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吊带裙的勇者
在大巴上醒来的时候，秋玹怀里还抱着她妈临上车前硬塞给她的烤红薯。尚且温热的食物散发着香甜的香气，似乎驱散了一些冰雪的寒冷。
寒冷？秋玹一下子清醒。她猛地回头看向车窗，窗外的景物早已被冰雪覆盖，看不出一丝城市的轮廓。
秋玹几乎可以确定的是这里不属于她认识的任何一个地方，甚至可以说不属于这个世界。因为她清晰地记得从她上车睡着到醒来绝对不超过一个小时的时间，她手中还温热的烤红薯就是最好的证明。
也就是说，就在这一个小时里，这辆见鬼的巴士，在一个艳阳高照的夏天，从一个草长莺飞的南方城市开到了这里？？
秋玹深吸了一口气，心想我要忍住我不可以骂脏话。
就在这时她听见身边传来一声轻笑，她回过头，看向身边座位上的男人。
“你笑什么？”自觉被嘲笑了的秋玹面无表情地问。
男人单手支着头靠在单边扶手上，闻言微微偏头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嘴里含糊地敷衍道：“我没笑。”
呵，男人。秋玹看着他露出的半张俊美的侧脸忍了忍，勉强止住了自己生气的欲望。她平复了下心情，又问道：“你知道我们现在要去哪吗？”
男人的眼神看起来更奇怪了，他说：“你难道没有收到山庄主人的邀请？你睡傻了吗？什么都不知道你上车干嘛？”
我他/妈怎么知道我怎么会到了这辆车上来？？秋玹终于没控制住自己从一开始就想要骂人的欲望，她在心里疯狂辱骂这荒唐的一切。发泄了一通后她终于接受了自己暂时回不去现实世界的现状，重新冷静下来。
她清了清嗓子，想要再仔细询问一下男人关于山庄主人或者这不寻常的天气。可她才刚张开嘴，男人就不耐烦地把头偏回去，说道：“拜托你别再问我一些弱智问题了，我没空陪一个因为昏睡而失忆的小姑娘做什么Q & A”
秋玹：玹哥，算了算了。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现在情况不明，不要轻举妄动。
“姐姐，你在吃什么？好香啊。”此时前排座椅上一个染着嚣张黄发的青年转过身请求互动。青年穿着肥大的机车外套，一眼看过去耳上至少戴着七八个耳钉，手臂上是乱七八糟的纹身和起码一根手指上一个的骷髅戒指。
一个实实在在的社会哥。不过这并不重要，秋玹面无表情地看着黄发青年那张略显成熟好像历经了很多的脸，心想我今年才19谁给你的脸喊我姐姐？
但黄发青年好像并没有注意秋玹的小情绪，一个人逼逼叨叨地说得很开心：“我叫陆行舟，今年17了，我跟你讲我可是我们学校那条gai上的扛把子，他们都不敢惹我！姐姐你长得真好看，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呀，这样你就是大哥的女人了以后出门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秋玹：失策了。
“姐姐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不开心呀，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女朋友的事情以后再说，对了你知道什么关于山庄主人的事吗？”秋玹意识到面对一个话痨自来熟的社会青年，这是一个套话的好机会。
可陆行舟也只是回应了她一个奇怪的眼神，说：“难道我们不都是抱着同样的目的才会收到邀请的吗？与其说山庄主人是一个人，不如说它是一个‘代号’或是一种能力，可以帮人实现内心最深处的欲望，只是在此之前你得按照规则完成它的‘游戏’。”
“游戏？需要完成什么游戏？”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呀，每次的游戏都是随机的。你问我这些干嘛，难道你不是收到邀请才上车的吗？”
“啊……我只是有些好奇我们所有人收到的邀请是否是一样的。”秋玹敷衍道。
“肯定都是一样的啊，要知道，山庄主人可是出了名的‘公平’。”陆行舟耸耸肩，故作老成地说道。
秋玹直觉他话里有什么隐喻，但很快长得略着急的话痨少年又开始和她扯东扯西，连他家猫昨天竟然吃了五顿饭这种事情也和她说。
最后秋玹只好装作自己累了想要休息的样子才堪堪躲过陆行舟的嘴炮。
“……所以，是真的存在这种病的喽？间接性昏睡失忆，醒来后就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在一旁目睹了全程的男人凉凉地开口。
“我说过了，我只是好奇邀请的内容是否相同。”秋玹死猪不怕开水烫，心想反正你也不知道我是谁。毕竟秋玹自己都一直在怀疑这段经历的真实性，觉得这一切可能是自己因为太累而臆想出来的情节。到时候等她回到现实，谁还会在意什么奇怪的大巴和山庄呢？
“行吧行吧，你说得都对，”男人比秋玹之前还要不走心地敷衍着，“谁让你长得好看呢。”他用古怪的语气学着陆行舟的话。
秋玹：……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呢。
巴士飞驰而过。窗外的景物一点点萧瑟，而地面上的积雪却越来越厚，开到后面秋玹都怀疑他们正在趟水过河。
但身边的男人，乃至车上的所有人似乎都并不觉得这不寻常的场景有多诡异。他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或低声交谈，或抵颈而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温馨感，让秋玹不知道该评价些什么。
黄发少年陆行舟又不甘寂寞地去找前座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聊天。而那个名叫杨洛洛的女孩刚抿嘴朝他笑了一下，她身边的两个男人就像两条被激怒的疯狗一样朝陆行舟咆哮着“离洛洛远一点！”
秋玹还没怎么看懂这是什么操作，就听见那个叫杨洛洛的女孩子娇俏的声音：“博哥哥远哥哥别这么凶嘛，阿舟只是想和我聊聊天而已。”
秋玹：？？？
姑娘你拿错剧本了吧我记得这是个恐怖游戏背景而你这是什么惊世白莲花人设？？
“洛洛，那小子明显不怀好意。”“就是，你以后离这种男人远一点，只接近我们就好了。”被称为“博/远哥哥”的两个男人仍在义愤填膺，而杨洛洛还在安慰“阿舟”其实两人都是很好的人只不过太喜欢她了真让人苦恼云云。
秋玹在后面听得一脸迷醉。
身边坐着的男人倒是晃着长腿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点评一句诸如“看那个秋田犬（指陆行舟）一脸傻样”之类的。秋玹毫不怀疑现在要是有瓜子的话男人一定能就着这场戏嗑个半盆。
“你有时候真像我妈妈。”秋玹嘟囔着。
“……你说什么？”男人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毛病。
“我妈妈也贼喜欢看这种情感伦理剧，她还喜欢边看边把自己代入女主角。”
“……现在闭嘴，不然我把你打成伦理剧。”
“哦。”
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进山后开了一段路大巴很快就停了下来。
秋玹把车窗上的雾气抹去往外看，巴士在半山腰的位置停下，而不远处连绵的山脉上，一座巨大的山庄别墅耸立在那里。整座别墅被冰雪覆盖，让它看上去没有丝毫的人气，就像那种黑童话里会出现的阴森古堡。
这时司机站了起来开始赶人，那个拥有乱糟糟大胡子的男人像赶着牲畜一样朝人群挥着手，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赶紧下车，快点！暴风雪就要来了，老子还要去停车。呸！真他/娘的晦气……”
人们成群结队地往下走。秋玹坐在原地抿了抿嘴唇，有些犹豫，毕竟那个别墅看上去就像恐怖片或者柯南里会出现的房子，会死人的那种。
“小姑娘，我要是你，就不会脱离人群一个人呆在这种未知的地方。”秋玹楞了一下抬起头，身边的男人已经站起来走了两步，此时正垂下眼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是一个很傲慢的姿势，偏偏由男人做出来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契合，好像他生来就该是这样狂妄恣肆，不受拘束。
秋玹最终站了起来选择下车，男人说的是对的，在这种未知下单独行动是很危险的做法。经过男人身边的时候秋玹小声说了句谢谢，虽然原本她最终也会选择下车，但她还是衷心感激男人这或许称不上是善意的“善意”。
耳边男人似乎又笑了一下，或许没有，秋玹已经分不清了。
因为她现在整个人立在寒风中冻成了一个傻/逼，在这个时候她终于明白了刚醒来时男人那古怪的眼神和莫名其妙的笑是为了什么。
那么，提问，一个敢于在冰天雪地中穿吊带裙的女勇士可以顺利活到大结局吗？
第二章 偷袭
作为第一个冲进别墅的人，秋玹拒绝再去回忆从下车到进门的那段路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而在人们陆陆续续地进门并观察别墅的时候，秋玹裹着肩膀上那件由某位不肯透露姓名的热心男士倾情提供的外套在壁炉旁瑟瑟发抖。
在众人自发组成一个个小团体窃窃私语的时候，秋玹还在抖抖抖。
在某位不肯透露姓名的热心男士挨着她坐下的时候，秋玹依然在疯狂抖动。
某热心男士好笑地看着她震动了一会，才开口：“我不是借你外套了吗，还这么冷？”
秋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说：“我我我之前就想问问问你了，你这外套除了帅之外有有有一点点的保暖作作作用吗？”
“别挑刺了小姑娘，”男人耸了耸肩，“至少它让你看上去还算暖和。”
说着，男人有些恶劣地挑起唇角，“你又欠我一次哦，小姑娘。”
“什么叫‘又’……”秋玹的抱怨被大门狠狠推开发出的一声巨响打断。
她疑惑地抬眼，接着就被夹杂着冰雪和血腥气味的冷风糊了一脸。于是刚刚暖和一点的身子又开始疯狂抖动，连带着整条椅子都开始了震动。
身边的男人嫌弃地坐远了一些。
秋玹：……
之前去停车的大胡子司机裹着风雪走进来，他赤红着双目喘着粗气，看起来好像经历了一场不得了的战斗。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那道还未止血的伤口，长长的伤口皮肉外翻横贯鼻梁，让本就糟糕的样貌宛若恶鬼。
人群发出几声惊呼，惊魂未定间一个扎高马尾的干练女人走了出来。她看上去同样有几分失措不安，但她将这种情绪控制地很好。
“咳，首先我想说的是，大家既然相聚于此，想必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虽然现在竞争方式不明，你我之间敌友未定，但我们都清楚这不是一个单人竞赛，所以我希望能与诸位合作共赢。”
秋玹发誓，她听见了不远处男人发出的一声嗤笑和含糊嘟囔的一句“领头鸟”之类的话。
但当她抬眼看去，男人仍是一副死鱼样子瘫在沙发上，把玩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好像根本就不关心所发生的一切。
呵，男人。秋玹想，又被我发现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顾清悦，是一名医生。或许我可以先为这名先生处理一下伤口，然后麻烦您告诉一下我们事情的经过。”女人翻出随身携带的急救小包，语气听起来还算真挚诚恳。
似乎是被这样的话语打动，杨波，也就是大胡子司机坐了下来，由顾清悦给他处理身上的伤。
杨波深呼了口气，似乎是在忍住骂人的冲动，开始口述他去停车时发生的事。
忽略掉乱七八糟的语序和脏字，大概就是说杨波停完车往回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他车钥匙忘了拔，但等他回头的时候发现钥匙不见了。他纳闷地到处寻找却在这时候被一个黑影偷袭划伤了脸，那黑衣人招招都下了死手明显是想乘机杀死他，但那人蒙着脸看不清长相。最后多亏他灵活的身手和精湛的格斗技巧（秋玹：……）让他得以脱险。
秋玹努力让自己忽略杨波那快要垂到膝盖上的肚腩和庞大笨重的身躯。她告诉自己不行不行我不能嘲讽队友，或许他真的是个练家子呢？
刚这样想着她就听见身边男人那快要响到天上去的嘲笑：“哈。”
秋玹：……之前是谁说现在情况未明不要轻举妄动的？！这位先生不要在装作玩手指了你的嘲笑声响到整个大厅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好吗？！
显然，杨波被这声嗤笑刺激到了敏感的男人的自尊心，他像一只被激怒的棕熊站起来朝着男人咆哮：“你他/妈敢嘲笑老子？！！”
顾清悦连忙拉住他劝道：“算了你别乱动了，不然伤口又裂开了。”杨波听进去了一点，但他仍在用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男人。
那双赤红双目里藏着的恶意不禁让秋玹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可男人却稍稍坐直了些身子，似乎被什么东西激起了兴趣般饶有兴致地看了回去。他想了想开口似又要嘲讽些什么，秋玹见状连忙打断他：
“他他他刚才笑是是是因为我在给他讲笑话，没没没有嘲笑你你你的意思。”
男人：“……”
众人：“……”
显然谁都没有相信这拙劣的掩饰，但不管怎么说这一页都算是翻过去了。杨波只能没好气地嘲了句：“就你这样还讲笑话呢，小结巴。”
秋玹：“……”
男人：“哈。”
“行了。”顾清悦贴好最后一段绑带，打断了这场闹剧，她转身面向人群，“由杨波刚才的说法，你们有什么想法？我先说说我的吧，我认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车钥匙。还有就是尽可能找出那个偷袭杨波的人，我们现在能掌握的信息很少。如果排除这座山庄里还隐藏着其他人的可能性的话，偷袭的人必定是我们中的一个，而那个人一定比我们知道的更多或者是已经拿到了游戏线索。杨波，你还能再提供一点那人的身份信息吗，这样方便我们进行排查。”
大胡子的男人挠了挠头，皱着眉说道：“当时外面太暗了，加上那人又蒙着脸，根本看不清什么。我只知道那人的身高大概比我高一点，是男是女不清楚，反正应该挺瘦的。”
顾清悦也皱了皱眉，毕竟杨波身高中等，而这样的标准在场很多人都符合。她想了想说：“大家进别墅的时候有留意过除了杨波谁是最后一个进门的吗？”
人群陷入沉思。秋玹一边苍蝇搓手状摩擦取暖，一边回忆了一下当时最后一个走进别墅的人好像是那个叫陆行舟的自来熟少年。会是他偷袭的杨波并偷走了钥匙吗？
而就在这时，一道类似于那种人工合成的机械音在整栋别墅响起，那声音怪异而冰冷，听得让人很不舒服。
“欢迎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赶了一天的路想必各位一定十分劳累了吧，我家主人专门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及温泉活动，希望大家玩得开心。”
“在二楼各位客人的房间里已经备好了换洗衣物以及各种生活用品。晚宴将于6点准时开始，希望大家准时出席。”
现在离6点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几个认识的人自发抱团开始议论纷纷，秋玹作为被剩下的几个小可怜之一，坐在原地安静如鸡。
坐了没一会，她的半边肩膀被一只宽大的手掌轻轻搭上。她抬头看去，刚刚还瘫在沙发上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立在她身边，眯着眼睛朝他笑。
秋玹不得不承认，男人有一副好皮相。不是精致无暇的模样，却是仿佛可以把天地万物都踩在脚下的狂妄。他的狂气，他的傲慢，他的冷漠，甚至是开口时的漫不经心。他只消站在那里，旁人无需风景，自成风景。
男人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开口：“说起来，小姑娘，你知道那个故事吗？十三个人一起吃饭，最先站起来的那个人最先死。”
秋玹：？
“你不觉得太巧了吗？我们的人数正正好好十三个人，这可不是什么吉利数字。万一，你今晚从梦中惊醒，然后就看见本该死去的第十三个人正直勾勾地盯着你……”
“这位先生你有事吗？”秋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封建迷信不可取，真正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的！”
男人：？请问你有事吗？
“好吧显而易见了，又一对小情侣。”这时顾清悦拿着统计名单走过来，“为了方便统计人数，你们暂时一组，来签下名吧。”
“我们不是我们没有……”然而没有人理会秋玹的疯狂否认，身边的男人直接接过笔在纸上签下名。
凤翥鸾回的三个大字：
秦九渊
秋玹憋了一会，最终还是没忍住。“渊哥，”她有些讨好地叫着，“渊哥平时看小说吗？”
秦九渊拿关爱傻子的目光看着她。
秋玹就当没看到，她说：“渊哥你这名字起的就跟小说里的似的，你懂吧，就那种最强♂魔帝，都市特种兵♂王之类的。”
秦九渊：……我黑♂暗之主今天就要打死你。
不过最终顾清悦宣布统计名单的声音救了秋玹一命。
秋玹隐在人群后看着顾清悦。她无疑是个极具领导能力的人，在众人仓皇失措时能迅速冷静并自发担任“领队”的角色引导大家，有责任心，果敢，善良却不优柔寡断。这是秋玹极为欣赏的女性形象，尽管现在她仍对情况一筹莫展，但这不妨碍她对顾清悦充满好感。
而与此同时，窗外的雪山里，传来了一声凄厉悠长地叫声。
秋玹皱了皱眉，她从未听过任何一种动物能发出这样的叫声，听起来像是夜莺与乌鸦的混合物，当然了这里说的夜莺是那种烟嗓夜莺。
“暴风雪要来了。”她听见人群里有人这么说。
下一秒，窗外原本还算清晰的景物都被掩埋在了茫茫冰雪之中。几乎是几个呼吸间的事，窗外就只能看到一片苍白，呼啸的狂风卷着冷厉的冰雪嘶吼着，好像一切人为的痕迹在这自然的狂怒面前都不堪一击。
暴风雪来了。
第三章 恋人
秋玹坐在挂着自己姓名牌的房间里，瞪着眼睛看着那张凭空出现在自己手里的卡牌。牌的正面雕刻着繁复古旧的花纹，花纹中间簇拥着两个字：
恋人
而就在半小时还不到的之前，一楼的大厅里，某个人还在信誓旦旦地说着：“封建迷信不可取，真正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的！”
秋玹看着手中那张无论怎么都不能用唯物主义辩证法解释的卡牌，觉得自己脸都要被打烂。
深吸了一口气，她还算是意识到了这可能就代表山庄主人的游戏开始了，这应该是游戏身份牌之类的。她把牌翻了过去。
“欢迎！我亲爱的，远道而来的客人！欢迎加入第十三届暴风雪山庄游戏！
在本轮游戏中，您抽取到的身份是‘恋人’，属于【第三阵营】。本轮游戏将会有两位玩家抽取到‘恋人’身份，两位玩家身份绑定，恋人中的一方死亡/淘汰另一方也会死亡/淘汰。
淘汰掉其他阵营的所有玩家就能取得最终胜利！
友情提示：关于更多的游戏规则问题详情请见每日‘开心问答’活动。不要惊扰山庄中的怪物哦~
最后祝您，游戏愉快！”
秋玹又将卡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先不论这个“开心问答”活动还有山庄中的怪物是什么，光是“恋人”的游戏身份就已经够让秋玹头疼。这也就意味着她必须和另外一个人身份绑定，而且她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叹了一口气，又一个人调整了会儿心态，看了看时间，秋玹起身准备下楼回到一楼大厅。
“知道身份牌了？”秦九渊靠在旋梯的扶手上，挑着眉看她。
“别说了，你套也套不出什么话的，因为我自己除了一个身份之外也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哼笑一声：“所以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小姐其实是骗人的喽？”
秋玹气得拒绝再和他说任何一个字。
紧接着，那道类似人工合成的电子音又在整栋别墅响了起来：“叮叮叮，晚餐时间到！”
伴随着一声序幕拉起的声音，一张巨大的长桌出现在大厅中央，上面摆满了各色诱人的菜品。然而即使众人早已饥肠辘辘，现在还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先坐到座位上。
毕竟在这种游戏里，谁知道第一个坐上去的人会发生什么呢。人们互相观望着，似乎都在等一个最先吃螃蟹的人。
秋玹突然就很烦。
似乎是厌倦了这种互相提防猜忌的无声的冰冷氛围，黑发的年轻姑娘抬脚就想走过去坐下。但刚走到一个人就比她更快地坐到那张椅子上。
秋玹楞了一下，低头望去。
某热心男士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晃着长腿，抬眼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笑来。
“我刚开玩笑的，别生气了。”他这样说道。
秋玹顿了一下，随即也在他身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我没生气。”她说。
“好吧好吧。”秦九渊伸手拿了个杯子给她倒了杯汽水，“大哥嚯冰阔落。”
秋玹没绷住，嘴角往上勾了勾。
而另一边，食物的香气刺激着还站着的每个人的味蕾，众人再次看了眼两人，心想反正大家都吃了也无所谓了。于是大家哄地坐了下来开始疯狂进食。
觉得吃得差不多了，秋玹喝光最后一口可乐，满意地擦了擦嘴。“你发现没有。”她转过头小声跟男人互动。
“嗯？”秦九渊懒洋洋地把玩着手中的餐巾。
“你之前说，十三个人一起恰饭先站起来的那个先死是真的吗？我们现在正好十三个人诶。”她压低声音凑到男人耳边询问。
“你之前不是还不信吗，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小姐。”秦九渊也学着她的样子凑在她耳边小声比比。
觉得耳朵有点痒，秋玹小小地退开一段距离，“当时我开玩笑的，毕竟这里发生的事都已经这么玄幻了。”
“那么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开玩笑小姐。”男人的声音很近，低沉的声线回荡在耳畔，似乎是因为太过清晰了秋玹反而感觉有些失真，恍惚中像是听到了来自黑暗深渊的低语：“只要你想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
“……什么？”
“没什么。”男人退开到安全距离，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液，“不过你也说了，按照这种地方的尿性来说，是真的的可能性有百分之七八十吧。”
哦豁，完蛋。
