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笔无言 杭川。 城市新雨,CBD的楼林化身刚出浴的美少年,身段阳刚又温柔。朝阳初盛,不偏不倚的落在玻璃幕墙上,空气里满是折射的金光。一幅清新又温暖的画,满幕金色却掩盖不住下层淡淡的摩天蓝,一直延伸到杭川大道尽头,融进了长天的尾巴。 ---------- 金光闪烁一下,画面里出现了一辆粉色的tesla,从CBD中心城驶出,从容地穿梭在交错的车流间,显得格外少女萌。 车窗外,摩天楼的阵列排排叠代,往车身后飞速奔走,某个时刻,某个地域,戛然截断。 ---------- 这座城市,充满了格调——都市一秒就切换成了郁郁葱葱的绿林。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播老旧影片,突然倦了世俗,就替换了新的一卷,自然之卷。 小粉tesla沿着林间小道蜿蜒而行,不多时遇见一处关卡,路边站着一座岗亭,交通路牌上写着“前方:澜湖,锦花林入口”。车子停在岗亭前,驾驶舱里蹦出一只手机,对着镜头一扫,智能后台就抬起了关卡——这么熟练显然是常客了。岗亭里的保安小哥走出来,憨憨地笑:“我花了不少心思呢!”边说着把一个咖色的牛皮纸袋递进了驾驶舱。车窗里伸出竖着的大拇指,然后就稳稳起步往密林深处去。小哥目送tesla,一直到消失在视线里时,大拇指还竖在车外。 ---------- ---------- ---------- 澜湖畔,锦花亭。 亭后是一方木头与玻璃构成的建筑,简约、明快、雅致,德意志的包豪斯风格。房侧站着一排绿色的遮阳巨伞,伞下摆着欧式风格的小桌小凳。Tesla在房门前停下,车门打开,迎下一个身着碎花旗袍的女生,一阵风就轻易将她散开的发丝捋到耳后,旗袍尾也积极应和,欣然飘摇。 女生抬头,眼神望向房上的标志——人头蛇身,顶上戴冠,一弧弧斑纹沿身满布,正是美杜莎——这是一家小隐湖边的星巴克。女生一手提牛皮纸袋,一手抱着iPad Pro,选一处绿伞,暂且坐下。 ---------- “李镅镅,来得好早呀。”有人从房子里出来,向女生打起招呼。 李镅镅微笑相迎:“夏林子,今天是你呀?何小凡呢?” 夏林子双手绕到背后,试图系紧绿色的工作围服,星巴克的标志装扮:“嗯,小凡去湖上采莲了,说是要为你做一杯特调。” ---------- 李镅镅转眼望向宽阔的湖面,整个江南的印象,都融在这一方或青或蓝的湖水里,温柔的载着数叶小舟,慢慢飘向莲花港湾。 里面哪一艘船上,是为自己采莲的少年? ---------- 夏林子先为李镅镅送上了一杯香草拿铁,美好的一天,从忽浓忽淡的咖香开始了。李镅镅打开iPad Pro,准备写自己的新书。这本书是自从她最初写作以来就在心里构思的作品,但一直一直,迟迟不敢动笔。这是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轻易不敢触碰,因为故事里的人,都深深羁绊在她的青春里,任何一位都成就了她的心灵某处,不可或缺。 在连续出版了十本作品后,李镅镅终于下定决心,要将那些人、那些事、那些还没有答案的问题统统写下来。心里的思考也许不会有结果,但她不容许故事一点一滴溶解在时光不知不觉的消杀里,她要将那些男孩女孩都记录下来,温柔地安放在江南的烟雨里。 ---------- 打开写作app,把手放在键盘上。 如此半晌… 一个字也没有写出来。终究,还是,写不出来。 ---------- 李镅镅轻叹一口气,喃喃自语:“欧阳,要是你还在我身边,一定可以逗我笑吧,激发出我无限的灵感。”轻轻低头,眼神渐渐泛红:“欧阳…我好想你啊。” ---------- 铛— 铛—— 铛——— 澜湖彼岸,南宫晓钟。 对面的南宫山上,静慈寺里敲响了晨钟。 ---------- 无故啜泣的人被晓钟唤醒,惊奇地发现面前的iPad,屏幕上显示着:我好想你啊。李镅镅不禁破涕为笑,自己依旧那么痴傻,竟然无意识地写下了这些有的没的。 突然,iPad上跳出了邮件通知,标题:我知道欧阳之光在哪儿。 一下子五雷轰顶。 李镅镅赶忙点开邮件,里面只有几个字:陪伴屋。 ---------- 陪伴屋?不可能啊,陪伴屋早就不复存在了。李镅镅马上打开了地图app,键入了“陪伴屋”,地图显示出了一整片澜湖,在澜湖中心,定位标记在水面上,显示着陪伴屋。李镅镅大吃一惊,立马屏幕截图,然后调出微信,找到了“何小凡”,把图片发了过去。她飞快地打字,脸上焦急的样子仿佛是遇上什么千年等一回的大事。 “你快回来,现在,立马回来。我们去这里。” ---------- 一辆小船闯入视野,朝岸边驶来。愈行愈近,能看见是一个白衣男生,在奋力地摇荡双桨,驱动着船只穿越了静静湖面。 “小凡,我在这边!”李镅镅匆忙地朝白衣少年招手。 何小凡不疾不徐,稳稳靠岸,站起身来,向李镅镅递出右手。 李镅镅左手抓起住旗袍尾,右手牵上何小凡,一瞬之间,她感到孔武的力量从手心注入自己的身体,一跃而起,跨上了木船。 何小凡与李镅镅一人一桨,摇船往湖心深处去。 ---------- “陪伴屋怎么可能在那里呢?它已经消失很多年了。”何小凡皱了一下眉。 李镅镅:“不知道,一封邮件告诉我的。” 不出意料,他们来到湖心的时候只看到了澄绿的湖水与嬉戏的游鱼,除了几十米外的泊心亭,别无他物。 何小凡:“看来是有人跟你恶作剧呢。这里哪有什么陪伴屋呀。我们回去吧。” 李镅镅怅惘若失,盯着手机上的地图app,他们的定位就在湖心,陪伴屋。四下张望,周围什么人也没有,只有到了很远的地方,才有船只在划水。 ---------- 李镅镅也只能放弃:“既然来了,去趟泊心亭吧,也好久没去过了。” 何小凡调转船头,驶向一边的泊心亭。 亭子一如往常,匾额上“泊心亭”三个字遒劲苍健。 亭子中间是一张小方桌,取澜湖旁南宫山上的石头造成。它在此处驻守了千年,游人来往,把桌面磨得光滑透亮。 ---------- 何小凡登上亭岸,然后又将李镅镅拉上来。何小凡上岸后转身欣赏湖景,李镅镅径直走进亭子,石桌依旧那么熟悉,不过上面却放着一本书。 李镅镅:“小凡,你看这是什么?”何小凡闻声回头,接过女生手中递过来的书。封面上什么字也没有,看起来很有年头了。他略一思索,翻开了书皮,扉页几个字映入眼帘。 “欧阳之光的日记!”李镅镅不由自主地惊呼,双手捂住了唇,难以置信地看向身边的男生。 何小凡神色严肃,他轻抚了一下李镅镅的后背:“别急,我先看看。” ---------- “小凡、镅镅: 你们还好吗? 记得我们三个人第一次结伴来泊心亭,好久好久了,有八年了吧?我们三人一起站在亭子里,环顾整片澜湖,水光山色把我们迷得如痴如醉。小凡认真地给我说,泊心亭以前叫湖心亭,大诗人东坡先生游览之后写下了千古绝句: 澜湖十二亭,此处泊在心。 从此,人们便把这里叫作泊心亭了。 我不知道你们看到这本日记是什么时候了。但是我们一定会重逢的。虽然时光从来没有宽容过我,但我不会输的,我一定会拼尽全力,与你们重逢。 欧阳之光。” ---------- 看着这一段文字,李镅镅瞳孔不住地颤动,身体好像被时空的碎片击中,体内分崩离析。她眼前澜湖消失了,化作一片混沌的颜色,流出的泪水,与时光一同凝结,变成有形的巨浪,奔腾翻涌,把这片颜色冲刷得七零八落。混沌之中模模糊糊地闪现出脸庞,一个接一个,他们微笑着看着自己,打过招呼,又纷纷转身离去。斜阳渐矮,留不住背影的行踪,一起消失在远方的世界。 ---------- 突然,她感到有人拍了拍肩膀,转头一看,是...何小凡?不,这是…少时的小凡,他背着书包,开心地牵起自己得手:“镅镅,干嘛傻站在学校门口啊?快点进去,欧阳之光肯定又早就到了,我们又得输他一瓶可乐了!” 李镅镅疑惑地盯着何小凡,用力甩了甩自己的脑袋,摸一摸后背,居然背着一个书包,不正是自己当初用的那个吗? 正疑惑不解,她回身抬头,赫然四个大字:大成中学。 第二章 春之序曲 大成中学在杭川算是很有名的中学了,因为它就在神之学府——锦官塘中学的旁边,两所学校紧紧挨着。大成中学的北门就直接看见锦官塘中学的南门。 每每上学放学时分,路上能清晰的分辨两股人流,南边是青涩开朗的初中生,靠北是风华正茂的高中学子。大成中学的学生中,有相当部分考上了邻居中学——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江南第一学府锦官塘中学,南洲十六省千万所高中无出其右——他们的上学路径一点未变,只是以前向左走,现在向右走。时不时还能到初中母校串串门,看看昔日的老师,逛逛旧时的校园,幸福得不要不要的! ---------- 李镅镅站在校园门口,有些发愣:“欧阳?小凡你说什么呢,别闹了,我们怎么会在这里?”轮到何小凡了愣住了。 ---------- “哈哈,被我拍到了!”旁边一个油腻的声音传来,是一个胖墩正拿着手机镜头对准他们。 何小凡气急败坏:“土豪金!你干什么呢!不知道学校不让带手机吗?” 土豪金坏笑一下,把手机交给身边的随从:“谁说我要把最新款的iPhone 4s带进学校了?我拍到你们亲密牵手的照片了,这下可有料了,回头传到班级群里哈哈哈!”说完他挥动肥厚的双腿,大踏步迈进了学校大门。 ---------- 大成中学确实有很多“贵族”学生,除了正常的小升初考试选拔外,很多富豪人家会给学校大笔捐款与赞助,孩子们可以通过其他渠道进入学校。比如综合素质面试,技能特长,或者特别培养计划之类的。这些学生大部分不参加中考,或者出国读书,或者就继续走老套路找个高中读书,当然想要去锦官塘高中那还是可能性极小的。 但富家子弟也不缺栋梁之人,优秀到令人发指,凭一手硬实力走进邻居学校,再一路考上清北人、复交浙,或者哈佛剑桥,当然这是另有说法了。土豪金——金正南,显然不是精英一类的,他对自己的前途并不是很在乎,他觉得自己的现状就已经强过很多人奋斗几十年的成果了,确实也不用太计较。 ---------- 金正南… 李镅镅双唇无意识地嘟哝着,这可是近十年都没见过的人了啊。 她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小凡,我们不是在泊心亭吗?” 何小凡:“泊心亭?你说澜湖上的泊心亭吗?你想去那儿吗?以后再说吧,快要早读课了,我们赶紧进去。”说完男孩就往校门里面走去,身后牵着一脸懵逼状的女生。 ---------- “春天来了,流感爆发。同学们请注意个人卫生,勤洗手、常通风,不去人群密集之处,发现身体异样及时告诉老师与家长。”校园里广播里传来清晨播报。 李镅镅听到声音,看着周遭的一景一物,心头的震惊慢慢褪却,一阵熟悉而又温暖的安全感从某处涌出,流遍了全身。 大成…… “好久不见。”她不自觉言语。 ---------- 何小凡看了一眼女孩,她今天确实有点怪。昨天明明跟欧阳之光约赌,今天谁最早到学校,就可以让其他人请喝汽水,李镅镅今天却根本没当回事。要不是自己生拉硬拽带着她往教室赶,她还呆在校门口呢。 ---------- 进入教学楼,拐进三层走廊,两人快步走向尽头的702班。何小凡一拍大腿,哎呀!他看见欧阳之光正站在教室门口,一幅得逞的笑容迎接他们。 何小凡正懊丧间,李镅镅突然一把甩开他的手,往教室门口冲去。 ---------- 欧阳之光:“哈哈,镅镅,你跑慢点小心摔倒呀。我已经赢了,你再快也没有用啦!” 李镅镅奔至欧阳之光面前:“欧阳…” “之光。请把我的名字叫全啦,我们家里一堆欧阳,你们这些人只叫两个字,我跟我老爸老弟总是分不清在叫谁。记住没,你下次打电话来不要说我找欧阳了,要说欧阳之光。” 李镅镅眼睛一红,流出泪来:“欧阳……” 欧阳之光有些摸不着头脑:“哇,你你你,你不至于吧,只是一瓶可乐而已嘛。大不了我先缓你两天,等你有零花钱再说啦。” ---------- 何小凡也跑到了教室门口:“镅镅你该早点着急啊,都看见这小子在门口炫耀胜利了,再跑也没用了啊。” 李镅镅眼泪流到一半,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振振有声,毫无顾忌。 何小凡与欧阳之光双双一脸懵逼:“别闹了别闹了,我们请你喝汽水吧,我们害怕啊。” ---------- 今天真是不寻常的一天啊。何小凡与欧阳之光互相抱怨道。语文、物理、英语老师居然同时不在学校,或请假或出差或调休,上午连着上了三节数学课,真尼玛要吐了。 欧阳之光:“我夜观天象,星轨异动。镅镅疯了,老师们失踪了,怕不是要世界末日了啊!” 何小凡:“呵呵哒。你观个毛线。” 欧阳之光:“你不觉得今天很怪吗?” 何小凡:“是有点怪,不过也没什么大事。对了,反正我们以后打赌不能拉着镅镅了,没想到她这么脆弱。” ---------- 两个少年齐齐站在走廊上,俯瞰着操场,一群男生还在球场上玩得飞起。再远处,校园之外,杭川楼林,绿树红花,澜湖幼圆,锦花成林,飞鸟三三两两掠过,鹧鸪声回响一片。 江南之春,万物生长,百业复兴。 ---------- ---------- ---------- 一阵浓烈的香味。 “呀,今天有鸡腿。”土豪金从教室里走出来,期待地看着教室门外的几桶午餐。“哇,第五节课不想上了,快点开饭吧!” “贪吃鬼,可别幻想了。”何小凡绕到他身后,给了土豪金一记重拳。 土豪金一声恶嚎:“啊啊啊——何小凡你能不能轻点啊,很痛诶。” 何小凡:“我靠,就你这十公分厚的肥油,不都把力道缓冲完了吗,还会痛?” 土豪金一脸无辜:“胡说什么啊。你们怎么老欺负我啊。” 何小凡:“哇,金正南,你可别冤枉好人啊。是你先拍些莫名其妙的照片的,赶快删了!” 土豪金:“喂,我手机又没在身边,怎么删得了啊。” 何小凡刚要反驳,上课铃响了。 第三章 凡此过往 大成中学的午饭时间。 七年级的走廊上,等待打饭的队伍排得老长。 土豪金在下课铃响的一瞬间就冲出座位,要抢在队伍前面。无奈他身形笨重,灵活的同学们早就冲出教室了,他被堵在教室门口,绝望地看着饭桶前几秒钟就排起了长龙。 土豪金排在队伍的中后部,整个人都焦躁不安。何小凡已经端着装满食物的餐盘往回走了,路过土豪金的旁边,给了他一个挑眉的眼神,得意到姥姥家了。土豪金看着何小凡拿着餐盘在自己转了一圈,两只肥美润滑的大鸡腿交错躺在上面,好像在向自己招手:“看我这风姿绰约的身材,是不是很动心呀?快来吃我呀!” “哇,土豪金!你好恶心啊。”旁边的女生突然尖叫起来,看着土豪金,神色既嫌弃又痛苦。 土豪金回过神来,发现口水留到了胸脯上,校服衬衫上一大片都染湿了。 何小凡走进教室,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哇,你不至于馋成这样吧土豪金!” 欧阳之光比何小凡更快,早拿了午餐回到座位上了。不过他正站在李镅镅边上,傻傻地挠着后脑勺。 何小凡走上前去:“你们俩,怎么了?” 欧阳之光:“镅镅说不想吃饭。” 何小凡:“怎么了镅镅?” 李镅镅:“我…好像没什么胃口。” 何小凡皱了皱眉:“这不太好。今天有你最喜欢的竹笋汤,我去给你打一碗。” 李镅镅眼皮跳了一下,大成的竹笋汤,令人幸福感飙升的食物,少年时美好的回忆。 转眼间何小凡就端着一碗汤回来了,还另外拿了一个空碗:“欧阳,把你猪排拿来,放这个空碗里。”说着又把自己盘子里的鸡腿夹了一个塞进那个空碗里。“你就吃这些吧,也不多。” 李镅镅看着眼前的一碗汤,一碗肉,何小凡又将一副碗筷递到自己面前,她心里暖暖的:“小凡,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温柔呀。” 何小凡瞪了瞪眼睛:“什么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说话起来好老气?” 李镅镅黠笑一下,也不作答,尝了一小口竹笋汤,嗯!还是原来的味道,这笋子脆嫩脆嫩的! “啊,这些我根本吃不饱啊,下午怎么上课呀!”土豪金拍着胖乎乎手,在座位上哭天抢地。轮到他打餐的时候,什么鸡腿猪排早就没了,荤菜只剩了几片青椒炒肉。 欧阳之光喊了一声:“喂,土豪金。我说你家里这么有钱什么吃不到,就两根鸡腿你至于吗你!别作了哈!” 土豪金哭得更厉害了:“你懂个屁!就是学校里的鸡腿好吃,王师傅的手艺哪里那么容易在外面吃得到啦!伐开心!” 何小凡端着餐盘来到土豪金面前,看他哭得泪如雨下,心中不禁发笑。 土豪金:“你干嘛啦!又来跟我炫耀鸡腿是伐啦!” 何小凡强忍住没笑:“不不不,不是。你看,我这里还有个鸡腿,你想不想要?” 土豪金嗦了两口鼻涕:“你什么意思?” 何小凡:“我给你吃这个鸡腿,回去把照片删了知道不?” 土豪金抹了抹眼泪,有些犹豫:“…” 何小凡:“不愿意,那我就自己吃了啊”说着徒手抓起鸡腿就要啃下去。 土豪金:“我答应你!” 远在一旁的李镅镅暗暗窃笑:小凡欺负起土豪金,还是一治一个准呀… 广播里放着下学的音乐,音律悠长。李镅镅站在校门口,听着广播里德沃夏克交响曲《回家》,任由秀发飘扬,追逐晚风。 “大成,好久不见。这次不知是何机缘,再次投入你的怀抱,你的臂弯还是温馨如初。”女孩一个人看着斜阳渐矮,暮色四合。 “既然回来了。我想去看看那个谜底,虽然天命难违,但我还是会竭尽全力,不让你离去。”她继续对自己说道。 她凭着记往踏上了回家的路。没有手机导航还真是麻烦,李镅镅站在十字路口东张西望,问了好几家街边的商店,终于发现了公交车站。 一辆公共汽车憨憨地进站了,挡风玻璃上的LED显示频不断滚动:28路,大成中学至杭川大道。28路,陪伴了自己的整个青春岁月,沿街的风景星月变换,市井一点点被吞噬,写字楼与shopping mall渐渐占领了杭川大道,直至后来,28路也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近十年的时光,弹指一挥间啊。 靠着公车上的玻璃窗,李镅镅细数着飞速掠过的法桐林,心里默默感叹。 “诗家花园到了,请您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到站播报想了起来,李镅镅心里一颤,沿途一共841棵法桐,一点没变。 大一的暑假回到杭川时,李镅镅住进了大大的别墅,爸爸得意地炫耀了很久。在搬迁之前,家里就住在诗家花园,虽然比不上别墅那么宽敞舒适,但也是市中心为数不多的低密度洋房小区。更重要的是,这里承载了十年的成长年华,小学、初中、高中都在这里度过,她有一半的人生在这里展开。 走到门口时,小区通道紧闭,李镅镅不禁楞了一下,她仰起头努力想了一会儿,终于记起来初中时一直把门禁卡放在书包侧边的暗袋里,连忙卸下书包,狗刨似的掏起来。 哇!真的在这! 李镅镅像是挖到了one piece宝藏一样,开心得像个孩子。不对,这时可不就是个孩子吗。 进到小区门内时,她再次背上书包,环顾了一圈,走向大门边的保安室:“Hi,帅哥,5单元怎么走啊?”保安看向李镅镅,警惕地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这位小朋友,你是这个小区的么?”李镅镅立马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尴尬地轻咳两声,努力摆出一副友善且无辜的姿态:“保安大哥哥,我刚放学回来,平时都是妈妈接我,但是今天她有事,我第一次一个人回家呢。” 保安松了一口气,这才随手一指:“沿大路走到底,右拐,第三幢就是。” “谢谢大哥哥!”李镅镅鞠了一躬,转身离开。自己刚才问路的样子,一定萌到爆。她好想切换到保安小哥的视角,看看自己多么可爱。 站在家门口时,李镅镅莫名地感到心跳加速,双手捏得紧紧的,竟出了一手心的汗。她踮起脚尖,努力按了下门铃。 门开了,妈妈出现在门口。李镅镅一时间呆住了。 妈妈看着她,不禁疑惑:“进来呀,镅镅。干嘛愣着啊?” 李镅镅恍然回过神:“妈……妈…妈妈!” 妈妈:“嗯?” 李镅镅脱下鞋子,踏进家门,半分熟悉,半分陌生。 妈妈走进后厨,系上围裙,扯了扯嗓子:“乌鸡汤还要10分钟,你先洗手看会书。” 妈妈的话显得好真实,李镅镅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到厨房门口,看着里面忙碌着得母亲:“妈…真的…是你吗?” 妈妈转过头来,不耐地瞪了她一眼,也不理她,继续埋头忙活。 “妈…你好年轻呀…” 妈妈放下了手中的菜刀,走到李镅镅面前:“你妈不年轻谁年轻?叫你洗手去,别磨蹭啦!” 李镅镅“哦”了一声,好像接受了一个长久不愿承认的真理,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对了,钮泽熙刚才来敲门找你了。”蒸汽锅的喧闹中,妈妈又喊了一句。 李镅镅身形闻言一滞,好像瞬间被电击了一般。 “钮泽熙…”她无意识地重复着念着这个名字。 女孩刚刚打开时光魔盒,还没来得及去寻找谜底,谜底就自己来敲门了。过往的那些人,都会再回来吧。 第四章 裙角柳风 法桐越长越高,结出了白岚青云。 杭川大道的尽头,连接着无限的未来,直到太阳唤醒了新的清晨,驱动巨大的城市苏醒。 李镅镅早早就出门,耐心地立在诗家花园小区门口。 杭川大道的繁华滋养了一方市井,车流澎湃,是城市涌动的血液,浸润着多少人的美好生活。 一辆古早的二八大杠鸣笛驶过。 李镅镅有些紧张地看着这辆自行车。 二八大杠走远十几米,又突然停下。车上是一个瘦高得小伙子,回过头来:“镅镅?这么早呀,怎么不去上学,傻站在这儿?” 李镅镅:“钮泽熙哥哥,我在这里等你呢。” 钮泽熙嘿嘿一笑,双脚一瞪,灵活的掉头转弯,停在了女生面前。 钮泽熙:“这么早等我干嘛?不如多睡会儿觉。” 李镅镅捏了捏自己的裙角,有些莫名的害羞,口中欲言又止。 钮泽熙:“你今天不对劲哦。怎么吞吞吐吐的?” 李镅镅终于鼓足了勇气:“泽熙哥哥,今天……要不……你送我上学可以吗?” 钮泽熙噗嗤喷笑:“嗯...这个嘛...你说我要不要答应呢?” 李镅镅捏着裙角的手不断搓动,耳根一阵热烫沸起,烧到了喉头。 钮泽熙越发觉得好笑:“我发现你真的呆诶,快点上来吧!” 二八大杠乘着三春薄雾,跨过了一排排的梧桐。法桐树上冒出了稀疏的桐铃果,青涩地像校园里的少女。 后座上的李镅镅双手抱住钮泽熙的腰,二人在大道某处转弯,溜进了一条小道,小道邻着一条城中小溪,路边的垂柳臂展弯弯,抱住了柳林下的少男少女。 钮泽熙:“镅镅,你不是一直嫌我的车子老气横秋嘛,怎么又要我载你上学咧?” 李镅镅:“你这辆车确实是真的土诶!” 钮泽熙:“……” 李镅镅:“泽熙哥哥,要不你换辆车吧。” 钮泽熙:“哇,你说的轻松诶。这个是报社给我配的,几代投递员的座驾呢!它老人家比我们俩加起来还大。” 李镅镅:“那你送我上学,再送报纸来得及吗?” 钮泽熙:“我骑快点咯,早报的量不大,正好先去大成也顺路好几个送报的小区。” 李镅镅:“嗯......那你晚上也送我回家吧,好不好?” 钮泽熙双脚一滑,踏板被踩得飞转,他回头瞟了一眼女孩,李镅镅无辜地看他一看,眼睛水汪汪的,好像释放着某种可爱的魔法。 钮泽熙:“你……今天有点不一样。干嘛要我送你接你啊?” 李镅镅:“你看,反正我们初一放学比你们初二早,我在校门口等你就是了。而且你也要送晚报去诗家花园啊,顺路嘛。” 钮泽熙:“但我要先去报社拿晚报诶,绕挺远的,耽误你回家啊。” 李镅镅:“没事没事,不要紧的。” 溪水漫漫,柳风轻拂,掠过李镅镅的裙角,不知道是不是在提醒她记忆深处的曾经。 钮泽熙也是大成中学的学生,小时候也住在诗家花园,与李镅镅从小就是玩伴。后来他们搬家了,钮泽熙也离开了李镅镅身边。钮泽熙比李镅镅大一岁,虽然都在大成中学上学,但不同年同班,并不能经常碰面。某天,钮泽熙敲响了李镅镅的家门,让李镅镅惊讶得说不出话,他说现在勤工俭学,往诗家花园送晚报,顺便过来看看她。 李镅镅脑门上飘过一个大大的问号,泽熙哥哥,没看出来你有这份心呀?李镅镅心里他还是那个淘气的大哥哥。钮泽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想体验下社会。李镅镅妈妈关心地问,泽熙,你爸妈知道吗,你才14岁,怎么可以出来工作呢,报社不能用童工的吧?钮泽熙吓得一激灵,阿姨,镅镅,你们要保密哦,我可是托了人才有机会的。 李镅镅后来想,怎么没有早点重视这些不起眼的小事,也许与后来发生的种种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李镅镅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初二学期末,快临近期末考了,而初三再过几天就要中考了。记得那天到学校时,好多同学围在展览窗前,她看到何小凡也站在那里,神色凝重。李镅镅好奇地走上前,小凡,这里怎么了?何小凡没有说话,沉默地指了指面前的公告。李镅镅看去,小凡,这个字怎么念?然后她听到何小凡嘴里发出死寂的喉音:“讣告。” 两个大大的字,讣告,下面是一张黑白照片,一个男孩开心地笑着,露出两排雪亮的牙齿。“泽熙哥哥!”李镅镅感到周遭的空气被抽干了,全身的毛孔都急剧放大,寒毛根根倒竖。 “泽熙——哥哥——哥哥——”撕心裂肺的狂吼。 前方的人群纷纷回头,满脸不安地看着这个哭天抢地女孩。你认识这个人?人群中发出疑问。 “与你们无关!”厉声斥责,来自一个男生——何小凡。说罢,何小凡把李镅镅揽进了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头,又死死瞪了一眼人群:“看什么看?走开!”左手握起拳头,狠狠地垂在了展览窗上,玻璃应声而裂,竟是玱然碎了一地。 人群瞬间崩溃,作鸟兽状散开,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忍不住好奇心偷偷回头看看他们。 大成初三学生,钮泽熙,三个月前退学,日前因意外离世。讣告里只说了这些,并没有多做解释。 欧阳之光呆呆地站在操场上,一整天。 那天杭川下起了暴雨,把少年从里到外都冲得惨白,惨白。 钮泽熙曾无数次在跑道上飞驰,欧阳之光紧紧跟在他身后。欧阳眼里,前面的飞奔的少年,不仅是自己的学长,更是自己好队友、好对手、好榜样。 在一次训练完毕后,欧阳之光与钮泽熙坐在操场前的台阶上,看繁星漫天飞舞。 钮泽熙使劲往后撩起头发,仰头喃喃低语:“欧阳,你说我们能像繁星一样,自由地奔跑在自己喜欢得方向吗?” 欧阳之光:“泽熙学长,你说什么呢?” 钮泽熙:“其实我很早就想辍学了,但是一直舍不得田径队。” 欧阳之光:“泽熙哥,你什么意思啊?过几天就要全国大赛了啊。” 钮泽熙:“欧阳,你终究会超过我的。我终究要离开的,那之后田径队的衣钵就交给你了,欧阳队长。” 欧阳之光有点懵,不明白钮泽熙有一搭没一搭说些什么不着调的。不过,钮泽熙的衣钵可不是那么好接的,他可是初一就代表大成中学取得全国冠军的人啊。大成的白色闪电,杭川的田径之神,无数次追风而行,甩下身后掉队的竞争者,赛场上的欢呼一浪高过一浪,“钮泽熙!钮泽熙!钮泽熙!”但那少年看也不看,头也不回地一骑绝尘,逐风而去。 欧阳之光没想到,星空下赏夜的那晚,是钮泽熙最后一次参加训练。第二天田径队副教练丁与火就官宣钮泽熙离队,队长由欧阳之光继任。欧阳之光心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摩挲一下脚上的钉子鞋,跑道上的橡胶颗粒爆米花一般崩开四散。 江南忆,最忆是杭川,杭川忆,最忆是花语。 花语呢喃,故事随风去。 是谁的青春消散了啊? 第五章 与火之魂 大成中学北门与锦官塘中学之间原本是一条无名道路。后来市政部门在这里竖了一块路牌,锦成巷,取南大成北锦官之意。马路经过数次翻修,越来越宽,俨然是城市中心一条主干道了,但大家还是一直管这里叫锦成巷。 二八大杠沿着锦成巷南边,由东向西,夺路狂奔。 李镅镅:“哇!!泽熙哥哥,慢点慢点,我害怕。” 钮泽熙:“哈哈哈,别怕。必须快点,我还有很多早报要送,完了还得回来上学呢,可不能再迟到了。” 李镅镅紧紧抱住钮泽熙的腰身,感觉还不够,把脸也牢牢贴在他的后背上,生怕被甩下车去。钮泽熙一个急停,气喘吁吁地抬头,大成北大门敞开,二人倚北朝南,阳光从门内猛烈地射出,照得李镅镅睁不开眼。 “钮泽熙,这么早呀?” 李镅镅的终于适应了强烈的光线,睁开眼睛,看见门口一个女生微笑地看着他们。 天呐,好美的容颜!女孩心里不禁暗暗感叹。这个女生的容颜,清丽绝美,身后的旭日江南也相形见绌。 女生迟疑了一下:“这是你……女朋友?” 钮泽熙闻言一愣,回头看看李镅镅,恍然大悟:她依旧紧紧抱着自己,上身与脸庞还牢牢贴在自己背上,显得好不亲密! 李镅镅立马意识到不对劲,绯红上脸,触电式地松开了自己的双手。 钮泽熙:“没有啦,一个学妹,我们从小一块玩大的。对了邬佳霖,你能帮我跟老班说声吗,我可能要迟到一丢丢。” 邬佳霖莞尔:“可以呀,你这是还要去送报纸吗?” 钮泽熙:“是啊,把她先送过来上学,我还得忙一阵呢。” 邬佳霖:“嗯…看来你又要缺席整个早读啊。我怕老班……” 钮泽熙:“哎呀,麻烦啦……”话音刚落,二八大杠就灵活地窜了一百八十度,由西向东,冲出了锦成巷。 邬佳霖看着钮泽熙的背影,轻轻叹口气。 “学姐……” 邬佳霖正要往校门里走,听见后面一个声音喊住了自己。李镅镅正抓着裙角看着邬佳霖,大气不敢出一下,好像是朝见无上的女神般。 “你好啊,你叫什么名字?” “李镅镅。初一二班,李镅镅。” “李镅镅,你好啊。我是初二三班的邬佳霖。” 大成中学,谁人不知邬佳霖?校学生会主席,邬氏地产千金,百名榜前十常客,全校目光焦点之人。 李镅镅喜欢写作,以至于后来成为作家,与邬佳霖也不无关系。邬佳霖的满分作文常常被各班语文老师作范文朗读,初一到初三,邬佳霖在大成中学的三年里,前后五届学子都或多或少都见识过她的文章。 李镅镅收集了邬佳霖的很多范文,常常细心揣摩,甚至还模仿着写作。现在见到邬佳霖,她居然还是那么紧张。李镅镅觉得自己好不争气,明明自己已经是个成名作家了,出版十部作品,无不流行一时,难道自己现在穿越回孩童时代,心气秉性也退化成稚童了?想到这里,她恨恨地跺了两下脚。 邬佳霖吓得退了两步:“李镅镅,我做错什么了吗?” 李镅镅连忙疯狂摆手:“不不不,我…我…脚痛,跺两下,就好了…”简直傻到家了,好想变成鸵鸟,钻到地下去。 李镅镅镇定了一下心神:“邬佳霖学姐,你有听说过钮泽熙要辍学吗?” 邬佳霖:“嗯?这从何说起,泽熙怎么会退学呢,他现在成绩进步得很快呢。” 李镅镅:“哇,太好了,是真的吗?” 邬佳霖:“我们坐同桌,上周数学考试,我写完的时候,他也就只剩两道大题了,以前可能一半都没做完呢。” 李镅镅:“学姐学姐,我能留一下你的手机号或者QQ吗?我很崇拜你,好想跟你做朋友来的!” 