母亲不放心。” “女儿带着白茶有个伴就行,保证早早去,早早回。” “可是······” 第43章 守株待兔 “母亲担心什么?我只是去趟镇子,又不是会滋事,不会有事儿的。”以后去镇子的时间多了,母亲早晚得习惯。 沈氏看着女儿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又忍不住红了眼眶,“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没用,让香香担起了所有。” 邓婶看着夫人柔柔弱弱的样子,默默的叹口气,“夫人快别忧心,姑娘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您好好养胎,争取生个大胖小子,将来好给姑娘撑腰。” 沈氏擦了把眼泪,伸手抚了抚已经有些凸起的肚子,眼里全是慈爱,“菩萨保佑,但愿是个哥儿,以后香姐儿也有个依靠。” 白凝香一身素淡的衣裙,挽了个简单的发髻,一支素银梅花簪,去茶园取一罐茶,便带着白茶去了镇上。 巴山村距离大巴镇不远,两人步行一个时辰就到了 看着人来人往的镇子,小丫头眼里都是兴奋,白凝香望着熟悉的街道,心理唏嘘几句,也就没有其他了。 “姑娘,咱们现在就去茶馆么?”白茶仰着头,兴致勃勃。 “时间还早,先转转再说。” 赵家的茶肆就在这条街上,她得先确认赵显在不在? “镇子的上的人真多。” 到底年纪小,爱热闹,白茶背个小篓子,劲头十足。 这个点刚过巳时,大巴镇正处于热闹阶段,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人气很足。 两个人沿着街道走了两圈,白凝香就在赵记茶肆对面的摊位上坐下来,要了两碗粗茶,一碟芸豆糕,静静的等着。 白茶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家姑娘,“咱们为什么不进去?” “不急,等人,”白凝香把芸豆糕推到白茶面前,“垫垫肚子再喝茶。” “嗯嗯,”白茶捏起一块,咬了一口,顿时就眯了眼,“好甜,好软。” 白凝香自己看着小丫头吃的香甜,也拈起一块,轻轻的咬一口,果真还是原来的味道。 两刻钟后,白凝香用帕子擦了擦手,忍不住拧眉,难道赵显也转性了? 又耐着性子等了一刻钟,茶老板又添了一次水,就在白凝香准备改天再堵人的时候,终于看到一个紫衣男子摇着折扇,迈着八字步走了过来,在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四五个趾高气昂的随从。 或许赵老爷知道自己儿子的德行,从不放任儿子单独出门,就怕被人套麻袋。 赵显走到自家茶肆门口,摇头晃脑的看了看雅座,啧啧两声,又摇着折扇进了珠帘后面,那里是账房也是东家临时过来办公的地方。 掌柜的看着少东家过来,照例殷勤的送上茶水,“少爷慢用,我去招呼客人了。” “董叔,这阵子,咱们茶肆卖座不多啊。” 赵显收起扇子,侧身看了眼桌子上的三才碗,伸手执盖拨弄着碗里的漂浮的几片叶子,眯着眼闻了闻茶香,才悠悠的开口。 “少爷,这阵子确实卖座不太好,眼看着新茶就上市了,那些雅客都等着呢,也不知道老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第44章 守到兔子 董掌柜叹口气,张家的新茶清明当天就请人尝鲜了,他们柜台里还是去年的陈茶,眼看着茶客少了一大半,他也着急。 “张家也就想弄个噱头,肯定没存货。” “清明刚过,新茶没这么快上市,但是巴县的斗茶大会还有大半个月就开始了,手中没有新茶去斗法,张瑞杰那小子肯定拿此时消遣本少爷。” 想到张瑞杰那张欠扁的脸,赵显用力摇了摇扇子,他怎么能输给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茶场出了岔子,我爹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就算勉强赶在斗茶大会前送来了新茶,口感也会受影响。” 