秋玹面无表情地心想，你以为这样转移话题我就会忘了你刚说过的话吗。
虽然理智上觉得秦九渊只是在拿她开玩笑，秋玹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她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要多想，毕竟她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想办法脱出这个世界。
晚宴进行到尾声，众人吃饱喝足的时候——
“叮叮叮！接下来进入每日开心问答时间！”
怪异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用毫无起伏的语气念着本该活泼欢乐的台词，硬生生凭一己之力将儿童开心乐园节目变成了深夜恐怖惊悚片。
“第一夜——
问题：‘本场游戏一共分为几个阵营？’
特别提示：每一夜在开心问答活动中回答正确的人将有机会获得一次提问的权力，提问不能涉及到任何关乎游戏结局的线索，否则视为自动放弃提问权。”
秋玹大概看明白了，这个开心问答活动等于是每天所有人交流讨论线索的时机。好处是在场所有人将共享大多数信息，以确保游戏进度相对一致。弊端是不同阵营之间的人必定会为了获胜而编造或隐藏重要信息，所以在这个时候，那个拥有提问权力的人将占到相当大的优势。
胡乱分析了一通，秋玹相对安了安心，又想到今夜的问题对于她来说似乎得容易过分。
很简单，秋玹的身份牌是“恋人”，属于“第三方阵营”，所以常规来说，本场游戏一共三个阵营，而获胜的条件就是淘汰掉其他两个阵营的人。
“这是什么问题，我那张卡上的信息简单得过分，根本没有提到过什么阵营的，我们之间还分阵营呢？”一个戴银边眼镜的男人率先开口。
桌旁的一些人也附和起来，而另一些人若有所思没有开口。
所以说，每个人现掌握的信息是不对等的。假设那个男人是真的不清楚阵营的事，那他的卡牌上想必也会有一些其他人现在不知道的信息。秋玹心想，一边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显出半分。
“啊！我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这时陆行舟突然开口，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集中于他。“答案是三个！对不对？”
“确认答案吗？”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响起。
“等一下，我们应该再讨论……”顾清悦急忙说道，然而她的嘴并跟不上陆行舟的速度。
“确认！”陆行舟说。
“操！你是不是有病！都说了再讨论一下了万一答错了有惩罚怎么办？你自己作死别拖着大家一起！”之前戴眼镜男人旁边坐着的似乎是他的友人冲陆行舟吼道，他脸憋得通红，明显气得不行。
“答案正确，玩家陆行舟获得一次提问权。”
黄发少年立马得瑟起来，仰着眉毛喊回去，“听到没有？回答正确！”
眼镜男赵柯明显还想说什么，旁边他的友人刘念拉了拉他的胳膊，“算了，下次注意点就是了。现在关键是考虑一下要提的问题，要知道从刚才‘它’的话来看，每晚的提问机会至关重要。”
秋玹直觉陆行舟惹了众怒，但她只在心里感慨了一下真是小孩子啊，然后沉默着没有开口。
最后还是顾清悦的圆场：“是的，陆行舟是吧？我的建议是，我们先讨论之后确认出一个问题来，然后再由你来决定是否提这个问题。你看这样可以吗？”
她客观分析，语气询问间也是委婉征求意见。陆行舟没有道理再不给面子，更何况他只是在生赵柯等人的气。
毕竟只是第一个晚上，在卡牌和情况认知有限的情况下，总结出来的问题无非就是：“如何淘汰掉其他阵营？”，“怎样确定和自己同一阵营的人？”，“袭击杨波并拿走钥匙的黑影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最后一个问题提出的时候就被否决了，因为这不符合“规则”。这就好比你可以提问“游戏中是否存在‘背叛者’？”，但你不能直接问“背叛者”是谁，因为这样的话“背叛者”这个角色设定将毫无意义，这直接关乎到了游戏的结局。
所以最后选择权回到陆行舟手中，他将决定最后提出的问题。
黄发的少年并没有想太久，就以一种看起来绝对放松的姿态问出了，“如何淘汰掉其他阵营的人？”
很奇怪，秋玹暗想，看起来就好像他已经知道了其他问题的答案一样。
“每天晚餐后，将写有你想淘汰对象姓名的纸条放在你所对的桌上，期间可以修改对象姓名。直至第二天早饭前，获得票数最多的人将淘汰。如果票数相同，本轮作废，当晚只能重投票数相同的人。注意任何人都不得以任何形式来查看其他人的纸条。”
冷漠不带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停顿了一下，就像是老式磁带突然卡带了。紧接着，那不似人声的机械音又响起，中间夹杂着满满的恶意，“拥有角色牌的玩家死亡，将直接算作淘汰。”
说完这句话，那声音就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对应的，是所有人所对的桌面上突然出现的白色纸条。
其实按照这个发展，在敌我阵营未明的情况下，最好的做法是第一晚所有人都投自己。获得第二晚的提问权后再重新投票。然而谁都知道，不可能所有人都乖乖地投自己，无论是出于什么心态或是提前知道些什么线索，总会有人在第一晚就迫不及待地将别人淘汰。
秋玹想到的其他人自然也想得到，但她没料到的是顾清悦在这件事情上不容置疑的强硬。
“第一晚大家必须都写自己的名字，”她说着将手中写有“顾清悦”三个字的纸条摊在桌上给所有人看，“我知道在座的各位中有些存在私仇矛盾，而有些人提前知道些‘规则’。但这只是第一个晚上，不应有无谓的牺牲，你因为私仇矛盾而淘汰掉的人可能就是和你同一阵营的队友。我虽然不知道那些提前知道‘规则’的人有哪些优势，但至少在这个晚上，敢在纸条上动手脚的人瞒不过我的眼睛。”
一瞬间她身上的气场好像变了，虽然还是干练果断的模样，但有什么地方却不一样了。
秋玹隐约听见旁边秦九渊的低语。
“窃魂人。”
第四章 因为我想要告诉你
顾清悦说：“敢在纸条上动手脚的人瞒不过我的眼睛。”
一瞬间大厅里的气氛有些凝固，众人面面相觑，一时谁都没有开口。
“说得跟真的一样，谁知道是不是唬人的……”那对情侣中叫“小璐”的女人悄悄对她男朋友嘀咕。
“那你可以试试看。”顾清悦没有生气，她只是回过头平静地看着女人。
“小璐”莫名心虚地挪开视线不再说话，身边男朋友安慰地拍拍她的肩。
陆行舟说：“我同意清悦姐姐说的，第一个晚上大家就都不要搞事了写自己名字吧。呐我写完了我也可以给大家看。”说着黄发少年将手中写有“陆行舟”的纸条展示给众人看。
人们也纷纷开始动作，也有的人凝眉沉思迟迟下笔。
秋玹一边心不在焉地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一边却在想刚刚秦九渊的那句“窃魂人”是什么意思。他是已经知道顾清悦的身份是“窃魂人”了吗？但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就好像是故意说出来给自己听的一样。
秋玹用笔无意识地在桌上戳着，疑似自闭。直到某热心男士注意到之后，强行打开交流的大门，“怎么了这是？小姑娘写个名字而已怎么还不开心了呢？”
秋玹想了想，决定还是问出口：“那个，你刚才说的‘嗯嗯嗯’是指顾清悦吗？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啊？我就问一问，你不回答的话也没有关系的。”
男人倒是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所以不是因为投票，你是因为这个才不开心的？”
“我没有不开心！”这个人怎么回事，秋玹反驳道，“我只是有些好奇。”
“好吧好吧，好奇宝宝。”男人顺着她安抚道。这个时候投票环节暂时告一段落，长桌上浮现提示让众人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秋玹突然想起那个十三个人的诅咒，虽然觉得秦九渊这个人满嘴跑火车，什么十三个人先站起来的先死指不定是他瞎编的，但保险起见秋玹还是坐着没动。
最先起身的人是杨波，经历了一场偷袭，大胡子的男人看起来疲惫得不行，他挠挠脸上缠着的纱布朝其他人随意挥了挥手就晃晃悠悠地上楼了。
秋玹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就怕他在走楼梯的过程中当场去世。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直至杨波将房门甩得震天响，直至他房里隐约传来打鼾的声音。秋玹松了口气，就知道那个故事是秦九渊自己编的。
人们穿梭在冗长幽暗的走廊里，秦九渊用手臂虚环着秋玹的肩，作出一副亲密的假象，一边又低声开口：“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我的……那个怎么说来着？身份能力？就像领头鸟小姐从某种方面来说可以知晓别人的投票，而我的能力就是知道他人的身份。但也仅限如此了，我只能知道他人的身份名称是什么，而且是在那人用过身份能力之后才能知晓。其余的什么具体能力，所属阵营，如何使用能力之类的一概不知。总的来说是一个比较鸡肋的技能了。”
“你……我就是问问而已，你没必要告诉我你的身份能力的。”秋玹开始无措起来，她没想到秦九渊那么轻易地就把自己的信息告诉了她。接着她意识到这对秦九渊来说并不公平，于是她又说：“我的身份能力现在尚不明确，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身份是……”
“嘘，”她的话被秦九渊打断，男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姑娘，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和你公平交换信息，只是因为我想要告诉你，仅此而已。”
“你……”
“各位，根据晚餐后的提示，明日早餐时间将于8点准时开始，希望大家不要迟到，我们明早见。”顾清悦说完，向众人点头示意了一下，就走进了挂着她名牌的房间。
剩余的人也纷纷找到了房间。
秋玹站在自己的房间前，回过头去还想跟秦九渊说些什么。男人直接替她打开了房门，说：“晚上记得锁好门，小姑娘。还有，我的建议是，今天晚上，不要出门。”
男人认真而严肃地一字一句说完，又换上平日的那副慵懒笑意：
“那么晚安，好奇宝宝。”
秋玹瞪着那扇被擅自关上的门，过了好一会，泄了口气似地乖乖把房门锁好。她简单冲了个澡就把自己摔在那张大床上，心里回忆着这一天里所发生的事情。
她想着为什么会有人要偷袭杨波并偷走钥匙；想着陆行舟回答出了问题是否说明陆行舟就属于第三阵营或者他就是另一个“恋人”；想着顾清悦的能力；想着投票；甚至想着她是不是应该偷偷溜出去看看会有谁乘着夜色修改投票……
但她实在太累了，半梦半醒间她想起了自己在“现实世界”的亲朋会不会担心自己突然不见了而去报备失踪人口。秋玹一面觉得自己睡着了，深陷于光怪陆离的梦境，一面又觉得自己意识清醒。她在两种状态间恍惚浮沉，如同脚底悬空直坠深渊。
到最后，她在深渊尽头看见了秦九渊。
秦九渊说：“只是因为我想要告诉你，仅此而已。”
……
被房间自带的闹钟叫醒的时候，秋玹整个人还是懵的。她坐在床上花了一分钟想起来这里是哪里以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于是又花了一分钟辱骂了一会这狗/日的生活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接着她穿着那件睡得皱皱巴巴的吊带裙从床上爬起来，花了几分钟洗漱，又套上某热心男士的那件除了帅之外一无所有的外套，在心里感谢了几秒别墅的供暖系统。
秋玹走下楼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有许多人在坐着等了。而身上那件外套的主人正捧着大脸朝她笑：“早上好啊，好奇宝宝。”
秋玹没有空去搭理这个喜欢疯狂给别人取外号的恶劣人士，她有些紧张地环顾人群寻找杨波的身影，就怕万一他在自己的房间里暴毙。谢天谢地她在长桌的一角找到了那个满眼红血丝的大胡子男人。
杨波明显还是一副疲惫的样子，即使他昨晚的呼打得震天响，他看上去仍是邋遢狼狈得像个流浪汉，还是有精神问题会杀人的那种。
秋玹也没时间去深究，因为8点到了。
“现在宣布投票结果。”熟悉的机械音再度响起，“顾清悦1票，陆行舟1票，……，郑云博1票。因票数相同，本轮作废。”
令人惊讶，所有人都是一票，可是真的所有人都乖乖投自己了吗？他们会这么做吗？秋玹悄悄观察着在场所有人的神色，但大家好像都对这个结果没什么异议。只除了杨波身形顿了一下，除此之外再无反常。
是因为杨波投了别人吗？而那个人也恰巧投了杨波？
“各位，虽然投票的结果还算令人满意，但是我想说的是，昨天晚上有人出门了。”顾清悦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面容严肃：“我昨天说过，我的能力让我可以知道这些，所以我希望那人能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违反约定。”
“是他对不对？一定是他出门投了我！”杨波再也坐不住了似的，猛地站起来，短粗的手指直指着秋玹这个方向。
秋玹：“？”
“不是说你，小结巴！”杨波瞪着秋玹身边的男人，“老子就知道是你投了老子！呵呵，我看你是他/娘的找死！”
是秦九渊投了杨波？秋玹转过头去看坐在椅子上悠闲吃着早饭的男人，男人就跟没听到杨波说话似的，还有心情仗着手长从长桌中央拖了盒牛奶过来问秋玹要不要续杯。
秋玹：“……要。”
杨波果然炸了：“老子在跟你说话！狗杂/种有本事别做偷偷改票这种事，你敢和老子正面较量吗？呸！”
“喂，”见杨波越骂越难听，看在牛奶的份上秋玹说：“你怎么知道是秦九渊投了你？就算他真的投了你，那你现在也应该有两票，秦九渊0票才对。可按刚才的结果来看，你不是也投了人家？所以有什么好说的呢？”
“小结巴老子没在跟你说话！老子在问这个杂/种……”
“好了。”赵柯打断了杨波无止尽地谩骂，“那个小姑娘说得是对的，所以现在的结果很简单，就是你和那个男人互投了对方，其他人都按约定投了自己。杨波，你承认吗？”
“我，我是早就预料他会投老子才投的他的，不然我不就淘汰了吗我又不傻……”杨波梗着脖子嘴硬。
杨洛洛说：“哎呀大家别吵了嘛，反正现在已经知道原因了而且投票结果也是我们所期望的呀。目的达到了不就好了嘛，大家也别怪杨波叔叔和渊哥哥了呀。”
渊哥哥……秋玹是真的佩服这个姑娘，只要她一开口总有办法将一个修罗场变成另一个沙雕玛丽苏画风突变修罗场。
果然，她身边的两个舔/狗哥哥郑云博郑云远异口同声：“洛洛不准这么亲密地叫别的男人！”说着一齐充满敌意地瞪了秦九渊一眼。
无辜被波及的秋玹：……
早餐结束后，众人回房间收拾东西准备去进行昨晚提到的温泉活动。秋玹一边胡乱把衣柜里别墅主人早就准备好的浴衣随手一塞，一边想着没道理啊秦九渊应该不会那么无聊晚上还特地出次门去投杨波一票。
这时她手心里忽然一烫，秋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甩了甩手。没甩出去，那张卡片像是黏在了她手上一样。她拿起那张身份卡，卡片背面那段又臭又长的欢迎词慢慢褪去，几行新字浮了上来：
玩家秋玹获得能力：危险感应。
第五章 危险感应
虽然“危险感应”这种东西听起来还算酷炫，但总觉得在这种游戏中也不会有多大作用。秋玹如往常一样缀在队尾，同样跟在队尾的毫无疑问是她的另一个混子队友。
“话说渊哥，真的是你半夜改票的吗？我总觉得你没那么无聊。”秋玹说。
秦九渊哼哼了两下，似乎对这样的评价还挺受用，“确实不是我。”
“哇吼，也就是说顾清悦的能力其实只能知道晚上有人出了门而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吗？等等，但是按刚才的情况来看杨波投了你，而你没有两票说明你投了别人，然后又有另一个人投了杨波？那又是谁投了那个‘另一个人’呢？”
“停一下停一下名侦探柯玹，”男人似乎有些头疼，“其他我不清楚，但我投的是秋田犬，而且我知道是害羞鬼Bashful投的杨波。”
秋玹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害羞鬼小矮人是谁，那是一个名叫“李思瑶”的腼腆得过分的女孩子，好像和人说一句话就能要了她的命似的。第一天她是和陆行舟一起最后走进别墅的人。
她也没空去计较男人又随便给别人起外号的事了：“你说李思瑶？那个过分腼腆的女孩子？她怎么可能去投杨波？而且，你投陆行舟干什么？”
“我知道是因为我昨晚听到了秋田犬让Bashful去改票投杨波。至于为什么投秋田犬，大概是因为，我看他不顺眼？”秦九渊耐着性子一一回答过去。
“就因为这样你就投人家？？而且这也没道理啊，李思瑶那么听陆行舟的话？就因为刚来的时候陆行舟帮了她？”
“行了，想那么多也没用，”秦九渊拐脚走进了男浴间，“船到桥头自然直嘛，问题大王。”
秋玹简直毫无脾气，而她刚走进更衣室，前脚一步走进的顾清悦就说：“你跟你男朋友关系真好啊。”
“他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秋玹疯狂否认。
“不是什么呀，渊哥哥不是你男朋友嘛？”杨洛洛接着说。
秋玹忍着不去想那令人蛋疼的“渊哥哥”，说：“是啊，我们没有在交往。”
“啊？真的呀？”杨洛洛把眼睛瞪得圆圆的，小手半掩着嘴，看起来可爱极了。
卧槽，这谁顶得住啊。虽然清楚画风已经不对了，但秋玹还是在心里感慨了下这女人真的是该死的甜美。
顾清悦说：“这还真挺让人惊讶的，毕竟你们看上去就像一对。”
“你们都误会了。”秋玹说着，一边快速换上浴衣打算逃离这人情世故的是非之地。
温泉池是从后山引进来的，一个池子差不多能够容纳十几人。与旁边的男浴隔的挺近，穿过两道屏风就能到达。
秋玹把自己缩在池子的角落避免与人社交，然后就看见池子的另一角同样缩着一个自闭患者。想了想秋玹还是慢慢挪了过去。
“那个，李思瑶是吧，”她努力把声音放轻放温柔，不去吓到过分腼腆的姑娘，“我没别的意思哈，就想问问你跟陆行舟是之前就认识吗，感觉你们很熟的样子。”
但李思瑶还是一副明显受到惊吓的样子把头埋在胸口，甚至在听到陆行舟的名字时缩了缩肩膀。过了好一会，就在秋玹以为她不会说话了的时候，胆小的姑娘迟疑地开口：“行舟……他，他是个很好的人。”
“……如果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
“不，不是的！行舟没有威胁我，他真的很好，是最好的人！”说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李思瑶又像鸵鸟一样把头低下去，好像刚才语气激动的人不是她一样。
既然李思瑶单方面中止了交流的大门，秋玹也不好再说什么去刺激可怜社恐的姑娘。只是觉得她对陆行舟的态度很奇怪，看起来也不像是被威胁了去改票，但说是喜欢感觉也谈不上。
摇了摇头，又待了一会，秋玹不打算再泡下去了，硫磺的气味和热度熏得她有些头脑发昏，她随手披了件浴衣准备上岸，就听见脑子里的危险感应哔哔地叫了起来。
顾不得被尖锐叫声刺激得发疼的脑袋，秋玹下意识地侧身一躲。下一秒，随着屏风碎裂的巨大响声，一个庞大物体被狠狠砸在她刚刚站立的位置，又随着惯性坠入水中，掀起了巨大的浪花。
“啊！！！”秋玹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女人尖锐的叫声吵得头皮发麻，她皱着眉看见那对情侣中叫“小璐”的女人一边尖声啊啊地叫着一边窜上岸。
“哥别叫了行不？”她一边和顾清悦配合着将脚底打滑惊魂未定的李思瑶拉上岸，一边头痛地对小璐说。余光似乎看到杨洛洛一个人镇定地爬上岸，理了理身上的浴衣又嫌弃厌恶地看了眼染上血丝的池水。
哦豁，看来那姑娘拿的也不全是傻白甜白莲花剧本啊。她这样想着，而下一秒，郑云博郑云远就掀了那仅存的一道屏风如两道旋风一样冲了进来。
“洛洛你有没有事？”“是啊，有没有吓到，哪里受伤了吗？”
“博哥哥远哥哥我没事哦，对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呀？突然发生这种事洛洛真的好害怕呢。”杨洛洛委屈地撇撇嘴，大眼睛眨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哦哦对不起洛洛吓到了吧，都是那些人不好。”“洛洛不怕不怕哦哥哥在这里呢。”两个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地安慰。
秋玹真的是无话可说，强忍着移开视线去看了眼男浴那边发生了什么。就发现几个男人也是一脸吃了屎的表情站在那里，只不过是在看站在中间的那个男人。秦九渊毫不在意似的撩了点池水洗了洗手上沾上的血迹，注意到秋玹的视线还有空抬起头朝她眯眼笑了笑。秋玹点了点人数，发现少了杨波，也就是说，她回过头去看温泉池。
顾清悦已经和郑云博配合着将杨波捞了出来，大胡子的男人已经陷入昏迷，半张脸肿了起来满是血迹，秋玹甚至在他乱糟糟的胡子上发现了一颗挂着的牙齿。
卧槽，渊哥牛逼。秋玹一时竟也只能感慨一句这个，她看着为队友操碎了心的顾清悦简单处理了下杨波身上的伤口后走过去问发生了什么。
几个男人撇了眼秦九渊然后默契地同时闭麦，最后还是某热心男士自己无所谓地说：“没什么，小矛盾而已，现在已经解决了。”
秋玹简直不知道他哪来的脸说这个，她又看了眼跟死猪似的杨波，心说你都把人家打到自闭了还说小矛盾？还而已？
而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当时在场的人也没人反驳，顾清悦也不好再干涉什么，只好拜托几人帮忙把杨波搬回去，自己像个操碎了心的老母亲一样去查看杨波身上是否存在什么其他严重的伤口。
秋玹看着顾清悦都觉得累，但同时也是佩服。即使是在现在敌友未定的情况下，不知道是出于医生职业的人道关怀还是性格本身，她都在认真而尽力地去做好每一件事，去尽量考虑到每一个人，即使有些事是本不需要她来完成的。
感慨了一会，秋玹下意识地走到秦九渊身边去跟他互动，却发现随着她逐渐走近，距离范围内的几个男人都跟见了鬼似的纷纷退开好几米。
秋玹：？
发生了什么不过泡了个温泉而已，难道因为我现在穿着白色浴衣？千军万马避白袍？所以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个刺客大师吗？我的袖剑在哪？
似乎是秋玹此时脸上的表情太过喜感，秦九渊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两声，他走过来单手虚环着她的肩带着她往外走。
秋玹：“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做了什么？”