邬佳霖笑得很开心,李镅镅,一个有点神经质的学妹,好像还是自己的小粉丝。 初一二班在操场上站得整整齐齐,一个个摩拳擦掌,打算好好活动活动筋骨。 话说长期缺勤的体育老师总算回来了,初一的同学们好久没尝过体育课的欢愉滋味了。 平时总被同学们吐槽中二热血的体育老师,居然受到了同学们的夹道欢迎,感到十分意外。 “同学们,可是太想念为师了!不要这样,虽然为师魅力十足,但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人群中一阵寂静,春天的艳阳下好像扫过一丝秋风,带起几片残破的落叶。 土豪金捂着胖胖的肚腩,实在忍不住,破口大笑起来。土豪金一带头,整个班级都哄堂四起, “丁老师,虽然我们很想你,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中二啊……”吐槽声此起彼伏。 欧阳之光站在何小凡边上,两人都有点不耐烦了,想快点奔跑起来。李镅镅倒是一点都没有介意,好久不见丁老师了,甚是想念。这可不是同学们口中的想念,而是时隔多年,还能不时想起他,会心展颜一笑。 如果说穿越之前给她一个回到初中的理由,见见丁老师应该是原因之一,这是个曾经给大家带来许多欢笑与美好回忆的男人。 大成中学体育组长,丁与火老师,也算得上风云人物,知名度甚至可以比肩邬佳霖了。除了校领导,人尽皆知的老师也就丁与火了。每次校运动会,大家最期待的就是男子4百米比赛,不仅因为钮泽熙,还因为丁与火。丁与火不顾自己师长之尊,坚持要参与学生组的比赛,原因就是要与钮泽熙一较高下。“曾经我也是个怒发冲冠的少年啊,跑步什么的,人称杭川小猎豹!”这句话他经常挂在嘴边,要不学生说他最是中二之魂,所言真是让人吐槽无力,好想劝他不要放弃治疗。 除了丁与火自己,没人觉得他在跑步上有过人的才华。所以田径队主教练并不是他,但碍于他自告奋勇与体育组长的身份,校领导还是安排他进入了田径队的教练组。 丁老师清了清嗓子,突然高声怒喊:“安——静——!”然后用手自下而上,自恋地抚摩“怒发冲冠”的发型。这发型还真不用像他说的曾经少年,一直这么怒发冲冠,永远现在进行时,没有一丝丝改变。李镅镅看着丁与火,突发奇想,再写10本书,大概十五年以后,去看看丁老师,等他人到中老年,头发或秃或白了,怒发冲冠是个什么样子。 不对,自己能不能穿越回去,变回作家李镅镅都还未知,一念及此,顿时心生无力之感。 被丁与火一吼,大家还是乖乖地安静下来,方队瞬间无声。不知道哪里“叮咚”异响,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目光看去,土豪金身边,一台手机安静地躺在地上。刚才土豪金笑得大开大合,手机在狭小的裤袋子里被他的肥臀挤压得不行不行的,终于挺不住掉了出来。 “哈哈,金一南,在学校带手机,被我抓到了吧!”丁与火像是正义使者发现了作祟的小鬼。 他捡起手机把玩一番:“哟,还是最新款的iPhone 4s嘛,不错不错。我会转交给你班主任的,期末你再去他那里拿吧。” 这部iPhone 4s,土豪金还是忍不住偷偷带来了,给全班同学每个人都炫耀过,居然在这种场合翻车了,简直尴尬到姥姥家了。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五官扭曲到错位,胡乱分布在大脸盘子上,看上去比吃了翔还难受。 第六章 香草拿铁 丁与火把土豪金的iPhone 4s塞进了上衣内袋,发起了一项投票。 “这节课我还没有想好干什么。这样吧,大家来选。想要打篮球的举手!” 几乎所有男生都举起了手,除了何小凡与欧阳之光。 “想要跳绳的举手!” 几乎没有人举手,只有零星几个女生,李镅镅是其中之一,平时写书之余,她最喜欢的就是瑜伽和跳绳了。 “想要自由活动的举手!” 几乎全班同学都举起了手,连何小凡与欧阳之光也举手了。 丁与火皱起眉头,右手摸摸下巴:“嗯,结果很清楚了,大家最喜欢自由活动。那么我决定了,今天我们跑步!男生3200米,女生800米。” 啊?????? 炸开锅了。 土豪金的脸色铁青,感觉今天像是世界末日:“不是吧,丁老师!我们这么爱你,你就让我们跑步啊。真是以怨报德啊火哥!” 丁与火神色一转,轻撩发型:“亲爱的同学们,这正是深沉的严师之爱啊。跑步才是生命的意义,而且很多同学将来体育中考都会选择跑步,趁早练习,奔向成功!”火哥又一秒切换成了成功学大师。 预备,跑!—— 丁与火一声哨响,初一二班三十六名同学齐齐迈步,浩浩荡荡地从起跑线出发了。欧阳之光当先竞速而去,领头所有人。何小凡紧紧地跟在他后面,欧阳不时地回头,看看何小凡的步伐,时而大声叮嘱道:“小凡,注意呼吸节奏!” 何小凡喜欢田径,但跟丁老师一样没有什么天赋。其实何小凡的爱好很多,朗诵、写作、数学、英文、跑步。学校上的课他就没有不感兴趣的,课外的东西就更多了。碰巧欧阳是田径队的佼佼者,何小凡就经常跟他一起跑步,不断向他请教学习。 欧阳之光也曾带着何小凡应征田径队,无奈实在是竞争激烈。太多学生从幼儿园就开始训练,小学一路拿奖,初中又继续田径事业。何小凡这个业余爱好者还是无法匹敌。 不过也因此爱好,他结识了钮泽熙,大成的白色闪电。钮泽熙十分赞赏欧阳之光与何小凡,用他的话说,他们真正领悟了田径之力,超越了简单胜负欲望,回归到了人之本性。 尽管欧阳之光与何小凡并没有觉得自己思想上有那么高的造诣。但是钮泽熙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让他很受用:“奔跑吧小凡!竞技远不是跑步的全部,跑步是与自己的相处,是与内心的和解,是对未来的希冀!” 欧阳之光总说泽熙大哥有时喜欢故作深沉,虽然是学长,但也就是十四岁的初二小孩,说起话来像大哲学家一样。何小凡并不反驳欧阳之光,但也不完全赞同他。曾经的他,也因为天赋平庸而烦恼,一度怀疑跑步的意义,甚至质疑自己的能力。钮泽熙的一番话让他或多或少获得了解脱,跑步是一种爱好,就像吃饭睡觉一样,是生活的一部分,不需要非得建立什么惊人的成就。 丁与火看着欧阳之光与何小凡飞奔在跑道上,把大部队甩在身后大几十米,激动地热泪盈眶。 “这就是大成的青春啊,杭川的玄黄野兽!”中二体育老师自言自语,然后就一个箭步,身形鬼魅,冲到了队伍前头:“丁老师与你们一起跑!” 欧阳之光与何小凡瞥了一眼身旁的火哥,冲冠怒发上下翻飞。 春日初盛,而你迅捷似风,奔涌如电,不愧一颗热血少年心。 何小凡随口问了一句:“火哥,你也来跑,那谁掐表啊?” 丁与火:…… 何小凡与欧阳之光顿时明白了,没人计时,全班都在瞎尼玛跑。 李镅镅坐在足球场草坪上,有点喘不过气,毕竟好久没跑八百米了。男生们还剩两千多米,依旧绕着足球场一圈一圈,不断飞过自己眼前。 土豪金一人孤零零地跑在最前方,他身后是欧阳之光、何小凡和丁与火,因为他速度太慢了,已经被这两人套了一整圈了。 大部队里每个人都咬着牙坚持着,努力的跟着前面的三人。这时有人趁丁老师不注意,悄悄离开了队伍,跑出了操场。 这一切都被李镅镅看在眼里,她站起身,也朝那个方向走去。 大成中学是个小植物园,香樟、法桐、杨柳,还有高大的锦花树林,在各个地方带领着植物努力生长,百草萌芽,群芳争艳。 “江南春,春似故人,与尔新生。” 千百年前杭川知州东坡先生的句子,李镅镅穿过校园时突然想起这句词。希望这次回到大成,也能故人新生吧。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教学楼下。某个窗花里探出一个小平头,喊了一声,李镅镅! 她抬头一看,是郎久。 郎久:“快上来吧,你懂的!” 李镅镅加快脚步,往702教室走去。刚到廊拐角处,离教室还很远的地方,就传来一股浓烈的香气,是咖啡。 李镅镅走进门,发现郎久正在鼓捣一个虹吸壶,下面是酒精灯,火焰正旺。 不止郎久一个人,还有三个女孩子。一个是伍凉叶,一个是花萧,另一个是邬佳霖。 “Hi,李镅镅,原来你是郎久同班同学呀?对了,你跟我说过你是初一二班的。”邬佳霖热情地向李镅镅打起招呼。李镅镅欣然应了一声,上前看了看郎久桌上的咖啡壶。 李镅镅:“学姐,你这是在……?” 邬佳霖温柔一笑:“coffee break。反正是最后一节课了,快放学了。郎久请我们喝咖啡。” 郎久正在拿着牛奶,静静地注入杯子。白色的奶液徐徐流淌,与男生的白衬衫融为了一体。 “你们快过来,刚刚煮好。”郎久微笑的收拾旁边的虹吸壶,又调皮的竖起手指做个保密的手势:“不要告诉别人,这是我攒好久的钱买的,学校里不让带着些。” 李镅镅捧起精致的陶瓷杯,恍恍惚惚的看着眼前的笑脸——好久好久了,没看见这副轻扬的嘴角面对自己了。 李镅镅:“谢…谢。” 邬佳霖、伍凉叶、花萧也纷纷接过杯子,开口饮下。 温热的流体冲击着口腔,恣肆猛烈的踏过的每一颗味蕾。头皮舒缓的展开了,发根轻轻地站了起来,又慵懒的徐徐躺下,发梢飞舞在咖香缭绕间,翩翩扶风。 郎久小心翼翼的收起用剩下的香草荚,用牛皮纸密封包好,收到自己的书包里。 看到李镅镅幸福的表情,郎久开口:“这个味道怎么样?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再给你煮。” 李镅镅记得多年前郎久第一次给她调制咖啡,今次重温,飘香依旧。 那次之后李镅镅记住了一个名词——香草拿铁。她脑海里深深铭刻下郎久的样子,他的周身全都散发出温暖的咖啡香。郎久说李镅镅需要这样一杯香草拿铁,可以治疗久伤难愈的心灵。 第七章 曽遇伊人 李镅镅:“郎久,手艺还是好棒!不过你可别再翘体育课偷偷搞咖啡了。” 郎久:“……你怎么知道?” 李镅镅:“我怎么不知道,就是因为你,我只喝香草拿铁。对了,你那天牛皮纸袋子里是什么甜品呀,我都还没来得及吃。” 郎久:“李镅镅…你说…什么啊?难不成我的咖啡有问题?致幻了?”郎久马上开始仔细查看自己的一整套咖啡器物。 捧着手里的香草拿铁,李镅镅突然如梦惊醒。 不对,这跟自己记忆中不一样? 邬佳霖、郎久、伍凉叶、花萧,这些人确实都是以前自己在大成的同学。 但是从来没看到过这些人是这种交集。 郎久,人称咖啡男孩/咖啡小子。非常喜欢鼓捣咖啡、甜品,与李镅镅也是几次离别又重聚。他没有考大学,跟着父母漂泊很久,几年后又回到杭川,成为了一名咖啡师。蛰伏良久,他攒了一笔钱,准备开启自己咖啡事业。不过出于家庭原因,这份事业还没开始就夭折了。郎久的咖啡店营业的第三天,他亲自遣散了所有员工,变卖了所有设备与存货,应付家里的飞来横祸。 这些都是后话。最终风平浪静之时,郎久打算回归他最喜欢的咖啡与甜品。但是从头开始谈何容易,只能暂时委身在澜湖,成为了岗亭里的一名保安,与生活暂且妥协。 李镅镅与郎久算是一种默契不予言表的朋友,不远不近,恰到何处。李镅镅常常驾驶心爱的粉色Tesla去澜湖旁的Starbucks里写作。两位老友何小凡、夏林子在那里担任要职。李镅镅正想办法前线搭桥,把郎久引荐过去呢。就在穿越回来的那天,李镅镅进入澜湖之前,郎久还送了他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自己做的甜品。 这些又都是后话。 自己与郎久虽然算不上亲密无间的死党,但是与三瓶酒——“郎酒、五粮液、花雕”——也算是相当熟悉了,从来不知道邬佳霖跟他们这么合得来。 李镅镅满腹狐疑,却又得不到解答,不断地打量着眼前的几个人。 伍凉叶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李镅镅,为什么盯着我们看,我们很奇怪吗?” 李镅镅一时语塞:“不是不是……只是……” 花萧接上了话:“只是什么?” 李镅镅无奈叹了一声:“你们还是一样,对郎久有很强的保护欲。” 伍凉叶与花萧看看彼此,双双脸红起来。 “你乱讲……”两人几乎同时说话。 “别抢我说话……”两人又几乎同时开口。 伍凉叶与花萧就这么僵在那里,李镅镅一手四两拨千斤,就扭转了局面。 “哎呀,真好喝,我一会儿就喝完了。郎久可以再给我来一杯吗?”关键时刻还是邬佳霖打破了尴尬。 郎久连忙应和,接过邬佳霖手中的空杯子:“当然当然,谢谢学姐喜欢……” 放学时分。 舒缓的放课音乐中,人群往北大门流淌而去。 李镅镅早早就在这里等钮承泽,何小凡和欧阳之光守在她身后。 不一会儿,推着二八大杠的男孩出现在了人群中,他的身旁,有一位伴行的女生,她的容颜清艳不可方物,正是邬佳霖。 邬佳霖先发现了他们三人:“Hi,李镅镅。” 李镅镅:“Hi,佳霖姐!” 钮泽熙也开心地跟他们打起招呼,又转身对邬佳霖说:“对了,佳霖。这个是何小凡、这位是欧阳之光,他们三人都是初一二班的,我们都是好朋友。” 邬佳霖:“你们好呀!” 欧阳之光热情地与邬佳霖熟络起来。何小凡却站在原地,有些扭捏的样子。李镅镅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小凡你怎么好迟钝,学姐跟你们说话呢!” 何小凡:“啊…哦…学姐好,学姐…好美。” 在场的人,包括邬佳霖,都愣住了。 钮泽熙噗嗤一声,先笑了出来,左手疯狂地按动二八大杠的车铃铛,极尽捧哏之能事。大家随后都哈哈笑作一团。 就何小凡一人不知所措地杵在原地,任由群嘲爆发,毕竟自己失态了,挨打要站稳。 此时,外面传来了喇叭声,是一辆宝马X6,它在召唤邬佳霖。 邬佳霖:“我该走啦,很高兴认识你们,再见啦。”说着她往校门外走去,来到了汽车副驾位。一手打开车门,邬佳霖回头冲他们招招手,喊道:“小凡,谢谢你啦。”便又上车离去了。 何小凡看着宝马X6威武地离去,心里涟漪泛开,一阵接一阵,久久未息。 钮泽熙戳了一下何小凡:“好啦,你小子别愣着啦,人家都走那么远了。你跟欧阳快去跑步吧,我就先送镅镅回家。” 欧阳之光着急了:“泽熙哥,你不去田径队训练吗?” 钮泽熙:“太忙啦,今天先不去了。你们去吧。” 锦成巷。 二八大杠飞驰。李镅镅在钮泽熙的后座上,自言自语。 “不对啊,之前也没看出来,小凡跟邬佳霖有故事啊?怎么那么奇怪,好多不一样呢?” 钮泽熙不明白她在嘟嘟哝哝什么。 钮泽熙:“你最近才奇怪呢!” 李镅镅:“我有什么可奇怪的?” 钮泽熙:“要我接送你上学。” 李镅镅:“泽熙哥哥,那以后你天天接送我,愿意吗?” 钮泽熙:“过分诶……” 李镅镅:“你必须答应,我这是为你好!” 钮泽熙:“……” 李镅镅没有说出来,钮泽熙的意外离世,导致欧阳之光患上了抑郁症。此后,高三那年,欧阳之光离家出走,不知去向,很多年杳无音讯。 不过就算说出来,钮泽熙怎么可能相信呢。就算相信,那有可能也不是什么好事,自己还是要徐图缓进,不能操之过急。 李镅镅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调查清楚钮泽熙的真相,第一步就要了解好钮泽熙的方方面面,所以才有了无理取闹,要求他天天接送上学的事情。 实在架不住女孩的撒娇攻势,钮泽熙还是妥协了。 钮泽熙:“好吧好吧,我就送你吧。” 李镅镅:“噢耶,谢谢泽熙哥哥!”说着她开心地抱紧了男生。 钮泽熙一阵脸红心跳,二八大杠车头哆嗦了一下,差点歪倒一旁的小溪里去。 钮泽熙:“呐,说好了,我可不能保证每天都能按时接送你上下学哦。而且有事了可能会中断哦。” 李镅镅:“嗯嗯,没事哒。” 女孩把头往侧边伸出,看向他的侧颜,棱角分明,煞是好看。 钮泽熙斜眼瞥了下女孩,调皮的眼神水汪汪的,还一副得逞之后坏笑的样子。 钮泽熙:“喂,问你件事啊镅镅。” 李镅镅:“嗯?” 钮泽熙:“你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吧?” 李镅镅:“……” 第八章 何以为家 安宁的清晨,惬意周六。 ---------- 何小凡与欧阳之光早早来到诗家花园的门口。 不久,李镅镅就走出了小区,今天她特意把两只麻花辫梳成了单马尾。 欧阳之光看得很新鲜:“镅镅,你今天看起来好帅哦,精神小伙。” 李镅镅哭笑不得:“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吧……” 何小凡蹬了一圈脚踏板:“镅镅,欧阳嘛,蠢萌蠢萌的,你也习惯了。对了,为什么特意叫我们骑车来啊?” 李镅镅根本没有认真听何小凡说话,随便应和了一声:“一会儿你就知道啦。”只顾一阵东张西望。 何小凡:“哦……” ---------- 突然间,李镅镅兴奋地叫起来:“来了来了,你们看。” 何小凡与欧阳之光回头看去,泽熙哥哥? 一辆二八大杠在车流中左冲右突,在自行车道上不断超车。钮泽熙乘着坐骑撒欢唱铃,连电动车都快他不过,纷纷败下阵来。 何小凡与欧阳之光兴奋地朝他挥手,略微鸣笛,以示友好。 ---------- 钮泽熙车速太快,来不及刹车,于是双脚蹭地,来了一手人肉制动。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鞋印。 钮泽熙:“你们三个连体人,周六大早上不睡懒觉,这么早出来玩?” 何小凡:“泽熙哥,我们不是玩,是…呃,镅镅,不是你叫我们出来的吗,神神秘秘也不说干什么?” 李镅镅“嘿”地一声,一屁股跃上了何小凡的后座:“泽熙哥哥,我们三个今天帮你送报纸。” 钮泽熙:“噫——你这么好心?” 何小凡:“送报纸就送报纸嘛,镅镅你神秘什么劲…” 女生白了他一眼,何小凡声音立马小了三分,直接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 李镅镅:“这些天你接送我也是劳苦功高,今天就不辛苦你了,让小凡载我吧!” 钮泽熙:“哇哦,那可真是太疼我了呢。” 欧阳之光一骑当先,不断地唱着车铃。 ---------- 杭川大道的法桐林里栖了四声杜鹃,布谷鸣春不绝于耳。 四个少年走过,惊起鹧鸪连天。 四个人深入到社区之中,各自扫楼。 众人合作,确实比一个人要快多了。平时半小时才能投完的社区,十五分钟就完事了。 ---------- 欧阳之光索性把投递当成了田径训练,主动要求分配更多任务。他就把自行车停在一处,车子驮着两个鼓鼓囊囊的袋子,全是报纸,然后就在车子和单元楼之间折返跑,拿报——投递——拿报——投递,忙的不亦乐乎。 相比之下何小凡属于温柔派系。他推着车到单元楼前,不紧不慢地把报纸塞进信箱,然后再推着车去一个楼。 李镅镅就跟在何小凡身后,帮忙投递报纸。更多的时候,她捧着一怀的报纸,供何小凡挨个拿走,塞进信箱。或者她就干脆站在一旁,什么也不干,欣赏何小凡工作的样子。 早晨的工作不久便完成了。钮泽熙带着三人走出最后一个小区,宣告作战大胜利。 ---------- 钮泽熙还没来得及道谢,李镅镅又提出了另一个要求:“泽熙哥哥,我们能去你家玩一下吗?” 钮泽熙:“你们这是……无事献殷勤……感觉有阴谋哦。” 何小凡:“跟我和欧阳无关啊,哎呀镅镅,你真的奇怪诶,不要再对泽熙哥搞突然袭击啦!这样泽熙哥会不知所措…………” 李镅镅又白了他一眼,何小凡又麻溜地把话硬憋回了肚子里,然后欧阳之光就一阵好笑,同情地拍拍何小凡的肩膀:“小凡你放弃吧,这个女伢儿就是介么任性的。” 李镅镅熟练地运用着小时候的一套手段,仗着自己可爱受宠,把这些男生玩弄于鼓掌间。她想想,反正一定要搞清楚钮泽熙的事情,赖皮点也无所谓了,不管啦! ---------- 钮泽熙思考了一会儿,面有难色。我接下来不回家诶,要不你们改天来吧? 李镅镅一口答应了,可以啊。钮泽熙终于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就后悔高兴早了。女生又说,你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今天跟定你了! 钮泽熙:………… 何小凡有些看不下去了,镅镅,有点过分了,泽熙学长可能有私事要办,不方便我们一块儿的。李镅镅不依不饶,何小凡只好不断地哄着她。 钮泽熙看着这三个人,李镅镅是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他一直看做好妹妹来对待,对自己有些依赖能理解,但是这样粘人真有点夸张了。 哎,谁让她是李镅镅呢?钮泽熙只能暗暗自怨自艾。 好吧,那你们就来吧。 ---------- 何小凡正劝导李镅镅呢,没想到钮泽熙就妥协了,一脸懵逼呆若木鸡。李镅镅原地膨胀,欢呼雀跃。欧阳之光再次拍拍何小凡的肩膀,摇头安慰道:“没用的,介只女伢儿无法无天了。” 三辆自行车驶出了杭川大道,沿着一条条小巷子左弯右拐。一辆二八大杠在前面带路,后面是两辆青春动感的山地车,这组合真喜感。 ---------- 四人来到了一片工地,旁边还有些未拆的老旧平房,不过也破损得到处是残垣断壁。钮泽熙带着三人踏上一条崎岖小路,路面上的散乱着残破的砖石碎瓦。小路尽头是一座肮脏的矮房。 钮泽熙又轻唱了几下车铃,忽然间,房子里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天真的嗓音一浪接一浪,是大哥哥吗?是大哥哥来啦! 一群小朋友鱼贯而出,把破烂的木门推得咯吱乱响。很快,钮泽熙就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孩子们争相要求他抱抱,好不热闹。 ---------- 欧阳之光见状也兴致喷薄:“哇,泽熙学长,小朋友们好可爱啊。”然后就抱起一个小女孩,高举过头顶,钮泽熙也举起一个小男孩,上下飞天遁地,笑语波澜翻滚。 和风乍起,工地上的黄尘来袭,染得一群人都脏脏的。 ---------- 李镅镅跳下后座,与何小凡站成一排,顺手扶住他的肩头,发现他悄悄地扬起了嘴角,这幅灰蒙蒙的画面在他看来倒是分外清新别致。 “以我观物,万物非物,皆着我色,取清则弃浊,心澄而世乐。” 这是多年之后,大作家李镅镅为何小凡创作时,写下的一句话。 李镅镅不想在此时打搅钮泽熙,便未多问,任由这个孩子王嬉戏。 ---------- 房子里走出了一个阿姨,看模样是个农民工。阿姨热情地招呼钮泽熙:“小伙子来啦,哟,还有这么多伙伴呢,都是泽熙的朋友吧,欢迎欢迎!孩子们不许闹了,欢迎哥哥姐姐!” 一个满脸黑灰的小女孩拿了苹果跑到李镅镅跟前:“姐姐,这个,你们吃。”李镅镅蹲下身子,抚摸她的额头:“谢谢你。” 小女孩穿着一条连衣裙,脏脏的,抿嘴欢笑,衬得牙齿洁白胜雪。 ---------- 屋内阴暗逼仄,居然住了一个大人,十五个小孩,属实拥挤。四个高大的初中生只好搬几条凳子,在屋外坐下,阿姨显得很不好意思,招待不周,对不起对不起。 何小凡接过阿姨手中的水,用一个粗碗盛着,其他人也都接下一碗水。钮泽熙小心翻找着随身的挎包,小心翼翼地拿出两张人民币,交到了阿姨手中。 ---------- 阿姨也小心地接过钱,自语一声:“对了把上次的花销拿给你看”。言毕便从屋里拿出一个本,与钮泽熙仔细攀谈起来。 “你上次拿来的钱,怎么花的,都在这本子上了,小花买了一条新裙子,兵兵要上学了,买了些文具…………” ---------- 钮泽熙总算对完了账,才顾得上三位同行的朋友。 何小凡:“泽熙哥,我能问问这些孩子是……?” 钮泽熙:“都是城里一些打工仔的孩子,没地方住,被留在这里。好些父母都半年没来看过了。” 李镅镅:“他们为什么不回家呢?” 钮泽熙突然间笑起来,苦笑,越笑越是一种沧桑无奈感,笑到后来几近癫狂,根本不是平时那个阳光清朗的钮泽熙。 黄沙滚滚,狂笑的少年吐出几个字:“回家?他们也想。可哪里是家啊……” 第九章 心语激荡 李镅镅揪心地回味着钮泽熙所言,不由抓紧了身边的手,何小凡的手。 难道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吗?李镅镅想要问问清楚。 她刚想说话,阿姨架起了一口大锅,呼唤了一声钮泽熙。 钮泽熙连忙应和,莫阿姨,我来啦! 他帮着阿姨接上煤气,就在屋外露天里忙活了起来。 阿姨边忙边笑:“你们坐一坐,就在这里吃个中午饭。”然后又对钮泽熙耳语一声:“加上一会儿他们四个来,要多准备七个人的饭吧?” 钮泽熙微微点头,手里帮着阿姨切菜,手法熟练,熟练得让人心疼。 欧阳之光大赞钮泽熙的刀工:“哇哦,学长,你不但是大成的白色闪电,杭川的田径之神,还是一个隐藏的厨师啊!” 钮泽熙哈哈一笑:“嗯……鲁迅说过,不想当运动员的初中生不是好厨师。” 欧阳之光:…… 何小凡默默地从米缸里舀出一勺米,开始淘洗,忽然又是两大勺米灌了进来,回头一看,钮泽熙笑眯眯地接过他的手里的盆:“这些米不够哦。” 何小凡:“我已经算上所有小朋友和我们三个了,不至于要这么多米饭吧?” 钮泽熙并未回答,只顾自己淘米:“你们是客人,我来就行了。你们去找小朋友玩耍吧。” 欧阳之光可不干,一向视钮泽熙为榜样的他,决定在厨艺上也要紧跟偶像步伐,手里正择菜,旁边还有两捆四季豆和小油菜,认真的样子还挺像回事。 李镅镅看着欧阳之光乐在其中,就拉上何小凡,准备去给孩子买些东西。 李镅镅:“小凡,你带了多少钱?” 何小凡掏出钱包,拿出了所有钞票塞给李镅镅。李镅镅把自己的钱包拿出来,点了一点,只有两百不到。 李镅镅:“这些钱就去超市给小朋友们买些吃的与文具吧。别的也买不了什么。” 何小凡点头称是,于是两人就沿着来时的小路,往工地外走去。 半路上,看见远处有几个人影。 何小凡:“你看前面几个人,好像有穿校服的。” 李镅镅定睛一望:“还真是,好像是大成校服?” 大成的校服,是杭川最标志性的校服。春秋装是白衬衫、西装裤、齐膝裙,男生有领带,女生是领结。锦官塘中学的高中生可羡慕隔壁的初中生了,上下学时,对面的着装清新优雅,很符合江南的气质,自家的校服好像还是半个世纪前的古早物,土得掉渣。 人影越走越近,何小凡看见打头的女生,长发飘扬,身似杨柳,那容颜,清艳不可方物。 李镅镅发现走在前面的何小凡身形颤动了一下,突然定在原地。 还不及开口问他怎么了,就听到一阵呼喊传来。 “镅镅,镅镅!”相向而来的人正在朝自己招手。 邬佳霖。 李镅镅:“哇,佳霖姐,是你啊?” 邬佳霖高兴地牵起李镅镅的手:“你们怎么在这呀?” 李镅镅:“我们跟泽熙学长来的。” 邬佳霖:“是来看孩子们吗?我们也是呢。”说着她回身示意,让出了后面三个人。 郎久、伍凉叶、花萧。 李镅镅:“三瓶酒?你们也是来看孩子的吗?” 郎久兴奋地窜到李镅镅面前,炫耀式颠了颠身后的书包:“对呀对呀,你看,我带了最好的豆子和装备,给小朋友们尝尝我的手艺,可不输星巴克哦。”然后又把左手的礼盒举到李镅镅眼前,“这个也是我亲手做的戚风蛋糕,你也来吃,嘿嘿。” 李镅镅:“郎久,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从没跟我说过这些事。” 郎久一下就迷糊了:“啊?我…这……” 花萧显得有点不服气:“李镅镅,什么意思?我们干什么还得事先跟你报告咯?” 李镅镅语塞了,她又带入了穿越前的思维和记忆。 伍凉叶一手拉起了郎久,理也不理李镅镅,径直走到何小凡面前。 伍凉叶:“Hi,小凡,真巧呀。” 何小凡:“嗯,好巧。你们先去坐吧,我们有些事,一会儿回来。” 两拨人擦身而过,然后各自离去。 这是以前那段时光吗? 李镅镅走在路上,心不在焉。 闯入故事的邬佳霖,超越印象的郎久,深不见底的钮泽熙。是自己以前太没心没肺了,什么都没发现?还是这个世界,其实并不是之前自己经历的那个? 一个瞬间,感情喷涌。 女生拉住了走在前面的男生,把他转过身来,紧紧抱住。 李镅镅把头埋进何小凡的胸膛,忽然就流出泪来。 “小凡,杭川、大成、后来锦官塘,一直到后来上大学、步入社会,只有你一直在我身边,一直没变。我何德何能,能有你这么好的陪伴啊。” 何小凡觉得有点突兀,也不明白李镅镅说些什么,但是并没有显得很惊讶。他把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背上,却没有施加一点重量,只是轻轻地让她感到一份接触。 这一刻,何小凡没有问李镅镅什么,嘴角再次上扬,不为世事繁华,只是闻到了女生发丝间的香。 相拥的二人,默契地没有说话,但是他们都感应到,彼此的脑海里,心语激荡。 不愧是何小凡啊。城市与人海,熙熙攘攘,好多事没人知道答案,又何必计较地这么清楚呢。 当何小凡提着两袋采购战利品回来时,大家已经开始张罗上菜了。 桌子太小,就用凳子、石板拼起来。李镅镅看到一个小女孩正使出吃奶的气力搬石板,连忙跑上去接了过来:“小花,你太小只了,搬不动哦,不要伤到自己了。”转眼在人群里寻觅了一番,欧阳,快点过来拿走! 欧阳之光得令一般,马上扛走了李镅镅手中的石板。 工地上最不缺的就是这些石板了,众人马上就拼接出了一张大大的桌子。 小朋友们围在桌子周围,客人们散在他们中间。阿姨一碗又一碗地端上热腾腾的饭菜,热情招呼他们开吃,但是他们坚持要等阿姨一起上桌。 饭菜都很家常,肉不鲜嫩,菜蔬也是阿姨在菜场讨要的廉价边角。 但是李镅镅看着孩子们欢快地抢食时,自己碗里的饭菜也变得香甜可口,感到与周围的伙伴们融为了一体。 小朋友们吃完饭后,就把碗拿去冲洗一番,排排坐好。郎久新鲜调制的咖啡浓香四溢,伍凉叶和花萧一起,帮着郎久给孩子们倒咖啡。 孩子们笑得特别开心,兵兵高兴地叫了出来,郎久哥哥好棒啊,好好喝啊!众人顿时一齐夸赞起来。 郎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傻笑,连忙又去切戚风蛋糕,分发完后自己也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这郎久,真的变了许多,李镅镅享用着手里的咖啡与戚风,心里疑惑。 郎久端着碗,与欧阳之光尽情碰杯,又大口大口地吃起蛋糕,伍凉叶与花萧不甘示弱,双双加入他们,一片觥筹交错。 制作的咖啡的时候郎久是多么优雅细腻的男孩子啊,简直可以幻想成偶像剧里的男主。现在的样子把咖啡跟蛋糕当成了美酒与牛肉,还真是不负“三瓶酒”的外号。 李镅镅:“有你们这么喝咖啡的嘛……” 郎久:“何必在乎形式呢?说到底咖啡也只是为人们带来幸福的存在嘛。来镅镅,我们干一个!” 邬佳霖居然很赞同郎久的一番论调:“你老说你的咖啡理念比星巴克什么的还要高,我算是信了,赞!” 李镅镅:…… 第十章 阳关故人 欧阳之光完全融入了郎久带起来的氛围。 “郎久,说得好!佳霖姐,有见地!”欧阳大吼一声,举起一碗咖啡,一饮而尽,还一直试图把坐在身边的李镅镅也带入,可惜她一直不理睬。 ---------- 何小凡与钮泽熙坐在一一块儿,两人都微笑着,并没有像众人一样大肆饮食。 何小凡:“没想到佳霖,还是一个真性情的女生。” 钮泽熙心里咯噔一下,何小凡使用的称谓居然没带“学姐”。一秒过后,他又立马恢复淡定。 钮泽熙:“是啊,其实佳霖一直这样。