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这个女人已经没用了吧? 一杯冰水泼到顾真苍白的脸上,顾真动了动干到快要裂开的嘴唇,慢慢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欧式吊灯… 拿着水杯的女人站在床脚,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笑的正欢,她的小腹微微隆起,看起来有三四个月的身孕了。 “你醒了啊,告诉你个好消息,虽然你的双腿被截肢,但是你的命保住了。” 顾真立刻艰难地半支起身,向自己的腿看去,透着鲜红血迹的绷带一层又一层的包裹着自己的大腿,而大腿以下空空如也! 顾真眼前一黑,又倒在了床上。 七天前,梁叔打来电话告诉顾真她的母亲在东北乡下老家去世,继父在外喝大酒不见人影,让她赶快回来。 顾真开着车上了高速,却不想方向盘失灵与超载的卡车相撞,顾真侥幸捡了一条命回来,却付出了失去双腿的代价。 顾真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她睁开眼睛透过卧室门的缝隙向客厅的方向看过去,一对男女在沙发上依偎着。 “铭林,为什么要留着这个残废女人啊?我看见她就犯恶心!”女人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脸上挂着红晕,“我们的儿子也说不想看见她!” “佳佳乖啊,再等等,公司股权转让手续办好之前她不能死,否则股权会当做遗产被公司收回,我们只能拿到点钱。” 男人继续温柔的解释道:“真正有价值的是她公司的51%的股权,毕竟她主导研发的新款手机马上就要上市了,届时股份又会增值不少。” 女人虽然看起来还有些不情愿,但是顺从的环住男人肩膀,就势吻上他的嘴,两人吻得啧啧有声,男人的手开始不安分的在女人身上摩挲,惹得女人娇,喘连连。 顾真只觉天旋地转般恶心,这个男人是与她恩爱有加,携手十年的模范丈夫吗! 可是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在告诉顾真,她的丈夫带着小三堂而皇之的住进她们的家,有商有量的计划着夺取她的公司! 顾真抓起床头柜上的杯子用力砸向门,碎片玻璃四散在地板上。 顾真嘶哑着嗓子咒骂着:“徐铭林,你这个王八蛋!我真是瞎了眼才会被你骗这么久!但是你想得到我的公司,呵呵,做梦去吧!” 顾真这番突然地响动惊到了二人,徐铭林转头对着顾真怒骂:“你都残废了还不老实?死女人,吓到佳佳和我的孩子,我今天晚上就弄死你!” 就在这时,‘叮咚叮咚’门铃声响起,门外传来顾真十分熟悉的声音。 “我是王汶月。” 王汶月的声音给了顾真希望,她焦急的坐起身想要站起来,却忘记了自己失去了双腿,身体失去平衡之下,直接摔在了满是碎玻璃的地板上! 顾真忍着剧痛,艰难地向门口爬去,此时门已经被徐铭林打开,王汶月走进来站在她面前。 顾真委屈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她抬起手伸向王汶月,哭喊出声:“小月,带我离开这,我再也不想看见这对狗,男女!我要找律师,还要去公安,局报案!” “律师,公安,局?你可真是天真!” 顾真皱眉,抬头看向王汶月。 王汶月是她从小相识,交往最好的闺蜜,两人穷困时吃一碗泡面,富贵时她将20%的股份给了王汶月让她做公司的执行董事,可是她刚才听见了什么? “想去公安,局?那我在你车子的方向盘上动手脚的事情,就会被发现了。”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样,让顾真彻底失去力气,如同一个破布娃娃一般瘫倒在地。 原来,不只是丈夫出,轨,图谋公司,连自己的车祸都是被计划好了的! 女人上前亲热的拉着王汶月的手,将她迎进客厅,“汶月姐,怎么样了,公司的股权转让手续都办好了吗?” 徐铭林也焦急问道:“伪造的签字骗过董事会了吗?” 王汶月从文件包里拿出一叠合同,将合同上鲜红的董事会决议印章展示给二人看。 女人狡黠一笑:“那么,这个女人已经没用了吧?” 一阵窸窸窣窣后,门被咚的一声关上,周围的一切终于安静下来。 顾真趴在地板上,地板是桐油的,一点都不冷,可顾真却觉得遍体生寒。 空气渐渐变了味道,是煤气。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疯狂敲门,“顾真!顾真你在吗?我来救你!” 那声音说不上陌生,但顾真也记不起这个人是谁了,煤气中毒使她昏昏沉沉。 回忆走马观花般过,唯独临死前的片段让她目眦欲裂! 她恨啊!恨丈夫背叛、小三的恶毒,闺蜜的贪婪,更恨自己的愚蠢! 如果能重来的话,如果再给自己一次机会的话,她不会让他们好过,她要将自己遭受的痛苦十倍百倍还给他们! 第二章、她竟然带着手机重生了! 1982年秋天。 暗红色的砖瓦房教室里摆放着十几张刷着白漆的木头桌凳,砖墙上贴着为人民服务的标语。 简陋的黑板是水泥糊成的,午后的风从同样刷着白漆的木门缝隙吹进来,扬起一片粉尘。 顾真瑟缩在教室后堆放的三四个竹制大扫帚中间,半长头发用红头绳绑了个马尾,身量很高的她却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裤子,露出了纤细的手腕和脚腕,脸颊也被竹条硌出了浅浅的红印。 此时,顾真紧闭着眼睛,微微皱眉,光洁的额角上蒙着一层薄汗,像是在做噩梦。 吱呀一声,教室门突然被拉开,三个小姑娘手搭着手站在门口,每个人手里都攥着半袋没吃完的福满多方便面。 最先迈进教室的胖女孩叫张晓丽,她扫了一眼教室里的人,最终将视线落在顾真身上。 “方遥你快来看,让那个老寡妇家的小寡妇替咱们值日,她却在那偷懒,真是欠收拾!” 顾真被吵醒,迷蒙间睁眼看到眼前破旧的教室和向着她走过来的三个女生时,陷入瞬间的恍惚。 穿着一件漂亮的小白裙子,站在中间的女生是女班长方遥,她家是村里出名的养鸡大户,她爸买了村里第一台四轮货车,往镇上运鸡蛋和活鸡,一年到头少说也能赚一万元。 她旁边的张晓丽和周春会是她的跟班,对方遥的话惟命是从,包括日常吹捧方遥和欺凌顾真,这样做方遥会给她们买小卖部里昂贵的福满多方便面做午饭。 “小寡,妇好像还没睡醒呢!” 周春会也想在方遥面前表现一下,于是快步上前揪住顾真头发将她拉扯起来,顾真吃痛,下意识挥开周春会的手,眼神却落在自己的腿上,她的腿…还在?她没有变成残废?还是说现在她在做梦? 挥开周春会手这种不该有的反抗显然惹怒了方遥,她迅速抬手一个耳光落在顾真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让顾真清醒了不少,这真的不是梦? 趴着睡觉的几个学生虽然被吵醒,但在看到是方遥她们几个在作妖,即便十分不耐烦却也不敢说什么,装作看不见似的去书房打水喝。 “咦,这是什么?”张晓丽眼尖的从顾真脚边捡起一个粉色方正的小盒子,交到方遥手里。 方遥拿在手里掂量着,粉色的鎏金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泽,外形方正,四个角却又是圆,润的,比父亲在沈北的百货商店里给自己买的化妆盒还要精致,只是方遥心里纳闷,她什么稀罕玩意儿都见过,却根本不知道手里这个有点重量又十分光,滑的东西是什么。 然而为了不折面子,方遥满不在乎说道:“没什么,不过是个小孩玩具,不知道这个小寡,妇从哪个垃圾堆捡来的呢。” “不是……” 顾真恍然出声,表情从迷茫渐渐变为难以置信,那不是玩具,是她耗费两年心血研发的新款超概念手机…… 她竟然带着手机重生了! 第三章、方遥她们和顾真打起来了! 方遥不满顾真的反驳,伸出食指戳在顾真的肩膀上,尖细着嗓子:“不是?那你说这是什么?是你偷来的还是捡来的?” 从前的顾真不敢,也没有底气去反抗方遥,出身贫寒,父亲意外身亡,她的母亲在村里被叫寡,妇,她也被叫小寡,妇。 方遥她们日复一日的欺负这些她都可以忍受,只期盼高考后她可以考上大学,离开这个山村,飞的远远的。 但现在的顾真拥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可不会再畏首畏尾,这么憋屈的活着! 顾真左手攥住方遥挥过来的手腕,指甲死死掐进方遥粉,嫩的肉皮上,方遥一阵痛呼,“痛痛痛,你个小寡,妇给我松手。” 顾真怎么可能松手,高高举起右手抡圆了往方遥的脸上招呼着。 一下!两下!三下! 结结实实挨了顾真三个巴掌的方遥还没缓过神来,只觉得脸上像是蒸玉米糊糊一样肿了起来,轻轻一碰就疼得不行。 方遥手腕被顾真攥的牢牢的,躲不掉只能抱头喊:“你们俩干啥呢?还不赶紧把她拉开!” 张晓丽和周春会也懵了,谁能想到一向任打任骂的顾真竟然打的方遥还不了手? 听到方遥的痛呼,俩人回过神来,赶紧把手里的方便面袋子丢到地上,准备上前拉扯顾真的手。 顾真却突然松开方遥的手腕,方遥收不住力一屁,股墩儿摔在了地上,眼里含泪,嘴里却不饶人:“这个小寡,妇竟然敢还手,给我打死她!” 张晓丽和周春会虽然没有顾真高,却比顾真胖许多,俩人互相壮胆似的向顾真扑过去,想要凭借体型优势将顾真压倒在地。 顾真早就看穿了俩人的动作,后退一步将墙角堆着的竹制扫帚拎了起来,就势向着两个人的腿抡过去。 未等两个人爬起来,顾真的扫帚已经落下,像是拍老鼠一样打在两个人的身上,脸上,尖锐的枝条在两人细皮嫩,肉的脸上留下了不少血痕。 班级里的同学都看傻眼了,那还是他们班里唯唯诺诺,受了委屈也不敢吱声,只知道学习的顾真吗? 看着顾真那发飙的样子,谁也不敢上前劝架,全都一溜烟往教室外跑,去喊班主任。 王大年正坐在学校门口那颗大柳树的阴凉下,拿着一块分辨不出来颜色的抹布擦他的二八自行车,发黄的白背心上印着一道道汗渍。 “老师!” 听见有人喊,王大年推了推鼻梁上瘸了个眼镜腿的镜框,眯着眼睛,向他跑过来的是自己班里的学习委员曹云飞。 曹云飞不高,黝黑的脸上挂着焦急的神色,“老师,你快去看看吧,方遥她们和顾真打起来了!” 王大,发也顾不上着抹布干不干净,拿抹布擦了擦手,扔在自行车脚蹬子上就跟着曹云飞往教室里去。 “你们干啥呢?别打了,给我住手!” 王大年粗犷的声音一出,打的正起劲儿的顾真马上停下来,乖乖将扫帚丢到一旁,被打的三人也终于有喘口气的机会,从地上爬了起来。 第四章、程晓磊 王大年看着眼前的场面十分诧异,方遥对顾真的欺凌他平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女生之间打打闹闹和班级里那个小混混添的乱相比根本不值得他费心思。 可是他刚才看见了什么?一向柔柔弱弱的顾真抡着扫帚打的方遥她们三个人呜嗷喊叫? 王大年掩饰住自己的诧异,板起了脸:“你们四个,给我出来!” 教室外,方遥哭哭啼啼,周春会和张晓丽颠倒黑白:“老师,你也看到了,顾真和我们换班做值日,我们说她不认真搞卫生,她就拿着扫帚打我们!” 顾真不反驳也不解释,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王大年。 王大年是王汶月的爸爸,也是她的高中班主任兼语文老师,父亲死后,王大年成为她非常信赖的人。 如果不是念着王大年对她的教育之恩,恐怕她不会在王大年肺癌死后和王汶月变成亲密无间的朋友,也不会被王汶月与徐铭林联手害的那么惨。 “真的是这样吗?顾真,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真也眨巴着眼睛作委屈状,“老师,她们三个一直看我不顺眼,欺负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也是,我根本没有和她们换班,是被她们欺负不得已替她们做值日。” 顾真是连续两年的三好学生、学习标兵,王大年心里本就偏袒她,顾真说的这句话他百分百相信。 “你说说你们小姑娘家的怎么能做这种事?不学好?学这些欺负人的把戏!” 王大年伸出手指头挨个戳了方遥她们三个脑门。 “去校长办公室站着反省去吧,等一会校长来,再说怎么处理你们。” 顾真四顾之下,一时之间忘记校长室是哪间土房了,方遥没好气的推搡她一把,越过她走在她前面,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别挡路,害人精!” 顾真倒不在意这种小摩擦,跟在方遥后面一边走一边回忆。 校长办公室在砖瓦房后面土房子最中间的屋子,门口贴着一张报纸,毛笔书写的‘校长办公室’五个大字。 方遥三个依次进去,顾真跟着走在最后面。 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墙上糊着多余的白色试卷,显得很亮堂。水泥砖块铺的地面,还有两把木头椅子待客用。 靠门口的木头椅子上坐着一个人,瘦瘦高高的,穿着时下最流行的黑色T恤,军绿色迷彩裤,手里按着小黑盒子AA机,时不时的发出吱吱的声响。 方遥突然娇羞,扯了扯裙角,将凌乱的头发往耳后别了别。 “程晓磊,你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上学是去你姐姐家小卖铺帮忙了,中午去买方便面也没看到你……” 顾真在脑子里搜索了下‘程晓磊’这三个字,总算想起来这个人是学校乃至镇上出名的混混头子,三天两头打架闹事被批评劝退,课都不怎么上,顾真这种埋头苦学的人当然对他印象不深。 程晓磊抬起头,长长的斜刘海遮住半边脸,只露出了高挺的鼻梁,薄唇,一开口就是直男语气:“白痴问题!我在这除了反省还能干嘛?还有你别总是天天来我姐店里找我,我嫌烦。” 方遥被他吼得有些尴尬,尤其是在顾真面前,被程晓磊这样吼更丢脸。 第五章、骂架 程晓磊从飘逸刘海的缝隙里用锐利的眼神扫过几人,从方遥脸上的巴掌印到周春会和张晓丽衣服上的土,最终落在毫发无损的顾真身上。 他嗤笑了一下,又低头按他的AA机。 顾真混迹商场多年,别说是一声嗤笑,即便是一个眼神她也能明白这个人在想什么,这男人不是好相处的,顾真心里下了定义,默默向后退了一步,靠在门边上。 方遥在程晓磊那吃瘪,转身将矛头对上了顾真,她隔空指着顾真,恶狠狠道:“你给我等着啊,这事没完,我要让你知道惹怒我的下场,不只是你,你的寡妇妈在村里也不会好过!” 寡妇妈这三个字一下子惹毛了顾真,顾真冷哼一声,“总比你妈好吧,毕竟你妈生你那天,你爹一个也没来。” “你…我…”方遥的逻辑思维被顾真搅得混乱了,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过你别误会,我骂你妈,不是真的在骂你妈,这时候你妈不是你妈,只是一个意识体,这个妈不止一个,也没有具体形象,只是寄托我对你辱骂的一个部分。” 顾真一步一步靠近她,嘴角含着笑,落在方遥眼里却像是看见了鬼似的。 “你看我随口举个例子,比如你是孤儿,但你是孤儿跟你有个妈也并不冲突,就算我说你妈死了,我说的你妈也只是存在于这个阶段无中生有的妈的这个形态,方遥,你明白了吗?” 顾真面对方遥,两人鼻尖不过十厘米的距离,顾真毫无怯色,一双眼睛仿佛含着寒光。 若说方才打仗打不过顾真是意外,如今骂架也毫无还口之力,方遥彻底懵了。 这是顾真吗?她究竟是什么人? 顾真逞够了口舌之快,哼着不知名的调调坐在了另一把椅子上,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 洗的发白的劣质校服,露出半截脚腕的棉线黑色裤子,还有一双橡胶底的护士鞋,鞋面上被方遥在高一时候泼上去的钢笔水印迹还在。 再摸摸自己的脸,虽然皮肤有些干燥却有着少女独有的细嫩和紧致,那是前一世三十几岁的顾真无论怎么保养也换不来的。 是了,她真的回到了她的十八岁,1982年的秋天。 程晓磊目睹了方遥和顾真两人打嘴仗的全过程,挑着眉毛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一会扯扯自己衣服,一会捏捏自己脸蛋的顾真。 以前只觉得这个女生干巴巴的,没什么意思,没想到……不过女生的事,他还是别费心思掺和了,姐姐说过,女生都是麻烦精。 不一会,电铃声响了,下午第一堂课时间到。曹云飞的身影出现在校长办公室门口,他环顾了众人,然后说:“老师说,校长今天下午不来了,你们先跟我回教室上自习吧。” 方遥正恨不得赶快离开这,闻言抬腿就往外走,张晓丽和周春会仍然一左一右像是护法一样跟在方遥身后。曹云飞看着慢吞吞起身的方遥,凑近一步,小声问:“你没事吧?” 顾真愣了一下,她和曹云飞貌似并不熟啊? “我没事,谢谢关心。”顾真客气的回了话,便沿着来时的路回了教室。 黑板上写着工工整整的‘自习’二字,教室里一共十三个人,已经是附近十里八村所有准备参加高考的学生了,许多熟悉又陌生的脸一下子出现在眼前,顾真能喊出名字来的却没有几个。 但是面上带着关切的神情向她招手的王汶月,恐怕是顾真变成灰也会记得的人。 第六章、赶走王汶月 王汶月坐在讲台正前方第一桌,她旁边的空位正是顾真的座位,两人高中三年都是同桌,只是王汶月不是块学习的料,在顾真三年连续不断地精心指导下,高考仍旧落榜。 王汶月心高气傲不愿意去读中专或卫校,当年跟着顾真一起到北京打拼,异地他乡,两人更加亲密。 只是现在想来,以王汶月的阴险和恶毒,她的接近未必不是早有预谋。 思及此,顾真面无表情的走向自己的位置,学生们用的还是长板凳,比不上校长室有单独的椅子。 王汶月讨好似的向外面挪了挪,让顾真方便坐进来。 顾真刚坐下,王汶月就凑上来拉住顾真的手,泫然欲泣的模样让旁人一看便觉得姊妹情深。 只是顾真始终记得的是临死前她令人作呕、虚伪无情的面目。 顾真恨不得马上杀了她,但是顾真明白,这些都不急,毕竟来日方长。 “真真,我去告诉我爸,是她们三个欺负你,这件事不怪你。” 顾真挑眉:“哦?好的,你去吧。” 王汶月显然是没想到顾真会痛快答应,她表情突然变得不自然,犹豫了一下,“现在正在上自习,我下了自习就去…行吗?” “你是怕你去帮我说好话,与方遥她们结怨,引得她们欺负你吧?” 顾真一边翻开包着书皮的课本,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 王汶月似乎一下子就被别人拆穿了般,脸上显露窘迫,却转瞬佯装伤心,“顾真,在你心里我竟然是这种人吗?你太让我寒心了!” 程晓磊和曹云飞踏进教室看见的就是这一幕,王汶月抱着自己的书,眼角含泪的走向最后一桌的闲置空位。 而顾真挪了挪屁股,坐在了板凳中间,卧在课桌上惬意的眯上了眼。 程晓磊路过顾真桌边,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班级第一名上自习期间公然睡懒觉可真稀奇。 北方的秋季日短夜长,午后只有两节课,大部分时间都是自习,顾真一觉睡到了放学的时候。 对于经常点着蜡烛熬夜学习的顾真来说,这副身体已经太疲惫了。 顾真随意的将课本装进母亲为自己缝制的蓝色绸布包里,随着放学电铃声走出教室。 方遥在众多人艳羡的目光中坐上他爸爸的刷着深蓝色漆的四轮货车副驾驶,张晓丽和周春会则跳进货车车厢里。 回村里半个小时的路途,因为车子比人脚快,十分钟就能到村了。 王大年也用二八自行车载着王汶月离开,以往王汶月都会和顾真打个招呼,这次王汶月却是眼睛都不看一下,从顾真身边擦肩而过。 若是以前的顾真,大概会因为唯一的朋友王汶月对自己态度的些微改变,深夜也睡不安稳。 但现在顾真丝毫不在意,她微微抬头看看落日刺眼却不灼人的余晖,风掠过树尖带起的晃动,以及很久都没有呼吸到的如此新鲜纯净的空气… 突然有人在顾真身后戳了她肩膀一下,顾真回头,看见程晓磊拿着她的手机,举到她面前,“喂,这个是不是你的?” 第七章、陈素云 顾真是打仗的打的忘乎所以,才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机都弄丢了,程晓磊的座位是万年不动的后排,所以他捡到她的手机后,一打听才知道这个稀奇的玩意是顾真的。 顾真伸手要拿,程晓磊却突然收回手,将粉色小盒子拿到眼前仔细观察,然后憋着一脸坏笑的问:“我的AA机是我姐从北京给我买回来的,已经是AA机里面最高级的了,你这个看起来比我的还要好,是从哪儿买的?” 顾真趁程晓磊不注意,猛地伸手抢回手机,说了句“谢谢”,然后头也不回的走掉,只留下程晓磊在原地皱眉,“嘿!你这个人…” 顾真不愿意解释,甚至,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把手机塞进兜里,加快步伐。 对于学校的记忆已经快要模糊,但是从学校回家的路,顾真却记得清清楚楚。 柴沟村距离营子乡中学五公里路程,已经算是距离学校近的村子了,远的要走上一个半小时,寒来暑往,为了成为山沟里飞出的金凤凰,所有人都在坚持学业。 父亲去世的三年来,家里的生计全靠母亲,她一个人忙着农活,闲时还要去做短工,只是无论多忙,她都会在顾真放学回家时,在村口接她。 想到这,顾真加快了脚步,因为她突然想起来,上一世的这个时候,是刘三姑上门给母亲介绍前世的继父的日子,她不能让母亲再重蹈覆辙嫁给前世继父! 半个小时的路程,顾真快步走加小跑,愣是十五分钟就看到自家屋子烟囱里的炊烟了。 陈素云站在灶台前,手里拿着锅铲轻轻搅动着,锅里炖着紫茄子和土豆。 她添了一把柴火,又小心翼翼从油坛子里挖了一小勺白花花的猪油洒在菜上,香味一下子就出来了。 陈素云咽了咽口水,将早上剩下的几个有点干裂的玉米野菜糊糊沿着锅边贴好后盖上了锅盖,随手将灶火门也合上。 早上用洋井压的一桶井水晒在窗台下,晒了一整天所以如今已经温热。 她用舀子舀了一勺倒进红白相间的搪瓷盆里,蹲在窗台下,将包在头上的三角巾解开,挂在晾衣架上,用毛巾蘸着水擦拭自己的脸、脖颈、手臂,擦拭掉灰尘和泥土后显露出来的皮肤白皙又光滑。 平日里为了方便做农活,陈素云总是盘着的发髻,现下将头发也散开来,用破旧的牛角梳子蘸着水梳通,一头乌黑秀丽的头发更衬得陈素云温婉美丽,任谁也看不出她已是三十几岁的年纪了。 顾真推开自家的栅栏门,看着那熟悉的身影,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妈,我回来了。”顾真强忍着眼泪,挂上笑意向着陈素云走去。 陈素云一惊,十分自责,“真真,对不起,妈妈正准备擦擦脸去村口接你的,没想到晚了…” 顾真一把抱住陈素云,深吸一口妈妈衣服上那熟悉的沾满阳光的味道。 “妈,我好想你。”顾真不敢闭眼,生怕一眨眼,她就梦醒了,又回到那个没了妈妈,备受欺辱的前世。 第八章、该来的还是来了 陈素云拍了顾真手臂一下,嗔笑道:“才半天不见,傻孩子,快洗洗手,吃饭吧,今天炖的你最爱的茄子和土豆!” 就在这时,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刘三姑堆着笑的满脸褶子的脸出现在门口,“她婶子,有大喜事啊!” 顾真心里一咯噔,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刘嫂子,有什么事啊?” 刘三姑往屋里瞧了瞧,看见锅沿冒着热气,“哎呀,我怎么能赶上吃饭的时候来呢,我改天再过来吧。” 顾真心想:你不就是想蹭饭,才挑这个点过来的吗? 前世里陈素云和顾真都很感激刘三姑给陈素云牵红线,没少请她吃饭,家里珍贵的鸡蛋和猪油都进了她的肚子,她却吃里扒外介绍了前世继父那样酗酒、好吃懒做的一个男人给陈素云! 顾真马上开口:“那就不留三舅妈吃饭了!” 刘三姑脸色突然尴尬,转身欲走,“那我…” 陈素云忙拉住刘三姑,嗔怪顾真,“你这孩子,刘嫂子你可别见外,走,咱们进屋里说话。” 刘三姑应承着和陈素云进了屋,脱了沾满泥土的破洞布鞋坐在炕上,“她婶子啊,如果不是有大喜事,我就不留下吃饭了,但这事我还真得好好和你唠唠。” 刘三姑是周围村里有名的媒婆,陈素云当然猜到了刘三姑的来意,也不急着追问。 “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刘嫂子别嫌弃就好了。”说着搬上小木桌,放在炕中间,顾真放下书包和陈素云一起忙活着盛饭,端菜。 刘三姑又夸顾真:“真真自小就懂事,听话,念书也好,马上要高中毕业了吧?念完高中就嫁人吧,舅妈给你说个好人家。” 陈素云笑笑:“真真老师说了,真真是能考上大学的。” 刘三姑掩面大笑,笑够了才道:“她婶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不还是得嫁个好男人是正经事?你那时候才十六岁,都已经有真真了,真真读完大学就成了老姑娘了,你可不能耽误孩子。” 陈素云觉得话不投机,干脆没接话,刘三姑也看出点眼色,没再絮叨。 香喷喷的菜端上桌的时候,刘三姑眼睛都直了,自家院子里种的蔬菜拿去镇上换粮食都不够,哪敢炖一大锅这么吃啊? 更何况还飘着油花,香气扑鼻,这味道一定放了是过年才舍得放的猪油啊! 三人坐在桌上,陈素云夹了一大筷子的菜到刘三姑碗里,“刘嫂子,你多吃点。” 刘三姑端起碗往嘴里扒拉一口,边咀嚼边称赞:“她婶子,你这做菜也太好吃了,谁娶到你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唉,可惜顾大哥去的早,发生那种意外,村里的人都说你是克夫,其实啊是顾大哥没福气…” 陈素云平日里听这些风言风语听惯了,却还是头一次被人当面说出来,陈素云微微低着头,脸上的笑容渐渐苦涩。 顾真母女以往在村里人眼中都是任人搓扁揉圆的性格,所以刘三姑说话也没个顾忌,只是如今陈素云忍得了,顾真可忍不了! 第九章、糊了心窝子 ‘砰’的一声响,顾真把碗往桌子上一摔,菜汤溅了刘三姑一袖子。 “这么大岁数了,好话不会说,长着一张嘴有什么用?只会蹭吃蹭喝吗?” 刘三姑呆住,嘴里的菜还没咽下去,脸已经红到脖子跟了,这么大岁数被一个孩子指着鼻子骂,说出去得丢死个人。 陈素云拧了顾真一把:“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你三舅妈不是有意的,只是随口提到了。” 刘三姑赶忙附和,点头道:“对对,真真,舅妈不是故意的,话赶话说到那了,其实今天来是给你妈妈介绍个对象的。” 顾真冷哼:“对象?该不会给我妈介绍的是土楼子村那个老光棍杨春生吧?” “你怎么知道是……” 刘三姑一愣,心里盘算了一下,马上解释:“杨春生可是在发电厂上班的,领国家开的工资和粮票,虽说一直没结婚,却也是因为眼光高,挑挑拣拣这才耽误了。” “是因为喝大酒吧?喝多了把以前跟他处对象的都打跑了,自己的老父老母也打,赚的钱还不够他在外面喝酒耍钱的,这样的男人像蛆虫一样,避都避不及。” 顾真眯起泛着寒光的眼睛,看向因为震惊话都已经说不出来的刘三姑:“你把这样的男人介绍给我妈,是被屎糊了心窝子吧!” 陈素云这次没有指责顾真说话不礼貌,而是转头看向刘三姑,“刘嫂子,真真说的是真的吗?” 刘三姑面色一会红一会青,放下碗筷,“我也不知道真真是从哪听说的,我打听到的是这个人还是很憨厚本分的,这样吧,我再回去打听打听,总也不能害了你。” 说着刘三姑就下炕穿鞋,灰溜溜的走了,陈素云想要送送她都没追上她的脚步。 回屋见顾真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端着碗细嚼慢咽,笑眯眯地,“妈,你做的菜真好吃。” 刘三姑就这一句没说错,陈素云的手艺是真不错,即便顾真早就吃惯了山珍海味,仍然怀念陈素云做的饭菜的味道。 陈素云将刘三姑的碗筷撤掉,又悄悄端上来一大碗,“刚才在锅里还给你留了这么多呢,知道你爱吃,妈妈也舍不得给外人。” 顾真点头,夹一块绵软的土豆到陈素云碗里:“妈,你也多吃点。” “嗯。” 两个人谁都没提今天发生的事情,仿佛那只是个短暂的插曲。 晚上顾真搂着陈素云睡,被陈素云嫌弃:“都十八了,还跟小孩似的和妈妈睡,说出去叫人笑话。” 顾真不依,继续环抱着陈素云,迷迷糊糊说:“妈,三舅妈给你介绍的那个人我听同学们说了,不是什么好人,你别搭理他。” 陈素云轻轻拍着顾真的后背:“嗯,妈妈听你的。” 夜里顾真翻身的时候,发现陈素云已经不在身边了,正是浇地的时节,陈素云为了不耽误白天在生产队做零活,几乎都是晚上去排班浇地。 顾真坐起来向窗外看去,夜里的星星正明亮,月亮弯弯的,照亮了乡村田间的夜行路。 布包里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亮,顾真一下子清醒过来,她还没仔细检查一下手机呢! 第十章、存储信息智能调取功能 顾真将粉色方正小盒子样式的手机握在手里,手机通过识别顾真虹膜自启动。 小盒子翻开成为直板,立体的手机管家图像显现出来,是一个水滴形状的卡通人物形象,顾真前世为它取名为小露。 “顾总,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智能语音冰冷的机械合成的声音从人物嘴巴里发出。 顾真想了想:“拨打电话给…” 可她实在想不出要拨给谁,母亲,丈夫,闺蜜? “拨号功能已失效。”小露迅速反馈。 顾真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检查网络连接。” “网络连接失败,无法搜索到5G信号,正在尝试与远程遥感卫星连接……连接失败。” 顾真知道,这个时代连固定电话都还没普及,怎么可能有网络和5G信号? 她问:“手机可使用的功能还有哪些?” 小露很快回答:“太阳能电池板自充电正常运行,地震波监测与预警已开启,身体指数信息已绑定,电子流激光束功能正常……存储信息智能调取功能需要调试。” 顾真皱眉:“存储信息智能调取功能出什么故障了吗?” 小露解释:“您可以随时调取2025年8月6日前的网络储存信息,因为信号丢失,8月6日后的信息无法更新。” 8月6日,是顾真被害死的日子,是她失去双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躺在地板上死去的日子…… “检测到您的心率过速,颅内压升高,请保持心情平静。”小露提醒道。 顾真回过神来,“将手机设置为隐息模式后关机。” “期待下次与您相见。”小露闪了一下,消失了,手机再次翻折回一个粉色小方盒。 顾真握着手机,久久无法入睡。 天刚蒙蒙亮,陈素云穿着胶皮靴子,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家走,手搭在门把上还没推开,就听见顾真在门里喊:“妈,你回来了?” 陈素云“嗯”了一声,坐在门口的木桩上,刚想要脱掉沉重的靴子,就被顾真的手接了过去。 顾真手里拖着陈素云的布鞋,放在她脚边,又蹲下身帮她抬起腿,脱掉靴子,一气呵成。 “妈,我今天早起背成语,顺便把早饭做了,然后就在门口等你。”顾真不等陈素云问,就自顾自的说了,手上的动作没停,又帮陈素云穿上轻便的布鞋后,开始为陈素云捶腿。 顾真手上的的力道不重,对于陈素云的纤纤细腿来说正好,在有节奏的敲打下,陈素云只觉得站了一晚上的腿上的酸痛减轻了许多,脚上的水肿也渐渐消退。 陈素云明白顾真的心意,她摸了摸顾真的头发,“以后不用早起等妈妈回来,睡得好才有精神念书。” “好好好。”顾真嘴上答应着,扶起陈素云:“走吧,妈,让你尝尝我做的荷包蛋。” 陈素云走进屋便闻到香味了,一眼便看到桌上摆着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一个荷包蛋,面露惊讶,但更多的是惊喜。 顾真前世北漂多年,厨艺大有进步,虽然比不上陈素云,但一手荷包蛋做的形状完整,蛋白和蛋黄界限分明,中间切开还带一点点糖心,蘸上点酱油吃起来那叫一个美味! 第十一章、你怎么咬人啊? 荷包蛋旁边的碗里还有一些昨晚上的剩菜,陈素云将剩菜夹到自己碗里,将荷包蛋推给顾真:“妈不饿,随便将就一口,你吃吧。” 顾真拍了拍肚皮:“妈,我都吃了一个了,有点噎住,实在是吃不下了。” 陈素云还在犹豫,顾真将陈素云碗里的剩菜和自己碗里的荷包蛋调换位置,催促道:“哎呀,妈,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陈素云这才动筷,小心翼翼咬一口鸡蛋,在撒了猪油的炖菜里窝的荷包蛋格外有滋味! 陈素云吃的津津有味,在嘴巴里慢慢咀嚼,好一会才舍得咽下去。 实际上顾真早上做饭时,看到篮子里仅剩的几个蛋,只煮了其中一个,但是怕陈素云不吃,才说了个善意的谎言。 顾真随便吃了点剩菜,收拾了碗筷,看着陈素云睡下了,她才收拾了书包往学校去。 刚走到村口,就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在大柳树下面低着头踢石头子,走近一看,正是程晓磊。 程晓磊家住在村边,姐姐开个小卖铺,日常用品和新奇的零食都有,且距离学校很近,顾真不知道程晓磊为什么会出现在村子的这一头。 程晓磊也看见了顾真,向她招了招手,“过来,我等你好一会了。” 顾真不喜欢这种痞子气,拎着自己的蓝色布包绕着他走,假装没听见,程晓磊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嘿,你这人是耳朵聋,还是不理人?” 顾真甩掉他的手,有些不耐烦,“什么事?” “看来不是耳朵聋啊…”程晓磊搓搓手,笑问道:“你那个AA机到底在哪买的?告诉我呗,或者我跟你换?我可以再加点钱,你开价!” 顾真捂着自己的书包,绕着程晓磊走,继续无视他。 程晓磊真的生气了,他攥住顾真的手腕,逼着顾真与他对视. “在我和你好言好语商量的时候,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啊啊啊!