“没，刚才说了就是些小矛盾而已。”
秋玹明摆着不信，但再问秦九渊他就存心不开口，七歪八绕地就把话题转移到今天晚上吃什么这种问题上。
秋玹：哼，男人。
下午的时候倒是发生了一点小意外，当众人聚在一起绞尽脑汁地试图凭那点可怜的信息再分析出些什么来的时候，基友组里那个叫赵柯的戴眼镜男人突然站了起来大声说了些什么。
人群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拿到了什么道具要开始队友清除计划，然后就听见赵柯开始大声念诗：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仇怨的姑娘”
众人：你有事吗？
秋玹条件反射地去看秦九渊，男人也没卖关子凑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吟游诗人。”
还有这种角色呢？秋玹猜测赵柯的能力是通过念诗来获得什么buff之类的，她暗暗留了个心眼。
夜幕降临。
众人严阵以待地围坐在长桌前，再加上一个躺在沙发上的杨波。这里不得不说这个大胡子男人的恢复能力是真的强，明明上午还半死不活地被打到昏迷，现在竟然还能顽强地来参加晚餐，也是很身残志坚了，秋玹都想为他鼓鼓掌。
“叮叮叮！每日开心问答时间！”
来了！人群屏气凝神。
“第二夜——
问题：‘昨天晚上共有几个人出了门？’”
一瞬间人们的目光集中于顾清悦。
第七章 变故
顾清悦摇了摇头，“我只能知道有人出了门，具体几个人我也不清楚。不然‘它’也不会问这样的问题，否则指向性太明确了。”
一些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赵柯说：“这个问题也不难吧，今天早上不就都讨论过了，昨晚就咳，”他突然顿了一下，眼神飞速扫过坐在秋玹身边的男人，“咳，就那位出门了。”
“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啊，为什么感觉他们都那么怕你？”秋玹凑过去跟秦九渊小声比比。
“我没有啊，我就轻轻打了一下巨人哥布林。”秦九渊无辜道。
轻轻打了一下……秋玹扭头去看瘫在沙发上半死不活的杨波，不予评论。
“所以说，答案是一个人喽？”郑云博问。
等等，不对啊。秦九渊说过他昨晚没有出门，出门的是李思瑶，李思瑶投的杨波。秦九渊是在晚餐后直接投的陆行舟，而所有人的票数都是一票，也就是说，陆行舟投的是李思瑶！
而陆行舟当时是展示给所有人看的他的纸条，所以陆行舟晚上也出门改票了！
昨晚出门的一共有两个人！
“确认答案吗？”机械音问道。
“确……”
“不对！”
“答案是两个人！”
秋玹与陆行舟同时喊出。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声音又响起：
“回答正确，玩家陆行舟获得一次提问权。”
“等一下，我想问一下两位是怎么知道答案的？”顾清悦说。
黄头发的少年挠挠头，说：“啊，因为我半夜醒过一次，突然听到隔壁有声音，我偷偷开门看了看发现杨波下楼去了，所以我就想昨晚出门的可能有秦九渊和杨波两个人。秋玹姐姐也是听到动静才知道杨波出门了的，是吧，姐姐？”黄发少年说着抬眼笑着望向秋玹。
“……是啊，我也听到了。”秋玹说。
秋玹也只能这么说，不然怎么解释秦九渊的能力。说是私心也好，或是其他莫名其妙的情感也罢，她就是莫名不想因为一次提问而暴露秦九渊的身份能力。而且，反正杨波现在半死不活，谁会去找他求证呢？就算以后反应过来再去求证也已经来不及了。
（杨波：？）
陆行舟又对秋玹笑了笑，然后说：“那么各位，这次问如何知晓和自己同一阵营的人如何？”
人们大都表示同意。
“在别墅的各个角落都藏有验证身份的卡片，将自己或想要验证对象的姓名写在卡片上就能知道所属阵营，每张卡片仅可使用一次，期间允许通过任意方式获取他人的验证卡片。友情提示：本场游戏一共分为三个阵营，分别为‘保卫者阵营’、‘破坏者阵营’、‘第三阵营’，淘汰掉其他阵营的所有人将获得胜利。祝各位游戏愉快。”
这个“允许通过任意方式获取他人验证卡片”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即使在场的人没几个是真正的傻白甜，但要说真正对他人怀有恶意的人也是少数。可这个游戏规则无论是之前的“玩家死亡可直接算作淘汰”还是现在的这个，似乎都在默许或者鼓励玩家间的自相残杀。
“接下来是投票时间，因上轮投票所有玩家票数相同，所以本轮重新进行投票。”
投谁呢？秋玹一手撑着脸一手转着笔，不过秦九渊为什么要投陆行舟，他知道些什么吗？那她要不要也投陆行舟，可是从第一晚来看陆行舟是个疑似恋人的人选，万一投错了把她自己也弄淘汰了怎么办？
唉，好烦啊，为什么偏偏是“恋人”呢。秋玹真的很不喜欢这种和另一个生命绑定的感觉。累赘，也太过于沉重了，让她感觉就好像是背负着另一个人灵魂的重量一样，她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要顾及到另一人，她同时要为两个人负责。
想了想，她谁也没投，反正规则里又没说不能弃票，要是后悔了大不了晚上再出趟门就是了。
夜晚。
秋玹洗完澡坐在床边擦头发，一边想着要不要定个闹钟出去投票，但是她依旧没有主意该投谁。她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想着要不就随缘吧，要是她半夜里醒来就出去投票，要是一觉睡到天亮就弃票，反正也没说不能弃票。
打定主意，她放任自己睡过去。
“叩叩叩。”
深夜里秋玹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她猛地睁开眼睛瞪向房门，那敲门声以一种轻微却有频率的节奏响着，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惊悚。
秋玹缩在床上怂了一会，但等了半天她的危险感应就跟失灵了一样安静如鸡。而且她转念一想似乎又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就是一个开门杀，说不定她真死了就可以脱出这个异世界了呢。没错，她给自己打着气向门那里走去，没什么可怕的，玹哥无所畏惧。
深吸一口气，秋玹猛地拉开房门。
维持着手指悬空敲门姿势的男人还愣了一下，似乎被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男人迅速挤进门把门关好，口中奚落道：“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大半夜的，嗯？问都不问就给陌生人开门？还把门开那么大是怕对方没有进来的机会吗？有点警惕心好不好我昨晚怎么跟你说的？晚上别随便出门，你知不知道有些人为了赢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我真的是想不明白，在这种游戏里你怎么还敢晚上就这么给陌生人开门？”
“渊妈妈停一停停一停，”秋玹头又隐隐作痛，“你也不算陌生人啊而且我的危险感应告诉我没事，哦对了危险感应是我的能力。”
“谁管你的能力是什么？万一那玩意失灵了怎么办？而且我就不算陌生人了，嗯？小姑娘？你才认识我几天啊，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还有为什么就这样随随便便把能力告诉别人了？身份能力很重要还用我告诉你吗？”
“可你不也把能力告诉我了吗？”
“那能一样吗？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秋玹抬头去看男人的眼睛，“我告诉你只是因为我想要告诉你，我给你开门只是因为我想要相信你，仅此而已。”
秦九渊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却始终没说什么。良久，他才开口：“啧，小姑娘，你在跟我调情吗？”
“想多了，我只把你当妈，咳，当大哥。”
秦九渊就当没听到那个危险的字眼，说：“行了，收拾收拾走吧，大哥带你去见世面。”
两人摸着黑朝楼下走去，秋玹悄悄开口：“你晚上投的谁啊，还是陆行舟吗？”
“我没那么无聊连续两天投秋田犬，不过我知道秋田犬的身份，是第一天就知道的，但我觉得没什么用就没告诉你，他的身份是‘巫’。”
“巫？听起来像是祈祷或者占卜方面的能力？”
“这不重要，小姑娘，”男人拉着秋玹走到大厅中央的那张长桌前，“重点是，我晚上在上楼前发现了这个。”
说着他将椅垫拆开手伸进去摸索了一阵，摸出一张卡片递给秋玹。
秋玹接过来借着微弱的烛火看了一眼，卡片正面的花纹跟她拿到身份卡上的一样，不过这张的中间写着：身份验证卡。
“！！你给我这个干嘛？你自己留着用啊！”
“相信我，我拿着它没用，真的。”看秋玹还要反驳，秦九渊叹了口气又说：“别推辞了，就当是大哥给的见面礼，嗯？”
秋玹还想说什么，秦九渊却突然面色一凝，“又有人使用能力了，是那对情侣中的男人，唔，他的身份是‘树精’。”
没过几秒，一声拖长的哀嚎在别墅二楼响起，接着是歇斯底里地哭喊，中间蕴藏的巨大悲恸和恨意让人不寒而栗。
出事了。
两人对视一眼，返回二楼，其他人已经都从房间里出来围作一团。秋玹拉着秦九渊挤进人堆前排，就看见那对情侣中叫“章回”的男人跪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满身是血的女人。
蹲在一旁的顾清悦摇了摇头，示意女人已经没了呼吸，同时她拉住还在徒劳地试图对女人尸体进行治愈的男人低声安慰着些什么。
秋玹猜测章回手里治愈的白光应该就是“树精”的技能。
似乎是出于对痛失所爱之人的怜悯和同情，或是其他什么兔死狐悲式的感慨。在场的其他人都默契地没有发声，避免再去刺激这个可怜的男人。有人手中拿着烛台，有人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换的睡衣，黄发的少年甚至顺了朵不知从哪弄来的假花轻轻放在那个叫小璐的姑娘胸前。
人们沉默着，像是在进行一场盛大而又荒诞的葬礼。
没有人注意到，杨洛洛站在人群边缘，冷漠地垂着眼看着这一幕。她长而密的睫毛垂下，半掩住眼中的冰冷和不屑。蓦地，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漂亮的眼瞳中已经盛满了泪水，“博哥哥。”她轻轻叫着，在身边两个男人手忙脚乱地低声安慰中，杨洛洛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名叫章回的男人抬起头，他的眼底还因为哭泣而泛着红色，面上却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无论是谁，”他说，他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听到，“我一定会让害死小璐的人付出代价。”
第八章 破坏者阵营
根据冷静下来的章回的说法，他上楼前跟小璐约好了晚上出一趟门去找找身份验证卡的线索。但到了约定的时间他站在小璐门前敲了半天门都没有反应，他尝试推了推门发现门根本没有锁，而小璐也根本不在房间里。于是他想着或许小璐先下楼了，沿着走廊他突然在拐脚处踢到了什么东西，拿了手电一照才发现那是小璐的尸体。
男人说道这里又双手捂住脸似乎不忍回忆，顾清悦安慰地拍拍他肩膀，说：“我刚才大概看了一下，小璐的出血口和致命伤分别是后脑勺和咽喉处，说明是有人先在背后用钝器击打她的头部，然后乘机用刀划开了她的咽喉。看得出偷袭者手法老练，拥有极好的心理素质。”
“等等，我知道了，咳咳，”杨波一手扶住墙壁，一边虚弱地说：“这个人应该和第一天偷袭我的是同一个人，咳咳，那天我也是走在路上然后被人从身后击中头部，还好我即使闪身躲开了他的刀。”
他说完就开始猛烈地大喘气，因为掉了几颗牙齿说话时听起来有些漏风，整个人看上去虚弱得不行。
于是杨波被扶到一边去休息，赵柯想了想开口道：“我还记得第一天的时候杨波说那个偷袭他的人身高比他高，而且比他瘦。我们先从这里开始一一排除吧，现在我们这些人里面符合这个条件的有陆行舟、郑云博、郑云远、秦九渊和秋玹。”
“秋玹姐姐不算吧，”陆行舟紧跟着说，“姐姐跟杨波差不多高，而且我似乎记得秋玹姐姐是当时第一个到别墅的人。”
惊了，秋玹是真没想到竞走冠军这种沙雕称号还可以在这里帮她洗清嫌疑。
杨洛洛接着说：“我跟博哥哥和远哥哥的房间是挨在一起的，我晚上睡眠比较浅，有一点动静都会惊醒的那种。但我今天晚上没有听到隔壁有任何声音哦。”
陆行舟说：“我晚上也没出门，事发当时我在和思瑶姐姐讨论阵营的事情。”李思瑶在旁边小幅度地点点头。
众人看向秦九渊。
男人只轻蔑地笑了一声，撇了眼靠墙坐着的杨波，“我要杀他还用得着偷袭？”
当时亲眼目睹温泉事件的男人们集体沉默了几秒。秋玹：所以当时到底具体发生了什么我真的好想知道！
“但是事情发生的时候只有你们两个出门了吧。”章回哑着嗓子看向秋玹和秦九渊，“当时只有你们是从楼下上来的，我没说错吧！”
“确实，”秋玹对上他的眼睛，“但我当时是想下楼去投票的，因为晚上一个人出门害怕所以拉着秦九渊陪我去。我们在楼下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听见你的声音后才上楼来的。”她有意隐瞒了身份验证卡的事，毕竟规则里是允许夺取他人卡片的。
秦九渊：你再说一遍你什么？你害怕？哈！一个人出门害怕的人这么随便地就给陌生人开门！问都不问一声就开门！你现在说你害怕？！！
然而并没有人理会这位操碎了心的老母亲的心理活动。章回也不知道信没信秋玹的说辞，过了一会他移开视线，嘴里神经质地反复念叨着“我总有一天会知道的我要给小璐报仇你们都逃不掉”之类的话。
秋玹有些担心他会因此黑化，不过她没多太在意，又回头看了章回和地上的尸体最后一眼，就转身跟着人群回到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秋玹翻出口袋里的那张身份验证卡举在空中看。
再等等吧，她这样对自己说，再多观察一阵子再去决定验谁的阵营。
她把卡压在枕头底下闭上眼补觉，想着争取在8点来临之前再多睡一会。
半小时后，黑发的年轻姑娘面无表情地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张卡走到台桌前，她从抽屉里掏出一支笔直接在卡上刷刷地写下几个大字：
秦九渊
一如当时毫不犹豫地在纸上签下姓名的男人。
秋玹面无表情地瞪着那张卡片，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在期待或是彷徨着些什么。又过了好一会，那张由山庄主人的恶趣味而设计出来的卡片才慢慢抖了抖，像一个扭捏的小姑娘一样慢吞吞地浮出一行字来：
【破坏者阵营】
一瞬间，秋玹也不知道该是愤怒还是悲哀，她叹了口气，又觉得她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瞪了会那行字，终于死了心似的，她回到床上躺下，又开始想如果她刚才不是写的秦九渊的名字而是其他的什么人会怎样。
不要多想不要多想，她这么告诉自己，阵营不同又怎么样，该怎么相处还是怎么相处啊，难道还会因为不同阵营就去投票秦九渊吗？
秋玹吸了吸鼻子，突然就有些难过。她努力忽略掉这种心情，强迫自己入睡。
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早上醒来的时候，秋玹一点也没因为睡了一觉而感觉好多少。反而卡片上的结果她记的更深了。
她胡乱刷了刷牙洗了把脸下楼，就看见那个惹她不开心了大半个晚上的罪魁祸首就坐在那里笑着跟她说早安。秋玹几乎都能从他头上看见那五个大写加粗还用彩虹色号重点标出的字体：破！坏！者！阵！营！
操。
坐下来敷衍地说了声早，秋玹就撑着脸开始等宣报结果，期间忽略了身边某人不停地“又怎么了”“没睡好吗”之类的嘀咕。
章回是最后一个出现在长桌上的人，好像一夜之间沧桑了许多的男人走过来，手臂上的血迹还没有擦去。他坐了下来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小璐消失了。”
“消失是什么意思？”赵柯问。
“就是不见了，没有了。”章回目光也不知道在看谁，这么说了一句就低下头不再开口。
怕刺激到章回似的，陆行舟小心翼翼地轻声说：“我今天下楼的时候看到小璐姐姐的尸体不见了，地上的血和痕迹也都没有了。能清除到这种程度不像是人为的。咳。”
在场的人都听懂了他的暗示，但是山庄回收尸体干什么用呢，秋玹不太敢深想下去。
“现在宣布投票结果。”八点一到，那个声音准时地响起，“顾清悦1票，陆行舟2票，刘念1票，赵柯0票，秋玹0票，杨洛洛0票，秦九渊2票，杨波2票，郑云博1票，郑云远0票，章回1票，李思瑶0票。因最高票数杨波，陆行舟，秦九渊票数相同，将于今晚进行对这三位的重新投票。”
“等等，票数不对。”顾清悦最先说，“我们现在一共剩12个人，却只有10票，还有两票在哪？”
秋玹本来想说她弃票了，但她发现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对劲，好像全都在怀疑为什么会少了2票似的。对啊，大家都不知道这场游戏还可以弃票，秋玹本人也是仗着危险感应才敢那么试的。
那么，除了我弃的那一票，还有一票去了哪里？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秋玹下意识地就想去跟秦九渊讨论。但头都转过去了，才猛地想起来他们根本不是一个阵营的。秋玹张了张口，又闭上，突然就觉得有些委屈。
“怎么了这是？”秦九渊又从早餐桌上给她倒了杯牛奶，“一整个早上都不开心，谁又惹我们玹玹生气了？”
“我没有不开心。”秋玹嘴硬道。
“是是是，你只是好奇？”秦九渊好笑道，“那这次又想知道些什么，好奇宝宝？”
秋玹没有理男人的调侃，她刚才又想了好久最终决定把秦九渊所属的阵营告诉他，毕竟那张验证卡本来就该属于他。而且秦九渊在不知道阵营的情况下都帮了她那么多回，几乎是有问必答，她没理由因为自己的小心思就对他藏着掖着。
“你知道自己的阵营吗？”秋玹问。
“不知道啊，怎么了？”
“听好了，”秋玹凑过去小声而又坚定地说：“你是破坏者阵营。”
可男人似乎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他看上去甚至一点都不关心阵营什么的，只是说：“所以呢，我们不在一个阵营是吗？”
秋玹瞪他，“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阵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故意骗我说不知道的？”
“我哪敢啊，”秦九渊无奈地笑笑，“我是真的不知道。所以这次你不开心是因为我们不在一个阵营吗？”
秋玹就算原本没有生气现在也有些生气了，她觉得自己半个晚上加整个早晨的一个人郁闷的行为就像个傻子一样，结果呢？秦九渊根本就不在乎！
她瞪着秦九渊不说话。
男人却好笑地摇摇头，“好了，其实你根本不用在意阵营的事，先停一下别瞪我，听我说。”
男人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凑到她面前，也是轻声却认真地说：
“你要知道，好奇宝宝。无论我是什么阵营，我从一开始就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开始是，现在是，以后也都会是。”
第九章 幼儿园王者的巅峰对决
虽然话是那么说，但秋玹还是有理由怀疑秦九渊是故意在说好话。毕竟又有谁会真的不在意阵营的事呢，在场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不都是为了赢得游戏达成愿望而来的吗？
那么，她又是为了什么而来？为什么偏是她被拉进了这个异世界呢？秋玹心想，难道在她内心深处也有什么一定想要达成的夙愿吗？但想来想去，除了她真的很想一夜暴富之外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必须要实现的愿望。
她坐在沙发一角听众人如火如荼地讨论着昨晚的惨案和少掉的那两票，突然就有些明白了一直以来秦九渊给她的熟悉和亲近感是源于哪里。
他们太像两个局外人了。无论是从上了那辆巴士开始，还是游戏开局，他们虽然貌似参与其中，事实上一直置身事外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甚至是小璐的死亡，秋玹也仅仅是在心中感慨了一下，并没有多少真情实感，也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秋玹会这样是因为她并没有对这个世界的归属和参与感，甚至是真实感，但秦九渊又是因为什么？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顿了一下抬起头，发现众人都在看向她。
“怎么了？”她问。
“走神了？是昨晚没睡好吗？”顾清悦说，“我们刚才在讨论偷袭者的问题，你之前说你昨晚是一直跟秦九渊在一起的是吧？方便再说一下具体发生了些什么吗？”
“啊……”于是秋玹又大概重复了一遍昨晚的说辞，出于谨慎，她还是没把她弃票的事情说出来，她的直觉告诉她这背后似乎关乎到了什么重要的事。
顾清悦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秋玹也不知道她信没信这些说辞。
群体讨论并没有什么实质的进展，人们各执一词，互相隐瞒互相欺骗。虚与委蛇间，赵柯轻声开口：“当她沉睡时，他渴念着旧日的星群，轻声地呼喊她的名字。而在夜里，一切是如常的沉寂。（1）”
他的声音混迹在人声嘈杂中，秋玹只能隐隐听到“沉睡”，“名字”之类的字眼。是又在念诗吗？她想起之前秦九渊说赵柯的身份是“吟游诗人”，那这能力也太傻了吧，她这样想到。
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听着周围嘈嘈嚷嚷的声音，秋玹迷迷糊糊间快要睡过去。身边的沙发垫突然一沉，她恍惚间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姐姐”。
黄发的大男孩坐在她身边，像地下特务组织接头一样往她手里塞了样东西。塞完后陆行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边附和着顾清悦说“对啊对啊”，一边又扭头去找李思瑶讲话。
秋玹握了握手掌，冷硬金属上突出的棱角戳得她手心发疼，她却如坠寒冬，彻底清醒过来。
那是一把钥匙。
她握紧手掌不动声色地将钥匙放进外套口袋，像那个怀藏璧玉的赵人一样惶恐而欣喜着。
这时有人提议在别墅里搜寻一下身份验证卡，人们还是按照之前分的小组进行活动。
别墅一共有三层，一层是厨房大厅及众人活动的地方，二层是卧室住所，三层是类似阁楼堆放杂物的地方。