新茶有烘焙一道程序,新出的茶,除了尝鲜,一般都会存上二十天一个月的时间,祛祛火气,口感才能凸显到最佳。 赵显说着,一脸的烦躁,“张瑞杰那孙子还等着我看我笑话呢。” 董掌柜也是一脸愁容,张家和赵家打擂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两个少爷之间的争斗,虽然无伤大雅,但是赢了就证明家里有门路有好茶,单是坊间传言,就能让茶肆卖座。 “距离斗茶还有大半个月,实在不行,我去一趟乡下······” 不等他说完,就听说一声温和的询问声,“掌柜的在么?” “哎,来了。” 小二肩上搭着抹布,笑盈盈的走过来,“两位姑娘的买茶还是喝茶?” 白凝香看着小二,温和一笑,“我是来卖茶的,不知小二哥能不能行个方便,把掌柜的唤来一叙?” 听着对方说卖茶,小二也不生气,谁让人家说话客气呢。 “姑娘,实不相瞒,赵记茶肆一直都是自家的茶厂······” 不等小二说完,就听到一声咳嗽,“咳咳······小罐子,你去招呼客人,老朽看看姑娘带了什么茶来。” 白凝香看到一个中年老者自门帘后出来,客气的福了福身,“董掌柜安好。” “姑娘认识老朽?” 董掌柜哑然的看着面前的姑娘,穿戴谈不上好坏,但胜在神色淡然,举止有礼,但是他确定,自己不认识。 “董掌柜是赵记茶肆的掌柜,每日迎来送往,见过的文人雅士繁多,怎会记得我一个小姑娘。”白凝香微微一笑,客气的解释一句。 董掌柜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客气有理,眼里笑意真诚了几分, “小姑娘说要卖茶?不知可否给老朽看看?” “当然可以。”白凝香从篓子里抱出一个白瓷罐,放到柜台上,示意董掌柜自己打开。 董掌柜看着白凝香的做派,挑眉,不过也没有驳她的面子,伸手打开,顿时一股清冽浓郁的茶香扑面而来。 好香的茶~ 董掌柜也不矫情,捧起白瓷罐,凑近轻嗅,香气馥郁,芬芳鲜嫩,虽然没有刚打开盖子的浓郁味道,但此时闻起来格外让人舒服。 伸手夹出一片干茶,仔细端详,芽头外形紧凑多毫,嫩绿色润,忍不住频频点头, “揉捻的劲道恰到好处,塑形不错,白毫凸显,干香清甜,算是上好的明前茶了。” 第45章 上品明前茶 “董掌柜好眼力。” 白凝香静静的看着董掌柜的神色,眉梢动了下,跟预期的差不多。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茶叶是她亲手制作的,怎么打开最吸引人,她最了解。 “如果董掌柜有兴趣,可以试泡一杯,品一品茶汤,看看可否入口。” “小姑娘好定力,不骄不躁,甚好。”掌柜的看着面色平静的姑娘,眼里闪过赞赏,“你说的不错,茶叶最终还是要入口的,品相做的再好,口感欠佳,终究是大忌。” 董掌柜说着,拿茶匙盛了一次的量,招呼小二提壶热水过来。 名清茶,想要视觉享受,最实用白瓷。 董掌柜本就是个中行家,摆出来的也是一套白玉瓷茶具,三才碗,公道杯,品茗杯,竹制茶托,赏心悦目。 温杯,干茶投入茶碗,围着边缘注入热水,水量到三分之一处时,董掌柜便停了手,盖上盖,端起三才碗轻微的旋转两圈放下,称之为润茶。 之后再次注水,出汤,公道杯中,汤色碧青微黄,董掌柜分杯后,捻起茶盖闻香,之后查看叶底。 直到温度适口,才轻轻抿了一口,茶汤在口腔内旋转一圈,入喉, “滋味鲜爽,浓郁回甘,入口滑润,留香持久,叶底盈翠,舒展自如,品相上佳。” 听着董掌柜如实的评价,白凝香心里欢喜,总算是她没有选错地方,就在她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眼前的品茗杯突然被端走了一个。 坐在账房内的赵显听着董掌柜慢条斯理的点评,实在忍不住,就走了出来,他看了眼白凝香,直接端起品茗杯,一口,两口,三口喝完了。 “嗯,是今年的新茶,不错,略带火气,半月后后,品饮最佳。” 