不过是传言把她过分女神化了。” ---------- 何小凡与钮泽熙,两人最是投缘。他们都比同龄人成熟得多,彼此意趣甚是相对,很多事情上的看法往往不谋而合。欧阳之光把钮泽熙视为榜样,不断地请教、学习、追赶。相比之下,何小凡把钮泽熙视作知己,两人惺惺相惜。 何小凡:“其实也只有亲近的人才能看到她这幅样子吧。真羡慕你啊泽熙哥,你能与她同桌。” 钮泽熙:“呵呵。不知道这样的时光还能持续多久。” 何小凡与钮泽熙互相转头看着对方,四目相视,无声交流了一会儿。他们都感到对方背后有巨大的故事,被命运牵曳着滚滚向前,根本不由自己控制。 ---------- 莫阿姨与钮泽熙、何小凡攀谈起了这些孩子,大多是因为家庭原因无人照顾。有的是家长在城市里务工,长时间在岗,无人照顾;有的是父母离异,孩子被新家庭排挤抛弃;有的是家族矛盾,孩子成了无辜的牺牲品。种种命运弄巧,人间失格之事,各有悲哀,不一而足。 ---------- 何小凡:“泽熙哥,这些孩子,为什么不去孤儿院或是福利院呢?也许能获得更好的生活与保障。” 钮泽熙:“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他叫了一声,兵兵!小男孩闻言立马跑到了钮泽熙身边。 兵兵:“大哥哥,我来啦!” 钮泽熙:“兵兵,大哥哥问你。你去过孤儿院吗?”边说边温柔地抹去他嘴角的咖啡渍。 兵兵大叫:“我不是孤儿!” 钮泽熙:“那你喜欢福利院吗?” 兵兵:“不喜欢…” 钮泽熙:“为什么?” 兵兵低头噘嘴,倔强地沉默着。 钮泽熙:“那你喜欢哪里?” 兵兵:“我喜欢这里!喜欢阿姨和大哥哥!喜欢小花,喜欢小朋友们!” 何小凡看着兵兵与钮泽熙额头相抵,亲密地说话嬉戏,终于明白,比起自己的思考,钮泽熙已经进行了全面的实践,自己的想法大抵多余。 ---------- 午饭过后,阿姨与小朋友们一路想送,把客人们送到了工地之外。 分别的时候,十几双小手摇摆在空中,此起彼伏地喊着再见。 ---------- 杭川大道的十字路口,他们互相道别。 邬佳霖:“泽熙,有人来接我了。大家再见了。以后再来哟。” 钮泽熙:“好的佳霖,学弟学妹们今天可是帮了我们不少,看来不只有我们两个挂念这些小朋友了呢。” “嗯嗯,真的令人开心呀。先走咯。”邬佳霖朝钮泽熙调皮的眨了下眼睛,然后跨上等候多时的宝马X6,威武离去。 郎久下午要去上钢琴课,带着伍凉叶与花萧拦下一辆出租车,作别离去。 ---------- 李镅镅也与钮泽熙道别,跳上何小凡的后座,准备离去。 钮泽熙:“镅镅,你不是想来我家玩吗?” 李镅镅很意外钮泽熙居然主动提出来了。其他她本就这么想,只是觉得今天纠缠他够久了,不想再添麻烦了。 李镅镅:“呃…是啊…现在…能去吗?” 钮泽熙豁然一笑:“来吧。” ---------- 何小凡与欧阳之光骑着山地车,跟在二八大杠后面。杭川大道变成了田径赛场,三人你追我赶,把一切有速度的物体都甩在身后。 李镅镅紧紧抱住何小凡,但没有喊害怕,任由男生自由地驰骋,紧紧跟着钮泽熙。 欧阳之光没有顾忌,为了跟上钮泽熙,专拣车流间狭小的空隙钻过,也不管路上的减速路障与上下坡牙,一路乘风破浪。 ---------- 何小凡不想让李镅镅被咯到,并且山地车本没有后座,是自己与老爸DIY安上去的,如果震得太厉害可能不安全。他沿着最稳妥舒适的路线,从容地变道、加速、减速,竟是紧紧咬住了前面两人,丝毫不拉开差距。 李镅镅习惯了把一切交给何小凡,然后顾着自己就好。他总是考虑周全,应对得当。 ---------- ---------- ---------- 一个老旧破烂的小区,阳关小区。以前是老杭川人的社区,后来他们陆陆续续搬走了,住上了更好的房子。外来谋生的流动人口逐渐代替他们,成了这里的住户。如果想要一个落脚屋檐,这里的租金算是很便宜的了。 李镅镅今天才知道,多年前,钮泽熙一家人卖掉了诗家花园的房产后,到这里租了一间很小的房子,一直到现在。 ---------- 钮泽熙的母亲热情地泡上热茶,说着,镅镅,好久不见。 李镅镅见到钮泽熙母亲很开心:“阿姨好,好久不见呀?钮叔叔呢?” 钮泽熙听她发问,带她进入了朝南的房间,钮父躺在床上,脸色十分憔悴。 钮泽熙:“爸爸生病了,卧床有年头了。爸,镅镅来了。” 李镅镅:“钮叔叔…我来看你了。” 纽父别过脑袋,微笑着回应:“镅镅,好久不见。”憔悴的笑容,还有虚弱的话语,与李镅镅印象中那个强壮开朗的钮叔叔,天差地别。 李镅镅走到钮父的床头,慢慢摩挲他稀疏的发,心里难过得阵阵发紧。好像回忆里一件珍美的艺术品被打碎了,整个心房都失去了支撑,向内坍缩殆尽。 ---------- 李镅镅:“泽熙哥哥,你们搬走那时,叔叔就生病了吗?” 钮泽熙:“是的,爸爸并不愿意搬走,是妈妈、妹妹与我一致决定的。” 李镅镅:“钮泽兰……”她脑海里猛然跳出这个名字,“小兰呢?没看见她?” 钮泽熙:“妹妹住院了。” 李镅镅:“什么时候的事?” 钮泽熙:“六个月了。” ---------- 何小凡默默地聆听他们的对话,一言不发。 钮母说话了:“泽熙,招待好镅镅他们,我先出发了。” 钮泽熙:“好的妈,你放心吧。” 母亲出去兼工了。卖了房子也不能一劳永逸,多攒些钱,总是好的。 欧阳之光红着眼睛:“学长,你去送报纸就是因为……?” 钮泽熙:“嗯,这半年来,妈妈照顾小兰,少了几份工,我必须为家里分担。” 右手一记重拳锤在左手掌上,啪啪脆响,欧阳之光恨自己好不懂事,一直催钮泽熙回田径队训练。比起家庭,训练简直微不足道。 第十一章 伊甸乐园 我们在历史的尘埃面前,不论如何还是一朵小浪花。 我们在命运的戏谑面前,做到最好也只是奋力挣扎。 ——李镅镅手记 ---------- 钮泽熙的故事,终于徐徐勾勒出了轮廓。 钮泽熙,大成的白色闪电,杭川的田径之神。他能直指日月,怒奔万里,越过山丘,趟过大洋,所有竞争者望尘莫及。但终究,还有一个对手他无法打败,一向毕露锋芒、游刃有余如钮泽熙,也只能一身狼狈。 ---------- 李镅镅站在大成的操场上,心中有风,进击昂扬,凛冽不止。 她望着人来人往的学子,满脑都是钮泽熙。 上个周末,李镅镅、何小凡与欧阳之光来到钮泽熙家里,促膝长谈了很久。这次谈话,让李镅镅叩开了世界的一扇偏门,这扇门很不起眼,隐藏在阳光之下,好像是神明遗忘的角落。钮泽熙却沿着命运之轮,辗转至此,在门后的世界里奋力奔跑,挣脱不得。 ---------- 小学时,钮父病倒了,白血病,一度重症昏迷进入了ICU。数万元一天的监护室费用焚烧着一家人多年的储蓄,不多时所有银行账户都归零了。钮父是家里的支柱,他生病后,家里的收入骤降九成,加上不菲的化学治疗、昂贵的进口药物,家庭经济每况愈下。病魔往往喜欢蚕食弱小,毫无风险抵抗能力的人怎么也避不开噩运,而家底殷实、资源广泛的强势群体总是安然无恙。 曾经也是倔强少年的钮泽熙一夜之间就长大了。白色闪电,他试图不动声色地摘掉这个帽子,逐步淡出田径队,渐渐疏离教练与队友,缺席很多训练与比赛。 ---------- 那个一度胜负心爆棚的男孩瞬间认识到输赢不过是云烟过眼,后来遇到何小凡时,他把所悟所感告诉这个并没什么天赋的田径爱好者:竞技不是跑步的全部,跑步是一项对每个平凡的生命都公平的运动,路就在每个鲜活的人的脚下,只管跑吧,无欲则刚。 田径梦想,并不能帮助钮泽熙改善爸爸的境况,但好好读书,也许能当上医生,当不上医生也可以谋个自给自足的职业,到时还有转圜的机会。 ---------- “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只想为我的家人,与命运一战。”某个夕阳西下的日子,钮泽熙这样自言自语,飞奔在大成的跑道上,逐日而去。 半年前,钮泽兰也生病了。虽然白血病不是遗传病,但是小兰还是被击中了。 钮泽熙有点不敢相信,随后陷入深深的绝望。 ---------- “平凡的人你爱捉弄,善良的人你爱利用,有本事让每个人都幸福啊,有本事让所有的家庭都美满啊!司掌命运的神,我深深地鄙夷你,我恨你!”雷电与暴雨交相鸣奏,无视仰天长啸的钮泽熙。黑云舞爪,夜色四合,把他围困在一片茫茫的漆黑之中。 说到底,命运也不过是欺软怕硬之徒,无能宵小之辈。 ---------- 经历了爸爸与妹妹的治疗后,钮泽熙对医院有一种特殊的感情。爸爸与妹妹无数次进进出出,辗转各个科室,繁杂的化验,冗长的疗程,还有吸纳金钱的黑洞。有人大病痊愈,有人小疾而亡,有人自绝亲人,有人苦苦支撑。 所谓医院——这里生死看淡、别离惯常。 ---------- 钮泽熙就是医院里,认识了父亲隔壁床的莫阿姨。莫阿姨恢复得很好,一点病根都没留下。父亲有很多病友,大多病情恶化,越治疗越绝望。但莫阿姨是幸运的,她恢复得很快,各项指标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归正常值。她开口常笑,对病友、医生、护士都热情得当做自家人一般。 没有亲人来看过莫阿姨,但是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无助孤单。她说习惯了,一个人来杭川打工,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生病,一个人治病,自己照顾自己,她习惯了。 ---------- 莫阿姨身体恢复到后半程时,已经看起来跟健康人没什么区别了,矍铄精神、充满活力。她开始帮医生护士照看病人、帮病友家属忙里忙外,她买回来水果或者好吃的,就要挨个房间送去,塞到每个人手里。血液科病人、医生、护士没有没吃过她的东西的,提起莫阿姨,每个人都会心一笑,很罕见的病人,即使在生活中,也难得一见这样的乐天派。 钮泽熙每次去看望爸爸时,莫阿姨总是认真牵着他的手,给他加油打气,与他细数爸爸的病灶,语重心长,指出一百种恢复的希望。每次与莫阿姨聊完天后,钮泽熙总是充满希望地离开医院。 ---------- 莫阿姨出院的那天,整个血液科的人都来送她,每个人都恋恋不舍。 人们说,莫阿姨只是个普通的农民工,也是个万中无一的人间天使。 ---------- 后来,莫阿姨还回来医院看望过医护与病友,特别关心邻床的钮父。不知不觉的时光里,钮泽熙恍然觉得莫阿姨是个亲人,她那么自然说着关心的话语,那么自然为爸爸打饭打水,就好像对待自己的家人。 人心之良善,乃至于斯。在遭受命运的多重打击后,钮泽熙感到一丝丝宽慰,能遇见莫阿姨这样的人,并与她成为挚友,是多么幸运。 ---------- 钮泽熙第一次去莫阿姨家里拜访,那是工地上角落的一处破烂小平房。莫阿姨在此寻得了一处落脚地,一个人生活着。 钮泽熙:“莫阿姨,因为你,我觉得医院也不那么可怕,不尽是生离死别,那里也充满着希望。“ 莫阿姨:“傻孩子,说什么生死不生死的,活着就好。” 钮泽熙:“莫阿姨您的家人呢?” 莫阿姨:“有个儿子,他自己过好日子就好。我就一个人在杭川打工,自食其力。” ---------- 虽然莫阿姨的生活谈不上不富足,但她总是故意剩下一些拿去喂食工地附近的流浪猫狗。工地上很多农民工的孩子经常乱跑,曾经发生安全事故。施工责任方找到莫阿姨,希望她能代为看管孩子。莫阿姨毕竟曾卧病在床,也担心身体,早想不干重体力的农民工生活了,于是接下了这个任务。 ---------- 杭川,江南第一都会,有着千千万万的流动人口,很多人带着孩子奔波穿梭。他们辛苦奔忙,只为一份生计,无暇顾及孩子周全。于是更多的人找到莫阿姨,把孩子寄宿在她家里,条件不好,但能安身。 最初这是多方共赢的一件好事。但后来情况就变得越来越奇怪。有农民工父母不辞而别,把孩子一个人留在莫阿姨处。施工方并无义务照顾这些离岗工人的孩子,所以也不会再支付莫阿姨相应的报酬。莫阿姨只能自己花费,照看孩子,后来有的父母回来领走了孩子,有的就一直留在莫阿姨家里,几乎成了孤儿。 ---------- 那几年里,钮泽熙每次去莫阿姨家里,就发现了多了一个孩子。孩子们在莫阿姨的小破房子里嘻嘻笑笑,纵使被人间遗忘,也在奋力成长着。 有时候钮泽熙想,这处破旧的小屋,也许才是真正的伊甸园吧。 第十二章 梦中旅人 夏天渐行渐近了,李镅镅趴在课桌上,睡得迷迷糊糊,隐隐约约听到了蝉鸣。 下午最后一节课化学考试。李镅镅看着考题,显得津津有味。 十年前学的知识了,看着好亲切。 ---------- 二氧化碳通入澄清石灰水,生成白色沉淀物,继续通入过量气体,沉淀物溶解。 虽然这些知识对自己以后成为作家没什么用,但对自己再次回到大成继续学生生活还是必须的。 自己曾经是个半吊子学渣,幸好还有半吊子是学霸,奇怪的矛盾结合体。 知识好比二氧化碳,自己好比澄清石灰水,知识先是遇到了学渣的部分,互不相容,生成了沉淀物,过量的知识涌进来后,终于激活到了学霸之魂,对沉淀物大快朵颐统统拿下。 ---------- 放学铃声奏起,老师一一收起同学们的试卷。 欧阳之光跟何小凡对对答案,发现很多不一致。 ---------- 欧阳之光:“我勒个去,倒数第二道实验题,到底有没有沉淀物啊?” 何小凡:“我是觉得没有,但我化学也不怎么行,不用以我为准。你去问镅镅吧,她可是全校前五,肯定知道。” ---------- 李镅镅跟他俩认真讲解了一番,如是如是,何小凡听得很认真,频频点头,甚至还记下笔记。 欧阳之光一拍脑袋,我靠真得没沉淀物啊?我真**是个天才! 何小凡惊了一下:“那你听懂到底为什么没沉淀物了吗?” 欧阳之光:“你想啊,你往水里吹气,能吹出石头来吗?不可能嘛!” 何小凡、李镅镅:…… ---------- 学生时代的难题,当时看起来难得根本解不出,但至少你知道有正确答案。 长大以后的难题,即使拼尽全力去解决,也不知道答案是否存在,也许根本无解呢。 李镅镅看着欧阳,方才想到,也许欧阳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吧,看似什么都都不会,但解决了人生的终极问题——保持快乐。 李镅镅:“欧阳,我希望我们都好好的,一直陪伴彼此,不要分开。你说好吗?” 欧阳之光突然间停止了鬼马,表情一脸严肃:“当然,你、我还有小凡会一直在一起,永不分离。” ---------- 李镅镅稍显意外,慈母般望着欧阳,好像孩子终于长大了。她正要接着讲正事时,欧阳哈哈哈大笑起来。 欧阳之光:“哇哇,你们看我刚才那风度没,是不是很man很有气质?那句永不分离,是不是超有沧桑感来的??” 李镅镅:“……” 她飞起一脚,踹在了欧阳屁股上,然后就是欧阳的惨叫响彻了初一年级一排八个班的教室。 ---------- 李镅镅把何小凡、欧阳之光带到了音乐教室。 这里没人上课,钢琴安静地站在黑板前,木质台阶陪伴在一旁,窗花洒进了斜阳,产生了对比度极高的色彩撞击。 ---------- 李镅镅:“现在我们三个人,是一个特别行动小组,我们有一个艰巨的任务,代号重生。” 欧阳之光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听着女孩讲述,虽然莫名其妙一头雾水,但有了刚才的教训后丝毫不敢造次,煞有介事地点头。 ---------- 李镅镅打开了心扉,把以后将要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两个男生。他们一开始觉得李镅镅在搞什么中二的幻想展开,但是越听越不对劲。女孩的样子很较真,话语有条不紊,逻辑丝丝入扣,谈话持续了很久,这一切不可能是编出来的。 ---------- 何小凡:“镅镅,你的意思是以后欧阳会失踪,我们两个人找了很久也找不到。他的失踪是因为泽熙哥哥……嗯……离开这个世界?” 李镅镅一脸严肃:“是的。” 何小凡跟欧阳之光大为不同,他知道李镅镅不是在开玩笑:“那么为了不让欧阳失踪,我们必须不让泽熙哥……我们必须让泽熙哥安然无恙?” 李镅镅继续一脸严肃:“是的。” 何小凡:“我明白了。你现在认为泽熙哥后面之所以会出事是因为他从大成退学,而他退学是因为家里……” 李镅镅仍旧一脸严肃:“是的。” ---------- 何小凡深呼吸一口,低头陷入沉思。 欧阳之光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们想做一件大事,而且是为了我?” 李镅镅:“是。但也不完全是为了你,也为了泽熙哥哥。” 欧阳之光:“镅镅,你是不是玩真心话大冒险啊?还是什么新的整蛊套路?演得也太像那么回事了。” 李镅镅:“欧阳之光!” 欧阳之光:“嗯?” 李镅镅:“你想离开我跟小凡吗?” 欧阳之光:“当然不想啦。” 李镅镅:“如果你真得不想,认真地把我的话听进耳朵。” ---------- 何小凡思考了一会儿,茅塞顿开:“怪不得你前一阵一直缠着钮泽熙,你是想调查他。” 李镅镅转头看向何小凡,有点时空错乱的感觉,眼前这个人,好像是十年后的何小凡,成熟内敛,明察秋毫。 李镅镅:“的确是的。” 何小凡:“你非得拉着我们,就是想我们一起参与调查过程,才能让你增强说服力。” 李镅镅:“是。” 何小凡:“嗯……” ---------- 李镅镅:“小凡,你相信我吗?” 何小凡:“我一直相信你。” 李镅镅:“那你,愿意和我一起行动吗?” 何小凡:“容我设想一下,你说的这些事,发生在以后,没有人可以遇见未来。万一这些是你做的一场梦呢?” ---------- 李镅镅:“我以前真的以为我在做梦,但即使是梦,我宁可相信我现在在做梦,不是以后那些事。小凡,你现在活生生站在我面前,告诉我,你是我的一场梦吗?” 何小凡看着面前的女孩,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蝉鸣,大骇地朝窗外探去。 晚春渐浓,夏至未至,远处高大的锦树毫无开花之意,这四下哪有什么蝉音? 第十三章 木秀于林(感谢收藏与投票)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上班族,工作之余抽空写作。有人读我就知足了,好开心能有人收藏与投推荐票。感谢推荐票前4: 灯花湮灭折扇舞轮回001 忆梦初醒布二娘 未来不可知天才小土豆 JKHGFCFFCFF ---------- ---------- ---------- 重生行动。 欧阳之光脑中多了一个不太清晰的概念,比澄清石灰水跟二氧化碳的反应还难懂。 ---------- 他们三人收拾好书包,去门口找钮泽熙。 一如往常,钮泽熙还是不参加训练。 欧阳之光:“泽熙学长,要不你来田径队训练吧,可以让小凡送镅镅回家的。” 钮泽熙依旧拒绝了。送李镅镅回家只是顺路,勤工俭学不能耽误。 ---------- 春季学期近半,大成中学田径队的氛围越来越紧张了。 初三一大批老将要陆续离开队伍了。 田径队的人丁越来越单薄。 丁与火教练真的发愁,主教练这时候居然要离职。 初三有几个很不错的小伙子,本来还能参加好几场比赛的,因为主教练离职,也提前离队了。 ---------- 春色好像驾驭不了东操场的锦花林,有的树木只有零星的叶子,有的树木已经枝叶繁茂、亭亭如盖。最高一株錦树比整片树林足足高出了十米有余,树上偷偷钻出了小小的迷你花苞,不过太过突出,暴露在日晒雨淋中,尚未开放又匆匆凋零。 ---------- 小伙子们各行其是,足球队趁着浅草没马时,抓紧时机训练。足球场上人一天比一天多,士气一天比一天高。 丁教练看着足球队的大好势头,十分羡慕。 ---------- “请问哪位是钮泽熙?” 欧阳之光正在压腿,耳边传来一句大声询问。 一个穿着锦官塘中学校服的人,正在与丁与火教练交谈。 “您是大成中学田径队的教练吧?请告诉我哪位是钮泽熙。” 丁与火看着眼前的少年:“你是哪位?” “我叫江南春,是锦官塘中学高一的学生,田径队头号种子。” ---------- 丁教练心里无名生火,这小伙,很狂妄的样子,哪有人称自己是一号种子的? 丁与火:“我是教练丁与火,与贵校夏教练也是好朋友,不过倒是没听夏教练提过贵校田径队有什么头号种子?” 江南春:“原来是丁教练,您好。我听夏老师提起过您。” 丁与火:“所以你来大成干什么?” 江南春:“我本不是杭川人,随父母来此,前不久转校进入了锦官塘中学。所以我也刚加入锦官塘中学田径队,可能夏老师还没来得及跟您说我的情况。我这次来,是听夏老师说起,贵校有一位白色闪电,号称杭川的田径之神?” ---------- 丁与火好不自在,一个高一小屁孩,说话老气又狂妄,于是故作样子拍拍身上的灰尘,背过身去:“的确有这么一位白色闪电,田径之神,你是想来追星啊?不巧,人不在。” 江南春:“丁教练误会了,我是想来找贵校田径队讨教一番,也想跟他切磋切磋。” 丁与火:“不好意思,我们今天训练的人虽然不多,但训练任务很紧,就不奉陪了。” 江南春:“无碍,想必贵校也会参与马上举行的澜湖环绕大赛吧?我们赛场见。” 说完江南春转身就走。 ---------- “这就走啦?怕是不敢比?”突然声音响起。 江南春闻言转身,一个高大的男生叉腰挺立。 江南春:“你是钮泽熙?” 男生轻蔑地干笑两声,摇头晃脑一番,很不在意的样子:“跟你比赛,还用得着钮泽熙出马?我是大成田径队初一选手,欧阳之光。我陪你练练。” 江南春:“初一?我虚长你三岁,田径训练也多你三年。你怕不是我的对手。” 欧阳之光:“钮泽熙才初二,不也比你小吗?你不还是点名要找人家比赛?” 江南春微微一笑:“钮泽熙例外。” 欧阳之光瞬间气不打一处来,彻底被激怒了:“呵呵,你就说敢不敢跟我比吧。” 江南春好像也来了兴趣,打量下眼前的小伙子:“你长得倒是挺高的,说不定有些能力。我时间也不多,来一场四百米吧。” ---------- 欧阳之光蹋了踏钉子鞋,在起跑线上摆出预备姿势。 江南春随意站在他一边,挺胸背手。 欧阳之光:“你就穿着校服跑?你这鞋子,也不换?” 江南春:“无碍。” 一旁的发令员丁与火举起手来:“各就各位,预备——” 令枪乍响,强风吹拂。 ---------- 欧阳之光当先弓箭一样离弦射出,江南春却明显慢了一拍,等对手跑出几米了才动身跟上。 欧阳之光跑到两百米时,江南春追上了他的身边,与之齐头并进。 欧阳之光心中吐槽,我当是什么角色,节奏完全不对,冲刺早了。 正这么想着,江南春突然加速,超越了自己,越跑越快。欧阳之光眉头一凛,也想要加速赶上,却发现根本拉不进距离。 江南春转过最后一道弯,只剩下最后五十米的直道时,速度达到了顶峰。 丁与火震惊地看着江南春以极限冲刺的姿态跃过终点,扭头一看,欧阳之光落后了整整五十米。 这简直是职业选手与普通人的差距。 ---------- 终点之处,江南春只是呼吸节奏略微加快,而欧阳之光已经拼尽全力,上气不接下气了。 江南春:“欧阳之光,恕我直言,你连跑步的门都没入。” 扔下一句平平淡淡的话,江南春随即离去,背对着丁与火与田径队:“大成真的有白色闪电吗……” 是自言自语,不对,是嘲讽,好像也不是,只是眼前的局面引起的一种合理怀疑,不带态度,没有感情。 整个田径队都难过地瘫软在跑道上,尤其是欧阳之光。 ---------- ---------- ---------- “这名字真的好闷骚……”欧阳之光跟何小凡提起江南春时,这是他的第一反应,“江南春,嗯,话说东坡有一首词叫《江南春》吧?” 欧阳之光:“……你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 何小凡:“知道啦知道啦,有个锦官塘高中的学生血虐你们田径队呗。” 欧阳之光:“……” 何小凡:“所以你想怎么样?” 欧阳之光:“那个智慧超群的何小凡呢?你问我怎么办,你不知道我想怎么办吗?” 何小凡:“你想把泽熙哥拉回来训练,一雪前耻。” 欧阳之光:“知道你还装……” 何小凡:“这个事你不能问我,得去问镅镅,你忘了重生行动啦?” 欧阳之光:“我勒个去,不是吧?你真的相信镅镅说的那些事?什么重生行动,连具体计划都没有,行动个毛线。” 何小凡:“……” ---------- 李镅镅那次倾诉之后,何小凡确实不能视而不见、无动于衷。他倒不是担心李镅镅说以后发生的那些事,因为自己不过将信将疑。然而李镅镅既然打算做些什么,何小凡会尽力保护她、协助她。 如果李镅镅是一条鱼,何小凡就是水吧。鱼跃龙门,水也会卷浪而起。至于龙门那一头,是什么福祸之地,鱼水依旧共存,一起面对。 第十四章 雄镇古楼 大成中学的校园里,广播铃响了,初一二班上语文课。 郑小京老师打开了教室里的投影仪,幕布上照出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古代将军,横刀立马,气吞山河。 ---------- 郑老师:“同学们知道这是谁吗?” 一片寂静之中,土豪金举手了。 郑老师:“金正男,你说。” 土豪金:“应该是张飞吧。” 郑老师:“咱们以前有篇课文里学过张飞,还记得课文说他长什么样子吗?” 土豪金:“须面虬髯” 郑老师:“用什么武器呢?” 土豪金:“丈八蛇矛。” 郑老师:“那你看这位将军长得那么帅,是张飞吗?” 土豪金:“……” ---------- 郑老师走到同学们之中,环顾四周,随手点名身边的座位:“花萧,你来说说看。” 花萧站了起来,轻轻甩了一下头发:“花木兰。” 郑老师:“怎么看出来的?” 花萧:“今天要学的课文是《木兰诗》。” 郑老师:“……很聪明,请坐。” ---------- 土豪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怎么没想到呢?” 郑老师:“金正男,再给你个机会,你说说花木兰做了什么事?” 土豪金:“这我哪知道啊,我跟她不熟来的……” 郑老师:“花萧,你知道吗?” 花萧再一次站起来,不紧不慢说道:“女扮男装,替父从军。” 郑老师:“金正男,你看看,为什么花萧知道,你却不知道呢?” 土豪金:“这……她们都姓花,是不是姐妹啊,这么了解?” 郑老师:“……你是不是没有预习课文?我前天就布置作业让大家预习《木兰辞》了。” 土豪金:“……” ---------- 中午时分。 大家在排队打饭,土豪金一个人站在走廊的墙边,不断背着“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 郑老师拿了一份教师餐,走过土豪金面前。郑老师的脸色依旧难看得很,不久可就有交流团来听课了,他再三嘱咐同学们要把《木兰诗》弄得透透的,土豪金居然还能撞枪口上。 ---------- 郑老师摇头叹气:“金正男,过一阵要上的公开课不仅有交流团来听,还有教育局的领导,这是展示大成形象的窗口,事关重大,你要有责任心知不知道?” 土豪金:“郑老师,我饿。肚子一饿,我本来不聪明的脑袋就更笨了,更背不出来书了。” 郑老师打开了手上的饭盒:“我不是不让你吃饭,那不成体罚了吗?你看我给你留好午饭了,里面两个鸡腿是我特意去食堂让王师傅做的,你背出来《木兰诗》就立马让你吃饭。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啊?” 土豪金:“不敢动不敢动,我抓紧时间背书!” 郑老师:“……” ---------- 其实来听课的交流团远不止郑老师说的那么简单,不过他也无意对土豪金多做解释,因为未必能说明白。 杭川正在举办全球中学教育峰会,岂止是教育局在参与,教育厅、教育部都在全力以赴,颇是高规格、大阵仗。 大成中学和锦官塘中学都是活动重点举办单位,这两天好多大巴车队往校园开进开出,全校都在忙着接待这些重磅嘉宾。 ---------- ---------- ---------- 大成中学最伟岸的一座建筑——雄镇楼,坐立于校园西北角,与锦官塘中学的东坡馆遥遥相望。两座建筑古时都真有其楼,雄镇楼乃是军用碉堡,楼上倚栏远眺,直取澜湖;东坡馆是官方衙门,知州办公之地,馆驿上下七层,登顶则是赏锦花林不二之选。 东坡馆书香依旧,但雄镇楼早就湮没于历史之中,大成中学在原址建起了一幢高大的教学楼,循旧名雄镇楼命之。 ---------- 雄镇楼楼顶,一整层都是豪华的多媒体会议厅,唤作雄镇厅,规模之巨可比肩影院VIP超大厅。今次的全球教育峰会,雄镇厅就不断地迎来送往,举行了很多教育学会议,示范了很多中学公开课。 郑小京老师也是第一次到雄镇厅上课,虽然一身西装革履,但内心莫名地紧张。 ---------- 校长带领一群人进入了雄镇厅,模样装扮各不相同,还有很多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郑老师毕恭毕敬地迎接校长,攀谈起来。 郑老师:“叶校,您亲自来了。” 叶校长:“小郑,我介绍下,这位是邬氏地产董事长邬启明,他带了伊藤公学的访问团过来,这位是伊藤公学的校董李尔∙洛林二十世,还有学生团长李尔∙洛林二十一世,你右手边这位是锦官塘中学的高一学生江南春,他带来了奈良中学的长谷川一郎校长与学生代表上田铁矢。还有两个我们初二三班的学生,钮泽熙、邬佳霖,他们负责接待外宾。” ---------- 还有各路政商学的领导,全部通报一遍家门,郑小京还是毕恭毕敬。 郑老师一一握手问候,引他们入嘉宾席就坐。 ---------- 初一二班的同学们一一入场,乖巧地坐成一排排,等待着上课铃声。欧阳之光也是第一次进入雄镇厅,好奇心一上头,比刚面世的小猫还来劲,脑袋左顾右盼,觉得哪哪都无比新鲜。 欧阳之光:“呵,那不是郑老师吗,瞧这双小皮鞋,油光锃亮,有够帅气哦!” 坐他前面的何小凡转过身来:“老班那霸气外露,英气逼人,你才发现人家是帅哥啊?” 欧阳之光鼻尖一翘:“我去,你看那拨人,才是真正的绅士啊。” 何小凡顺着他鼻尖所指看去,一群高大挺拔的白人,看样子像是来自欧洲,举手投足间无不散发着纯正的英伦绅士风度。 ---------- “江南春!”欧阳之光突然大叫,“小凡,你看那群人最右边,那个穿锦官塘中学校服的人!” “谁是江南春?”何小凡望眼欲穿,“你说泽熙哥身后那人?” 欧阳之光:“我去,泽熙学长也来了!对,是他身后那人。” ---------- 两人正聊得起劲,大厅四角的喇叭传来浑厚的声音:“各位嘉宾,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好,欢迎来到大成中学,我是大成中学校长叶翠微。”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朝向大厅前方的讲台,叶校长对着话筒,神采奕奕:“全球教育峰会,是世界师生畅所欲言的大平台,很荣幸大成能作为东道地主,与八方来宾共襄盛举。”这一口官方腔调,不亏是执掌大成多年的老校长了。 叶校长一副德高望重的姿态:“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大成今天迎来了难得的贵客。