秦九渊和秋玹在一楼到处瞎晃，男人顿了一下，貌似无意地开口：“刚才秋田犬找你干嘛？”
“你别老给别人起外号。”秋玹斜他一眼，“他就问问我知不知道阵营的事我说不知道。”
秦九渊不置可否，只是就这样看着她。
秋玹莫名有些心虚，她张了张口还想说点什么。
“哼！你变了！”秦九渊说，“你竟然为了秋田犬说我，你变了，你不是以前的玹玹了。”
“……这位先生请你停止这种弟弟行为。”
“你变了！”
秋玹不知道男人是真的信了还是故意在给她一个台阶下，无论是哪种她都觉得心里挺别扭的。搞得好像她就像一个抛妻弃子的渣男似的，但问题是就像秦九渊昨晚说的，他们本就才刚认识，而且还不属于同一方。
唉，有时候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秦九渊，她无法想象他们真正拔刀相向的那一天。
好在男人并没有真的计较什么，他继续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又退回来，停下脚步拉住秋玹。“你听，”他在一处地面上踩了踩。
“什么？”
秦九渊又踩了踩。
秋玹：“？”
男人彻底服气，“你怎么回事？你听不出来这下面是空心的吗？”
“你是说……下面有个地下室？”
“嗯哼。”男人点头。
“那我们要不去找找入口？”
男人显然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但还是耐着性子说，“行啊那去找找吧。”
于是两个人从厨房一直摸到大门口，又摸到楼梯间，连个大门影子都没看见。
“满意了，名侦探阿玹？”
秋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陆行舟拉着李思瑶朝他们冲来。黄发的少年仍是一副精力旺盛的模样，好像永远热烈不会疲倦。
“姐姐你们找到什么了嘛！”陆行舟请求互动。
“不关你事秋田犬。”秦九渊一脚踹上交流的大门并进行人身攻击。
“姐姐姐姐我们可以交换线索！”陆行舟强行破开大门。
“不需要。”秦九渊臭着脸看着他。
“我在和秋玹姐姐讲话！”“谁管你，离我们远一点。”“我就不！”
所以这两个人加起来有五岁吗？秋玹叹了口气，不是很想加入这场幼儿园巅峰对决。这时她感觉到自己的袖口被人轻轻拉了拉，她转头，看见疑似严重社恐的姑娘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悄悄指了指楼梯间后方隐在暗处的地方。
秋玹眯着眼仔细看了好一会，终于在昏暗里发现了一个形似拉环的装置。
她又去看李思瑶，姑娘红着耳朵朝她比了个“地下室”的口型。
而似乎是早就设定好了情节，正在和男人皇城PK的黄发少年同时停下了动作。“算啦，既然不愿意交换线索那就等下次吧，”陆行舟挠了挠头，同时朝秋玹比了个不伦不类的wink，“秋玹姐姐你等我再来找你哈！”
秦九渊冷哼一声，回了他一个国际通用友好手势。
目睹两人走远，秋玹像模像样地握拳装作拿话筒递到男人嘴边，“让我们恭喜秦先生获得本次国服幼儿园最强王者称号，请问秦先生有什么获奖感言。”
秦九渊就当没听到，拍开她的手说，“知道地下室在哪了？”
“嗯……嗯？你怎么知道？”
“得了吧，就秋田犬和害羞鬼那种演技，想装作不知道都难。”男人翻了个白眼，说得就好像刚才打幼儿园嘴炮的人不是他一样。
“行吧，”秋玹也不去拆穿，“那么秦先生我们什么时候下去看看？不过话说回来陆行舟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
“这还不简单？说明凭他们现在还不足以单吃下面的东西，想要找人替他试试水罢了。”
那，为什么要找我呢？秋玹悄悄隔着口袋握了握里面的金属。
接着两人又到处晃了晃，顺便欣赏了下由杨洛洛和两个舔狗哥哥倾情上演的大型家庭伦理连续剧，又象征性的安慰了几句章·丧妻自闭·回，将两个最强混子王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走回大厅的时候，秋玹倒是感觉到脑中的危险感应在小幅度的一抽一抽地跳动，然而当她走到大厅的时候，又一切如常。
她抬头看到赵柯刘念的基友组和杨波顾清悦正在翻箱倒柜寻找身份卡，暂时无法确定危险感应在预警些什么。不过她倒是知道了危险感应也是分等级的，像上次在温泉的时候威胁到她自身安危，预警的等级就强一些。而这次可能是会发生些什么小意外？等级就弱了许多。
想明白这些，秋玹简单跟顾清悦打了个招呼，并且得知两组人忙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张身份验证卡。
看起来这卡很难找啊，秋玹不禁感慨了下那天在椅垫下轻易就找到一张验证卡的秦九渊欧得不行。不过即便那张卡已经用掉了，她也没说出来他们已经找到过一张卡的事情，只不咸不淡地说着她和秦九渊也一无所获这种屁话。
听到这种明显敷衍的话，赵柯倒是看起来一副很有意见的样子，不过身边刘念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角。
不知道是刘念的提示起了作用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戴着银边眼镜的男人顿了一下，扯出一个完美文质彬彬的笑来，“看来大家还是要继续努力才行。”他这么说着，又笑了一下，这次却不是官方的职业假笑，倒是有种发自内心的笑意在里面。
秋玹突然有点不舒服，她又随意攀谈了几句就准备回去了。
和秦九渊约好今晚出门去地下室看看，她只身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走到拐角处的时候，秋玹猛地停下脚步看向半个身子隐在黑暗中的人影，她警惕地往后退了一点，正好站在和小璐死亡时一模一样的位置。
那身影却浑然不觉她的提防和警惕，自顾地往前跟了两步，光影投下的亮度又重回他的身上。
停在一个相对适中的距离，在半光半影中，那人的声音似乎也被分割成了两个。
“姐姐我又来找你啦。”
身影如是说道。
第十章 第三阵营的合作
房间里，秋玹和陆行舟大眼瞪小眼地面对面坐着。
似乎是受不了这种气氛，黄发大男孩无意义地笑了一声后开口，“姐姐别那么严肃嘛，弄得我都紧张起来了。”
秋玹没说话，依旧盯视着他。
陆行舟有些无奈地摸摸鼻子，说：“好啦好啦，我来是因为想和姐姐合作的哦，钥匙和地下室是我的诚意。”他停了下，又看着秋玹笑，“姐姐是第三阵营的人吧，我也是哦！真好，可以和你在一个阵营呢！”
秋玹不置可否，她看了眼笑得明烈的少年，突然开口，“你是‘巫’，对吧？”
像是没有看到少年突然变换的脸色似的，她继续说：“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这是我能力的一部分。不过既然是合作，一把来路不明的钥匙和凶险未知的地下室显然不能够算作是‘诚意’。”
说道这里她就停了下来，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不再说话。
陆行舟神色晦暗地看了她几秒，马上又恢复明烈的少年模样。
“姐姐好凶哦，”他故作委屈地撇撇嘴，“好嘛，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可以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但作为交换姐姐要答应和我合作哦，不然我可是真的会生气的呢。”
少年依然用调笑的语气说着，即使说着“会生气”，他还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好像天生就缺根筋不在乎似的。但只有秋玹知道，就在他说话的这两秒内，她的危险感应像疯了一样地尖叫起来。
她吸了口气，面上不动声色地说，“好，我答应你。”
……
在晚餐结束后，那道电子音尽职地响起：“叮叮叮——开心问答时间！”
“第三夜——
问题：山庄主人最喜欢的宠物是什么？”
这是什么问题，山庄主人还养宠物？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没有人能回答。
“或许是……猎犬？你知道的，有钱人都喜欢这么玩之类的。”刘念试探着开口。
“可别说猎犬了，进山那么久，除了我们这些人之外我从来没看到过别的活物。”郑云远说。
“活物还是有的吧，比如说夜枭？”顾清悦说。
秋玹在这个时候才知道，那种乌鸦和烟嗓夜莺结合的怪鸟有个名字叫“夜枭”。这么想着，她一边在桌子底下用力踩了脚身边憋笑的男人。
杨波迟疑而虚弱地说，“夜枭应该不属于‘宠物’吧，没听说过有人能豢养夜枭的。”这个大胡子男人自从上次从温泉回来后就一直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偏偏还很倔强的不肯拉下任何一次集体活动。
“可除了夜枭之外雪山上好像真的就没有其他活物了，再说了，像山庄主人这样的，养个夜枭还真不是什么难事。”陆行舟说。
众人又争论了会，发现除了夜枭之外还真没什么别的可以作为答案的。
“那……就确定了？”
“也只能这样了吧，唉，这都什么问题啊真是的。”
于是由顾清悦确认了答案。
“回答错误，将于明日早晨公布投票后进入惩罚模式。”
“操，我就说不可能是夜枭！”杨波瘫在椅子上，还不甘示弱地骂出声。
“行了别马后炮了，”陆行舟白他一眼，“就算不是夜枭你也想不出其他的答案来，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
其实，按照前两天的问题来推断，“它”几乎是不会问这种毫无理由的问题的。秋玹想，问出的问题必定会有一些人知道答案或者是其中的线索，至少不可能像这样毫无征兆甚至莫名其妙。不然如果所有人都不能回答的话，“开心问答”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所以说，有人撒谎了。或者说，有人宁愿放弃每天一次的珍贵的提问机会，也要隐瞒答案。
这同时也说明，那人能从中获得的好处要比提问权更大。
不过隐瞒这种答案能有什么好处呢？能获得庄园主人最喜欢的宠物吗？可就像陆行舟刚才说的，这个鸟不拉屎地方唯一的活物恐怕除了他们就只有那种叫夜枭的怪鸟了。如果可以的话或许还能算上那个电子合成音“它”？
她这样想着，一边在投票纸条上写下“杨波”的名字。
今晚的投票是对于昨天的重投，由于杨波、陆行舟、秦九渊三人获得了相同的最高票数，今晚将从这三个人中重新投票。
投杨波是秋玹和陆行舟之间说好的“合作”。想到今天下午和陆行舟的谈话，秋玹皱了皱眉。
陆行舟说，从一开始就没有人偷袭杨波，他当时确实是因为背李思瑶上山而耽误了点时间，但却不是走在最后一个的。
走在最后一个的倒霉蛋是另一个独自上山参加游戏的旅人，那男人瘦瘦弱弱的，看起来好像还有严重的哮喘。男人走到一半累得坐下喘气时遇到了停车回来的杨波，于是向杨波求助。
杨波当时在原地停了几秒，然后掏出一把刀走过来杀了他。
人在生命受到威胁时爆发出的求生意识是强大的，即使男人生着重病，他在反抗的途中依然划伤了杨波的脸并且不小心打落了他腰间挂着的钥匙。
但无奈力量实在悬殊，男人终究在不甘中死去。
听到动静走回来的陆行舟和李思瑶只来得及看到杨波将男人的尸体拖进树林掩埋，而后陆行舟发现掉在地上的钥匙并捡走了它——杨波一直以为钥匙是在他埋尸体的时候不小心掉在树林里的。
这么一来一些事就对得上了——杨波开始不同意进树林找线索，陆行舟让李思瑶晚上改票杨波，李思瑶看上去和陆行舟有点什么关系，陆行舟把钥匙给她。
现在问题就在于，杨波为什么要杀那个男人，还有钥匙的作用是什么。以及，
“那你为什么把钥匙给我？”秋玹问。
“既然你都知道我的身份了，想必也能猜到一些吧，”陆行舟朝她耸耸肩，“告诉你也没事，我每天都可以占卜一次，但占卜结果随机。也就是说，在第一天的时候，我占卜到了你是和我同一阵营的队友，那时我就计划着和你合作了，但一直没找到机会也没想好怎么和你说，结果现在好了，都不用我想理由你直接就知道了我的身份……而后面几天就没那么好运了，占卜到的都是一些今晚吃什么晚餐啊之类的操/蛋结果。”
似乎是已经互相坦明身份，黄发少年不再刻意维持他的甜甜年下小奶狗叫姐姐人设，秋玹也觉得这样跟陆行舟交流起来舒服很多，至少不用再面对一个男版杨洛洛无时无刻地不在散发荷尔蒙。
秋玹又想到一个问题，“李思瑶也是我们的队友吗？”
“她？不，她不是。”陆行舟摇摇头，理智到几近冷漠地说，“我现在唯一能确定合作的队友只有你一个人，如果到时候能知道她阵营的话，再做决定也来得及。”
秋玹突然想到在温泉里时李思瑶说的那句“行舟是最好的人”，不免有些唏嘘。
“对了，我给你的钥匙也可以打开地下室的门，我试过了。但因为不能确定李思瑶身份我不方便带她进去，所以就交给你了。”
说到这里，陆行舟抬头看了一眼秋玹，“还有我突然想起来，你知道秦九渊的阵营了吗？”
操，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不知道。”秋玹面无表情地说。
陆行舟也不在意她的冷漠，自顾自地说下去，“哦，那你还是别告诉他地下室的事了吧，虽然你们小情侣感情挺好的，但是毕竟还是‘赢’更重要。我相信你是拎得清的，我们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可惜，他已经知道了。秋玹暗暗翻了个白眼，不过说起来，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们是一对？我们不是啊。”
“什么？你们不是吗？”陆行舟看起来比她还要惊讶，“那他还为了你把杨波打到自闭？”
“……什么？”
“你不知道吗？在温泉的时候，杨波一个劲挑衅秦九渊来着，不过秦九渊一直没理他。直到杨波说‘那小结巴天天穿着个吊带裙到处跑不就是在勾/引人吗’的时候，秦九渊直接一脚就踹人心窝上了，然后走上去就是一场单方面的施暴，那场面，啧啧。话说，他肯定是练过的吧，你是没看到他一拳就能把那个两百多斤的壮汉打飞出去。”
秋玹怎么也没想到这种教科书般的替人出头会落在自己身上，她十分感动并且说，“我寻思着我也没穿吊带裙到处跑啊，我外面还有外套呢。”
“停，不要在这跟我秀你的男友外套好吗，”陆行舟彻底放飞自我地翻了个白眼，“我并不想听。”
“总之你赶紧的去地下室看看，有什么线索告诉我一声。从现在起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一定要赢，记住了。”陆行舟不再嬉笑，他难得严肃而前所未有的认真看着秋玹。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赢。”
第十一章 夜访地下室
晚上，秋玹坐在房间里等秦九渊。
等了一会，她突然就感觉这场景莫名有些诡异，就好像他们不是在玩一个恐怖游戏副本一样，而是在一个什么恋爱模拟器中。她是其中的女主角，期待而娇俏（？）地等待着夜晚私会的情人。
她决定把这一切都归罪于在温泉时秦九渊的维护行为。于是当男人推门而入的时候，就看见他的小姑娘一脸痛心地看着他说：“我把你当大哥，你竟然想上我？”
（秦九渊：操，被发现了。）
秦九渊：……这话我要怎么接？
好在秋玹自己调整好了状态，想到要做出夜访地下室这种恐怖片行为，她又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给自己打了把气。
“走了渊哥。”她本来想装作若无其事的像拍兄弟那样拍拍男人的肩，但没想到秦九渊一听到这话就转身想出门，于是她一巴掌顺着背直接滑到男人的后腰。
秋玹：……
秦九渊：……
“意外，咳，意外。”秋玹收回手，装作无事发生。
“你今晚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吗？”秦九渊拧着眉看她。
“也没什么事，就，哎，”秋玹扣了扣手指，“就，上次泡温泉的时候，谢谢你替我出头。”
“你知道了？谁告诉你的，秋田犬吗？”男人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爽，“你今天又跟他单独说话了？跟你说了少跟他来往。”
“那恐怕是不行了。”秋玹走到一楼楼梯间后的那个形似拉环的装置旁边，摸出钥匙递给秦九渊，“陆行舟跟我是一个阵营的。”
男人的身形顿了顿，也没接那钥匙，转过身瞪着秋玹不说话。秋玹也瞪着他。
两个人较劲似的互瞪了好一会，秦九渊率先败下阵来，他认输似的接过钥匙，叹了口气说：“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嗯，小姑娘？阵营对于我来说真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要你想，我一直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说好话谁不会啊，嗯，秦先生？那你知道陆行舟前脚还跟我说不要关注私情胜利才是最重要的，后脚我就把鬼子引到这来了顺手还给他递了把钥匙？”
男人没忍住，在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弯了弯嘴角。
秋玹白他一眼上前一步准备去拉那个装置，秦九渊突然神色一凛拉着她藏身到阴影里。
“有人来了。”他说。
下一秒，她就听见有人下楼的脚步声，脚步声很轻，如果不是他们正好在楼梯间下方还不一定听得见。
“博哥哥，这里好黑啊，我有点害怕。”女孩小声而甜美的声音传来，是杨洛洛。
而后，是郑云博的轻声安慰，“没事啊洛洛，我陪着你呢，我们改完票就回去了，不会有事的，洛洛别怕。”
“博哥哥……”似乎是犹豫了一会，杨洛洛有些委屈地说，“刚刚远哥哥的表情好吓人哦我都没敢问，为什么要让我改票投阿舟啊？阿舟人真的挺好的。”
“那是因为你太单纯了被他骗了才会觉得他人好，那小子心眼多着呢。”
“可是……”杨洛洛还想说些什么，就被郑云博打断，男人的声音隐隐透着点不耐烦，“好了洛洛，我们有没有说过离别的男人远一点，你这么替那小子说话是不是喜欢他？”
“怎么可能，我，我没有！”被吓到了似的，杨洛洛说话时带了点泣音。
下一秒，郑云博就又恢复了之前温柔的声线，开始轻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我不该这么说，都是哥哥的错洛洛不哭哦。其他的事交给我和阿远，洛洛只需要乖乖听话就行了，好吗？”
“好……”
两人往大厅那里走去，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听不清了。
秋玹站在黑暗里皱了皱眉，总感觉这两人的相处方式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和让人感到不舒服，以前她总觉得是那两个哥哥男在舔杨洛洛，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而且，他们为什么要投陆行舟，是已经知道陆行舟的阵营了吗？
她回头看秦九渊想和他交流想法，秦九渊却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看到两人走远后就直接启动了拉环。
装置被启动，楼梯间后方的阴影里一道在地板上的暗门缓缓拉开，深邃而幽暗的台阶直坠地下，秋玹大概拿灯照了照，竟一眼看不到尽头。
秦九渊接过手电第一个走下去，“跟在我身后别乱跑，小姑娘，”他回头看了眼秋玹，“实在害怕的话就牵着我。”
秋玹没理他，自己又在墙上提了盏油灯拎在手上。两人顺着几近九十度垂直的楼梯往下走，越往下别墅的供暖系统似乎就越起不到作用，秋玹打了个哆嗦，但也没说什么。
“冷吗？”秦九渊倒是注意到了，他脚步停了一下，似乎是准备像个绅士般脱下衣服为受凉的女士披上。
然后两人一同看着男人身上有且仅有的一件单薄的比秋玹还不如的衬衫陷入沉默。
就在秦九渊真的在考虑要不要脱衬衫的时候，秋玹受不了似的移开眼，“行了渊哥，好意我心领了，赶紧走吧求你了。”
话是那么说，但这楼梯实在难走得令人发指，事实上与其说它是楼梯，倒不如说是梯子。期间在秋玹多次平衡不稳差点一脚直接将秦九渊踹下去之后，男人终于忍无可忍强行拽过她一只手拉着帮她保持平衡。
大概向下走了十分钟左右，两人踏上平地，看向眼前由生锈的粗大铁链围着的铁门。
男人有些嫌弃地绕过灰尘和锈斑，掏出钥匙打开锁上的链条。由铁门缓缓打开的全貌展现在他们面前。
令秋玹惊讶的是，这地方与其被称为“地下室”，倒不如说是一个地下篮球场。它的占地面积几乎有半个别墅一层那么大。
里面倒是像个真正的地下室一样杂七杂八地堆放着些杂物，秋玹随意看了看，然后就很随意地发现了一张被随意扔在家具上的身份验证卡。
秋玹：……
这未免有些太随意了吧。
不过秦九渊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同时发现这个地下室并且拥有钥匙打开它的，这大概是算，打开地下室的奖励？”他这样说着，弯身捡起那张卡片递给秋玹。
秋玹没接，她想着这就当是还秦九渊上次的卡。男人却已先行一步看出她想要说什么，并以一种根本来不及拒绝的速度直接将卡片塞进她的外套口袋，嘴里嘟囔着，“我是不是说过我拿着这卡没用，拿着就是浪费，你怎么老是不好好听人说话？”
有的时候秋玹真的分不清秦九渊的话有哪些是认真的哪些是开玩笑，就像现在，虽然直觉上觉得他没在开玩笑，可理智上又在疯狂叫嚣这怎么可能呢这不是真的。
他们绕过那堆杂物继续往前走，再往前就是一些明显废弃的实验操作台之类的，上面摆放着的试管烧杯等仪器已经结满蛛网，还有一些手稿，不过已经被霉斑晕得一塌糊涂。
看起来像是一个科学怪人的秘密地下实验室。
两人转了一圈也没有再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倒是在墙壁边缘发现了一扇暗门。推门而入，就看见那是一个狭小得可怜的小房间，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和房间大小严重不符的大床。墙壁上挂着一些，咳，道具。
手铐、皮鞭，还有一些类似的说出来就会被封的道具。秋玹以她戴了隐形眼镜后5.0的视力发誓，她甚至看到了一套皮衣。
两人对视一眼，装作无事发生地默默退出房间。
一个玩SM的科学怪人的秘密地下实验室。秋玹默默在心里更新了印象。
终于，在房间的尽头，已燃尽的壁炉里，他们有了些真正的发现。
那是几张还未烧尽的幸存下来的稿纸，上面画满了一些类似邪教献祭之类的图腾。其中的大部分的文字已被火苗吞噬，而在最后一张羊皮纸上却清晰的写着：
埋骨之人终将重返人间，经由污秽侵染之物乃是圣洁——召唤温迪戈
温迪戈？秋玹隐约记得这种怪物是源于北美印第安那边的传说，它们出现于食物匮乏的寒冬，躲藏于树林中，随机捕食路过的人类。
不过在这里出现是有什么寓意吗？等等，秋玹猛地抬头看向秦九渊。
“你说，那个问题，山庄主人最喜欢的宠物，会不会指的是，温迪戈？”