你怎么咬人?属狗的啊?” 顾真一口咬在程晓磊手腕上,也不撒嘴,瞪着大眼睛直勾勾看着程晓磊。 “你给我松开!” “松开!” “再不松开,我揍……” 程晓磊扬起的拳头没有落下来,平日里骂人打架那一套在顾真面前也完全使不出来,总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欺负女生吧?那太丢人了。 顾真一听程晓磊要揍他,又加了咬劲,程晓磊终于求饶:“嘶……疼疼疼!我不要你的AA机了,我也不问了!” 顾真松开牙齿,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这小混混手腕上抹了雪花膏? 程晓磊吹了吹自己的手腕上两排牙印,咬的深的地方已经有些渗血丝了。 “我说你到底是不是女的啊?” 顾真还嘴:“我需要向你证明吗?” 程晓磊上下打量顾真扁平的身材:“你要是个汉子,今天我非得把你一顿收拾!” “那你来啊。” “嘿,别以为我会让着你啊……” 教室里。 王汶月坐在后面闲置的座位上看王大年给她的新华报纸,回想起昨天顾真那样呛她,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以往有什么小矛盾,都是顾真低声下气的找王汶月祈求原谅,现在已经过了一晚上了,顾真肯定后悔昨天那样对自己说话了。 王汶月心里想着,等顾真一会过来道歉的时候,她看要好好给她点脸色看! 第十二章、王大年发飙 顾真踏进教室就径直向王汶月这里走,王汶月余光瞥见顾真,立刻把背挺直,摆好了架势。 顾真站在王汶月面前,面无表情道:“喂,你去第一桌,以后我要坐这里。” 王汶月一愣,她没听错吧? 顾真将布包摔在桌子上,没什么好脸色,“快点!” 王汶月更懵了,顾真不仅不道歉?还把她赶回去,自己坐在最后面? 坐在后面的可都是差生啊!顾真她不想好好念书了吗? 王汶月不满顾真的态度,双手叉腰:“凭什么你想坐哪就坐哪?”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小,瞬间吸引了班级里不少同学的目光,顾真懒得和王汶月耗,她伏在王汶月耳边,眯起眼睛。 “如果你不想像方遥一样,在全班同学面前被我揍的那么丢人的话……赶紧滚!” “哼!” 王汶月一抹眼泪,攥着报纸哭着跑走了。 顾真大摇大摆坐在差生专区,与程晓磊做起了邻居。 顾真学的是文科,高考满分640分,比当年的理科少一门生物,也就可以少买一套教材,三年下来省下来的书本费也不是笔小数目。 授课老师除了王大年和校长李辉是常驻教师岗之外,其余老师都是镇上指派来的,每天在这个村高中上完课还得去其他村子里轮岗。 第一节课的数学老师是个女的,她注意到班级第一名顾真跑到最后面一桌支棱着课本躲在后面睡觉。 下课后数学老师尽职尽责的把这个情况通知了王大年这个班主任。 本来王汶月早上哭着跑来告状,王大年就对顾真有了不小的意见,再加上数学老师提到的这种情况,王大年觉得他很有必要发挥班主任的作用,‘提点’一下顾真了! 语文课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王大年进了教室便先锁定了顾真的位置。 顾真已经睡醒了,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在书本上画着圈圈。王大年走到顾真身边,顾真都没发觉,还在专注的画着。 王大年一把扯走书本,翻开书本的空白页,上面用铅笔画了个栩栩如生的王八。 王大年气的嘴角都歪了,“不知上进!我看这节课你也没有必要上了,出去站着!” 王大年在家里排行第八,学生们在背后开玩笑都喊他‘王八’,如今连顾真也明目张胆的捉弄他? 顾真实在冤枉,她只是在琢磨着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一时之间走神了,随手乱画的圈圈和十字,哪知道那么像一只……王八。 但是看见王大年气的满脸通红,顾真知道解释就是掩饰,干脆默默的站起身从后门出去,临走时候她回头瞥见了王汶月得意的笑容,忽然明白了。 就算她今天画的是个王母娘娘也会被王大年‘教训’。 顾真心里残存的愧疚瞬间消失。 刚走到教室外,就听见王大年的另一声怒吼:“你也出去,以后我的课你不用来了!” 不用猜也知道,是程晓磊。 程晓磊紧跟顾真从后门出来,甩了甩刘海,挨着顾真靠墙站好,好奇的问一句:“你画了个什么,让王大年发飙了?” 顾真闭目养神,装没听见。 程晓磊挥舞着手爪子恨不得掐死顾真,全班不论男女哪个不是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偏偏这个女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一次又一次无视自己? 第十三章、学费被私吞 “你们两个在这干嘛?不进去上课?” 校长李辉腋下夹着公文包,穿着一身老式中山装,从校门口向二人方向走来,按说李辉不过四十的年纪,可是不仅身材发福,头顶也已经和他的皮鞋一样亮了。 好在李辉笑起来有两个很浅的酒窝,看起来很和蔼,平日里很受学生们爱戴。 程晓磊偏过头去看天,假装没听见,顾真则往教室里望了一眼,意有所指。 李辉这才明白两人为什么没上课,平时见到程晓磊在外面站着压根不觉得奇怪,可是全校的希望——顾真也在外面站着,他一时之间还真没往‘罚站’上面想。 “你们俩先跟我去办公室,在这站着让别人看见不像话。” 李辉在前面走,走到教室门口跟王大年挥了挥手,算是打了招呼。顾真和程晓磊低头耷拉脑袋的跟着,像是两只落败的斗鸡。 程晓磊进校长办公室就像是回家一样熟门熟路,直接坐在椅子上,摆弄桌子上的茶叶。 李辉见状气的拿起书卷成筒往程晓磊手臂上敲:“你给我起来,去一边站着去!” 程晓磊被赶到门边倚着书架子站着,一脸的不耐烦,李辉作势还要揍他,程晓磊才站的稍微像模像样。 和面对程晓磊的黑脸不同,李辉看着顾真就像看着宝贝似的,眼里流光溢彩,“顾真,来来来,坐。” 李辉拉着顾真坐到程晓磊方才坐的椅子上,拿出两只印着红色花样的透明玻璃杯子,从纸包里捏两撮茶叶进去,拿起绿色暖瓶给顾真冲上了一杯茶。 顾真有些受宠若惊,“校长,我这是罚站,又不是得奖,我没脸喝您这么贵重的茶叶。” 李辉伸出手指头重重的点,点完了顾真又指向程晓磊,“你瞧瞧人家顾真,还是个小姑娘家,比你懂事多了!” 程晓磊翻了个白眼,心里想,你是没看见这个小姑娘家咬人的样子。 李辉坐在顾真对面的椅子上,嘬一口茶,笑着看着顾真:“这两天我去镇上开会,顺便给你办好了学费减免的证明。” 顾真疑惑:“学费…” 李辉忙打断她:“我们都知道你这孩子优秀,家里又有些变故,镇上就这么一个名额,我又给你续上了。” “续上?” “是啊。”李辉低头吹了吹茶叶,吸溜一口,“这三年我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名额让别的村中学抢了去。不过啊,你只需要好好念书,就算名额没给你,我自己出钱也不能让你这么优秀的孩子没书念。” 顾真能看出来李辉说的都是真心实意,她端起茶杯:“谢谢校长,我借您的茶敬您一杯,感谢您对我的照顾。” “哎哟哟,可不用放在心上。”李辉按下顾真手里的杯子,“还是国家政策好啊,学杂费,书本费都给你免了,这三年给你母亲省了得有100块钱吧?” “是啊……” 顾真点头,勾着嘴角,却不像是在笑。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每次开学,母亲都东拼西凑,落人白眼也要为她交上学费。为了还债,陈素云在小队里干活积攒的工分比男人还多。 那些各色沾着泥土和汗水的票子交到王大年手里的时候,陈素云的脸上始终都是带着希冀的笑容。 可这个钱,竟然是被私吞了! 第十四章、爆胎 “顾真啊,咱们这一届,你是最有希望考上大学的,校长指望着你考个全乡第一回来,给咱们柴沟村中学争光!” “我尽量。”顾真有些心不在焉。 “你看你还这么谦虚!”李辉越看顾真越觉得顺眼,再看一眼程晓磊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恨不得把他腿打断! 李辉交代了顾真几句,就放顾真走了,程晓磊被留了下来。 正午的太阳很足,顾真从办公室出来,半眯着眼,突然瞄到了学校门口大柳树下,王大年那辆擦得干干净净的二八自行车。 自行车虽然比不上方遥家里那辆四轮货车值钱,却也是普通人家不敢想的稀罕玩意,王大年这学期初买了自行车,在村里可出了好一阵风头。 顾真握着手机,眼睛里寒光闪过。 放学的电铃声响起,学生们一涌而出,方遥三人正准备去小卖部买午饭,经过在门外罚站的顾真时,三人不约而同站住脚步。 方遥率先开始指桑骂槐,“啧啧啧,有些人以前就是仗着学习好,老师都偏心她……” 张晓丽捂着嘴笑,“现在还不是被晾在太阳底下罚站?” 顾真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瞥向三人:“说完了吗?” “我们指名了吗?又没说你,只是在说某些人的好日子恐怕到头了。”周春会横在顾真面前,瞪着眼睛。 顾真笑,“说完了就快走吧,今天下午数学模拟考,提前半小时考试,你们再不快点去小卖部,回来可就迟到了。” 顾真转身进了教室,留下三人在原地莫名其妙,她们明明在嘲讽她,她却好心提醒她们考试的事情? 三人加快脚步往村子里的小卖部去,在经过校门口时,突然王大年的自行车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啊!” 离得最近的方遥吓倒在地,周春会和张晓丽则条件反射迅速跳到远处,也跟着呜哇乱叫。 王大年和王汶月正在办公室里准备吃从家里带的用铝盒装的午饭,听到响动,王大年向窗外瞄了一眼。 只见自行车的后车胎迅速瘪了下去,车身失去平衡,倒在地上发出‘哐啷’的响声。 “是谁干的!” 王大年拔腿便向着自己心爱的自行车跑去,顾不上扶方遥,而是将自行车扶起来,仔细查看后车胎的情况。 轮胎里外均破了十厘米长的一条裂缝,气体压力释放的力将车轴崩的变形,车身后半部分已经完全歪了。 王大年站起身,喘着粗气回头质问:“这是你们干的?” “不是!我们才刚走到门口,车胎就自己爆炸了!” 周春会慌忙解释,张晓丽也附和道,“我们不敢做这种事,真的不是我们干的!” 方遥自己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她心脏跳得厉害,好半天才平复下来,面对王大年的询问,她没说话,而是转头看向教室方向。 学生们看热闹似的趴在窗口,或者往这边走,一众人里,唯独不见顾真的身影。 此时的顾真趴在桌子上懒洋洋的睡的正香,对外面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 第十五章、自行车事故调查大会 下午的模拟考取消,改为王大年自行车事故调查大会。 学生们被单独叫去办公室询问,王大年拿着纸和笔做记录,所有人都说是听见响动,然后看见方遥三人在自行车附近,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异常。 这让王大年也摸不到头脑,难道新买不久的自行车自己会爆炸? 周春会和张晓丽已经委屈的抹了眼泪,看王大年生气的样子,恐怕是要她们来赔偿修理自行车的钱了,可是她们家里给她们拿出钱来让她们念书都已经很困难了,如果让自己爸妈知道,非得打死自己不可! 方遥反倒十分冷静,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只是觉得奇怪,但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 脑海里一直回放顾真那句“说完了就快走吧,今天下午数学模拟考,提前半小时考试,你们再不快点去小卖部,回来可就迟到了。” 李辉见王大年因为自行车爆胎把学生们搞得都紧张兮兮的,有些看不过去。 他也帮着分析:“大年,咱们都学过物理,你说会不会是车胎晒到太阳,热胀冷缩引发爆胎?” “不可能,我把自行车停到了树荫下,就是为了避免暴晒。” “那会不会是车胎的质量问题?” “自行车行的人说过,这种自行车骑个三五年都不会坏。” 王大年心痛,叹一口气:“保守估计,修好车子至少需要10元。” 10元是王大年一个月的工资啊! 听到10元的张晓丽和周春会哭的更大声了,王大年被张晓丽和周春会的哭声吵得头疼,干脆眼不见为净,将方遥她们三个都放了回去。 李辉拍了拍王大年的肩膀,“你要说是程晓磊干的我都信,可是小姑娘家家的不可能做这种事,可能就是意外吧。”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王大年自己推着破自行车走二十公里路到镇上修车,周春会和张晓丽见王大年没说让自己赔钱终于不哭,方遥望着教室后面两个空位出神。 一个是程晓磊的,每到下午都有小混混来学校找他,AA机一响,他就从学校后门翻墙出去,成功避过校长的视线,和墙外等着他的狐朋狗友们吆五喝六的找乐子去了。 另一个空位,是顾真。 程晓磊跑掉不久之后,顾真也偷偷溜了,她得回家看着陈素云。 顾真担心的是刘三姑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就放弃,她还会来家里反复说前世继父杨春生的好话,目的就是为了让陈素云嫁给杨春生。 而陈素云嫁给杨春生,是噩梦的开始。 顾真还是回来晚了,还未进门便听见刘三姑的笑声,掺杂着男人说话的声音,显得十分热闹。 顾真推开栅栏门,没有关,而是径直往屋里走。 陈素云在窗口见到顾真的身影,从屋里出来迎她,面露惊讶,“今天放学这么早吗?” “嗯。”顾真也不解释,而是跟着陈素云进了屋。 刘三姑还和上次一样,脱了鞋坐在炕上,满面红光。屋里站了个男人,比顾真高不了多少,五官还算端正,只是脸颊上满是红色丘疹,看起来有点渗人。 靠近炕沿的地上放着一小篮子鸡蛋,鸡蛋上面放着一袋友谊牌擦脸油。 第十六章、有点寒碜啊 顾真抬眼看向男人,咧嘴笑道:“叔叔好。” 杨春生本来很紧张,听刘三姑说,这个女人家带着的女娃上次把刘三姑骂走了,以前分明是个很乖巧的女娃,现在凶得很,如果想搞定陈素云,还得先搞定顾真才行! 可现在亲眼见着顾真,倒觉得这女娃挺懂礼貌的,不像是刘三姑说的那样。 “你好你好,是顾真吧?听你三舅妈说起过你,念书念的好,以后肯定有出息!” 顾真看了刘三姑一眼,刘三姑立刻堆起皱纹假笑。 恐怕刘三姑不仅没说自己好话,反倒会提醒杨春生提防自己才是。 “我听说杨叔叔在电厂上班?”顾真露出崇敬的眼神。 “是的。” “工资很高吧?” “不高不高。”杨春生越过顾真,意味深长的看了陈素云一眼,“每个月也就五十几元。” 顾真笑了,“五十几元很多了,杨叔叔真厉害!” 杨春生被顾真夸得有些找不着北,再看陈素云的脸色绯红,看来是有戏了。 “杨叔叔你那么有钱,和我妈妈第一次见面送的东西……怎么有点寒碜啊!” 杨春生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 顾真弯下腰将小篮子拎起来,放到炕上,将雪花膏放到一边,故作惊讶:“这雪花膏是个牌子货呢!不过现在小卖部里货架子上都是瓶装的,没有袋装的了吧?” 杨春生有些尴尬:“是呢,我……” 顾真知道杨春生想要解释,干脆替他说了:“但是瓶装的太贵了,还是袋装的便宜,看来杨叔叔也是没少费心思买便宜货,真是难为你了!” 杨春生的眼神在陈素云和顾真身上来回扫,紧张的搓手:“来得匆忙……” “还有这个鸡蛋。” 顾真打断杨春生的话,自顾自将鸡蛋从篮子里往外拿,“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没了?” 篮子底下全是锯末,把鸡蛋摆在上面,看起来满满当当的,十分有牌面。 可顾真这么一顿扒拉,把鸡蛋的真实数量扒拉出来,相当于在打杨春生的脸! 杨春生此时脸红脖子粗,想要笑也笑不出来,只能向刘三姑使眼色求助。 刘三姑正因为知道顾真不好对付,才挑顾真上学的时间段领着杨春生上门,却没想到还是被她撞上了! 做媒的口条还是好,硬着头皮打掩护:“一般这双方第一次见面,不会拿太贵重的东西,心意到了就好。” “哦,是这样啊。”顾真呵呵的笑,笑的两人心里发虚。 陈素云是个绵软性子,她不会嫌弃杨春生的见面礼薄,只觉得有便是好的。 “小孩子不懂事,来者是客,我这就去做饭,晚上都留下来吃饭吧。” 陈素云为免去尴尬,还帮着圆场。 “她婶子,我这就是带着春生认认门,可不用麻烦了!” 刘三姑见顾真目光不善的盯着自己,想起来上次被骂走的窘迫,心里哪还敢有蹭饭的念头,下地穿了鞋就走。 陈素云也不强留,“那下次来之前给我打声招呼,我提前准备好饭菜!” 杨春生跟在刘三姑身后,经过陈素云身边的时候又瞄了她一眼,见陈素云皮肤白嫩,温婉笑着,那模样印在心里头,总也看不够。 又听见陈素云说了‘下次’,心里更觉得只要陈素云愿意,她家孩子总也做不了当娘的主! 想到这,杨春生又像打了鸡血一样,春光满面的走了。 顾真见人走远了,把栅栏门关上,突然发现栅栏门有几颗钉子已经松动了,开开合合有些不便。 “妈,咱们家门坏了,哪天喊梁叔帮着修理一下?” 顾真试探性问道,果真见到陈素云脸色微变,嗔怪道:“别什么事都麻烦你梁叔,让人看见该说他的闲话了。” 陈素云没考虑村里人说不说自己的闲话,反倒想到梁叔的名声,顾真突然觉得陈素云和梁叔之间很有戏。 前世梁叔虽然年轻时候落魄,拖着个带病的老母,穷的叮当响,但是为人踏实肯吃苦,敢想敢拼,中年之后在二手车市场越干越大。 最值得一提的是他对陈素云的一片真心,即便陈素云前世嫁给了继父,梁叔一直都在明里暗里帮衬着她们家,甚至母亲去世的消息,也是梁叔打电话来通知顾真的。 这一世,顾真决定要为母亲和梁叔牵线,剪断陈素云与前世继父渣姻缘! 第十七章、你们是好朋友啊! 王大年的自行车在三天之后修好了,还是停在大柳树的树荫下。一日中午,自行车再次自爆,诡异的是,这次并无人经过,王大年连启动调查大会都没了由头。 王大年只能自认倒霉,再度推着自行车踏上二十公里遥远的路。 下午,数学考试。 李辉搬了把椅子坐在后门门口,端着报纸看,时不时抬头瞄程晓磊一眼。 如此明显的监视下,程晓磊不敢溜,老老实实的叼着笔头在试卷上写写画画。 顾真也犯难,卷子上的题目,她已经忘掉怎么做了。 多项式分解、三角函数、抛物线方程…高中时候学的数学知识,毕业之后又还给数学老师了。 突然一只手伸到顾真面前,将她的试卷唰的一下扯走! 顾真转头一看,程晓磊拿着顾真的试卷大摇大摆坐在自己位置上,向顾真眨了眨呀,面露得意之色。 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明目张胆的抄袭? 顾真看向后门门口,原来李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只剩下一张报纸折叠整齐,放在椅子上。 顾真没急着去把试卷抢回来,因为她知道程晓磊会给她送回来的。 果不其然,面对顾真的‘白卷’,程晓磊也无从下手。 他看着顾真,指了指她的试卷,脸上的表情由惊愕转为疑惑。 顾真心里想,不用惊讶,慢慢你就习惯了。 于是,顾真考了全班倒数第一,程晓磊因为多蒙对了一道选择题位列倒数第二。 因为断崖式成绩下跌,顾真被叫到了王大年办公室。王大年正在挑脚上磨起来的水泡,因为推着没气的自行车走二十公里,他的脚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泡,而接连两次来往镇上,他的水泡破了又长,看起来十分瘆人。 顾真敲了敲门,王大年手一哆嗦,针刺到了肉。 “嘶……” 王大年倒吸一口凉气,将针放进布包里,拖拉上鞋,却又不敢完全穿上。 “进来。” 顾真推门进屋,一眼就看到王大年满头的汗。 “老师,你……没事吧?” “我没事,但是我看你有事!”王大年重重的敲桌子,桌子上顾真的‘白卷’工工整整的摊在那。 “这几天我就看你不对劲,上课睡觉,作业也不交,还有人说看到你和程晓磊一起走!” 王大年语重心长的劝导,“早恋会拖累你的,尤其是和程晓磊那样的小混混谈恋爱,你们不会有未来的!” 顾真脑子里面有大大的问号??? 王大年见顾真不说话,以为这是说到顾真心里去了,他趁机又说道:“另外,你和小月闹别扭这件事,本来我应该让你们女孩子之间自己解决,但是小月性格腼腆,你也内向。” 腼腆?你自己生的女儿你不知道她是腼腆还是心机重? 顾真微笑。 王大年看顾真笑了,觉得事情好办了,“你还是搬回第一桌,跟小月道个歉,她会原谅你的,毕竟你们是好朋友啊!” 顾真大笑。 好朋友,所以害的前世自己双腿截肢,所以和丈夫及小三图谋自己的公司? 她假情假意要帮自己说话,又怕得罪方遥,被自己拆穿后恼羞成怒,还要顾真给她道歉? “老师,你知道王汶月以前每次考试都是抄袭我的试卷吗?” 第十八章、谁配不上谁? 王大年愣住,“你在说什么?” “她学习上不开窍,听课和听天书似的,但是没办法,她又不能给你丢脸,只能作弊。” 王大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却还是不敢相信:“不可能…” “这次考试我们分开坐的,你看她试卷成绩,不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吗?” 王大年当然知道王汶月成绩也下滑的厉害,但他以为是因为顾真和王汶月闹别扭的原因,影响了她,可他万万没想到原来自己的女儿学习成绩一直是假的? 更何况这种事情被顾真当面揭穿,王大年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尽了。 “那…你也不能帮她作弊!”王大年反倒怪罪起顾真来。 “可是。”顾真用王大年说的话来反击他,“我们毕竟是好朋友啊!” 王大年气馁,“算了,你先回去吧。” “老师再见。” 顾真脚步轻快的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一头撞在门外跑进来的程晓磊的胸口上。 程晓磊虽然看起来干瘦,撞上去却像是撞在了石头上,顾真一阵头晕眼花,好在程晓磊反应快,一把将顾真稳稳扶住。 “你没事吧?” 程晓磊抓着顾真的手臂,却感觉不到什么重量,仿佛拖着两片轻飘飘的叶子。 顾真晃了晃头,终于看清楚眼前的人是程晓磊,她赶忙推开程晓磊的手,“我没事。” 程晓磊还想再说什么,顾真已经绕过他走了。他的手还端着,好像手臂上的触感还残留着,同样没消退的还有手腕上淡粉色的牙印。 顾真走进教室的时候看起来有些没精神,王汶月以为是王大年训了顾真一顿,导致她脸色不好看,心里暗爽不已。 顾真刚坐下,王汶月就走过来,悄悄问:“老师没说你什么吧?” 顾真反问:“你觉得他会说我什么?” 王汶月语塞,为免尴尬,她弯下腰将手搭在顾真肩膀上,显得两人十分亲近。 顾真却犯恶心,将王汶月的手甩掉,“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王汶月故作伤心的说道:“这几天你都不和我说话,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心情不好…”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心情不好了?”顾真挑眉看她。 王汶月嘟起嘴撒娇道:“好啦,真真,不要说气话了,我们和好吧!” 经历一次考试让王汶月意识到没有顾真,她没办法瞒住自己成绩的事情,所以即便顾真一再不给她好脸色,她也得硬着头皮去和顾真和好。 顾真没说话,王汶月趁机坐在顾真身边,神秘莫测的笑,“我知道为什么你心情不好,是不是和他吵架了?” 顾真微微皱眉。 王汶月呵呵的笑,“我看见你们一起走,而且你还为了离他近点,特意坐在后面。” 顾真明白了,原来王大年说的‘早恋’是王汶月吹的风。 王汶月突然严肃,叹气道:“但你们不是一路人,你这么优秀,而他除了长得好看点,身高高些,姐姐开小卖铺有点钱之外,根本配不上你!” 这是王汶月这话说的让顾真感觉好像是自己配不上程晓磊? 第十九章、放学等你 顾真明白了,原来王汶月并非是真心为顾真觉得不值,而是在……嫉妒! “他确实配不上我。”顾真怀有深意的看向王汶月,继续说道:“但是你和程晓磊倒是挺合适的。” 王汶月丝毫没听出来这话里的贬义,反倒红了脸,“你乱说。” 程晓磊刚好从后门进来,把这句话一字不漏的听进耳朵里,他一脚踢翻了凳子,弄出了很大声响,径直走向顾真。 程晓磊确实发怒了,他校内校外混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混的,不过是看顾真是个女生,才几次不和她计较,她却说什么自己配不上她? 程晓磊一把攥住顾真的手腕,将她拎起来。顾真挣扎不过,干脆任由他攥着。 同学们都转头往后看向这边,和对待方遥的态度差不多,见是程晓磊在闹事,没有人想上去惹麻烦,只是同学们心里都奇怪:为什么……又是顾真? 班长曹云飞壮着胆子上前:“程晓磊,你放手,大家都是同学!” “不关你的事,滚!” 程晓磊看都不看曹云飞一眼,死死的盯着顾真,语气里带着开玩笑的意味:“你觉得我配不上你?那么,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男朋友了。” 这如此清奇的脑回路让顾真诧异,按说程晓磊揍她一顿,她都不会惊讶,可他却要做她男朋友? 顾真突然感觉到后背被两道仇视的目光紧紧盯着,不用看也知道是方遥和王汶月,看来程晓磊是想要借别人的手来报复自己? 好一招借刀杀人! 顾真虽然不怕挨刀子,但招惹上会吠的狗,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我拒绝。” 顾真的回应是程晓磊早就猜到的,他靠近顾真的耳边,小声说:“放学等你。” 说完,程晓磊松开顾真的手,甩了一下头发,走了。 王汶月扯了扯顾真的袖子,“真真,对不起啊,我不该提你和程晓磊的事,现在惹得你们不愉快了。” 曹云飞也自告奋勇:“顾真,你别怕,今天晚上我送你回家,我是绝对不会让程晓磊对你做什么的!” 王汶月假惺惺的歉意已经让顾真很不耐烦了,曹云飞这突然间的好意,让顾真更不习惯。 “谢谢班长,不过程晓磊不会对我做什么的,不麻烦你了。 曹云飞嘟囔着又说了一句:“不麻烦,正好我也有些话想和你说…” “王汶月,班主任找你!”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王汶月面色有些难看,看了顾真一眼,就往教室外去了,曹云飞也回到了自己座位上看书。 一直到放学,王汶月也没回来。 顾真正在收拾书包,被方遥和她的小跟班围住了。顾真自顾自继续收拾,甩一句:“有事说事。” 这态度要是搁在以前,方遥她们早就动手了,可现在方遥无论是被顾真揍、还是因为对王大年自行车爆胎心有疑虑,都不敢轻易对顾真动手动脚。 方遥看了看顾真,穿的虽然整洁却破旧的衣裳,一把头发干枯没什么光泽,脸蛋长得还可以却瘦的没什么气色,偏偏程晓磊要和她处对象! 方遥气的呼出一口气,“顾真,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最好离程晓磊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第二十章、监狱犯 顾真笑了:“这么说你以前对我做的那些还算客气的了?” “我…” 方遥语塞,她明白在语言逻辑上她是说不过顾真的,现在狠话也说完了,干脆直接溜了。 顾真觉得这就没意思了,方遥的战斗值可能还不如即将黑化的王汶月,毕竟今天晚上王大年肯定会好好地给王汶月扒一层皮,而王汶月会将坚船利炮瞄准自己。 啧啧,明天又会有好戏上演咯! 顾真美滋滋拎着书包往外走,见校门口有个人影等着自己,本来以为是程晓磊,走近了才发现是曹云飞。 曹云飞皮肤黝黑,体格有些胖,比顾真高一点,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走吧,我送你回家。” 顾真记得他家住在隔壁村,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不用了,我们不顺路。” 曹云飞却很坚持,“我还有些话要和你路上说。” “有什么话就现在说吧。” 顾真不愿意和曹云飞有什么牵扯,更不想让别人误会。 曹云飞四下看了看,学生们已经走的差不多了,王大年的办公室也锁上了门,应该没什么人会注意到他们。 “顾真,你是个好学生…”曹云飞有些紧张,词不达意:“你是能考上大学的,老师说我也有希望考上…” “然后呢?”顾真想听重点。 曹云飞像是鼓足了勇气一样,憋得脸通红,“你和我处对象吧!咱俩一起考上大学!” 顾真觉得自己的脸上糊了一层吐沫星子,可想而知曹云飞这句话得用多大力气喊出来。 顾真用袖子擦了擦脸,看了眼害羞的曹云飞,心想这小伙子也怪不容易的,很可能是人生中第一次表白,之前还关心自己,为自己出头…… 念在这些情谊上,自己不能说太过分的话伤害他。 顾真清了清嗓子,尽量温柔的说:“班长,学校禁止早恋,我们还是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吧。” 这番话落在曹云飞耳朵里,以为顾真是欲迎还拒,曹云飞更激动了,伸手攥住顾真的小手,用粗粝的手掌摩挲着。 “你在担心我的学习是吗?放心吧,这几次模拟考试我都很稳定。” 怎么这些男人都喜欢攥别人手?! 顾真将自己的手抽出来,面色变得很难看,“班长,我不是在担心你的学习,我是在劝你好好学习,毕竟能改变你命运的机会不多。” 曹云飞一时愣住,最近顾真仿佛换了个人,尤其是现在,顾真用这种沧桑的语气说话,让曹云飞感觉距离顾真很远很远。 顾真不再多说,想要绕过曹云飞走掉,却被曹云飞伸手扣住顾真的肩膀,顺着手臂下滑,一直到重新攥住顾真的小手。 顾真这下是真的急了,猛地甩开曹云飞的手。 “听不懂话吗?我根本不喜欢你!” 曹云飞的手支棱在半空中,表情由惊愕变为恼怒,他大声质问:“你不喜欢我,难不成你喜欢程晓磊?他早晚是监狱犯,你要跟着他?” 监狱犯…顾真脑子里突然闪回前世的片段,某一次陈素云打电话来和顾真闲聊到她的高中同学,那个长的挺好的小混混,因为过失杀人进监狱了。 那时候的顾真也只是感叹了一下命运的安排,便抛之脑后。 “监狱犯?老子进监狱之前先敲碎你的脑壳!” 阴冷的夹杂怒气的声音传来,程晓磊不知何时出现在学校门口,飞起一脚踢向曹云飞! 第二十一章、他摸你哪了? 曹云飞躲闪不及,被一脚踹倒,程晓磊还要上前,曹云飞赶忙连滚带爬的跑掉。 顾真看程晓磊那一脚使了实打实的力气,不像是吓唬曹云飞,未免闹出事,顾真赶忙拉住程晓磊。 曹云飞跑远了才敢逞强斗凶:“你就是个监狱犯,现在我不和你打,你等着看,二十年后谁在监狱吃牢饭,谁是英雄好汉!” 程晓磊还要去追,嘴里嚷嚷着:“我现在帮你投胎,不用二十年,十八年后你就是条好汉了!” 程晓磊是真的气急,手上已经抄上一块石头,向着曹云飞扔过去,好在曹云飞只顾闷头跑,头都没敢回,石头打了个空。 顾真几乎是用全身力气拖着程晓磊,才把他拉住,见曹云飞跑得没影了,顾真才松手。 程晓磊弯着腰撑在膝盖上,消了消气,侧抬起头看向顾真,眼睛里还带着点不悦。 “他摸你哪了?” 顾真一愣,这问的是什么话? 顾真不知道的是,程晓磊和兄弟们出去闲晃,回来学校接顾真晚了几分钟,一拐弯就看见曹云飞在骚扰顾真,他立刻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来教训曹云飞! 程晓磊站直了身子,逼近顾真,“我问你,他摸你哪了?” 顾真奇怪:“难道你不是应该问他用哪只手摸的,你就断他哪只手吗?” 这才是古惑仔的的常用套路。 程晓磊不理顾真,伸手覆在顾真肩膀上,顺着手臂一直到手腕,手心,手指头。 顾真想甩掉,却被程晓磊恶狠狠的眼神吓回去了,任由他摸了一遍,然后程晓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走吧,我送你回家。” 真所谓以虎驱狼,又落入虎口! “真真?” 顾真看过去,一个高大精瘦的男人穿着深蓝色的中山装,背上背着一小口袋东西,正站在去村里方向的路边和自己打招呼。 “梁叔!” 这个男人正是梁叔,长得很端正,浓眉大眼,只是皮肤迎着日晒雨淋难免有些黝黑粗糙,但更增添了不少男人味! 梁振华看着程晓磊对顾真拉拉扯扯,急忙走过来,威慑似的瞪了程晓磊一眼,问顾真:“他是谁?” 顾真生怕程晓磊嘴巴乱说,赶忙道:“他是我同班同学。” 程晓磊在一旁乖乖的喊:“叔叔好。” 梁振华看着程晓磊那副半长头发,衣服穿得花里胡哨的模样就不喜欢,顾真可不能和这种人一块玩,梁振华随便的应了一声,对顾真说:“走,回家!” 顾真巴不得甩掉程晓磊,赶忙答应:“好。” 程晓磊厚着脸皮:“叔叔,我和顾真是一个村的,咱们顺路!” 梁振华冷言冷语道:“我和真真还有些话要谈,和你一起走,不方便!” 程晓磊知道自己这是被嫌弃了,他也不急,只是看着顾真甩掉自己后一副轻松地样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于是咬牙微笑:“那顾同学,你和叔叔先走吧,我们明天再见!” 顾真也微笑:“明天见。” 顾真当然知道程晓磊花花肠子里想的什么,但是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梁叔和母亲陈素云的红线就握在她手中呢! 