赵显放下杯子,睨了眼白凝香,“就这点?” 看着正主儿出来了,白凝香温和的摇摇头,“家里还有,今日就是想过来探探路子,顺便了解一下新茶的价格。” 听着白凝香的说辞,赵显挑眉,又看了她两眼,唇角一勾,略显轻佻, “姑娘倒是个实在人,好茶除了采摘时节,重要的还有制作手法,看你带来的品相,手艺不错,应该是出自十几二十年的老师傅之手。” “今年茶青的市价已经明了,明前茶五百文一斤,谷雨茶预定四百文一斤,三春茶八十文一斤,这就是行情。五斤左右的茶青出一斤干茶,折合下来一斤干茶的成本就是二两半到三两银子,我也不占你便宜,如果你答应全都卖给赵家,我出三两半一斤。” 赵显说着,端起茶又抿了一口,凉茶入口,甘甜更甚。 白凝香听完赵显的说辞,心里再次确定,传言不可信,眼前这个,算是心底正直的商人了。 “赵少爷果然是懂茶之人,分析透彻,小女子佩服······但是,你也说了,我的茶属于上品,出自大师傅制作,价格方面是不是过于低了。” “再说,明前茶一年就这么一茬,产量少,品质佳,错过就需再等一年。” 白凝香语速不急不缓,很连贯,没有给赵显插话的机会。 第46章 传言不实空穴来风 “小姑娘说的没错,但是你别忘了,我是商人,没有利益,再好的东西也引不起我的兴致。” 赵显盯着白凝香,轻佻的笑容中带着属于商人精明。 “还有一点怕是姑娘不知道,明前茶产量少,但是价格也贵,能喝的起的人也没多少。如果我高价收了你的茶,却卖不出去,积压成了陈茶,岂不赔了?” “赵少爷真会开玩笑,你也说了自己是商人,商人逐利是天性,也就是因为如此,什么人能喝的起,你心里最清楚······此外,如果在斗茶中取胜,不但能给赵记茶肆提高声誉,也能吸引一掷千金的茶客青睐。” 白凝香说着,神色透着无奈,“其实我原本打算去参加斗茶大会的,因为一些事情绊住了脚,才想着把茶叶出售,如果价格和心目中的差距过大,破除一些规矩跑一趟也无妨。” 听着白凝香的语气,董掌柜和赵显对视一眼,如果不是确定两人的谈话是在室内,还以为被人窃听了呢? 也是,人家小姑娘能来卖茶,岂能不知巴县的斗茶大会? 是他们仗着人家年纪小,忽略了这点。 “哈哈······小丫头以退为进,老朽佩服,不知姑娘心仪的价格几何?” “小丫头,我警告你啊,别得寸进尺,我们虽然不欺负人,但是也不是任人讹诈的。” 赵显眼神一眯,刷的一声打开折扇,浑身透着一股吊儿郎当的劲头,跟刚才侃侃而谈判若两人。 白凝香抿了抿唇,她收回刚才那句话,怪不得传言说他行事乖张,还真是没亏他! 自己要是真是十四五岁的姑娘,胆子再小些,还真被唬住了! “赵少爷,你这是恐吓我么?” 白凝香睁着大大的眼睛,温和的弯起嘴角,“买卖不管大小,也算是商谈,讨价还价,你情我愿,我一个弱女子,跑到赵家茶肆讹诈,赵少爷,这话说出去你自己信么?” 在大巴镇,因为赵家在镇上的地位,赵显平时吊儿郎当惯了,说话全凭心情,从来不顾及别人。 今天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姑娘质问,脸色顿时就别扭了。 “你想怎样?”小丫头片子,敢跟他呛声,胆子不小。 白凝香看着赵显,神色认真,“如果你用我家的茶去参加斗茶大会,就算不独占鳌头,也会名列前茅,让赵家茶肆名声大涨,当然,除非你故意使袢子诓我。” “嗤~,把本少爷看成什么人了,我用得着诓你一个丫头片子?” 赵显听着白凝香自夸自雷的大话,愣怔过后,忍不住嗤笑一句,盯着她的眼神很不善,“小丫头,说大话有时候会闪舌头的,小心变成哑巴。” “是不是大话,你试试不就知道了。”白凝香一点也不怕他,仰着头,眼神坚定。 “怎么试?”赵显挑眉,又变成轻佻模样。 “都说富贵险中求,你如果胆子够大,够自信,就提前囤货,抓住商机,或许可以提前大赚一笔。” 第47章 人狠胆子大 “如果你觉得风险太大,也可以先买一点去参加斗茶大会,如果反响好,再全部收购我家的茶也是一样的,但是到那个时候,价格可能会高一点点。” 