秦九渊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皱着眉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那岂不是……啊！”秋玹一下子蹲下身捂着头，面色惨白。她隐约听到秦九渊正在喊她的名字，但她无力做出什么回应。危险感应正在她脑子里疯狂地尖叫，像拿着把大刀搅和她的脑浆一样。
出事了。
似乎是为了验证这个想法，下一秒夜枭凄厉地长叫划过黑暗，即使是在地下室中，也能清晰地听见“它”的声音。
那电子音说：“检测到召唤师指令，正在召唤温迪戈——
召唤成功。”
第十二章 温迪戈
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在一切发生的时候，两人正位于整栋别墅最安全的地方，至少目前来说是最安全的——地下室。
他们往回走的时候，只能隐隐听到尖叫声和一种以人类的声带构造绝对发不出的嘶吼。
“看来出事的是家庭伦理剧二人组，”秦九渊说，“刚才那男人使用了能力，他的身份是‘水手’。”
等他们好不容易回到地面，混乱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巨大而瘦削的怪物双膝分开蹲在地上，死灰色腐烂的皮肤像破麻袋一样套在它身上。它一边嘴里发出刺耳的嘶嘶声，一边用巨大的利爪捧着人形的肉块往嘴里送。利齿摩擦骨骼混合着吞咽血肉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吃完后，它突然抬头面朝人群，秋玹这才看到，它没有眼球，它的眼窝只是两个塌陷的黑洞，几乎占据了半张脸的巨口中长满了齿轮般的利齿，上面还悬挂着郑云博的血肉。
是的，郑云博。一上来秋玹就看见了，那个身份为“水手”的男人的双臂被齐根扯下，腰腹中间也被扯断了，他像个人形的人棍一样躺在血里，杨洛洛就跌坐在边上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名为温迪戈的怪物似乎已经吃饱喝足，它没有攻击剩下的人类，长臂支着身体转了一圈，就撞开大门消失在茫茫冰雪里。
人群看着它消失的身影，一时竟久久失语。
最先有反应的是赵柯，戴着银边眼镜的斯文男人似乎是不能接受血腥的场面，他脸色惨白地捂住脸跑向厕所，身边的刘念见状也连忙跟去。
毕竟是医生，反应过来，顾清悦跑上前去查看杨洛洛的情况。而一边的郑云远也终于反应过来似的，他慢慢蹲下身，用手背碰了碰郑云博死不瞑目的头颅。然后他用手拢了拢散落的肉块和残/肢，脱下外套盖在上面。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走过去将杨洛洛抱在怀里，也不顾手上的血肉沾染到了女孩的身上。“没事的洛洛，”他自顾自地一下下顺着杨洛洛的头发，“你还有我呢，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带着阿博的份一起。”
从秋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娇小的姑娘被完全拢在怀中。郑云远侧了侧头，杨洛洛的半张脸从他肩后露出，眼底是全然的冷漠。
似乎是注意到秋玹的视线，杨洛洛抬眼看了她一眼，秋玹愣了一下。但很快杨洛洛又把视线移开，把脸埋在郑云远肩膀上不再说话。
秋玹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一切。
她突然就有些疲惫，无论是为了这几天因反复的夜游而打乱的生物钟，还是为了眼前发生的一切。跟秦九渊打了个招呼，就想上楼补个觉。
秦九渊倒是有些担心地拉住她，“你有没有事？”男人皱着眉看着她，“如果害怕的话我过去陪你。”
“不用啦，我倒不是很害怕这种东西。”这不算是客套话，秋玹一直认为，这种可以放在明面上的视觉意义上的血腥恐怖都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恐怖。一直以来，她真正害怕的都是那种未知的，对于真相的不可知论，不可名状的恐怖，那种来自精神上的施压，未知与恶意，让她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只身回到房间，在推开门之前秋玹还有心情想着还好这个世界的小boss都是这种有形的怪，要是那种杀人全靠意念的鬼怪那还真是棘手。
然而当她推开门脑中危险感应疯狂尖叫的程度比起在地下室时只增不减时，她就知道她麻烦大了。
用了0.1秒的时间看清房间里的情景，又用了0.1秒反应，秋玹一把甩上门拿出她最快进门冠军的速度朝楼下冲刺。
她听见身后原本蹲在她床上的食人怪物撞破门板的巨响，听见越来越逼近的刺耳的嘶嘶声，甚至已经感觉到了怪物口中涎水的腥臭。
千钧一发间，她竟然还有心情想到或许山庄主人还应该再给她颁发一个专业打脸小能手奖。感受到背后湿热的温度和利爪破空的声音，秋玹闭了闭眼睛，顾不上脑中疯狂尖叫的危险感应，她站在离楼梯口几步路的地方纵身一跳。
捂着脑袋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时候，她听到了众人惊慌的声音，而在人声嘈杂中，她似乎听见秦九渊在喊她的名字。
真奇怪，明明摔下来也不过几秒而已，可这一切在秋玹眼中全变成了慢动作放映。她看见顾清悦眼中的担心和焦急，看见杨波一瞬间没来得及掩饰的幸灾乐祸和对温迪戈的恐惧，看见陆行舟一脸你怎么就把自己作死了的恨铁不成钢，看见靠在郑云远怀中杨洛洛的冷漠，最后她看见朝她扑过来的秦九渊。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秋玹真的要被秦九渊这个疑似老母鸡护崽的动作弄得笑出声。
而下一秒她被男人护在身下，利爪撕裂身体发出的断帛声在她耳边响起，温热的血液洒在她身上。
她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男人的脸，那人却依然跟个没事人一样地“啧”了一声说，“小姑娘，如果你现在说一句你后悔刚才拒绝我陪你上去的话，我就原谅你。”
“这个时候就不要耍帅了啊。”秋玹红着眼睛瞪他。
“很抱歉打断你们谈情说爱，但是，”陆行舟指了指从楼上跳下来的温迪戈，“每天晚上每只温迪戈只要吃了一个人就会自行离开不再攻击。”他边说着边朝秋玹疯狂暗示。
“闭嘴吧秋田犬，”秦九渊撑着手臂站起来，像是根本没看到他胸腹处涌出的已经沾湿小半件衬衫的血液似的，“把你腿打断了去喂没毛猩猩如何？”
他说着随手抄起大厅里的一把椅子朝俯冲过来的温迪戈砸去，木质的椅子随即四分五裂。男人乘着椅子碎裂的时机侧身躲过温迪戈的尖齿，反手捞过一柄椅腿刺入怪物的眼窝。
温迪戈在原地甩着头发出痛苦的嘶鸣，它似乎是被激怒了，张着利齿咆哮着朝秦九渊咬去。男人长腿一跨，顺势一记重拳打在它的下颌，又用膝骨狠狠顶在温迪戈突出的肋骨上，众人几乎可以听到空气中令人牙酸的骨头碎裂声。
怪物的巨力在墙上轰出一个凹陷来，一击未中，它直接抬起利爪抓向秦九渊。男人这回却没躲，抬起右臂硬挨了这一下，然后乘着温迪戈收手的空隙，翻身而上抓着陷在怪物眼中的椅腿直接将它的脑袋捅了个对穿。
怪物倒在地上，显然是死透了。
还在大厅里的众人却安静如鸡，特别是刚刚还在疯狂暗示秋玹的陆行舟，黄发少年摸摸鼻尖，迫切想要一个瞬间消失的身份能力。
男人随手擦了擦手上的血，也没去管陆行舟算账，他径直走到还坐在楼梯口的秋玹面前蹲下身。“刚才摔到哪了吗？”他抬起没有染上血污的那只手摸摸她的头。
秋玹摇摇头。
“那就好。”秦九渊松了口气似的，“所以现在后悔拒绝我了没，嗯，小姑娘？”
秋玹没说话，眼眶红红地看着他。
“好了好了，弄得好像我欺负你了似的，”男人又摸摸她的头，“所以现在我正式邀请无所畏惧小姐陪我回房间行不行，我觉得我有点害怕。”
秋玹沉默着陪秦九渊回到房间，又去拜托了下顾清悦替他处理一下伤口，送走顾清悦后，她看了眼侧躺在床上的男人，小声跟他说了句晚安。
秦九渊却一下子坐起来拧起眉看着她，“你去哪？你还敢出去，真是无所畏惧小姐？不怕又有一只没毛猩猩蹲在你房间里等你了？这次要再出事我没来得及赶上怎么办？你能不能给我省点心，嗯？”
叹了口气似乎是对男人没脾气，秋玹走过去按着秦九渊让他乖乖躺好，“我哪也不去，现在你快点睡觉。”
“你睡哪？这床大得很，实在不行我睡沙发也可以。”
“你别乱动了，我就坐在这里哪也不去，现在你闭上眼睛睡觉，我跟你保证你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一定还在这里，好不好？”秋玹用上哄孩子的语气。
“怎么感觉你在哄孩子似的……”秦九渊嘟嘟囔囔了一会，到底是受得伤消耗了他太多体力，没一会男人就沉沉睡去。
秋玹坐着看了他一会，确定秦九渊陷入沉睡，她站起身面无表情地往外走。
这段时间足够她想明白一些事情了。
她敲响了章回的房门。
因失去女友而变得有些神经质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一条缝，看到是她有些惊讶。“你有什么事吗？”章回哑着嗓子问。
秋玹直接将一条手臂插进门缝里，在男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时挤进了门。
“你想干什么？！”
“你的身份是‘树精’，你的能力是治愈。”秋玹面无表情地看着章回，无视了男人瞬间难看的脸色和“你怎么会知道的？!”的质问。
“这并不重要。重点是，”秋玹微微前倾身子盯着他的眼睛。
“现在，去给秦九渊治疗，不然我打/死你。”
第十三章 快乐飞行棋游戏（1）
沉默了一会，章回沉声嘶哑地笑了起来。
“你以为，我会给疑似害死小璐的凶手治疗？”男人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着秋玹，“你知道这两个晚上我都是怎么过来的吗？每次我一闭上眼睛，都会看到小璐满身是血的躺在我怀里。我甚至不敢闭上眼睡觉！我总能听见她在问我为什么不救她……”
他神经质地用指甲抓了抓自己的面皮，又嘶嗬着充满恶意地朝秋玹看去，“那男人是你的恋人吧？我告诉你，就算你在这杀了我我也不会给他治疗的，我也要让你！让你们都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
秋玹说：“哦。”
“……你不痛苦吗？不悲伤绝望吗？！”
失去所有耐心似的，秋玹实在懒得陪这个大龄中二患者玩什么我要全世界都给我爱人陪葬的魔鬼剧本，她直接说，“小璐没死，今晚的第一只温迪戈就是小璐。”
“……什么？”
“埋骨之人终将重返人间，经由污秽侵染之物乃是圣洁。”她轻轻念了一遍召唤温迪戈的话语，同时有些紧张地屏住呼吸。
为了印证她的话语般，别墅外隐隐传来怪物刺耳凄厉的嘶吼。
章回整个人一哆嗦，“你，你在干什么！我知道了，那怪物就是你搞得鬼是不是！”
“当然不是，”秋玹白他一眼，“如果只要说两句话就能召唤温迪戈，那所有人都人手一只温迪戈好了，还玩个屁。”
“我要说的是，小璐没死，”她停下来，又轻声说道，“我或许有办法复活小璐，只要你愿意跟我合作。”
……
秦九渊醒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那个信誓旦旦承诺说不会走的小姑娘果然正乖乖地趴在他床边熟睡着。
老母亲欣慰地感慨小朋友终于会听话了不到处乱跑了，并伸出手准备慈爱地摸摸乖小孩的脑袋。然而手一伸出去，秦九渊就感觉到哪里不对，就好像手臂上一直在作痛的伤口不见了。
他顿了一下，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随机解开上衣低头看去，果然，胸腹处的皮肤一片光整。
上一秒还在欣慰的老母亲：……
从起床到现在，秦九渊没跟她说过一句话。秋玹叹了口气戳了戳盘子里的鸡蛋，心想那我能怎么办。她可没忘了昨晚“它”说过的早餐后的惩罚模式，她总不能让秦九渊带着那样伤去冒险，更何况那伤里有一道还是替她抗的。
学着男人之前的样子，她讨好地替男人倒了杯牛奶，“大哥嚯牛奶。”她说。
“我有乳糖不耐受症。”秦九渊冷冷地说。
秋玹把杯子拿回来自己喝了，又剥了个鸡蛋递给他：“大哥恰蛋。”
秦九渊：“我鸡蛋过敏。”
她默默自己把鸡蛋吃了，切了块培根还没来得及说话，
秦九渊：“我素食主义。”
于是她把培根吃了，又拌了盘色拉。
秦九渊：“我不吃素菜。”
最后，秋玹吃饱了。
坐在对面目睹了一切的陆行舟：……明明是两个人的阵营故事，我却觉得我很多余。
8点一到，新的投票结果准时开始公布。
“杨波4票，秦九渊4票，陆行舟2票。因杨波与秦九渊票数相同，将于今晚进行对两人的重新投票。”
票数又不对了，秋玹抬头和陆行舟对视一眼，不算死去的小璐和郑云博，现在又少了一票。
然而并没有太多时间让人们讨论这些，那声音接着说：“接下来进入惩罚模式——”
来了！秋玹稍稍坐直了身子。
“——快乐飞行棋游戏！”
秋玹：？你有事吗？
没有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声音自顾自地说下去，“游戏规则：每两人一组，随机分为五组，分别代表五个颜色。最先到达棋盘终点的颜色组将获得胜利！两人中的任意一人到达终点都可算作胜利。游戏结束时在最后一名的人将获得终极惩罚！由于人数原因将随机抽取一个幸运儿轮空。”
话音刚落，整个别墅一层的建筑设施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巨大的正五边形棋盘，而那个轮空的幸运儿——李思瑶，正有些茫然且不可置信地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游戏场地。
秋玹站在正五边形的一角沉默地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甜美的姑娘，女孩子的眼睛有些隔夜未消的红肿——就好像她真的为郑云博的死难过了整晚似的。
秋玹想起她在郑云远怀里和自己对视的那一眼，决定不予评论。
杨洛洛愣了愣，长睫半掩住眼中的情绪，随即抬脸笑得甜蜜，“是玹玹呀，很高兴能和你一组哦！我们一起加油吧！”
秋玹：不，我觉得我不会再快乐了。
她顶着代表力量的原谅色圆筒帽向对面看去，看见了红组的秦九渊和章回，黄组的郑云远和刘念，蓝组的顾清悦和赵柯，还有，紫组的陆行舟和杨波。
啧，这紫色gay爆，她嘲笑地看着陆行舟，并选择性忽略了对方对她帽子颜色的嘲笑。
“首先由红色组进行投骰子，然后按顺时针顺序依次向下。”
红组的章回看了眼秦九渊，沉默地将骰子递给他，“你来投吧。”他说。
男人也没推辞，随手将骰子扔了出去，骰子停在了五点。两人往前走了五格，停在绿色的格子里。什么也没发生，这格是空白格。
下一组是绿组，杨洛洛看着秋玹笑着说：“我运气一向不太好呢，就由玹玹来投吧。”秋玹也没说自己运气更不好这种屁话，看了秦九渊那一组一眼接过骰子投了出去。
还好，是两点。她松了口气，还没走出去就听见那电子音说：“恭喜绿组走到自己颜色的格子内，可往前跳到下一个绿色格子内。”
红绿组：……
四个人挤在同一个格子内大眼瞪小眼，电子音：“触发格斗模式！无论使用什么手段将另一组的其中一人推出格内即可继续留在本格，出格的人将返回起点重新开始游戏。”
章回看向秋玹，秦九渊看着秋玹，杨洛洛看着秋玹。
秋玹看着章回。
章回：“我明白了，我这就滚。”
“所以看起来无所畏惧小姐又有了新的‘合作对象’，哈？”男人双手抱臂目视前方，凉凉地说。
“我这是为了谁？”秋玹也看着前方双手抱臂，就当没听见他的阴阳怪气。
“那又是谁前脚答应我当个乖小孩后脚就……”
“渊哥哥，”杨洛洛扬起小脸看向秦九渊，“我相信玹玹不是故意的，她肯定是为你好，你们不要吵架呀，我不想看到你生气。”
出现了，惊世绿茶白莲花。秋玹在心里疯狂翻白眼。
男人倒是被什么引起了兴趣似的，他转过身眯着眼看向杨洛洛，“你刚刚叫她什么？玹玹？”他砸着嘴重复着这两个字，突然冷哼一声，转向秋玹。
“可以啊小姑娘，男女通吃，真是深藏不露啊。”
秋玹：？
杨洛洛：？？？
绿色格子内的修罗场并没有持续太久，接下来黄组和蓝组的投骰也都有惊无险。蓝组的赵柯先行一步走到第六格内时一脚踏空，好在同组的顾清悦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
“谢了。”赵柯摸了把吓出的冷汗，惊魂未定地和顾清悦站在第六格的边缘。秋玹在第五格探出头看了一眼，原本正方形的格子下变成一个黝黑的大洞，看不清底下有多深和里面有什么，但肯定没有人愿意下去看看就是了。
然后是紫组，杨波手一抖，骰子跌落出去停在五点。
所有人：……
真是，多灾多难的第五格呢。
“这样吧，你学学那个兄弟，”陆行舟看向杨波指了指回到起点的章回，“自己回去得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凭什么老子回去！”
“那不然你去跟他打，赢了我们都可以留在这里。”陆行舟又指了指秦九渊。
那一天，杨波又回想起了曾一度被支配着的被武力压制的恐惧。
大胡子男人心虚地略过秦九渊，又不死心地看了看站在棋盘里的两个姑娘。
“眼睛也不想要了？”秦九渊凉凉地开口。
在场的所有人顿了顿，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只被从眼窝里捅穿脑袋的温迪戈。
“渊哥哥，他也不是故意的嘛。”杨洛洛说。
又来？秋玹真的服气。
“渊哥哥不要这样老是使用暴力手段嘛，虽然这样的哥哥也很帅就是了。”
“洛洛！不许这么夸别的男人！”
秋玹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郑云远的声音。好了，我走，我走就是了，她这么想着。她是真的待不下去了，就让她戴着她象征着力量的圆筒帽远离这个充斥着修罗场意味的是非之地。反正只要有一个人到就行了。那这个重任就交给杨洛洛了。
“又想去哪？”秦九渊拉住她，“啧，还没吸取昨晚的教训？当个乖小孩不要到处乱跑有那么难吗？”
秋玹很累，秋玹不想说话。
男人偏过头似乎低声骂了句什么，然后他拉着秋玹看向站在第五格里的稀稀拉拉一堆人。
“现在，全部滚回去，不然打/死你们。”
他如是说道。
第十四章 快乐飞行棋游戏（2）
秋玹看到站在前一格的顾清悦回头朝她比了个拇指，似乎是在说“渊哥牛逼”之类的话。
确实，她看着站在第五格里满脸不可置信却又屈服于男人淫威之下的人们稀稀拉拉地走回起点，除了一句“渊哥牛逼”她说不出其他的话。
而秦九渊，这个硬是赶走了其他队友将不同分组的两个人强行凑成一组的男人，此时还是在臭着脸和她生气。
她叹了口气，凑过去拉了拉秦九渊，“渊哥我错了，渊哥摇了我吧。”
“这位小姐我们很熟吗，就动手动脚的。”虽然嘴里这么说着，那个刚才还说着要打/死所有人的男人却毫无动作地任她拉着。
“熟熟熟，我们熟的不行了。”秋玹拉着他的胳膊来回晃着，“渊哥别生气了别生气了，渊哥哥——”
她拖长尾音喊他。
男人悄悄勾了勾嘴角。
于是秋玹就当这事过去了。接下来又是红组投骰，章回投出了三点。男人看她一眼，抬脚往前走了三步。
“第八格内的玩家触发惩罚，锒铛入狱，将停止前进一回合！”话音刚落，一个巨大的铁笼从天而降，将整个第八格罩在里面。
秋玹看着一秒变铁窗泪的男人，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她又决定相信这是个“快乐”飞行棋游戏。
不顾秦九渊瞪视她的目光，秋玹接过骰子投了出去，是一点。
她走到第六格和顾清悦赵柯相顾无言。旁边赵柯对顾清悦使了使眼色，意示现在秦九渊锒铛入狱，可以乘机动手。
顾清悦叹了口气，回道如果你可以保证接下来都不和他在同一格的话。她拍拍秋玹的肩膀，主动走回起点。
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的秋玹：感觉好像拥有了一个不得了的靠山。
接下来的几轮投骰一直相安无事地进行着，目前走在最前面的陆行舟和杨波。黄发少年的运气似乎格外好，每次投骰都能投到较大的数字。
走在他们之后的是秋玹，碍于某热心男士的威胁，秋玹一路上几乎畅通无阻，碰到的同一格的人都自发乖乖滚回起点。
再后面是刘念，秦九渊，顾清悦和赵柯，郑云远，杨洛洛。落在最后的是章回。
意外发生在蓝组，赵柯和顾清悦投到了四点，正好和前面的刘念处于同一格。曾经的基友组对视一眼，刘念叹了口气，决定自己回到起点。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检测到第二十四格上有三名玩家，触发困难模式……困难模式生成成功。”
下一秒，每个格子之间的空隙开始沙化，空隙下方的平地也通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翻滚炸裂出一个个小泡的岩浆。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每个小格子就开始地震般剧烈晃动，然后以一种缓慢却不可阻挡的速度往下降！
“！”秋玹不得不俯下身维持平衡以不至于被甩出去。仓皇间她听见陆行舟在大喊：
“快！快继续投骰子！只要有一个人到达终点游戏就能结束了！下一个是谁，快继续！”
秋玹拿过骰子甩了出去，是五点。她看了看前方，想着下次再甩到个四点就能结束了。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跳到下一个格子上，然后就因为重心不稳差点被晃出去。
“你小心点！”站在后面的秦九渊低咒一声简直差点被吓到心脏骤停，他看着小姑娘摇摇晃晃地连续跳跃还有闲心朝他比一个没事的手势。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秦九渊简直要被她气笑。
后面的刘念因为甩到一点触发惩罚格被强制送回到了第十三格位列最后，顾清悦和郑云远一人拽着触发到随机意外的杨洛洛的一只手防止她掉下去。
站在最前面的陆行舟和杨波俨然成了全村的希望，只要再投到五点他们就能结束游戏。然后陆行舟一甩手投到了六点。
“操！”
两人蹲在离终点只剩一格的格子上，陆行舟将骰子甩给秦九渊。
男人投到六点，长腿几个跨越站在倒数第三个格子上。这时每个格子已经下降到一个很危险的程度了，几乎是贴着岩浆边缘。稍微几个幅度的轻晃就能被滚烫的红色流状体彻底淹没。
在这个时候，秋玹投出了四点。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危险感应就瞬间响了起来。下一秒，她站立的这一格的地面瞬间被岩浆腐蚀，甚至有几道从缝隙中喷溅上来。
她旋身往前一跳，接着就感觉自己整个人被站在前一格的男人抱了起来，然后她被扔了出去。
扔，了，出，去。
屁股着地坐在象征着终点的那一格方块上，她看着眼前的棋盘方块和岩浆瞬间消失不见，看着别墅一层的家具设施重回视野，看着一直站在楼梯上的李思瑶匆匆跑下来红着耳朵问陆行舟有没有事。
陆行舟有没有事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之前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被整个人举起来扔出去。还不是举高高的那种举，是举麻袋的那种举。