第二十二章、素云,我不同意! 梁振华与顾真一起进院子的时候,陈素云刚做好饭,洗了手出来。 梁振华将背上的一小口袋白面放下,一米八几的一个男人此刻显得有些拘谨,话都说不完整。 “素云,这是我今年的白面粮票,我吃不惯白面,哦,我娘的那部分留下了,其余的,真真也长身体……” 顾真知道,他是怕陈素云心里有负担,所以竭力想说的轻松。 可是在这个年代,这一小口袋白面的价值,可不是能让人轻松接受的。 顾真率先开口:“谢谢梁叔,我以后一定会报答您的!” 陈素云看了顾真一眼,有些责怪之意,对梁振华说:“平白无故拿你的东西,这也太……” 顾真挽住陈素云的手:“妈,白面是梁叔走了很远的路背过来的!” 梁振华低着头,没说话,脸上泛起红晕。 陈素云也犹豫了,她不是不知道梁振华的心思,可是她有太多的顾虑。 顾真继续助攻:“我好饿啊,妈,咱们快喊梁叔一起吃顿饭吧!” “哦,对,站了这么久了,快进屋吃饭吧!”陈素云被顾真一提醒才反应过来。 梁振华又不好意思了:“我就是来送点东西,马上就走,就不留下吃饭了!” 顾真心里叹息,怪不得两个人前世互相有好感,却最后没能走在一起,按照这个性格,能在一起才是奇迹。 顾真又去拉梁叔的手,往屋里请:“哎呀,梁叔,你就别客气了,你还没尝过我妈的手艺吧?” 梁振华看了陈素云一眼,他其实尝过陈素云做的饭菜。 那是十多年前在生产队吃大锅饭的时候,两个村子承包了同一块水浇地,陈素云和几个年轻的小姑娘在做农活之余还为大家伙做饭。 她做的炖菜最有味道,背地里不少男人偷偷讨论说要娶陈素云之类的话。 梁振华没和那些人说过,但他心里也想,午夜梦回都是那个人的身影,直到她结婚生子,二十年就这样过去了。 梁振华愣了好一会,陈素云被盯得脸都红了,转头进屋,梁振华才回过神来,被顾真拉着进屋,坐上炕边。 今天陈素云做的是家里腌渍的梅干菜馅的玉米荞麦面包子,外表黄褐色有些其貌不扬,微微掰开包子,漏出一点点内馅,香味立刻搅动了梁振华的味蕾。 这一顿,梁振华吃了三个包子。 顾真手里的小半个还没吃完,看着梁振华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有些发笑。 陈素云直接笑出声来:“梁大哥,你这是几天没吃饭了!” 梁振华憨憨的挠了挠头:“我和我娘一起过,吃的东西能填饱肚子就行了,那吃过这么多花样的好玩意。” “大娘身体怎么样?” “就那样吧,一些年轻时候造下的毛病,没什么大碍。” 两人家长里短的闲聊着,谁都不去暴露真实的心思,顾真憋不住了。 “妈,那个杨春生后来又来过咱们家吗?” 陈素云在桌子底下拍了顾真的手一下,皱眉,她不愿意在梁振华面前提起这件事。 梁振华也一愣:“杨春生?我们村那个电厂上班的杨春生?” 顾真佯装惊讶:“梁叔,你不知道吗?他找了刘三姑来我家说媒。” “不行,我不同意,素云,你嫁给谁都行,那个杨春生不行!” 梁振华面色严肃,因为说话太急,引起咳嗽,陈素云赶忙递上一杯水。 梁振华喝一口水,继续说:“素云,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顾真心里一动,有戏,梁叔快表白啊! “我可以帮你物色条件更好的!” “梁大哥,我已经不是可以挑剔别人的那个条件了,哪还配得上更好的人呢?” 这下不止顾真失望,陈素云也有些抗拒了。 一顿饭就这样不欢而散,陈素云让顾真送梁振华走,自己连屋子都没出。 梁振华有些丧气,更多的是懊恼,他的性格太内敛了,很多话就是说不出口! 顾真当然明白,她送梁振华到门外,突然问一句:“梁叔,我们家门坏了,明天你有空再来帮我们修吗?” 第二十三章、毛毛虫 顾真照常迎着朝霞去往学校,再次在村口遇见程晓磊,也是在顾真意料之中。 她知道依照他的性格,一定会对自己死缠烂打,直到玩腻了甩掉,妥妥的渣男本质。 程晓磊瞧着顾真的眼神就知道她心里肯定没想自己好,他有些烦躁,自己平日里对别人喊打喊杀的,哪动过顾真一根手指头? 偏偏她还像躲瘟神似的躲着自己,真是不识好歹! 心里这么想着,身子却跟在顾真身后,不远不近的乖乖走着,有好多话想说,又开不了口,程晓磊就差给自己一嘴巴子了,让自己清醒清醒。 顾真也没说话,她想到昨天晚上曹云飞嘴里骂得‘监狱犯’,竟在未来真的应验,心里就有一点莫名的于心不忍。 虽然是个‘非主流’,但也是个阳光的少年啊! 顾真叹一口气。 程晓磊满脸问号,“年纪轻轻学什么老太婆叹气?” 顾真白他一眼,问:“曹云飞的事情你想怎么办?” 一提到这个程晓磊就来火,声音提高了一个调:“还能怎么办?揍的他下不了地!” 顾真突然停住脚步,程晓磊没刹住脚,差点撞到顾真身上。 顾真回头,距离程晓磊很近,近到他急促的鼻息都落在顾真的头发上。 “怎么了?”程晓磊看着顾真的眼睛,有点心慌,她就那样直直的盯着他,好像把他完全看透了一样,让他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可以隐藏的东西。 顾真问:“能不能不找曹云飞麻烦?” “你说能就能。”程晓磊挠挠头:“但是我想知道为什么?”其实程晓磊没问出口的还有一句:难不成你喜欢曹云飞? 顾真一字一句回答:“因为你不能真的变成曹云飞说的那种人。” 那种人,哪种?我就是个小混混啊,他说的没错啊! 程晓磊心里一时之间有很多想法,但在看向顾真的时候,却哑口无言。 她的眼睛那样坚定,坚定地认为,自己不能变成那种人,那一瞬间,竟然连自己都信了。 最终程晓磊还是摇了摇头:“你的理由没有说服我,我看见他还是得揍他出气!” 顾真扭头就走,真是无药可救,在他身上浪费心思干嘛! 就这样一个快走一个追着,像个狗皮膏药一样黏着到了学校,一进屋,就有不少同学向顾真投来可怜的眼神,顾真忐忑的向着自己的位置走去,即便她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画面激怒了! 她的桌面上被人用红色的钢笔水写上了‘小寡妇’三个大字,凳子上则泼了黑色的墨水,湿漉漉的一片。 这些都是顾真能预料到的小把戏,但是桌洞里满满的一口袋毛毛虫,正在沿着桌子成群结队的向外爬! 秋天的毛毛虫已经长得很大一只,五颜六色,肥的流油,蠕动的画面让顾真恶心的险些翻涌胃液,呕吐出来。 程晓磊见到这画面倒是不怕,他见顾真浑身僵硬,知道顾真害怕了,上前一步将顾真挡在身后,冲着教室里十来个学生怒吼:“这他妈是哪个孙子干的?” 作为农村土生土长的孩子,大家对毛毛虫都见怪不怪了,但是顾真小时候发烧,烧的糊涂了看见屋子里都是毛虫,从那时起就留下了心理阴影。 但是顾真害怕毛虫这件事,除了顾真的母亲陈素云外,只有一个人知道。 第二十四章、求锤得锤 “呀!是谁这么缺德?” 王汶月看到程晓磊将顾真护在身后的样子极为不爽,干脆也凑上去假意关心,捎带着凑近程晓磊,想要吸引程晓磊的注意力。 她今天穿了浅蓝色的衬衣,将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还偷偷擦了她妈妈的胭脂。 衬衣是王大年在乡上买回来的,村子里没有的高档货。王汶月这么做很明显,就是准备在顾真最狼狈的时候,与她产生鲜明的对比,让程晓磊彻底讨厌顾真。 顾真和王汶月无话不谈,她害怕毛毛虫这件小事,王汶月是清楚的,但是王汶月没想到,顾真只将这件事告诉过她。 毕竟谁没有两三个好朋友一起说些各自的小秘密,可偏偏顾真只有她一个朋友。 顾真苦笑了一下,前世的自己,简直天真的愚蠢! 和前世临死前的屈辱相比,毛毛虫算什么? 她推开程晓磊,克服恐惧,忍住恶心,将一袋子毛毛虫拎起来,劈头盖脸的倒在了王汶月的身上! “啊!” 在王汶月惊恐的尖叫声中,以王汶月为中心三米以的人瞬间退远,只留下被毛毛虫覆盖的王汶月颤抖着,发疯一般抖动身体,想要甩掉身上、头发上的毛毛虫。 然而有一些毛毛虫顺着衣领的缝隙掉进了衬衣里,沿着王汶月细腻的皮肤攀爬着,惹得王汶月汗毛直立,更加凄厉叫喊! 王大年听见叫喊声冲进来的时候,王汶月已经把自己弄得一团糟。 衣服脱掉了一半,脸上,身上布满自己的抓痕。头发散乱着,混合着绿色的,白色的毛毛虫的液体。 教室里充满刺鼻的味道,地面上的毛毛虫有活着的,只是少数,还在蠕动着,留下令人作呕的痕迹。 大多数毛毛虫都被发疯的王汶月弄死了,场面一片狼藉。 王大年先将自己的军绿色衬衫脱下来披在王汶月身上,他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衣冠不整的暴露在这么多人的眼前,传出去的话,王汶月的名声就毁了! “爹,顾真欺负我!” 在王大年面前,王汶月终于痛哭不已,她已经不敢去看程晓磊,恐怕这一辈子程晓磊记得的不会是她的好看的蓝色衬衣,而是沦为一个笑柄的她! 王大年看向顾真,拳头攥的紧紧的,脏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偏偏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他还不能发作! “顾真,这是怎么回事?” 顾真也假装很好奇:“老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的桌洞里会出现一口袋的毛毛虫!” “你桌洞里有毛毛虫和小月有什么关系,你就这样欺负她?” “那你就要问王汶月了,她收集这么多毛毛虫也不容易吧?” 王汶月反问:“你诬陷我!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桌洞里的毛毛虫是我放的?” “就算你和小月有矛盾,你也不能空口无凭的诬赖她!”王大年尽量显得公平公正,可说的话却是引得别人把顾真往‘报复好朋友’的设定上想。 顾真看着两个人一唱一和的简直想笑,她将装毛毛虫的口袋拿起来丢到二人面前。 “请问除了王汶月,谁还能有‘新华报纸’的包装袋?” 新华报纸是王大年给王汶月定的,为了提高她的写作能力,平时被王汶月当个宝贝似的显摆,所有同学都知道只有王汶月有新华报纸。 而新华报纸的包装袋是麻布编织的,外表灰突突的,和大多数的玉米种子口袋、书本口袋没什么不同。 但是,在毛毛虫的汁液浸染之下,口袋底部的‘新华报纸’四个小字,原本氧化掉色的墨汁此时和毛毛虫的汁液色素发生了化学反应就若隐若现了起来。 同学们面面相觑,王汶月也面色铁青,刚刚还咄咄逼人的气势骤然消失。 顾真还没完,他不是要证据吗?她就给他证据,将王汶月钉在耻辱柱上,翻不了身! “老师,今天周五,是您在教师办公室值班吧?所以今天王汶月一定是最早来到教室的人……” 顾真这么说完,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作案时间,物证,都有了。 王大年简直恨死了顾真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总是轻飘飘的就能让他没有台阶下! 第二十五章、开除顾真 程晓磊侧目看向顾真,他见识过顾真是怎么将方遥踩在脚下的,但再次面对这样单方面碾压的场面,仍然让他震惊。 顾真身形瘦弱,穿着虽然破旧却洗的干干净净的衣服,整个人在王汶月和方遥这些穿着艳丽的人映衬下,像是没有色彩的粉笔画。 可她眼里的光,却总是让程晓磊移不开眼睛。 程晓磊出声:“老师,现在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了,你看该怎么解决?” 说这话的时候,程晓磊再度站在顾真身前,将顾真挡在身后,保护的意味十分明显。 王大年气啊!他该怎么解决? 他早上注意到了王汶月书包鼓鼓囊囊的,但是昨天晚上父女俩才因为王汶月考试作弊的事情大吵一架,俩人情绪都不太好,所以他没开口问王汶月。 现在想来,那就是隔壁小华家的娃儿抓的喂鸡的毛毛虫,被王汶月整来,报复顾真的。 王大年看了眼不争气的,只会哭的王汶月,又看看面无表情的顾真,最后再环顾十几个学生,终于开口。 “你们俩跟我去校长室,其余同学打扫教室,准备上课!” 王大年把王汶月带到自己办公室,关上门,让她自己擦洗了身子,穿上不合身的王大年的外套。 顾真则站在校长办公室门口无聊的绕自己干枯的头发,这个时候顾真家里条件很差,顾真身体严重营养不良,即便陈素云已经费尽心思为顾真改善身体,却也力所不能及。 顾真突然想到了梁叔,改革开放初期,正是商机迸发,经商入市的好时机啊! 而梁叔前世就是赶上了这股热潮,虽说一路上磕磕绊绊,但最终也成功了!如果将梁叔和陈素云撮合成了,顾真不介意用一些‘作弊’的方法,让梁叔规避创业失败,步步稳妥。 那样的话,可不只是改善生活条件,而是创造财富! 顾真大约是想的太入迷了,连王汶月走到身边都没察觉。 王汶月推了顾真一下,咬牙切齿的说:“亏我以前对你那么好,真是好心喂了狗!昨天我本来想和你和好,可你跟我爹告发我作弊,害的我被我爹罚站到半夜!” 顾真揉了揉被推了一下的肩膀,狠狠抬脚跺在王汶月漂亮的白色护士鞋上! “啊!” 王汶月弯下腰,捂着脚背,疼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顾真揪住王汶月的头发,将她的头抬起来,王汶月不敢挣扎,越挣扎顾真越是用力,她感觉她的头皮都要被掀起来了! “你以前对我好?你是把我当你养的狗吧!只是你没想到,狗也会有咬人的那天!” 顾真狠狠的将王汶月甩到墙上,而这一幕恰好被走进来的王大年和李辉看见。 王大年看着倒地流泪的女儿,终于忍无可忍,抬起手就向着顾真扇过去! 李辉一把按住王大年:“大年,你是老师,你不能体罚学生!” 王大年喘着粗气,收回了手,“校长,刚才你不相信我说的,现在你亲眼看到了吧!我建议,开除顾真,这样的学生我没法教!” 第二十六章、姐夫? 李辉虽然心里千百万个不相信顾真会做出这种事,但眼见为实,让李辉一时间也难以接受。 “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你们俩先来我办公室。” 王汶月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倒在地上哭着不肯起来,做足了受害人的姿态。 李辉没办法:“那顾真你先跟我来吧。” 顾真和李辉进了屋,外面的哭声也没了,听起来王汶月和王大年离开了。 李辉没再像上次一样给顾真倒茶,他轻轻拍了拍顾真的肩膀。 “顾真,你最近有什么心事吗?” 顾真做好了听批评的准备,没想到李辉开口却是关心,顾真鼻子有些酸,只是她的心事,只能自己默默吞咽。 李辉见顾真不说话,试探的问了句:“要不然你给王汶月道个歉?这件事就过去了。” “不!” 顾真态度很坚决,“校长,这件事我自认有暴力行为,但事出有因,我不认为是我的全责,我也绝对不会给王汶月道歉!” 李辉有些摸不准顾真,他是在帮她想办法解决这件事的负面影响,可是顾真似乎完全不在乎。 程晓磊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进来,他听说了顾真和王汶月在校长办公室门口又打起来了,马上跑过来,看看顾真有没有受伤。 他盯着顾真从上到下瞅了一遍,果然想多了,顾真怎么会受伤。 李辉推搡着程晓磊:“臭小子,你来捣什么乱!” 程晓磊扒着门框不动,“校长,这件事全班同学都能作证,是王汶月欺负顾真在先,你可不能听王大年的开除顾真啊!” 李辉踢了程晓磊一脚,不过看起来根本没有使什么力气,更像是在威慑他。 “开不开除顾真你能决定吗?在这操什么心,我心里有数!” “校长,校长你给我个准话!”程晓磊还在扯皮耍赖。 “出去!” “姐夫!” 姐夫? 顾真回头,看见李辉捂住程晓磊的嘴,“你这个臭小子,好好好,让顾真回家反省两天就得了!” 程晓磊笑了,对着顾真眨巴了一下眼睛。 顾真收拾了书包回家反省,程晓磊想要跳墙护送顾真回家,被李辉盯着坐在凳子上不敢动。 陈素云不在家,顾真做好了晚饭等陈素云回来,等来的却是刘三姑和杨春生。 “哎呀,素云还没从小队回来啊?真是个勤快人!” 刘三姑一进院子就发现只有顾真一个人在家,吱哇着说话不知道是故意说给谁听。 顾真闻声出来,站在屋门前没有动,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欢迎的意思。 杨春生和刘三姑也就站在院子正中没敢再往前,刘三姑堆着笑:“真真放学真早啊!今天是约好你杨叔叔和你妈妈再见面的日子,你妈妈和你说了吗?” 顾真攥紧了手心,看刘三姑的表情说的不像是假的,可是妈妈答应自己不再和杨春生来往的,她怎么又和杨春生相约见面了呢? 心里想着,眼神却没放过杨春生,将他自上而下扫了一遍,冷笑一声:“这次比上次还寒碜,空手来蹭饭呢!” 第二十七章、结婚条件 杨春生穿戴的整整齐齐,头发还特意抹了油,梳在脑后,看起来还算利落。 可此时他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被顾真奚落已经是第二回了,他积攒的怒气已经快要憋爆发。 刘三姑虽然看不上顾真,但说成亲事,拿到杨春生许诺给她的好处才是目的,为了达到目的,什么巴掌甩过来,她都会笑呵呵接着。 “真真,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和你杨叔叔说话客气点!” 刘三姑上前想要拉顾真的手,却被顾真躲开。 “一家人?谁和他是一家人?” 杨春生终于忍不住了,被一个黄毛丫头嫌弃,他还没受过这种委屈。 “你懂什么?我就不信你的寡妇妈除了我,还能找到更好的?更何况她还拖拽着你这么个累赘!” 杨春生还没说够,嘴秃噜瓢一口气把他和陈素云谈的条件都说出来了。 “你这种小孩我见得多了,自私惯了!你妈嫁给我是有条件的,让我为你读大学出钱,你现在对我这种态度,你对得起你妈的一番苦心?” 读大学……顾真心里一阵泛酸,原来,妈妈选择工作体面的杨春生,是为了自己,所以即便她对梁叔有意,也不会选择此时穷困潦倒的梁叔! 可是前世的杨春生根本没有为自己付出过一分钱学费! 前世,杨春生假情假意骗取陈素云信任,看起来憨厚老实,是个过日子的老实男人,可实际上,从一开始杨春生就是别有目的。 且不说表象之下的他,虚伪贪婪,即便拿着比教师还多的工资,却整日酗酒闹事,赚来的钱都不够用来赌博的! 最可恶的是他不知道从哪听说顾真父亲意外死亡,厂子给了一笔赔偿金,那本是陈素云暗中藏起来,准备给顾真做嫁妆的钱。 他却从结婚后一直缠着陈素云索要这笔钱,为此,陈素云没少挨了杨春生的打骂! 直到顾真上大学去了沈北,陈素云才将小心翼翼藏着的这笔钱交到顾真手里,成为顾真大学四年的支撑。 这样的人,即便顾真重生一万次,做无数遍选择,都不会让再和他成为一家人! 刘三姑扯了扯杨春生的袖子,示意他话说多了,这种大人之间的谈话,不该让孩子知道,尤其是顾真这种倔驴似的,她从中捣乱,这亲事能不能成还是个问题。 杨春生看着顾真被自己一顿训斥后沉默不语,心里总算解了气,和刘三姑撤了,虽然没见着陈素云,但要是自己说的这些话让顾真想通了,不再阻挠,这一趟也算没白来。 陈素云扛着铁锹回来的时候,天色还没黑,顾真坐在家门口等着陈素云,见到陈素云马上跑过去,接过铁锹。 “妈,昨天梁叔答应我们给我们修修栅栏门,今天却没来,梁叔不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我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陈素云也微微皱眉,“不会吧,他那么大的人了,能出什么事?”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陈素云还是快步进屋喝了口水之后,将白面口袋扛起来:“咱们还是去看看吧,顺便把这些白面还给人家,我心里觉得收人家东西过意不去!” 顾真知道陈素云心里的计较,但眼下梁叔不过是个借口,顾真真正想让陈素云看的是别的事情! 梁叔和杨春生都在隔壁东邵村,顾真想让陈素云悄悄过去看到杨春生真正的面目。 前世杨春生可不是个善茬,苛待父母,酗酒打人是出了名的,顾真得让陈素云亲眼看到,才能让她死心。 “妈,咱们今天先去看看啥情况,下次再还,我有点担心梁叔呢……” 顾真假装很急切,勾起了陈素云的焦急。 “那快走吧!”她擦了擦手,也没换衣服,就和顾真一起往东邵村去了。 路上母女俩说话,陈素云才意识到:“咦?你这几天回来的都挺早啊?” 顾真打马虎眼:“这不是刚开学不久,课程还不算紧。” “哦” 陈素云对顾真一向很放心。 顾真面不改色,学习改变命运这句话,对她现在的生活来说,如同远水解不了近渴。 她要做的,是立刻改变。 28 刚到东邵村口,顾真和陈素云就看见两个人匆匆忙忙的往村东头那家门口立着个磨盘的房子跑,边跑边说:“快去看看吧,杨六子又和他爹妈要钱,把他爹妈往死里打呢!” “他又耍钱了?” “这回听说是要娶隔壁村的一个寡妇,呸,都是借口,之前不也是这么说着把老两口的钱全要走了,给他介绍的媳妇儿都让他喝了酒之后打跑了!” “真不知道老杨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两人快步走着,经过顾真和陈素云身边的时候好奇的瞄了她们两眼,又脚赶脚的往杨家去了,不去拦着那个不是人的玩意儿,指不定他做出什么事来呢!、 顾真站住脚步,杨六子是杨春生的小名,他家里排行第六,村里的人甚至都不记得他的大名,都叫他六子。 但是陈素云不知道,只是通过听到‘娶隔壁村的寡妇’隐约猜测,或许这个人是杨春生。 两个人都站下脚步,顾真问:“妈,咱们去看看?我咋感觉这个人就是杨春生呢?” 陈素云也只是听刘三姑介绍,对杨春生真实情况一无所知,她也想去亲眼证实一下。 陈素云点了头,拉着顾真跟上了前面那两个人的步伐。 磨盘上还有一些黄豆,有的磨成了粉,却没来得及装起来,就那样散在石台上。 磨盘对着的房子,是杨春生父母的家,老两口都是勤勤恳恳的农民,改革开放后磨黄豆粉,再运到乡里换点日杂用品,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前提是,杨春生不来要钱的日子。 此刻的杨春生在院子里和自己的亲爹撕扯在了一起,一口一个老驴骂的那叫一个欢,而院子角落里跪着一个头发半百的老妇人,双手合十对着俩人磕头。 “求求你们别打了,老杨家丢不起这个人啊!” 村里的人已经围上去了不少,大多数人都已经司空见惯,在墙里墙外扒着看,嘴里津津有味的讨论着这次又是咋了。 少数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上前劝架,将父子俩拉开。 杨春生喊:“我娶媳妇你们不拿钱,当初把我生出来干啥?让我当老光棍让人笑话?” 老爷子气的满面通红,“不孝子,你的工作不是我磕头跪炉子给你求来的?爹妈对你仁至义尽!你现在当老光棍纯属你自己作,以后别再进这家门,我和你妈没有你这个儿子!” “哎嗨?现在想断绝父子关系可得经过法律,你嘴里说说可不管用!而且儿子娶媳妇,老子拿钱就是天经地义,拿钱!”杨春生耍泼皮无赖是个中好手,他双手叉腰,看起来得理的很。 陈素云已经不想看下去了,她默默拉着顾真走了,身后仍然是吵吵嚷嚷的闹剧。 陈素云边走边后怕,还好看清了杨春生是何种人,否则…看来明天得找刘三姑把这门亲事退了,不不,今天晚上回去就去找刘三姑,这种人对自己亲生父母都这样,怎么可能会对自己和顾真好? 许诺的那些话,纯属骗人! 顾真看着陈素云眼神渐渐坚定,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 “妈,咱们快去梁叔家吧?” “嗯。” 陈素云深呼一口气,甩开杨春生,走向梁振华家,她竟然觉得有些喜悦? 顾真家里是土混着干草盖起来的房子,已经是村里最落魄的了,稍微有点钱的人家早就换上了木头房梁和红砖砌成的房子,看起来红彤彤的,格外有面子。 而梁振华家里,比顾真家还要穷困。 房子上没有一片完整的瓦片,墙的缝隙可以钻进去半个身子,房顶上的烟囱冒着烟,却不是竖直着冒烟,而是从烟囱的的各处缝隙里冒着烟。 顾真站在门口喊了句:“梁叔在家吗?” 没人回应,顾真挽着陈素云的手进去,看见房子里黑咕隆咚的,没有通电,只点着一支小蜡烛。 灶台里窝着一个男人,正在烧火做饭。 梁振华见陈素云和顾真来了,赶忙迎出来,一拍后脑勺,“真对不住,真真,叔叔把答应你修理栅栏门的事忘了!” 屋里传来一个沧桑的声音:“崽子,是谁来了啊?” 梁振华应了句:“妈,你躺着歇着,没人来,别乱动啊!” 然后转头对顾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外面,看着陈素云小声低语:“咱们出去说。” 29 “大娘这是……?” “天要凉了,老毛病就犯了,起不来床。”梁振华搓着手,让陈素云和顾真看到自己家窘迫到这个地步,他作为一个男人实在是没什么脸面。 陈素云挽起袖子,“梁大哥,那我帮你给大娘做饭吧。” 她看见人高马大的一个男人窝在灶火坑里,笨手笨脚的样子,实在是看不下去。 “不用不用!”梁振华情急之下抓住了陈素云的手,但他丝毫没意识到陈素云已经红了脸,还自顾自的说着:“我和我娘将就一下就行了,不用麻烦你……” 说到这,梁振华赶紧松开陈素云的手,双手在自己的裤线上不自然的蹭了蹭。 顾真适时开口:“梁叔,你给我们送白面,我们都还没好好谢谢你,所以这次,你也别拿我们当外人了。” 陈素云附和道:“是啊,梁大哥……” 这一声梁大哥喊得梁振华不得不答应下来,“好吧。” 陈素云和顾真轻手轻脚和梁振华进了屋,没想到外面看起来是座‘危房’,实际上屋子里面干净又整洁,红木头柜子上摆放着搪瓷杯子,暖水瓶,还有一些珍贵的红糖,应该是给梁奶奶补充营养的。 地面很干净,虽然是土房却修得平整且干燥,锅台上放着一块和好的面。 梁叔小声说:“我想给我娘擀一碗软和的面条吃……” 陈素云立刻会意,让顾真烧火添柴,将水煮沸,自己将面团擀成薄冰,切成细条备用。 园子里是梁奶奶自己种的蔬菜,没什么像样的,陈顺摘了一个半蔫儿的西红柿和一两颗香菜回来,净手之后将西红柿剥皮,放在碗里捣成碎块。 油坛子里已经空了,没法将西红柿翻炒,陈素云于是直接将西红柿煮进沸水里,撒了盐,水再次沸腾的时候讲面下锅,不断搅拌。 顾真将火候掌握的很好,面下锅后直接成型,番茄的汁水将面染得红彤彤的,看起来格外有食欲。 梁振华接过陈素云的筷子,帮她搅拌面条。 陈素云空出手来,将香菜切得碎碎的,撒到面条上,顾真立刻将火压小,面条准备出锅。 梁振华盛了一碗面进屋送到梁奶奶炕上,将梁奶奶扶起来,一口一口的喂她吃饭。 锅里剩下的也只有一碗,陈素云将锅里的面条盛出来,倒扣上一个碗保温之后,和顾真悄悄走了。 梁振华从窗子里看到陈素云和顾真的背影,想喊她们留下来吃饭,却见陈素云回头对他招了招手。 她明白他,他也懂她。 “这白面面条做的可真好吃,”梁奶奶嘬了一口汤,只觉得胃里暖意融融。 梁振华看着手里的碗,笑了。 “妈,儿子相中一个人,想娶她做媳妇儿。” 梁奶奶轻轻拍了拍梁振华的肩膀,“儿子,你相中哪家的姑娘了?妈去找刘三姑给你上门说亲去?” “她不是姑娘了……” “二婚啊。”梁奶奶有些冷淡。 在她心里自己儿子样貌脾气都是一顶一的,只是前些年他爹生病拖累着他把钱都用在了治病上,没钱娶媳妇,现在他老爹去了,自己又不能下地干活了。 “只要不是寡妇就行,咱们家不能再沾染晦气了。” 梁奶奶说出了最低原则,却见梁振华的脸色一下子沉重起来。 第三十章、大嫂 王大年的自行车第三次在大柳树下爆胎,这一次所有人都有些后背发凉,汗毛孔往外冒凉气。 张晓丽悄悄咪咪和方遥说闲话,“你说会不会是那个大柳树年岁太久,要成…祸害人……” “嘘!”周春会捂住张晓丽的嘴,压低声音:“班主任都不敢去推车子了,你这些话要是让班主任听见,不得把你一顿批!” 张晓丽咽了下口水,四下看了看,周围同学们都交头接耳着不知道议论什么,没有人注意到张晓丽,除了顾真。 顾真支着胳膊,嘴角挂着一抹坏笑看着张晓丽,张晓丽更觉得青天白日,浑身冰凉。 程晓磊踢了下顾真的桌子角,“傻笑什么呢?今天早上为啥不等我一起上学?” 顾真换了个方向继续支着,不去看程晓磊。 程晓磊似乎已经习惯了顾真的态度,也不急,而是绕到另一边,坐在凳子的另一头,细声细语的说。 “今天下午和我去见见我的兄弟们,他们都想知道他们大嫂长什么样子。” 大嫂?顾真一阵恶心,在前世娱乐圈里嫂子可不是什么好的名词,她闭上眼睛假装睡着听不见。 程晓磊看着顾真忽闪忽闪的长睫毛,突然起了恶趣味,弯腰将自己的脸往顾真的脸上凑,顾真只感觉脸上一片阴影,微睁开眼,看见程晓磊放大的脸。 “啪” 顾真一个巴掌甩了过去,程晓磊捂着自己半边脸,瞪大了眼睛,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曹云飞起身想要过来,程晓磊瞪了他一眼,他又倒退回座位,继续翻书本。 顾真这次有些莽撞了,她不知道程晓磊是不是如她所想的那样,想要偷亲她,却已经条件反射,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更奇怪的是,程晓磊竟然不气的跳脚? 程晓磊揉了揉脸颊,感觉有些肉皮子发疼,但小姑娘家家的也没铆足了劲打,这点疼可以忍受。更何况,被自己媳妇儿打了也不算丢人嘛! 程晓磊自我安慰着,又开口对顾真说:“打也打了,下午陪我去和我兄弟见面?” 顾真咬了咬嘴唇,“别说的好像你受了委屈,你明明是想…” “想什么?”程晓磊厚脸皮劲儿上来,无人能敌。 顾真叹口气:“算了,我又没什么损失。” “别算了,你到底跟不跟我去?”程晓磊凑近顾真,张大了口型,却极小的声音说:“我知道你的秘密。” 王大年垂头丧气的走进屋,看见顾真和程晓磊在教室后面凑得近就气的不打一处来,他用力敲了敲黑板,“上课!” 程晓磊背起书包堂而皇之的走掉,毕竟王大年曾告诉过他‘以后我的课你不用来了!’,他正求之不得。 临走前,程晓磊对着顾真吐了吐舌头,又看了看王大年,意有所指的小声说:“我在墙外等你……” 顾真坐的端正,心里头却有点含糊了,难道她做的事情真的被程晓磊看出来了? 不行,她还是去确认一下吧,免得程晓磊坏了她的计划。 顾真捂着肚子,举手:“老师,我肚子疼,我要去厕所!” 第三十一章、开车 学校半堵后墙塌陷,于是那半人高的矮墙成了程晓磊的逃课必经之路。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顾真逃课也从那走,走的还挺方便。 双手撑在墙上,轻轻一跳,便能轻松翻越过去。 程晓磊本来想伸手去扶顾真,却看见顾真手脚麻利,跳墙跳的轻车熟路。 他笑了笑,“欢迎全班第一加入小混混行列。” 顾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拍了拍土,又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跟过来,做足了特工范。 “先去我家骑上自行车,我载着你去乡里市集玩,还有兄弟们在发廊等我,中午再一起吃个饭。” 程晓磊不像是征得顾真同意,语气和态度强硬的不容拒绝。 偏偏顾真不吃这套,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口:“等等,你先告诉我,你知道我的什么秘密?” 程晓磊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要是现在告诉你,你就不会和我去乡上了。” “我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顾真站在原地不动。 程晓磊妥协,“好吧,那我提示一下你,三个字,自行车。” 顾真喉咙一紧,她自问做的干净利索,这个时代的人根本无法理解她的手段,他一定是在诈自己。 程晓磊持续抛出条件:“走吧,中午我送你回家的时候,就把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 顾真犹豫了下,还是带着怀疑和程晓磊去了他家。 程晓磊家的自行车和王大年的是同款,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自行车一看就没被好好对待,蹭掉漆,有划痕的地方比比皆是。 程晓燕本来嘴里嚷嚷着:“不去好好读书,又骑着车子去鬼混?” 等到看到程晓磊身后的顾真时,她马上换上了笑容,“原来是和顾真去约会啊,快去吧快去吧,去晚了赶不上集市了!” 顾真有些不好意思,站在一旁不说话,她其实打心底喜欢这个姐姐,无论是因为姐姐对她的热情,还是因为姐姐本身就是个美好的人。 程晓磊不乐意了:“姐!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 程晓燕掐着他胳膊,把他提溜到一边,塞了几张钱到他兜里。 程晓磊乐了:“姐,早知道你给钱给的这么大方,我早就该带顾真来了!” 程晓燕一个巴掌拍过去:“要是别的女生,我还不给呢!去吧!” 程晓磊把车子推到顾真身边,贴心的拿了一个棉花垫子让顾真坐在后车座上的时候垫着,免得硌得屁股生疼。 顾真坐好之后,程晓磊起步一晃,顾真下意识的抱住了程晓磊的腰。 程晓燕在一旁嗑着瓜子,看着这一幕,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程晓磊余光瞥见环抱着自己的纤细手臂,感受到来自后背的微弱热度和触感,心里痒痒的。 他突然说:“其实早上在学校,我确实是想……” 秋风吹的树叶哗哗响,顾真没听清程晓磊的话,“你说什么?” 程晓磊笑了笑:“抓紧了,咱们得赶上集市,那里有很多好玩的玩意儿。” 说着,程晓磊用力蹬着车轮,陡然的加速让顾真一声惊呼,然后抱得程晓磊更紧了。 