白凝香说着,大大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稳扎稳打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利润少了些。 赚多赚少,就看个人眼光和魄力了。 前世她摸爬滚打很多年,才悟出的道理。 赵显听着白凝香的说辞,看着她的眼神依旧淡定如初,好像并不是太在意自己买不买她的茶。 第一次遇见不怕自己的小丫头片子,还浑不在意的给他说教,赵显竟然觉得很新鲜。 “照你这么说,我要是不买你家的茶叶,就吃亏了呗。”大言不惭的丫头,今日他心情好,懒得计较,“以你的意思,准备怎么定价?” “茶你也品过了,属于上品,参加斗茶,是为了提高它的名气,吸引爱茶的文人雅士主动购买,算是锦上添花。” “即便不参加斗茶,茶叶本身的品质也不会变,赵记茶肆遍布整个府城,稍微宣传,百八十斤的茶叶,根本不在话下。” “所以,我的定价就是如果你现在购买,四两银子一斤,如果斗茶之后购买六两银子一斤。” 说完之后,白凝香便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等着两人商议过后,再给她一个答复。 赵显听着小丫头在他眼前侃侃而谈,之后又淡定的坐在一旁喝茶,就好像把他吃死了似的,不得不说,小丫头脸皮很厚,胆子很大,嘴皮子很溜······当然,茶叶也不错。 提议也合理,他定的也不是死价格,丫头说的对,做什么生意都有风险。 早在他听懂人话的时候,老爹就经常在他眼前念叨生意经,就希望把他培养成一个钱罐子,让赵家更进一步。 不过,一前一后小丫头就敢涨二两银子,心够狠。 “得,本少爷任性惯了,还真是没怕什么,不就是几百两银子么?赵家还出得起。” 说着,看了眼董掌柜,赵显直接拍板,“一百斤,明天货到付款。” “我手中只有九十斤干茶。”白凝香意思很明显,想多要也没有。 赵显气结,就这点茶,嘚吧这么久? “九十斤九十斤吧,你家哪里的,我派人去取。” “巴山村,白家,你不用派人去,我明日给你送来。”白凝香站起身,收拾茶罐,准备放回篓子。 董掌柜拧眉想了下,之后一拍额头,“姑娘,巴山村白秀才是你什么人?” “那是家父,三个多月前已经仙逝。” “······节哀。” 对于董掌柜的慰问,白凝香福身还礼。 怪不得小姑娘要出来卖茶,原来家里出了如此变故。 唉,造化弄人啊! 董掌柜坐镇茶肆,经常和一些学子打交道,很多学子提起巴山村的白秀才都赞赏有加。他跟白秀才只有几面之缘,因为不懂学问,也就是个点头之交,但是对于那个风度清雅的秀才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第48章 熟悉的身影 看她收拾茶罐,董掌柜摆了摆手,“这罐茶就留下吧,按照四两一斤,我给你称一下,也让店里的客人知道,赵记茶肆的新茶也到货了。” 对于董掌柜的示好,白凝香没有傻得拒绝,“多谢了。” 称重之后,总共三斤四两茶,结算了十二两四钱银子。 赵显从不关心什么学子秀才,只知道眼前的小姑娘死了父亲,便识趣的闭上嘴巴,没说什么欠扁的话。 “对了,这个茶有个新名字,叫云雾甘露,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取的名字,如果你们不换名,说不定将来会有意外惊喜。” 临出门之际,白凝香转过头,把义兄起的名字告诉了董掌柜,之后还不忘扫了眼赵显,这家伙阴沉不定,能不能保得住这个名字,就看运气了。 等主仆俩的身影彻底消失后,赵显才刷的一下打开扇子,用力的摇了几下, “瞧瞧那丫头的眼神,幸灾乐祸又狡猾。” 董掌柜敛下眸中的笑意,习以为常的附和一声,之后又忍不住询问, “少爷,这名字您改么?” 赵显直勾勾的盯着董掌柜,“······我很闲么?本少爷那么忙,哪有唠子时间改一个破名字。” 说罢,也不等董掌柜说什么,摇着扇子,昂首挺胸的走了,身后,依旧跟着他的仪仗队。 不知道他最烦咬文嚼字的事儿么? 至于以前,咳咳······他无聊不行啊! 