罪魁祸首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用和昨天晚上一样的姿势摸摸她的头问她“有没有事？”。
“我觉得我屁股被摔没了。”她说。
男人终于笑出声来，“那我帮你检查一下？”他戏谑道。
秋玹瞪他。
“恭喜玩家秋玹获得‘快乐飞行棋’游戏冠军称号！”那电子音说完，就给她放了一段《运动员进行曲》，让她迷醉得好似回到了小学时参加苗苗儿童团的入团仪式。
她坐在地上耐着性子听完了一整首《运动员进行曲》，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没忍住，“……然后呢？”她问。
“不是已经颁发了‘快乐飞行棋’游戏冠军称号了吗？”那声音听起来竟然还有疑惑。
震撼我妈。
于是在相继获得“竞走冠军”、“最快进门冠军”、“专业打脸小能手”等称号后，秋玹终于迎来了她的“‘快乐飞行棋’游戏冠军”称号。
秋玹觉得她再也不会快乐了。
“下面实行终极惩罚。”机械音恢复一如往常的冰冷怪异的声线，“玩家刘念因在游戏结束时位列最后一格，即刻实行惩罚措施。”
刘念脸色瞬间惨白。
秋玹皱着眉朝他看去，男人原本笔挺的西装在经历了这几天的变故后变得皱皱巴巴，赵柯站在他身边安慰着些什么，但这也终究无济于事。
又过了几分钟，那声音：“惩罚措施实施完成。”
众人：？
顾清悦小心地问了句：“你还好吗？”
而刘念本人也是一脸莫名，“这就……结束了？可我没感觉到有什么啊？”
“可能本来就不是一个什么重要的游戏惩罚吧，”赵柯安慰道，“你看就算赢得这个游戏也就只有一个冠军称号而已。”
秋玹：你安慰基友就好好安慰，为什么还要再来伤害我？
这个时候角落里传来杨洛洛低声地抽泣，秋玹循声望去，看见郑云远神色晦暗地抱着杨洛洛，女孩露出的白嫩小腿上是大面积被严重烫伤的焦黑。
啧，这种程度的烧伤怕是要永久留下痕迹。纵是对杨洛洛这个人无感，秋玹也不免有些唏嘘。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对精美艺术品上留下的残缺瑕疵的惋惜和感慨，但也仅限于此了。毕竟她不是这件艺术品的收藏者，她只是一个过路的旁观人，无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其实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秋玹一直很擅于扮演一个“旁观者”。这里的“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指的不是她莫名进入异世界的这段时间，而是指她在“现实世界”度过的时间。
她倒也不是天生患有情感缺失的毛病或是什么感情浅薄的人，她只是，害怕，对，害怕。她害怕自己付出的情感不被对方接受或是得不到对等的回应，所以她干脆把这种情感藏在心里。这样的话即使最后被对方伤害拒绝她也能自我安慰道“没事的，反正我也没多太在乎。”
她总是一边渴望又一边拒绝，所以她一直在当一个“旁观者”，就好像这样做的话就再也没什么东西可以伤害到她。
她也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打开自己”对她来说真的太难了，难到她甚至愿意选择接受死亡，而不是去对一个人彻底“打开自己”交付一切。
叹了口气，“旁观者”还是动了些恻隐之心。她转头去找章回，用眼神询问他是否可以治好杨洛洛的伤。
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站起身朝杨洛洛走去。
治愈的白光在章回手中闪过，伤口很快恢复如初。郑云远在一边欣喜地道谢，章回惨白着脸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擦肩而过的时候秋玹小声说了句谢谢，男人顿了一下也没回头，回了句“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就行了。”
众人或坐或站散作一团，相互低声交谈，就好像那些鲜血与死亡从未在他们生命中出现过一样。
诡异的温馨，秋玹又想到这个词，一如她第一天在大巴上看到的情景，而这情景仿佛一直都没有变过。
第十五章 请大家投秦九渊一票！
“我们谈谈？”黄发少年径直走到秋玹面前。
“谈呗。”
“去你房间还是我房间？”
“两位，”秦九渊黑着脸打断他们，“我还没死。”
陆行舟眨眨眼，突然道：“秋玹姐姐说你们不是一对，所以你也没有理由管吧。”
男人冷笑一声，“但我有理由管我女儿是否和陌生男性交往过密。”
秋玹直接无视陆行舟一脸“卧槽你们也太会玩了”的表情，一边对男人说：“妈我们只是正常交往你就别管了。”一边拉着陆行舟的手臂把他拽上楼。
刘念在一旁捡起秋玹在飞行棋游戏里戴过原谅色圆筒帽递给秦九渊，一边说了句：“力量！”
秦九渊：……吾儿叛逆伤透我心。
“大消息！你猜我今天早上占卜到了什么？”房间里，陆行舟故作神秘地压低嗓音，“游戏中存在特殊身份角色——”
“哦？是什么？”秋玹特别配合地问。
“——是‘恋人’。”买够了关子，陆行舟做作地说，“你猜怎么着？恋人角色身份绑定，一人淘汰或死亡另一人也会淘汰死亡。这对我们来说是好消息！只要揪出一个‘恋人’淘汰，我们就等于一下子少了两个竞争对手！”
秋玹：……
“怎么了，你看上去好像一点都不开心？这难道不是一个好消息吗？”看秋玹脸色不对，陆行舟疑惑地问道。
很好，那么现在可以确定了陆行舟不是另一个“恋人”。这么想着，秋玹说：“我想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因为我就是‘恋人。’”
“对啊，你是‘觉察者’，能力或许是知晓他人身份？这不是你在我们第一天合作的时候就告诉我的了吗，为什么要再重复一遍？”陆行舟奇怪地看着她。
“什么‘觉察者’？我说我是‘恋人’。”
“对啊，我知道你是‘觉察者’了，不用一遍遍重复。”陆行舟有些不耐烦了。
秋玹：？
接下来她试了好几次，但她发现不论怎么说，甚至是写字，“恋人”这个词在陆行舟听来就是“觉察者”。
所以她这是被“规则”约束了？不能主动告诉其他人她“恋人”的身份？秋玹也不再强行试图去突破约束，只在心里暗暗留了下心。
接着她突然想起来。“对了，”她把在地下室的见闻大概说给陆行舟听了一遍，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身份验证卡递给陆行舟，“我们验谁，李思瑶吗？”
陆行舟却摇摇头，“不急着验李思瑶，”他说，“她现在暂时是我们这一边的。”
没等秋玹发问什么叫“暂时是我们这边”，陆行舟又说，“既然卡是你找到的那么，我们验秦九渊？如果他也和我们一个阵营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秋玹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不用了，我之前已经验过了，他和我们不是一个阵营的。”
陆行舟耸耸肩，看起来也不是太失望的样子，“有点可惜啊，毕竟你知道他那武力值。不过我知道你是聪明人，孰轻孰重应该分得清的，对吧？”
秋玹不置可否。
“嗯，不过，我倒是还有个人选。”陆行舟说。
……
“于是艾尔梅特拉说，请给我们谈谈爱吧。爱虽可为你们加冕，也能将你们订上十字架。他攀至你们的高处，也降至你们的根底。爱把你们聚拢在身边，尔后，把你们交于圣火，让你们成为上帝盛宴上的圣饼。”混迹在人群中，赵柯轻声念完一段诗。
突然看到了什么，他立于走廊的一角俯身去查看线索，然后下一秒，从阴影处的夹缝中找到一张身份验证卡的男人一脸欣喜地将卡藏进外套的内夹层。然而就在这时，一块湿布从背后捂上他的口鼻，将他拖进拐脚的洗手间里。
“唔唔唔！”赵柯整个人被从背后按倒在洗手台上，他拼命挣扎，直到一抹凉意抵上他的脖颈。整个人都僵硬了似的，他不敢再动。
“吟游诗人，哈？”背后，那个稍矮的一点的身影开口，“召唤温迪戈，很厉害嘛？”
一瞬间，赵柯冷汗淋淋，他的侧脸被压制在冰冷的大理石台上，抖着嘴唇，他想不通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
而他没想到的是，他身后的两个身影则对视一眼庆幸道，猜对了。
那身影压着嗓子又说，“昨天晚上你投的是秦九渊吧，嘿，别害怕，我不是来寻仇的。今天晚上，我要你继续投秦九渊，顺便告诉你那个好朋友也这样投。我会一直看着你的，你最好乖乖听话，我想你不会想成为下一个小璐的，对吧？”
感受到脖颈里的凉意威胁般的加重了力道，赵柯僵着身子点点头意示自己会照做。
“这样才乖，听话点。”身影拿冰凉的金属体拍拍他的脸，而后像进来时的那般悄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空旷的洗手间里，赵柯一个人狼狈地坐在地上。过了好一会，他慢慢缓了过来，戴着银边眼镜的男人扯过几张手纸擦擦溢出的冷汗，又庆幸般地摸了摸外套内口袋里的验证卡，神色阴狠地握紧手掌。
“为什么你那么熟练啊。”走廊里，陆行舟心有余悸似地拍拍胸膛，“如果不是知道，我真的以为就是你杀了小璐。”
秋玹随手把那块玻璃碎片扔进垃圾桶，又白了他一眼，回道，“比起这个，你最好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郑云远，不然他干嘛要让杨洛洛他们改票投你？”
“可能是嫉妒我长得比他帅？”陆行舟毫不在意似地耸耸肩。
秋玹简直不想再和他讲话。
走回大厅一层，发现除了赵柯和他的好基友刘念不在，秦九渊也不在这里。这是个好机会，两人对视一眼，摩拳擦掌地准备搞一出大事。
“咳咳，那个，我想拜托各位一件事情。”秋玹清了清嗓子，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出什么事了吗？”顾清悦关切地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秋玹停顿了一下，目光真诚，语气赤忱，“请大家帮忙投秦九渊一票，谢谢！”
“你一票，我一票，渊哥明天就出道！”
顾清悦：……
众人：……
“你们……是分手了吗？”郑云远有些摸不着头脑。
“其实，我们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在一起’过……”似乎是提到了伤心处，秋玹垂睫，好像这样就能遮掩住她眼中的悲伤，“我们在进入游戏之前就认识了，我之前就一直很喜欢他，当然了现在也喜欢的，但是……秦九渊他，他一直都有个藏在心里的爱人。”
说道这里，秋玹抽了抽鼻子，眼眶一红似又要落下泪来。旁边陆行舟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又做作地鼓励了句，“秋玹姐姐别难过，一切都过去了。”
“嗯，”秋玹摆出一副“虽然我好痛苦好绝望但我还是要像一株脆弱但有韧性的小白花一样坚强地面对人生”的表情，红着眼坚强道，“说出来都有些不好意思，我会来参加这个游戏其实也是为了秦九渊。因为一场意外，他的心上人躺在病床上生死不明。他……他的愿望一直都是治好他的心上人然后和那个人永远在一起。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他的是，在来参加游戏的前一天，我收到医院的通知，那个人醒过来了。”
“所以，你没有告诉渊哥哥？”杨洛洛问。
“是的，因为我也有我的私心。”秋玹面露痛苦，“那个人在病床上躺了三年，而这三年里，在他低谷迷茫，在他悲痛无助时，一直是我在陪着他。我原本以为，只要这样他就会有所感触，就会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上我。可他没有，他从来，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替身。每一次他拥抱我的时候，嘴里喊的永远是那个人的名字。明明，认识他也好，爱上他也好，都是我先的啊。”
“我知道的，我其实一直都知道的。他会同意我在身边，也只是为了这张脸而已。这张，和他心底的那个人有着七分相似的脸。有一次我不小心差点被划伤，他大发雷霆，我那时还窃喜着他也是在乎我的，后来才知道，他所在乎的不过是这张脸。”
顾清悦皱眉，“怪不得你之前说你们不是一对，那秦九渊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我原以为我不会太在意的，可是，可是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啊。”秋玹用双手捂着脸，语气哽咽，“我也是个人，我也是会难过的。在来之前我想着，这样也算是能和他一起共患难了吧，或许这样他就会忘记那个人看到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的我。可是现在我害怕了，这个游戏，太危险了。”
“我想明白了，我宁愿他和别人在一起，也不想看到他深陷危险。我知道在这个游戏中淘汰不同于死亡，淘汰之后是可以回去的。一会我就去告诉他那个人已经醒来了，这样他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真好，……哈哈，真好啊。”
秋玹放下捂着脸的手，倔强而凄美地笑着，“就算是我的恳求，我希望大家能帮我这一次，毕竟，”
“我爱他胜过生命。”
第十六章 抛妻弃子秦九渊
“我爱他胜过生命。”这是好痛苦好绝望但依然坚强倔强选择牺牲自己成就他人幸福的秋玹。
“姐姐别难过了还有我们呢。”这是虽然被狗血替身梗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仍在坚持做作演戏的陆行舟。
“你的选择是对的，别想那渣男了赶紧分手，不分留着过年？”这是气愤不过义愤填膺替秋玹声讨的顾清悦。
“我还是觉得渊哥哥不是这样的人，他也是有苦衷的吧。”这是惊世白莲杨洛洛。
“……”这是因为午睡而错过了一场好戏却在刚下楼就被众人用眼神谴责的秦九渊。
男人挑了挑眉，目光略过众人扫向秋玹想问问发生了什么，然后就看见小姑娘眼眶红红地用一种强忍着悲伤的委屈眼神看着他。
这是被欺负了？男人皱皱眉，刚想走过去安慰安慰小姑娘，就被顾清悦打断。
“秦先生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顾清悦皱着眉看他，一脸不认同，“如果不喜欢就请不要一边吊着人家不放，一边又去假装深情怀念旧爱。今晚我会投你的，请你好自为之。”
秦先生：？
“渊哥哥，虽然并不应该由我来告诉你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有理由要知道，你的爱人醒过来了哦。明天你大概就能和她重聚了吧，这之前你好好跟玹玹谈谈吧。”杨洛洛说。
秦九渊：？？？
就连章回在路过他身边时都用一种微妙不赞同的眼神看了他两眼，随即也和人群一起走了出去，把场地留给秋玹。
客厅里此时就剩下秋玹和一脸莫名其妙的男人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叹了口气，秋玹走过去：“渊哥帮个忙。”
……
晚餐后。
“开心问答时间！第四夜——
问题：狂欢之夜将于何时开启？ A.第四夜 B.第七夜”
狂欢之夜是什么？众人对视了一眼，毫无头绪。
“各位，这好像是‘它’第一次给出有选项的问题。”顾清悦提醒道。
赵柯说：“确实，不过A选项第四夜不就是今天晚上吗？今天晚上会开启这什么狂欢之夜？看起来毫无征兆啊。”
陆行舟说：“我觉得也是B选项的第七夜保守一点。”
杨波恶声恶气地说：“上次你们选夜枭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就开启了惩罚模式。”
陆行舟白他一眼：“别揪着这点不放好不好，你也没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建议啊。”
在两人要吵起来之际，秋玹悄悄朝对面陆行舟打了个手势。因为秋玹知道，不管狂欢之夜是什么，它都不可能发生在今天晚上，换句话说，就算它原本要发生，也会被顺势推迟。
陆行舟明白了她的意思，接着大声说，“我们选B，确认答案。”
“喂等下，你……”
“回答正确，玩家陆行舟获得一次提问权。”
顾清悦眨眨眼，“……我怎么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嗯，好吧，狂欢之夜是什么？”想了想，陆行舟问。
“叮，涉及到关乎游戏结局规则，本轮视为自动放弃提问权。”
杨波骂了句脏话。
赵柯看上去也还想说点什么，被刘念拦了下来，刘念也叹了口气，但还是说道，“没事，失去提问权再怎么样都比回答错误要好。”
接下来是投票时间，电子音：“接下来进行对于玩家杨波、秦九渊的第二轮重新投票。”
顾清悦拿起笔有些担忧地看了秋玹一眼，秋玹摆出一副“我好悲伤好绝望但我强忍着只让你们看到我的坚强”的表情，微笑着看着众人。
被迫营业的秦九渊：……
感受到桌子底下的小腿被小姑娘轻轻踢了一脚，他又叹了口气，然后摆出一副抛妻弃子的人/渣嘴脸，说：“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感动得痛哭流涕然后喜欢上你吗？做梦，替身就要有替身的亚子，不要逾矩去肖想你不该想的事，你连她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陆行舟：……为什么你们两个都那么熟练啊？
见秋玹眼圈一红开始入戏，陆行舟连忙加入战局：“好了秋玹姐姐，别去想了，反正明天他就走了，别难过了你还有我呢。”
顾清悦：“就是，迟早该做个了断了，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没有意思。今天把他投出去，然后就彻底忘了吧。别难过了，我也会陪着你的。”
秋玹：“呜呜呜谢谢你们，我感觉好多了，我会努力忘记他的呜呜呜呜。”
顾清悦走过来抱了抱秋玹，旁边陆行舟见状也强行挤入抱抱，然后被秋玹暗自使力一把推了出去。
陆行舟：……为什么我觉得不管我走到哪里都显得那么的多余。不如以后就改名叫陆多余。
秋玹：顾清悦也太好了吧这是什么天使我爱了555。
秦九渊：……我恨。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相信她的说辞。夜晚，秋玹和陆行舟蹲在一楼大厅楼梯间的阴影里，等待夜幕降临。
“你有多少把握？”陆行舟轻声问道。
“说实话吗，”秋玹叹了口气，“不到三成。”
“操，我突然有些后悔来这陪你疯了，要知道那可是温迪戈！你是没看见昨晚它吃郑云博时的情景。我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我经历了太多我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东西。”
“求你闭嘴吧，当初是谁死皮赖脸地求着我跟他合作并说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我现在只想回到过去把那时的自己杀死，我当初是看你安静如鸡看着比较好控制才和你合作的，谁能想到你是这个样子，上赶着去找温迪戈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
“请你闭麦。”
“唉，要是秦九渊在这里就好了。虽然不是一个阵营的，但至少还能有点安全感。”陆行舟颇有些伤感地说，“可惜他今天晚上是醒不过来了。”
还没等秋玹张口回些什么，就看见黄发少年不再打屁，面色一凝道，“来了！”
熟悉又刺耳的嘶嘶声响起，巨大又瘦削的怪物双膝开立蹲在落地窗旁，它转动着面皮，漆黑而空洞的眼洞四处看着，似乎在寻找猎物。
即使距离隔得不近，秋玹也几乎能闻到它那腐烂的死灰色外皮上散发的夹杂着冷冽冰雪的血腥气。不算昨晚被追得屁滚尿/流的经历，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直面温迪戈，虽然心里说着不是很害怕这些，但真正直面这种来自深处的恐怖，光是凭人类肉身在其面前的渺小脆弱，就足够让人战栗。
听见身边陆行舟轻声骂了句脏话，她滚了下喉头，将已经到嘴边的脏字憋了回去。
“准备好了吗？”她深吸了口气，问道。
“我想……已经不用准备了。”陆行舟有些僵硬地回道。
不知何时，那怪物将面皮转过来，两个漆黑的眼洞直勾勾盯着楼梯间的方向。
秋玹的危险感应疯狂叫嚣着。跑。这是她大脑直接下达的指令。
但她没有理会大脑的叫嚣，愣是凭着一身正气跟温迪戈对视着，即使她的心里已经在疯狂用红色加粗的弹幕刷屏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
温迪戈跳下窗台，两只巨大的前爪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划出几道火花，它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是不确定猎物的方向。然后下一秒，那怪物上身前倾，如离弦之箭一般朝他们俯冲过来！
“怎么，和它看对眼了？”陆行舟猛地推了把秋玹，“还看什么？跑啊！”
秋玹一把拉开楼梯间后的拉环装置，然后一个扭身翻到大厅的沙发后想借着这一波引怪物掉头。然而似乎是对秋玹兴趣不大，一击未中后温迪戈就舍近求远地去追陆行舟。
眼看陆行舟快要被追上，秋玹随手抄起柜子上当做摆设物的看起来就很贵的花瓶，朝温迪戈背后砸去。陶瓷碎裂的声音响起，怪物身形顿了一下，只回头看了眼正在拉仇恨的秋玹，又转头继续锲而不舍地去追陆行舟。
“卧槽，你到处得罪人就算了，温迪戈也不放过？”秋玹目瞪口呆。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赶紧想想办法！”陆行舟边走位躲闪边朝她吼道。
“算了！”陆行舟灵活地翻身从台阶上跳下，抽空对秋玹说：“临时改变计划！我去把它引下去，你去找杨波！”
“行！”
说着陆行舟转身朝楼梯间跑去，跑到那扇暗门前，接过秋玹隔空扔过来的钥匙，他想都没想就护着头从几近九十度的台阶上跳下去。温迪戈随即赶到，追着陆行舟而下，见状秋玹连忙冲过来握着手中的陶瓷碎片往怪物身上来了一下替陆行舟拖延时间，然后在怪物吃痛旋身就咬时一把摔上了暗门。
还没来得及停下来喘口气，她就立马转身跑上楼，一边嘴里喊着，“温迪戈来了！不过有个好消息！我们找到了地下室……额。”
她猛地顿住脚步，和二楼走廊阴影里的东西对视。
那巨大的身形迈着步子朝她走来，阴影一点点在它身上褪去，显露出它的全貌。
第二只温迪戈。
第十七章 秋玹的计划
秋玹真的是操了，她原本以为除了昨晚被秦九渊杀死的那只温迪戈之外，就只剩下刚被陆行舟引到地下室去的那一只了。
她是真的没想到被温迪戈杀死的人类也会变成温迪戈。
没错，温迪戈都是由死去的人类化成的，而一旦游戏中有人死亡，作为“吟游诗人”的赵柯就可以通过在众人面前念诗的方式召唤温迪戈。
由昨晚的情景来看，杀死郑云博的那只温迪戈就是小璐化成的，而后来蹲在她房间里的那一只则是之前陆行舟跟她说的杨波在第一天杀死的那个倒霉蛋。