程晓磊心下一动,更加蹬得飞快。 第三十二章、王军 营子乡的集市是附近七八个村每逢月初和月中召开,一条长街摆满了各种货物,从鸡蛋、鸡毛到布料成衣一应俱全。 当然最吸引年轻人眼球的还是那些新鲜玩意儿,照相馆门外排着长龙,小姑娘们打扮的花枝招展,小伙子梳个油头,面对闪光灯羞怯的笑着。 书店门口贴着金庸的图画,许多租不起书的戴着眼镜的书呆子就倚在书柜旁看,被书店老板拿着鸡毛掸子赶。 顾真看的呆了,四下都是一排排的砖瓦房,整齐又美观,城里的男人女人们打扮的都很时髦,又充满时代的复古感。 程晓磊将车子停在‘梦洁理发店’前,回头对顾真说:“到了。” 顾真跳下车,程晓磊将车子锁在电线杆上,将钥匙揣进兜里,就往屋里去。 “磊哥来了!” 一个好听的女声传进顾真耳朵,顺着声音望过去,顾真看见一个头发烫着卷的女生迎面走过来。 她穿着藕荷色的纱质衬衫,白色的西装裤,系一条卡其色皮带。 颜色虽然多,但胜在女生身材纤长,将色彩中和,别具风味,尤其是笑起来迷人又温煦 女生想要挎住程晓磊的手臂,却被程晓磊推开了。然后她才注意到程晓磊身后的顾真,脸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凝滞。 程晓磊介绍:“这是顾真,我女朋友。” 顾真倒吸一口气,算了,不解释了。 “你好。”女生面带着冷冷的微笑,眯起眼睛,这些微弱的表情细节让顾真直觉,这个女生带着敌意,而且还很强烈。 程晓磊见女生半天不说话,又帮她给顾真介绍:“这是袁梦洁,你叫梦姐就行了。” 顾真微微点个头,连你好也不说。 程晓磊习惯了顾真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可袁梦洁却心里腾起一股火,这小丫头片子穿的穷学生样子,长得清瘦,谱摆的倒挺大。 然而在程晓磊面前,她也不好发作,还是得表现的热情宽容才行。 顾真看着袁梦洁脸上神情变换,心里发笑,倒不是她不讲礼貌,只是她才不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 这家发廊是袁梦洁她爸给袁梦洁盘下来的,袁梦洁念到初中就不念了,去沈北学了理发,带回来的发型技术是能做到和日历画报上的女郎一样的,因此十分受欢迎。 顾真在椅子上坐了十分钟不到,就有好几个女生拿着画报来了。 程晓磊见顾真坐着无聊,凑过去问:“你想出去逛逛吗?” 顾真点头。 程晓磊去和袁梦洁说了两句话,隔得远顾真听不见,只看见袁梦洁向自己看了一眼,敌意更重了。 顾真和程晓磊一前一后走在街头,程晓磊吸引了不少路过女孩的目光,显然他也知道自己的吸引力,走的更加招摇。 顾真看不惯他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小心脚下有狗屎!” 程晓磊立刻跳到一边,险些撞到旁边推着粪车的老大爷,再看前方路面上空空如也,十分干净。 顾真微微皱眉,小声嘀咕着从程晓磊身边走过,“哎呀,看花眼了。” 程晓磊又好气又好笑,却见顾真像是无事发生一样,他也只能跟在顾真身后,咽下这口气。 走在人群中,他看着她的手,纤细修长的手指握起来的感觉很柔软,他握过,现在还想再握一次。 程晓磊心里想着,就伸手攥住了顾真的手。 顾真虽然懒得在袁梦洁面前解释自己不是程晓磊女朋友,但也不代表她就可以让程晓磊对她动手动脚! 程晓磊知道顾真要挣扎,连哄带骗:“这集市上人多,咱俩别走散了,你是第一次来吗?走丢了我可找不到你了!” 顾真还真被唬住了,前世的她在在村里长大,上大学之前的她最远才走到其他村子的集市,乡上的集市她还真的没来过。 程晓磊心满意足的拉着顾真,走到卖糖人的小贩面前,问顾真:“你想吃吗?” 顾真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他,“这是小孩子吃的玩意儿!” “来一个龙的!”程晓磊说完了才回头问顾真:“你是属龙的对吧?” 没等顾真回答,程晓磊继续说:“我属兔,比你大一岁,叫磊哥!” 顾真不理他,去看师傅撒糖人。 糖稀被熬成晶莹剔透的金黄色,师傅盛起一汤匙在糖纸上一挥而就,一条龙的形状就被勾勒出来了。 “小姑娘,给你。” 师傅笑嘻嘻的将糖人交到顾真手里,程晓磊掏了两角钱递给师傅,回头看见顾真蹙了一下眉。 “怎么了?” “不应该做龙的造型的,表面积太小,不划算。” “……” “应该做牛的。” “……” 俩人继续走着,顾真咬一口糖,舔了舔嘴巴,可真甜啊。 程晓磊抓着顾真的手,将糖送到嘴边,就着顾真刚刚咬过的位置咬了一口。 不讲卫生!顾真在心里又给程晓磊贴了一个标签。 却见程晓磊美滋滋的,像是做了什么坏事得逞似的笑的格外开心。 程晓磊一米八几,用他的身板在人群中开路,顾真柔柔的跟在后面,确实没有撞到什么人或者被挤到。 这么想想,这个男生还算有点用处。 “磊哥……磊哥……” 似乎有人在喊程晓磊,他没听见,还在四处张望着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带顾真看看。 顾真捏了捏程晓磊的掌心:“我好想听见有人喊你!” 程晓磊这才竖起耳朵,果然听见有人喊:“磊哥……程晓磊!” 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剃着寸头的男生站在旁边砖瓦房的台阶上,一边跳一边向程晓磊招手。 程晓磊眸色一紧,拉着顾真穿过人群往那个男生身边去,等他们到达男生身边时,男生已经蹲在地上,嘴里往外淌血,滴在地面上,一片血红的痕迹。 “虎子,怎么了?” “磊哥……”被称作虎子的这个男生有些有气无力,或许是因为牙齿疼痛,他咬字有一些不清楚。 “耗子他们让人给揍了,就在集市东头的大河沟那,现在人已经被扣住了……” 程晓磊马上挽起袖子,突然想到身边还有个顾真,回头对顾真快速交代:“你在发廊等我。” 说着就拉起虎子往集市东头走,看那架势,仿佛两帮小混混火并。 不知道为什么,顾真突然想到了曹云飞喊程晓磊‘监狱犯’,现在虽然小混混之间打架抢地盘是很常见的事情,但是一旦发生什么过激的事情…… 顾真想了想,马上跟了上去。 程晓磊看见虎子就知道一定是王军那帮人又来招惹,王军是杨家沟乡的村头恶霸,比程晓磊大上三四岁的样子,最近刚结婚不久,娶得是他们那的一个小学老师。 说起来程晓磊还去给王军随了个分子,现在他这样公然把自己的人一顿收拾,简直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完全不留情面! 既然如此,也别怪自己不给他好脸色了。 程晓磊按着AA机,将能联系到的所有的人都联系到了,留下的简讯只有一个:营子乡集市东头大河沟集合。 王军挑的找茬的这个时机也确实不太对,程晓磊能联系上的村头混混此时大多数都在集市上晃荡,收到AA机简讯,一传十,十传百的马上集合到大河沟。 刚刚下过雨不久,大河沟里面还堆满了淤泥,对方大约有十几个人,都留着程晓磊式的发型,顾真站在河沟边的桥杆后面想:这可真是非主流的聚会啊。 程晓磊这边大约十二三人,对比起来,双方人数差不多,但是程晓磊却比那个叫王军的看起来凶横很多。 在顾真面前,程晓磊虽然有时候凶狠,却一直收着那股劲儿,这让顾真觉得程晓磊不过是个暴力狂直男癌。 但是从此时此刻开始,顾真看见那个立在淤泥中仍然坚定的背影,心里有了一丝震颤。 程晓磊看着自己的几个兄弟被王军的人打的鼻青脸肿,心里的火气自不必说,他也不怕王军那两下子,真比划起来,王军未必能打的过他。 程晓磊还算客气,问一句:“王哥,发生什么事情了。” 王军吐一口唾沫,一双眼睛不安分的打量着程晓磊和他身后这一群人。 “你小子别跟我假模假样,你这几个兄弟在集市上溜达,砸了我兄弟摆的磁带摊子,你也别给我瞪眼睛,我不能不给我兄弟撑腰。” 此时虎子已经将地上鼻青脸肿的那几个兄弟扶了起来,听见王军的话,虎子恨不得咬碎一口牙,上去生吞活剥了他。 “磊哥,你别听他胡说,他兄弟卖的磁带是残次品,我用收音机听,发现后半卷都没有声音,找他们理论,他们却说是我用坏了!” 虎子忿忿道:“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磊哥,以前很多事情我们都忍气吞声,为了不惹麻烦,可是兄弟们都不想再忍了!” 程晓磊挥了挥手,示意虎子别再说了,虎子吸了吸鼻涕,吐一口血沫子。 程晓磊向着王军走一步,手里摸出一把折叠刀,按一下机关按钮,刷的一下子,银刃破鞘而出。 第三十三章、面包有点甜 王军也不是被吓大的,见程晓磊露出刀来,他站的仍旧气定神闲。 等到程晓磊走到他身边,王军将自己的脖子露出来,侧着身子挑衅程晓磊:“来,往这划。” 程晓磊一把揪住王军的衣领,手上泛着银光的刀子的贴到王军的脖子上。 他与王军的恩怨不是一天两天,打的架也不少,俩人互相不对付,和和气气坐在一起的场面少,刀拳相见倒是常事。 程晓磊看着王军的这副嘴脸心里厌恶至极,这种恶人就得比他更恶才能制得住他。 “不敢不敢,王哥,我哪有那个胆量。” 程晓磊突然笑了笑,松开他的衣领,假装转身收回刀子。 王军冷哼一声,“就知道你小子没种。” 程晓磊突然回身一拳打在王军脸颊上,王军直接摔在了地上。 这一拳像是一个信号,他的人瞬间冲向对方,而对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被打的措手不及。 虎子和耗子等人搀扶着站起身,咬咬牙也冲上去,按住王军,以报刚才被揍之仇。 王军嘴里骂骂咧咧,上半身被按住了,腿上也不闲着,一脚蹬在了程晓磊大腿上,程晓磊被踹了一个趔趄,虎子见状腾出一条腿来压住王军的脚,让他彻底动弹不得。 程晓磊低头看了看大腿,疼倒是不疼,就是干净的裤子上印着一个泥巴脚印看起来有点磕碜,一会让顾真看见了多丢人啊。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顾真? 程晓磊皱眉,挥散脑海里的想法,弯下腰,两只手掐住王军的脖子,撂下狠话。 “对不住啊,王哥,我也得给我兄弟撑腰,今天咱俩之间,得有一个躺着出去了。” 王军想说话,却被程晓磊掐的喘不过气来,不仅脸红脖子粗,连眼睛里也泛起了红血丝。 程晓磊是真的发了狠,又使了一股劲,僵持了很久,终于王军撑不住了,眨眨眼睛,算作是求饶。 程晓磊这才松手,起身,看看四周,自己的人也把对方的人打的差不多了,他问虎子:“出气了吗?” 虎子哼一声:“就这样吧,他们卖假货在先,我们确实也砸了人家的摊子,这笔账算是两清了。” 程晓磊瞥一眼捂着喉咙咳嗽的王军,大步离开,他身后的兄弟们也就跟着撤了。 顾真站在桥桩后面,心想程晓磊原来真的是个古惑仔,这样下去他不进监狱都奇怪。 顾真悄悄退走了,在理发店门口等程晓磊,再见到程晓磊的时候,他换了一条裤子,黑色的西装裤看起来和他的花里胡哨的t恤一点都不搭。 顾真往程晓磊身后看了看,“那个叫虎子的呢?” “去卫生室了。”程晓磊看了看AA机上的时间,“你饿了吗?咱俩去吃饭吧,今天我的兄弟们有事,没法带你见他们了。” 顾真不拆穿他,摇摇头:“我不饿,我得赶在放学时间回家,不然我妈会担心的。” “好,你等我一下。” 程晓磊说着钻进理发店旁边的小卖铺里,不一会拎着两个面包出来了,用牛皮纸包着,塞到顾真手里。 “一会路上吃。” 程晓磊又去将自行车锁解开,推到顾真面前,拍拍后车座。 “愣着干什么,上来。” 顾真有些迷茫,这个人分明那么幼稚,不求上进,还是个小混混,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优点。 可是…… 顾真不愿去多想,坐在后车座上,一只手环抱着程晓磊,另一只手捏着牛皮纸,咬一口面包。 程晓磊骑着车子上了乡道,听见顾真咀嚼的声音,自己的肚子也咕咕叫。 “媳妇儿,喂我一口。” 顾真一把掐在程晓磊的腰上,掐的程晓磊嗷呜一声。 “我不叫你媳妇儿了!” 顾真松手。 “那我叫你真真好不好?” 顾真受不了,扯下一块面包送到程晓磊嘴边,“希望面包能堵上你的嘴!” 程晓磊笑了,咬住顾真递过来的面包,舌头却不小心蹭到了顾真的手指。 顾真感觉好像被电击了一下,从手指尖传到四肢百骸,她瑟瑟的缩回手,把手指头在衣服上蹭了蹭。 不行,这件衣服回去就赶快洗了! 程晓磊咬着面包,呆愣了一瞬,又继续咀嚼,面包似乎有点甜啊,得告诉姐姐去他家进货。 俩人一路上没再说什么话,到了村口,程晓磊要送顾真到她家门口,顾真没答应。 让陈素云看见自己和村里有名的‘小混混’在一起,即便俩人没什么,但陈素云会多想的。 程晓磊看着跳下车,头都没回的顾真,问道:“那下午上学我载你去?” 顾真站住脚,“不了,我下午不准备去学校了。” 这是好学生说的话?程晓磊深深觉得自愧不如,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应,等到想到说啥的时候顾真已经拐个弯不见了。 快走到家门口顾真才想到自己忘了什么,她忘了问程晓磊他知道自己什么秘密! 仿佛被‘白嫖’了,顾真叹一口气,突然听见吵架的声音从自己家传出来,顾真心生不好的预感,赶忙加快了脚步。 院子正中,刘三姑叉腰站着,脸上不再是堆着假笑的褶子,而是外斜嘴,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 “不是我说你,素云啊,如果一开始你就没瞧上杨春生,你就别收人家的东西。” 陈素云连连点头,手上拎着鸡蛋篮子,里面还剩下一个鸡蛋和半袋雪花膏。 “对不起,我会尽快补钱给您的!” 陈素云头都不敢抬,将篮子递上去,刘三姑没接。 陈素云走了两步,又将篮子递到杨春生手边,杨春生抬手一挥,将鸡蛋打翻在地! “不行,你必须立刻还我五个鸡蛋和一个雪花膏!” 杨春生有多稀罕陈素云,现在就有多生气。为了陈素云他去和老爹老妈去要‘老婆本’,为了早点娶到她,他时不时就想来看看她,增加感情。 可是,今天一大早刘三姑就来告诉他,陈素云退亲了! 她把他当什么啊? 杨春生不依不饶:“而且你还要赔我的精神损失费!” 陈素云委屈的眼泪已经溢满了眼眶,她低着头,看着地上碎掉的鸡蛋,不发一语。 周围的邻居早就听到了声音,走了过来,围在栅栏门外窃窃私语。 顾真拨开人群,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大步走进去,将陈素云挡在身后,面对着刘三姑和杨春生,顾真怒极反笑:“真是什么不要脸的人都有!” “你骂谁不要脸?” 刘三姑忍顾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要不是为了促成亲事,她早就骂回去了。 “还敢搭话?你说我说谁不要脸,谁问我说谁不要脸,我就说谁不要脸!” 刘三姑被绕蒙了,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杨春生上阵:“当初打听你家情况时候,就听说你学习好,可是有个屁用?不懂礼貌,没有礼数!嘴里脏话连篇,果然是有爹生没爹养!” 顾真反击:“说我有爹生没爹养?你在你们村子里是啥名声?你爹养你真不如养条狗,狗还知道报恩呢!” 杨春生气的龇牙咧嘴:“总比你和你妈把你爹克死强吧!还好退亲了,不然做你‘后爹’恐怕也得被你克死!” 对于重活一世的顾真来说,对生父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对于此时的陈素云来说,这句话无疑是将她刚刚痊愈的伤口再次撕裂。 陈素云眼里的泪水大颗大颗的落下来,泣声道:“你骂我可以,不许骂我的女儿!” 顾真心疼的握住陈素云的手,小声的在陈素云耳边安慰她:“妈,咱们得坚强点,不能让人欺负了。” 刘三姑见这么多人看着,心里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了,毕竟都是一个村住着,把人家孤儿寡母逼哭,说出去对她这个‘媒婆’的名声也没好处。 刘三姑扯了扯杨春生的袖子,小声说:“好了,差不多得了!” 杨春生甩开刘三姑的手:“差不多得了?不是你跟我说这个寡妇从厂子领了不少的死亡赔偿金,让我娶她的嘛!要不然我会娶一个寡妇?还被寡妇退亲了!我的脸往哪搁?” 此话一出,院子外面看热闹的人一片哗然,刘三姑不敢再多待,也不管杨春生了,灰溜溜走了。 杨春生干脆坐在地上,盘起腿来。 “你们娘俩也别给我装可怜,把鸡蛋和雪花膏还给我,我回家煮个鸡蛋吃,洗个脸也擦擦那雪花膏,唉,美滋滋!” 顾真刚想继续骂这泼皮无赖,就见人群中走出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将背上背着的一小块猪肉挂在栅栏门上,将手里拎着的满满一篮子鸡蛋也放在地上。 梁振华问:“几个鸡蛋?我还给你!” 杨春生看看梁振华,又看看陈素云:“原来你们两个搞……” “闭嘴!你直接说到底你给素云送了几个鸡蛋,拿了鸡蛋就滚!”梁振华黝黑的脸上,脸色更黑,唬的杨春生不敢再多言语。 杨春生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十个?”梁振华将杨春生以前带来装鸡蛋的小篮子拎起来,正要把自己带来的鸡蛋按个数装进去。 顾真特别大声的喊:“梁叔,不是五十个,他就拿了五个鸡蛋过来!还有一包五角钱的雪花膏!” 第三十四章、吃饺子! 此话一出,门外有的看热闹的人直接笑出声来,瞧瞧人家梁振华背着猪肉,一篮子鸡蛋,还有不为人知的一袋白面,再看看杨春生的‘五个鸡蛋、一袋雪花膏’,就这还上门要人家还? “真给你们村丢人!快走吧!” “就是,没想到东邵村还有这样的人?” 看热闹的人哄笑着散了,恐怕从此杨春生就出名了。杨春生臊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满脸通红。 梁振华从自己的篮子里拿出五个鸡蛋,又从兜里摸出五角钱放到杨春生的篮子里。 “这些给你,素云就不欠你的了。” 杨春生拎起小篮子,嘴里不知道还在念叨着什么,梁振华似乎听见了,上前一把揪住杨春生的衣领。 梁振华人高马大,比杨春生高一个头,俯视道:“管住你那张嘴,让我听见你敢说素云闲话,我不敢保证你能活到明天!” 杨春生没敢再说话,讪讪地走了。 陈素云不哭了,低着头要将地上碎掉的那个鸡蛋捡起来,另一双大手也伸向鸡蛋,两双手相触,陈素云瑟瑟收回。 梁振华却猛地握住陈素云颤抖的手,陈素云抬头,泪眼婆娑。 梁振华神情凝重,语气十分坚定:“素云,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我来保护你们娘俩!” Good! 顾真简直想要拍手称快,要不是杨春生来胡闹,梁振华还未必能有勇气说出这番话,顾真甚至想感谢一下杨春生这个‘媒人’! 可没想到陈素云退缩了,她摇摇头:“梁大哥,我不能耽误你……” “素云,你是不是看不上我?”梁振华有些不自信了。 “不不,是我配不上你。” 顾真听着干着急,但是两个人的事情,最终还得他们两个人说合。 梁振华紧紧握着陈素云的手不放,柔柔的说:“素云,我不管,我只知道,这么多年,我心里都放不下你!” 陈素云看着眼前的男人坚定地神色,眼角的皱纹,她何尝感觉不到梁振华的心?只是…… 陈素云说出心里话:“我不知道真真同不同意,我得考虑……” 顾真连忙举双手赞成:“我同意!” 三人互相望了望,然后同时笑出声来。 陈素云将梁叔拿来的五花肉剁成了纯肉馅,加了切得碎碎的葱花和香菜沫进去,放两滴香油,少许盐,搅拌均匀。 梁叔和面是把好手,上次在他家看他和面做面条就能感觉到他和面的力度刚好,面不软不硬,又特别筋道。 顾真负责烧水,时不时偷瞄一下分工合作的两个人,看见他们羞涩的相视一笑,顾真觉得前世母亲苍凉的命运,终于得以改变,她重生的苦也就值了。 三个人一起包饺子,梁叔擀面皮,顾真和陈素云上手包着,梁叔聊起了自己今天去集市上看到的破烂自行车。 顾真眼睛放光,梁叔就是做自行车零件销售发家的,难道现在他就有想法了吗? 顾真不介意用一些‘作弊’的手段来帮助梁叔提前成功,只要他对陈素云真心实意就好。 饺子上桌,陈素云递了两瓣蒜到梁振华手边,她记得那时候在生产队的时候,这个大高个就嚷嚷着吃蒜,每顿饭都离不开。 梁振华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拨开一瓣蒜,放到自己的碗里。 顾真吃了一个半面包,即便看到这么香的饺子,也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梁振华还一直拼命把饺子往顾真碗里夹。 “真真太瘦了,我们村有个赤脚医生,医术还不错,得带真真调理调理身体。” 陈素云摸一把顾真的头发,也叹口气:“马上要高考了,我也怕真真身体扛不住。” 顾真心虚的不说话,她重生回来到现在,还没好好听过课,天天睡觉养精神养的十分不错…… 顾真低头咬一口饺子,饺子皮劲道,包裹着肉馅鲜美,咬一口,汁水溢满口腔,这也太好吃了! 梁振华舍不得吃这即便是过年也未必吃的上的饺子,将自己那一碗拨了几个给顾真,又拨了几个给陈素云。 顾真吃了两个就腻住了,将自己的碗推给梁振华:“梁叔,我吃不下了,你吃,可别嫌弃我啊!” 顾真话说的极有水平,梁振华没法拒绝,只能接过碗,将饺子倒进自己已经吃光的碗里。 陈素云吃了几个也吃不动了,仿照顾真的说法将剩下的都给了梁振华。 梁振华也不客气,从集市上来来回回他是真饿得不行,就着大蒜吃了二十来个饺子,十分满足。 临走的时候,陈素云递给梁振华一个袋子。 “这是饺子出锅的时候留的,给大娘带回去。”陈素云拿了一个碗盛了饺子,扣在一个袋子里,方便拎着,又能保温。 梁振华感慨陈素云的细心,挠挠头:“谢谢你啊。” 这一谢,又把陈素云谢的脸红了。 俩人又依依不舍的在门口说了好一会话,顾真收了饭桌和碗筷出来,梁振华才走。 陈素云下午还有零工要做,回屋就睡了。 顾真没有午睡,借口要去学校,实际上走到小河边的阴凉处,四下看了没人,于是摸出手机。 露露又立体的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向顾真播报:“顾总您好!当前电量97%,无须担心充电问题。另外监测到两个小时四十分钟前,您的心脏跳动频率有异常。” 顾真一惊:“我怎么了?” “根据波动曲线和图谱分析,并非病理性异常,而是因为雌性激素飙升引起的情绪异常,导致心跳加快。” 两个小时四十分钟前,正是和程晓磊在回村的路上,顾真莫名其妙的想到了手指尖上的触感,和程晓磊的…… “顾总,监测到您此时的心跳频率与上次的异常频率相似,通过对人类活动的分析对比,我认为您应该是遇到了异性男人,引发身体反应。” 男人?程晓磊就是个小屁孩吧! 顾真不去多想,而是问起了正经事:“帮我查一下1982年营子乡政有什么支持农民经商,发展经济的政策?” ‘为您查询到当年的新华报纸,记载着营子乡于1982年10月推出民营企业三年免息贷款,仅限农资、农产品、机械零件生产加工类。’ 露露将当年的报纸图片也加载出来,呈现在顾真面前。 顾真注意到这一期报纸是1982年9月27日,也就是下周一。 但政策申报的消息,一定早就传到了消息灵通的人耳朵里,若不能抢占先机,恐怕这个名额是落不到梁振华身上的。 “将这个政策申请的地点,负责人筛选出来。” “地点为营子乡政办公厅,负责人张向东,为招商办公室主任,喜好收集烟枪,于1990年被村民举报受贿,免职。” 顾真不怀疑露露所提供信息的精准性,一切有记载的东西它都能迅速调取,准确识别。 顾真关上手机,拍拍屁股,看来她得去提醒一下梁叔,抓紧时间和机会了! 顾真往东邵村去,路上就会经过学校,她不想被同学或者老师看见把她抓紧去,所以她专门挑上课的时间走,却不想还是被李辉瞧见了。 “顾真?你在墙角蹲着干啥呢!” “是校长啊……我……”顾真扬了扬手,掩饰窘迫。 “你什么你?”李辉拎着顾真往学校走,嘴里念念叨叨:“你们班主任和我说过好几次你的事情了,上课睡觉,作业也不做,这样下去,你怎么参加高考?” 顾真被李辉拖拽进教室,丢到座位上。 程晓磊和顾真打招呼,满脸坏笑:“你也被抓回来了?” 李辉敲了敲程晓磊的脑壳:“看你的书!” 顾真端正坐好,拿出书本,假模假样的看起书来,李辉盯了他们一会,走了。 程晓磊压低声音喊顾真:“嗨,顾真,你被抓回来的晚,错过了一场好戏!” 顾真歪头看他,程晓磊继续说:“王大年把自行车拉走卖掉了!哈哈,他都不敢碰那个自行车,直接让人装到牛车上,才卖了二十元钱!” 顾真挑了挑眉毛,没再搭话。 办公室里,李辉哧溜哧溜的喝着茶水,王大年愁眉苦脸的走进办公室,卷一只旱烟。 “大年,有啥烦心事啊?平时你在学校可没抽过烟啊!” 王大年吸一口烟,眉头皱的更深了:“我把自行车卖了,收破烂的也太黑了,就给了我二十元,算起来修了两次车子花了二十元,这个自行车相当于全赔!” 李辉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王大年,他不相信邪门的事情,偏偏这件事他也说不准。 王大年嘬一口烟,轻轻拍了拍李辉大腿:“你说真是那棵大柳树……” “大年!”李辉打断王大年即将说出口的话,“咱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唯物主义者,这种话我劝你不要说。” 王大年悻悻的闭上嘴,闷头抽烟。 李辉也叹口气:“这自行车花不少钱买的吧?” “是呢,当时花了整整一百元,这两年我也就存下这点钱,全没了。” “唉。”李辉也跟着叹气,一百元可不是小数目,那可是一个学生三年的学费,咦?这个念头怎么这么熟悉,好像自己和谁说过这样的话似的。 第三十五章、事业与婚姻 王汶月传了个纸条问:“真真,你和程晓磊怎么回事?” 顾真回:“没怎么啊。” 王汶月更急了:“有同学说上午你们逃课一起去集市上玩了?” “是啊”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顾真看着纸条笑了,我确实不喜欢他,可是你喜欢他啊。 顾真将纸条撕碎,扔到垃圾箱里,没再回复。 下午放学,程晓磊又黏上了顾真,他将外套挂在肩膀上,倚在门口装酷:“一起走?” 顾真无视他,径直走过:“不顺路,我要去东邵村一趟。” 程晓磊又追上来:“我载你去!我骑着自行车来的。” 顾真想了想,东邵村到土楼子村打个来回,确实是有点远。 顾真四处看了看:“你的车呢?” 程晓磊知道顾真这是同意了,转过身和顾真并排走:“我停在校长办公室了。” ……校长是你亲戚吧?顾真险些问出口。 程晓磊解释:“现在谁还敢往大柳树下面停车?” 顾真突然想起来还没问程晓磊要挟她的那个‘秘密’。 她跳到他后车座上,俩人顺着乡间小道走了很远,同学都被甩到身后的时候,顾真开口:“你答应今天中午告诉我的,那个‘秘密’,现在可以说了吗?” 程晓磊扬着头耍赖:“我的条件是你陪我和兄弟们吃饭,我就告诉你。” 顾真诈他:“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对吧?不过是利用我的好奇心。” 程晓磊急了,车子都跟着他的身体晃悠了一下,顾真赶忙攥住程晓磊的衣服。 “我当然知道,不过说来说去都只是闲话,谁会相信你会巫术呢?哈哈哈。” 程晓磊自己都觉得好笑,方遥还专门用AA机给他留言,告诉他离顾真远点,因为她觉得王大年自行车三次爆胎都和顾真有关系,尤其是最近顾真性格大变,说不准是学了什么巫术…… 改革都开放了,这些村里的恶俗还真是星星之火,怎么都扑不灭。 顾真沉默了,看来是有人发觉了自己对王大年自行车做的手脚,不过因为现在这个时代没有这种技术,所以会被别人当成‘巫术’,只不过这个人是谁? 顾真不说话,程晓磊突然感觉背后凉飕飕,他咽了咽口水:“哈哈哈,你不会真的会巫术吧?难道我找了个媳妇儿是巫婆?” 顾真还是不说话,程晓磊有些毛骨悚然。 “顾真,你别吓我!” 程晓磊回头一看,顾真正憋着笑,仍旧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你吓死我了!” 程晓磊叹气,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即便顾真是个‘巫婆’,他也不能就那样把她甩了,毕竟,毕竟他在全班同学和兄弟们面前都说顾真是他媳妇儿了! 顾真呵呵的笑:“‘巫婆’是那么容易就练成的吗?我劝你多读点书吧!” “你别教育我。”程晓磊摇头晃脑,满肚子歪理:“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能不能活到明天还不一定呢,我只活一天!” 听了程晓磊的话,顾真又沉默了,她也有这种感慨,但不像程晓磊这么绝对罢了。 到了东邵村,顾真让程晓磊在村口等自己,她怕被梁叔看见她和程晓磊在一起,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顾真脚步轻,走过梁振华家院子,梁振华都没听见。 屋子里,梁振华正在给母亲捏腿,因为年轻时候太过劳累,母亲的腿落下了病根,逢着阴天下雨就疼得动不了身。 梁振华心疼母亲,药锅里煮着各种赤脚医生开的草药,捏完腿,用煮热的草药敷上去,以此来缓解疼痛。 梁振华又说起了想要结婚的事情,小心翼翼的征求母亲的意见。 “妈,我想把乡上以前废弃的那个面粉厂包下来,做点自行车零件的买卖。” 梁奶奶点点头:“这些年你在外打工,妈把钱都存着呢,也不是小数目了,妈支持你去试一试,就算赔了,咱们孤儿寡母也饿不死。” 梁振华点点头,话锋一转,“我准备在厂子那隔出几间房子,通上电,作为婚房。” 梁奶奶笑:“这么说,你和姑娘相处的不错,准备结婚了?” “是啊。”梁振华心里已经等不及了,所以他要尽快拥有自己的事业,这样他才有底气去保护陈素云娘俩。 “上次你就没告诉妈,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梁振华鼓起勇气,开口:“土楼子村的陈素云。” 梁奶奶皱了皱眉:“这名字好熟悉啊,是,是他们村那个寡妇?” 梁振华看梁奶奶表情已经不对了,赶忙解释:“妈,素云她年纪轻轻丧夫,自己把孩子拉扯大,过得很不容易,儿子心疼她,儿子也……喜欢她!” 梁奶奶气的抓起炕上的笤帚就往梁振华背上打:“她不容易是她自己命格硬,克夫,现在她来勾搭你,你就上套?” 梁振华老老实实挨打,也不躲。 “我千叮咛万嘱咐你不许娶寡妇,你怎么就不听呢?虽然咱家穷,但妈一直觉得你会有出息,即便是小姑娘也是配得上的!” 梁奶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坐在炕边生气。 梁振华继续为梁奶奶捏腿,语气温柔:“妈,爸走的时候,也有人说你的不是,你也伤心委屈不是?咱们怎么能再用同样的话去伤害素云呢?” 梁奶奶一怔,振华他爹生病拖了好几年,走了之后,村里的好事婆子也说她的闲话,她还和人家打架来着…… 梁振华见梁奶奶眉间似乎松动了些,便继续说:“妈,你放心,我会让咱们过上好日子的,无论是你还是素云她们娘俩,我保证!” 梁奶奶叹口气,问:“这个陈素云,好像不只是因为她是土楼子村的寡,妇,我才觉得熟悉,她是不是十几年前,在大队做饭那个扎着两个小辫的姑娘?长得怪好看的那个?” 梁振华弯起嘴角,有些害羞的点点头。 “这就是了。”梁奶奶一拍大腿:“当年咱们家穷,比不上顾家有钱,陈素云她爹妈要了不少的彩礼钱……那时候娘看得出来你对她有意思,没想到,这么多年了……” 梁奶奶眼神飘远,想到往事,想到儿子这么多年的深情,终究是点头:“娶就娶了吧。” 梁振华惊喜:“妈,真的吗?你真的同意了吗?” 本以为母亲的态度会很坚决,自己也是做好了打拉锯战的打算,没想打母亲同意了! “但是!”梁奶奶是有条件的,她语气更加坚决:“她岁数也不小了,如果两年内她怀不上孩子,你们就离婚!我不能让梁家绝后,不然我下去了,也没脸见你爹!” 梁振华倒没考虑那么多,满口答应下来,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这两年他努努力呗! 顾真站在屋门口,把母女俩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倒不是她故意偷听,只是事关陈素云,事关她到底要不要帮梁振华,她不得不谨慎。 听到了梁振华对事业的规划和对陈素云的态度,顾真放下心来,她站在门口,等梁振华从里屋到外屋来换草药的时候,顾真悄悄喊他。 “梁叔!” 梁振华一愣,鉴于刚和母亲谈过陈素云母女的事情,现在显然不是把顾真介绍给母亲的好时机。 梁振华放下草药盆,招呼顾真出屋,来到屋子外面的菜园子旁。 “你怎么来了?是素云让你来的吗?”梁振华有些兴奋,以为陈素云给他带了什么话。 顾真轻声咳了咳,笑道:“梁叔,我是自己来的,有个好消息带给你!” 梁振华笑:“什么好消息啊?” “今天听你说到了自行车零件什么的,我在我同学的新华报纸上,看到咱们乡实施国家下发的政策,可以无息贷款,支,持建厂!” “真的吗?报纸在哪?我能看看吗?”梁振华正愁自己这几年存的这点钱可能不够呢,现在可太好了! 顾真假装尴尬:“哎呀,我忘了带,但是我都记下来了。” 顾真将一张纸条递给梁振华,那是她从课本上撕下来的白纸,写着:明日,周五,营子乡政办公大厅,找张向东主任。 梁振华捏着纸条,有些高兴的手足无措:“哎呀,这些事我第一次办,也不知道什么手续……” 顾真拉住梁叔的袖子,郑重的说:“手续这些会有人告诉你怎么办,最重要的是张向东这个人。” “这样不太好吧?” “没办法,他就是那样的人,咱们如果在他面前清高,只会饿死。” 顾真想到了露露告诉自己张向东过几年就会被举报受贿而免职,也算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梁叔毕竟走南闯北,一点就透。 “不知道张主任喜欢啥?” 顾真笑了笑:“听说喜欢收集清朝时候的烟枪。” 梁叔明白了,烟枪倒是好弄,毕竟很多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有老古董玩意儿,只是顾真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见梁叔用疑问的眼光看着自己,顾真赶忙解释:“都是我今天去集市上听路人说的,没想到能派上用场。” “你去集市了?和谁去的?素云知道吗?……不会是和那个小混混吧?真真,你少和那种人来往啊……” 顾真一头黑线,看来把梁叔和母亲撮合成一对,自己日后的生活会很‘艰难’啊! 勉强应付了梁振华,从他家出来,程晓磊买了两只‘大白糖’冰棍在村口等自己,怕冰棍化了,程晓磊将自己的衣服都脱下来,把冰棍紧紧裹住。 顾真盯着程晓磊赤,裸的上身摇摇头:“你这小身板,是怎么当上混混头的?” 第三十六章、报……鲍处长? “你到底是不是女的啊?” 程晓磊反倒不好意思了,将冰棍塞到顾真手里,自己赶忙把衣服套上。 顾真拆开包装,她确实有点热了,走得急又怀着心事。 将冰棍塞进嘴里,咬一口,吸吮一下微微融化的汁水,尽管只是一点点甜味,但在这个年代无疑是解暑的奢侈品。 俩人一路上绊着嘴皮子,回了村。 一连几天,有了‘顾真’这个借口,程晓磊从程晓燕那轻易地拿到自行车的使用权。 顾真坐着程晓磊的车到学校,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方遥自不必说,王汶月假装不在意实际心里都要恨死顾真了,还有曹云飞。 从上次他被程晓磊踹了一脚到现在,他都没敢和程晓磊正面接触,在家里请病假躲了几天。 再上学,看到顾真和程晓磊出双入对,曹云飞潜意识里认定顾真是被程晓磊‘逼迫’的,他恨程晓磊,更恨自己窝囊! 王大年没了自行车,和王汶月从村子里一大早就得出发,步行到学校,王汶月过惯了有车子坐的日子,突然又回到以前要走很远的路那种生活,心情一下子落到低谷。 方遥看出了王汶月和顾真之间,自从上次闹矛盾,到现在也没有好,她主动去拉拢王汶月。 午休时间,顾真趴在桌子上睡觉,程晓磊不知道骑着车子跑到哪去了,王汶月一个人坐在王大年的办公室里读报纸。 方遥和张晓丽、周春会敲了敲门:“老师在吗?” 王汶月瞧一眼门口:“我爸不在,和校长去别的学校听课去了。” 方遥三人闻言也不管王汶月同没同意让她们进来,大摇大摆的走进屋,将王汶月围起来。 王汶月仗着王大年是自己爹,从来也没把方遥她们放在眼里,难不成她们还敢像欺负顾真似的欺负自己? 但是毕竟对方是三个人,若真是因为她们欺负不了顾真,调头来欺负自己的话,王汶月可没法一对三,还能像顾真一样全身而退。 方遥见王汶月有些紧张,赶忙笑笑,亲热的拉住王汶月的手。 “我们三个是觉得你一个人孤零零的,都没有好朋友陪着你,怪可怜的,过来和你聊聊天。” 张晓丽也把手搭在王汶月肩膀上:“以前你和顾真走得近,我们也就和你保持距离,你看我们虽然不喜欢顾真,但从来没动过你一根手指头吧?” “是啊是啊。”周春会将自己胖乎乎的小手搭在王汶月另一边肩膀上,附和道:“现在你也应该看清楚,顾真那个小寡,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吧,她根本不配成为你的好朋友!” 王汶月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眼前这架势,三个人将自己团团围住,根本不是与自己商量的语气。 “但是。”王汶月假装委屈:“她虽然对我不好,我却做不到那样对她。” 方遥有些恨铁不成钢:“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对你是什么态度,冷嘲热讽吧?你清醒清醒!” 王汶月叹一口气,瞧着方遥的眼色说:“可是,现在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以前的程晓磊不是都不认识她这号人?不知怎么,最近他们越来越亲密,我怕……” 王汶月故意揭方遥的伤疤,果不其然,方遥的脸色越来越黑。 王汶月继续煽风点火:“我怕,明明是她对不起我,可她在程晓磊耳边说我的坏话,程晓磊护着她,到头来都变成我的错。” 方遥冷哼一声:“怕什么!我也不是吃素的,这次,新账旧账,咱们一起和她算算!” 王汶月见方遥胸有成竹的样子,知道‘小富婆’方遥想做的事,无论是钱还是人,都能到位。 “你有什么打算?”王汶月假装胆怯的,小心翼翼问道。 方遥笑的让人毛骨悚然,她淡淡的说:“还需要你的帮忙……” 方遥身后,张晓丽和周春会都是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仿佛她们已经预见到了顾真的惨烈下场。 另一边,梁振华按照顾真的纸条记载,拎着个黑布包着的东西,找到了营子乡政办公厅。 门卫看大门的大爷拦住了梁振华,打量着梁振华一副穷酸样,皱着眉头问:“你是谁啊?” 梁振华不是没钱打扮自己,只是现阶段他的钱得花在刀刃上,他毕恭毕敬的回答:“我是来找张向东主任谈点事情的。” 大爷毕竟是大爷,在营子乡政门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摇头:“哪有什么张向东主任?没有!你去别的地方找吧!” 梁振华没见过这架势,但是不代表他没做准备,顾真教给他的是解决阎王的办法,对付小鬼,他也有自己的门道。 梁振华从包里摸出一块烟砖,巴掌大,很瓷实。 四处瞅了瞅没别人,梁振华迅速将烟砖塞到门卫大爷跨兜里。 凑近了说:“大爷,您给指点指点?” 大爷瞧着这小子还算机灵,又摸了摸兜里这块挺沉着的,发了善心:“进门,右拐第二间办公室,张主任刚来,现在估摸着刚泡上茶。” 梁振华往里面瞅了瞅,大约定下了方位,又摸出一块烟砖,塞到大爷兜里。 “大爷,还得麻烦您,在我之后要是也有人来找张主任……” 大爷上了门道:“得,得,我就说他不在。” “谢谢大爷。”梁振华捂着黑色布包,顺着大爷给指的路进了院子。 营子乡政有不少的房间,一溜平房修得整齐又气派,梁振华虽然有些胆怯,但他知道此时他不能退缩,一定要拿下政策名额! 来到办公室门口,墙上贴着‘招商办’三个大字。 梁振华定了定神,敲门。 “进来。” 梁振华推门进去,瞧见有个男人站在窗边,正端着个茶缸,茶缸里冒着热气。 这个男人穿着考究,在一众中山装里,他穿的是定制的,十分贴身又带着点大城市里的设计感。 梁振华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褶子,笑问:“请问是张主任吗?” 男人眯起眼睛笑,看起来让人捉摸不透。 “你不是已经确定了吗?” 男人指指窗外,原来张向东的办公室窗口正对大门,可想而知,方才梁振华与门卫大爷交涉的一幕幕全都落到这个男人的眼睛里了。 梁振华干脆也不再避讳:“张主任您好,我是东邵村的梁振华,我今天来是为了咱们国家下发到营子乡的免息贷款名额,听说目的是帮助民营企业发展的。” 男人还是眯着眼,不过却是坐到了椅子上,将茶缸放到手边,双手握拳,放在桌子上,仿佛准备耐心的和梁振华进行一场洽谈。 梁振华继续说:“准确来说,我还不算民营企业,但是我已经在和乡上那个废弃的面粉厂老板洽谈,将厂子盘过来,改建成自行车零件厂子,近期就会完成。” 梁振华顿了顿,仿佛在等张向东提问,却见张向东抬了抬手,示意梁振华继续说。 梁振华想了想,挑重点的讲:“这次这个名额,我真的非常需要,这次来也是想要看看需要什么条件才能申请?怎样办手续?” 张向东终于开口,却是试探性的问:“我冒昧问一句:你是怎么知道有这个政策的?” “是报……”梁振华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虽然顾真说她是在报纸上看到的,可是自己并没有亲眼见到那份报纸,口说无凭。 梁振华选择了闭嘴,仔细想想还是没有更好的解释,只能挠挠头笑了。 梁振华没想到他这一番动作,落在张向东眼里却是大有深意! 张向东问:“是鲍……处长告诉你的?” 梁振华微微皱眉,这是哪跟哪啊? 张向东以为梁振华不说话又是默认了,马上起身走过来握住梁振华的手。 “失礼失礼!我不知道咱们是自己人啊!”张向东迅速掏出客用茶杯,给梁振华也其上一杯茶。 梁振华虽然心里觉得莫名其妙,但表面上还是很严肃的,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事有希望了! 张向东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叹一口气:“说起来,我和鲍处长已经很多年没见了……” 梁振华心里踏实了,既然好多年没见,那就好办了。 “他现在身体还好吗?” 梁振华含糊其辞:“我听说还不错!” “那就好啊。”张向东抬手示意:“快喝茶,这个名额的事咱们慢慢谈,这件事还没有对外宣布,所以很多事情都好办。” 梁振华一愣,还没有对外宣布,可是顾真说,在报纸上看见的? 张向东十分热情:“这样,你先去把厂子盘下来,然后注册个企业名字,其他你就什么都不用管,交给我!” 梁振华见张向东这么说,心里就有十足的把握了。 手一摸,碰到自己准备的东西。 梁振华走到门边,将门反锁,然后把黑布包里的东西放到张向东的桌子上。 “第一次见面,我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这个是我从我们村一个猎户家淘来的。” 梁振华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布包,露出里面包裹着的一个铜制的老烟枪,看着并不光亮,可懂行的人都知道,那些锈斑才值钱。 张向东眼光放亮:“哈哈哈,这也是鲍处长告诉你的吧,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我喜欢这玩意!” 第三十七章、钱 梁振华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即便自己算是顶着‘鲍处长’的名义才能获得便利,但如果张向东收下了自己送的玩意儿,那么就算有一天他发觉到不对劲,拿人手短,应该也不会找自己麻烦。 梁振华从营子乡政出来,按照张向东的指示直奔废弃的面粉厂,与厂长谈价钱。 当年面粉厂发生爆炸,顾真的父亲也是身死于此,面粉厂厂长一家在这件事之后搬到沈北去另谋生计,原厂子几经易手,现在是在一个叫‘高源’的人手里。 梁振华脚程快,溜达到营子乡上废弃的面粉厂附近。 当年面粉厂爆炸的厂间已经被后来的经手人进行了重建和改造,整个厂子是用最贵的水泥和混凝土加固,白漆漆看起来有些森然。 这个位置很偏僻,几乎在乡镇的最外侧,再走几十步就是国道了。 梁振华看中的正是这片幽静,站在面粉厂外,昔日的厂牌早就被摘掉了,大门两侧空荡荡的,昭示着它还没有主人。 “有人在吗?” 梁振华敲门,无人应,推门发觉门并没有上锁。 梁振华走进院子,又问一遍:“请问高源在吗?” 这时候厂房左侧传来声音:“你要干啥?” 门被由内向外打开,一个男人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大铁勺,似乎正在做菜。 男人上下打量梁振华,梁振华赶忙自报家门:“我叫梁振华,听说这个厂子在出售……” 男人挥手,想赶梁振华走,嘴里念叨着:“不卖了,不卖了,一个个都是来光问价不买的!” “大哥,我是真心想买!”梁振华心里大约明白了,眼前这个人就是高源,而且从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来看,这厂子还没卖出去。 梁振华继续说:“我想建个自行车零件厂子,相中这个地方了,大哥,咱们谈谈?” 高源瞧着眼前这个大高个,穿的也不体面,不像是有钱人,但他又说的这么斩钉截铁,高源动摇了。 “我正在做饭,你要不嫌弃的话,咱俩边吃边聊?” “好,大哥,我去打酒!” 梁振华记得在不远处有个小卖铺,卖的酒是自己家粮食酿的,以前每次路过集市,梁振华都得买一斗给自己父亲。 高源是个粗壮的汉子,做起菜来实在是一般,炖的土豆和豆角,分量很足,满满一大锅,这味道就差强人意了。 好在梁振华打的酒很香,高源来了兴致,和梁振华把酒言欢,俩人很投机,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 “大哥,你守着这个厂子这么大的产业,肯定不是一般人,以前是做啥的?” 高源脸色红扑扑的,又被梁振华盖了高帽子,顺着话里的台阶就爬。 “我啊,以前在沈北淘腾汽车,三个轮子、四个轮子的都有,烧汽油的外国玩意儿,咱们乡上统共没有几辆,沈北可是挺多的,都是有钱人才买的。” 高源夹一口菜,像是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事,语气一下变得伤感起来:“后来,我在一次淘腾车的时候遇见我以前的媳妇儿,你猜她比我小多少岁?” 梁振华看着高源似笑非笑的眼睛,大胆猜:“五岁?” 高源摇摇头,比划出一根手指头。 “一岁而已,你说个屁!” “是整整一轮!”高源哈哈的笑,笑够了叹一口气:“后来她跟我回了营子乡……我把这个厂子低价买进来,想按照沈北的高级建筑用料,将厂子翻新,卖个高价。” 梁振华见高源不说话了,大约已经猜到了结局:“结果咱们乡里的人不识货,认为白灰涂得墙值那么多钱?” 高源看看梁振华,点头:“是啊,我的钱全砸到厂子里了,没有什么闲钱给媳妇儿花销,她就跟别人跑了。” 梁振华为高源忿忿不平:“大哥,你没遇到好人!” 高源干一小盅酒,摇摇手:“不提她了,跑就跑了吧,跟着我也是吃苦受罪。” 高源突然转换话题:“兄弟,说实话这营子乡我也不想呆了,我就想把厂子卖了,换点钱,再去沈北闯荡闯荡。” 梁振华知道高源这是要把厂子出手了,他屏住气。 高源拍拍梁振华的肩膀:“只是我定的价格可不便宜。” “大哥,我当然知道它不便宜,我相信它也值你定的价格!” 梁振华实心实意的说,他的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这个厂子除了环境清幽之外,第二个让他心动的就是高源选择翻盖的建筑材料了。 高源连连点头:“好!那我也不跟你整那些虚的,我直接把成本价告诉你,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你必须现金一次性付清,我拿了钱就离开营子乡。” 梁振华有些为难,恐怕他手里的钱未必足够,但是他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你说个数吧。” 高源伸出一个手指头。 梁振华点了点头,高源给他的报价,确实已经是成本价了。 只是他本想分几次还清,现在看高源去意已决,恐怕必须得按照人家说的来了。 高源喝的呼呼大睡,梁振华却心里有事,越喝越清醒。 他回了村,和母亲把自己家所有的票子拿出来数了数,只够半个手指头的钱。 梁奶奶急:“他不会是个骗子吧?要那么多?卷了钱跑了怎么办?” 梁振华一下子清醒了,第二天又去面粉厂附近找了一趟,周遭的人也都打探过了,确定那就是高源。 确定了人家不是骗子,钱这个难关又摆在了眼前。 顾真是在这天晚上来找梁叔打探消息的,她虽然对梁叔很放心,但是万一呢。 梁振华有些愁眉苦脸的,见到顾真,不愿意在小孩子面前提这些令人挫败的事情。 顾真一眼便看出来了,她问:“还差多少钱?” 梁振华一愣,透过顾真的眼睛,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不符合其年龄的灵魂。 顾真笑笑:“大部分事情都能用钱来解决,既然梁叔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了,很大可能是因为钱。” 梁叔挥散自己脑海中那一丝怀疑,拍拍顾真的头:“果然读书好的孩子聪明啊!” “所以,到底是差多少钱?” 梁振华叹口气:“我能腆下脸,再找亲戚凑点,至少还需要三千块吧!” 三千块! 顾真不相信梁叔在外奔波这么多年没有积蓄,更何况还找了亲戚凑的情况下,仍然短缺三千块…… 梁振华看着顾真微微皱起的眉头,心里觉得过意不去,这本来就不是让小孩子跟着操心的事情。 “好啦,我会想办法的!” 梁叔推着顾真肩膀往外赶她:“快回家吧,一会你妈该担心你了。” 顾真点头:“那梁叔再见!” “再见!” 程晓磊仍旧买了冰棍在东邵村村头等顾真,只是这次顾真怎么愁云惨淡的模样? “怎么了?” 顾真看了看程晓磊,突然挑眉:“程晓磊,你很有钱对不对?” 程晓磊立刻拽的二五八万的模样,肩膀也挺直了,眨巴着眼睛:“你才知道我有钱啊?我姐姐开小卖铺的,赚的钱都给我花!” 顾真伸手:“那你借我点钱吧?” “多少?” “三千块。” “……!”程晓磊本来想信誓旦旦的答应,却在听到顾真报出的数字后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三千块?”程晓磊想和顾真确认一下。 顾真点头。 还敢点头,程晓磊敲了一下顾真的脑袋:“我姐姐开小卖铺一年到头也赚不了三千块,咱们村唯一一个万元户方遥她们家,你去找她借去吧!” 程晓磊已经顾真是在和他开玩笑,所以他也和顾真开玩笑,却见顾真认真的在思索。 “喂喂?你为什么突然急需钱啊?”程晓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顾真把冰棍拿过来咬一口,不理程晓磊。 程晓磊开始担心:“你生病了吗?还是你家里人生病了?” “呸!”顾真掐程晓磊一把:“你赶紧给我呸呸!” 程晓磊对着地面呸呸两下,推着车子和顾真并排走,看着顾真严肃的神情,没敢再问。 俩人吃完了冰棍,上车,一路骑回家。 顾真167的身高,此时体重不过90斤左右,虽说不是病态的那种瘦,却看着没什么精神。 程晓磊载着顾真很轻松,一路将她送到村口。 程晓磊知道顾真不想让她妈妈看见俩人在一起,他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但也拗不过顾真。 顾真一路上都在想如何帮助梁振华,距离成功只差临门一脚,她即便是想各种歪门邪道也得把这一脚踢出去。 对了!顾真突然想到了那笔钱,只是不知道陈素云同不同意。 顾真加紧脚步往家走,却在胡同拐弯的地方差点撞到人,抬头一看,是爷爷和奶奶。 顾真对自己的爷爷奶奶的印象停留在,父亲去世后,爷爷奶奶逼着陈素云为父亲守寡三年,而这三年间,他们对娘俩不闻不问。 爷爷奶奶住在二叔家养老,自己的积蓄也都贴补给了二叔,对于这个‘孙女’和‘儿媳妇’,他们不愿意帮衬一把。 顾真愣了半响,没喊爷爷奶奶。 爷爷黑着脸,一拐杖打在顾真的大腿上! 第三十八章、又是钱 这一拐杖使了实打实的力气,顾真觉得大腿火辣辣的疼,跳到一边,瞪着大眼睛看着顾大军。 奶奶刘淑琴瞪顾真一眼:“不知道喊人吗?你妈就是这样教你的?” 顾真看起来很冷漠,淡淡道:“不用我妈教我,我自己知道亲疏远近。” “你意思是爷爷奶奶和你不亲?你骨子里流的是我们顾家的血!”顾大军腿脚不便,喊声倒是不小,惊动了胡同头那家大黄狗,一直汪汪汪叫个不停。 顾真不置可否,血缘关系做不了假,但顾大军、刘淑琴偏向二叔家,对自己不管不问也是事实。 刘淑琴看着眼前出落得像个大姑娘一样的顾真,突然想到一件事,立刻对顾真亲近起来。 “我听说你还在念书呢?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嫁个好人家才是正经事。” 顾真差点吐了,“奶奶,你有事直说!” 刘淑琴听不出来好赖话,还以为顾真是同意自己的话,继续说道:“你二叔家邻居是个养猪的,家里有个儿子二十五六岁,我看和你正合适呢!” 顾真假装感兴趣:“是吗?正好我嘴巴馋,吃不起猪肉,嫁到他家把他家的猪全吃了!” 顾大军和刘淑琴满脸黑线。 顾真还在继续设想:“小猪仔生下来就做烤乳猪,老母猪不好吃,但是公猪的肉可以做成熏肉,腊肉,锅包肉,扣肉,肉干,粉蒸肉…” 顾真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刘淑琴勉强笑呵呵的打断她:“你要是嫁过去,这些都由你做主!” “哈哈,我不嫁,你让二叔家顾鑫姐姐嫁吧!” “竟瞎说,养猪的小子怎么配得上我们鑫鑫!”刘淑琴话说出口才意识到不对,赶忙解释:“我是觉得你妈供你读书不容易,你得为你妈妈想想!” “我妈供我读书,花你们一分钱了?动动嘴皮子就想来管我们家的事儿?” “怎么跟你奶奶说话的!”顾大军又挥起拐杖。 顾真白挨了一拐杖之后有了教训,立刻闪到一旁,顾大军没打到人还弄了一个趔趄。 顾真也懒得和他们耍嘴皮子了:“我要回家念书去了!不送。” 顾真绕过顾大军和刘淑琴,哼着曲子回家了。 背后是老两口骂骂咧咧的声音,顾真心里得意,想起前世。 二叔把顾大军、刘淑琴的钱掏空了之后,根本没有如顾大军和刘淑琴所愿,让他们过上安乐的晚年生活。 顾真记得那是自己大学毕业后,农村发展起来了,二叔家盖了小二层,一家人住在楼上,让顾大军、刘淑琴和家里养的牲口一起住在楼下。 顾真偶尔回家几次,实在是看不过去,给顾大军、刘淑琴塞点钱,但是顾大军、刘淑琴就像贱胚子一样又把钱给二叔用。 几次之后,顾真也不给顾大军、刘淑琴塞钱了,顾大军、刘淑琴反倒指责顾真不孝。 顾真觉得这辈子,她宁愿不要和刘大军、刘淑琴有任何来往,这样的爷爷奶奶,勾起了顾真关于亲情最冷漠的那一面。 回到家里的时候,陈素云正在打扫房间,见到顾真的时候,陈素云有些刻意躲避顾真的目光。 顾真察觉到不对劲,当然她已经意识到顾大军和刘淑琴来了之后,陈素云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的反应。 但如果顾大军和刘淑琴把陈素云欺负哭了,这事情就又不一样了! 顾真握住陈素云的手,将陈素云的身子掰正,往她的脸上看过去,果然看到陈素云眼睛红红的。 “妈,怎么了?” 陈素云不愿意把大人之间的事告诉顾真,她摇摇头:“没事,刚刚扫地眼睛进了灰尘。” 顾真当然不信,她握着陈素云的手不肯松开,猜测道:“是不是那老两口和你说了什么?” “真真,那是你爷爷奶奶,你要对他们尊敬。” “他们都上门欺负你了,我还要尊敬他们?他们有一分关心我们吗?” “可是……” “算了,妈,咱们吃完饭再说,不要被他们影响心情。” 顾真拉着陈素云进屋,她必须要加快自己的计划,带着陈素云跳出泥沼! 陈素云今日做的晚饭是煮的土豆,配菜是园子里最后一季水葱,葱白细嫩,葱叶嫩绿,再倒上一碟酱油, 搭配着吃,简直是人间美味! 见顾真吃的香,陈素云也心里想开了些,没有什么事情比自己的女儿健康快乐的长大更重要。 母女俩吃完晚饭,沿着村后的小河边散步,顾真问:“妈,梁叔好几天没来了,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陈素云偏过头去,不说话。 顾真看不见陈素云的表情,自顾自继续说:“我倒是听说梁叔最近在申请国家的政策性贷款,好像是要建自行车零件厂,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陈素云脚步顿了一下,但是仍然不说话。 顾真直奔主题:“我觉得以后我们将会是一家人,所以如果现阶段梁叔创业需要什么支持的话,我们一定得全力以赴。” “我们哪有能力帮他啊……”陈素云看着河面,语气也是凉凉的。 “爸的死亡赔偿金有多少?” 陈素云震惊回头,大约是想问顾真是怎么知道的,但是她很快就想到上次刘三姑带着杨春生上门闹事的时候,杨春生脱口而出的话,顾真在场,当然会知道。 虽然不知道刘三姑是在哪听到的消息,但是这件事已经传开了,不然真真的爷爷奶奶也不会上门来要钱! 陈素云淡淡道:“三千块。” 顾真佯装讶异:“那么多?” 前世这笔钱交到了她手上,她当然知道是多少,那些钱除了交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也成为她在沈北创业的启动资金。 这一世,她要让这笔钱发挥更大的用处! 陈素云知道这不是笔小数目:“是啊,面粉厂老板赔给咱们不少钱,并且厂长是私下给我的,怕的就是被别人知道了会贪图我们什么。” 顾真突然想明白:“所以,今天爷爷奶奶来,是来要钱的?” 陈素云无奈的点了点头:“我本想等你上了大学,把这笔钱交给你,可是你爷爷奶奶他们毕竟也失去了一个儿子啊!我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 陈素云的心里已经动摇了,准备把一半的钱给顾大军和刘淑琴送去,尽管她知道这些钱最后都会落到顾真她二叔手里。 顾真连连拒绝:“妈,如果爸爸在世,看到爷爷奶奶是这么对我们的,他一定也不愿意把这个钱给他们!” 陈素云再次沉默,她是妻子,是儿媳,也是母亲! 顾真知道陈素云的为难,但为了她们以后的生活,此刻她必须狠下心来,逼陈素云和自己站到一边。 “妈,你还记得去年过年,你让我去给爷爷奶奶送粮票……” 陈素云一向孝敬,母女俩吃得少,省下的粮票逢年过节就要给顾大军和刘淑琴送去,自己吃饱穿暖的问题刚刚得以解决,就去担心老两口吃不饱穿不暖。 顾真冷笑:“我一进院子就闻到了鸡汤的香味,爷爷奶奶把养了好几年的那只母鸡杀了,地上的鸡毛装进了口袋里。” 陈素云皱眉:“然后呢?” “然后,我把粮票送到他们手里,祝福他们新的一年身体健康。” 顾真仿佛又想起了当时的画面,咬牙道:“他们收了粮票,说‘哎呀,爷爷奶奶家也没什么好吃的,就不留你吃饭了。’我转身要走,看见顾鑫拿着个大鸡腿跑出来,嘴角全是油,眼里尽是炫耀和得意……” 大约是顾真将事情讲述的太有画面感,陈素云捂着嘴,差点哭出声来。 为什么,她们总是受委屈的那一方? 顾真经历过比这更屈辱的时刻,所以这点小事简直不值一提。 顾真的语气淡淡的:“妈,咱们为自己而活吧。” 第二天,顾真将梁叔请到家里来,陈素云将红布包着的三千元钱交到梁振华手里。 梁振华本想拒绝,想逞强,但他已经东奔西走的借钱,焦虑的几天没合眼了。 陈素云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含泪:“振华,我们娘俩以后就靠你了!” 陈素云对梁振华的称呼变了,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梁振华重重的点头,拿着红布包的手都在颤抖。 “素云,以后也请你们娘俩多担待。” 顾真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其实让陈素云用父亲的死亡赔偿金来支持梁振华创业,顾真也是有其他私心的,因为梁振华以后大富大贵,能不能对陈素云一如既往的深情谁也不能保证。 男人有了钱之后会面对更多的诱,惑,顾真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但是男人不会忘了陪他一起吃苦,给他支,持的女人,或者至少,陈素云在梁家能有自己的地位。 第三十九章、离别礼物 梁振华将厚厚的一沓钱交到高源手里。 “大哥,你点点吧。” 高源接过钱,直接塞进自己的鳄鱼纹皮包里。 “不用点,兄弟,我相信你,咱们签合同。” 高源从自己的包里又拿出一式两份的合同,梁振华读过书,虽然识字不全,但合同上的字他都认得。 确认无误后,梁振华签了字。 高源则掏出一个印章盖上自己的名字,梁振华看着眼红:“大哥,你这玩意好用啊。” 和整整齐齐的印章字体相比,梁振华写的歪七竖八的名字不堪入目。 “马上都要做老板的人了,这些东西也得配齐了啊!” 高源不知道从哪推出来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走,我带你去工商局注册你的公司,然后我就去车站了。” 梁振华有些不舍:“这么急着走吗?” 高源叹息:“这对我来说是伤心地,对你来说是富贵宝地,兄弟,恭喜大哥,也恭喜你自己吧!” 高源的话让梁振华又兴奋起来,到了工商局,核实了厂址和买卖合同,办公人员让梁振华为零件厂取名字。 梁振华想了想:“就叫云华零件厂吧!” 高源打趣道:“你小子总说我没遇到好人,看来弟妹是个好女人啊!” 以前想到陈素云时,梁振华眼前浮现出的是她的笑容,她的身形。 而现在梁振华记得的是陈素云将三千块钱交到他手里时,她的眼神,那是对自己无比信任的目光。 高源和梁振华在工商局办完事,就往车站去了。 通往沈北的火车,一天只有一趟,许多去往沈北打工的人背着行李卷,站在火车站外与亲人辞别。 高源自嘲的笑了笑:“没想到送我走的,是我刚交到的兄弟。” “大哥,即便没认识几天,我也认你这个大哥!” 俩人闲聊起了营子乡的发展,自行车零件行业的前景,直到火车呜呜的进了站,离别的时刻也来临了。 高源拍拍梁振华的肩膀,递给梁振华一个信封:“结婚的时候给我来个信,这里面是我在沈北的住址。” 梁振华攥着信封点点头:“大哥,一路保重!” 高源上了火车,梁振华才想起来高源骑着自行车来的,现在高源走了,自行车给谁啊? 火车启动,缓慢加速。 梁振华跑起来,挨个火车窗口喊:“大哥?大哥!高源!” 高源从窗口探出头来:“怎么啦兄弟?舍不得我就和我一起去沈北!” 梁振华笑不出来,急着问:“车子给谁啊?” “傻不傻啊!留给你的!” 火车提速到梁振华跑着跟不上了,只能看见高源在窗口那对他挥了挥手。 梁振华觉得自己这是遇到贵人了,自行车虽然破旧,价值也十分可观。 梁振华出了车站,推上自行车,将信封夹在自己的布包里,骑着往营子乡政办公厅去。 已经过了两天的时间,国家政策的消息已经被更多有心之人知晓,找张向东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好在梁振华提前准备好了一切证件,在张向东的帮助下顺利的申领到了贷款。 此时他的户头上已经有了一笔‘巨款’,足以让他的‘云华零件厂’红红火火的开业运转起来了。 张向东忙里偷闲和梁振华说上两句话。 “这下都办好了吧?啥时候开业记得给我个信啊!” 梁振华受宠若惊:“能请到您来真是求之不得!” 张向东摆摆手:“不用客气,唉,你瞧瞧今天来办这件事的民营企业就得排队了,还是你消息灵通,有人提点。” 梁振华只管点头,心里把素不相识的鲍处长也感谢了一个遍。 只是梁振华看着排着长队的来申请贷款资格的人,又想到了张向东说的‘消息灵通’,他脑子里升起疑虑。 这个消息真的是在报纸上的?如果真的是报纸上刊登的,怎么可能到现在才刚刚有人来? 梁振华打了酒,买了肉,准备去陈素云家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顺便问问顾真… 顾真左眼皮一直跳,趴在桌子上翻来覆去睡不好。 程晓磊不在,但是他会按时来接顾真放学,已经连续几天了。 曹云飞去王大年那告了状,王大年早就在王汶月那听说了顾真和小混混程晓磊越来越亲密的事,再加上曹云飞添油加醋的告状。 王大年推了推他的眼镜,严肃道:“我会请他们家长来谈谈的。” 曹云飞心里得意,这下顾真不用害怕被威胁了吧,看程晓磊的家长怎么收拾他! 王汶月凑到顾真身边,一屁股坐在程晓磊的位置上。 “真真,程晓磊去哪了?” 顾真起床气很重,被吵醒更觉得烦。 “你是她女朋友还是我是她女朋友啊?用得着你关心他?” 王汶月被骂的憋气,但还是笑嘻嘻凑上去:“我不是关心他,我是关心你,最近你和他在一起,都不好好学习了,老师们都对你有意见了…” 顾真不耐烦的看着王汶月:“那我也不会和他分手的,放心吧!” 王汶月脸色尴尬:“真真,你还生我的气呢?我和你说这些真的是为你好!” 顾真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一样呵呵的笑。 王汶月被笑的发毛:“你…不相信我吗?” 顾真摇摇头。 王汶月放松下来:“我就知道我们最好啦!你一定是相信我的对不对!” “我摇头的意思是我不相信你,一点都不相信,一根手指头都不相信,一根头发丝都不相信!” 顾真吼完了,不管王汶月什么脸色,继续趴着桌子上睡觉。 不少同学都往这边看过来,见顾真在对王汶月发飙,习以为常的继续做自己的事。 顾真的反常在众人眼里渐渐变的挺正常了。 王汶月灰溜溜回了自己的座位,气的拿着铅笔刀割课本。 嘴角带着一抹不令人察觉的狠厉的笑。 刚把王汶月赶走,方瑶又扑上来。 “喂!程晓磊用AA机给我发消息,说他今天不来接你,让你自己回家。” 顾真转过头来看着方瑶:“哦。” 顾真收拾了书包就准备回家了,既然程晓磊不来接她,她也不在这耗着上自习了,早点回家看看梁叔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梁叔说了,无论如何晚上都会来她家吃饭,给她们一个交代。方瑶最讨厌顾真这幅轻飘飘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她总能轻易将自己惹毛。 方瑶发动冷嘲热讽的功力:“第一次拿我当传话筒我就忍了,以后可别再使唤我,穷的叮当响的就别学人家谈恋爱,再者买个AA机再谈恋爱也行啊……” 顾真兜里揣着顶配超高智能手机,却要为了谈恋爱专门去学AA机的各种数字组合所代表的意思? “我谈恋爱又不是为了自己。”顾真嘟弄着。 方遥耳朵尖,听到了,问:“难不成你谈恋爱还是为了别人?” 顾真笑了:“当然,我和程晓磊谈恋爱就是为了你们。” 方遥满脸问号:“你没病吧?为了我们什么?” “为了给你们添堵啊!” “你!太过分了!”