我就不多说了,请客人们自我介绍吧。” ---------- 邬佳霖从座位起身,示意他身边的一个白人小帅哥,你可以上台讲话了。白人小帅哥走上讲台,接过叶校长手里的话筒,邬佳霖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展颜微笑,仪态端庄。 一开口就是纯正的伦敦皇家音,初一二班的女生全都酥麻了,纷纷花痴地盯着这个帅哥,湛蓝的眼珠,金黄的发色,雪白的衬衫紧贴在他挺拔的胸膛上,西装领带尽显优雅。 第十五章 镀金时代 小帅哥明眸皓齿,与邬佳霖并排站立,世间美好都聚在了一起。 “我的天呐,神明与仙女下凡了……”有人轻声感叹。 ---------- “Ladies and gentlemen, good morning. It's a great honor to see everyone. I am Ser Leo Rowling.”小帅哥的嗓音很绅士,满是磁性。 邬佳霖开始翻译了:“女士们,先生们,上午好。很荣幸来到此处,我是李尔∙洛林男爵。“ 他说一句,邬佳霖便在一旁翻译一句,挥洒自如。 ---------- “女士们,先生们,上午好。我是李尔∙洛林男爵,来自英国伊藤公学。伊藤公学,1440年由李尔∙洛林三世公爵创立,以“精英摇篮”、“绅士文化”闻名世界。伊藤的众多毕业生,或从商从政、或事文事武、或科研考学,都取得了常人难以企及的成就,堪称是不列颠之地半个世纪的立国脊梁。近二十位英国首相,一百位科学家,两百位将军,三百位经济学家,他们从伊藤公学走向世界,直接缔造了大英帝国的历史,塑造了六百年的世界格局。如果说大英联合帝国是当空红日,伊藤公学则为它镀上了金边。” “这次全球教育峰会,我们向世界展示了我们承袭的荣光,同时也抱有谦虚之心,向中国学习你们的文化。昨日在锦官塘中学我了解到江南深厚的治学历史,感谢邬氏财团的引荐,我们又能来到大成中学拜访,这里同样存在悠久的传统渊源。我身边这位美丽的女士,邬佳霖小姐,跟我谈到了许多关于大成的往事。我感到非常有趣,希望我们能为世界文化流动创造更多的联系与可能。再次感谢。” ---------- 须臾,热烈的掌声。 李镅镅的少女心早已点燃,我的天,地球上还有这样的宝藏男孩啊!好想投入他的怀抱,与卿共眠。不仅是李镅镅,在场所有的女生,包括女老师都已经被征服了。 ---------- 李尔∙洛林优雅地微笑,友好回应东道主的掌声,不时侧脸与邬佳霖默契地凝望,神仙男女的桥段。 何小凡面无表情地盯着台上,这景象方才引起了内心些许波澜,但很快他又按捺住了情愫。毕竟,她是邬氏财团的千金啊,眼前的情景不过是她大好前途的一次小小预演。 ---------- 李镅镅已经习惯了事情出乎意料,全球教育峰会,完全没听过,这个世界与自己的认知有很大的不同,不能按固有的经验来生活,“重生”行动也要更加谨慎,思绪若此,寻找了一番钮泽熙,他坐在一个穿着锦官塘中学校服的人旁边,眼神温柔地看着台上的邬佳霖,不知是否灯光的错觉,隐隐的泪光晶晶闪亮。 ---------- “我希望与你们进行真诚直接的交流,欢迎关注我的facebook,给我留言。”李尔洛林切换了手中的遥控器,投影大幕上亮出了自己的社交主页,头像阳光英俊,背景是伊藤公学校门,浓郁的骑士古典风格。 女生们发出别样的叹赞。 ---------- “How handsome!”不知人群中谁人喊了出来,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在场所有人都听清了每个字。 初一二班集体捧腹,三瓶酒、土豪金都笑得前仰后合。 邬佳霖举起话筒,端庄却又略带俏皮的语气:“你好英俊。”又挑眉给了李尔洛林一个戏谑的媚眼:“You got lots of fans in China.” 李尔洛林欣然回应:“Guess I have.” 邬佳霖眼神灵动却毫不轻浮,一张一弛,收放自如。 无序的哄笑马上消停,焦点转移到了台上两人的优雅互动。真是称职的翻译,还能灵活应变,引得校领导与老师们啧啧称奇,这邬佳霖,前途不可限量! ---------- 邬氏财团的老板邬启明,在嘉宾席主位牢牢坐定,稳如泰山。两旁的老师们都忍不住夸奖邬佳霖才貌双全,邬启明礼貌笑笑,也不多说。 叶校长看来十分满意两人的表现,他回到主席台上:“感谢伊藤公学的李尔洛林同学。下面请奈良中学的上田铁矢同学跟大家聊聊。” ---------- 一个穿着锦官塘中学校服的人带着另外一个少年上了台。少年上台之后,并未直取话筒,而是笔直站定,双手靠内紧贴双髋,深深鞠了一躬,腰身与腿折现出绝对的九十度。旁边的锦官塘学生也与他一起,鞠躬致意,然后他首先讲话:“大家好,我来自隔壁锦官塘中学,高一学生,江南春。我旁边这位是奈良中学初二学生,上田铁矢。我本人从小在日本长大,与上田君是好朋友。”然后转身对旁边的上田铁矢耳语一番,让他开始介绍,他便在一旁翻译。 ---------- “大家好,我是上田铁矢。我来自日本奈良,就在大阪的边上。奈良中学只是日本万千所中学中很普通的一所学校,但我们的教育官员还是选择了我们来中国参加此次的全球教育峰会,我感到很幸运,也很幸福。我在奈良中学只是很普通的存在,当初也很惊讶长谷川校长为什么选我来中国,我在路上询问,他希望我展示日本与奈良的什么风采。长谷川老师说我们只要收获与世界各地师生的友谊就很好了,以普通日本人的身份。所以我只是想作为一个普通学生,来与同辈们聊聊家常,请大家多多关照。感谢贵校叶翠微校长与丁与火教练,得知我是田径队队长后,还特意安排大成田径队队长钮泽熙与我们见面。我的好朋友江南春也是锦官塘中学的田径队长,这次能与江南君再见也很兴奋,希望我们三位队长,能够成为朋友。” ---------- 没有华丽的影片投影在他身后的幕布上,从头到尾只是一张身穿背心短裤钉子鞋的赛场照,衣服上写着“奈良国立”,看上去比现在年龄还小,大约是小学的时候。 上田铁矢再次深鞠一躬,以示发言完毕。台下静寂无声,观众全无反应。突然一阵脆响——有人拍手了——是邬氏财团邬启明,这才有更多人加入,掌声稀稀拉拉响了几秒。 第十六章 不战而退 何小凡重复着“江南春”三个字,这个人就是欧阳之光口中前几日来大成中学挑衅田径队的人,看样子并没有他说得那么讨厌。 欧阳之光切齿咬牙,气呼呼地盯着江南春,他一上台,欧阳的眼里就没有了别人,恨不得现在冲过去暴揍他一顿,居然在大成的地盘上装*,日本回来的了不起吗,一样灭了你! ---------- 上田铁矢放下了话筒,准备离开讲席,他走下舞台,却发现江南春没有跟上来。 江南春顾自开腔:“上田君从日本到来很不容易。这次全球教育峰会,我知道有很多的体育老师和从事田径的同辈来到了杭川。叶翠微校长,丁与火教练,我有个不情之请,择日不如撞日,我们这些跑步的来场友谊赛如何?”他的目光射向雄镇厅的后排,坐在旁听席的丁与火。 ---------- 叶校惊得不敢接话,这不在剧本之内啊,我怎么接啊?环顾后方,众里寻他——丁与火,寻千百度而不得。丁与火发现叶校在往自己这边探寻,立马低下了头,还使劲按了按自己的发,不想让叶校发现自己,这个怒发冲冠的热血老师居然怂了。 ---------- 江南春看没人回应,居然把球抛给了另一个人:“钮泽熙同学,你意下如何?” ---------- 钮泽熙缓缓站了起来,李镅镅、何小凡、欧阳之光紧张又担心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 钮泽熙:“我…我………” ---------- “江南春,这两天来的体育生可不止跑步的,打球的、游泳的、骑车的是不是都拉出来比一遍?你的提议说得轻松,事发突然,大成中学也不能擅自做主啊。” ---------- 江南春定睛一看,等待上公开课的学生方块里站起了一个人,怒目圆睁死死盯着自己。 何小凡扯住了欧阳之光的衣角,轻声道:“别冲动,国际场合!” 欧阳之光已经上头了:“我不冲动,那他就能冲动了?江南春,要捣乱回去你们锦官塘中学,别在大成带这种可恶的节奏!”他抬手怒指江南春。 ---------- 上田铁矢听不懂大家的中文对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向江南春询问了几句。 江南春与他稍微解释一番。 上田铁矢:“啊咧?本当ですか?”他回头看向钮泽熙,说了一句日语。 ---------- 钮泽熙看到上田铁矢的眼神,眉眼弯弯,笑得像个孩子,一副很是期待的样子。他不知道江南春跟他说了什么。 ---------- 江南春:“今日这么多国际友人在雄镇厅,可以说群贤毕至、少长咸集。雄镇楼,自古以来便是战事重地。咱们两个东道主中学可不能胆小如鼠,一战之力都没有啊。” ---------- “强词夺理!”雄镇厅后排,怒吼似火山喷薄。一个怒发冲冠的男人,自下而上,凝重地撩起自己的发型。丁与火终于忍无可忍,他容不得任何人轻视心爱的大成中学:“这就是你们锦官塘中学的作客之道吗?江南春,你是不是在日本呆得太久搞忘本了?我看你应该回你们学校东坡馆关几天,好好复习复习中华礼仪了!” ---------- 江南春呵呵蔑笑,摇头轻叹:“丁教练,这位欧阳之光,听说是你们队里的种子选手。要不你跟伊藤公学的贵宾说说,我上回是怎么碾压得他毫无还手之力的?” ---------- “胡说八道!”有人大喝。不止一个声音,几个地方齐齐传来椅子被推开的响声。大厅里电光火石间站起了数道人影。 李镅镅、何小凡、郎久、伍凉叶、花萧同时从座位上弹射起立。 ---------- 欧阳之光看着身前的何小凡,刚才劝自己注意场合的小子,发作得比自己火力更猛,诶哟嘿,这小暴脾气。 ---------- 来自伊藤公学的李尔洛林父子虽然听不懂大厅里的中文对话,但能感受到微妙的氛围,不安地询问邬佳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邬佳霖一边安抚李尔洛林父子,一边回头担心地看着钮泽熙——他站在那里,深埋着头颅,不知作何感想。 ---------- 邬启明依旧稳稳坐定,完全不像身旁的叶校一样不知所措。他的目光深邃不见底,意味深长地观察着场上的局面,这个叫江南春的高一男生,引发了他特别的兴趣。 ---------- 钮泽熙终于说话了。他低着头,萎缩在角落里,一段时间,直到越来越久,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处境。 “该是做决定的时候了。”钮泽熙似乎在自言自语,“我不希望大家因为我的原因耽误这场美好的国际交流活动。有些事,我已经想很久了,但还是心存侥幸。我知道,命运对我穷追猛打,丝毫不会手下留情,是时候面对现实了。” ---------- 钮泽熙缓缓昂首向天,耸耸宽阔的双肩,用力撑开了胸腔,一根根强壮的肋骨把白衬衫塑成优美的形状。 “丁老师,谢谢您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关照。我今天正式退出田径队。 ”铿锵之声、决绝之语。 少年又面向主席台:“江南春同学,上田铁矢同学,谢谢你们的盛情相邀,可惜我已经不是田径队成员了,咱们就不用比了,你们就当我输了吧。我想我们的友谊,不至于离开了赛场,就不能维持吧?” ---------- “泽熙!”清脆的呼唤,震惊与温柔交错,不顾人群目光,迅捷迈向少年的脚步,“不要这样……泽熙。” 钮泽熙看着眼前,长发飘扬,身似杨柳,那容颜,清丽绝美,应该是杭川城里最美的脸庞了吧。 “佳霖,我已经决定了。”话语平静,平静似水,仿佛获得了一番期待已久的解脱。 ---------- 钮泽熙微微一笑,明眸皓齿不输李尔洛林,他转身看着这些拍案而起,不顾一切声援自己的朋友,眼睛一红,两行泪水倏然划过,这两道浓烈的泪痕,肆意撕扯着这幅笑容。 ---------- 是悲伤的笑容,还是愉快的啼哭? 说不清楚,钮泽熙自己也理不明思绪,复杂的感情揉搓成一团,被扔进了心房,动脉强劲地注入鲜活的血,又被静脉无情地抽干,来回搅拌得不知所以,混沌不堪。 ---------- 曾经一闪而过的某个时刻,钮泽熙想大声呼嚎。比起解脱,他更需要发泄,不想再承担更多了,双肩快要被压裂了,只想卸下些什么,哪怕只是一点也好,不论好的坏的,方的圆的,不要让它再压迫在肩上了。 第十七章 花语鸣哨 “不,你不能退出!”男声女声齐唱。 邬佳霖听到了熟悉的叮咛。 ---------- 李镅镅与欧阳之光从初一二班的方块中分别趟过一排同学,他们挨个站起,为她腾开身位。 钮泽熙不忍心看二人跌跌撞撞奔向自己。 李镅镅:“泽熙哥哥,你不能退出田径队。” 钮泽熙:“镅镅,我的竞技跑步生涯已经结束了。在小兰住院的那天,就结束了。” 欧阳之光:“那大成还怎么参加全国大赛呢?大成需要白色闪电!” 钮泽熙:“欧阳,我终究会离开的,而你终究会超过我的。”他嘴角一歪,试图堆上笑意,可泪痕不允许他这么做。 欧阳之光:“白色闪电,永不陨落!” 钮泽熙:“别傻了,欧阳。现在还提这些干什么,那只是我年少轻狂时不懂事的宣言罢了。” ---------- 李镅镅:“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你前脚退出田径队,是不是后脚就想退学了!”李镅镅终于忍不住又哭出来了,“佳霖姐,你劝劝我泽熙哥,你劝劝他,他只听你的!” 钮泽熙:“你……怎么知道……镅……” 欧阳之光想起李镅镅那日说的话,喃喃自语:“难道泽熙学长真的会辍学,然后……”一念及此,他心生不详预感,阻止钮泽熙退出田径队远比表面来得重要得多。 欧阳之光的眼神黯淡下来,一点一点,慢慢变黑,一腔仇恨洒向大成的不速之客:“江南春,你居然如此不择手段。想要与钮泽熙交手,先打败我吧。” 江南春:“你?手下败将,何足言勇?” 欧阳之光:“你……一次侥幸而已,敢不敢再和我比一次?” ---------- “風が吹いたら一生懸命に生きるしかない。”一句日语。 言出何人? 上田铁矢与长谷川一郎闻言张望——看见宁静的表情,很宁静,以至于是平淡,一个看透世俗的长发女生。 上田铁矢:“君の名は?” 女生:“花です。” ---------- 在场的人目光全投注到了这个女生身上,无不紧张又好奇。其中最有趣的当是郎久。 郎久目光落在这个女生发梢,记起了她前不久对自己说的话,这个冬天,我们去北海道吧,在北海道喝香草拿铁,一定很幸福吧? ---------- 一向冷淡的伍凉叶,面色也难掩几分讶异,这个女生,最熟悉的身边人,此刻看来,瞬时又陌生得叫不出名字。 ---------- 钮泽熙也没有反应过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旁观。 旁观着,她—— 花萧。 ---------- 上田铁矢:“花?美しい名前です!” 花萧斜颈一笑:“どうも。” ---------- 江南春有点尴尬,不知怎么应付这场面,上田铁矢已经被这个名叫“花”的女孩,深深吸引,感叹她的名字好美。 花萧与上田铁矢、长谷川校长,三人的交谈你来我往,日语很有节奏,文质彬彬、一见倾心。 ---------- 片刻聊完后,花萧微笑着来到嘉宾席。邬启明与叶翠微坐在一起,略有期待地看着这个初一二班的女生,他身后的长谷川一郎与上田铁矢安静地立在她身后,任由女生自主交流,显然彼此间已经建立了相当的信任。 “叶校长,邬叔叔,我与奈良中学的朋友作了坦诚的沟通,可以听听我的意见吗?”花萧边说边将长发挽起,只由一边垂下,将露出的脸庞面对嘉宾席,自在又亲和。 ---------- 不久,叶翠微、长谷川一郎、邬启明、丁与火、上田铁矢、钮泽熙、江南春都被花萧聚集到了一块儿。 七个人围着这个初一二班的女生,交流越来越活跃,肢体语言也愈发丰富。 花萧:“叶校长、邬叔叔、长谷川校长、丁教练,锦官塘中学江南春学长的这个提议,也是着眼于增进与大成中学、奈良中学的友谊,我们应该对这样促进交流的建议保持积极开放的态度。” 三位老师对花萧的信任彻底打开了空间,认真地讨论起来,完全不似师生之间的教与学。 ---------- 邬佳霖依旧守候着钮泽熙,整个雄镇厅的风暴眼。李尔洛林凑近邬佳霖的耳根:“So what's going on is up to this gentlman?“ 邬佳霖:“It is.” 李尔洛林:“May I talk to him?” 邬佳霖:“As you wish.” ---------- 李尔洛林:“Nice to meet you my friend, Leo Rowling junior.” 钮泽熙:“你好李尔洛林,幸会。” 李尔洛林:“If someone is crazily challenging you, why not just teach him a lesson?” 钮泽熙:“我厌倦了竞技。”神色很平静。 李尔洛林:“You know the first thing I learned at Eten College, is that we sacrifice everything to defend our glory. I'm not sure whether we share the same value, but repect is earned, not given.” 钮泽熙:“……“ 李尔洛林:“Good luck bro. God bless you.” ---------- 邬启明与花萧一番活泼的交流后,离开了主舞台,来到邬佳霖身边,慈爱地轻抚邬佳霖的秀发。 邬佳霖:“爸,你们说了什么?” 邬启明:“佳霖,你跟花萧是好朋友?” 邬佳霖:“嗯,我们都很熟悉彼此。” 邬启明:“花萧很有领导力,我很高兴你的周围有这样的朋友。” 邬佳霖:“爸,说来惭愧,我之前,并没有看出花萧的隐藏属性。我也不知道她会讲日语……” 邬启明:“呵呵呵,那看来更有趣了。你们还有更多的空间可以交流探索。小伙子,你要不要听听叔叔的意见?”邬启明左手温柔地抱了抱邬佳霖,目光深远,唤起钮泽熙。 钮泽熙直了直身子,一脸认真恭敬:“叔叔您请讲。” 邬启明面带长者的微笑:“做决定不能太冲动。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做了何种考虑,但不要在压力之下仓促为之,这是我的一些经验之谈。” 钮泽熙若有所思:“我明白了,谢谢叔叔。” ---------- 舞台上,邬启明与花萧站在了一起,李尔洛林与上田铁矢站在两边。人群恢复了秩序,期待地望着台上。 邬启明自信的仪态,尽显大家风范,他开启了讲席上关闭良久的话筒:“大家好,我是邬氏地产的邬启明。邬氏集团第一时间便积极投身于社会公益,这次全球教育峰会我们是首席合作单位。我们与大成中学、锦官塘中学以及各级教育部门和人士都在一起富有成效的沟通与工作。” “锦官塘中学的田径队长江南春同学提出了一项本不在活动日程内的动议,我们认为与本次峰会的理念甚为契合。邬氏集团将继续承担自身的社会责任,推动教育峰会的意义不断延伸。” “杭川的盛事,超级澜湖马拉松不久即将举行,我们邬氏集团一直以来都是超级澜马的主要赞助商与承办机构,我们决定专门开辟中学竞速组别,与传统的超级澜马同为一级赛事,盛邀全世界的中学参与,优秀选手将直接获得明年在杭川举办的世界中学生运动会资格。在此特别欢迎伊藤公学与奈良中学参加。” 雷鸣。 不,是热烈的掌声,不似雷鸣,胜似雷鸣。 ---------- 人心真是奇妙。 转眼间所有的矛盾就全解开了,因为人心是活的,可以任意拐弯,总有一条道路,一个方向,来者不拒,所有人都乐于齐头并进。 花萧就是在十字路口,找到了这个方向,吹响了集结的哨声。然后迷茫四散的人心不再相互踩踏,他们闻着花萧的哨声,有序地前进,各自寻着一方空间,哗啦啦地流过,掠过她的身边。 第十八章 重拾尔心(第一卷终章,明日更第二卷) “我曾以为已经为父亲与小兰流干了泪,直到你们为我与世界为敌,微笑着看我继续前行。” ——钮泽熙手记 ---------- 雄镇厅的历史是一部史诗,是千万故事之集,战争、王朝、荣誉、刑罚、兴衰、变迁、并肩、背叛……。 人间有什么,雄镇楼就有什么;雄镇楼有什么,历史就有什么。 ---------- 天下的宏观必须由一点一滴的微观累加而来,不管多大的世界都可以被分解为海洋、陆地、山脉、平原、国家、城池、楼、人。 ---------- 雄镇楼是世界微观载体,有了它,就有了真实,历史才有了河道,得以奔涌不息。 威武的将军与严整的兵士,又是雄镇楼的一个个细胞,把它活成生命。身后的父母、妻子、小孩,每个家庭都连接着一副铠甲。兵器撞击的时候,不是军人之间的搏杀,而是万千家庭的碰撞。这个世界的元素,微小到极致,沿着某些原则与路径组合成共同体,直到某个边界,扩张才渐渐停止。如此,就是一个部分,它往下可以分割成更小的元素,但本身也只是组成世界的一部分。 ---------- 从微观元素到宏观世界,融合,不是唯一的方式,甚至不是最主流的方式。对抗,也许比融合更重要。家庭与家庭的联合组成了国家,国家与国家之间只剩下无休止的对抗。对抗的意义是什么呢?如果一个大国消灭了一个小国,便占有了它的土地、粮食、人口,大国便吞并了小国,是对抗成就了融合。 雄镇楼就是世界内部动荡对抗的交汇点。 ---------- 空间不是元素融合的唯一维度。比如宗教,就不按空间划分。不知谁是始作俑者,将人划分为命运与现实,真是十分有趣的创意。 雄镇楼旁观了多少人的命运,接纳了多少人的现实。命运与现实的交错成了世界的本质规律,周而复始,亘古不变。 连战连捷、初尝败绩、壮志未酬、客死异乡、新人旧人、朝代更迭。 人来人往,雄镇楼在此,楼倒了以后,大成中学又建起新楼。变与不变,都是雄镇一方、与人为伴的存在。 雄镇楼,面对自己的现实,见证无数人的命运。 ---------- 钮泽熙不是这无数人中的第一个,也远不是最后一个。 很多事情钮泽熙的心里都有了想法,但不可能按部就班。雄镇楼里这一场变故,早已是历史上司空见惯的桥段。 心里轻叹,命运不会给我按部就班的机会,它一定会扔出许多意外,钮泽熙的心思随机游走着。 江南春就是命运暗藏的杀招,在钮泽熙最放松的时候突然袭击。 ---------- 有些话,钮泽熙曾以为能慢慢地说,还有许多许多时光,细细交代。有些事,钮泽熙曾以为可以慢慢磨,这样没有人会受到伤害。但是他低估了命运的敌意,也小看了命运的实力。 “不会给你机会的。看着你身边的人,熟悉你的,支持你的,崇拜你的,爱护你的,都在见证你最尴尬窘迫的境况。臣服于我,只管孤影茕茕,垂垂死去。” 钮泽熙仿佛听见那个叫“命运”的主宰,在耳畔得意窃语。 ---------- 钮泽熙措手不及,脑洞茫然,不知如何自处。此时,雄镇厅万千历史都飘摇在方寸的空间里,无数的英魂、无上的功名、志士的傲骨,除此之外,异国的绅士、蛰伏的才华、友谊的羁绊,冥冥中参与到了钮泽熙的现实里。 雄镇楼悄悄念咒:“借你一份力量,对抗命运。” 命运,也不是常胜将军。 ---------- 此时,邬佳霖心中总算安宁了下来,一块千斤巨石安全着陆。她并不是觉得事情完全解决了,只是看到爸爸出面了。 从小到大,爸爸都是天神下凡一般的存在。邬启明,邬氏集团的老板,邬佳霖父亲,财富与领导力的化身。既然爸爸出手了,这个世界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了。 ---------- 邬启明在主席台上侃侃而谈:“我就不再喧宾夺主了,今天的主角应该是大成中学的郑小京老师和初一二班的同学们,他们为大家精心准备了公开课,中国的传统文化瑰宝《木兰诗》。在此之前,我把话筒交给花萧同学,让她带我们进入今天的主题。” ---------- 花萧接过话筒,低头,好似冥想。 “谢谢邬叔叔。我想在此之前,还有一件小事。”花萧没有抬头,只听到话语,却不见眼神。 花萧的裙摆的微微浮动。——雄镇厅,空间偌大,竟是刮起了小小的风。 ---------- 她拿着话筒,走到了欧阳之光面前:“欧阳,你还有想说的话吗?” 吹哨人花萧,此刻手里捏攥着好几个的人的命运,这几个人的命运之轮,滚滚向前,交错在一个难辨方向的转折点。 ---------- 欧阳之光站起来,朦朦胧胧地感到晕眩,忽然几分奇异——以前从没发现,花萧,竟是生得好美。 平日里,除了郎久与伍凉叶,她并没与其他人有过多的互动,也常常低着头,长发遮住了脸颊。 拨云见月,月色清冷,大地一片寒霜,方觉夜色艳美。 ---------- 花萧把话筒递到他胸前,嘴唇轻启,但只见口型:说吧。 欧阳之光看看花萧,不知道花萧要他说些什么,但是她的表情那么自在,好像一切都心有灵犀,相照不宣。欧阳环顾一番周围,微风依旧,无人言语。他闭上眼睛,让思绪钻进自己的内心,疯狂地翻找,要找出心底,此刻最想说的话语。少顷,欧阳之光睁开眼,接过女生手里的话筒。 ---------- 一切都已心领神会,他此刻想对话的,只有一个人,于是他面朝那人,深吸一口气:“泽熙哥,留下吧……” 语气渴望,又混着几分疲倦。 ---------- 花萧莞尔,露齿而笑,很满意欧阳的表现,转而又把话筒送到邬佳霖面前。邬佳霖目睹她轻盈的步伐,觉得花萧不是一个学生,而是曼妙的精灵。 邬佳霖的美貌沉鱼落雁,声音更是温柔得融化了一切:“留下吧,泽熙。” ---------- 曼妙的精灵在雄镇厅偏偏起舞,所到之处,尽是心言心语。 李镅镅:“泽熙哥哥,留下吧。” 何小凡:“泽熙学长,留下吧。” 郎久:“泽熙哥,留下吧。” 伍凉叶:“泽熙哥,留下吧。” 丁与火:“泽熙,留下来吧。” 精灵收集了人们心灵里的能量,创造出美好的世界。 ---------- “起风了,唯有努力生存。”花萧收回话筒,对雄镇厅在座所有人说道,“这是今天我对上田铁矢君说的第一句话。你在努力生存,我们都看在眼里。不论你在哪里,我们都会为你挺身而出,也会微笑着看你前行。留下来吧,泽熙哥哥。” ---------- 雄镇厅的百双眼神。 被命运揍哭的倔强男孩。 抽动的嘴唇,暴起的青筋,霍然上涌的点点滴滴,在泪帘之间是千万片碎裂的走马灯花。 每一片莫不是刻骨铭心的一人,痛彻心扉的一瞬,艰难抉择的一景,似水匆匆的流年。 ---------- “我给你三十秒,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留下啦。” 钮泽熙不确定这句话是谁说的,李镅镅、何小凡、欧阳之光、邬佳霖、郎久、伍凉叶,还是花萧? ---------- “三十、二九、二八”谁在带头数数。 寥寥几个数,雄镇厅有人加入了倒数。 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充满期待。 …… “二七、二六、二五!”邬佳霖振臂高呼,犹如女神降临。 “二四、二三、二二……”李镅镅、何小凡泪洒当场。 “二一、二十、十九……”郎久、伍凉叶、花萧不甘示弱。 “十八、十七、十六……”初一二班全体沸腾。 “十五、十四、十三……”李尔洛林父子、长谷川一郎、上田铁矢、连江南春也热血助威。 “十二、十一、十……”邬启明开口了。 “九、八、七……”叶翠微也加入了。 “六、五、四……”丁与火握紧了双拳。 ---------- “三、二、一!……“欧阳之光怒吼破天,“田径队欧阳之光,恭迎白色闪电,归位!” ---------- “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全场的欢呼一浪淹过一浪。 这里的历史,有名无名,都消逝在时光的冲刷里。 今事今人,是否又唤醒了这片土地上的古老记忆? ---------- 大作家李镅镅后来化用了东坡先生的一首词,为钮泽熙创作时写下了句子。 “常羡江南春色忙, 曾遇伊人泽熙郎。 破霜疾走似电闪, 风起, 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年愈少, 故人, 故知藏于锦花香。 试问谁拾故人心? 归去, 与尔新生往他乡。” ……………… ………… …… 第十九章 想吃油炸兔兔的胖子 请读者给我留言吧。 喜欢情节紧凑的,还是慢慢前进的? 喜欢对话多旁白少的,还是对话少旁白多的? 最近看了几部青春类的人气书,觉得写得非常淡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火,(当初也是觉得纯青春太淡所以加了奇幻和悬疑>.<)所以想问问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 雄镇厅的欢呼,淹没了自己的内心。 郑小京有点不明所以,这发生的一切变得也太快了,昨天自己去菜市场,买泥鳅,一抓一把,最后却全溜溜地滑走了,完全是类似得感觉。 ---------- 郑小京本来很紧张,以为今天自己唱主角来的,但是半路杀出的锦官塘高中生江南春完全把钮泽熙推到了舞台中央,然后牵出了自己班里这么多同学,跟钮泽熙有着千丝万缕、愈斩不断的羁绊…… 江南春刚点名丁与火的时候,自己还想以初一二班班主任身份救场一番。还好没有冲动,这个局面完全不在自己掌控之中,叶校长、伊藤公学校董、邬氏地产董事长,这些一个赛过一个的大人物连番出场,才将将控制住局面。 ---------- 长吁一口气,郑小京内心庆幸,自己接下来只要把这堂公开课中规中矩,不出差池地讲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那可就阿弥陀佛、万事大吉了。 ---------- 花萧把话筒放回了主席台,向郑老师做了个呼唤的表情,然后跑回了自己的座位。郑老师稍微呆了一下,如梦初醒,快步走上舞台,站到讲席后。 投影幕布上照出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古代将军。 李尔洛林饶有兴趣,不断跟一旁的邬佳霖小声交谈,脸上一阵惊讶,然后又是凝重的敬佩。 ---------- 郑老师:“同学们,你们知道这是谁吗?” 超级场面的公开课来了,毕竟是国际教育学交流峰会,还是不能少了套路。以提问的方式引入话题,同时打开同学们的好奇心,引导同学们自己探索历史,自己领悟古人的精神。 土豪金还没从钮泽熙事件中缓过劲来,一身血气方刚无处挥洒。 “我知道!” 郑小京长吁一口气,这回应该不能错了:“金正南,你来回答。” 金正男:“花木兰!” ---------- 郑小京很满意:“为什么?” 金正男:“我昨天背了课文了!” 这金正男光长肉,不长脑子……郑小京内心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可表面还要佯装循循善诱,真的比憋了一肚子shi还难受。 