等等，在千钧一发之际，秋玹猛地想起来，那眼前的这一只到底是小璐还是郑云博？万一他们搞错了温迪戈，引了郑云博化成的那只去地下室怎么办？
秋玹一边左右闪避一边在心里大声默念着“出师未捷身先死”。在跑到走廊的中央时，一扇房门突然打开，然后她就被一只手臂猛地拉了进去。
靠在沙发上用身体的重量抵着门背后，章回一脸不耐地朝她吼道：“你又在搞什么？你可别给我把自己作死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这不是在给你办吗？”秋玹和他一起抵着门，感受到门后的温迪戈以一种恐怖的力道在撞击着，她几乎已经听到了门板不堪重负发出的断裂声。
“对了，你还记得昨晚杀死郑云博的那只温迪戈长什么样子吗？”秋玹问。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记得那怪物长什么样？！”章回朝她吼。
“那可是小璐！你竟然喊她‘那怪物’？等她回来了我要告诉她！”秋玹也吼道。
章回气急败坏，“等你真能把小璐弄回来再说吧！现在它要进来了快想想办法！”
“这样这样，”秋玹一边理着思路一边快速开口，“等会它冲进来了我就跳窗把它引到外面去，趁这个时候你赶紧去找杨波然后把他带到一楼的那个楼梯间那里去。那里有个地下室，启动装置在楼梯间背后，把他推进去然后关上门就完事了，懂了？”
“懂个屁！先不说我怎么把杨波带过去，你现在跳窗？认真的？你知道外面在下暴风雪吗？你就穿着你的吊带这样跑出去？？”
“别逼逼了！除非你有更好的办法。你到时候就跟杨波说所有人都去地下室避难了，因为温迪戈进不去地下室，而我……”
砰！
门板被整个撞裂下来了。
秋玹站在沙发后和那两个空洞漆黑的眼洞对视，她吸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继续回答章回的问题还是在轻声对自己说话，“而我就随缘。”
语罢，她直接跳上台桌一把拉开窗翻身跳进了冰雪里。
章回愣愣地看着温迪戈直接撞破玻璃去追秋玹而下，心说了句“好狠一女的”。稳了稳神，他朝杨波的房间跑去。
半个身子陷在雪堆里，秋玹几乎已经开始感觉不到自己的体温了。听见二楼玻璃碎裂的声音，深吸了一口气，她把整个人缩着埋进雪里。
她拼命抑制着自己牙关打颤碰撞的本能，屏住呼吸，像具尸体一样任由自己陷进深雪。在一片苍茫中，她能感觉到那怪物在四处搜寻她的下落，有好几次，那滴着涎水的利齿就要刺破自己的皮肤。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没有动静了，温迪戈或许是走了，或许是在原地等待着愚蠢的人类自投罗网。但秋玹已经无力去思考了，她感觉到自己仿佛依然在不停下坠，一直要落到最深层的地心里去。
冷到了极致，她就不再寒冷了。身体开始发热起来，似有一团火在灼烧她的皮肤。
太热了，她浑浑噩噩地脱下秦九渊的外套，又开始解自己吊带的扣子。不甚清明的脑子里闪过“反常脱衣现象”几个字，我要死了吗？她这样想着。
她最后挣扎着，榨干身体里的每一分力气扑腾到一楼的落地窗边，将脸贴在上面，看着大厅里熊熊燃烧的壁炉。
然后，她真的看到壁炉在离自己一点点靠近。
“你还好吗？”恍惚中，她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转了转眼珠，她看见了顾清悦跪坐在自己身边拿什么擦拭着自己的身体。
已经不甚灵敏的嗅觉闻到了浓醇热烈的酒香。
“……谢谢。”她费力地说道。
闭着眼睛缓了缓，直到全身的皮肤开始发红发烫，秋玹才真正感受到了她回到了人间，她还活着。
裹着毯子坐起来，接过顾清悦递过的热水，重新开始运作的大脑忽然想起了些什么。
“其他人呢？”她哑着嗓子问顾清悦。
“听到声音后赵柯和刘念躲在房间里没下来，郑云远下来过一次，随即说要回去保护杨洛洛，又走了。我下楼的时候看见章回和杨波在拉扯，还没走过去问就看见你趴在窗户上，把我吓了一跳，连忙把你拉进来。我刚看了看你有点冻伤，不过现在应该没事了，到时候再敷点药膏就行了。”
“谢谢。”秋玹又郑重地道了声谢。
“没什么，我是个医生嘛。对了，”顾清悦顿了顿，看起来有些犹豫，但她还是开口，“秦九渊的房间，也，一直没有动静。”
“这样啊。”秋玹随口回道，一边心想他要能有动静才奇怪了，那可是被山庄强制入睡的男人。
说起这个强制入睡机制，事实上是一种保护机制。
每天晚上，山庄都会随机抽取一个人进行“强制入睡”，被“强制入睡”的人整夜无论发生多大的动静都不会醒来，而且那人的房间也会被进行“绝对保护”——外面无论什么东西都进不去，当然了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发现这个机制还要感谢李思瑶。就比如秋玹就是第一个晚上被“强制入睡”的人，听陆行舟说的时候秋玹才反应过来，原来那天不是自己本来就十分适应环境的睡去且整夜都没醒，而是因为她被“强制入睡”了。
那天陆行舟带李思瑶改完票就想着找机会来见见这个第三阵营的队友，但他在秋玹房门外敲了几近半小时的门也没人应，当时他还以为是秋玹胆子太小不敢给陌生人开门（秦九渊：……），后来通过李思瑶才发现秋玹的房门上方有一个小小的“锁”的图标。
后面几天陆行舟夜游的时候都仔细留心了一下，发现每天晚上带有“锁”图标的房间都不一样，而房间里面的人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会知道和醒来。
第一晚是秋玹，第二晚是李思瑶，第三晚是刘念，第四晚是秦九渊。
没有顺序，完全是随机选取。
当时秋玹突然想到第二晚是小璐死的那一晚，而那天晚上全员都到了。陆行舟回答她那晚出现的根本不是小璐，或者说，只是山庄根据小璐原型和思维而模拟出的一个“人”。为了强制入睡机制不被发现，在这种需要全员参与的场合，被保护的那个人就会被“复制”。
秋玹暗暗咂舌。
时间回到顾清悦这里。顾清悦：“对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在房间里听动静是温迪戈来了，但现在没看到它的影子？”
“我把它引到外面去了。”
“什么？！这也太危险了吧，你……”
顾清悦话还没说完，楼梯间那里就隐隐传来杨波拖长了音的凄厉的惨叫。
看来章回成功了，秋玹终于松了口气，扶着顾清悦起身往楼梯间走。
章回站在楼梯口，看着秋玹一副被烧熟了的虾子的样子抽了抽嘴角，随即摆摆手，说：“成功了，接下来怎么办？”
顾清悦皱着眉看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秋玹有些歉意地看着她，说，“对不起，具体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涉及到身份阵营的事。但是我能说并且肯定的是，杨波罪有应得，就是他杀了小璐。”
“什么……”趁着顾清悦还在思考，秋玹重新打开了楼梯间的暗门。
一开门，就已经能闻到扑面而来的刺鼻的血腥味，三人皱着眉盯着黑暗而下的台阶。过了几分钟，一只温迪戈跳上来，它身上沾满了鲜血与碎肉，利齿上甚至缠着一团发丝。
三人警惕地退后一步做出防御的姿势。而陆行舟在昨晚说的似乎是对的，每晚每只温迪戈只要吃了一个人就会自行离开不再攻击。
怪物只用沾满鲜血的眼洞扫了他们一眼，就几个跳跃消失在了视野中。
“啧，那只温迪戈不是小璐。”秋玹说。
章回沉默了几秒，“……那怎么办？”
顾清悦：“我完全不明白，什么叫，‘温迪戈不是小璐’？”
秋玹也没有闭口不答，就当是还顾清悦救她一次的人情，她说：“埋骨之人终将重返人间，经由污秽侵染之物乃是圣洁。”
“这是我无意间发现的召唤温迪戈的话语，而且之前我们发现山庄会回收已死之人的尸体，而温迪戈又是在游戏死人之后才出现的，所以我猜测死去之人会化为温迪戈重返游戏。至于后一句‘经由污秽侵染之物乃是圣洁’，我还不是太确定，但我们很快就可以验证了。”
说着，秋玹问了句，“有袋子或者盆子之类的东西吗？”
第十八章 埋骨之人重返人间
虽然不是很清楚秋玹要这些干嘛，章回还是说：“我之前看到过厨房里有那种洗菜的面盆，那种可以吗？”
“可以的。”秋玹说。
于是三人走到厨房捡了几个大一点的面盆，又回到暗门顺着楼梯走下去。
越往下走空气里的血腥味越重，墙壁上甩到的血点也越来越多。三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终于，在楼梯近四分之三的位置，他们发现了一滩碎肉和残/肢，以及一颗被挤压成一个漏了气的皮球形状的杨波的头颅。
章回脸当场就白了，抖着嘴唇忍了几下，旁边顾清悦关切道：“要不要吐？盆子给你。”
男人摇了摇头，似乎是想到这是杀害小璐的凶手，他又解气起来，目光阴鸷地最后看了眼那颗头，抬脚继续往前走。
他们小心地避开一地的血污，走到台阶的尽头。
“这就是你说的地下室？我们要怎么进去？”章回惊叹地看着那扇巨大的铁门。
“只要你走过去敲敲门，然后说一句‘放我进去’，门就会开了。”秋玹说。
章回：“……你在逗我？”
“我是认真的，不信你试试看，骗你的话我直播倒立。”秋玹一脸认真。
（抱着想看直播倒立的心态）抱着试一试也不会吃亏的心态，章回将信将疑地走过去敲了敲门，然后说：“放我……”
他还没说完，门就开了。
章回/顾清悦：……
黄发的少年一边打开门，嘴里一边嘟嘟囔囔：“你可算来了，还能再慢点吗，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把我忘在里面了。这破地下室脏乱得要命，竟然还有人在里面玩SM？我也是服了……哇哦，你这是什么新造型，红骷髅吗？”
秋玹没好气地说：“如果不是某人擅自改变计划，我至于变成这样？”
“那也不是没办法吗，谁叫那只温迪戈喜欢我不喜欢你。”顿了一下，似乎是才看到了章回和顾清悦，陆行舟：“这两位是……？”
“出了一点意外，不过好在整体结果还算令人满意。”秋玹分了一个多余的盆子给陆行舟并无视了他大惊小怪的“这是什么”之类的问题，她说：“回去吧。”
提前做好了心理建设，秋玹径直走到那滩血肉前蹲下身忍着恶心把一些肉块残/肢什么的往盆里扔，一边耐心极差地对已经惊呆了的三个人喊：“愣着干什么快点干活，谁知道山庄什么时候会回收这堆垃圾。”
身后，章回悄悄凑到陆行舟身边用气音问：“她，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敢问啊。”陆行舟也有些发懵。
倒是顾清悦反应过来了似的，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想，她随后也蹲下身开始收集杨波的碎片。
十七岁的就已经经历了太多这个年龄不该经历的压力的陆行舟拒绝再去回忆那段在楼梯间里被邪恶黑工厂主秋玹威逼着做苦工的场景，他端着一盆应该打满马赛克的血糊走出暗门，觉得自己已经再也回不去那个过去的自己了。
四个人一人端着一个盆在大厅里站成一排，每个人脸上都面无表情再加上他们手中端着的东西，几乎会让每一个不知情路过的人大喊一声“邪教聚众举行献祭仪式啦！”然后毫不留情地报警。
如果这破地方有警/察的话。
秋玹一边冷着脸在心中自娱自乐，一边想着不应该啊这血肉的味道那么大那只温迪戈怎么还不来。
然后几乎就在下一秒，所有人都听到了刺耳的嘶嘶声。
他们咽了咽口水，强忍住了大脑发出的赶紧拔腿跑的本能。秋玹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蹲下身，将盆子轻轻推向温迪戈。
温迪戈却好像对那个盆里的东西并不是那么感兴趣似的，依然将它漆黑的眼洞对着秋玹，秋玹屏住呼吸，维持着蹲立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回视着它。
就在陆行舟都要以为温迪戈看不上杨波的残/肢它更喜欢吃新鲜的的时候，温迪戈动了，它不再看秋玹，俯下身嗅了嗅血肉，就将脸直接埋在盆子里开始进食。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陆行舟一边忍耐着那令人牙酸的温迪戈咯吱咯吱地咬碎骨骼的声音，一边学着之前秋玹的样子慢慢将他手里的盆推向那怪物。
说出来也有点可笑——就像个家养的什么宠物一样，温迪戈乖乖接受投食。在它吃到第三盆的时候，异变发生了。
那怪物突然开始痛苦地抽搐，它一边用庞大而瘦削的身躯在地上翻滚，嘴里一边发出刺耳难听的嘶鸣。接着它开始用利爪撕扯起自己的面皮，利爪在死灰色腐烂的皮肤上抓出一道道血痕，皮肉翻飞。
众人警惕地退后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很快，怪物开始撕扯自己身上的皮肤，四个人神情怪异地看着它像一个剥/皮魔一样将自己浑身的皮连带着碎肉一块块扯下来。
陆行舟背过身深吸了一口气，“这也太刺激了，”他对秋玹说，“等它什么时候完事了你叫我一声。”
秋玹：“它已经完事了。”
“你别骗我，不然如果我晚上做噩梦就去找你。”
秋玹回了句“我管你？”就不再说话，而那边的章回似乎是不可置信到了极致，抖着嘴唇轻轻喊了声：“……小璐？”
陆行舟转回身，看见那怪物已经开肠破肚，而在怪物巨大且血肉模糊的身躯里，一个浑身沾满血的女人躺在里面。
“哦，更刺激了，我什么都没看到。”陆行舟又嘟囔着背过身去。
男人跌跌撞撞地朝着满地狼藉跑去，颤抖着手试探性地轻轻碰了一下女人的头发。似乎是意识到这是真实的触感，他伸出双手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她。
“小璐……”男人跪在血污里哭泣，看起来狼狈得不行。
怀中的女人感受到了什么似的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章回，慢慢地眨了眨眼。蓦地，她嘴角勾出一个笑来，“阿回！”她抬起手臂抱住男人。
旁边顾清悦拿了条毯子过来轻轻放到章回手上，“先给她披上吧。”
她也笑着看了会重逢的爱人，然后对章回说，“不介意让我替她检查一下吧。”
“不，不介意。”章回慢慢放开抱着的手臂，右手却还紧紧拉着小璐的手不愿放。
顾清悦大概地做了下全身检查，也有些惊讶，“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她很健康。”
“好，好。”章回的笑意简直掩都掩不住，他又紧紧抱住怀中的人，再也没放开。
“完事了吗？”背过身的陆行舟悄悄问。
“没有。”秋玹直接白他一眼，转身准备上楼。
“秋玹。”她听见身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转头，看见顾清悦替小璐检查完之后就把时间都留给了那对爱人，起身朝自己走来。
“虽然我没什么立场说这些，但是，我很担心你。”她抬起头，隐晦地看了眼相拥的两人，又温柔而认真地看向秋玹，“他们能够重逢我也很替他们开心，也很感谢你做的这些。但是，我有点怕你被这些刺激到。”
“额，我没事。”秋玹这时是真的有点不知所措。
“嗯，我知道你很坚强。”顾清悦面带笑意地看她，“我想说的是，难过也没有关系的，就当是对你这三年无疾而终的感情的缅怀。但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够真正走出去，毕竟，你是那么好，你也值得更好的。”
顾清悦说：“只要你愿意，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想找人倾诉也好，单纯心情不好想找人陪也好，我一直都在的。”
“……好。”
“那我回去啦，你也早点睡，好好休息。”
“嗯。”看着顾清悦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秋玹有点为骗了她而难过。
除开那些干练果敢的领袖气质，顾清悦，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如果她是真的为这样一段感情而受过伤的话，能碰上顾清悦这样的人，又是何等幸运。
因为她是真的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也是真的在担心秋玹，是真的想她好。这么温柔的一个人，又是为了什么非实现不可的愿望而来参加游戏的呢？
秋玹原本以为，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但想起顾清悦，她心里无可控制地软了几秒。
“哎，能来参加这种游戏的还有这样的人啊。”目睹了一切的陆行舟在一旁感慨。
“所以你又是为了什么参加游戏的呢？十七岁的经历了太多这个年龄不该经历的东西的同学？”秋玹随口问道。也就是随口那么一问，她以为陆行舟不会回答的，但没想到陆行舟说：
“唔，为了成为X城一霸。”
“……什么？”
“我的愿望啊，”陆行舟倒是挺认真的看着她，“我目前是国际实验高中一霸，但我的目标不仅限于此。所以我的梦想是成为X城一霸。”
“……那你，加油？”
“我会的。”
少年意气风发地笑了笑，一瞬间竟耀眼如烈火骄阳。
第十九章 眉头乱皱秦九渊
秦九渊醒来的时候，时针已经快要接近八点了。
从来没有睡得那么沉过的男人皱皱眉从床上坐起来，随手把睡乱的额发拨到脑后，一边回忆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记得晚餐前小姑娘来找他拜托他配合着演一场戏，当时不知道怎么头脑一热就答应了，事后再回想起那个狗血替身剧本简直尴尬到不行。想到这里，似乎是不忍再去回忆，男人面无表情地从床上下来，走进卫生间洗漱。
然后呢？接着的问答环节和投票似乎都没什么不一样的，投完票他上楼回到房间。怕小姑娘对蹲在她床上的那只没毛猩猩有阴影，他洗完澡决定晚上去找小姑娘，然后，然后他就睡着了？并且一觉睡到现在？
男人又一次皱紧了眉头，怎么想怎么不对。随即他又安慰自己，没事的，昨晚他什么动静也没听到，由此可得小姑娘只要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乖乖睡觉，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这么自我安慰着，他走下楼，看着小姑娘好好地坐在那里吃她的早饭，心里又安心了一点。
他走过去和小姑娘打了声招呼，却在一瞬间闻到了她身上未散的酒香，以及看见了她光裸的手臂。“我的外套呢？”他貌似不经意地问。
小姑娘随手指了指落地窗。男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半天也没看到有什么，又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终于在落地窗外的雪堆里看见了被冰雪掩埋的外套一角。
落地窗外，雪堆里，被掩埋，的外套。
一瞬间秦九渊几乎以为自己心脏病要发了。不可能不可能，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说不定是小姑娘晚上睡觉的时候，风不小心把窗吹开了，然后不小心把外套刮走了，又把窗户吹上了。然后外套自己飘到了楼下，因为雪下得太大所以被埋了。
然后呢，怎么会有酒味？啊，一定是她想下楼倒牛奶的时候不小心打破了旁边的酒瓶，酒撒了一地所以不小心沾在身上了。
对对对，一定就是这样的，他觉得自己逻辑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他还想问点什么，就听见八点一到，那电子音响了起来。
“现在公布对于玩家秦九渊、杨波的投票结果……叮，检测到玩家杨波死亡，将自动算为淘汰。”
巨人哥布林死了？昨晚的事？男人并没有太在意，然后就听见那该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检测到玩家秦九渊获得票数最高，检测到玩家杨波死亡，检测到‘由污秽侵染方为圣洁’被触发……叮！特此授予秦九渊‘翻盘冠军’称号！以示鼓励！”
翻盘冠军秦九渊：……
原本以为会奖励什么好东西而辛辛苦苦策划了一出大戏的秋玹和陆行舟：……
是的，投票秦九渊其实也是秋玹原本计划的一部分，灵感还是来源于那句“经由污秽侵染之物乃是圣洁”，秋玹始终认为这不单单是一句可以使含恨而死之人化为的温迪戈重返人间的暗示，它或许还在暗示着些别的什么。
于是她和陆行舟商量着，找到这么一个机会让小璐化成的温迪戈杀死杨波，这样可以既让被沾染了代表“罪恶污秽”的秦九渊不被淘汰，又让被杨波杀死的小璐可以作为“圣洁”返回人间。
虽然结局还算是令人满意但是，这个什么“翻盘冠军”的称号，秋玹觉得或许也只有自己的“快乐飞行棋游戏冠军”称号可以与之一战了。
不过倒还有个好消息是，他们知道前两天莫名少掉的票数的原因了。
昨晚小璐被复活后，意外地继承了杨波的身份和能力，知道了杨波原本的身份是“祭祀”。能力是可以通过献祭（杀人）的方式将被献祭之人的生命归为己有。
杨波一共杀了两个人，也就拥有了额外的两条生命，而之前的第二晚和第三晚其实都是他的票数最高，本应淘汰的。但就是因为这额外的两条命，所以“它”报票的时候才会说杨波和其他人同票。
少掉的那几票就是这么来的。
想清楚了这些，秋玹倒也不是太在意忙活了一场秦九渊就得到了一个什么冠军称号。
但另一边，觉得自己什么都错过了的秦九渊还沉浸在“杨波是自己暴毙的那什么污秽圣洁的被触发了肯定和小姑娘一点关系都没有肯定是秋田犬手贱去触发的”之类的自我安慰中。
可惜很快，老母亲的迷梦就被无情打破。
吃完早饭，顾清悦走到秋玹身边说要不要来她房间里上药，秋玹同意了擦擦嘴准备和顾清悦上楼。
秦九渊：“上药？上什么药？你受伤了？？”
“一点冻伤而已，小事。”秋玹随意朝他挥挥手。
“怎么会冻伤的？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风不小心把你窗户吹开了？”秦九渊仍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什么乱七八糟的……”秋玹失笑，刚想说些什么，就被顾清悦打断。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也跟你没什么关系，”顾清悦朝秦九渊冷笑，“不过就是穿着吊带在暴风雪里埋了一会，差点被温迪戈嚼碎，徒手掏尸体碎片，又目睹剥/皮现场罢了。小事，呵呵，小事。”
说完，她直接拉着秋玹上了楼。
秦九渊：我是谁我在哪？领头鸟刚才在说中文吗为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什么暴风雪嚼碎尸体剥/皮什么的，这些和小姑娘又有什么关系？
“卧槽你你你没事吧？”陆行舟目瞪口呆地看着秦九渊僵直着倒在地上，疑似失去呼吸。
房间里，秋玹看着顾清悦放轻动作帮她擦着药膏，犹豫着要怎么跟她开口。
顾清悦却没有再提这件事，只貌似不经意地随口拉着她闲聊。“对了，你和章回和陆行舟他们是同阵营的吧？”突然想到了什么，顾清悦问道。
“这个……”不是不想回答，有关温迪戈的事秋玹也都跟顾清悦说了，而其他一些自己的发现或能力之类的秋玹也愿意告诉她。只不过这事关乎到其他人的利益和立场，秋玹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替他们做主。