方遥气的头疼,张晓丽和周春会立刻凑过来,恶狠狠的看着顾真。 “收拾她吗?”张晓丽挽起袖子。 上次打架纯属没发挥好才被顾真这么个小瘦猴欺负了,张晓丽做好了准备,周春会虽然心有余悸,但在方遥面前她也不能折了面子,好好表现才行。 周春会也站了出来,面无表情的看着顾真。 方遥却没做出指示,面对顾真她只想在嘴皮子上出出气,要是真的打起来,方遥很怕顾真的手段,让自行车胎爆炸的手段…… 顾真皱眉看着方遥,虽然俩人是打过架,但方遥眼里的畏惧不像是简简单单的害怕打不过她。 她在怕什么? 方遥凝重的看着顾真,转头对两人说:“算了。” 然后自己转身回了座位。 顾真有些莫名其妙,但她的心里又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难道向程晓磊说自己是‘巫婆’的人是方遥? 她发现了什么? 顾真走的时候没忍住回头看了方遥一眼,巧的是方遥也在看她,俩人目光相对。 方遥首先闪躲开,假装和张晓丽聊天,顾真更加坚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往东邵村走的路上,顾真在想,如果真的是被方遥察觉到了,事情有些难办了,但至少目前看起来,方遥没有什么证据。 方遥和她也是死对头,而且方遥的性格不像王汶月那么阴鸷,她更直接,但她的这种直接更容易让自己暴露。 顾真觉得自己接下来要更加谨慎小心的使用手机了,不能引起方遥的怀疑,更不能让她抓到把柄。 顾真想的太入神了,没发觉迎面走来的几个男人对着她指指点点。 “是她吗?” “好像是……” 两个人窃窃私语,另一个人则直接走到顾真面前。 “你是土楼子村高中的?” 顾真没说话,将对面这几个男人扫了一遍,直觉不妙。 那个人见顾真不说话,又问:“你是不是叫顾真?” 第四十章、他是被人害死的 顾真不说话,盯着这三个人,他们穿的都是程晓磊‘混混’式风格,一眼就能识别出来不是好人。 顾真看着他们三个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领头的那个已经不耐烦了,他一把抓住顾真的手腕,“你就是顾真吧?拖拖拉拉不说话,是想着跑?” 顾真把自己的手腕用力挣脱出来,心里也明白了眼前这三个人是想找自己麻烦的。 她说:“我叫王汶月,我爸是学校老师,你们离我远点!” 顾真觉得王大年的名声应该比较响亮,没准这三个人还是王大年的学生,那样自己被放过的几率更大了。 没想到本来还在迟疑,拿不定主意的三个人听了这话,互相对望,然后点点头。 三个男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按住顾真,往树林里拖。 顾真大惊,单薄的小身板在绝对的力量前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她只能假装和三个人拉扯着,将自己书包里的杂物丢在原地。 “你们要干什么?” 其中一个小混混笑了:“我们要干什么,一会你就知道了。” 这笑容,一下子勾起了顾真的回忆,顾真知道这三个人是谁了,他们是在大河沟和程晓磊打架的那伙人! 顾真心里把程晓磊骂了一遍,这样看来,是王军杀鸡儆猴,拿自己报复程晓磊了? 顾真赶忙撇清关系:“其实,我和程晓磊不熟,你们没办法用我威胁到他的。” 另一个小混混皱眉:“你说的是哪跟哪啊?你认识程晓磊?” 领头的那个人斥责道:“废话,他俩是同班同学,听说这小姑娘鬼点子多,她故意提程晓磊吓唬咱们呢!” 顾真闻言,心里没底了。 他们不是为了报复程晓磊,那么是谁要整自己?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顾真找不到机会,只能想办法耍嘴皮子拖延时间。 “三位大哥,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受谁指使,但是我可以出双倍的钱,不不不,三倍!” 领头的人有些不屑的看着顾真:“你哪来的钱?别糊弄我们了。” 看来背后指使的人把自己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啊,顾真略一思索,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单独出来,走这条路的人…… 方遥! 怪不得刚刚她说算了,原来是在这憋着坏,而且她也有这个闲钱来找人收拾自己。 顾真不挣扎了,也不反抗,由着三个人推搡着自己往小树林走。 这条路本就是乡间小道,顾真即便喊破喉咙也未必能获救,再者他们也不会给顾真呼救的机会,反倒还可能引起他们的过激行为。 顾真的顺从让领头的那个人很满意,他反倒开起了顾真的玩笑:“你说说你这个小姑娘,老老实实读你的书,偏偏去逞强斗凶,惹不该惹的人……” 顾真嗤笑一声。 那人不乐意了:“你笑什么?” “我惹不该惹的人?说出这种话的人才是逞强斗凶的人吧!” 那人哑口无言,若论逻辑语言,顾真这把年纪将以绝对优势对这些人进行碾压。 既然说不过顾真,也就武力值能威胁到她了。 那人一把掐住顾真的脖子,如顾真所言露出凶相:“我们就是那种人,没错,所以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在那一瞬间,顾真脑海里闪过许多种方案逃脱困境,综合比较之后发现最安全可靠的方法就是,装死! 打定主意之后,顾真略微观察左边的草丛和土坡还算平整,直接闭着眼睛,直挺挺的向左边倒去。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三个人没反应过来,也没敢去扶,领头那个小混混的手还放在顾真脖子上,随着顾真倒下去,也跟着弯下腰。 顾真摔得不算疼,忍住没出声,努力的放空自己‘装死’。 领头的小混混瑟瑟的缩回手,他的手有些抖,接了这个活不过是答应人家‘给顾真点教训’,现在这是怎么个情况啊? “强哥,她不会……死了吧?” “别瞎说,你拍拍她,看她有没有反应!”宫强握紧了拳头,极力掩饰自己的紧张,他只是轻轻的掐了她脖子一下,不会有事吧…… 顾真感觉有人推了推自己的肩膀,在自己耳边喊:“醒醒!顾真,醒醒!” 顾真继续放空自己。 “壮壮,你把手放在她鼻子那看看,还喘气不?”宫强想到了听人说检验人死没死的方法。 顾真立刻屏息,高大壮伸了只手指头在顾真鼻孔处探了好一会,顾真都险些憋不住气,眼见着要露馅,高大壮才缩回手,吓得话都说不完整了。 “没气了……完了,我们完了……” 宫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抓自己的头发:“我他吗就不该答应她!欺负女的传出去就够丢人的了,这下闹出事,我这辈子都完了!” 高大壮受到的惊吓不比宫强少,他坐在地上,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眼神已经飘忽了。 只有最开始和顾真搭话的那个人还算冷静,他叹口气:“咱们根本没对小姑娘做啥,出现这种事情,纯属意外,咱们不会变成监狱犯的!” “于德志你少在那放屁!” 宫强情绪十分激动,眼睛红了一片:“咱们村那个张建忠不也就摸了人家小媳妇儿一下,结果小媳妇儿好像是心脏有点毛病,气死了,张建忠进去蹲了多少年?” 一时间,气氛再度压抑,于德志叹口气:“这小姑娘命是真的不好,你们知道前几年面粉厂爆炸,死的那个人就是他爹!” 高大壮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回了神,听见于德志的话,问:“真的?” 于德志点头:“真的,要不我说她命不好呢,没准是他爹太想她,把她带走了,不然也不能掐她脖子连三秒钟都不到,她就嗝屁了。” “你这么一说,我咋感觉更吓人呢?他爹好好地,带她自己女儿走干啥,难道不是应该为他女儿报仇吗?” 高大壮这么一说,自己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宫强也缩着肩膀,把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小红布包捏在手里。 于德志叹了口气:“因为他爹其实是被别人害死的,有怨气!” 顾真闻言差点坐起来,但她忍住了,她告诉自己要继续听下去。 “强哥,大志,我咋感觉这姑娘身体抖了一下呢?” 高大壮跳起来,躲在于德志后面。 于德志盯着顾真的身体,又上前探了探鼻息,坐回原位。 “不该当着这姑娘面提她爹的,唉,咱们真是作孽了!” “她爹真是被害死的?谁干的?” “我也是听说,他们面粉厂当年为了少缴电费,偷电,她爹是电工,发现了这事儿,她爹性格还直,非找厂长让他们别再这么干,否则就举报。” 高大壮纳闷:“这也太正直了,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 刚说完,高大壮马上捂着嘴,四处看了看,一副惊恐的样子。 他不该说死人闲话的,于德志也害怕了,小声的说了最后一句:“所以啊,他的正直害死了他。” 顾真的心一抽一抽的疼,她最敬爱的父亲,遭逢意外死亡,是她童年不幸的开始。 而这一切其实是别人蓄意动的手脚! 在顾真快要模糊的记忆里,父亲总是背着一个布包,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踏着落日的余晖出现在胡同口。 顾真守在家门口,看到父亲出现,一路小跑一直跑到父亲宽阔的胸怀里。 父亲会抱起她往天空扔,再稳稳接住,时至今日,顾真始终记得那种飞起来的时候,空气里的稻香。 那样好的一个人,死的时候,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有! 顾真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身体不住的颤抖,她啜泣出声。 “啊,闹鬼啦!” “快跑!” 高大壮吓得直接尿了裤子,三个男的吓得魂飞魄散,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顾真缓缓坐起身,抱住自己的膝盖,放声痛哭。 原来上天安排自己重生,不只是要改变母亲的生活,报复闺蜜和渣男,还有关于父亲身亡的真相等待自己发掘…… 程晓磊是在天色快暗下来的时候找到顾真的。 他如约骑车去学校门口接她,却在半路上看到了地上散落的书本和一只破旧的钢笔,程晓磊本不在意,却在骑过去之后意识到那是顾真的东西。 一个急转弯返回原地,程晓磊将车子扔到一边,捡起地上的东西再度确认。 书本上还有形似‘王八’的画作,就是顾真的无疑。 顾真的东西怎么会散乱的丢在这里,程晓磊心急了,四处查看,突然发觉野草丛仿佛有被踩踏的痕迹。 程晓磊沿着那个方向摸过去,不一会就看到了站在树下的顾真。 顾真刚擦了眼泪,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就被一个飞驰过来的影子抱进怀里。 这一下子撞得又有点晕,仿佛当初在校长办公室门口那一撞。 顾真闻到了这个人脖颈处的雪花膏的香味,她知道是程晓磊来找她了。 程晓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抱够了才意识到不对,赶忙把顾真推开。 “对不起啊……我以为你……是我着急了。” 顾真看着程晓磊焦急的脸色,突然觉得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似乎,还不错? 第四十一章、嫁给我吧 程晓磊见顾真呆呆的不说话,心里更乱想了:“你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些丢掉的课本和钢笔又是怎么回事?那可是你全部家当了!” 顾真笑了:“谢谢你提醒我是个穷光蛋。” 见顾真还能笑得出来,程晓磊终于放了心。 却听顾真说:“我被三个男的堵住了,他们把我拖到这里来的!” 程晓磊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什么?谁干的?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程晓磊上下扫视顾真,发现顾真的衣服上沾了些土和杂草,头发上也是。 程晓磊快要疯了:“你快说话啊!” 顾真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她也只是猜测背后指使的人是方遥,这三个男生计划怎么对付她,她也不清楚。 唯一的收获,是关于父亲意外身亡的真相。 顾真的沉默让程晓磊的心像是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 “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把他们吓跑了。” 程晓磊以为自己听错了:“吓跑了?” “装死然后诈尸。” “……” 程晓磊觉得这种事,如果说是别人做的,他可能不信,但如果是顾真,他百分之一万相信。 程晓磊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顾真瞪他一眼:“快回家吧,晚了我妈该担心我了。” 这次为了赶时间,顾真允许程晓磊把她送到家门口,程晓磊心里美滋滋。 顾真家门口停着一辆自行车,比程晓磊的看起来还要破旧,不同的是,程晓磊的是经常骑造成的划痕之类的,而这台生了锈,像是在哪堆放了很久。 这是谁来了? 顾真和程晓磊道了别就往家里跑,还没进院就闻到飘香的肉味。 梁叔抱着一捆柴往屋子里去,瞧见顾真,笑呵呵说:“真真,今天吃肉。” 顾真饿了,受到惊吓和演戏也是要消耗体力的。 “梁叔这是把事办成了?” 梁振华故意卖关子:“一会吃饭再说。” 顾真帮梁叔捡起掉落的柴火,俩人一起往屋里去。 今天梁叔不仅买了猪肉回来,还在路过水库边上的时候,买了一条已经处理干净的新鲜草鱼,足足有两三斤重。 陈素云站在灶台前,挖了一大勺白花花的猪油,将抹了盐粒的草鱼扔进油锅。 锅里滋滋啦啦的响了起来,等到油溅的响声弱了些,陈素云用锅盖遮着脸,拿起铲子将草鱼翻了个面,登时锅里又滋滋啦啦的响了起来,随之飘出的还有诱人的香味。 鱼肉吸收了油脂,两面都煎的金黄,陈素云将鱼捞出装盘,在煎完鱼的锅里添了一点点酱油和淀粉勾成汁,浇在鱼肉上。 最后再撒上一点点香菜,上桌! 梁振华和顾真的眼神都直了,顾真擦了擦嘴角,检查一下自己有没有流口水。 饭桌上还有平时舍不得吃的白米煮的饭汤,鸡蛋和菜园子里最后一茬黄瓜炒的菜,五花肉切片和韭菜一起炒的回锅肉。 陈素云摆好饭菜,笑着看向梁振华:“振华,你说话吧。” 顾真也看着梁叔,尽管她心里早就知道这庆祝的架势,梁叔申请贷款这事是八九不离十了。 梁振华很激动,他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脸色红扑扑的,似乎还未喝就已经先醉了。 “素云,真真,咱们的云华零件厂,注册成功啦!” 陈素云听见这个厂子的名字,害羞的不得了,小声问:“取这个名字会不会不太好啊?” 梁振华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看着娇羞的陈素云:“有什么不好的,拿我和我媳妇儿的名字组的,多好听啊!” 陈素云更害羞了,捏梁振华一把:“真真还在呢,你注意点!” 顾真被撒了狗粮,还要在旁叫好:“好听,说着也响亮!” 梁振华笑的合不拢嘴:“咱们乡未来的高考状元都说了好听,看来我这取名字的技术不错!” 陈素云也笑,给梁振华把酒又满上。 梁振华再度举杯:“第二杯,贷款申请下来了,三年免息,我可以放心的做我的生意了!” “恭喜梁叔!”顾真看着梁叔把酒喝完,也勤快的给他满上。 陈素云马上夹一块鱼肉到梁振华碗里,又夹一块放到顾真碗里:“两杯结束了吧?赶快吃菜,这鱼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梁振华自己给自己倒上了第三杯酒,伸手握住陈素云的手,把筷子放下。 “素云,还有第三杯酒。” 梁振华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衣服内衬缝着的布兜里,摸出一枚亮闪闪的银戒指。 一瞬间,空气似乎都变得凝重了。 梁振华将戒指缓缓套在陈素云的左手无名指上,左右转了转,自己点头说一句:“尺寸刚好,看来这些年,你没胖也没瘦。” 这一句话,一下子让陈素云的眼泪溢出眼眶,她看着素银戒指,问:“这是……?” 梁振华点点头:“当年我就买好的,只可惜没机会送给你,这么多年,我一直把它缝在我的衣服里,感觉就好像你其实一直在我身边一样……” 陈素云掩面哭泣,连顾真也觉得眼角湿湿的。 梁振华问:“素云,你愿意嫁给我吗?” 陈素云看了一眼顾真,顾真则握住陈素云的手,给她坚定地眼神。 “我愿意!” 陈素云觉得连泪水也是甜的了,眼前的男人,手边的女儿,她的家似乎再度完整了。 “好啦,快吃饭吧,我都要饿死了!” 顾真撒娇打断这桌子上的甜蜜氛围,三人尴尬的笑笑,大快朵颐了起来。 酒足饭饱,梁振华拎着陈素云为梁奶奶打包的饭菜送他出门,顾真收拾了饭桌,坐在门口的石台阶上听蝉鸣。 陈素云关好院门,走过来,在顾真身边坐下。 忍不住抬起手看了看那枚精致又美丽的戒指,陈素云的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 “真真。” “嗯?”顾真看天上的星星看得入神,没有空气污染的年代,星空美景令人着迷。 “你爸爸他不会怪我吧?” 顾真一愣,握住陈素云的手,指着天空的一颗星星说:“妈,你瞧,我听别人说,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我觉得那颗对着我们眨眼睛的就是爸爸。” 陈素云顺着顾真手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颗虽然不起眼,却一闪一闪的星星。 顾真继续说:“爸爸是在告诉我们,他只能陪我们走一段路,剩下的漫漫长路,他会一直在天上祝福我们的。” 陈素云点点头,靠在顾真的肩膀上,女儿长大了,会说安慰人的话了,即便陈素云知道那不是真的,也觉得十分欣慰。 顾真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忧虑,经历了今天的事,她虽然后怕却也庆幸得知了父亲意外身亡的真相。 她不会向程晓磊诉说,但现在,她也不会再对母亲提起了,她不忍再打搅母亲来之不易的幸福。 有关父亲的一切,顾真决定一个人承担。 这一夜顾真睡得很好,上学时间,程晓磊得寸进尺偷偷跑到顾真家门口等顾真。 顾真怕被陈素云看见,往兜里揣了一个鸡蛋就跑:“妈,我想起来我今天有个考试,我得赶紧去学校了。” “吃完饭再去啊!”陈素云在屋里忙活。 “我拿上鸡蛋了!” “那好吧,按时回来哦!” “好!”顾真坐在程晓磊的车座上,掐程晓磊腰,小声催促:“快走,快走。” 程晓磊被掐的痒痒,骑着车子左摇右晃,顾真赶忙抱住程晓磊。 然后程晓磊忍不住咧开嘴笑,顾真知道他是故意的,像个小孩子似的,占点小,便宜就高兴成这样? 顾真闭目养神,再一睁眼,已经到了学校。 顾真打了个哈欠,跳下车,程晓磊推着自行车往校长室去。 “我去停车,你先去教室啊。” 把自行车停到校长办公室这种迷惑行为,顾真理解不了,除了校长是他二大爷之外,没有什么其他好的解释。 一进屋,顾真就注意到方遥脸色微变。 看到自己好好的回来了,方遥这是心里难受吧?顾真冷笑一声,坐在自己位置上。 王汶月又颠颠的跑过来,今天她穿着一条小白裙子,和方遥曾经穿过的那条很像,不过王汶月比方遥苗条,看起来更加弱风扶柳,婀娜多姿。 方遥也不是胖,而是骨量多,看起来略显强壮,因此同样的小白裙穿上,却有不同的效果。 王汶月问:“程晓磊不是和你一起来的吗?他去哪了?” 顾真没好气的回答她:“他死了,你去找他吗?出门跳河。” 程晓磊刚好进屋,听见这句话,气的牙痒痒,顾真这是杀敌闺蜜,自损老公?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悄无声息走到顾真身边,突然说:“你说谁死了?” 顾真吓了一跳,一脚踩在了程晓磊脚上。 程晓磊捂着脚丫子,嗷呜喊叫:“顾真,你就是我的克星!” 王汶月心疼坏了,上去握住程晓磊的手臂:“你没事吧?” 程晓磊一把甩开王汶月:“当着我媳妇儿面别碰我啊。” 第四十二章、虎狼之词 王汶月脸色很难看,被程晓磊如此明显的嫌弃,她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像是戳在了刀片上一样痛。 程晓磊压根没注意到王汶月的反应,他正忙着和顾真较真。 “你为啥咒我死了?” 顾真觉得程晓磊是真的蠢,已经连续两次了,他难道看不出来她是在利用他打击王汶月? 顾真白了程晓磊一眼:“今天你出门是不是忘了带东西?” 程晓磊疑惑:“啥?” “脑子啊!”顾真转过头去不理他。 程晓磊觉得自己吃了一个哑弹,十分郁闷。 这一来一回落在王汶月眼里更像打情骂俏,王汶月默默回到座位。 她穿了好看的裙子,程晓磊却连看都没正眼看过她,偏偏围着穿的穷酸样的顾真团团转。 王汶月的指甲盖狠狠的戳在了自己的肉里,她恨! 余光撇到同样恶狠狠盯着顾真和程晓磊的曹云飞,王汶月脑筋一转,突然有了主意。 程晓磊的脚不疼了,一只手撑着脑袋看顾真。 顾真正在思索如何与找自己麻烦的那三个小混混取得联系,这样才能继续调查和父亲有关的一切。 程晓磊出声:“你是不是在想昨天下午的事?” 顾真一愣:“很明显吗?” “你的眉毛都快拧成橡皮筋了!”程晓磊抬手把自己的眉毛捏在一起,模仿顾真。 顾真被逗笑:“东施效颦。” “什么尿频?” “…当我没说。” 顾真揉了揉自己的眉间,突然想到,程晓磊不就是小混混嘛?她可以通过他联系到于德志啊! 但是…顾真转过头看着程晓磊,以他的脾气,不能让他知道于德志是昨天下午欺负自己的人。 程晓磊不知道顾真心里的小九九,以为她还在担心,于是开口安慰道:“以后你就乖乖等我,我送你上下学,没人敢欺负你!” 顾真仔细琢磨程晓磊话里的意思:“昨天你也来接我了?” “对啊。” 顾真想了想,程晓磊没说假话,他一定是在来接她的路上,发现了散落的东西,所以才那么快就发现了她。 那么,方瑶说的就是假话了! 顾真向方瑶看过去,果然看到了方瑶闪躲的眼神。 顾真觉得一定是自己最近忙于梁叔和母亲的事,又给方瑶好脸色了,所以她才敢招惹自己。 既然如此,也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下了课,程晓磊坐的屁股痛,跑到校长办公室擦擦车子,顺便混点茶叶喝喝。 曹云飞瞅准机会,跑过来丢给顾真一个纸条,然后脸色潮红的跑掉。 顾真打开折叠的整整齐齐的纸条,定睛一看,上面写着:“今天晚上八点,我在小树林等你,有些话想对你说。” 晚上八点,黑灯瞎火,小树林。 集齐了非奸即盗的天时地利啊! 顾真纳闷的是,曹云飞吃了熊心豹子胆,又敢来招惹程晓磊了?而且当时自己也和曹云飞说的够清楚了,是什么又让他误会了? 顾真搞不懂,将纸条揉碎丢掉,却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顾真走到程晓磊的桌子旁,翻开他的书本,崭新的书页仿佛刚发下来一样。 顾真撇了撇嘴,程晓磊简直浪费资源。 第一页上是程晓磊自己写的名字,男生独有的遒劲笔法在程晓磊写的字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家伙写的字竟然这么好看? 方才还在鄙视他不学习,现在却被他的字折服,顾真觉得自己是浅薄了,不该用固有印象去给人贴标签。 放下程晓磊的书,顾真回到座位上开始模仿了程晓磊的字迹。 大约联系了半节课,顾真觉得有七分神似了,于是从书本上撕下一张纸条… 程晓磊见顾真捂着本子,刷刷刷的写写画画,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然后顾真递给自己一张纸条。 英语老师正在说着蹩脚的乡村英语,学生们跟着念土味英语,在这种嘈杂背景下,程晓磊提高了音量和顾真说话。 “给我纸条干嘛?” 顾真指了指方瑶:“你帮我递给她。” 程晓磊不解:“我有AA机,你想和她说啥,就给她传。” 一边说着,程晓磊一边从兜里掏出AA机,要递给顾真。 顾真急了:“不用,你就把纸条递给她,什么都不用说。” 程晓磊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收回了AA机,攥着纸条,趁老师不注意,将纸条扔到方瑶桌子上。 方瑶疑惑,张了张嘴,口型仿佛是在说:“怎么回事?” 程晓磊张开手,缩缩肩膀,什么都没说。 顾真则假装看书,没有引起方瑶的怀疑。 纸条写着:“今天晚上八点,我在小树林等你,有些话想对你说。” 落款签了个程晓磊的名字。 方瑶的心脏砰砰的跳动起来,她认得程晓磊的笔迹,程晓磊约她去小树林? 那可是搞对象的地方啊,程晓磊是什么意思,他对顾真厌倦了吗? 方瑶回头看了看,顾真趴在桌子上看书,仿佛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果然,俩人早上就开始吵架,现在看起来像是分手了! 方瑶有点激动,张晓丽坐在她座位后面,踢了踢她的凳子。 “方瑶,怎么啦?” 方瑶摇摇头,忍不住笑:“没事没事,下课再和你说!” 顾真当然知道做戏要全套,没等程晓磊,她自己逃课翻墙回家去了。 这样一来,同学们都注意到程晓磊的车座后面没载着顾真了。 程晓磊被蒙在鼓里,顾真不见了,他以为顾真又出了什么事,急得满头汗。 一路骑到顾真家里,见顾真正在捡柴烧水做饭,他的心才放下来。 顾真添柴在灶火里,关上灶门,突然瞥到程晓磊在门口对自己招手。 顾真急了,跑过去赶他:“快走啊,我妈马上回来,让她看见你,非得骂你不可。” 陈素云最讨厌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如果让她看见程晓磊天天围着她宝贝女儿转个不停,她肯定拎着烧火棍上去把程晓磊打走! 程晓磊只是想看看顾真,现在确定她没有事,程晓磊也就放心了。 “下次走的时候打声招呼,不然我以为你又出了什么事!” 程晓磊交代一句,擦了擦额头的汗,骑车要走。 顾真突然喊住他:“等等!” 程晓磊一个刹车,“你别一惊一乍的,和你在一起没两天,我就要被你吓死,英年早逝了!” “别贫嘴!”顾真问:“今天晚上有个好戏,去不去看?” “什么戏啊?唱大戏还是皮影?” “恩怨情仇误会丛生激情澎湃的好戏!” 顾真笑的神秘莫测,程晓磊摸摸头,不知所云。 吃过了饭,陈素云早早睡下了,顾真掐准了时间,七点半蹑手蹑脚下了床,穿上衣服裤子往外溜。 程晓磊正在顾真家门外等她,偷溜出来的他也没敢推车子,怕弄出声响吵醒了程晓燕。 今是农历初一,月亮像个被啃剩下的西瓜皮,没什么光亮,加上秋日大片大片的云彩,夜晚漆黑如煤。 顾真远远看见门口有人,走近了,垫着脚凑到程晓磊鼻子尖上才能认出来是谁。 这样的夜色,顾真很满意。 程晓磊被顾真突然凑近,一下子红了脸,好在夜色黑,将他的害羞完全掩盖。 程晓磊和顾真往学校走,程晓磊问出了白天没问的话:“我们去小树林干嘛?” “到了你就知道了。” 乡村的路很安静,偶尔有两声狗吠,等快到学校的时候更多是蝉鸣。 程晓磊还是忍不住好奇:“顾真,你知不知道,小树林是很多学生搞对象的地方?” 营子乡高中是附近今几个乡村唯一的高中,为一些家里实在距离太远的学生提供住宿,学生们朝夕相对,又血气方刚,谈恋爱的并不少见。 而小树林被奉为谈恋爱圣地,既安静,又隐蔽。 顾真前世是个好学生,她当然不知道,但是经过程晓磊一提醒,顾真很快明白了,原来曹云飞约自己在小树林见面是别有深意的,自己则将计就计将方遥也约到了这里。 顾真一把拉住程晓磊的手:“快走,我等不及了?”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程晓磊感觉浑身发烫,被顾真牵着的手有些微微冒汗,虽然自己看似混蛋,可正经谈恋爱根本没有过。和顾真谈恋爱也是赌气似的,没想到经过这段时间相处,自己好像有点习惯了这个‘蔫坏’女生在身边。 如果是别人,可不一定有顾真有意思。 但是这并不等于自己想和顾真……程晓燕警告过自己不要轻易对女生做那种事,除非自己愿意负责…… 程晓磊看了看顾真的背影,为这个三天两头闯祸的女生负责,他可不…… 程晓磊晃了晃自己的头,这是在想什么呢?可是自己的手分明被顾真紧紧拉着,往小树林里去。 “顾真,你想清楚!”程晓磊此刻已经感觉到自己脸颊发烫了。 顾真疑惑:“我一直很清楚啊……嘘,咱们小点声,别被别人听见。” !!! 小点声……程晓磊可不敢保证。 第四十三章、初吻 顾真拉着程晓磊刚走近学校附近的小树林,就听见里面有人在吵架。 俩人蹑手蹑脚的凑近,靠在一个大树后面,就着隐约的月光看过去,是王汶月、曹云飞和方遥。 程晓磊这才明白,原来顾真是真的来‘看戏’的,反倒是自己想多了。 只是不知道这场戏,是什么剧情? 程晓磊跟着顾真的视线看过去,屏住呼吸,仔细的听三人对话。 方遥一直在歇斯底里的质问王汶月:“你说不是你故意设计让我来这里的,我问你,为什么你在这?” 王汶月则十分委屈,却又哑口无言。 曹云飞站在那里更尴尬,按照纸条上的约会,他以为赴约的是顾真,又听王汶月说顾真其实是被程晓磊强迫和他在一起的,其实她心里喜欢的是自己…… 曹云飞没压抑住心中的火焰,走向树林中那个身影,一把抱住,然后强吻了她! 刚开始这个人很惊讶,然后变得顺从。 曹云飞更放肆了,一把按在了这个人的胸,部上。 谁想到,突然怀里的人开始挣扎,一巴掌甩在了曹云飞的脸上! 曹云飞定睛一看,竟然是方遥! 顾真呢? 他亲的是方遥? 方遥捂着自己的胸口,显然比曹云飞还要震惊,她问:“你怎么会在这?” 曹云飞皱着眉回答:“是王汶月让我约……” 正在这个时候,两个人听到了有人走近的声音,天色不亮,凑得近了,三个人才互相看清彼此。 来的人是王汶月,她的表情更为惊讶:“怎么回事?怎么是你俩?” 被王汶月撞破这场面,方遥更觉得屈辱,加上曹云飞没说完的话,方遥直接发飙。 “就是你对吧?你装什么单纯?你是不是为了报复我?” “我没有!”王汶月看了一眼曹云飞:“咱俩的事咱们私下说,现在有别人在呢!” “这个‘别人’不也是你喊来的吗?你装什么无辜!” 方遥恼羞成怒,将初吻献给了这个一个男人,还是在被王汶月设计的情况下,她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方遥一把将王汶月推到地上,捡起手边的树枝就往王汶月身上打,王汶月也摸起一根树杈挡住方遥的攻势。 “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我明明让曹云飞去约顾真!” 方遥看向曹云飞:“她说的是真的吗?” 曹云飞脾气也上来了:“王汶月说的明明是顾真想约我,让我挑个地方!我还想问王汶月呢!” 曹云飞对着王汶月也没什么好脸色:“顾真怎么没来,不是你说顾真喜欢我的吗?” 程晓磊一听,就要往上冲,妈的,顾真会喜欢你这么个怂包? 顾真感觉到身后有风,她意识到曹云飞的话刺激到了程晓磊,一把将快要迈出去的程晓磊拉住。 顾真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用眼神吓退了程晓磊。 程晓磊呼出一口长气,他虽然生气,但是他不想惹得顾真不高兴。 这一番响动引起三人注意,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但是没再发现什么端倪。 方遥绕开一步,距离曹云飞远一点,她觉得恶心,这种羞辱的感觉转化成了愤怒,再度对准王汶月。 “怎么样?现在没人替你作证,你该怎么解释?” 王汶月也郁闷,本来想‘抓包’曹云飞和顾真‘偷,情’的画面,却看到了方遥和曹云飞,她莫名其妙还要挨一顿骂。 王汶月也不惯着方遥了,嗤笑道:“谁知道你自己跑来贱兮兮的做什么,缺男人啊?” 方遥一把揪住王汶月的头发:“你说谁缺男人?我看你是欠收拾!当初我找于德志那伙人找顾真麻烦的时候,我是怎么说的?你是不是报复我拦着他们没让他们对顾真做出过分的事?” 王汶月的头发被拉扯的生疼,她嘴里却不饶人:“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找的人,你说的话,结果顾真啥事没有的回来了,你怪谁?” 方遥力气不大,但揪住了王汶月的头发,占据先机,导致王汶月不敢还手,只能顺着方遥的力被摔到树丛里。 方遥看着倒在地上不敢动弹的王汶月,继续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明明是让他们吓唬吓唬顾真就得了,是你去找于德志,让他们再‘加点料’,于德志后来可都告诉我了!” 方遥有些后怕:“他们这种人,要真是玩过火了,出了事谁负责?” 王汶月不说话了,她恨顾真,可比方遥恨的多,她巴不得出事! 说到最后,方遥竟然有些后悔:“还好顾真没出事,不然……我不过是想教训她,你是想‘整死’她啊?” 曹云飞听得一脸迷惑,这是啥事,和顾真有啥关系,为啥方遥来了,顾真没来? 而远处的顾真也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当时她假冒自己是‘王汶月’一下子就被发现了,原来自己被拖进小树林,其实是王汶月指使的! 