白凝香带着丫头走到大街上,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这些日子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挪开了一些。 “姑娘,你真厉害!” 白茶背着空篓子,眼睛泛着小星星,满满的都是崇拜。从来不知道,姑娘这么厉害。 “只要好好学,你也可以。”白凝香勾了下唇角,等明日把茶叶送来,家里就有余钱了。 主仆两人高高兴兴的走到街道上,路过一家酒肆时,被一道探究的视线锁定了。 “文学兄,你发什么呆?莫不是被哪个美娇娘迷了眼?” 随着一声浪荡的调侃声,江文学回过神,温和一笑,连连摆手,“休要取笑在下,羞煞人也,羞煞人也。” 之后再把视线转到街上,刚才那抹熟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流中。 “文学兄乃是谦谦君子,学子的表率,你们这些空有头名家伙,就不要玷污咱们秀才爷的名声了。” 话音一落,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江文学微微皱眉,敛下眼里的恼怒,温和一笑,“在下还要回去温书,就先告辞了,改天再约。” 说着,不等众人挽留,快步转身离去。 要不是迫于生计,他堂堂秀才爷,怎么会屈尊降贵跟这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平白拉低了身份。 想到刚才熟悉的身影,江文学心思微沉。 上次托去的媒人回复他,白家姑娘要为父守孝,没有成亲的打算,原本他是不悦的,不过因为月考在即,他不能分心,便没再说什么。 如今他生活窘迫,母亲因为劳累过度犯了顽疾,身边没个贴身照顾的人也不行。 还有母亲吃药的费用,已经压的他快喘不过气了。 第49章 被人当街拦路 想他堂堂秀才爷,以后注定要走仕途的,怎么能卡到这里止步不前? 想到眼下的窘迫,江文学眼眸幽暗,大踏步的往前走。 白凝香带着丫头转了几个店铺,买了几盒糕点,又给母亲买些丝线,扯块柔软的细棉布,刚好让她给未出生的弟弟做贴身的小衣裳。 至于米面油,明天送货之后再买。 “走了,第一次单独来镇上,不能回去太晚,要不然又要被母亲念叨。” 白凝香无奈的摇摇头,母亲虽然性子弱了些,但是对她的慈爱之心一点没打折。 “嗯,姑娘说的没错,咱们要早点回去。”白茶背着篓子,频频点头。 两人刚走到镇子口,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唤。 “姑娘留步。”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白凝香身体一僵,脑子轰的一声,很多往事瞬间袭上心头。 重来一次,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没想到,对方只需一声呼唤,就揭开了那些血淋淋的伤疤。 想起自己暴毙产房,想起那个无缘的孩子,想起那人冷漠的嘴脸,还有妾氏得意的笑声,白凝香只觉得气血上涌,喉咙腥甜,就连眼眸也慢慢浮上了血色。 感受到姑娘的变化,白茶哆嗦了下,“姑······姑娘,你怎么了?” 白凝香闭了闭眼,努力压下心底的暴虐,再睁眼,眸中已是清明一片。 眼神扫过路边的砖头,才缓缓的转身,满脸都是陌生的疑惑。 “公子喊我们?” 白凝香看着不远处站着的江文学,一身洗的发白的学子衣袍,一双藏青色的布鞋,青巾扎头,手中握着一本书籍,端的是一副翩翩学子模样。 呵呵~,又有谁知道这副面具下,藏着怎样的自私冷漠? 江文学看着她眼里的厌烦和鄙夷,疑惑之余又忍不住闪过一丝温怒,随即掩下,躬身抱拳,行了个学子礼。 “在下江文学,白姑娘有礼!” “我并不认识你。”白凝香睨了他一眼,鄙夷的勾了下唇角,转身离去。 “姑娘稍慢,在下有话说。” 