郑小京:“看来是提前预习了课文呢,金正男同学很爱学习、很努力呢!请坐吧。” ---------- 金正男很意外:“郑老师,你还没问完呢?” 郑小京内心崩溃了,这金正男的智商,真当惊为天人。。。然而还是要使出吃奶的气力,勉勉强强挤出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嘴角在笑,眼神却已经可以杀人了。 郑小京:“要不我说我们可爱的金正男同学爱学习呢,你还想老师问什么呀?” 金正男完全没认识到郑小京疯狂暗示的眼神,更加自顾得意:“老师你要问我花木兰干了什么,为什么这么有名,《木兰辞》里又是怎么描写的。” 郑小京的脸色一阵紫,一阵蓝,一阵青,一阵绿,一阵黄,一阵橙,一阵红,硬是搞成了神奇的彩红脸蛋,真的好气好气好气哦。。。他只好无奈清了清嗓子,声音都开始变形了:“那你倒是说~说~啊——?” 金正男得逞了,终于可以炫耀下学习上的才能了:“花木兰,女扮男装、替父从军。《木兰诗》有云: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洗净剁成块、焯水炸金黄,放入沙锅中,加料大火煮,小火炖四刻,中火慢收汁,出锅分小块,淋油装成盘……”金正男越背越得意,全然忘我,不知所云了。 ---------- 郑小京实在忍不住了,怒火上面窜到了脑门,往下窜到了脚跟,一个就位的原子弹,一点就炸。 “金正男——!——!——!” 胖子背着背着,突然被惊醒了,我去,坏了,一不小心背错了,搞成自己编写的打油诗了…… ---------- 前些日子金正男每天中午都被郑小京逼着背《木兰辞》,按日划定任务,不倒背如流不能吃饭,更可恶的是郑小京居然每天都用王师傅的鸡腿来诱惑自己,今天葱油鸡腿、明日盐水鸡腿、后日酱卤鸡腿……金正男被折磨的生不如死。在身心与肠胃遭受百般摧残之际,金正男饿得头昏眼花,看什么都是好吃的,看谁都像风姿绰约的大鸡腿。 ---------- 昨日,终于背到了最后一段,“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不料恰恰就是这最后一句,搞得金胖子雌雄难辨、双眼迷离。这个勤奋背书的男子,饿得深沉,饿得激烈,背着背着,兔子就变成了梦寐以求的美味。 管他雄兔、雌兔,我才懒得辨你是雄是雌,肯定都很好吃……金正男边叨叨边流口水……要是烤着吃一定很棒……不行不行,还是做牙签兔子肉好……牙签肉太费事了,吃起来不够爽,还是切成大块,炸着吃,嗯嗯…… 一番意淫,如是如是,在幻想了一百九十二种花式兔兔料理后,金正男最终做出了艰难的决定,先炸后烤,慢慢收汁,还总结了下厨口诀:“小火炖四刻,中火慢收汁,出锅分小块,淋油装成盘……”就这段口诀,金胖子背得比《木兰诗》原文还熟。 ---------- 这花了前后小半个月辛苦背出来的课文,自己怎么能不在雄镇厅的三教九流面前炫耀一番呢,结果实在太得意,一不小心背串了片了……… “花萧,花萧,花萧,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救我………”金正男被郑小京一招狮子怒吼吓得哇哇呼救。 花萧听到了呼救,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怎么会有人在这么严肃正式的场合想到吃的呢?还这么自然而然,不带铺垫直入主题的。 ---------- 郑小京巴不得这个死胖子快点闭嘴,扭头瞅了一眼花萧:“花萧,既然金正男同学向你请教,那你就……” “老师,让我来帮助金正男吧。” 郑小京话还没说完,又一个女声抢话了。定睛一看——伍凉叶。 郑小京的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今儿个是怎么回事,什么意外都能跳出来治自己一治。今天出门忘了占卜上一卦了,是不是触犯了什么风水运势的大忌哟…… ---------- 花萧方欲起身,就被伍凉叶抢先站了起来,坐她后方的是一脸懵逼的郎久。 郎久抬头看看伍凉叶,咦,一脸的不服输的样子,这又是哪出跟哪出啊。 花萧看了看郎久,郎久也往左后方隔了五六个位子的花萧,两人相视无言,一头雾水。 第二十章 丁与火大翻车 伍凉叶娓娓道来,花木兰,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巾帼英雄,女扮男装、替父从军,战场上所向披靡,斩敌军首级无数,成功地保家卫国,维护世界和平。 “对!对!对!伍凉叶,说得太好了,你们这三瓶酒,随便一瓶都深藏不露啊。其实我刚才也想这么说来的,就是刚才脑壳搭牢了,短路了一下下……”金正男拍手叫好,对伍凉叶一番凶猛夸赞。 郑小京一双锋利的眼神,追踪导弹一般,盯着土豪金齐齐发射。土豪金瞬间收敛起来,被打击得萎靡不振,那双眼神扎到自己身上,每个角落都不放过,好像一边扎一边骂道,你还嫌祸闯得不够大吗?? ---------- 这堂公开课,讲著名的诗作《木兰辞》,全球教育峰会的示范课程,持续五十分钟,旁听者包括政商学领导、叶翠微校长、英国与日本的交流团…… 这是郑小京一生最最煎熬的五十分钟,比五十年时间还长,当最终喊出“下课”的一刻,雄镇大厅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而他差点崩溃瘫软在地上。汗滴从额头开始渗出,全身的汗毛都在疯狂吐水,体内的新陈代谢被顶格到了最大功率。衬衫已经完完全全湿透了,连领带都黏在了身上。 ---------- 嘉宾们开始陆续退场,伊藤公学的李尔洛林父子上来与郑小京握手。 李尔洛林:“Amazing job,well done!What a lesson~Inspirational!” 郑小京快虚脱了,已然心不在焉,神游天外了:“三克油三克油。” 一旁翻译的邬佳霖看到郑小京连头发都湿淋淋的,每一根都笔挺的戳在空中,俨然一头雨后的雄狮般,不无关心地问道:“郑老师,您……没事儿吧?” 郑小京:“三克油三克油……” 邬佳霖:“……” 郑小京:“哦……啊……不是!佳霖,今天多亏你了,你们先走吧,我歇一会儿。” 邬启明、叶翠微、长谷川一郎、上田铁矢、江南春、钮泽熙,每个交流团与旁听公开课的嘉宾都欣喜地走上讲席,与郑小京热情地握手拍肩,练练道贺。 ---------- 郑小京有点应付不暇,注意力难以集中了。在目送最后一个嘉宾离开雄镇厅的大门后,他一屁股坐到了讲席位上,把全身蜷缩起来,塞在椅子里面,团成一颗圆滚滚的肉球,一动不动,只有呼吸的起伏,慢慢悠悠,扩张与收缩,退化成了一块植物人般的低级生命体。 初一二班的同学们收拾着随身的书本与文具,准备离开雄镇楼,回到自己的教室去。 ---------- 丁与火走过初一二班同学们的方块,踏上了主席台,郑小京好像根本没感知到丁与火走进,还是眼神涣散地躺在椅子里,深深缩成一团。 “阿郑,你……没事吧?”丁与火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微笑起来。 万籁俱寂,郑小京一点反应也没有。 丁与火又尝试着说了一句:“今天,多亏有你,你表现得太棒啦!” 肉团有了一点点反应,朝丁与火的方向极微小地滚动了十五度角。 郑小京:“呵呵哒,我说与火,你们田径队还真是给我安排了一出好戏啊。”这虚弱的气声,还是掩盖不住恶狠狠的恨意。 丁与火见郑小京开口,总算松了口气:“没有没有,我们给你添麻烦了。今天初一二班真是表现得太出色了,不愧是你郑小京老师带领的班级啊,你说是吧?” ---------- 丁与火突然想起了什么,马上左捅又掏,找遍了身上每一个口袋,好不容易,最终在又屁股袋子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对了,上次你们班上体育课,金正男带手机被我没收了,交给你了。”丁与火摸了一下冲冠怒发,又调皮地说起了悄悄话:“这小子居然没上解锁密码,我这两天偷偷拿着玩,可好玩了,你也拿去好好玩玩。” “丁——与——火——!”肉团不知哪儿来的一股能量,从喉咙里喷薄爆出。 “诶,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你这人,脾气也太古怪啦……”嘴上这么说着,怒发冲冠的男人麻溜地一转身,流星式逃跑,背影都没留下,就窜出了雄镇厅大门。 ---------- “哈哈哈,哈哈哈——”不知道又是谁,见着丁与火狼狈逃窜的样子,被逗乐了,毫不顾忌地把笑声塞满了雄镇大厅。 郑小京惊怒交加,这是哪位活宝,这么不识趣,没见着自己正难受吗,还在这里狂放撒野。 笑声依旧在继续,“哈哈哈,郎久你看,这火哥,没收我的手机,被郑老师骂了吧,这真是恶有恶报啊,嘿嘿嘿……” 金正男饶有兴趣地找紧挨着的郎久聊天,恨不得到处宣扬,郑老师给自己出气了。 ---------- 郎久可一点也乐呵不起来,动作飞快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嘴里随便回应着“是…是是是……” 没想到金正男乐得停不下来了,要不说金正男还是那个金正男呢,总是得意忘形。 郎久收拾完东西后,立马蹭地跳走了,仿佛在躲避瘟神。土豪金必须好好嘲笑他一番:“郎久你这……今天又不是你被江南春怼了,怎么跟丢了魂似的哦,太逊了太逊了~”说完屁股一扭,转身整理的自己的文具,侧眼不经意瞄到了旁边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 ---------- 不想的预感袭来,金正男莫名哆嗦了一下,鼓起勇气抬头一瞅,我去……这下该要驾鹤西去了…… 郑小京的眼神没有任何愤怒,就这样不带感情地站在那里,犹如草原狮王盯着自己爪子里的猎物,周身纯粹的杀意…… 金正男喉结上下一滑动,咽了咽口水,瞬间脑补了自己的一百种死法,碳烤、葱油、干炸、凉拌、清蒸、水煮、爆炒,不对怎么死到临头想的还是吃的…… ---------- 金正男:“郑……郑老师……能别打脸吗?我我我……脸上最怕疼了……” 郑小京:“金正男,我是一个有师德的教育家,怎么可能打学生呢。”语气冰冷到像是把整个北极搬到了雄镇厅里,厚厚的雪与冰紧紧裹住了金正男,挤压得他骨架快碎了。 金正男:“啊!郑老师,你原谅我啦?啊啊啊,太好啦!郑老师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啦,我爱你爱你爱你三千遍!!郑老师,放学后我请喝汽水,吃好吃的!” 郑小京:“把《木兰诗》抄五百遍,明天早上交给我,如果没完成,次数翻倍。”行使了生杀予夺之权后,郑小京解开了西装的扣子,一个帅气的转身,一步一步,走出了雄镇厅。 ---------- 皮鞋踏过瓷砖的低沉碰撞,回荡在大厅之间,久未散去。 金正男不敢面对自己的判决,灵魂出窍般定在座位上,雄镇厅再次刮起萧瑟的风,扫过胖子的大脸盘子。 第二十一章 柔软的女孩,采星 李镅镅的心情格外的好,因为“重生”行动取得了重大的进展——钮泽熙留在了田径队了。 春晨细雨。杭川大道的梧桐新鲜翠绿,青青的铃铛果子沐浴着晚春的凝露。 不知道是多少次李镅镅坐在二八大杠的后座上,穿过柳林的怀抱,随钮泽熙一起,飞驰入锦成巷。 ---------- 滴滴滴—— 一辆白色的宝马X6追了上来,愉快地欢鸣,热情地打招呼。 李镅镅会心一笑,等待副驾驶的车窗徐徐降下,长发迎风飞出,邬佳霖的笑颜微展,投来温柔绝美的眼神。 邬佳霖:“你们两兄妹,今天格外早呀~” 钮泽熙扭过头:“你也是啊佳霖,早上好呀~” 李镅镅突然想起了什么:“佳霖姐佳霖姐,今天升旗仪式完了你是不是要上台演讲呀?” 邬佳霖:“是的呢,所以我今天早点来,要做些准备呢。” 李镅镅:“期待哟~” 宝马X6放着慢慢的脚步,耐心地与二八大杠齐头并行。 钮泽熙:“那要不然你先去吧,不用跟我们一块儿。” 邬佳霖:“好的,那拜拜啦,学校见。” 汽车再次鸣笛,好似道一声再见,加速往前奔去。 李镅镅突然觉得这辆白色汽车好有灵性,好像一只大狗狗,威猛却也体贴温顺。 ---------- 等钮泽熙与李镅镅到校门口时,一辆加长版的凯迪拉克停下,副驾驶车门打开跳下一个中年大伯,穿着精致的管家服,连忙打开客位的车门,弯腰鞠躬,侯在一旁。 一只小腿踏出,把裤腿撑得紧绷,好粗的腿。金正男从凯迪拉克钻出,接过管家递过来的书包。 李镅镅目送钮泽熙离返程离开锦成巷,一边叫住了金正男。 ---------- 李镅镅:“土豪金,等等我!” 金正男回过头来,显得很憔悴,脸色好难看:“李镅镅,早啊。” 李镅镅:“怎么垂头丧气的,这可不像你啊土豪金。” 金正男:“哎哎哎,别提了。太惨了,我昨天凌晨3点才睡的。” 李镅镅:“怎么回事呀?” 两人一块路过校园广场,青草怒耸,雨后春笋一般,汲取了隔夜雨露的能量,生机勃勃。 土豪金往西北方甩了下头:“还不是昨天在雄镇楼吗,闯祸了,说起来你们不是在场吗。” 李镅镅想起昨天上午公开课土豪金的“雄兔脚扑朔,焯水炸金黄……”,哈哈哈哈哈哈,女孩忍俊不禁。 金正男:“哇,你还笑我,说起来还是你们害得呢!” 李镅镅笑得停不下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金正男:“你们跟田径队长钮泽熙,昨天那一阵峰回路转,最终happy ending,还有花萧,那日语、那左右逢源,搞得我太热血太兴奋了,结果后面背《木兰诗》就shabi了……” 李镅镅:“……” ---------- 金正男:“昨天你们回教室了,我还被老班留在雄镇厅‘谈心’。结果就是罚抄《木兰诗》五百遍。我昨天肝了一整晚,现在还肝疼……”说着土豪金还拿起小肥手,使劲揉了揉左胸,应该受了严重的内伤…… 金正男提到了学习,李镅镅眼睛一亮:“土豪金,你不是喜欢郁采星吗?你知道吗,以后她考上了锦官塘中学,你却没考上,你哭了很久很久呢!” 金正男大吃一惊:“李镅镅,你乱说什么呢……我……我…”大圆脸盘已经红彤彤了,好像被抓包的坏小孩,心虚极了。 李镅镅知道自己说准了,拿中了土豪金的要害,加紧趁热打铁:“你想不想好好学习,以后也考上锦官塘中学呢?” 金正男缓缓一瞥,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李镅镅却被打懵了,咦,这是要还是不要啊?她掂了掂书包,快步跟上。 两只小鸟飞速掠过,落在了土豪金的书包上,灵动地四处翘首。 李镅镅呆了一秒,还真是奇异而有趣的画面呢。 “土豪金,你等等我,我还没说完呢。” ---------- 土豪金只管自顾往教学楼径直走去,李镅镅辨清了,两只小鸟是朱颈雀。 他们身后几十米处,何小凡不紧不慢地跟随,他没有加速赶上李镅镅与金正男的意思,反而特意保持了一段距离,不时观望更远处的锦花林,朱颈雀飞进飞出,告诉了他,锦花即将开放。 土豪金进入教学楼的时候,两只朱颈雀便很有智慧地飞离了,等李镅镅追入教学楼时,两只鸟儿也早也不见踪影。 ---------- 今天到得格外早,教室里还没几个人,金正男看了一圈,也就不到五个人正在上早读课。他从课桌里抽出笔袋子,拿出了一支可爱的粉色的签字笔,笔盖还造成一只萌萌的喜羊羊。 五分钟过后,一个女生进了教室,金正男紧张地看着她,看她将书包小心翼翼地放在座位上,拿出语文课本,认真读起来。 金正男拍了拍肚皮,像是给自己加油打气,郑重地走向那个女生。 金正男:“郁采星,谢谢你啊,这支笔还给你。” 郁采星转身看了一眼金正男,表情复杂,变得越来越复杂:“好,客气了……” 金正男一看郁采星有些怪异,心里咕噜噜地没底:“呃,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郁采星:“没啦,没啦,没有。”言毕郁采星马上转身又读起课本,正是金正男已经滚瓜烂熟的《木兰诗》。 ---------- 李镅镅观察了一番,来到郁采星身边:“哎呀,郁采星,那个《木兰诗》我有点没搞懂的,你能不能教教我呀?” 郁采星的眼睛,总是有点失神,但其实她的注意力是集中的,但这种眼神让郁采星显得非常无辜,是一种另类风格的可爱。 这份可爱无意间就把金正男俘获了。 ---------- 金正男看着李镅镅跟郁采星聊得火热,彼此敞开心扉,自然亲和,毫无拘束,心里好是羡慕。自己要是能像李镅镅一样随时随地没有顾忌地找郁采星聊天,那该是多幸福的事呀。 所谓关心则乱,无欲则刚。心里牵挂,什么都变得不自然,变得刻意,甚至多余。 郁采星的一颦一笑,李镅镅都尽在掌握。这个女孩太柔软了,柔软到连李镅镅第一眼看到都会激起超强烈的保护欲,何况是金正男呢? 第二十二章 小凡,我早就决定跟你在一起了 何小凡打开课本,目光却有些呆滞,嘴里和尚念经一般,一边读书一边也不知道自己在读什么。 李镅镅与郁采星一阵说说笑笑后,神神秘秘地找到何小凡:“小凡,跟我出来一下。” 何小凡竟然没反应。 李镅镅惊疑了一秒,又饶有兴致地观察起来,男生直勾勾地注视书本,眼睛没有动,嘴巴却在不断地往下读课文,相当诡异。 ---------- 女生心生狡黠,身子一歪,猫下腰,脑袋横了过来,落在了何小凡与课本之间。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还眯了眯,新奇地看着自己。何小凡猝然惊醒:“哇,镅镅!你干嘛,怎么突然钻进来,吓shi我鸟!” 哈哈哈哈哈…… 李镅镅合不拢嘴了。 “我说,小凡,你干什么呢?是不是丢了元神了?” “呃……昨晚……没睡好来的。” 男生疲倦的声音,好真实。李镅镅马上不笑了,眉头皱起,认真起来:“怎么了?” 何小凡:“就…没睡好。” 李镅镅:“唔…今天你早点睡。对了,小凡,你跟我出来一下。”她刻意压低了声音。 何小凡:“嗯……”声音又开始有点失神了。 ---------- 李镅镅又把何小凡带进了走廊尽头的音乐教室。 这是她的秘密基地。 穿越前,十年前,她与何小凡在这里相聚了无数次,欧阳之光也时常加入,这一方小小空间,藏了多少青春年华。 李镅镅感到了一阵久违的安全感,音乐教室的魔力被她唤醒了一般,钢琴、黑板、一桌一椅,都那么温柔,恰到好处。 ---------- 李镅镅不禁轻轻转身,跳起舞步,但是略显生疏,儿时学的几套舞蹈都忘了好些了。 何小凡耐心地守候着李镅镅,看她裙摆打开,发丝清扬。 数步动作,纵横捭阖,李镅镅双脚归一,兰花指上下弄姿,缓缓微笑收尾,转而开口:“小凡,我跳得好看吗?” ---------- 何小凡轻微点点头:“嗯,好美,我都看得入迷了。” 李镅镅:“呵呵,那与邬佳霖学姐比呢?” 何小凡脸上的肌肉冷不丁跳了一下,好像被看不见的拳头突然击中了,又立马强装镇定:“啊……嗯……你说什么呢?” 李镅镅显然没打算放过他,走到他面前,距离越来越近。她还没打算停下来,挺胸昂首,双目直直接住了男孩的眼神,又再坦率大方地投射回去。 何小凡看着李镅镅如此近距离地面对自己,极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要剧烈变化,心里却有点燥热——这调皮的镅镅,一大清早搞什么鬼马呢? ---------- 李镅镅又往前挪了一小步,压榨了两人之间仅剩的一点空间,感觉只要呼吸稍微用力,身体轻微移动就会使两人碰在一起。 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好可爱啊…… 何小凡有点接不住李镅镅的怪招了,刚想说话,女生却抢先开口了:“我是想问你,我跟邬佳霖学姐,谁漂亮呀?” 表情依旧很大方,眼神充满期待,水汪汪地看着男生。 何小凡:“这个……我……你干嘛问这个啊?” 李镅镅:“我就是想问问嘛,那你告诉我呀?” 何小凡:“我……我……不知道……” 李镅镅:“那我跟邬佳霖学姐同时掉水里,你救谁呢?” 何小凡:“……” 男生沉默得说不出任何话了。尽管他还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但是脸色真不由自己做主,红成了落地的紫薯,还在愈发鲜红。 ---------- 时光呆滞,良久。 李镅镅没有得到回答,再度开口:“那你会一直保护我吗?”语气没有那么轻佻了,是一次认真的询问。 何小凡重重呼出一口气,眼神快速凝聚起来,炯炯有神,下意识抬起双手环绕到女生背后,要去抱住她,但是突然又意识到这样不对劲,硬生生停在半空。 这样停了三秒,李镅镅却没有任何动作,还是一双水汪汪大眼直视少年。 何小凡别扭地佯装把手抬过双肩,去摸自己的后脑勺,然后语气略重地说:“会。一直会。” 李镅镅期待的眼神慢慢平静下来,水汪汪的光芒渐渐消散,她平静地退后一步,离开少年身边,慢慢走远,拉回正常的距离。 ---------- “我相信你。”她平静的语气,好像说着太阳明天会升起一样,“我知道欧阳根本不相信我来自未来,其实我也不清楚我是来自未来还是这里根本就是另外一个平行世界。我先入为主地按照以往的经验,开启了重生行动。但现在,我觉得现时的生活也很重要,毕竟谁知道什么是真相呢,能把握的也只有当下。” 何小凡:“嗯。把每分每秒过好,这样就好了。也许我们,即使真能预言未来,也不能改变任何东西。” ---------- 李镅镅来到落地窗前,就这样拉开窗帘,雨未停,锦花树林微微摇曳,向音乐教室里的男生与女生打招呼。 李镅镅:“小凡,今天我是想跟你再聊聊重生行动,你知道为什么没叫欧阳来吗?” 何小凡:“你觉得他不相信你的话。” 李镅镅:“这是原因之一,但不是主要原因。” 何小凡:“那你觉得我更可靠。” 李镅镅:“的确呀,你更可靠,但也不是直接原因。” 何小凡:“那我就不知道啦。” 李镅镅:“因为我想单独跟你说一件事。” 何小凡:“说吧,我在听。” ---------- 李镅镅打开了话匣:“小凡,在那未来的多年,我们始终陪伴彼此。欧阳离开的日子,都是你陪我度过的。你知道吗,后来我们毕业了,你说我穿旗袍很好看,我的衣柜里就挂满了旗袍。每次去澜湖见你的时候,我就会选一件最最中意的穿上。” 何小凡:“……这是以后我们的经历吗?听起来好美。” ---------- 李镅镅:“小凡,欧阳一直一直没有出现,只有你一直一直陪我流泪。后来,我内心已经决定,要跟你在一起了。” 何小凡内心一阵麻乱,女生说这些是……纯粹的讲述…还是借机表白呢?心里紧张得根本不敢说话:“……” 李镅镅:“可是你这只呆子,一直都没有察觉到,也有可能是故意佯装不知我的心意,完全没有任何表示。” 何小凡:“……” ---------- 李镅镅转过身来:“我想对你说的是,我确实很在意重生行动,这关系到欧阳和钮泽熙两个人的命运。但是无论如何,我希望你一如我经历的未来,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不想失去你。无论什么,都不如你重要,在我眼里,谁都比不上你。” 第二十三章 校领导突袭,冯唐易老,翠微缥缈 何小凡听到了这番话,并未似刚才那么不知所措,甚至一点紧张都没有。他感觉到有点突兀,就像那日在莫阿姨的工地上,李镅镅突然拥抱自己的时候,但那个难得糊涂的何小凡又被激活了,表情很释然淡定。 …… 何小凡无奈地苦笑:“镅镅,也许我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好,其实你并不了解我。” 李镅镅很是惊讶:“你在说什么呢?我在未来跟你相处了十几年,你说我不了解你?” 何小凡:“你都说了,这个世界可能只是个平行世界,只是时间线不同罢了。这个世界的何小凡,也许并不如那个世界的那么好。” 李镅镅无言以对。 …… 半晌,李镅镅绵绵忧伤,方才说道:“是啊。这个世界与我的印象,有很多不一样。我以前并不知道,你对邬佳霖……那么……在意。” 何小凡:“我并没说过我对邬佳霖很……” 李镅镅:“我看出来了。”她果断抢过话语权。 何小凡:“……也罢……你还是看出来了。” 李镅镅:“那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吗?” 何小凡沉默片刻,稍一思索,说出了温柔绵软的话语:“在我心中,目前你依旧是第一位的。其他人再美,再温柔,再传奇,再女神,她也并未在乎过我。我可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了,你与其他人一同落水,我会毫不犹豫地去救你,不惜一切代价。”温柔转向,坚毅而笃定。 …… 李镅镅忽然就流出泪来,但却不像上次在莫阿姨工地一样,情绪崩溃,感情喷薄,一把就抱住何小凡。相反,她的脸上堆满了笑意,也显得稳重而克制:“小凡……呜呜呜…我以后慢慢跟你说未来发生的事情,我们之间的故事。” 何小凡走上前来,递给她一张淡咖色的纸巾,散发出迷人的古龙香:“嗯,不着急。我也希望我真能有你心里的何小凡那么好,虽然我很痛苦,但我会努力的。” 李镅镅:“好啦。那我跟你说重生行动啦。” 何小凡:“嗯,先擦擦眼睛,慢慢说。” …… 何小凡温柔地牵过女生的手,带她走上音乐教室的木质台阶,坐在了最高一层,又把手轻轻放开,礼貌地保持了半个身位的距离,陪在她身边。 李镅镅:“钮泽熙与欧阳之光,都回到田径队正常训练了。但想要长久,还是要解决问题的根本,钮泽熙的家庭。” 何小凡:“我们无法治好钮叔叔与钮泽兰的病呢。” 李镅镅:“但我们可以帮助改善他的经济状况。” 何小凡:“以我们目前的能力,能做到吗?” 李镅镅:“我想尝试一下,”她顿了顿,“土豪金。” 何小凡:“嗯?土豪金?他确实身处一个很富裕的家庭,但是他与钮泽熙应该没什么交集,很难帮忙吧。倒不如去找邬佳霖,邬氏集团比土豪金更富有。” 李镅镅:“并不是让土豪金直接帮忙,我想我们可以帮助土豪金实现他的梦想。” 何小凡:“土豪金的梦想?我不知道诶。” 李镅镅:“他喜欢郁采星,但一直憋在肚子里。如果我们能帮助他提高成绩,他就能与郁采星一起考入锦官塘中学。” 何小凡:“……我想想,那也不能说我们帮助了同学,要让他付钱吧?” 李镅镅:“不,我们并不收钱。但我会做手办与可爱的小熊饼干,可以友情价卖给土豪金,我可太了解郁采星的偏好了,他可以当礼物送给郁采星,也很有意义吧!” 何小凡:“嗯……听起来是一个可行的办法,虽然不是尽善尽美。” 李镅镅:“我们能做的确实不多,但也要尽力而为,至少可以改善钮泽熙的境况。权宜之计,暂且为之,以后再看是否有其他办法。” 何小凡:“嗯,你说得对。” …… “镅镅!镅镅!你在吗?”一个熟悉的声音,闯入了音乐教室,“嗨,我就知道你又来这了,还带着小凡呢!”欧阳之光全身流着汗,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李镅镅:“怎么了欧阳?这么着急找我呢?” 欧阳之光:“那个什么,我刚晨训完,一到教室就被郑老师点名了,要我赶快找到你俩。说一会儿校领导要来班里,人都还没到齐。” 何小凡:“知道了,那我们这就一块回教室去吧。” …… 走出音乐教室,刚出走廊拐角处,远远就看见另一头楼梯口窜出了一行人。校长叶翠微带头,后面一个高大的身形,看上去有一米九,必然是副校长冯唐易没错了。 我靠,老冯出山了,事情反常必有妖。何小凡警觉地灵机一动,赶忙催促李镅镅跟欧阳之光,三人一溜烟钻进了教室,马上找到各自座位。 郑小京看见他们进来,并没说话,扫了一圈全体同学,确定人齐了,走到教室门口,恭恭敬敬地站立。 …… 未几,叶校长领着冯校长出现在了门口。气氛霎时紧张严肃,郑小京更是一动不动,哪怕瞄一眼都不敢,生怕出一点差池。 叶校长咧着嘴,霸占了郑小京的讲台,冯唐易不动声色地站在他身后,化身一个御前侍卫。 别看叶校表情不凶,但大家都不敢放松,叶校是有名的笑面佛,笑里藏刀。 …… 叶翠微:“大家早上好,昨天在雄镇厅,盛大的国际场合,郑老师带领大家一起向中外嘉宾展示了我们的传统文学名作《木兰诗》。大家昨天的表现,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们决定启动一系列重大的教学改革,初一二班是第一个试点班级。我期待大家的表现。” “老冯、小郑,下面交给你们了。”扔下最后一句话,叶翠微淡淡回头离开了教室。 …… 同学们一脸懵,这是好事坏事? 郑老师站在原地,等冯校长发话,然而冯唐易不动如山,也不说话,一副大大的墨镜架在鼻梁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 许久,冯校长才慢慢踱步,走到讲台前,单手扶了扶墨镜,两片黑色玻璃深邃幽远。 冯唐易并没有提什么教学改革:“同学们,下个星期就春游了,大家想去哪里?” 第二十四章 新的数学老师 推荐票每天不投就会清零,请大家支持本书多多投票。n(*≧▽≦*)n 就算你今天不读本书,也请把票投上,不然浪费了呀。 我一定会坚持日更,对的起投票,您的票不会白投哒:)。 谢谢谢谢,拜托。ヾ(o◕∀◕)ノヾ ------ 同学们一脸懵,嗯?春游? 金正男瞬间来了精神,老师老师,我来说~胳膊伸得好长,快直接怼到讲台了。 “那位同学,你来说。”冯唐易遂了他的愿。 土豪金站起来:“冯校长,我们去未来世界吧,我想玩过山车啦,嘿嘿。” …… 冯唐易:“金正男同学是吧?” 土豪金:“是是是,冯校长你认得我啊!” 冯唐易:“呵呵。我记得未来世界好像还有很好吃的烧烤啊。” 土豪金:“诶?冯校长你也知道啊,看来是同道中人啊哈哈。那里的烤牛排超棒的,还有烤面筋,烤兔子肉……哇塞,想想就要流口水!” …… 冯唐易的大黑墨镜遮住了后面犀利的眼神,他坐了下来,双手拍在讲台上,慢条斯理地说:“金正男,上次月考初一年级排名216,120分制平均分80。数学 91,物理92。语文61,不及格。作文嘛,只有15分。” 土豪金:“啊?这……冯校长,干嘛说这个呀。怪不好意思的,我的成绩一向不怎么好来的,您都知道了……” …… 冯唐易:“李镅镅,你上次月考作文拿了年级高分啊。你跟金正男说说你的心得呗?” 李镅镅懵了一下:“呃……冯校长,其实我也就一不小心写出来的…也没什么心得来的……” …… 冯唐易哈哈假笑:“呵呵,好一个不小心。那你们班语文课代表,上次月考全年级语文分数最高的人,郁采星。你说说学习语文有什么诀窍,也教教金正男同学吧?” 郁采星无辜的眼神看了看冯唐易,又看了看郑小京,好似在求助。但郑小京什么反应都没有。郁采星双手搓在一起,有点紧张,站了起来:“我就是……我就是郑老师说什么我做什么,也没有特别的诀窍……” …… 冯唐易再次呵呵伪笑:“呵呵,你的意思是郑老师教学有方啊。”