程晓磊也在聚精会神的听着,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原来顾真经历了这么多,竟然毫发无损,不知道是她运气好,还是运气好…… 除了运气好,程晓磊想不到别的。 王汶月也不挣扎了,她揉了揉自己的头皮,掌心里是掉下来的头发,看来方遥一点也没留情面! “你别以为顾真是个好人,方遥,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了。” 王汶月笑了:“曹云飞约了顾真,顾真不想去,就把你骗来,她是在报复你!” 王汶月够聪明,方遥经过提醒,也明白了,程晓磊不过是顾真的棋子,顾真知道曹云飞想对她做什么,就让方遥顶替了顾真和曹云飞约会! 方遥有点想吐,想到那个吻,想到自己怀着期待来到这里等待,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笑话。 “等等……”曹云飞插一句嘴:“顾真不想来?王汶月,是你告诉我,你是顾真的好朋友,顾真亲口告诉你她喜欢我的!” “她说过她喜欢你!”王汶月还在巧舌如簧的解释,她坐起身,从地上慢慢站起来:“只是她现在利用了你而已!” “啊?是这样吗?”曹云飞疑惑了。 方遥无奈的笑了:“曹云飞,你傻不傻,连我都看得出来,自始至终顾真都没喜欢过你,是王汶月在利用你而已。” 曹云飞显然更相信方遥,他一直觉得王汶月是班主任的女儿,知书达理,却没想她其实是两面三刀,满口谎言的人! “王汶月,作为同学你真的是太差劲了!”曹云飞最终还是没对一个女生‘爆粗口’,他离开了,大约今后也不再对顾真有任何念想。 回想起来,从一开始顾真就明确拒绝过他,是他受到王汶月的鼓励和蛊惑,一直误会顾真。 曹云飞觉得自己也真是昏了头,踢飞一个石子撒气:“这他妈的什么事啊……”。 曹云飞走远了,林子里又安静下来。 王汶月拍拍身上的土,看着方遥:“你还是和我联手对付顾真吧,难道你不恨她吗?今天晚上,你的初吻……” 方遥听得出来王汶月的要挟之意,她也不是被吓大的:“呵呵,今天晚上的事,你最好给我闭上嘴,否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秘密……” 王汶月继续挑衅,她可不怕方遥:“你的初吻给了曹云飞,这么大的事难道不应该让同学们知道?” 方遥觉得自己的心口又被戳了一刀,她现在有多懊悔,就有多恨王汶月,尽管是顾真设计让她来到小树林,但她却更恨眼前这个令人讨厌的女人。 “我的初吻给了谁比较重要,还是你能不能考上大学重要,你自己想吧……” 方遥瞪了王汶月一眼,也走了。 只留下王汶月露出慌乱的脸色,焦急追问:“你别走,你给我说清楚你什么意思!” 方遥却没再回答,一个人加快脚步,离开了她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回想的屈辱之地的记忆。 所有人都走远了,顾真坐在树根旁边深呼一口气,看着站在她眼前的程晓磊。 “怎么样,这场戏精彩吗?” 没想到程晓磊却没什么表情,即便云朵散开,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让顾真看的清清楚楚,都没能在他脸上找到一丝表情。 程晓磊开口,语气很冷漠:“今天下午,你让我传的纸条,就是骗方遥来这?” 顾真点点头。 程晓磊又问:“你明知王汶月让曹云飞来这找你,还是把方遥骗来,让曹云飞占便,宜?” 顾真继续点头。 程晓磊皱眉:“顾真,我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种事?” 顾真笑了,“你只听到我做了什么,却没听到她们对我做了什么?” “那可是一个女孩子的初吻啊!” “你没资格评判我。” 顾真起身,和程晓磊对视,她的眼神又变成了很久之前,她看向他的冷淡,没有一丝生动,只有默然。 程晓磊发觉,原来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顾真,只是他无法接受,在他心目中聪明,勇敢的顾真,原来也会用龌龊的手段……她在他心里是那么干净。 “初吻对一个女生来说……” 程晓磊剩下的话被吞没在双唇接触的无言里。 顾真笑了一下,像是恶魔:“你瞧,初吻根本不重要,因为我随便就能给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第四十四章、脆弱 顾真做了噩梦。 她梦见她又重新回到了前世,双腿截肢,躺在床上无人问津,独自腐烂。 狗,男女的笑容,王汶月的嘲讽,对母亲的愧疚让她在梦里歇斯底里的大喊。 陈素云坐在她身边,拿着湿帕子为她擦汗,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焦急。 “真真,你有点发热。” 顾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看来昨晚上在树林里受凉了。 陈素云将顾真的手重新塞回被子里,将被子捂得严实,又拿着勺子喂她喝水。 顾真张着嘴巴,像是等待哺喂的燕子。 陈素云喂顾真喝完水,对顾真交待:“我去卫生室买点药,马上回来。” “嗯。” 顾真有气无力的应着。 她看了看时间,现在应该已经上课了,不知道同学们见不到她,会怎么想。 不知道程晓磊会怎么想。 顾真想到了昨天晚上那个吻,以及她脱口而出的那么伤人的话。 可是她心里,一直希望有人站在她这一边,无论她做了什么。 但现在看来,那个人是谁,都不会是程晓磊了。 程晓磊的眼神凉凉的,仿佛很厌恶自己,他也是个小混混罢了,有什么资格厌恶自己? 顾真迷迷糊糊想了很多,再一睁眼,陈素云已经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纸包包着的药片。 顾真吃了药,继续昏睡。 陈素云守在顾真身边,缝补一下衣物,锅里煮着粥和鸡蛋,一切都安静的没有声音。 顾真醒来的时候,梁叔也来了,她动了动嘴唇,有点干的生疼。 陈素云扶她起来,喂她喝了水,汗已经消了,烧也退了,顾真感觉到无比清醒。 “梁叔。” 梁叔应了一声:“真真,我路过学校,你们班主任说你没来上课,我过来看看你。” 顾真点点头,陈素云已经盛了一碗粥和剥好的鸡蛋,端到顾真面前。 陈素云轻轻吹了吹,然后喂到顾真嘴边。 顾真的眼泪落到了勺子里,止也止不住。 陈素云急了:“咋了?哭啥?哪难受和妈说说。” 梁叔也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拿着外套就往外走:“我去把卫生室的人找来,这药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 顾真忙喊住梁叔,呜咽道:“梁叔……我没事,我就是……想哭一下。” 顾真觉得累了,她重生之后做了很多事,撮合母亲和梁叔,帮梁叔建厂,和王汶月闹翻,报复方遥…… 她太累了,扑进陈素云的怀里,感受到踏实的温暖才让她安定下来。 梁叔把陈素云手里的碗筷接过去,陈素云轻轻拍着顾真的背,帮助她顺顺气。 “真真,有什么事就和妈说,有妈在呢。” 顾真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慢慢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归于平静。 生病的时候,是最脆弱的时候,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情,顾真也一连几天都无精打采的。 梁叔的云华自行车零件厂定在了中秋节那天开业,同时那天也是梁叔和陈素云举行婚礼的日子。 顾真数着天过,还有半个月。 梁叔越发的忙,接陈素云去乡上量尺寸,做婚服,还要顾着厂房的装修,招聘工人。 胜在这一切都在梁振华心里排练过无数遍,他办起事来有条不紊,不用顾真和陈素云操心。 顾真病好的差不多了,却还想在家躺着,陈素云亲自把她送到学校,去找校长解释了一番,目送她进教室。 顾真不畏惧与同学们打交道,王汶月、曹云飞或是方遥,这些人都不在她的眼里。 她畏惧什么,或者说抗拒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 进了教室,余光瞥到程晓磊的座位上没有人,顾真松了口气。 她在众人的注视下,坐在教室后座,直接趴在桌子上,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方遥仍旧打扮的光鲜亮丽,被众星拱月般围绕着,她穿过众人,看向顾真的眼神里很复杂。 大约是这几天的时间,让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被软化,被磨平。 正如方遥所想,她不恨顾真,她只是有点后悔,既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也后悔自己没能做更多。 而王汶月不同,她小碎步挪到顾真身边,十分关切的问:“真真,我听说你生病了,现在好点了吗?” 顾真对王汶月真是的服气,自己前世栽在她手里一点都不冤! 这样的心计,这样的忍耐,即便被顾真戳破了脸皮,还能再糊上一层脸皮的韧劲,顾真可做不到。 “你烦不烦啊!”顾真吼向王汶月。 王汶月还是笑着的,眼圈却红红的,似乎十分委屈:“真真,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我到底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 顾真听到班里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说顾真的坏脾气,说王汶月人善被人欺等等…… 唯一不说话的是曹云飞和方遥。 他们早已见识过王汶月是什么样的人了,尤其是曹云飞。 他敲了敲黑板:“马上上课了,请没有坐回到座位的同学马上回到自己座位!” 王汶月脸色一变,一边说着:“那我下课再来找你哦,真真。” 一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还不忘对着曹云飞笑一下,只是那笑容让曹云飞觉得恶心。 方遥现在的想法和前世的顾真有些类似,她不愿意去面对不堪回首的回忆,她想逃离这一切,摆在面前最好的机会就是上大学。 张晓丽有些蔫蔫的:“我爸妈说等我念完书要么去读个中专以后当村里的老师或者卫生室的护士,要么就嫁人吧,读完高中能要的彩礼更多……” 周春会也有同样的烦恼:“我可能连中专都读不成,上周末我爸妈带我去相亲了,对方是个养猪的,家里养了将近十头猪,挺有钱的。” 张晓丽捂住鼻子:“那你岂不是要天天喂猪,打扫猪圈,下次见到你你会不会一身臭味?” 周春会闻言趴在桌子上呜呜的哭了起来,方遥赶忙安慰她,又埋怨张晓丽不会说话。 张晓丽叹口气:“我不是不会说话,我说的是事实,我们哪有你的命好,家里有钱,独生女儿,爸妈又宠着你,上大学的名额也能买到……” 方遥这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人各有命,自己爸妈为自己安排好了前路,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顺利,而其他人的人生,不一定都是简单模式。 整个教室里只有方遥他们三个在闲聊,似乎‘买名额’这种事并非什么不能公开的秘密,顾真即便不想知道,也清清楚楚的听见了。 只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来年春天,一场鸡瘟让方遥家的养鸡场赔的底朝天,他们一家人为了躲债搬走,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方遥的大学梦到底有没有实现…… 张晓丽拍了拍周春会:“别哭了,大不了咱俩一起去打工,我其实也懒得读书了,我听说有个自行车零件厂招工人,待遇优厚。” 周春会擦了擦鼻涕:“是叫什么‘云华’零件厂吗?我也听说了……” 方遥嗯了一声:“我听我爸说,那个厂长申请了国家政策扶持,生意规模做的挺大!” “那说明,如果去厂子工作,应该会很稳定吧?”周春会问,眼睛里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发着光。 方遥不确定的说道:“好像厂子开业那天还是厂长的婚礼,我爸被邀请去了,我到时候也去瞧瞧,帮你们打探打探消息。” “好!” 顾真已经无心再听,因为程晓磊的身影出现在后门,他也看到了顾真,脚步在门口顿了一下,然后走进来坐在桌前。 顾真故作轻松,伸个懒腰,转过头去背对他。 所以程晓磊是什么时候又离开的,顾真也不知道。 其实这样也挺好,顾真心里对自己说,这样就回归到了她重生的时候,和程晓磊毫无瓜葛的时候了。 顾真挥散自己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收拾起书包,继续逃课,她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父亲身亡的真相,还在于德志口中,以前顾真还指望着通过程晓磊去找于德志,现在……不过顾真想到了另一个人。 袁梦洁。 如果袁梦洁知道自己和程晓磊闹掰了之后,一定会‘大发善心’的帮助自己联系于德志吧? 顾真搭上了去乡上的班车,今天不是集市,所以人不算多,但梦洁理发店里面仍然有不少小姑娘。 袁梦洁手持卷发棒,正在为一个小姑娘卷发,瞥到顾真进来,手抖了一下,差点把药水抹多。 她嘱咐了雇佣的小学徒几句,将手里的药水盒甩给了他,然后擦了擦手,走到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顾真又往顾真身后瞥了瞥。 “磊哥没和你一起来?” 顾真迅速反应过来,程晓磊这是没跟这些人说俩人闹掰了的事。 “没有,我自己找你有点事。” 袁梦洁笑了,露出好看的酒窝:“说吧。” “你认识于德志吗?我想找他。” 袁梦洁这下笑的更大声了,她突然问:“磊哥放心让你一个人找于德志?你和磊哥是不是吵架了?” 第四十五章、和好 顾真自认为反应很快,佯装无事发生:“没有啊。” 袁梦洁眯起眼睛,笑的贼贼的:“我谈过的对象比你见过的男人都多,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你和磊哥一定是闹别扭了。” 顾真气馁,算上前世,算上今生,她只谈了一次恋爱,还栽在了那个渣男手里。 被袁梦洁一眼看穿,顾真甘拜下风。 袁梦洁也不逗顾真,回归正题:“于德志可不是什么好人,你找他干嘛?” 顾真不想说,只是看着袁梦洁,表情淡淡的。 这让袁梦洁想到了俩人第一次见面,这个小姑娘就是这副拽样,当时差点没把袁梦洁气死。 她捂着头,似乎很头痛:“得,我也不问你了,我帮你联系到他,一会你自己去找吧” 袁梦洁摸出哔哔机,按了好一会,开口:“于德志说他在大河沟桥墩子那等你,你知道在哪吧?” “谢谢。” 顾真点点头,然后转身走了。 袁梦洁看着顾真纤瘦的身板,利落的马尾随着走路一晃一晃,她突然有点喜欢这个姑娘的性格了。 顾真当然知道大河沟,那是程晓磊和王军干仗的地方,也算是营子乡和杨家沟乡的分界线。 她站在桥墩上望了望,没瞧见于德志的影子,顾真靠在桥墩上发呆,望着桥下的水流出神。 “你找我?” 于德志其实早就到了,偷摸着观察了顾真好半天,看到她没有带人来报仇,而是一个人来的,这才敢现身。 于德志不高,精瘦,眼睛滴溜溜乱转,一看就是个猴精的人。 顾真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她回:“是我找你,想跟你打听点事。” “你先等会!你这个小姑娘装死,吓得我好几天晚上做噩梦,这事还没完呢!” 于德志双手插兜,一副找茬的样子。 顾真笑了:“你们三个男的在方遥和王汶月的指使下,拖我进小树林,这事也没完。” 于德志把手从兜里掏出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心虚:“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仅知道背后的人是谁,我还知道王汶月没少求你,让你对我下手狠一点。” 于德志有点慌了:“这事是……王汶月告诉你的?” 顾真答非所问:“咱们国家法律规定犯罪未遂,法定刑比既遂降格,就凭你们对我做的……怎么也能判个三五年不成问题。” 于德志作为小混混这么多年也不是被吓大的,他镇定自若:“你也别吓唬我,我也不讹你,咱们算两清了,行吗?妹子?” 顾真温柔的笑着:“好的,哥!” 于德志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这个妹子有意思,嘿,吓得我们哥仨好几天不敢出门,直到方遥给我留言,我才知道你活蹦乱跳的,啥事没有,原来当时是装死!” 顾真没搭话,按照那天晚上方遥和王汶月的对峙所言,方遥其实没有存多大的坏心,真正的黑手是王汶月下的。 而自己根本不知道小树林是干嘛的,不过想骗方遥看看她失落的样子,没想到她初吻被…… “我和方遥……”顾真开口,却没说下去。 于德志摆摆手:“你们小姑娘之间的事我可再也不插手了!” 顾真点点头,还是谈正事要紧。 “大哥,我装死的时候,你提到了我爸的事,这次找你,主要是想知道更多关于面粉厂爆炸的真正原因。” “我特么就不该多说……” 于德志狠狠拍了两下自己的嘴,看起来十分懊悔。 他当时也是吓坏了,所以才顺口说出来,这件事已经过去三年,于德志从未与人提起过,却让最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了! “妹子,你要是听哥一句劝,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你就当我放了个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行不行?” 顾真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让于德志为难,但她不能让步。 “如果死掉的,是你父亲,你也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于德志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他看着顾真坚定地神色,心里左右摇摆。 自己说的理由,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妹子,我真的是为了你着想,我听说面粉厂老板去沈北改做食品行业,做的还挺大,这件事早就被掩盖住,凭你一个人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顾真垂着眼睛,于德志看不清她的表情。 气氛陷入沉默,许久,于德志拍了拍顾真的肩膀。 “算了,妹子,我就帮你一次。” 顾真抬头,眼圈有点红,嘴角却是笑着的,只是那笑容带着难以言喻的苦涩。 “谢谢大哥,我无以为报……” “你给我松手!于德志!” 一声怒吼吓得于德志一哆嗦,顾真的话也被打断,俩人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程晓磊正杀气腾腾的从桥的另一头往桥墩子这跑,一边跑嘴里还碎刀子式的念叨:“你站那别动啊!等着我,上次欺负顾真我还没收拾你,也不打听打听顾真是谁的人!” 于德志恍然大悟,拔腿就跑,没忘了交待顾真:“妹子,再联系啊,今天大哥先走了!” 于德志身子轻快,跑的也快,一溜烟没影了,程晓磊才刚跑到顾真身边。 他将胳膊支在腿上,喘着粗气。 这一幕,让顾真想起了被曹云飞动手动脚的那天,程晓磊也是这样气喘吁吁的,把曹云飞赶走。 程晓磊喘气的间隙看了眼顾真,发现顾真眼圈红红,一下子就着急了。 “这个小王八蛋,有种冲着我来,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说着,程晓磊还要往上冲,顾真一把攥住程晓磊的手。 程晓磊看着顾真纤细的手腕,身子不动了,脑子也不转了,呆呆的站着,直到顾真松了手,他才清醒过来。 算上顾真生病在家的日子,俩人‘冷战’已经快一个星期了。 程晓磊从来没觉得一个星期,有那么漫长过。 高中三年都在吃喝玩乐中混过去了,这一个星期,他连梦里都睡不踏实。 顾真先开口解释眼前的情况:“是我找于德志有事,他没欺负我,事实上,他在帮我。” 程晓磊将信将疑,他早就明白他永远不会知道顾真心里的想法,除非顾真自己想说。 程晓磊反倒提起了其他事情:“是梦姐告诉我的,你单独去见于德志,她怕你出事,你不知道于德志是什么人……” 顾真笑笑:“那我还要谢谢她。” 至于于德志是什么人,每个人有自己的判断,尽管于德志确实对顾真做了一些不可饶恕的事,但他也耐不过内心的谴责,答应帮助顾真寻找顾真父亲身亡的真相。 那么对于顾真来说,于德志的善面超过了恶面。 俩人不约而同的往村里的方向走着,顾真问:“你是怎么来的,你的自行车呢?” 程晓磊满不在乎的回答:“扔路边了。” “……!” 程晓磊想了想,说道:“那天晚上,我不该那样评判你。” 顾真顿住脚步,她是个骆驼,遇到事情就要将头埋进沙子里躲避。 而程晓磊认为,两个人之间不能留下心结,他来解释这件事情已经不算及时了。 顾真问:“为什么这么说,我确实有错,我在没有弄清究竟是谁对我下黑手的情况下,害了方遥。” 程晓磊扁扁嘴:“我不确定,我能比你做的更好,我又怎么能责怪你呢。” 顾真笑了,就像是得到了原谅,尽管她不需要原谅,仍然觉得原谅像是一针镇定剂,让她本就疲惫的心灵得到舒缓。 俩人走到路边,程晓磊匆忙赶来,将车子丢到草丛里,万幸车子还在。 俩人一如往常,骑车回村。 程晓磊说:“顾真,我听说你妈妈要嫁给云华自行车零件厂的厂长了?” 顾真嗯了一声:“是啊,你见过那个厂长,梁叔。” “哦。”程晓磊继续说:“我和我姐姐,也受邀参加你妈妈的婚礼,也就是梁厂长的开业典礼。 程晓磊想了想,补充一句:“还有我姐夫。” 顾真惊讶:“你姐夫?” 一直听说程晓燕是十里八村的一枝花,现在虽然三十多岁了,仍然不缺乏介绍对象的,一方面是人家外貌条件好,一方面是程晓燕有钱。 究竟是谁能配得上这样的女人,顾真也很好奇。 “你姐夫是谁啊?” 程晓磊故意卖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俩人敞开了心扉,说说笑笑的回了家,顾真进了屋和陈素云分享她的嫁衣,婚礼进程等等。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开始,最圆满的样子。 如果不是顾大军和刘淑琴突然出现的话。 沈北地区的习俗是女儿第一次婚嫁随父母,第二次婚嫁随公婆。 当年顾真父亲身亡,陈素云答应守孝三年之后才另行婚嫁。 如今三年期满,顾大军和刘淑琴却并不满意。 俩人早就听说了顾真父亲的死亡赔偿金,他们一直眼热这笔钱,上次已经来要过一次,这次他们认为势必陈素云要给了满意的答复。 陈素云没有钱,她也并不想给老两口这笔钱,这就是他们的争端根源。 也是再一次为陈素云的婚事,设定障碍。 第四十六章、撕破脸 顾大军是在婚礼前天找上门来的,他和刘淑琴住在顾真的二叔家,那是在隔壁几个村外的地方。 等到陈素云再婚的消息传到老两口耳边时,他们才往土楼子村赶。 上次来闹过之后,陈素云答应了要给他们一个交代,现在她给的交代就是带着他们儿子的死亡赔偿金嫁给别的男人? 顾大军和刘淑琴没好气的推开陈素云家的木头栅栏门,站在门口嚷嚷。 “瞧一瞧,看一看呐,我们家的好媳妇要改嫁了,拿我们儿子的死亡赔偿金给自己做嫁妆呐!” 村里好事的婆媳汉子还真就爱凑热闹,往寡,妇门前来扎堆。 陈素云和顾真正在家写请柬,顾真写字清秀,在红纸上誊写梁叔和陈素云定下的宾客。 听到门口那一声吵闹的时候,陈素云脸色变了,原本透着红润的脸色,承载着待嫁的喜悦,瞬间消失。 而顾真,稳稳的落下笔,写完了这个宾客的名字,折好请柬,放下笔,不慌不忙。 “妈,你在屋里不用出来,新嫁娘不能见太阳的,我去和老两口谈谈。” 陈素云当然不放心,穿了鞋就要下地:“不行,你拦不住他们,还是我来……” 顾真先一步下地,给了陈素云一个坚定地笑容:“妈,明天你就要结婚了,别为了这种人影响心情,我来就行。” 顾真说完就走,还不忘把屋门紧紧关上,陈素云将穿上的鞋子又脱掉,坐在窗户边上往外看。 顾真走到门口,站的笔直,模仿顾大军的语气:“瞧一瞧,看一看呐,公婆上儿媳家吵闹要钱,不嫌丢人还喊了邻居来看呐!” 顾大军气的举起拐杖:“不肖子孙,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上次顾大军就被顾真气的好几天吃不下去饭,这次他还不信他收拾不了自己的孙女! 顾大军的拐杖被顾真稳稳接住,一把扯过来,往邻居家粪坑里一撇。 “你!”顾大军瘸着条腿想去捡,但看见自己光,滑的拐杖沾满了**之后,停住了脚步。 那可是他最喜欢的拐杖,打磨的光,滑,陪了他很多年了,现在却成了搅屎棍……顾大军气的哆嗦! “老婆子,你给我上去狠狠扇她嘴巴子!” 顾大军,转身给刘淑琴下令,刘淑琴迈着步子就往顾真这来,高高举起手要往顾真脸上落。 顾真攥住刘淑琴的手,不管刘淑琴使多大力气,都不能让这个巴掌落到顾真脸上。 谁能想到顾真这个小身板还挺大力气,猛地一推,让刘淑琴连退几步。 老两口大约忘了顾真已经不是小时候任打任骂的小姑娘,而是十八岁的成年人了。 在手脚上占不到先机,老两口决定发动嘴皮子。 顾大军率先发难:“大家都瞧瞧啊,她竟然敢对爷爷奶奶动手,大不孝!” 刘淑琴也讨厌这个孙女,从小就长着个反骨,不招人待见,她还编起了瞎话。 “上次在胡同遇见,她对自己爷爷奶奶可比现在还厉害!真是什么样的妈带大什么样的孩子!” 顾真也不急,她手里有的是反击的手段,她只是想让老两口把所有劲都使出来,就这一次机会,彻底断绝关系。 陈素云的生活,不能再被他们时不时的打扰。 顾真插着个腰,好整以暇的听着老两口当着村里好事人的面历数她们母女的‘罪行’。 “可怜我的光耀,年纪轻轻没了,留下我们俩在这受他妻女的闲气!” “多么恶毒的孙女啊,没了光耀教育她,她连自己亲爷爷奶奶都不认了!” “还有她妈……她妈克死了光耀不说,还要霸占光耀的死亡赔偿金!” 顾真眼睛一亮,终于说到正题上了,她佯装不知:“什么死亡赔偿金?” 顾真把顾大军问的一愣:“面粉厂老板赔的钱啊!” 顾真佯装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哦……那笔钱啊……” 刘淑琴一看有门,追问:“钱在哪?拿出来吧,那可是我儿子用命换来的钱!” “可是我记得,我妈给你们了啊!” 顾真挠挠头:“办完丧事之后剩下的钱,你们可都拿走了,我记得有接近一千块钱呢!” 顾大军赶忙解释:“那不是死亡赔偿金,那是面粉厂没开给你爸的两年的工资!” “哦。”顾真点点头:“我爸死后,我和我妈就指望着我爸的工资活着,你们把我爸两年的工资都拿走啦?” 这话一出,看热闹的人立刻啧啧了起来,顾大军赶忙摆手:“那不是我要拿的,是……是……” 顾大军‘是’了半天,也没‘是’出个屁来。 顾真帮他解释:“是你抢走的。” 顾大军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脸色通红,大口喘气。刘淑琴赶忙帮他顺气,嘴里还不忘了骂顾真:“那是我儿子,怎么能说抢,就是光耀活着,我们跟他要钱他也得给我!” 这话说的让看戏的人不敢苟同,那可是两年的工资,人家妻女不活着了? 刘淑琴上下打量顾真:“倒是你,一点也不像是我们顾家的人,指不定是你妈早就和这个什么梁振华搞在一起,乱搞出来的你!不然也不会这么快改嫁!” 这盆脏水,顾真可不接! “改嫁快?我妈为我爸守丧三年!你有几个年轻的三年?” 顾真一步一步逼近老两口,她的眼神像是寒刀,落在刘淑琴身上,划得她肉疼。 刘淑琴下意识的躲开顾真目光,嘴巴却不饶人:“谁知道你妈是不是做戏给我们看的?背地里做什么龌龊的事情,落得什么名声,大家可都一清二楚!” 顾真笑了:“这句话,我奉还给你们,谁不知道你俩年轻的时候是怎么勾搭上的,生下的我二叔,现在敢在这和我谈礼义廉耻?” 顾真的父亲三岁那年,顾大军和刘淑琴搞在一起,抛弃妻子,当时闹得可是不可开交。 现在过了大半辈子,他们自己都忘了曾经干过的事情。 顾真前世功成名就回家探望老两口的时候,二婶和二叔吵架的时候口不择言,骂到了老两口身上,顾真这才知道顾大军和刘淑琴的‘年轻趣事’。 顾真赤,裸裸的翻出旧账,看热闹的人里不乏年纪大的婆子,马上勾起回忆。 “是的,当初刘淑琴是村里出了名的小表砸,天天缺男人似的,顾大军也不是省油的灯,俩人那时候……啧啧啧……” “哎呀,这样的人还敢说别人名声不好?素云带着孩子,守丧三年可是本本分分,摊上这种公婆才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好在人家现在嫁给的是厂长!你见过吗?就是上次杨六子来闹事,把杨六子赶跑那个!” “上天还是眷顾这孤儿寡母的……这种公婆怎么还敢来啊?” 众人的窃窃私语让顾大军和刘淑琴颜面扫地,他们万万想不到,小小年纪的顾真竟然知道这么多,还敢当众说出来! 顾大军脸色铁青,压低声音:“家丑不可外扬,你以为你丢的是谁的脸?” 顾真无所谓的摆摆手,反倒提高了音调:“你们老两口先像狗一样乱咬,招来邻居街坊,不就是想让大家伙评评理吗?现在又来跟我提‘家丑不可外扬’?” 刘淑琴不想再在众人刀子般的目光中站着,她说:“咱们好歹是一家人,有啥话还是进屋说吧!” 顾真伸出双臂挡住门口,怒目凝视:“谁和你们是一家人,我妈守丧期满,明天就要改嫁了,从此之后与你们没有任何干系!” “就算你妈和我们没有关系,你流着我们顾家的血,你还是我顾大军的孙女!” 顾大军指着顾真,怒吼,吼到最后咳嗽了起来,一副要背过气的样子。 顾真表现的很为难:“可是,从法律上来说,我对你没有赡养义务,怎么?你害怕你二儿子不养你老?现在就来盯上我了?” 这一句话戳中了顾大军的痛楚,他看出来她二叔听媳妇的话,不是孝敬他们老两口的样子。 所以他才在听杨春生和刘三姑说起顾光耀还有一笔‘死亡赔偿金’的时候,打起了这笔钱的主意。 他们得讨好二儿子,儿媳妇,才能在人家家里过得好点。 顾大军坐在地上,没力气和顾真吵架里,只说一句:“拿钱,我就走,不然我就坐在这,我看你妈明天结婚怎么从这个门口出去!” 这不是耍无赖吗?! 围着看热闹的人都恨不得下场踹这个不要脸的老头子两脚,刘淑琴也坐在顾大军身边,夫唱妇随。 “拿钱!” 顾真点头:“好吧,稍等。” 顾真转身进屋,老两口对视一眼,这是成功了? 却见顾真拎着泔水桶出来,大声喊着:“让一让,让一让!” 门口的人一哄而散,老两口看着那泔水桶朝着自己过来,连滚带爬的跑,却还是被顾真泼了一身。 烂菜叶子挂在衣服上,馊味涌入鼻腔,顾大军胡乱抹一把脸。 “小兔崽子,我今天拼了老命也要打死你!” 顾大军朝着顾真去来了,却见顾真又拎起了一个泔水桶。 “来啊,管饱!” 顾大军急忙掉头,拉着刘淑琴一瘸一拐的跑掉了。 第四十七章、婚礼前的准备 陈素云在屋子里将外面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不知为何,她想起了杨春生来闹事的时候也是顾真挡在她身前,原来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也要为自己遮风挡雨了。 陈素云觉得鼻子酸酸地,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手上的动作没停,收好所有的请柬,装在一个大信封里。 等一会梁振华就要过来拿,今天他要骑着高源留给他的破旧自行车往各家送请柬。 顾真打开门,进屋,帮陈素云收起请柬,对于外面发生的事只字未提,如她所说,不能被不值得的人影响心情。 陈素云将红色的嫁衣从包装袋里拿出来,这是梁振华带她去乡上最好的裁缝家里量身制作,款式是沈北传来的最新款,在旗袍的基础上进行改良。 顾真惊叹:“好美!” 陈素云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眼神有些退缩:“很好看,不知道我穿上会不会配不上这件衣服。” 顾真拉上窗帘,鼓励陈素云:“妈,现在穿上试试?有什么不合身的地方,咱们还能再改改。” “这是明天穿的衣服,今天我就穿上了会不会不太好?” 陈素云有些犹豫,手里拎着裙子在自己身上比划,时不时看看镜子,摸摸自己的脸。 顾真才不管那些,她知道陈素云一直缺乏自信,尤其是在为父亲守丧三年,又经历了杨春生、顾大军来闹事之后,她需要信心去迎接新的生活! “妈,你就听我的,你换上衣服,我负责帮你设计一个发型!” 顾真一边说着,一边上手将嫁衣的扣子解开,远远看着就觉得衣服已经很美了,触碰之下,更觉得面料柔滑,肤感细腻。 陈素云被顾真说的心动,锁好屋门,便脱下,身上的衣服,试穿新嫁衣。 她将长长的黑发垂在肩膀上,显得脸只有巴掌大,面容虽然有些初老之意,但眉眼风梢皆温柔明艳,顾真觉得陈素云打扮起来一点都不比程晓燕差在哪! 要知道程晓燕是村里公认的大美女,而陈素云平日里穿的素淡,将头发和面容都裹在纱巾里,性格也是糯糯的,因此不那么出挑。 