自从考中秀才之后,江文学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冷漠对待,心里恼怒之余,却不得不耐下性子,快步走上前,挡在主仆身前,再次抱拳行礼。 “看你也是学子的打扮,怎么如此无礼,简直有辱斯文。” 不等江文学开口,白凝香已经先发制人,冷声质问,顺便拉着白茶后退一步,拉开足够大的距离。 当街拦路,丢的不单单只是他自己的脸,还有学院的名声。 “我不认识你,奉劝你别挡路,否则我会认为你是登徒子。” 听着白凝香灼灼逼人的语气,再加上路人怀疑的目光,江文学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白姑娘此言差矣,在下路过,偶遇姑娘,就想上前打个招呼,没想到惊扰了姑娘,真是罪过。” “既然知道惊扰了别人,就应该识趣的离开,否则我会以为你居心不良,会忍不住报官的。” 白凝香轻哼一声,语气不大不小,刚好让路过的人都听到。 第50章 往事如昔 看着路人对江文学指指点点,摇头叹息,有些人则是忍不住嗤笑,堂堂一个学子,竟然做出路上拦截姑娘的事儿,真是斯文败类,丢了学子的脸啊。 看着众人意味不明的眼神,江文学浑身绷紧,笑容僵在脸上,看着主仆离去的背影,眼神阴郁。 他打听到的消息,白凝香明明是个软性子,一段时间没见,怎会变化如此之大? 难道因为她死了父亲,刺激过度了? 看着消失在拐角的背影,江文学眯了眯眼,甩了下袖子,抬脚往家走,想到家里的烂摊子,还有很多事儿等着等着他亲自动手,想想就忍不住烦躁。 白茶静静的跟在姑娘身边,虽然她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却知道,因为那个书生的突然出现,姑娘生气了。 想到那人,白茶嘟着嘴,狠狠地踩着脚下野草,臭书生,回头非让哥哥打他一顿为姑娘出气不可。 白凝香此时确实有点伤感,赚银子的喜悦被江文学的出现冲散了不少,但是此时她却异常清醒。 只要那人住在镇子上,早晚都会碰面,只不过,她低估了江文学的厚脸皮。 明明都拒绝过了,他还敢上前拦路。 前世,她被母亲影响,心思敏感,总怕十八岁以后说亲被人笑话,被婆家人嫌弃,整日郁郁寡欢的,好在她还算孝顺,怕母亲看出什么,影响安胎,便把更多的精力放到了茶山上。 直到后来花婶过来说亲,原本她和母亲都有些犹豫,不知怎么的,她竟然在山脚下偶遇了江文学,看着清秀俊雅的模样,举止有度,语气谦和,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 之后,她还忍不住幻想,如果自己能嫁给一个脾气温和的夫君,一辈子安安乐乐,也不错。 就在她矛盾的时候,又收到江文学写给自己的一封抒情书信,语气温柔似水,情比金坚,特别是其中一句,心如磐石无转移,彻底打动了她那颗少女心。 就这样,她被一封情书,三言两语打动了,赶在热孝期间嫁了人,成了江家妇,之后便成了江家的老黄牛,悲苦的过了一辈子。 后来她才知道,花婶和江家母亲属于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现在想想想,堂堂一个秀才爷,竟然给一个待字闺中,又身有热孝的女儿家写情诗,是何等的荒唐。 白凝香顿住脚步,眼神无意识的望向前方高耸入云的大巴山,脑海里却忍不住翻腾着前世她在产房内拼死挣扎的场面。 那种血流不止的感受,到现在依然清晰难忘,眼睁睁的等待着她和孩子消逝。 即便如此,她耳边依旧充斥着田婉华的温言嘲笑,让她更加觉得自己很可笑,十五年的辛苦,十五年的最好年华,竟是都喂了狗。 为了经营好茶山,为了赚足够的银子,为了辅助夫君一路科考顺利,她斤斤计较,钻营算计,就连母亲出事她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娘家没了亲人,让她成了一个没有依靠的孤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