说着回头瞥了瞥郑小京,郑小京也看不出两篇黑镜后面的眼睛是什么样,只好尴尬地笑笑。 冯唐易的表演还不尽兴:“郭铖君,你来说说?” 最后一排一个高个子男生抬起头来,一幅睡眼惺忪的表情,好像不知道自己被点名了。郑小京马上喊了一声:“郭铖君,冯校长问你话呢,还不赶快站起来?” 郭铖君懒懒散散地站起来,抹了一把眼睛:“嗯?要我说什么?” 冯唐易:“关于学习,你想说什么?” 郭铖君:“就…学习的时候总是困困的……其他也没什么……” 冯唐易:“那你上次月考,考语文的时候是不是困得睡着了?一张双面的试卷,你给我只写了一面?” 郭铖君又摸摸脑袋:“有点忘了,好像是有一场考试睡着了,是语文吗?不记得了……” …… 冯唐易突然凶猛地捶了一下桌子,剧烈地炸响,然后蹭地站起来,一幅墨镜冰冷冷地盯着郭铖君。 郭铖君好像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双手一垂,低头盯着课桌。 …… 冯唐易冷冷地站在讲台后面,一言不发。就这样僵持了三分钟,他才慢慢地坐下。 冯唐易:“郑小京,你们班里的语文水平分化那么大,你这个教语文的班主任,功劳不小啊?” 郑小京迅速弯起腰,一脸紧张:“您批评的是,我需要改进……”一紧张就流汗的毛病又犯了,珍珠大的汗从鬓角冒出,滚滚而下。 …… 冯唐易起身,一步一个脚印,来到土豪金身边:“金正男,我们刚说到哪了?春游你想去未来世界对吧?” 土豪金一个激灵,被吓得有点失魂,不自觉站了起来:“啊?这个……其实……哪里都无所谓的,我都行,我都行的……” 冯唐易:“都行?那咱们就在校园里逛逛吧,你看可以吗?” 土豪金:“嗯?那可别呀,咱们校园有什么可逛的啊?”转念一想,这冯唐易哪里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呃……冯校长,你来定,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 冯唐易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四方折叠的纸,拍在了土豪金桌上:“你,念念!” 土豪金紧张地拿起纸张,匆匆展开:“通知函,大成中学:我校诸多专家昨日赴贵校参加全球教育峰会,贵校初一二班学生在国际场合公然篡改我国传统明主《木兰诗》,改编内容粗俗下流,引起恶劣影响,我校已经正式向杭川市教育局投诉。此外,自今年起,我校不再接受贵校升学资格保送、升学自主招生,并将暂停双方的中考推介活动……” 冯唐易突然打断:“直接念落款!” 土豪金吓得全身的肉都在颤抖:“杭川…杭川市锦官塘中学。” 全班寂静无声。 …… 土豪金的心已经窜到嗓子眼,拿着《通知函》的手,不断哆嗦。 冯唐易一把抽回了那张纸,土豪金只好空着手,全身颤栗。 冯唐易:“好了,回到我一开始的问题,大家想去哪里春游呀?” …… 没有人说话,冯唐易开始点名了:“何小凡,你想去哪里?” 何小凡淡淡地站起来:“冯校长,我都行。” 冯唐易:“哪能都行?来,告诉我,选个地方。” 何小凡稍加思索:“要不,去澜湖吧。” 冯唐易:“澜湖?嗯,很有趣的建议。想去澜湖怎么玩?” 何小凡:“我也没想好,我脑子里现在能想到的是,我们去澜湖周围十一个亭子挨个逛逛,然后坐船去湖上的泊心亭。如果时间允许,再去南宫山走走,到静慈寺烧烧香,看看书。” …… 冯唐易压了压眼镜,黑色镜片滑落到鼻尖,露出了一双犀利的眼神:“嗯……何小凡,上次月考年级第10,数学、物理满分,全年级唯一,但是平时课堂测验与作业经常拿分50以下。你也真是个神奇的人啊?” 何小凡转过头来,认真地与冯唐易对视:“冯校长,我可能表现不太稳定吧,但每次我都是认真的完成所有课业的。” 冯唐易:“好一个每次都认真。上次月考中的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全年级只有十个人解出,你是其中之一,而且用了最新奇的方法,看来你是个数学天才?” 何小凡马上摇头:“并不是,冯校长,我在数学上的天赋其实很一般。您可以去问问我们班数学老师,他知道。至于解出最后一道大题,也许只是运气好吧。” 冯唐易:“问你们数学老师?今后我就是你们班数学老师。” 何小凡神色惊异地盯着冯唐易,他又把墨镜往上一推,盖住了眼神。 …… 郑小京也是吓了一跳,这项安排根本没提前通知他。冯唐易可是快多年没有亲自在一线教书了,在领导岗位,不用为具体的业绩负责,这多清闲啊,怎么会要来教自己班呢? 第二十五章 师生对决,谁人一呼百应? 感谢昨日推荐票: 无所谓的啊我浪G回头 ------ 冯唐易笑笑,但只能看到嘴角抬起,没有眼神:“何小凡。物理也是满分,那你对物理有天赋咯?” 何小凡收起神色,回归平淡:“冯校长,并不是。我对物理也没什么天赋。” 冯唐易:“那你怎么考了120,全校唯一满分?” 何小凡:“据我所知,有挺多同学考了115以上。” 冯唐易:“是,光是118就有20位。但只有你一人是满分120分。” 何小凡:“可能是巧合吧。他们再稍微多一两分也就120了。” 冯唐易:“我希望你确实是发挥了自己的真实水平。下次考试,我会站在你身边盯着你,全程监考。” …… 何小凡终于明白冯唐易的意思了,不过他并没有生气,苦笑一声:“好的,冯校长。谢谢您关心。另外,关于春游,我们能去澜湖吗?” 冯唐易本想离开何小凡座位,这么一问,又立马转身面向他:“刚才金正男念的《通知函》,你没听到?” 何小凡:“听到了。” 冯唐易:“你知道我们有多少同学要考锦官塘中学吗?你知道这届初三有多少人受到了影响吗?”声音越走越高,快要掀翻教室了。 何小凡岿然不动:“嗯,这确实是我们班的责任。” 冯唐易:“所以你觉得你们春游去哪里好呢?” 何小凡:“澜湖。” …… 冯唐易火冒三丈,这个何小凡,不懂装懂还是成心跟自己抬杠呢?怒极反笑,冯唐易说话声音都变形了:“何小凡,我年轻时在锦官塘中学教授数学廿载,培养出无数英才,别说清华北大,就是哈佛耶鲁也不在话下。后来个人原因,离开讲台数年,又回到大成中学,一干就是十年。几代师生的拼搏,大成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今天隔壁锦官塘中学一纸公文,你知道我们学校的地位要退回几年前的水平吗?” 何小凡没有立刻回应,缓缓抬头:“冯校长,地位,有那么重要吗?” 巨响,一记重拳猛烈砸在何小凡的课桌上,冯唐易抡起左手,夺下墨镜,怒目直视着何小凡。 …… “小凡,别说话了!”郑小京连忙救场,怕何小凡创下大祸,雷厉风行、严肃苛刻的冯校长可不是那么好惹的,“我们班需要抓紧时间改变自身,不管是品德还是学习,亟待提高。这次的春游,我们班就不参加了。” 何小凡:“可是……” 郑小京:“没有可是,坐下!” …… 何小凡悻悻入座。 冯唐易收起了锤在桌子上的拳头,一边盯着何小凡,一边却是对身后的郑小京说道:“郑老师,初一二班今天这个局面,你这个班主任,可是难辞其咎啊。” 郑小京一愣,瞳孔瞬间放大,完了,这冯校长是要找自己追责了:“是是是……您说得对,我有责任。” 冯唐易:“所以,明日你引咎辞职,离开大成。” 冯唐易丝毫没有给郑小京面子,也许是被何小凡惹恼了,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出了这句话,仍旧死死盯着何小凡。 …… 何小凡弹射而起,右手狠狠攥紧了拳头。 冯唐易冰冷哼一声,故意侧身让开视野。 郑小京惊恐的姿态闯入眼帘,好像失魂落魄的旅人,失去了终点的方向。 一瞬间,愤怒的眼泪夺眶而出,模糊了焦点,何小凡没有哭出声来,郑老师的表情融化在了湿润的眼帘中。 …… “冯校长,不要啊。郑老师对我们真的很好的!”好无辜的声音,郁采星站起来声援郑小京,“我们班语文成绩差距大,我这个课代表也有责任,不能全怪郑老师的!” 土豪金深深埋下了头颅,脸上血管疾速张开,把皮肤撑得愈发僵硬。 “成绩不好,是我自己太笨了,是我自己太不努力了,不怪郑老师。冯校长,请你不要责备郑老师。”土豪金也站起来了,语气里尽是恳恳的哀求。 …… 呜咽声。 转而抽泣。 郁采星难掩潮水般的悲伤,捂住了口鼻。 …… “如果郑老师离开了,我明天开始罢课。” 好冷静的声音。 欧阳之光转头望向说话的人,又想起昨日她面对自己的面容,绝美,精致,芙蓉出水般,又似精灵降世。 …… 冯唐易愕然地看着花萧:“郑小京,你教的好学生啊,学会威胁老师了。这是谁?!” 郑小京刚想答话,女生就自报家门了:“花萧。” 冯唐易:“对,你是花萧。我可是在雄镇厅旁听席全程欣赏了你的表演呢!” 花萧:“冯校长,欢迎您教我们班数学,我很期待。但是郑老师,不能走。”花萧的气质,不是在商量,更像是单方面通知。 …… “花萧,上次月考年级第102,排名前25%。各科成绩很平均,没有明显短板,整体排名还在稳步提升。”冯唐易思忆飞转,不紧不慢说着花萧的学习成绩,好像根本没被女生惹怒,完全不在意她的冒犯,“那你就罢课吧,大成中学不缺你一个学生。” 花萧:“郎久,伍凉叶。”女生轻轻呼唤。 二人闻言立马站了起来,彼此甚至都不用眼神交流。 冯唐易:“什么意思?你们都要罢课?” …… 花萧:“李镅镅,何小凡、欧阳之光。”女生继续冷静地呼唤着名字。 李镅镅听到花萧叫自己,心里一紧,朝她看去。没等反应过来,蹭蹭两声,何小凡与欧阳之光已经站起来了。 课堂上五个人矗立,与一米九的冯唐易隐隐对峙着,坚毅得像赴死的武士,面对巨大的恶魔boss。 …… 李镅镅目睹两个何小凡与欧阳之光,方才明白,经过花萧在雄镇厅对钮泽熙的一系列帮助,两个男生已经对花萧种下了不浅的信任,以至于现在她能振臂一呼,呼则百应。 意外之余,李镅镅越想越震惊。花萧,这真的是个初一女生吗,她身上的心志、才华、决断,简直强过了百分之九十的成年人。 正在踌躇间,眼神随机一晃,抓住了郑小京落寞的身影。郑老师低着头,极力弓起了后背,俨然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第二十六章 初一二班的天劫! 昨日无推荐票 ------ 郑老师,把自己领进文学之门的人。后来成为作家,郑老师是重要的领路人。李镅镅把自己长年积累的小说稿给郑老师看时,郑老师赞赏有加,甚至通过私人关系,将稿件转给了出版社。 虽然编辑回复道,作品比较稚嫩,最后出版社没有看重,但是长大后写成的第一部作品,就是以萌芽于初中的手稿为原故事的。 一念及此,李镅镅再不犹豫,果断站了起来。 …… 冯唐易有点震惊了,课堂上已经有六个学生明确表态反对,还有求情的郁采星与金正男。 正在此时,没想到花萧又开口了:“金正男。” 土豪金没有犹豫,昨天是他篡改了木兰诗,导致了锦官塘中学对大成中学下了封杀令,今天又是他语文成绩不好,连累了郑老师。无论如何,自己是现在这个局面的第一责任人。虽然平日里,他是傻憨憨的金胖子,但自己的错误,要自己承担,不能蒙混过关。 金正男:“冯校长,请您再给郑老师一个机会。一切都是我的错,请您惩罚我吧。” …… 冯唐易哈哈大笑,不知是愤怒还是苦涩:“好一个初一二班啊。我从教几十年,头一次遇到这种班级。”一番自嘲后,话锋一转,“班长纳兰昕是哪位?还有副班长格桑泽仁、莫语冰,纪律委员曲灵音、学习委员白露依,统统出来。” 刷刷刷刷—— 五个人站了起来,神色迥异地观望着冯唐易,各有姿态。这冯校长显然是有备而来,每个人都生怕自己的一些小九九被掀得底朝天。 …… “今天你们班以班主任郑小京为首,师生一共八人反对我校的教学改革。你们班委看看,怎么处理?” 五个班委面面相觑,还没想好怎么说话呢,冯唐易又大喝起来。 冯唐易:“语文课代表郁采星、数学课代表辛海诚、英语课代表冼红杉、物理课代表武苏日娜、化学课代表宛来风、生物课代表哈尼孜,你们也来表个态!” 好家伙,这一下又是五个人站了起来。 初一二班近一半的人被冯唐易揪出来了。 …… 这在大成建校以来的历史上,都是难得一见的场面。 副校长对阵半个班的同学,剑拔弩张。 初一二班,确实神奇之地。 …… 哭泣声,染湿衣襟,泪滴成河。 是郁采星。 此情此景,令金正男心都碎成了渣渣。 土豪金喃喃:“我是害群之马,冯校长,我这就离开初一二班。我去叫家长来给我退学。锦官塘中学那边,我叫我爸想办法,不会让大成受到伤害的,不会的,不会的……” 金正男一边语无伦次,一边凌乱地收拾书包,笔盒砸在了地上,各式文具碎了一地。 胖子立马俯身捡拾,把东西胡乱一通塞进了书包里,然后抹了一把眼泪,起身站立,准备离开。 突然,一只手按住了自己的肩膀。 是——何小凡? …… 何小凡按着土豪金,抬头看向冯唐易,高大得像一堵墙。 何小凡:“冯校长,请您说说想怎么对我们班进行改革。” 冯唐易来了兴致,慢悠悠回到讲台,拍拍屁股坐下。 冯唐易:“呵呵。班委与课代表都听好了,以后按照我说的执行。你们班的成绩分化太大,有一半同学排在二百名名开外,这些同学分散到其他七个班,我已经做好安排了,各班老师重点关照,狠抓学习,明天执行。剩下一半学生,可以自由选择班级,这个下学期再说。本学期剩余期限,我来当班主任,确保平稳过渡。” 何小凡听完不禁冷哼一声,刚要说话,却被人抢先了。 …… “这不是明摆着拆散我们初一二班吗?”花萧发言,依旧清冷,“郑老师怎么办?” 冯唐易侧脸一歪,正眼也不看花萧:“呵呵。郑小京不适合教学岗位,我另有安排。你们班金正男本来是要开除的,现在他自愿退学,也可以这么办。” 花萧:“你——”她拉长了声音,“为何要对我们班赶尽杀绝。”声音冷到教室里长出了冰山,寒气森森逼人。 冯唐易猛一回头:“我赶紧杀绝?你们在雄镇厅的那出闹剧,难道不是赶紧杀绝吗?教育局要是把锦官塘中学的投诉当回事,追查起来,叶校长乌纱帽要不要了?锦官塘中学,多少大成学子的梦之学府,你让他们如何面对前途?” 花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竟是一时无言。 …… 谁能想到,一场公开课,居然牵扯出这么多枝节,其中利害之甚至,还关系到许多人的命途……这初一二班,还真是天降此劫,避无可避。 谁能担当此刻的初一二班呢? 李镅镅想要站出来,可是又能做些什么呢,自己的力量多渺小啊,在命运的安排下,根本算不上一粒尘埃。 …… “冯校长,雄镇厅的事情,都是意外啊。要不是江南春临场挑衅,我们根本不可能出事的。土豪金,你说是不是?”欧阳之光实在忍不住了,虽然自己没有被冯唐易点名,但是不管怎样都得趟这滩浑水了。 金正男:“谢谢你欧阳,话虽如此,犯错的终究是我。” “不,是老师教育方法不对,不该每天让你饿肚子背书,这是揠苗助长。也不该为了一堂公开课让你在没有理解的情况下死记硬背这么长的古文,这是形式主义。我有主要责任。”郑小京的声音好疲倦,好像看破了红尘,却又埋怨自己无能。 …… “郑老师,土豪金。你们都别说了。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我们赶紧想想办法吧。”李镅镅焦急得也快哭出来了。 冯唐易:“办法?人家锦官塘中学一纸投诉装捅到市教育局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不见得!” 冯唐易猝不及防,这个节骨眼,谁敢真信口开河? “我看不见得,办法总比困难多。”那人又补上一句。 冯唐易从震惊中挣脱出来,转而变得困惑不已,忙不迭四下找那说话的人,这到底是谁? 第二十七章 进击!二班由我来守护! 昨天又是没有推荐票的一天。 ------ 这说话的人是…… 何小凡??? 李镅镅、欧阳之光、郎久、伍凉叶、花萧、郁采星以及所有在场的人都把目光落在了这个男生身上,讶异又期待。 …… 冯唐易:“你一个初一学生,能有什么办法?” 何小凡:“这个办法既可以让大成没有公开课失败的责任,也可以与锦官塘中学干戈化玉帛。” 冯唐易:“你说说。” 何小凡:“说之前,我想请您给我们班一个机会。” 冯唐易:“你要什么机会?” 何小凡:“我承认我们班在此次事件中犯错了,您通过这次事件考察了我们班的学习情况,发现一些深层次问题,但是我们可以改变,您无非是想根治变我们班学习成绩两极分化的顽疾,完全不用解散我们班。我保证,给我一个学期,还你一个强大的初一二班。” …… 冯唐易陷入沉默,半晌不说话。 就这么僵了三分钟。 冯唐易可是几十年的老教师,近十年的校领导,如今跟一个初一学生同桌谈判,自己想想都匪夷所思。 “那我听听你对这次雄镇厅事件的解决方法吧。”冯唐易下意识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体再次戳向天花板,居高临下地俯视何小凡。 …… 何小凡撑了一下眼镜,解开了白衬衫的第一口扣子,露出几分浪子不羁之美,却又沉着冷静,理论起来:“我们在雄镇厅的公开课,到底是失败还是成功,不能任凭锦官塘中学一言之词断定。我建议叶校长亲自去教育局,详言当日种种。” 冯唐易彻底被勾起了兴趣:“有意思,怎么个说法?” 何小凡:“当日来旁听的不只锦官塘中学的专家团。最重要的是伊藤公学、奈良中学以及邬氏地产。” 冯唐易:“说下去。” 何小凡:“所谓全球教育峰会,重在国际交流。伊藤公学、奈良中学以及他们的牵线人邬氏地产都对雄镇厅的《木兰诗》这堂课,赞赏有加。伊藤公学的李尔洛林同学,更是觉得金正男的改编很有创意,让他印象深刻。雌雄双兔的桥段让他深深记住了花木兰女扮男装的典故,恐怕这辈子都难以忘记了。这不是更有力地传播了中国文化吗?” 冯唐易沉默不语,但是心里早已被点拨了,隐隐约约感到了何小凡将要说什么:“那你怎么知道李尔洛林是这个意思?” 何小凡:“冯校长您当天也在场,应该记得李尔洛林留了他的Facebook,想要与我们做最真实的沟通。我昨晚登陆了社交网站并与他取得了联系,他认为那堂课十分真实,原汁原味地再现了中国每日都在进行的教学。不仅是他,他们父子都这么认为,我们的公开课取得了很好的国际交流效果。” “不错。”一个女生在高声附和,何小凡回头一看,正是花萧,“奈良中学的长谷川一郎校长与上田铁矢同学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他们在日本听说过中国的花木兰,但却没读过《木兰诗》。听过了雄镇厅的公开课后,都说回去要推荐日本人读《木兰诗》。” 何小凡默契地朝花萧点头致意,无言感谢她的神助攻,又转身对冯唐易说道:“至于邬氏地产那边对雄镇厅公开课的态度,我想冯校长您可以去咨询初二三班的邬佳霖学姐。” 冯唐易呵呵笑了两声,是发自内心的愉快笑容:“很有意思,很有意思,何小凡,那怎么证明你跟花萧的观点呢?” 何小凡:“我去征求李尔洛林的意见,取得同意后,可以把我们在Facebook上的聊天记录交给您,证明我所言非虚。” “我可以让长谷川校长与上田铁矢写联名信,他们还没离开杭川,信直接交给叶校长。”何小凡话音刚落,花萧立刻无缝衔接。 …… 李镅镅、欧阳之光、郎久、伍凉叶、金正男、郁采星、班长纳兰昕、副班长格桑泽仁、莫语冰、纪律委员曲灵音、学习委员白露依,各科课代表,还有全班同学,都已经目瞪口呆。 何小凡、花萧,这两人一来一回,配合天衣无缝,跟铁面校长冯唐易过招,丝毫不落下风,聊着聊着,反倒是柳暗花明、拨云见日,这哪里是两个初一学生能做到的事啊…… 郑小京当然也少不了震惊,但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感动,这两个同学,平日里都不是高调之人,生死存亡之际,却是甘冒极大的风险为自己为班级挺身而出,能教出这样的学生,自己也算是不枉当一回老师了。 …… 多年以后,大作家李镅镅写出了他们的故事,有关旧日时光,杭川的奇妙冒险旅程,堪称一部波澜壮阔的青春史诗,究其源起,滥觞于这一场何小凡与冯唐易的对决。 当然——这是后话了。 …… “不仅如此,我还可以让锦官塘中学取消对大成中学的单方面制裁,让两家重归于好。”何小凡不紧不慢说道。 冯唐易收起了居高临下的姿态,走到了何小凡面前:“你继续说。” 何小凡:“您还没答应我要的机会呢。” “呵呵,看来你是个谈判专家啊何小凡。”冯唐易背过手,俯身与何小凡对视,一米八的肩,一米九的头,往男生身上压迫,“小小年纪,真不简单,数学跟物理满分,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何小凡:“冯校长,我只是想为初一二班出一份力。就像您维护叶校长一样,这是我斩不断的羁绊。” 冯唐易大跌眼镜:“我跟老叶之间,你又知道?” 何小凡:“我并不清楚,只是您刚才提到叶校长的心情,与我为初一二班说话的心情是一样的。您还没回答我的机会。” 冯唐易:“呵呵……好,说说你想要的机会。” 第二十八章 我要与李镅镅同桌 感谢昨日推荐票:20200403174501284。感谢你的陪伴。 ------ 这个机会,也不知道是何小凡临场发挥还是蓄谋已久,但全班就听着他有条不紊地讲出了这番计划。 何小凡:“我们班的学习成绩虽然分化大,但无须拆散。班委、课代表、绩优生加起来有十五人左右,我们组成五个学习小组,分管班里的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学习。为了集中资源,生物课暂不考虑,我们班的生物成绩与其他几个班没有差距。” 冯唐易:“老师都教不好的学生,你们学习小组能有什么办法?” 何小凡:“老师精力有限,而我们学生无时无刻不随身相伴,可以随时互相帮助。” 冯唐易:“这么简单?” 何小凡:“不。要按我拟定的名单,那样组成的团队才能有效工作。” 冯唐易:“为什么?” 何小凡:“我比您更了解我们班的同学,我知道怎样分工才能最优化人力资源。” 冯唐易:“……” 何小凡:“现在的座位也要换。取消现在的一人一桌、独立成座。将桌子两两拼在一起,全班三十六人,凑成十八对同桌,分三横六纵。” 冯唐易:“这又有什么用?” 何小凡:“同桌间按照学习成绩互补组合,互相帮助。” 冯唐易:“听起来有些道理。” 何小凡:“这份同桌的名单,可以由郑老师与班委确定,但我要与李镅镅一桌,并保留每月一次调换两位不特定同学的座位的权利。” 冯唐易:“呵呵,所以这又是什么理由?” 何小凡:“暂时保密。” …… 李镅镅听闻何小凡之言,少女心顿时融化了,这个翻手云雨的男生,在指点江山之时,居然还没忘记自己。 欧阳之光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小凡将镅镅安排在同桌,那我呢,就把我忘了?醋坛子悄然打碎,翻出了一地的酸楚。 …… 冯唐易冷哼一声,这个何小凡还有自己的小算盘:“这个机会,我要是不答应呢?” 何小凡:“您别无选择。” 冯唐易:“好一个别无选择,我的选择权由你说了算?” 何小凡:“如果您执意拆散我们班,赶走郑老师,我们一定不会坐以待毙。” 冯唐易:“你们一群小孩,还能怎样?找家长出头?” 何小凡:“根本用不着,我们只做小孩就能做到的事。想必您平时也不少上网吧。微博,已经存在了三年了,现在是国内最大的舆论平台。” 冯唐易:“就凭你们几个?” 何小凡:“我们发动同学朋友,发几条微博再转发,恐怕并不难。大成中学开除老师,赶走学生,只为保校领导乌纱帽,这个话题,我想很多博主都有兴趣的,特别是每天忙着找劲爆猛料的千万粉丝大博主。” …… 冯唐易:“好手段!看来我真是不该把你当成普通的初一学生啊?” 何小凡:“冯校长,您言重了,我只是为了我们班,也为了大成。同时也为了叶校长和您。请您不要感情用事,解散我们班于事无补,倒不如务实一些,赶快把这些办法落到实处。” 冯唐易:“好一个感情用事,好一个务实当下。那你与锦官塘中学和解的办法呢?” 何小凡:“昨日金正男同学背诵《木兰诗》,并不是故意为之,而是一时失误。这件事可大可小,锦官塘中学非要上纲上线,我们大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冯唐易:“哦?怎么还施彼身?” 何小凡:“锦官塘中学学生江南春滥用日本访问团翻译一职之便利,肆意扰乱国际交流峰会重要日程,您觉得这妥当吗?” …… 冯唐易豁然开朗,好犀利的何小凡,一阵见血。 冯唐易:“你想要威胁锦官塘中学?” 何小凡:“是。” 冯唐易:“万一反而加剧恶化双方的紧张关系怎么办?” 何小凡:“冯校长,揪住一件小事,主动对大成发封杀令,还诉诸上级部门,您觉得锦官塘中学那一方,是那么容易和好的吗?” 冯唐易:“此话怎讲?” 何小凡:“面对这样的人,只能互相制衡,以战促和。” …… 长久的沉默,冯唐易、郑小京、全班同学都安静得只剩下了呼吸。 深不可测的初一男生,思想之成熟、逻辑之缜密、谋略之通透,已经到了骇人的地步。未出书房,已定天下,颇有东汉张良、蜀国诸葛之风。 冯唐易现在早已不在乎是不是要拆散初一二班了——其实那只是他一时赌气下的发泄,雄镇厅闹剧着实让他火冒三丈——不过现在,居然无意间炸出了何小凡、花萧等各路大神。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初一二班,当真藏龙卧虎? …… 冯唐易思忖许久,谁都不敢说话。 班里的同学一半坐着,一半站着,也都在等冯校长发话。 不知是什么时候,仿佛过了几个世纪。 一米九的男人迈开了脚步,然后,高大身影转向教室门口,沉默离去。 走到门口时,冯唐易放慢了脚步,回音从走廊传来:“郑老师,你们班开始换座位,赶在晨会之前完成。” …… 脚步声越来越轻,消失不见。 何小凡:“郑老师,纳兰昕,要不我们抓紧时间吧。” 郑小京这才反应过来,冯唐易已经走很远了:“好……好好,纳兰昕,格桑泽仁、莫语冰,你们赶快,列个座位表,何小凡来确定最终版。” 何小凡略微点头,又转身朝向一个女生:“镅镅,我来帮你搬桌子。欧阳,你跟郁采星坐一块儿,去帮她搬桌子吧。” …… 李镅镅这才反应过来,何小凡保护了初一二班,保护了恩师郑小京。 全班都开始忙活起来,好似巨大的机器,坐上了老司机,点火启动,隆隆作响。 何小凡跟前,李镅镅有点难以置信地与他对视:“小凡……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一样?” 何小凡刚想回答,另一个身影闪到了身边,也是颇富深意的眼神直视他。 李镅镅看看何小凡,又看看他一旁的花萧,突然意识到花萧也是这场风波中的救场英雄。 李镅镅:“花萧,你……也有点不一样呢……” 花萧:“李镅镅,我觉得你也很不一样。” 李镅镅:“我?我很普通啊。” 花萧盯着她看了十秒,没有回应,面向何小凡,说出了一句让李镅镅花容失色的话。 花萧:“何小凡,你是不是跟李镅镅一样?” 何小凡:“嗯?什么一样?” 花萧:“你是成年人。” 第二十九章 花萧的约会~ 感谢昨日推荐票:哈哈哈W百花齐放248。感谢陪伴。 ------ 爆炸声震耳欲聋。 闪亮的电光把教室照得纯白。 窗外暴雨滂沱,春晨的绵绵细雨突然就下得好大好大。 天色好暗好暗,好像雷电击碎了的太阳,全世界一下关了灯。 …… 何小凡下意识望向窗外,雨滴粗大沉重,密集又暴力地砸在玻璃窗上。 何小凡:“我…是成年人?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李镅镅的心提到了喉咙,恐怕是这一生的紧张都用在了此刻,花萧…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李镅镅:“花萧…你在说什么?” …… 三人僵持。 纳兰昕走了过来,拿着一张纸递给何小凡:“何小凡,你看这个座位表怎么样?” 何小凡瞄了一眼:“嗯,花萧,我看看,你跟金正男坐一块儿,我觉得可以。” 花萧一惊,抢过座位表:“我看看!嗯?郎久跟伍凉叶坐一块儿?为什不是我?” 何小凡:“暂且如此吧。你跟金正男一起,管住他,帮他多多提高。” 花萧:“不行,你都能跟李镅镅坐一块儿,我为什么不能跟郎久坐一块儿。” 李镅镅脸上一红,偷偷瞥一眼纳兰昕,还好她没发现自己脸红了。 正在争辩的时候,教室里的广播传来试音的电流声。 …… “喂,喂,喂?”声音好熟悉,“晨会开始,今天晨会主持班级是初二三班,请班长邬佳霖上主席台。”这是冯唐易,前脚刚出初一二班,后脚就去了广播室。 “大家好,我是初二三班的邬佳霖,今天天气下雨,晨会在室内举行。下面是升旗仪式,请全体起立。”温柔的声音散在校园每一个角落,雷暴雨好像也被软化了,软绵绵地柔弱下来。 …… 花萧悻悻地坐在金正男身边,看着伍凉叶坐郎久一起,兴奋地花枝乱颤。 而何小凡与李镅镅挨着,面无表情,好像在听邬佳霖主持晨会。 郑小京站在讲台后面,安静地像个乖孩子,他一遍又一遍地环视全国同学,尚有惊魂未定,目光落到了副班长格桑泽仁身上,他与何小凡隔着一条过道,伸长左手拍了拍何小凡的课桌,朝桌面扔上了一张纸条。 何小凡拾起纸条,疑惑地用眼神询问格桑泽仁,格桑泽仁头一扭,大拇指倒指身后,方向尽头,花萧严肃地看着自己,表示纸条来自我,把它交给你身边的李镅镅。 李镅镅接过何小凡送过来的纸条:“这是什么,小凡?” 何小凡:“花萧给你的。” 李镅镅往后一看,花萧朝她点头示意。 打开纸条,李镅镅心中默念:明天下午最后一节课,老地方见。 …… 郑小京完全没有要管的意思,虽然室内晨会也要按课堂纪律管理,但现在他实在没那个心思。李镅镅、何小凡、花萧都是刚为自己挺身而出,自己可不能像锦官塘中学那帮人一样不知好歹,揪着屁大点事大作文章。 …… “下面播报上周流动红旗,初一年级,一班、八班,最后一名初一二班,积分负二十五分。初二年级……”邬佳霖继续从容地播报着,但心里却是十分惊讶,雄镇厅里初一二班的表现那么好,为何是积分最后一名呢?而且居然是负数,入学两年以来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 纳兰昕正在写着什么,听到初一二班最后一名,积分负二十五,突然手一抖,竟是把自动铅笔的铅芯压断了。她立马打开笔盒,拿出铅芯盒子,透明的塑料里面却空空如也。 刚刚晋升同桌的格桑泽仁见状立马拿出了自己的铅芯筒,抽出一支铅芯,悄悄嘘声:“是0.5的吗?” 纳兰昕微微颔首,接过格桑泽仁手中的铅芯,却是呆呆地愣着,一动不动。 “怎么了?”格桑泽仁嘘声询问,“没事吧?” 纳兰昕摇摇头,格桑泽仁眉宇一翘,什么意思?是没事还是不想说话? 男生果断拿起躺在笔记本上的自动铅笔,把铅芯装好,交回到纳兰昕手里。 这两人还真有点默契,格桑泽仁偏理科,纳兰昕偏文科,所以安排到了一块儿。 …… “我校将启动一系列教学改革探索,目前已经选出一个试点班级,该项目由常务副校长冯唐易老师全面牵头、全权负责……”邬佳霖继续主持着晨会,好像过去一周学校里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过了很久,不知觉好似穿越了几个世纪,终于听到了邬佳霖的告别词:“本次晨会到此结束,祝各位老师同学一周工作顺利、学习进步,散会。” …… 郑老师关掉广播的开关,面对三十六双眼神,或劫后余生、或心有余悸、或欣欣向荣、或忧心忡忡。他自己也深吸一口气,叫道:“上课!” 寂静无声, 格桑泽仁看纳兰昕居然没有反应,神思不在线,于是果断喊了一声:“起立!” 全班同学齐齐站起来:“老师好!” 纳兰昕这才猛然唤醒,忙不迭跟着站起来。 坐下的时候她转头说了一声,谢谢。 “小事。”同桌干脆地回应。 班长纳兰昕缺位的时候,副班长格桑泽仁果断顶上,真是可靠又霸道。 …… “同学们,短短一个早上,我们经历了许多事情。如果冯校长一念之差,我们可能已经分崩离析了。这件事情让我们感受到了集体的珍贵,我们差点就失去这个可爱的大家庭。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跟大家一起,过完在大成中学的三年,三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不知道我的愿望能否实现,但我会尽力的。”话音刚落,郑小京深鞠一躬,这真诚一鞠躬,感动了全班所有人。 从雄镇厅的意外到冯校长的逼宫,最近郑小京经历的波折总是难以预料。本是轻舟过山几万重,没想到钻入了滔天巨浪高百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颇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 …… 其实这不过是刚刚开始——一部波澜壮阔的青春史诗,将将奏响了序章,郑小京初登舞台,还没适应罢了。 初一二班,这一方神奇之地,还将有更多人与事,利与害 ,恨与爱。 第三十章 锦花林,与你相依 昨日无推荐票。 ------ 昨日的细绵春雨,温柔地滋润着大成校园。 随着副校长冯唐易闯入初一二班,柔雨陡然下成了暴风雨,乃至黑云蔽日,电闪雷鸣。 何小凡与花萧力挽狂澜,终于保住了初一二班,暴雨方才渐渐停止,冲刷得校园一尘不染。 …… 东操场算是最爱这场雨了。 足球场上的草坪继续怒拔而起,草芒根根向阳而生。 锦花林却有所不同,好多花苞被粗暴的雨点拍落了,半地残红,半地白霜。 …… 锦花林,杭川独有的存在。 锦花树的生命周期为三年。第一年开白色的花朵,第二年开红色的花朵,第三年红色的花朵与白色的花朵同时开放。 …… 城北,长江最大的支流——锦塘江,横贯杭川,奔涌入海。 古时候,锦塘江洪水频发,土地贫瘠,民不聊生。 一位神明降服了水龙,并在锦塘江上搭起浮桥,从锦塘江北岸深山里扛来一百株锦花树,在锦塘江南岸种成一片锦花林。 风水得锦花林调和后,水患大平、鱼米丰盛。 …… 每逢锦花林红白双花盛放时,百姓都会庆祝三年一次的渡泸节。 在杭川,这是一个堪比春节的节日,整个杭川都会沉浸在渡泸年祭之中,祈祷锦塘江风调雨顺,盼望锦花林下一个三年再度盛放。 …… 渡泸年祭时,锦塘江上将会搭起十人并行宽度的浮桥,横跨两公里的江面,人们聚集在江北,迎来锦花仙子,送她走过浮桥,到达江南岸的锦花林。 仙子葬花祭天,以期锦花神再次降临杭川,永葆杭川富足安宁。 …… 古时候,杭川百姓尝试移植锦花林。除了锦塘江南岸,想要全城开遍锦花,撒满福祉。不想最终只在澜湖与雄镇楼附近留存了两片锦花树林。 百姓大惑不解,大批大批前往南宫山,踏破了静慈寺的门槛,烧香焚纸,问佛求神。 时任方丈千吾大师亲自出山,足迹踏遍了杭川城每一片土地。 最终,千吾大师进入了雄镇楼,登顶远眺,西方白日依山尽,东方锦江入海流,顿悟四方神佛心意,于是在此打坐参禅,一坐就是七天七夜。 …… 千吾大师出关之时,门口站满了杭川百姓,一片庄严肃穆,静静等待千吾大师的指点。 连续七日水米未进,千吾大师面色苍黄、双唇龟裂,鲜红的袈裟套在身上,瘦骨嶙峋的身躯显得虚弱飘渺,颇是一副仙风道骨之姿。 僧徒奉上木鱼、圣锤、陶钵,百姓围着千吾大师,席地而坐,听他讲经。这一讲,又是三天三夜。 …… 千吾大师揭开了谜底。 澜湖,江南宝灵聚集之地,天地日月精华所驻,与锦塘江水系暗渠相通,自然是锦花林繁盛之地。 而雄镇楼,自古以来便是军事重所,历朝历代都不惜重金,修筑巩固,承载了无数鲜血与白骨,曾经洒满每一寸,堆成一座座。 千百年的英灵忠魂,殊难散去。百姓在附近种下锦花树后,渐渐凋零,此处并非锦花神钦定的锦花树生长之地,锦花林日渐凋零,终归消散,那也不稀奇。但是魂魄之海甚是感恩锦花神的庇佑,甘冒魂飞魄散之风险,不断前往锦塘江与澜湖汲取锦花神之灵旨,带回雄镇楼给养呵护,锦花林便依仗这些英灵的细心照顾,顽强地存活下来,甚至愈发繁盛。虽然最终成林面积不大——英灵所能汲取的灵气终有限度——但仍是华夏之地进仅存的三片锦花林之一。 …… 千吾大师所悟出的锦花林秘辛,被杭川百姓代代相传。杭川毎生征战,百姓必然前往锦花林祭祀,希冀联通万千英灵,庇佑雄镇楼将士或是出征军旅凯旋。大多良人战死之后,军队都会将遗体带回锦花林,好生安葬,送往九泉。 …… 多少古刹楼宇,随历史消逝而去,无影无踪。唯有雄镇楼塌了无数次,又重建了无数遍。大成中学来到这一方水土,雄镇楼再一次重生。它内衬钢筋的骨骼,穿上水泥的外衣,倔强地挺直腰背,孤独站立在现代中国社会的土地上。 不,雄镇楼并不孤独。 校园东操场的锦花林,雄镇楼的英灵一手养大,彼此陪伴了千年。 东坡先生曾题诗曰: 一宇雄镇楼, 锦花林三段。 锦江澜湖畔, 千载梦江南。 …… 锦官塘中学,江南数百年之学府,也是与锦花林渊源颇深。 科举建制以来,江南都会繁盛,天下应试子弟往来不绝。皇帝亲谕,江南名都锦官塘府,敕建江南贡院。 贡院既成,众星捧月,各派大师云集荟萃,学馆星罗棋布,数不胜数。一时间商贾、甲兵、治学,事业无一不繁盛鼎沸。即便有京城南下之人,也是谦卑地感叹这锦官塘府,盛世繁华,空前绝后,京都难及万一,遂有谚曰:江南锦官塘,华夏第一都。 …… 时代更迭、星月交替,然而江南贡院治业长青,两朝贤良大家香山、东坡二位先生,先后入主官职,再到掌政地方,把贡院带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锦官塘府改称杭川市那一年,江南贡院已经荒废了数十载。外侮内乱、战事连年,治学无用,文章无用,书生无用,雄镇楼才是民生的脊梁。 江南贡院的无数英才,难以再现。贡院鼎盛的景象,难以复刻。无数文人学究冀望贡院重生,但民生凋敝的日子,历史哪会顾得上一方小小学堂呢。 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 江南贡院末代学子——陈玄礼。他一身学识,鲜衣怒马,文武双全,在末日的贡院,也是出类拔萃,才艺超群。本欲宏图大展,报效天下,富民强国,无奈那个时日,山河破碎、无国更无家。 人性的大善大恶,在洪流之中,真伪难辨。陈玄礼壮志难酬、愤而从商,一心赚钱。从此一点及面,小孚成大,复利万倍。不出十五年,他便富可敌国,领百万人工、创巨业滚滚。 …… 战争与和平,不过是世界内部的动荡与对抗的两种状态,只是为了寻找力量、文化、信仰、经济等领域的界限。 没有永久的和平,亦无永久的战争。 陈玄礼是幸运的,战争年代大发横财,富甲一方;不惑之年刚过,又见证了和平重新归来,安享积累下来的财富,好不自在。 但这远远不够。周期复始,百业复兴,人心复活。 兴办学业,再生江南贡院,这个强烈的念头缠绕陈玄礼心头太久,此时干柴烈火、熊熊爆燃。 但三十一章 一朝源起,唇齿相依 感谢昨日推荐票:月影东Kateliu(2票)、流光飞舞lol零落暗。 感谢陪伴,感谢。 ------ 那是一次重大的人生决断。 陈玄礼的使命感驱动着他心无旁骛、鞠躬尽瘁。 他全身心投入江南贡院的重生之中,不惜荒废家业,致其衰败。 陈夫人心生抱怨,于家庭不管不顾,于事业毫无责任心,成天奔波,只为建立一个考场?现在还有谁考试呢,又要考什么试呢? 多年的劳累,使得陈玄礼的身体健康每况愈下,不得不卧床养病。陈夫人趁机离婚分家,带走了子女与半份家产。 孤寡之人陈玄礼,哀叹自己命途多舛。重建江南贡院,与很多人比起来,这不算是个过分大的心愿,既不缺钱,也不缺人,只是时代容不下贡院了。 …… 卧病在床,这一躺就是二十年。陈夫人早已迁往遥远的北方,另行成家,开枝散叶。父母西去,儿女远走,陈玄礼的床榻旁换了一波又一波的服侍者,但没有一个真心照顾他,他终于决定,草草结束这一生吧。 那日,陈玄礼整理了家里的账簿,梳理了所有财产凭证,收在一个小木盒里,又让人为自己一番洗漱打扮,弄得干干净净。 医生来到家里时,交给陈玄礼一份砒霜——他数日之前就预定了。 就在饮鸩作别之时,一名不速之客急闯陈家老宅,直接踏入陈玄礼的正房。 面对不速之客,陈玄礼并不惊慌,反正人之将死,其心也哀。 陈玄礼:“阁下莅临我府,有何贵干?” 那人正色道:“陈老先生,杭川中学危在旦夕,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出手相救?” 陈玄礼:“杭川中学有何危难?” 那人又说:“土地被掠,师生解散。” 陈玄礼:“阁下是?” “苏格笛,杭川中学校长。” 二人促膝长谈,一见如故。 …… 杭川中学不愿随波逐流,坚持教授传统文化,受到了排挤。苏格笛为了表达自己不屈的决心,甚至仿古朝之学院,将学校改名江南贡院。学校内部的激进派与外部敌对力量联合打压,校长苏格笛节节败退,只好作罢。然而,暂时的妥协没有换来安宁,反倒是敌人视为软弱无能,变本加厉。 这场较量远远超出了学术与观念的斗争。 …… 命运之轮,再次缓缓开动。 人类之间力量失衡,许多边界再次模糊,需要重新寻找均衡稳态。 理性与疯狂的较量,并不一帆风顺,反而是你来我往,焦灼得难解难分。 这次,理性一方,加入了陈玄礼。 …… 城市的运动维度远高于个人,却在一个特殊的时间段产生了暂时的降维。 个人的运动维度远低于组织,却在一个微妙的时间段实现了维度跃迁。 个人的人生与城市的变迁,相交于一个奇妙的点。 是偶然还是必然?是文化的自我修复,还是历史的巧合之处? 直到后来,陈玄礼与苏格笛都抚胸自问,却是未知难知,只得空叹一声,逝者如斯。 …… 陈玄礼一下便打碎了手中的汤碗,砒霜见地,青烟腾腾。 苏格笛惊讶地瞪着这碗打翻的汤水:“陈老,您这是……?” 陈玄礼:“苏校长,不值一提。你要我如何帮忙?” 苏格笛:“我们需要钱。东坡馆那块地荒废许久,没人要。我们想把学校迁过去,如果能拿下地,我们就算活下来了。活下来后,还要召回所有老师,减免所有学生学费杂费。让更多人,延续我们的中华文明。” 短短几句,道尽苦楚。 陈玄礼起身,拿出一个精致木盒,把它交给了苏格笛:“苏校长,这个给你,足够你拯救杭川中学了。” …… 和平年代,也有历史的动荡,一颗飘出的尘埃,落在一所学校、一个家族、或是一位个人身上,都是巨大沉重的山,足以压垮任何坚强。 陈、苏二人四处奔走,多方绸缪,辗转求援,试图用单薄的身躯,扛起这座山,保护身后的小小信念。 …… 当杭川中学最终被赶出家门时,东坡馆的楼舍将将落成。苏格笛带领剩余不多的师生,即刻迁往新校园。 陈玄礼就站在门口迎接他们,须发皆白,会心而笑。 苏格笛到学校门口时,定睛一看:“锦官塘学府?”他指着石牌上镌刻的大字。 陈玄礼:“是啊,老苏。这几个字,可是出自静慈寺主持普缘大师之手,当初我可是连夜上山请托。大师也是看我心诚志坚,方才出山。这笔触,乍看雄健至极,细看却又满是慈悲啊。” 苏格笛:“字确实很不错。但您不是想叫江南贡院吗?” 陈玄礼微微摇头:“罢了。江南贡院,没有保护好自己,也没能守住江南。我穷尽一生,就是想要复生这样一个地方吗?我们奔波这些年,我悟出了一些事情,传统文化要坚守,但也要批判性地坚守。取杭川旧名锦官塘,就叫锦官塘学府。即是守旧,亦图新生。” 苏格笛一点就通,豁然大悟:“秒啊,陈老!” …… 二人相视一笑,然后陈玄礼就站在原地,突然没了声音,双手拄着拐杖,居然纹丝不动。 苏格笛大惊:“陈老,您怎么了?”把手搭上陈玄礼的手,往脉搏一探。 一生的跳动,戛然而止。 …… 依陈玄礼老先生身前遗愿,他被葬在了锦花林,他要陪在锦官塘学府的旁边,庇佑学府长盛不衰。 锦官塘学府越来越壮大,俨然当年江南贡院之复刻版。不出五年,学府的校园扩张到了南边的雄镇楼地带,又逐渐往东,将锦花林纳入了校园的范围。 …… 没有人能逃过历史周期律。 无限的扩张终究不可持续,城市的发展无法容纳超大型的学校无故占用资源。 这就好像江南贡院的起源——兴盛——衰败——消失。相比之下,锦官塘学府的规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达到了顶峰,大大超过了均衡界限。 世界的固有修复机制又被触发了,再次失衡的力量推动着学府校园一步一步收缩,退出了锦花林,进而撤离了雄镇楼一带。雄镇楼—锦花林这一方地界原来是学府的初等教育学部,锦官塘学府抽身之后,这里的师生一度面临解散危机。 不过机缘巧合,兜兜转转,学府初等教育部后来逃过了灭亡的命运,这便是大成中学的前身。 …… 至今,锦官塘中学依然为历史往事深深自豪。一九九零年代,学校更名为锦官塘中学,并多方考证,搜集了大量的一手文物与凭据,编纂了一本校史。 《锦官塘中学校史》中,将学校起源追溯至了江南贡院,豪取五百年建校史。官方正式追认了陈玄礼为现代锦官塘中学的创始人,苏格笛是第一任校长,而陈玄礼被冠名创始任校长。 翻开校史,锦官塘中学留下了很多关于雄镇楼与锦花林的景象与往事。诸多英才、大师都在两处留下了足迹,许许多多的照片安静地讲述着曾经历史留下千丝万缕。 锦官塘府、澜湖、锦塘江、锦花林、江南贡院、东坡馆、雄镇楼、锦官塘中学、大成中学……这一切的一切,冥冥中早就在世事沉浮中,渊源交叠,唇齿相依。 第三十二章 李镅镅赴约,再下约 感谢昨日推荐票:非鱼玉允许我(2票) 感谢鱼的陪伴,感谢。 ------ 大成中学的东操场紧挨着锦花林,塑胶跑道的外则,就在锦花林之前一直一直伸展延长,再从两头拐出美丽的圆弧。 今天最后一节课了,体育课。 丁与火又是带队跑步,李镅镅咬着牙,奔跑在东操场的塑胶跑道上,体力好像变强了一些。 还是跑三十秒就大汗淋漓,但是没有以前那么气喘吁吁,完全迈不动腿的感觉了。 是不是跟着欧阳之光、何小凡他们一起跑步,得到了有效的锻炼呢?她兀自这么想想,不过又马上在心里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 钮泽熙昨日正式向报社辞职,恢复了在田径队的日常训练。 每日傍晚,李镅镅、何小凡就跟着欧阳之光一起来到东操场,何小凡会跟着一起跑几圈,但是强度没有田径队训练那么高。 至于李镅镅嘛,她极偶尔会跑上一段,但最长也没超过两百米,然后就坐到操场边的观众席——多层的水泥石阶——拿出本子,提笔写文。 她想尝试下,以现在的自己,是否还能写作呢?——当然,是说像作家一样写作。 一两个点子冒出来的时候,李镅镅就拿着水笔指向太阳,兴奋地眯起眼睛往西山望去。晚霞红火,照出几个风一样的少年,从她的笔下接连飞过。 何小凡跑一小会儿,就会过来陪李镅镅,拿出作业本,思考些问题,然后两人一起离开。往往这时,田径队的训练方才过半,大成中学田径训练一向很勤奋,特别是这次,还要备战澜湖超级马拉松。 …… 最后一圈,丁与火高喊:“同学们努力冲刺!” 女生方队立马就拉得越来越长。因为头部的女生还能最后冲刺,尾部的女生哪儿有这份气力,只会越跑越慢。 李镅镅却是故意越跑越慢,从中前部一直掉入了最后一名,偷偷溜出了跑道,往初一部教学楼悄悄靠去。 走廊上,李镅镅蹑手蹑脚地接近教室,把身体藏在墙后,脑袋偷偷探近教室门。 嗯,还是熟悉的几个身影。 太过分了,到场现身一下都不去,初一二班本来人就少,都不怕体育课报数点人头的吗。不过说来也是,丁与火那浪荡的作风,万年都没点过名。 李镅镅咕哝咕哝地,又玩弄一下自己的发尖,有点不想进门。 …… “李镅镅,干嘛一直鬼鬼祟祟的啊?” 噗——被发现了,李镅镅朝自己翻了下白眼,只能现身了。 李镅镅:“没有啦,花萧。只是刚才掉了钥匙,在门口找了一下下。怎么就你跟伍凉叶啊?郎久呢?” 伍凉叶搭话:“今天火哥肯定又上来就让跑步吧?他是不是三千二百米还没跑完呢?” 李镅镅:“嗯,是一开课就跑步了。我没注意男生跑得怎么样了,应该还没跑完。” 伍凉叶:“郎久还是不愿意直接翘课,要先去观察下火哥情况,等他一会儿吧。” …… 李镅镅找到自己座位坐下,又拿出草稿本,想要头脑风暴一番写作的点子,还没在本子画上两下,花萧就走到旁边呼唤她。 花萧:“李镅镅,跟我出来下。” 李镅镅平淡地“哦”了一声,跟着她拐进了走廊角落的楼梯口。 花萧:“晚上来一趟东边的锦花林。” 李镅镅:“怎么了,什么事呀?不能在教室里说吗?” 花萧:“有些事,只能我们两个说,不能有旁人。” 李镅镅做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表示很不想去。 花萧看她外头斜嘴的,心里暗暗发笑,这个李镅镅,还想保留着自己心里的一点小秘密。花萧故意干咳两声:“李镅镅,你不好奇吗?” 李镅镅无聊地伸了个懒腰:“好奇什么呀……” 花萧:“昨天早晨,我问何小凡的那个问题,你是不是成年人。” 李镅镅的眼神瞬间聚焦,凝在花萧的鼻梁。 …… 花萧勾起了李镅镅的兴趣后,又立马冷酷地垂下了长发,遮住自己一半脸庞。 随时变脸的女生,好像能任意支配自己的身体、大脑跟情绪,好神奇,又好可怕,李镅镅陷入一片迷茫,立马拉住花萧,想要问清楚昨晚那个问题怎么回事。 谁知花萧一把就甩开了李镅镅的手,径直转身,匆匆消失在拐角。 李镅镅立马跟上去:“你到是说啊!你站住!” 花萧站在了教室门口,一动不动。 …… 伍凉叶的脑袋随后从门口伸出:“哇,李镅镅你乱喊什么呢?其他班都在上课呢,你要花萧说什么啊?” 李镅镅立马被堵住了嘴,又气又恼地走到花萧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花萧顾自避开她,根本不理会李镅镅的眼神。 “你!……”李镅镅难受到了极点,好想随身有个hello kitty抱枕,然后全力捏扁它! 三人回到教室里,又坐回各自的位置,空气中弥漫着迷一样的尴尬…… …… 伍凉叶看看花萧,又瞧瞧李镅镅,一肚子问号,这两人出去说了点什么,就闹成这样咯? 虽然伍凉叶、花萧平日里都不太喜欢李镅镅,但也没有明确矛盾。 主要是何小凡、欧阳之光两个人紧紧围着李镅镅转悠,宠得不要不要的。 尤其是何小凡,对其他女生不冷不热,寡淡如水,对李镅镅简直男友力爆棚,分分钟化身超人,无所不能、无微不至。 而她们呢?两个人抢一个郎久,这一对比,天与地的差距都没那么大,怎么能教人不心生妒忌咧? …… 伍凉叶挤破了脑袋,好不容易想说些什么,试图缓解下尴尬。门口就出现了两道人影:“呀,你们都在啦?” 郎久与邬佳霖。 …… 二十分钟不到,教室里就弥漫出了浓郁的咖啡味道。隔壁紧挨着的初一三班也在上体育课,教室里空无一人;另一边呢就是楼梯口,也不担心有人撞见。 他们就肆无忌惮地把教室大门敞开,任由咖香慢慢悠荡漾开来。 郎久还是耐心地调制着咖啡,慢慢酝酿自己的基调。 三分现磨咖啡打底,两勺刚煮好的香草糖浆,今晨落地的鲜奶调冲,直至续满瓷杯——如此,一杯香草拿铁便料理完成了。 李镅镅接过郎久手中的拿铁,双手不经意触到了男生的双手。 一瞬间的触电感。 郎久的手好细嫩啊,触感很温柔。 李镅镅呆了一会儿,看着郎久。 伍凉叶拍了下她的后背:“哎呀李镅镅你快走开,佳霖姐还在后面等呢!” 李镅镅马上收神,转身朝邬佳霖尴尬一笑:“啊…呃…不好意思啊学姐。” 邬佳霖学姐式微笑,表示没关系,宛若几分慈爱。 第三十三章 集思广益 昨日无推荐票。 ------ 一个男生,四个女生,开开心心地围坐在初一二班的教室里,人手一杯咖啡。 李镅镅手里的,还是香草拿铁,独特的奶白色浮在杯口,隐约倒映出郎久的五官,还有白衬衫。 …… 邬佳霖又是喝得最快的一个人,李镅镅还没抿上几口,邬佳霖就递过来一个空杯子:“郎久,再一杯,麻烦啦。” 边说边露出一个狡黠的咧嘴笑,牙齿好白好白,晶莹剔透的亮白。 李镅镅唇上一片奶泡,无辜地看看邬佳霖,心想:女神真是调皮卖萌也可爱啊,总之只要长得好看,干什么都迷人…… 邬佳霖注意到了李镅镅的眼神,明眸流转:“怎么了镅镅?” 李镅镅:“嗯……没什么,对了那个,我们今天是有什么事啊。” 邬佳霖:“嗯,确实有事,是我让花萧约上你一块过来的。我们要聊聊怎么样帮助莫阿姨和孩子们。” 李镅镅:“咦,那怎么不叫小凡和欧阳啊,他们也能出力的。” “哇,你可别傻了,我们班总共才可怜的三十六个人,一双手脚都快能数齐了。再少那么多人,丁老师肯定能发现有人翘课了。”伍凉叶插话道,好嫌弃李镅镅蠢蠢的样子。 李镅镅:“哦……” 邬佳霖:“是呀,而且丁老师最喜欢跑步了,要是跑起来的时候发现一向积极的何小凡与欧阳之光不在,必然要暴露啦。” 李镅镅点头称是:“嗯……的确有道理……诶?学姐你知道得那么清楚?” 邬佳霖:“哈哈,我猜的啦。” 李镅镅:“……” …… 伍凉叶:“佳霖姐,莫阿姨那边现在怎么样呀?” 邬佳霖:“泽熙现在辞去了报社的工作,不能再资助莫阿姨他们了,他们少了一笔重要的收入来源,情况不容乐观呢……” 花萧一言不发,看着李镅镅。 而李镅镅好像也心事重重,她心里在想,其实最要紧的是怎么帮助钮泽熙,毕竟钮叔叔与纽泽兰的病情可是一刻都耽误不得呐。 …… 伍凉叶:“那佳霖姐,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邬佳霖:“目前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办,我们一起集思广益一下吧。你们都有什么建议呀?”说完她几分期待地面向花萧,毕竟那天在雄镇厅,花萧可是一把大秀,秀得邬佳霖脑壳都晕翻了。 “我没有。”冷冷的音调,花萧像是教室里同时开了十个空调。 “哦……”邬佳霖慢慢收起期待。 …… 伍凉叶:“要不我们省点零花钱,攒起来,交给莫阿姨?” 邬佳霖:“当然可以啦,但是这样钱也很少。” 花萧终于激起了发言的欲望:“学姐你的零花钱很少吗,你可是邬氏财团的千金啊。” 又是一阵尴尬,不过邬佳霖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到,反而耐心地解释:“其实并没有啦,家里对我的经济可是控制得无比严格。我每个星期都要跟我爸上交账本。” 伍凉叶:“这么过分的嘛……我们家都没有诶,你们有吗?” 李镅镅、花萧电风扇一样摇起头。 这时,邬佳霖才一丝尴尬,歪头苦笑。 …… 尴尬沉默的半刻,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功夫,他又煮好了一壶咖啡了。 “郎久,你来说说话,别逛呆在那边。”伍凉叶呼唤。 郎久慢慢回复道:“其实吧,我就能一直给莫阿姨和小朋友们煮咖啡就很开心了,希望能一直这样相处下去。” 他稍微卷起白袖,走到女生群里,拿走两个空杯,为她们续上咖啡:“要不然,我去街头摆摊卖咖啡吧,也许能赚点钱也说不定。” 李镅镅灵机一动:“好主意啊,我跟你一块儿~” “什么呀,你们天天上学,哪儿有时间啊?”伍凉叶一盆凉水浇过来。 李镅镅焉了:“诶,是哦……” “也不见得啊,我可以晚上,或者周末出摊。”说着郎久就把一杯咖啡塞到伍凉叶手里。 邬佳霖:“可以作为一个选项呀,不过作为备选吧。应该还能有更好的办法。” 花萧又冷冷地插了一句:“其实,我觉得只有何小凡有办法。因为钮泽熙学长在我看来已经是很聪明很有能力的初中生了,但是他也就只能兼职赚钱,然后资助。我们能比他做到更有效的事情吗?” 忽然安静,万籁俱寂。 …… 每个人都觉得,花萧说的很有道理。 许久,邬佳霖才叹了一口气:“哎,虽然花萧的话可能伤到大家,但也很有道理。不过,为什么你说何小凡会有办法?” 花萧:“只要是李镅镅关心的事,他都能解决。” …… 尴尬……不知道是这次聚会的第几次尴尬了。 李镅镅滑了一下喉咙:“哪儿有这么容易啊……你太抬举我了,也太高看小凡了……” 李镅镅说这句话是真心的,要是何小凡真有那么神,自己提出要帮助钮泽熙的时候,他就会直接给出解决方案,那可是自己最关心的事啊。 花萧没有搭理她,而是挠了挠脑袋,又顾自说了一句:“我刚才说的确实不对。” 李镅镅大跌眼镜,没想到花萧这么快就认错了:“晕……” 花萧立马又续了一句:“应该是李镅镅关心,而且何小凡也乐见李镅镅关心的事,他才会解决。” 李镅镅被绕晕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哇,花萧你说得越来越离谱了啊,能不能把精力放在正确的方向上啊,尽说些没意义的事。” 花萧一言不发了。 …… 邬佳霖思忖良久,犹犹豫豫,还是说出了想法:“其实,我确实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没有说……” 四双眼睛马上聚焦到她身上,无不充满希望。 邬佳霖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大家,扭捏说道:“你说……我们发动捐款怎么样?我是学生会主席,可以组织一下……” 没人回应,都原地愣着。 …… 邬佳霖看大家没反应,以为全都反对呢:“呃……就当我没说啦……也只是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来的……” “很棒啊!” “可以考虑啊” “我怎么没想到呢??” 这时众人突然一阵里力捧,当真吓了邬佳霖一跳。 第三十四章 再赴花萧之约,意外闯入的第三者 昨日还是没有推荐票,我是一个人。 ------ 邬佳霖的提出的“不成熟的想法”点亮了一颗颗暗淡的灯泡,大家的灵感都一下子被电流激活了。 李镅镅很积极:“学姐,我记得咱们是不是有志愿者协会啊?” 邬佳霖:“嗯,是呀。” 李镅镅:“那可以请他们去帮忙呀,周末的时候,去帮忙打扫下卫生,或者去给小朋友们讲讲故事?” 邬佳霖:“嗯…这个当然可以,不过现在重要的是捐款的事。” 伍凉叶灵光乍现:“对了对了,佳霖姐,我们可以去找校领导啊。冯校长现在成我们班数学老师了,马上就要来给我们上课了,等我跟他混熟了,找他商量商量。” 邬佳霖:“有这回事???冯校长可是很多年没有亲自教书了啊。” 伍凉叶:“呃……呵呵,可能是我们班引起了他的兴趣吧。” 邬佳霖:“哦……”她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 花萧又泼了一盆凉水:“我看不是有兴趣,是来监视我们班。” 邬佳霖:“花萧你又在说些奇怪的话了。” 花萧:“要是你知道昨天早上他来我们班大闹一场,就会同意我的话了。昨天我们班积分是负数,你不是晨会上念到了吗?” 邬佳霖:“这是冯校长干的?” 花萧:“所以你觉得呢?”她又转向一边:“还有伍凉叶你觉得找老冯会有用吗?” 伍凉叶:“……” 李镅镅:“嗯…先不要找冯校长,最好别让他知道,否则不一定是好是坏。” 伍凉叶:“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邬佳霖:“行,那我们先低调一些。我先在学生会内部探探口风,如果大家的接受度高,我们再继续推进。” 教室窗外小鸟腾空而起,扑棱的翅膀发出起飞的声音。众人闻声望去,是三只小小的朱颈雀,还没长大,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窗舷上。 …… …… 晚风阵阵。 今天田径队不训练,欧阳之光和何小凡在东操场漫不经心的跑着。 不为了跑多快,只是休闲式慢跑。 李镅镅照例坐在操场边的水泥石阶上,她双手托腮,看着追风的少年,若有所思。 何小凡与欧阳之光扛着书包向她走来,注意到了她的思绪。 “怎么了啊镅镅?”欧阳之光把书包抛出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李镅镅摇摇头,不说话。 欧阳之光看向何小凡:“这是什么意思?我都懵了。” 何小凡也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个“我也不知道”的表情。 欧阳之光:“镅镅,你还是要来跟我们一起跑步,那样就能消除一切烦心事啦。” 李镅镅背上书包,站了起来:“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情。” 欧阳之光:“嗯?你是现在要去跑步吗?我们都跑完了,要不明天吧。” 李镅镅:“不,我有点事。总之你们不用等我了,先回去吧。” 欧阳之光又看看何小凡,这是什么意思? 何小凡拉着欧阳之光,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朝北大门的方向走去。 李镅镅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然后转身往反方向走去,朝着东边,向着那片日渐茂盛的锦花林。 …… 李镅镅寻到了锦花林路口,然后沿着陌上小径,一步一步往林子里走去。 香气扑鼻,大大小小的花苞,挂在锦花树的枝头。 锦花树亭亭如盖,扶着晚风,轻轻舞动。 偶尔惊着了一只鸟儿,就带着一群朱颈雀旋翅飞起,掠过林间的绿叶,留下愈发清幽的鸣鸣。 好温柔的锦花林。 李镅镅走着走着,不禁笑了起来,好喜欢这片林子呀。 校园里的锦花林,她时不时就会来拜访。 尤其是遭遇了什么不开心的事,这时她就会一个人过来散散步,偷偷流流泪,一个人紧紧抱住自己,这样待一会儿,心里就会好受很多。 …… 拐过小径的蜿蜒曲折之处,远远看见,尽头的那条小溪。 锦花林的东侧,是一条清澈玲珑的溪河,唤作柳溪。 柳溪穿越锦成巷,一直延伸,溪水边的马路上满是绿柳,柳树都十分有些年岁,又粗又大的树干,展开了矫健有力的树枝,进而垂下千千万万的柳条,从远端一侧,弯成弓形,环抱住马路,再越过近端一侧,垂入溪水。 故此,小溪得名柳溪,那条小路,便是柳溪路,连接着锦成巷与杭川大道。 前段时间,钮泽熙骑车带着李镅镅上下学,天天钻进柳溪路,来来回回,也给她留下了好深好美的印象。 …… 李镅镅此刻倒是没有全心全意去欣赏美景,一番故地重游的感慨后,她开始四下观望起来。 一番寻觅,终于来到了,柳溪、锦花林交界处的一块空地。 果然,一个清癯的侧影。 细长的手臂,长发直落,发梢及腰。 不用看正脸,李镅镅就能认出来,花萧。 