而现在的陈素云,穿着红色旗袍样式的嫁衣,将身体曲线衬托的淋漓尽致,领口白色仿制的珍珠如同点睛之笔,为衣裳增加了高级感。 陈素云身子骨本是纤弱,如今显得气色滋润,明丽动人。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有些呆了,顾真扶着陈素云坐在镜子面前,拿出羊角梳子,将陈素云的头发梳顺后盘在脑后。 顾真想的很周到,明日必定会很忙,头发一定不能乱,所以她并不是简单地盘个发髻,而是先将头发编好,再一圈一圈绕在发髻上,从侧面和后面看起来发型精致妥帖。 陈素云歪了歪头,看到顾真为自己设计的发型十分满意。 “真真,你是从哪学会的这些?” “画报上,女郎都这么编,时髦吧?” 顾真一边说着,一边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只银簪,插进发髻里,簪头垂着一只圆,润的珍珠,正好与嫁衣领口上的珍珠呼应。 与程晓磊从乡上回来的时候,顾真又返回去,在一家卖百货的铺子里挑中了这只簪子。 她的钱不够,还跟程晓磊借了两块钱,这才买下这个送给陈素云的新婚礼物。 却没想到正和梁振华的眼光相似,都选择了珍珠样式,真是美好的巧合。 陈素云看着那一只摇摇晃晃的小珍珠,心里喜欢极了:“这是……?” “妈,这是女儿送你的新婚礼物。” 陈素云鼻子一酸,眼睛湿,润,握住顾真的手,忽的笑了。 顾真将手搭在陈素云的肩膀上,弯下腰靠近她的耳朵,打趣道:“好了,现在确定明天陈素云女士是最美丽的新娘了!” 陈素云咬唇笑,脸色红扑扑的。 门外有人敲门,梁叔的声音传来。 “素云,真真,在家吗?” 大白天的锁着门,拉着窗帘,梁振华以为陈素云会不会突然反悔,拉着顾真跑了? 陈素云在屋里手忙脚乱,顾真走到门口招呼梁振华。 “梁叔,我们在呢,不过现在不方便给你开门,你是来去请柬的吗?” 梁振华嗯了一声,他立刻后退两步,距离门口远一点,他太心急了,忘记了婚嫁的规矩,结婚前不能见面。 如果一不小心见到了素云,坏了规矩可怎么办。 梁振华干脆背过身去,顾真打开屋门,将装着请柬的信封交到梁振华的手上。 “梁叔,咱们还是按照流程,明早六点从我家出发,去厂子里对吗?” 梁振华点头:“厂子前些日子进了一批零件,为了运输方便,我租了一个三轮车,明早我亲自开来接你们!” 顾真点头。 梁振华突然指了指院门口那些水渍,问:“这是怎么了?” 顾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事没事,我不小心弄撒的……” “哦。”梁振华还不放心,他总觉得他今天进村子的时候,村里人看他的眼神不太对。 顾真看出了梁振华的疑虑,她问:“梁叔,以后我们会一起在厂子生活对吗?” 梁振华点头:“当然,我把向阳的那三间屋子装修好了,买了一些家具,真真,虽然你还没有看过,但你一定会喜欢的!” 顾真笑:“我知道,梁叔,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是担心……我娘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其实很讲道理,我相信我们相处起来不会有问题的!” 顾真抿唇:“梁叔,我百分百相信你,但是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句话。” 梁振华有些紧张,看着顾真这么严肃,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顾真继续说:“我希望,我们都能不要在意旁人的目光,只珍视自己重要的人!” 这句话像是一束光,让梁振华一下子看清了生活的意义,是啊,有些时候他会过分在意村里人的想法,无论是他父亲去世,母亲承受的那些,还是他要娶陈素云所面对的那些闲话。 在他内心深处,选择在厂子生活,也是有‘躲避’的一丝意味。 他以为自己藏得够好,他以为不会有人发现,但是顾真就这样明明白白的讲给他听了。 梁振华太过震惊,却又在意料之中。 他拍拍顾真的头,郑重承诺:“好,我会为自己的家人而活。” 这也是躲在门后的陈素云听到的话。 梁振华骑着自行车到处送请柬,周围几个村子与他关系好的,或者以后想要建立联系的人都送到了。 大多数人都知道梁振华最近做的大事,也知道他厂长的身份,自然会来捧,场。 梁振华是在天色快要黑下来的时候回到厂子里的。 厂门那盖着红红的一块布,盖着的是他打的牌子‘云华自行车零件厂’,明早将在吉时揭下。 再往里走,是宽敞的院子,临时栽种了一些果树,扛过这个秋冬,明年春夏就能开花结果了。 左面是厂房、食堂、空间大且干净明亮,梁振华贴了招工启事没几天就招了十几名工人,就等着开业之后大干一场! 右面连着的三间房子,是他和素云的婚房、母亲的卧房和顾真的房间。 他和素云的房间有客厅、卧室、淋浴间,母亲和顾真的卧室没有客厅,其余格局都一样。 梁振华看到母亲房间的灯已经熄了,看来母亲已经适应搬家后的生活了。 前几天刚搬过来的时候,母亲半夜睡不着,总是拉着梁振华聊天到天蒙蒙亮才睡觉,说了很多话,梁振华还在担心母亲会不会不习惯。 现在,梁振华也放心了。 他来到自己和陈素云的婚房,推开钢铝合金的门,拨开安装的珠帘,入目便是房顶上挂着的红色拉花。 红彤彤的眼色看着便觉的喜庆,梁振华盯着看了一会,又看了看地面。 客厅里铺的水泥地面,颜色发灰但胜在均匀平整,客厅摆放着一张从旧货市场淘腾来的沙发,据说是沈北某个大老板不要的,名为二手实际上还没撕开塑料薄膜的藤编沙发。 梁振华走过去,坐在沙发上,他可以想象到和陈素云坐在这里,一起吃饭喝茶的画面。 沙发前是一张木头茶几,他从老家搬来的唯一家具,刷了一层新的深红色漆,与整体屋子装饰的颜色十分协调。 上面摆着喜糖、喜果和几套茶杯。 梁振华很满意自己的客厅装饰,他曾经想把客厅隔出个厨房,但被陈素云阻止了。 陈素云觉得他们一家人就和工人们一起吃饭,这样既能让工人们感觉到温暖,又能放心吃食堂做的饭。 陈素云收了秋,将粮食卖掉,把地租了出去。 她准备承担起厂子食堂的工作,这样她能帮助梁振华,又能少雇一个人,减少成本。 梁振华怕她辛苦,还是招了一个做饭的小姑娘,给她打下手。 这是两个人在结婚前就商讨的事情,如今一切就在眼前了,梁振华有些不敢置信的恍惚感。 他继续迈步,往卧室里走。 卧室铺了光,滑的瓷砖,每一块都是新的,也是这次装修画的最贵的一笔钱。 瓷砖一下子让整个屋子看起来亮堂堂,配上涂了大白的墙更显得干净。 炕上铺了席子和绒毯,叠的整整齐齐的红色被褥,炕头是打的木头衣柜,里面是他和陈素云置办的新衣服。 地上有梳妆台、洗漱用的瓷盆,卧室里面还有一个小隔间,放着可以泡澡的浴缸。 梁振华拉了一下灯,卧室的灯就变得昏暗了,但仍有亮度。 这是他专门为陈素云买的两种亮度的灯,陈素云怕黑,这件事连顾真都不知道,为母则刚,做了母亲之后,陈素云即便害怕也要忍住。 无论是深夜去灌溉还是天不亮就去忙农活,她得承担这些,但现在,梁振华不需要她再承担那么多。 她只需要在心情好的时候做做饭,种种花草,算算账单,再给他生个孩子…… 梁振华坐到炕上,从兜里摸出来一个信封。 这是高源走的时候留给他的,他说这里面是他的地址,让他在结婚的时候给他捎个信。 可他在前几日准备打开的时候,才发现里面是一张一百元的现金,并没有什么地址。 梁振华明白了,他早就给他准备好了份子钱。 脱了鞋躺在炕上,梁振华看着时钟滴答滴答,倒数着终于娶到陈素云的时间…… 第四十八章、典礼 这一晚上,顾真和陈素云都没有睡好。 家里放着大大小小需要打包的东西,碗筷衣裳、被褥电灯,书本杂物。只等着明天一早,梁叔开着三轮车来,接她们去往新家。 本来料想贫瘠的家庭能有多少值得搬走再利用的东西呢?可看着一件一件充满着故事的旧物被装起,屋子变得空空荡荡,顾真和陈素云都十分感慨。 陈素云指着一盏印花的玻璃电灯,在这个年代,那恐怕是顾真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 “那是你爸爸送我的。” 顾真嗯了一声:“我记得,在我十岁的时候,爸爸在面粉厂赚第一笔钱的时候买的,是他送给你的。” “他说是补他送给我的结婚礼物。” 陈素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微光闪闪。 她又想起了顾光耀,那个对她很好的男人,为人正直,勇敢,是个好丈夫、好爸爸。 如果不是那场意外,他们家会幸福快乐的一直过下去。 顾真知道,父亲始终在陈素云心里有一个位置,那就够了,人要向前看。 “妈,说说梁叔吧。” 顾真故意岔开话题:“说说你们当年的事!” 陈素云笑着讲:“当年啊,他是生产队里的大高个,想不认识他都不行,喜欢他的小姑娘多了去了。” 顾真津津有味的听着,时不时的插一句嘴,调笑陈素云,直到月亮正中,母女俩才实在抵挡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顾真怕自己睡过时间,悄悄将手机设置了个体感闹钟,让自己能提前一个小时起来,为母亲准备好衣裳妆容和早饭。 小露通过振动将顾真喊醒,顾真看了看时间,五点。 她穿好衣裳,悄悄起来,去外屋将泡好的米放进锅里,添水,烧火添柴。坛子里腌制的脆萝卜、黄瓜、青柿子还剩下最后一碟的量,顾真将它们全部盛出来,摆在桌上。 篮子里还剩下三个鸡蛋,洗干净之后,等锅里的水开之后下锅。 陈素云睡饱了睁开眼,看见顾真已经在炕上放好了桌子,摆上香喷喷的白粥,下饭的小咸菜。 她闻到白粥的香味,肚子里咕咕叫了起来。 顾真听见笑:“妈,今天你可能会忙到很晚都吃不上饭,所以你得吃两个鸡蛋!” 说着,顾真将剥好的两个光滑浑白的鸡蛋丢到陈素云面前的碗里。 陈素云坐起身,揉揉眼睛,看着顾真煞有其事的样子,问:“小大人,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顾真继续剥鸡蛋,只是笑笑,没说话。 她当然知道,前世她就参加了陈素云和杨春生的婚礼,陈素云忙活了一整天都没吃上东西,晚上还要照顾喝成醉鬼的杨春生,并打扫酒席过后的残局。 顾真记得那时候陈素云也是笑着的,但那种笑容更像是勉强,更像是在委曲求全。 顾真喝一口粥,也吃了一个鸡蛋,她也要保持体力,应对各种情况,毕竟她听说方遥会来,她还亲自写了方遥父亲的请柬,更加深了这种可能性。 吃过饭顾真快速刷碗,将锅里温着的水盛到瓷盆里,陈素云和顾真依次洗漱。 顾真帮助陈素云穿好衣服,编好头发,又帮她画了眉毛,铺了粉,最后再抿一抿胭脂,顾真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只觉得陈素云比昨天更美更好看了。 顾真看了看时间,马上就要六点了,她摸出写着新娘二字的礼花,小心翼翼别在陈素云的胸口上。 这时,胡同里传来发动机‘突突突’的声音,‘新郎’也踩着点来了。 陈素云坐在炕上,紧张的抓着顾真的手,顾真拍拍她的手背,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我得去给梁叔开门!” 隔着栅栏门,顾真看见梁振华穿的西装笔挺,胸口别这个红色的礼花,上写着‘新郎’二字。 “梁叔,原来你打扮打扮这么英俊啊!” 顾真说的是心里话,以前的梁振华节约,不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倒是舍得往陈素云家扛东西。 梁振华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知道真真嘴甜,梁叔给你准备的大红包,你先拿着。” 顾真笑盈盈接过,把门打开:“这是过路费吗?” 这一句话又把梁振华逗笑,他解释:“你的红包最大,我怕一会弄混,给了别人咱们不就亏了!” 俩人说说笑笑往屋里走,天刚蒙蒙亮,屋子里还点着灯。 梁振华一进屋就看见了穿着嫁衣的陈素云,她低着头,不敢去看梁振华的目光,梁振华也赶忙别过脸去,可是陈素云美丽的模样就印在了他的心里。 “就……搬这些东西是吗?” 梁振华对着母女俩整理出来的大包小包比划,下了力气去搬,一件一件将东西搬到了车厢里。 梁振华返回屋子,四处瞧了瞧,问:“没有什么需要带走的了吧?” 顾真指着陈素云:“带走我妈吧!” 梁振华和陈素云对视一眼,纷纷脸红。 顾真推了梁振华一把:“梁叔,你得把我妈背到车上,错过吉时就不好了。” “哦哦。”梁振华也怕错过吉时,他马上走近陈素云,却发现陈素云穿的旗袍样式的嫁衣根本没办法背。 “那就改成抱着吧。”顾真也注意到了,出声提醒。 梁振华深呼一口气,像是给自己加油打气一样,伸手绕过陈素云的手臂,将陈素云一把抱起。 陈素云窝在梁振华胸口,心砰砰的跳个不停,不敢抬头,她也听到梁振华的胸腔里,另一个砰砰的声音。 顾真在前面开路,拉开车门,等陈素云被抱到车座上,她锁好院门,和梁振华一起跳上车。 车厢不大,但容纳开陈素云母女在副驾驶上绰绰有余。 梁振华的蓝色三轮车上系上了红色的丝带,还拴着两个铜锣和唢呐,这个年代还没有烟花,办喜事闹出动静还是靠这些传统乐器。 顾真拿起铜锣,咚的敲了一声,震得她有些懵。 这玩意这么有劲? 陈素云和梁振华看了笑,梁振华拿出唢呐,滴滴答答吹了起来,顾真负责时不时的‘咚’这么一声。 就这样,她们离开了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去往新的生活。 顾真在后视镜里看着逐渐倒退的家门,胡同,像是走马灯一样,倾述着回忆。 “爸爸,如果你在天有灵,请祝福妈妈。” 顾真在心里默念,“为你伸冤的任务,交给我一个人吧!” 身边,是笑靥如花的陈素云,和喜笑颜开的梁振华。 命运的转折开始凸显。 三轮车突突突的载着三人来到了厂子,在一片幽绿的树林中,灰白色的房子格外雅致。 门口站了许多人,有梁振华的朋友和他雇佣的员工,都在帮着张罗婚礼。 见到车的影子,礼仪队的就开始吹起唢呐,静悄悄的林子一下热闹起来。 梁振华将车子停好,顾真先跳下车,开着车门,梁振华将陈素云从车子上抱下来,往新房走去。 沿路的人开始撒着兜里揣着的碎纸片花,顾真跟在后面也被撒了满头。 “恭喜哥哥嫂子!” “恭喜厂长!” “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沿路的吉祥话扎堆似的扑过来,梁振华一一点头回礼:“一会都有红包领啊!” “谢谢大哥!大哥发大财!” “谢谢厂长!” 顾真跟着进了新房,关上了门,这些声音才算消停点。 梁振华将陈素云放在新房的炕上,站直身子,搓着手,“素云,你还满意吗?” 陈素云四顾之下,发觉房间干净明亮,比她的家,他的老家好太多太多了! 她连忙点头:“好,已经很好了,其实就算是你老家的房子……我也愿意的。” “不行,我必须得说到做到,让你和真真过上好日子,是我说出口的话。” 梁振华突然严肃起来,他不希望陈素云对他‘放低要求’。 外面的人又开始喊了:“厂长,张主任来了!” “真真,你照顾着你妈,我得去接待这位。”梁振华嘱咐完顾真又望了一眼陈素云:“素云,一会揭幕我再喊你!” 陈素云点头,“你快去吧,别怠慢了人家!” 梁振华走了,外面喧闹着,顾真则在屋里四处打量着,这样的装修倒是值梁振华拼死拼活凑得那些钱。 “真真,你是不是忘了换件衣服?” “我就不用了吧……” 顾真丝毫不在意这些,陈素云却很坚持:“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一会振华还请了照相馆的人来。” 顾真无奈,从自己随身挎着的布包里掏出一条裙子,这是梁振华在给陈素云定制嫁衣的时候,捎带着问了顾真的尺寸,给她做的。 红色纱织的裙子,缀着白色的小花,简单又素雅。 陈素云一拍大腿:“就是这件,快换上。” 俩人反锁了门,七手八脚的正在换衣服,突然听见有人敲门。 声音还特别熟悉。 “顾真在吗?” 第四十九章、你们成熟点 顾真担心的是方遥来捣乱,但现在看起来,方遥如果看见程晓磊也来了,她不崩溃才怪! 程晓磊在门外敲门:“顾真,你在里面吗?” 顾真裙子刚穿到一半,回应一句:“稍等。” 陈素云也起身,帮她把裙子穿好,问:“这是谁啊?” “我同学,她姐是咱们村开小卖铺的,梁叔也请了她姐来,他就跟着来了呗。” 没想到陈素云琢磨了一下,又问:“是程晓磊吗?” 顾真对程晓磊的名气感到惊讶,连自己妈都知道程晓磊? 陈素云皱眉,小声说:“都说那孩子打架闯祸,除了念书啥坏事儿都干,他找你干嘛?” 顾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要是告诉陈素云为了气王汶月和方遥,她半推半就答应和人家处对象的事儿,陈素云得拿笤帚打死她! 顾真含糊回答:“就是打个招呼吧?” 顾真换好了衣服,把头发随便归拢了一下,“妈,那我先去看看,一会有事我再回来喊你!” 陈素云虽然不放心自己孩子跟着小混混有什么交集,但这这种场合,不打个招呼也不合适。 “去吧。” 顾真得令,来到门口,打开门。 程晓磊今天穿的也人模狗样的,没有了花衬衫,迷彩裤,穿上正经的白衬衫,西装裤,小黑皮鞋。 顾真上下打量他:“你这整的今天跟你结婚似的!” 程晓磊笑了:“你后爹不得把我打死?” 程晓磊唯一没变的是他的发型,仍然留个斜刘海装酷,走着路一甩一甩的。 程晓磊也惊讶于顾真这件碎花裙,她身子单薄,穿着这条裙子像是衣服架子上挂着件衣服。 可偏偏程晓磊就是觉得顾真举手投足间都是那么动人。 顾真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怎么,没见过美女?” 程晓磊习惯了和顾真拌嘴,他嗤笑一声:“没胸没屁股的,还敢自称美女!” 程晓磊当然不知道在几十年后大家都喜欢‘骨感’美,当然在这个年代,尤其是农村,还奉行着‘屁股大好生养’的审美观。 顾真也不计较,她不需要美貌,那玩意不能为她带来她想要的东西。 “不和你贫了,你说吧,找我干啥?” 程晓磊指着这栋房子:“当然是参观一下你的新家啊,我听说你后爹可有钱了,当初在学校门口遇见他的时候可压根想不到他能成厂长!” “我也是今天刚来,走吧,瞧瞧去。” 顾真已经见过梁振华和陈素云的新房,对于自己的房间,她还没进去。 来的路上梁振华已经给她介绍过了,最后面的那间,有两个窗子的是她的房间。 顾真在前面走,程晓磊在后面跟着,顾真的裙摆随着走路带起的风扑在程晓磊的腿上。 程晓磊赶忙拉开点距离,又闻见顾真头发飘来的香味,好像是新出的一个香皂的味道,她姐姐也在用。 这么几步路,程晓磊也能走神,顾真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看着门上金色的锁,和银色的钥匙,同样出神。 梁叔说‘真真,你一定会喜欢的。’ 顾真相信,梁振华已经把最好的都给她了,她打开锁,推开门。 门口挂着的是和陈素云与梁振华新房一样的珠帘,随着手指的拨动,叮铃作响。 地面铺上了瓷砖,梁振华不舍得在自己屋子客厅铺的,却将顾真的房间铺的满满。 炕上铺着厚实的绒毯,叠着粉色和白色的被子,床头柜里放着许多件新衣服和布料,每一件都和顾真此时身上穿的质量一样精美。 顾真哑然失笑,这样一对比,自己平时穿的衣服确实如方遥所说的‘穷酸样’。 程晓磊走到靠窗的书桌旁,拿出手指敲了敲桌子:“可以啊,你这个后爹专门给你整了套学习的桌椅,我瞧着比校长办公室的桌椅还好!” 顾真也走过去,书桌前窗子上挂着的窗帘都是精心挑选的,顾真一看便觉得价值不菲,甚至比他们新房的窗帘还要好。 顾真推开窗子,看向院子里人群,梁振华被围在中间,正在和周围人笑脸相迎。 见到顾真出现在自己房间窗口,梁振华摆了摆手,顾真笑了。 在梁振华心里,顾真就像是个小吉祥物,如果没有顾真提供消息,如果没有陈素云拿出钱来帮忙,他们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生活条件。 梁振华一定会力所能及的对她们娘俩好,顾真知道,但梁振华所做的一切仍然超乎顾真的预料。 程晓磊坐在椅子上,看着顾真发呆。 “你妈找到个条件这么好的,你似乎不是很高兴?” 程晓磊曲解了顾真的面部表情,还以为顾真是不想让自己妈改嫁。 顾真轻轻摇头。 程晓磊也不再多嘴,这种时候,他一个外人本就不该指手画脚。 他脑筋一转说起了另一件事:“不过现在你去学校和我不顺路了……” 厂子的位置在学校的西南方向,而土楼子村在学校的正西方向,两个人可不是真的不顺路了。 顾真刚要说‘那我就自己一个人去呗’。 却听见程晓磊说:“那我再早起二十分钟,先来厂子这接上你,再一起去学校吧。” 顾真有些受宠若惊,她微微皱眉:“其实,你没必要这样。” 她一直以为程晓磊当初要和她处对象也是一时的玩笑话,后来车接车送不过是下不来台,可渐渐地。 顾真发觉程晓磊有点不对劲了,他好像并不是为了‘面子’之类的,才天天围着自己转。 顾真盯着程晓磊的眼睛:“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程晓磊闻言哈哈大笑:“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倒是你,我说和你处对象,你还当真了?” 顾真放心了,她笑了笑:“没有没有,我知道你是开玩笑的。” 顾真没当真,她希望程晓磊也别当真,有些事情一旦认真就会变味儿了。 俩人突然陷入沉默,没人知道该说什么打破这种尴尬。 顾真假意望着窗外,实则用余光瞄一眼程晓磊,程晓磊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四处打量着屋子。 好像刚才那番对话没有发生过一样。 顾真收回目光,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对了,那个吻! 她还没和他解释,当时她真的是气坏了才亲了他,她生气程晓磊没站在他这一边。 “那个……” “我……” 俩人同时开口。 “你说……” “你先说……” 又是同时。 顾真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程晓磊,刚才我还怕咱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但现在我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 程晓磊歪头,满脸疑问:“什么误会?” 顾真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那个吻啊!你这么万人迷,肯定亲过不少女生?我亲你那一下,你早就忘了吧?” 程晓磊一瞬间恍惚,眨巴着眼睛:“哦哦,你不说我还真的忘了,嘿嘿,我没当回事……” “那就好哈,咱俩出去吧,我得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程晓磊站起身:“好,走吧。” 顾真神清气爽,她认为两个人敞开了心扉,把事情说通就好,免得她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别扭的地方。 可她没看见身后,程晓磊的脸色有些许的失落。 俩人锁了门往院子里走,正好听见门外‘突突突’的声音,方遥从她家的蓝色三轮车上跳下车,站在门口打量着这处大厂子。 她听他爸说这个厂子是东邵村的,赶上好的国家政策了,支棱起来这么大一个摊子。 听说今天也是厂长办婚礼,三十岁快四十了才结婚,不知道娶的是不是小姑娘,毕竟有了钱,娶小姑娘也是正常。 可是怎么在人群中看见了穿着红色碎花连衣裙的那个人,那么像顾真? 再往那人身边一看,那不是程晓磊吗?因为程晓磊在,所以确定那个人是顾真无疑了。 难道这个厂主娶得是顾真??? 方遥内心产生了这个想法之后,就无法消除,顾真嫁人了?怪不得她最近不好好学习,原来是不准备考大学了,选择嫁给有钱人了? 她是怎么勾搭上这个厂主的呢? 程晓磊怎么还跟着顾真?他难道真喜欢顾真? 方遥站在那,脸色变换,脑袋里的想法层出不穷。 顾真也看到了方遥,向她走过来,她最担心方遥今天会闹事,所以她得提前跟方遥打个‘招呼’才行。 程晓磊也看到了方遥,直接喊她:“方遥?你和你爸来的吗?” 方遥回神,应了一声:“对,我和我爸来的,参加婚礼。” 顾真走到方遥面前,笑着说:“无论如何,还是欢迎你,我希望今天我们能抛开以往的矛盾,不破坏我妈和我梁叔的婚礼,好吗?” “你妈?的婚礼?” 方遥有些不敢相信:“厂长取了个寡……” 剩下的字,方遥没有说出口,因为顾真掐住了她的手腕,脸上却是笑盈盈的。 “对,所以我希望你是来送祝福的,别给我捣乱!否则……” 程晓磊挡在二人之间,掰开顾真的手。 “方遥,顾真,你们成熟点!” 方遥还在震惊中,原来是顾真的妈嫁给了厂长,顾真也会跟着变有钱,她唯一能对抗顾真的优势,也没了…… 第五十章、他俩在处对象 如果说失去初吻,对骄傲的方遥是致命打击,那么面对‘情敌’顾真,她赖以嚣张气焰的资本被超越,无疑又是一记重锤。 顾真实在是太高看方遥,她以为方遥还能再翻出什么花样来,实际上,方遥心里连一点兴风作浪的念头都没有了。 她就像个粘了一脸灰的布娃娃,黯淡的发不了光。 方遥的笑看起来有些怯怯的,她摇摇头:“顾真,我不知道这是你妈的婚礼,我也没准备做什么。” 顾真松开手,打量着方遥的脸色,见她不像是在说谎话。 程晓磊还在一旁试图缓和气氛:“既然来了,大家又都是同学,怎么可能闹事,对吧?” 顾真也觉得自己可能过于紧张了,她让开身后的路,看着方遥,语气轻松:“好吧,无论如何,还是欢迎你来参加婚礼。” 方遥点点头,绕过她,往自己父亲身边走,她没有回头,但她始终感觉到有一束目光一直在跟着她。 顾真不可能放下对她的猜忌,方遥也不指望俩人能变成好朋友。 工厂车间布置了接近十桌酒席,来的都是营子乡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红纸上写下的礼金可见一斑。 顾真负责提醒梁振华,在八点即将到来的时候走到梁振华身边,出声:“梁叔,马上八点了。” 梁叔点点头:“去喊你妈出来,咱们去厂子门口揭幕!” 顾真进屋喊上陈素云,扶着她一同往门口去。 见到漂亮的新娘子出来,周围的人又是一阵欢呼,梁叔拎着铜锣,挎着陈素云,走一步敲一声。 咚! 唢呐和喇叭又滴滴答答吹了起来,梁振华象征性的邀请张向东主任拿着剪子,剪了门口左右的红布。 他和陈素云站在门口两侧,一同揭下蒙在左右牌匾上的红布! “云华自行车零件厂成立了!” 梁振华扯着红布,一直扯到头,然后攥住红布另外一端的手。 “老板娘,开业典礼结束,咱们的婚礼也得开始了。” 陈素云被羞的脸红,锤一下梁振华的肩膀,然后顺从的和他一起往院子里走。 车间里点着灯,十分明亮,新人站在高台上,所有嘉宾都落座。 顾真坐在离新人最近的一桌,桌上是梁奶奶、校长李辉、程晓燕和程晓磊。 证婚人致辞环节,校长李辉站起身,他今日穿的灰褐色西装,胸口别一束小红花,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上台。 顾真写的请柬,所以当然知道李辉是证婚人,起初在商量请谁做证婚人的时候,陈素云和梁振华还询问了顾真的意见。 顾真当然是愿意的,她喜欢这个圆滚滚、胖墩墩、憨厚老实的校长。 李辉清了清嗓子,从兜里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来,看起来这证婚词他删删改改,排练了许多次。 光是这个动作就惹得人群传出小声的笑声,顾真也禁不住笑。 “咳咳,今天作为两位新人的证婚人,我感到非常荣幸……” 在李辉抑扬顿挫的声音里,顾真的思绪又飘走了,等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回来之后,大家已经在鼓掌,陈素云和梁振华眼里都闪着泪花。 顾真也跟着鼓掌,突然耳边传来声音,程晓磊凑近顾真跟她说:“去给你妈妈递一张纸,一会妆花了可就不好看了。” 顾真马上反应过来,在桌子上的卫生卷纸扯掉一格,递到梁叔手里,梁叔也明白过来,主动地帮陈素云擦擦眼角。 这样甜蜜的互动惹得人群中一阵哄笑,陈素云也破涕为笑,看着顾真,嘴角扬起幸福的弧度。 典礼过后,餐桌上开始上菜,梁振华特意从乡里的馆子请的掌勺的,提前备了菜,十桌酒席一起上。 凉菜有三个,炒菜有五个,再加一条水库里的大鲤鱼和猪肉丸子汤,许多人都看傻了眼,筷子都不敢动。 这酒席的水准和沈北这种大城市比起来也毫不逊色,顿时所有人心里对梁振华这个人又加了好几分,这个男人有胆色又重感情,值得信任! 梁振华带着陈素云挨个桌子敬酒,再回到第一桌坐下吃饭的时候,两个人脸色已经红扑扑的了。 顾真为二人盛了碗热汤:“梁叔,妈,快趁热喝点汤,解解酒。” 两人乖乖的喝了汤,看向顾真的眼神里满是宠溺。 李辉和程晓燕共同举杯:“祝大哥大嫂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梁振华和陈素云应了,举杯一饮而尽,梁振华不忘回一句:“下一个就等着喝你们的酒席了!” 顾真差点咬着自己舌头,她看向李辉和程晓燕,有一个电影是怎么拍的来着?美女与野兽! 程晓燕可是村里,乃至乡里数一数二的美女,自己还会挣钱,不过相对于这个年代尚未嫁人女人中,她二十七八的年纪已经算是大的了。 可除此之外,哪有什么会被挑拣的? 可是李辉……虽然校长人是很好啦,可是从外貌上看,两个人就是不搭嘛。 顾真端着酒一会皱眉,一会摇头,程晓磊撞一下她的手肘:“在想什么呢?” “在想为什么你敢把自行车停到校长办公室去,原来他真的是你亲戚!” 程晓磊翻个白眼:“我敢说班级里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件事,就你不知道。” 顾真承认,前世的她就是个八卦绝缘体,继承了前世记忆的她,现在对高中时候的事情也没知道多少内幕。 两个人亲密说着悄悄话,陈素云提醒顾真:“真真,别打扰你同学吃饭,刚才他也跟着帮了不少忙。” 顾真知道陈素云话里有话,做的笔直,不再理会程晓磊。 程晓燕却心直口快的说出来:“嫂子,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家晓磊和你们家真真处对象呢!” 此话一出,陈素云脸色一下子就黑了,梁振华看了一眼程晓磊,当初在学校门口看见他纠缠顾真,就已经警告过他一次,没想到顾真还是没甩掉他? 顾真也愣住了,这个姐姐不知道内情就不要乱说啊! 程晓磊差点呛住,忙喝口水缓缓,他瞄了一圈,这一桌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啊。 程晓燕也注意到了,她试探性的问道:“真真没和你们说呢是吗?哎呀,女孩子害羞也是难免的!” 陈素云一再表示过不让顾真和这个小混混交往,即便因为做生意的原因,梁振华他们的婚礼得邀请程晓燕,但不代表她认可程晓磊! 陈素云冷冷的问:“真真,这是真的吗?” 顾真低着头,这一时之间没法解释。 梁振华赶忙打圆场:“小孩子交朋友很正常,你不用太在意,都心性未定呢!” 这是自己的婚礼,陈素云即便很想质问顾真,也得为了顾全颜面忍住,她笑了笑:“是呢,晓磊也年纪不大,这些事还早着呢!” 程晓燕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这里面的意思,自己弟弟什么德行她最清楚,人家爸妈看不上也是正常,何况人家没当众打她的脸,还为她保留了颜面。 “是呢,不知道我弟弟有没有这个福气,这个臭小子,可没顾真优秀啊!” 于是,在大人之间的互相圆场之间,这件事就被蒙混过去,李辉与程晓燕的婚礼又被当做话题讨论开来。 顾真不敢去看陈素云的眼睛,她只希望这顿饭快点吃完,找个机会和陈素云单独聊聊。 但是单独聊,她又该怎么解释,顾真往嘴里扒拉着饭,心里一团糟。 程晓磊看着低着头不发一语的顾真,心里某一处难受的要死,为什么提到和他处对象,顾真表现的就像是做错了事情一样? 他……真的那么差劲吗? 这是程晓磊第二次对自己的人生反思,上一次还是因为要揍曹云飞被顾真劝阻。 顾真说他不能变成曹云飞口中的‘那种人’,这句话曾短暂的令程晓磊心神震荡。 但现在,顾真的逃避对他来说,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 和他处对象,让顾真抬不起头来吗? 程晓磊味同嚼蜡般吃了饭,和姐姐一起离开,这期间连招呼都没和顾真打,就那么灰溜溜的走了。 程晓燕只叹口气,看着程晓磊闷闷不乐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弟弟,你……” 可到底,程晓燕也没法对程晓磊提出更高的要求,或许,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程晓燕只希望弟弟能开开心心的活着就够了。 娶不到顾真,其他好女生也很多啊,程晓燕这么努力的挣钱不就是为了让程晓磊有资本去追求好姑娘吗。 所以,程晓燕只是拍了拍程晓磊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另一边,酒席一直到快要天黑才结束,梁振华送走了张向东和其他生意伙伴,给帮自己整理车间,打扫场地的工人的孩子们发了红包,又安置梁奶奶早点休息。 他关上大门,看一眼顾真亮着灯的房间,看来母女俩是在谈事情。 想了想,梁振华还是走了过去,他现在也算是有发言权了。 果不其然,刚到门口就听见陈素云说:“我不管你俩以前是什么关系,以后你不许和他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