李镅镅加快脚步,赶上前去,正要开口打招呼,猝然间一声怒喊似惊雷狂暴。 “花萧!总算逮到你了!” 李镅镅慌不择路,蹦到了一颗锦花树后,吓得躲了起来。 …… 一个强装又高大的男生闯入了画面,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弟。 他趾高气扬地怼上前来,一辆坦克似的横亘在花萧面前。 花萧被逼得节节后退,直至离柳溪一步之遥。 “没钱交,倒是有钱买牛奶啊???”男生居高临下。 花萧吓得缩起了头,把头别向一边:“苏梓桑,我并没有买牛奶……” 苏子桑:“呵呵,大豪、二豪,你们说说?” 身后的一个小弟说话了:“我们亲眼看到她早上拿了一大罐鲜牛奶到学校来的!” 花萧猛然抬头,盯着大豪、二豪,眼睛气得红出了血丝:“你们,你们监视我!” 苏梓桑轻蔑一笑:“不只监视你,我们还跟踪你。这不,看你往锦花林过来,我马上就来找你玩了。” 苏梓桑往前大踏一步,右手一摊:“多说无益,你已经欠了两周了!” 花萧不得不继续往后退却:“我…我没钱的,那罐牛奶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我没钱的……” 苏梓桑闻言反倒一笑:“哈哈,没钱?”他又让出身位,往后退了几步,直至退到大豪、二豪的身后。 “大豪、二豪,你们让花萧同学清醒一下,哈哈哈哈……”奸邪的表情狂笑不止。 大豪二豪猛然一跃,朝花萧扑过去。 啾啾数声,一尾朱颈雀高声鸣叫,掠过林子里的众人,往林外飞去。 第三十六章 当冬夜渐暖,当月色的纯白变得阴暗 告读者:第三十五章写的是花萧遭受了校园暴力,被网站说有低俗色情屏蔽了,其实根本没有色情描写,也许心里色情的审核人员看什么都色情。 可能最模糊的表达是“蹂躏”一词,我替换成了“毒打”,还是不能过审。 只能在艺术性上妥协,进行大改,看能否过吧。 不止一次了,如果以后再被无理粗暴屏蔽的话,也不排除把作品迁移到非阅文系网站,再看看吧,反正没有回报还不被待见,真挺烦的。 ------ 何小凡与欧阳之光站在北大门,目睹车来人往。 欧阳之光掏出了一副耳机,从书包里扯出来,塞进了双耳。 “你怎么回去呀,欧阳?你骑车了吗?”何小凡问话。 “啦啦……不再蓝…不会有答案……”欧阳之光哼着歌调,尽情忘我。 何小凡见欧阳之光不搭理他,抡起一掌重重拍在他脸上。 “我去!……”欧阳之光的脑袋往一旁蹦跶开去,差点没摔倒。 “问你话呢,怎么回去呀?”何小凡继续发问。 欧阳之光趔趔趄趄许久,方才站稳,慌忙地扯下耳机,莫名地看着何小凡:“哇,你干嘛啊小凡,想锤死我啊?” 何小凡也是不服:“谁叫你不理我啊。” 欧阳之光:“我在听歌啊,我看我带着耳机呢吗?” 何小凡:“什么歌听得那么入迷啊?说话都听不见!” 欧阳之光:“《当冬夜渐暖》。” 何小凡:“什么?都快夏天了,什么冬夜哦。” 欧阳之光:“我说孙燕姿的新歌,《当冬夜渐暖》。” 何小凡:“很好听吗?” 欧阳之光:“瞧你说的,可不是吗!燕姿,燕姿诶!这声音,好有穿透力啊。” 何小凡:“呵呵哒……你的品位,我看不敢苟同。” 欧阳之光:“哪里就不敢苟同啦,不信你自己听听,可好听呢!”说着欧阳把耳机一甩,扔到了何小凡脸上。 何小凡无言地抓住掉落的耳机,然后一手一只,分别塞进耳腔。欧阳之光设置了单曲循环,刚好上一遍播完,从头另起。 前奏鸣响,天呐,这是…… 大提琴。 …… 琴音靡靡,抑扬顿挫。好似耳朵里雪浪滚滚,翻涌趟过一片冬末的枯叶林。 每逢五个节拍,一声低沉的鼓,更像人之怒吼。雪浪之中有逆风前行的人,被雪浪无情地湮没,却又屡屡怒吼而出,朝山林的顶端迈步。 何小凡瞬间入迷,这首曲子让他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他不禁转身望向北门之内,校园春色,清新环境,不是冬夜,却胜似冬夜渐暖。 有几个熟悉的人影从初一学部的方向走来,三三两两,鱼贯而出。 “当冬夜渐暖,当大海也不再那么蓝。”燕姿唱道。 郁采星出现在了视野里,书包好大,把身形衬得迷你可爱。 “当月色的纯白变得阴暗。”燕姿还在唱。 格桑泽仁跟纳兰昕也一起向北门走来,两人双双推着自行车。 “当夏夜的书上不再有蝉。”燕姿渐入佳境。 身后一辆加长版的凯迪拉克呜呜大叫,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北门口。 “当回忆渐渐老去,痕迹斑斑……”燕姿的歌声进入了副歌的高潮。 …… 西天突然万丈金光。 一片又大又厚的云彩,刚刚飘过。 太阳就在云彩下躲了几时,此刻倏地现身,从云层下面钻了出来。 景色刚好配合着歌曲的行进,陡然转暖,转柔,变得清新,变得消弭。 何小凡正沉醉的时候,没来由地头晕目眩。 骤然一片模糊,视线所及,毫无清晰之处。 顿了几秒,视野才渐渐重归清晰,只是这所见所闻,完全不见了云彩与太阳,也不是校园的北门。 那是自上而下的俯视,目力之内,一片锦花林,右侧是柳溪路,绿柳丝绦稀疏之处,一辆停着的白色SUV——宝马X6! 何小凡以为自己幻视了,不由狂甩一下脑袋。 …… 鸟鸣,剧烈的鸟鸣。 穿透了耳机里的歌声,直达何小凡的脑海。 这是朱颈雀! 何小凡立马扯掉了耳机,竖起耳朵自习聆听,又使劲眨了眨眼,视野总算恢复了正常。 鸟鸣急促折跃,愈明愈高。 天呐,这是——呼救! …… 一两只,三四只,成群成批,头上的朱颈雀越来越多,盘桓不去。 何小凡额上冒出斗大的汗滴,瞳孔急剧放大。 眼前却是又闪现出了锦花林与柳溪路,一个刹那,宝马X6车后突然蹿出一个飞奔的身影,正在往柳溪狂飙突进。 飞奔的,是一个穿着短裤短襟的少年,脸上的表情极端焦急、认真。 这神色五官居然有几分熟悉,细细观察一下,好像是——上田铁矢! 不出十秒钟,上田铁矢赶到了柳溪边,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见少年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高高腾空而起,直直地扑入柳溪! …… 何小凡心中惊呼连连,这是什么情况! 突然间柳溪中央出现了一个挣扎的女孩扎入了他的视角。 朱颈雀依然尖声呼叫,何小凡终于听明白了。 “何小凡,你在这呀!欧阳之光也在呢!”一直胖手突然锤在自己的肩上,把自己从虚幻的第三视角中拉了出来,回到现实。 金正男乐呵呵地跟两个人打起招呼,不料何小凡却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疾速呼叫:“土豪金,你叫后面的格桑泽仁和郁采星赶快骑上车,去学校东边的柳溪路。你自己做你家的车,也马上过去,一刻也别耽误!现在!立刻!马上!” “欧阳,你跟我来,我们从学里面走,去锦花林!”何小凡又大喊一声,没等金正男跟欧阳之光反应过来,就已经箭一样地射了出去。 …… 金正男跟欧阳之光呆在原地,愣是没反应过来。 “这……什么情况啊,何小凡经常这样吗?”金正男一脸迷糊,开口问欧阳之光。 欧阳之光也是百般疑惑不解:“啊?没…没有啊,什么事也没发生啊。” 金正男:“那你去吗?” 欧阳之光:“去哪儿?” 金正男:“锦花林啊,何小凡说的。” 欧阳之光:“嗯…不好!可能有急事!我马上去。”他这才反应过来,抬头一看,何小凡已经冲到了自己的视野尽头,下一秒就蹦出了目力所及。 一阵狂风乍起,欧阳之光飞身怒奔,田径队小猎豹开启了全速模式。 “快去柳溪路,按小凡说的,你快去土豪金!” 当话音落下,土豪金听明白时,看见欧阳之光已经跑出了很远的距离。 金正男眼珠滴溜滴溜转圈——他在思索,突然眉头一紧:“不好,可能是有危险!”肥胖的身躯闪电般窜进了凯迪拉克,朝着副驾驶的管家狂吼:“陈伯,马上掉头,去柳溪路,赶快!” 第三十七章 在路上 昨日无推荐票。 “有人问我,我就会讲,但是无人来。” ------ 陈伯回神色担心地回头:“正南,怎么了?” 金正男:“陈伯,急事,快!” 陈伯点点头,向驾驶座的司机说了一声:“执行。” 凯迪拉克即刻启动,冗长的车身霸气地三十六度大回环转弯,开到一半时突然紧急刹车,车身被惯性弹得来回震荡,然后横插在锦成巷中央,居然引起了一阵拥堵。 车门蹦开,土豪金急匆匆跳下来,边跑边拍脑袋:“我去,忙中出乱,忘了叫人了!” 格桑泽仁、纳兰昕、郁采星刚好出校门。 “格桑泽仁!纳兰昕!你们快骑上车,去学校东边的柳溪路!”胖子喊得嗓子都沙哑了,“采星,你上我的车,我们一起过去!”金正男刚蹦下凯迪拉克,就抓着他们大喊。 三个人纷纷应声望来,被喊得一头雾水。 格桑泽仁看看纳兰昕跟郁采星:“纳兰,你不着急回家吧?我看金正男很严肃,应该很紧急,要不我们去一趟。” 纳兰昕抿了抿嘴唇:“好的,格桑。听你的,那采星呢?”她转而面向采星。 郁采星无辜的眼神盯着纳兰昕:“我…有点害怕。” 纳兰昕:“你放心,金正男陪着你,你怕什么?” 郁采星:“我……就是有点怕…金正男。” 纳兰昕:“嗯???金正男这么友善的人,你怕什么啊?” 郁采星:“他在雄镇厅上公开课背《木兰诗》,要吃兔子,这真的……好残忍,我现在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纳兰昕哭笑不得,一时竟是语塞:“……” 格桑泽仁插话:“郁采星,你别怕,让纳兰陪你一块儿!如果金正男在搞鬼,回头我替你揍死他。”转而又面向纳兰昕:“纳兰,就这样吧。你的自行车先留在学校里,一会我载你回来取。” 纳兰昕点点头,心领神会:“好的格桑。采星我们快上车。那格桑,我们一会儿见!” 格桑泽仁已经三下五除二踩上了自行车:“一会儿见!”少年飞驰。 …… 今天是个寻常的傍晚,锦成巷的两所中学到了放学时分。 学生们来来往往,安享着美好、温暖的时光。 如果说真的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那应该是那群鸟儿。 平日里,大成中学的校园里并没有那么多鸟,但是这个傍晚,成群的朱颈雀飞临,到处都飘扬着红色的细羽,像是撒开了漫天朱砂。 鸟鸣声接连不断,而且不是单调短促的嘶鸣,是连续绵长的不同发音,好像人类在互相交流一般。 有些路过的人注意到了这番奇异的景象,不禁驻足观看,啧啧称奇。 “这些鸟,好奇怪啊。” “这是朱颈雀吧?怎么这么多啊,这鸟不是群居的吧?” “朱颈雀不是跟着锦花林走的吗?锦花还没开,怎么突然有那么多朱颈雀。” 开始有人互相议论了,全都觉得新鲜好奇,确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搞不明白这是什么天降异象,是凶是吉。 他们不知道,在朱颈雀群的笼罩下,一个名为小凡的少年,正在多路狂奔,像是要去拯救世界的勇士,向敌阵发起了无畏的冲锋。 …… 何小凡一边狂奔,一边却愈发着急了,鸟语幽冥,不断传达着前方的信息,少年额头上的汗珠已经挥洒如雨,心里仅仅一个执念:镅镅,挺住,我马上到,挺住啊。 就在心里默念完了这句话后,何小凡高高昂起头,仰面朝天,当空怒嚎:“嗷——呜——” 放学时分,人流正密,附近的同学正准备走出校园,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惊了心神。 大家都见到了,一个奔跑的少年,好似一把利剑,破空而来,裂天而去。 他的双肩背着书包,衬衫解开了前胸的三颗纽扣,衣摆逆风飞扬、烈烈招展。 他叫出的那声怒吼,众人只闻其声,却不解其意。 唯一能听出来的,那不是一声发泄,那更像是一种语言,更像是一声召唤,隔天远扬的传音呼唤。 …… 回音似波,来回荡漾。 一直弥漫到了锦花林。 苏梓桑眼皮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他心头大惊,这是怎么了,便听到了隐约的呼吼,像是狼群一样的啸声,却又听不太真切,一阵一阵,若有似无。 “大豪、二豪!”苏梓桑紧张地叫了起来。 “怎么了老大,是要下水救人吗?”大豪当先答话,内心狂喜,他早就渴望苏梓桑下令救人了,再拖下去,可是要假戏真做,闹出人命了啊。 “胡说什么,谁叫你救人了!我问你,你听到没有?”苏梓桑又凶又恼地斥责大豪。 “啊?不救人啊……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啊老大。老大,再不救人,恐怕来不及了啊,咱们可不要太过分了。”大豪转头看看柳溪之中挣扎的女孩,她的动静越来越弱,心头恐惧越来越甚。毕竟,谁知道这女孩有没有心脏病或是哮喘什么的,万一水里一泡急病发作,那可就不是开玩笑的了。 不过苏梓桑哪里想的了那么多,他没好气地教训起来:“你就这点出息??!这点小场面就把你吓成这样了?什么叫太过分了,懦夫!” 大豪悻悻地低头,不再说话。 “二豪,我问你,你听到什么了没有?”苏梓桑又去问二豪。 二豪看看苏梓桑,又瞧瞧大豪,内心觉得大豪刚才说得很对,自己也很想下水救人,但是经过苏梓桑刚才一番痛骂,也不敢多提救人的事了:“呃……老大…我确实没有听到啊,你是听到了什么啊?” 苏梓桑:“狼嚎一样的,一阵一阵,还有回音。你一点也没听到?” 二豪:“真的没有啊,老大。” 苏梓桑紧皱眉头,挤了挤喉咙,吐出一口浓痰,喝——呸————然后又骂了两声:“妈的,我的眼皮还一直跳,真是见鬼了!” …… “苏梓桑!你这个魔鬼!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一个女声。 苏梓桑吓得一侧身,原来是跪坐在河边女孩,她满脸泪水,呼吸急促,恨恨地盯着自己。 第三十八章 绝望的李镅镅 昨日无推荐票, 无人陪伴,我安享孤独。 ------ 苏梓桑眼皮跳得正猛烈,好不恼怒,李镅镅这一吼,刚好撞到了枪口上。 “把她带过来!”苏梓桑恶狠狠下令。 李镅镅被大豪二豪钳制住,架到了苏梓桑面前。 苏梓桑打量一番李镅镅:“你叫唤什么个什么劲啊,烦死人了?” 李镅镅怒火熊熊,把脸上的泪流都蒸干了:“你这个变态魔鬼,快点去救人!” 苏梓桑反倒不生气了:“你是谁啊你,管那么多闲事?” “你记好了,我是花萧同班同学李镅镅!我一定会来找你报仇,苏梓桑。”李镅镅的悲伤已经被愤怒替代,占据了整个身体。 “真新鲜呵呵,我在大成横着走,走了五年了,扔下水的一双手脚都数不过来,还没人敢说要找我寻仇呢。”苏梓桑好像野兽见到了有趣的猎物。 李镅镅死死盯着苏梓桑,一言不发。 苏梓桑见状反而不生气了,反而狂笑不止:“我看你是太无知,不知道我有多大能量啊?哈哈哈哈哈哈……” 李镅镅怒火中烧,忍无可忍,趁着二豪不注意,霎时挣脱开右手,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巴掌打在苏梓桑脸上。 二豪吓得激灵了一下,赶忙去抓住李镅镅,再也不敢懈怠,用上之前数倍的力气去按住她的右手。 苏梓桑回过头来,嘴角居然渗出了一丝血红。大豪、二豪略有惊恐地看着他:“老大……你不要紧吧…” 苏梓桑反倒很镇静,没有发作,他拾起大拇指,狠狠地抹掉了嘴角的血:“我等你来报仇,如果你还敢的话。大豪、二豪,把她也扔下去。” 大豪彻底慌了神:“老大,别冲动啊!两个人都下去的话,那可不好救人啊老大。要不先把前面那个女生拉上来先吧老大。” 还没等他说完,苏梓桑猛然一记左勾拳,重重砸在——大豪的下巴上。 毫无防备的大豪纸片一样飞了出去,他听到下颚骨发出碎裂的声响,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倒在了地上。下巴的迷醉神经被打烂了,全身麻痹,头脑嗡嗡巨响,连喊痛的声音都发布出来。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勉强抬起了后脑勺,难以置信的眼神看了一眼苏梓桑,又满怀悲悯地看了一眼二豪,口中呜呜但说不出任何话来。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苏梓桑肃杀的语气把二豪吓得腿脚发软。 “好好老大,我马上,我马上照办。”一刻也不敢耽误,二豪拽起李镅镅就往柳溪拖去。 “苏梓桑,你怎么敢!”李镅镅惊叫起来,另一只手使劲地乱锤二豪,“你放开我,太恶心了你,放开我!” 女生的拳头落在身上,二豪感到微微疼痛,他嘴角抽搐一下,回头看一眼苏梓桑,抱着1百分之一的小小希望,想要看到他改变主意,不过苏梓桑脸上的表情在说,想要干净利落,不要拖泥带水。 …… “不,不,不要,不要推我下去,你不能这样!”李镅镅死活挣脱不开二豪,柳溪的河水近在眼前,心中陡然升起惧意。 二豪偷偷靠近李镅镅,悄悄声嘀咕了一下:“不要为难我,我也没办法。你自己挑个水浅的地方,跳下去吧。” 李镅镅一把抓住二豪,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偷偷回应道:“你救花萧上来,我会报答你的。” “别他妈逼我了,我不想对你动粗。”二豪看李镅镅得寸进尺,瞬间就慌了心神,又怕苏梓桑失去耐心,于是把李镅镅衣角狠狠一拽,往水里甩过去。 “啊——————”凄厉的尖叫再次响彻锦花林,李镅镅不会游泳,双手一顿乱转,意外揪住了二豪的领口。 二豪猝不及防,脚底疯狂摩擦地板,两步踉跄过后,将将抵在河岸边。抓着他领口的李镅镅,身子已经凌空探到了水面上,看上去飘摇欲坠。 “小凡!!!!快来救我啊!!!!”绝望的呼喊,喊出了千钧一发之际,脑海里唯一的名字。 可是这偌大的锦花林,除了一望无垠的锦花树,那还有半个人影。 …… “嗷——呜——呜——呜————” 长啸乍现,电光火石间就响遍了锦花林。 一团黄色的闪光,不知从哪个角落霹雳落下,生生击中了苏梓桑。 “啊啊啊!!!”剧痛地呼嚎,苏梓桑瞬间到底,紧接着与那黄色闪光混战成了一团。 听到苏梓桑的叫声,二豪赶忙回头,却是一个不注意,领口上被李镅镅奋力一扯,重心顿时失去了平衡。 落水声闷响,李镅镅踉跄地跪摔在了河岸,魂差点吓出了身体,回头一瞥,二豪已经成了落汤鸡。 …… 缠斗数回合后,苏梓桑用力一蹬腿,抱头滚了数圈,终于挣脱了那团黄色闪光的攻击。 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条黄狗! 犬啸声撕裂了空气,震颤了每一株锦花树。 苏梓桑很是惊怒,哪里凭空窜出来这么一个家伙,朝自己张嘴就来。他把手抓着右腿,一阵剧烈的疼痛实在难以忍受,裤腿上一排牙印,破裂成了数个小洞,伤口上血流如注,汨汨不止。 …… 大豪恢复了些神智,双手撑地,勉勉强强站了起来。 二豪一番挣扎过后,终于连抓带挠,也艰难爬上了岸边。 苏梓桑转眼大叫:“大豪、二豪,你们给我上!打死这条狗。” “喝喝喝……喝——”犬啸低沉起伏,黄狗龇着獠牙,凶神恶煞地与三个恶霸对峙着,丝毫没有怯战。 李镅镅看见黄狗与恶霸打斗,再不迟疑,三两下小碎步跳到了黄狗身后,虽然不敢笃定,但她心里认为,黄狗是特地赶来保护她的。 …… 大豪、二豪面面相觑,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苏梓桑见大豪、二豪不动,愤愤地吼了一声:“废物!”然后随手捡起一块锋利的石头,朝着黄狗与李镅镅扑了上去。 “啊——”李镅镅吓得又是一阵尖叫,本能地双手抱头,一阵瘫软,蹲坐到了地上。 …… 黄狗灵巧地躲开了苏梓桑迎面而来的攻击,不想苏梓桑却没有掉头再次攻击,而是径直冲向了它身后的李镅镅! 第三十九章 逆羽飞扬,大梦成空 昨日无推荐票。 “我期待到无奈,有话要讲,得不到装载。” ------ “我操!——”苏梓桑正要碰到李镅镅的瞬间,一只朱颈雀扑倒了他的脸上,直接怼在了眼睛处。 李镅镅等了几秒,苏梓桑居然没有打到自己,她抬头一看,一鸟一狗正在与苏梓桑纠缠。 黄狗与鸟儿配合得十分有默契,颇有久经沙场的老搭档的样子。朱颈雀攻击苏梓桑的脆弱的头部,并干扰他的视线。黄狗灵活地左右跳跃,一旦苏梓桑被朱颈雀吸引了注意力,就会找准机会猛攻下盘。 狗与鸟顺利压制住了苏梓桑,并问问占据上风。 苏梓桑不断地后退,没有一点办法,随即高声怒喊:“大豪、二豪!把狗赶走!” 大豪、二豪见苏梓桑冲在了最前面,也不好意思再原地傻愣着了,两人纵身一跃,纷纷朝黄狗强攻过去。 黄狗见两人飞扑过来,只能往后跳开,不断地腾挪闪避。 苏梓桑终于可以全心全意对付眼前的朱颈雀了,朱颈雀见势不妙,翅膀逆转,迅速回头往天上飞去。 只可惜,就晚了那么一点点。 苏梓桑双脚疾速用力,不顾一切地猛然跃起,双手只取朱颈雀,就是那么流星快闪的眨眼之间,朱颈雀看看与苏梓桑的手交叉掠过。 苏梓桑以为自己脱手了,却是胡乱一抓,竟然抓住了鸟尾一羽。 …… 一声尖锐的鸟鸣。 朱颈雀被苏梓桑两指捏住了尾羽,生生拽了下来。 苏梓桑瞅准机会,迅速两手用力,牢牢把小鸟攥住,然后毫不犹豫地高举双手,狠狠砸向地面,朱颈雀被重重地摔下了。 黄狗显然被一声鸟鸣惊骇到了,它飞身一蹦,定睛看向朱颈雀,吼出一声悲愤的长啸。 鸟儿哀叹长嘶,翅膀疯狂地扑棱,但是只跳起了一小段距离,然后又摔落回了地面——它飞不起来了。 …… 黄狗挥爪飞跃,落到了朱颈雀身边,马上用鼻子细细地嗅闻,小心而又温柔地依偎在旁。 “嗷呜……嗷呜……”悲凉的叹息,叹出了比人类还要凄切的情感,黄狗不断地舔舐着地上的鸟儿,尾巴焦急的剧烈摇晃。 就在此时,苏梓桑飞起一脚,狠狠击中了黄狗的腹部。 苏梓桑魁梧的身材,体重不在一百八十斤之下,这一脚下去,力量非同小可。 黄狗竟是直接飞身而起,被踢到了空中。 痛苦的悲鸣划破了锦花林,黄狗跌落倒地,它的胸腹快速的波浪起伏,呼吸急促,又惨叫一声,猝然咳出了一大口鲜红的血。 …… 李镅镅震惊地见证着眼前发生的种种,甚至有点忘却了面临的危险。 好有灵性的朱颈雀。 好生勇敢的大黄狗。 如此舍身忘死,与人类为敌。 女生焦急地跑到黄狗面前,轻轻抚摩它的脸颊和肚子。 “哈-哈-哈-哈-”黄狗大口大口地喘气,舌头被血染得殷红,无力地从嘴里垂下。 …… 苏梓桑总算缓了一口气,大豪、二豪也长吁一声。 三个恶霸朝李镅镅走去。 “今天真邪门,我头一次碰见这种事,妈的。”苏梓桑又使劲啐了一口,示意大豪二豪把李镅镅拉开。 大豪二豪的手刚碰到女生,李镅镅就激烈地反应起来:“别碰我”她怒甩臂膀,打开了两个人的手。 “有本事你们就冲我来吧!别碰这条狗!”李镅镅决定了,要保护好它,一定要保护好它,哪怕会受到任何伤害,在所不惜。 …… 苏梓桑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全身联动,扭腰蓄力。 锦花林吹起了风。 晚风。 花骨朵迎风傲立,枝头红似火、白胜霜。 李镅镅的眼睛仍旧水汪汪的,明亮似皓月晚星。 她的瞳眸里,倒映出了红白双花,也倒映出了悠悠晚风。 还有凶恶的人,与落下的拳。 李镅镅竟是读出了一丝诀别之意。 穿越红尘,再遇的景。景中漫游,再见的人。 种种。 不过是大梦一场空,不过是布衣照惊鸿。 李镅镅闭上了眼,不是因为被拳风吓到,而是顿悟了心底的坦然。 …… 大脑自动屏蔽了苏梓桑的嘶吼。 耳边只剩了呼呼的风声。 就这样吧。 爸爸,妈妈,晚上不能回来吃饭了。心中淡淡地默念。 许久,没有任何异样出现。 咦?我什么事都没有啊? 她不禁好奇地眨了下眼睛,猛地睁开一看。 这番景象太令人惊奇了。 苏梓桑举着拳头,定在原地。他身边的大豪、二豪也木头人一般,纹丝不动。 苏梓桑的表情还怪凶狠的,瞪眼咧嘴,丝毫不变,甚至有几分好笑。 李镅镅闹钟冒出一个问号,不经意转头一看,更加令人惊奇的景象。 一旁的柳溪好像被冻住了——不是被冰冻住了,而是流水停止不流了!一丁点水流的声音都没听到! 河面上身处一双手,还有一小块额头——那是还在挣扎的花萧,但是也丝毫没有在动,而是保持这个姿势,一点起伏动荡都没有。 …… “住手!!!!!!”巨大的喊叫声突然爆发。 李镅镅转头看去,何小凡出现了。 啊,小凡,你终于来了! 我得救了! 李镅镅身子一软,瞬间瘫软倒地。 她躺在地上,看着风驰电掣而来的少年。 他穿过一片锦花树,飞奔而至,瞬间就跑到了自己身前。 奇怪的是,何小凡好像是这幅画面里唯一会动的活物,运动的速度与常态无异。 而周遭所有的东西,活的死的,全都纹丝不动。 不对,李镅镅注意到苏梓桑的姿态与表情有一些小小的变化,朝自己打过来的拳头往前多出了几厘米,眼神也转过了更多的角度。 明白了!世界不是暂停了,而是被减速了?! 好像是上神看着世间,突然调皮,把播放软件设置了八分之一速度慢放。 然后一切呈现出了几近凝滞的状态。 不对,为什么自己和何小凡没变化? …… 正这样想着,何小凡已经飞身跃起,右手蓄力,架出了纵深的摆拳。 就在此时,柳溪哗啦啦的流动声突然再现——世界又恢复了常态速度! 下一秒,李镅镅就这样看着何小凡这一拳精确无误、结结实实地锤在了苏梓桑的脸上。 第四十章 爷爷,我该怎么办啊 昨日无推荐票。 我工作上突然遭遇了巨大压力,不知道还能不能保持更新了。 我一个人,如此孤独。 我会尽力坚持。 ------ 正这样想着,何小凡已经飞身跃起,右手蓄力,架出了纵深的摆拳。 就在此时,柳溪哗啦啦的流动声突然再现——世界又恢复了常态速度! 下一秒,李镅镅就这样看着何小凡这一拳精确无误、结结实实地锤在了苏梓桑的脸上。 …… 苏梓桑飞在半空。 何小凡已经火箭般的速度冲到了李镅镅与黄狗的面前。 “小黑!!!”何小凡一瞬间哭出来。 “呜…呜……”小黑根本抬不起头,奋力挣扎后,也只有眼珠还能动了。 小黑努力斜眼看向何小凡,呜咽不止,可怜得像个孩子。 …… 李镅镅第一次看到何小凡流泪。 不,算上穿越前的近二十年,她看过何小凡哭泣吗?也罢,至少她已经不记得上次看何小凡哭是什么时候了,有也应该是远古时代的事情了? 如今居然在滴答半秒之内就泪如泉涌,人与狗之间的感情该是深刻到比亲人更甚了。 小黑的身体好像恢复了一点,它的爪子挪动了一寸——露出了底下的朱颈雀。 尸体。 …… 看到双眼紧闭的,双爪佝偻的鸟儿,李镅镅也泪意突袭,一下就窜出了眼睛。 “小凡……”李镅镅握住了男生的双手,眼看他接连不断砸下珍珠那么大的泪滴,一滴接一滴,根本停不下来。 何小凡弯下了腰身,极其不舍地亲吻了一下朱颈雀,然后双手殊为小心地捧起了娇小的身躯,直勾勾地盯着。 盯着。 …… 李镅镅泪流满面,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悲伤得时候:“小凡,小凡,醒醒!!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很伤心,但现在我们要赶快去救花萧,花萧快要挺不住了,小凡!” 何小凡猛然惊醒,四周望去,苏梓桑捂着脸庞坐在地上,大豪、二豪慌张地围在他身边。更远处,柳溪瑟瑟流淌,花萧将要沉下水去。 …… 何小凡的脑筋转得好快好快,已经开动了最大功率。 对面三个人,都还有不小的战力。 自己这边只有一人,还有李镅镅与小黑需要保护。 自己至少要挺过两分钟时间,等待欧阳之光赶到。 这两分钟,于己不过痛苦的一瞬。但对花萧,却是最漫长的时间,是生死时速。 死局。 ……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何小凡心里模拟出了十数个场景,都不能两头兼顾。 “孤影茕茕,因子万千。” 心头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爷爷…… 何小凡猛然一惊,是爷爷的魂灵吗? 爷爷,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我已经触犯了东坡先生的因子禁令,擅动时空,还破戒使用了驯兽因子来打架。 现在我的灵力已经耗尽,我还能怎么办啊爷爷!!! “小凡,能听到我说话,说明你已经开启了通灵因子。记得爷爷说过的话吗,孤影茕茕,因子万千,现在什么因子是你的关键变量呢……”爷爷慈祥的声音越来越飘渺,直至消散殆尽。 …… 但是何小凡听清楚了。 “因子万千,关键变量……”何小凡双唇快速念叨着,突然五官骤凛:“镅镅,我只能赌一把了。”话音刚落,男生陡然一个鲤鱼打挺,朝河岸飞奔而去。 “休想!”苏梓桑前一刻还痛得站不起来,此刻却猛烈蹦起,直扑何小凡。 何小凡早就料到了,灵活闪躲,避开了致命的攻击,把苏梓桑甩在了身后。 刚以为摆脱了纠缠,右腿一紧,“腾”地被巨大的力量拉住了,上身俯地倒去。 苏梓桑扑空的瞬间又伸手捞起了何小凡的右腿脚踝。 “啊,小凡!”李镅镅刚想跟上他,就看见何小凡脑袋着地,摔了个结实。 何小凡双手蹭着地面,活生生在尘土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双手生疼,咬牙强忍。 李镅镅赶紧跑上前,想要察看何小凡的伤势,不想何小凡却闷哼一声,往自己身后一跃而去。 回头看,他扑倒了一个人——刚才试图背后偷袭李镅镅的二豪。 “镅镅,去河边,叫格桑泽仁!”何小凡与二豪扭打作一团,边打边朝李镅镅大喊。 “格桑泽仁?”李镅镅小头一歪,迟疑了一秒钟,就马上往河边跑去。 大豪又想上前抓住李镅镅,何小凡又是纵身一跃,强行扑倒。 …… 李镅镅站在河边,这哪儿什么格桑泽仁? 嘀!嘀嘀!—— 好刺耳的汽笛声。 循声望去,柳溪对岸,往南看去,几百米之处一辆急速飞驰的凯迪拉克! 凯迪拉克前方五十米,是一辆疾行的单车。 单车上的少年,已经屁股离开车座,身体弓成了极端的流线型, 她看不清那是谁,但是她认出了那辆单车,金光闪闪的黄色。 “格桑!我在这儿!!!”李镅镅瞭望着远方,极力呼喊。 回头一看,何小凡正在跟三个人四处扭打。 何小凡并没有那么能打——他只是在被动挨打。 他要拖住三个恶霸,他要保护的,是自己最珍贵的伙伴。 何小凡被大豪二豪连手打趴下了,苏梓桑马上趁机往李镅镅那边跑。 不料,刚一迈开腿,又摔了个狗啃泥——何小凡又是不要命地飞起身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苏梓桑无能狂怒,抬起腿就给了何小凡结结实实一脚,可是脚下的人就是不松手,任由被踢得皮开肉绽。 …… 李镅镅喊完格桑泽仁,又转眼寻找挣扎的花萧。 一片溪水。 花萧呢?! 花萧沉下水了!!! 李镅镅心里陡然一沉,好像突然失重的秤砣,茫然下坠。 “花萧!!!!!!”李镅镅尖叫得快把自己喊聋了。 “花萧你在哪儿!”好惨烈的哭嚎,最后的绝望。 …… 何小凡被拳脚踢打得快失去意识了,他朦朦胧胧听到了李镅镅的呼喊。 意识尽头,少年心中低语:我赌输了吗?这不是我的关键变量吗?你不会来了吗?你会…… 又是重重一脚,猛击在了何小凡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