顾清悦倒安抚地朝她笑笑，“你别有心理压力，我就随口问问，不用问答我也可以的。”
松了口气，秋玹只觉得面对她时的愧疚又增加了一点。
两人像在公园遛弯时一样随意而悠闲地闲谈着，像是刚结识的志同道合的朋友，又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话题涉及到以往的生活时，秋玹半真半假地讲了她在“现实世界”中的生活，说她还在上学，说她趁着暑假出来玩，说她的一些琐事。她刻意回避了那些关于“抛妻弃子秦九渊”的谎言，她实在不想再扯出数个慌来蒙骗顾清悦的善意，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
或许，下次再找到身份验证卡她要验顾清悦，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她这样想着。
中午她们下楼吃饭的时候，和对面也恰巧正在开门的赵柯迎面而遇。戴银边眼镜的男人愣了一下，有些神经质地看了她们几眼，胡乱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转身走进洗手间。
“他精神状态有些不对劲。”顾清悦皱皱眉。
秋玹却是知道的，自从“吟游诗人”的身份和能力被秋玹假扮的“杀死小璐的神秘人”知道之后，赵柯一直处于惊弓之鸟的状态。
本来她和陆行舟还想借机阻止赵柯在众人面前念诗的，但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吃饭的时候陆行舟凑到秋玹身边小声开口：“你不觉得他们有点不对劲吗？”他朝章回那个方向努了努嘴。
“……先等会再说那个，他怎么回事？”秋玹看着双臂下垂，上身乘九十度将脸埋在桌上的男人，都怀疑那是一具在搞行为艺术的尸体。
“我也不知道，你们上楼之后他就这样了。”陆行舟耸耸肩。
“好吧。”虽然不知道秦九渊在想什么，本着人道主义精神的秋玹还是凑过去小声说了句：“渊哥吃饭了。”
秦九渊：“……你还吃得下饭，反正我是一点都吃不下去，我的眼泪都在肚子里打转。”
秋玹：“……”
她默默坐回来不再管，就听见对面女声拖长了音在喊“阿回”。
她抬起头循声望去，看见章回和小璐两个人腻在一起，甜腻腻地互相喂饭，吃一口就相视一笑，然后吃着吃着两片嘴唇就合成一片。
“你不觉得他们很不对劲吗？”陆行舟又说。
秋玹：“小情侣生离死别后又好不容易重逢，腻歪点不很正常吗？”
“不不不，”陆行舟冲她摇摇头，“我和我女朋友热恋那会儿比他们更腻歪，但不是这样的。他们这样就感觉，很奇怪，你懂吧？”
“我不懂。”秋玹面无表情。
陆行舟怪异地看她一眼，“你不会，没谈过恋爱吧？除了那个编的替身虐心剧本之外。”
操。
秋玹不知道，秋玹不想说话，秋玹想离开这里。
她吃完最后一口就想回去了。
“秋玹。”对面章回叫住她，男人郑重其事地对她说了声，“谢谢。”
她皱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靠在章回怀里的女人仰起脸朝她甜蜜地笑着。名叫“小璐”的女人眨眨眼：
“谢谢你呀。”
第二十章 杨·安娜贝尔·洛洛
下午，在刚结束午餐，众人都昏昏沉沉的时候。秋玹眯着眼睛躺在沙发上，有些嫌弃地看着陆行舟猥猥琐琐地不停往章回小璐那个方向偷看。
黄发少年坚持认为，复活的“小璐”就是有哪里不太对劲，并以“实时观察”的名义实行着偷窥之事。
秋玹对此不做评价。毕竟还有个坚持在搞行为艺术的某热心男士就够她头疼的。
虽然她到现在也没想明白，究竟是什么在一夜之间让意气风发的老父亲愁白了头发。想到这里，她颇有些伤感地摸了摸倒在沙发上假装尸体的秦九渊鬓角并不存在的白发。
秦九渊：寒叶飘逸洒满我脸。
在秋玹迷迷糊糊快要睡去的时候，她感觉到身边的沙发垫一沉，有人走过来坐在了她身边。她用不甚清明的脑子想了想，每次这种情景的发生都代表着无尽的麻烦与冒险，就像上一次这场景发生过后她就被陆行舟强行塞了钥匙并拉上了贼船。
果然，她听见身边那人开口了，“玹玹。”甜美的女声唤道。
秋玹：“ZZzzzzzzz”
身边的人顿了一下，又凑到她耳边轻唤了句，“玹玹。”
耳朵一痒，秋玹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去。意识到自己这样装睡露馅了后，她干脆心一横顺势倒了下去，平行地躺在了某具“尸体”上，秋玹：“ZZzzzzzz……”
突然被这一下肺都要给压出来的秦九渊：……
杨洛洛似乎愣了一下，接着很快反应过来拔高语调：“呀！今天一天我看渊哥哥似乎都是身体不舒服的样子，是不是哪里受伤了呀？玹玹你快起来，万一压到渊哥哥的伤口就不好了！”
这下不用再装，因为全场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
秋玹一边作出刚被惊醒的样子爬起来，一边发誓杨洛洛要不是故意的她当场表演倒立。
她调整好心态对众人摆出一个假笑，接着面向秦九渊：“不好意思啊我刚刚睡着了没注意。”
秦九渊：“还困吗要不我们上去睡？”
众人：你们他/妈不是分手了吗，不是痛快放手成全爱情吗？现在搁这秀你/马呢？
顾清悦：？？！！！
杨洛洛：“玹玹也不是故意的呀，她可能只是没注意到。对了玹玹我有话和你说呢！那，我在你房间门口等你哦。”说着，她跳着小碎步，像个真正天真可爱的小女孩一样走上楼。
秋玹：求求你们摇了我吧，我真的经历了太多我这个年龄不该经历的东西。
她垂下眼在心里叹了无数口气，还是认命般地起身准备上楼。步子刚跨出去她的袖口就被人拉住了，身上那件新外套的主人正坐在沙发上仰起头看她。
“不想去就别去。”男人说。
她心下一软，却还是摇摇头轻轻挣开了男人的手，“我很快回来。”她说。
又一次在同样的地方被同样的人拒绝了的秦九渊：……算了，爱咋咋地吧，孩子大了管不着了，安心放手让她去吧，爱是放手爱是放手爱是放手……啊啊啊我好恨你/妈的为什么！
秋玹果然在自己房门前看见了垂着头的杨洛洛。娇俏的姑娘听见脚步声后抬起头，看见来人，蕴在大眼睛里的泪水终于淌了下来。“玹玹，呜呜，我，我好怕呜呜呜……”
秋玹：？
她自顾自地说下去，“昨天晚上你听到动静了没有？那些怪物又来了！我，我每次看到它们就会想起博哥哥在我面前被……我已经两天没有睡觉了，昨晚我在被子里躲了一夜，我真的好害怕……我也好想博哥哥呜呜呜呜。”
虽然秋玹本身对这些话不置可否，她也没理解那么多人特别是在郑云远还在的情况下，杨洛洛干嘛舍近求远来找她倾诉这些。但她也不至于真的在一个小姑娘在她面前哭成这样的情况下还出言讽刺人家，于是她安慰性地说了几句，“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可是，要怎么过去？”杨洛洛抬起头，红着眼睛看她，“你还有渊哥哥护着，还有人愿意舍命来救你。别说什么你们已经分手了，昨天你说的那些其实都是在演戏吧。”
秋玹没说话。
杨洛洛接着说，“可能跟我的成长环境有关吧，我天生就对谎言比较敏感，所以你们骗不了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真的对你很好！玹玹，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或者说，嫉妒。”
“啧。所以你现在是在干嘛？”秋玹终于有点明白了一直以来杨洛洛身上的违和感，这种违和不是来源于她的人设画风，也跟她和她两个“哥哥”的相处模式没有任何关系。
“象征性地羡慕我一通，说秦九渊对我真的好？但是，你真的在乎这些吗？或者说，对于郑云博的死，你真的有在难过吗？”
愣了一下，杨洛洛喃喃道，“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当然在乎博哥哥！”
“随便了，”秋玹不是很想和她争辩这些，“你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甜美的女孩子晦涩不明地看了她一眼，调整好语气又重新开口：“远哥哥在针对阿舟，远哥哥的身份是‘猎巫人’，所以我猜测阿舟的身份肯定和这些有关，他可能会有危险。”
秋玹皱皱眉，想起来那天晚上看见郑云博带着杨洛洛改票的事，随即她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告诉陆行舟？反而要通过我去说？”
“远哥哥要是知道我和阿舟私下来往肯定会生气的，而且，”杨洛洛意味不明地朝她笑了笑，“你和阿舟走得很近，不是吗？”
秋玹真的是很烦这种从来不会好好说话，每说一句话中间都夹杂着莫名隐喻的人。偏偏你还不能冲她生气，因为这样的话那个人就会“惊讶且抱歉”地说一句“我只是开玩笑的我没想你生气”，从而显得你这个人很小心眼，开不起玩笑。
“是哦，谢谢你的提醒。”秋玹摆出一副职业假笑目送她离去。
晚餐。
犹豫了一下午，嘴里说着“孩子已经长大了要学会放手”的老母亲还是没忍住，悄悄凑到正在吃饭的小姑娘旁边，问：“下午安娜贝尔和你说了什么，没被欺负吧？”
秋玹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心想哪有叫人家小姑娘安娜贝尔什么的，这也……仔细想想还真有点像哈！这么想着她抬头望向杨洛洛，正在优雅整理餐巾的姑娘察觉到她的视线，嘴角上扬朝她露出了一个完美的露齿甜美微笑。
完了，有画面感了。秋玹赶紧低头，心里咒骂秦九渊没事和她扯什么恐怖片。
“怎么不说话？真被欺负了？”男人皱眉看她。
“没有没有，”秋玹奔溃地摇摇头，心想晚上的时候温迪戈就已经有够受的了千万别再来什么恶灵人偶。“对了，”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来，“你知道你昨天晚上被强制入睡了吗？”
“那是什么？”
于是秋玹大概跟他解释了一下庄园名为“保护机制”实为“强制入睡”的机制。听完后秦九渊面色有些不好看，显然是想起了他因为这该死的“保护机制”而错过的一整晚。
秋玹倒是有些安慰地拍拍他的肩，“也没什么，有时候这机制还挺有用的，至少它足够安全。”
不过男人看起来并没有被安慰到就是了。
“开心问答时间，第五夜——
问题：山庄主人最珍贵的宝物是什么？”
又来了，秋玹叹了口气，这问题和“山庄主人最喜欢的宠物”有异曲同工之妙，也同样不是现在的她能够回答的。她只希望找到过这个问题有关线索的人能够说出来，不过现在看来这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倒是注意到陆行舟的脸色复杂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她尝试用眼神询问，陆行舟却只冲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于是秋玹也信了。毕竟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陆行舟没必要朝她隐瞒什么重要线索。
于是顾清悦提议让每个人说一样自己认为是答案的东西，她自己首先开口，“或许，就是山庄主人的山庄本身？”
接下来有的说是“被埋藏的宝藏”，有的说“可以实现他人愿望的能力”。轮到陆行舟的时候，他说，“额，SM道具？”
众人：……
亲历地下室里那间小房间的秦九渊和秋玹：……
轮到李思瑶的时候，那个过分腼腆的姑娘将头埋得都快要看不见，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她不会再说话了的时候，她用细若蚊吟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或许，是某个人？”
秋玹扬了扬眉，觉得有点意思，又觉得李思瑶可能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她想着晚上见到陆行舟的时候去问问他。
众人胡乱分析了一通，秋玹倒是莫名觉得陆行舟和李思瑶的答案都挺有道理，可惜陆行舟的回答并没有被众人认可就是了。
可惜，实在可惜。看着陆行舟明显不服的表情，秋玹幸灾乐祸地想着。
最终他们决定采用李思瑶的回答，当“人”这个答案被报上去的时候，那电子音却破天荒地沉默了。
在众人议论纷纷是不是出故障了的时候，又过了几分钟，那声音重新开口——
“回答错误，将于明日早餐后开启惩罚模式。”
第二十一章 快乐茶话会
投票的时候所有人都兴致不高——一想起明早的惩罚模式，大家都恨不得从此一睡不醒。
秋玹在这头暗地里死死盯着赵柯，在看到男人往“投票纸条”上写了什么后，她松了口气，随手在自己的纸条上写了“赵柯”的名字。
明天就能知道结果了，她把笔放回桌上，起身准备上楼。
“我今晚来找你。”旁边秦九渊悄悄拉着她说了一句。
她下意识感觉到不太妙，果然，一回头，就看见顾清悦皱着眉一脸不认同地看着她，或者说，看着秦九渊。
唉，这件事迟早要解决的啊。秋玹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夜晚，秋玹和坐在自己房间里的两个人相顾无言。
沉默了一会，为了缓解气氛，秋玹试探着开口，“要不，我们玩会斗地主？”
秦九渊/顾清悦：……
看来他们都不太想玩斗地主，可惜了。秋玹暗想，本来还想借此展现一下我高超的斗地主技术，真是可惜了。
三人又沉默了一会，房间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诡异。终于，秋玹决定开口，为此她还想了一个自认为绝妙的借口，她看着顾清悦说，“咳，其实，我和秦九渊……”
她的话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秋玹认命地起身去开门，然后一把被坐在身边的男人拉住，秦九渊：“又开始了，嗯？无所畏惧小姐准备现场表演一段半夜给陌生人开门，还当着我的面？”
无话可说，她只好看着秦九渊一把拉开门，然后臭着脸问门外的黄发少年“你来干什么”？
陆行舟倒是没惊讶秦九渊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是一副老样子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十分自来熟地关门走进来，看到同样坐在地上的顾清悦愣了愣，说：“哟，这是，都在等我来麻将开局？”
于是四个人围坐在地板上大眼瞪小眼。得了，秋玹想，今天晚上是别想谈事情了，为什么他们非得往我房间里跑，我长得这么和蔼可亲像一个擅长组织茶话会的大家长吗？
“那个，所以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啊？”挠挠头，陆行舟问。
顾清悦看了秦九渊一眼，“我来是为了阻止某些不怀好意的人蓄意引/诱年轻少女误入歧途。”
“咳，其实你误会了，我和秦九渊真不是……”
又是一阵敲门声。
秋玹服了，她今天晚上都不想再开口了。坐在最里侧的男人抬抬下巴，傲慢地指示陆行舟“去开门”。
黄发少年有些不服气，他转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屈服于淫威之下站起来去开门。
“玹玹呜呜我还是害怕所以来找你……”杨洛洛拉着一脸无奈的郑云远站在门口，说到一半，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来开门的陆行舟问道，“阿舟你怎么会在玹玹的房间里？”
陆行舟耸耸肩侧身让杨洛洛和郑云远进来，然后一屋子的人齐聚在秋玹的房间里相顾无言。
秋玹：我应该在楼底，不应该在这里。
没过几分钟门板又被敲响了。
这下连陆行舟都有些佩服地看向秋玹，“没看出来，你人缘挺好。”坐在秋玹身边的男人冷哼了一声，紧接着就被顾清悦瞪视了一眼。
陆行舟有些好笑地打开门，然后和两个漆黑的眼洞迎面而遇。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黄发少年一把甩上门，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说：“我觉得我有点累所以产生幻觉了，要不你来帮我开门看看？”他转身看向郑云远。
没等郑云远出言讽刺，门板就被剧烈地撞击起来，不堪重负地发出碎裂声。
“温迪戈？”顾清悦一边站起身组织众人防守，一边问陆行舟。
下一秒，巨大的怪物破门而入，前肢蹲立着转动面皮似在寻找猎物的踪迹。它两个眼洞转了一圈，最终锁定在陆行舟身上。口中滴着涎水，怪物慢慢朝陆行舟走去。
这只可能和昨晚被认错的那只温迪戈是同一只，也就是郑云博化成的那只，就凭它对陆行舟的敌意可以看出。秋玹心想。
而几步路开外的房间里陆行舟一边寻找躲避方式一边在心里疯狂辱骂，他回过头去看见秋玹和她“姘头”就这样站在那里毫无同情心地看着他被追得屁滚尿/流，他发誓他甚至清楚地看见了秦九渊眼里的幸灾乐祸！
操！他一个闪身险些躲过温迪戈的利爪，同时抽空朝秋玹吼：“看戏呢你在那儿？！！快让你老公出手啊！”
秋玹面无表情：“我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不用重新组织语言了，”秦九渊倒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对陆行舟笑笑，“干得不错，我来帮你。”
然后接下来，在场的观众又有幸重温了渊哥手撕温迪戈的场景。
上一次在胸腹被穿透的情况下，秦九渊走险也在短时间里解决了那只温迪戈。而这次的男人毫发无伤，战况就更容易了。
于是众人眼睁睁看着温迪戈俯冲过来露出尖牙，看着秦九渊直接一脚将人家外翻的肋骨踢断，再按着怪物的头骨把它砸进墙里——扣都扣不出来的那种。看着他最后直接一下下了死力将温迪戈的头骨整个撞碎，红白的脑浆沾染死灰的外皮炸裂开来碎了一地。
巨大而瘦削的怪物半个身子陷在墙里，全身的骨骼被打碎了大半，软绵绵地瘫着，已经失去了呼吸。
人们吞咽了下口水，看着半身染血的男人，只觉那是比温迪戈更危险令人恐惧的存在。
男人倒不是很在意人群的畏惧，或者说，他好像一直都在享受着这种畏惧。皱了皱眉，秋玹将这种奇怪的想法从脑中忽略。
看到她皱眉，秦九渊却好像误会了什么，随即也跟着皱皱眉。“害怕了？”他问道，“抱歉，我没收住手，下次一定注意。你别怕。”
“我没怕，”秋玹拿包容自己的傻儿子的慈爱目光看着他，说道，“渊哥牛逼。”
男人也紧跟着笑了笑，然后接过秋玹递来的湿巾纸耍赖地说着自己手没力气了。
顾清悦：啊好烦突然就不想管他们的屁事了随便他们怎么着吧我真的看够了。
房屋里的一堆人继续相顾无言了一会，杨洛洛在这时突然带着哭腔开口：“还有没有其他的怪物会来呀，我好怕玹玹我今天晚上可以和你睡嘛？”
秋玹：求求你不要再搞我了。
果然下一秒，郑云远就脸色不太好看地说：“洛洛还是和我回去吧，我也会保护你的。总比和来路不明的人待在一起好。”
“玹玹才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人呢！而且，我本来就对玹玹很有亲近感，我只是，只是想和她聊聊天嘛。玹玹来我房间里也可以的！”杨洛洛带着泣音说道，小脸皱着看上去委屈得不行。
秦九渊：“想都别想，她今天晚上哪都不会去。”
见郑云远还要说些什么，秋玹快速开口单方面中止了这个话题：“你们有没有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
本来她只是想转移话题的，但话音落下没几秒，走廊里就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撞击声。
人们对视一眼，又在房间里等了一会，见外面彻底没了声音，陆行舟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走廊里一片寂静，过了会刘念从黑暗里走出，看见一堆人挤在同一间房间里还愣了一下，接着开口：“你们没事吧？”
“没什么事，刚才来了只温迪戈，已经被……解决了。”陆行舟用眼神悄悄指了指秦九渊，接着问：“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刘念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听到动静后我开门看了看，只能看到一只倒在地上的温迪戈以及，他们两个。”他随即指了指走廊某处。
站在走廊的光暗交界处，章回抱着怀中的人着急地问她“有没有事”，而整个身子隐在黑暗中的女人伸出双臂搂住了男人的脖子，甜蜜地说：“我一点事也没有呀，阿回。”
相拥两人的不远处，那只由杨波化成的温迪戈倒在地板上一动不动，俨然已没了呼吸。
走廊里只有后来来迟的刘念和他们二人，秋玹不知道那只温迪戈是章回还是小璐杀死的，但由之前的情景来看，两人中无论是谁都不具备杀死温迪戈的能力。
“阿回，我累了。”小璐朝对方撒着娇。
“好好好，我们这就回去休息。”
两只柔若无骨的手臂将站在走廊光亮处的男人拖进黑暗，而男人甘之如饴地随之迈步，即将被黑暗笼罩的面上是疯狂的爱意与痴迷。
两人消失在走廊深处。
“我说什么来着，”陆行舟悄悄移到秋玹身边轻声开口，“他们俩就是很不对劲。其实我之前就想说了，你曾经说过对这事的把握不到三成，那天晚上是我们运气好。而我总觉得这跟运气没什么关系，因为这事太顺利了，顺利到甚至有些诡异。就好像是本来就安排好的剧情等着我们去触发一样。”
“经由污秽侵染之物乃是圣洁。”秋玹又轻声念了一遍这话语，喃喃着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作为‘圣洁’重回人间的，真的是‘圣洁’本身吗？”
第二十二章 快乐捉鬼游戏
不管怎么说，他们又熬过了一个晚上。而且好消息是，到目前为止，所有现存的温迪戈都已经被杀死，也就是说如果今天不再死人的话，他们今天晚上难得的可以睡一个好觉。
不去想早餐后的惩罚模式的话，目前来说秋玹的心情还算不错，这种不错一直延续到8点时宣布投票结果。
“现在宣布投票结果——秦九渊3票，杨洛洛2票，陆行舟2票，赵柯4票。检测到玩家赵柯票数最高，玩家赵柯淘汰！”
“什么？！等一下，这不可能！”戴银边眼镜的男人慌乱起来，猛地从桌边站起来，“我不可能有4票，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我要求重査！”
“经检验玩家赵柯获得4票，投票结果无误。”电子音冰冷地说。
“我不可能有4票的！不，我不能现在就淘汰！”男人还在歇斯底里地咆哮，下一秒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臂开始消失，这种消失从右臂一直延续到上半身。
他慌忙地手忙脚乱捂住手臂，却改变不了身体一点点消失的结局。男人如同困兽一般绝望地嘶吼挣扎着。
“等，等一下！”此时，刘念突然站起来，对那电子音说，“我使用能力！我把‘生机’给赵柯！我，我可以这么做的，对吧？”
秦九渊轻轻在秋玹耳边说了句：“保镖。”
“检测到玩家刘念使用身份能力……能力使用成功，即刻生效。”
赵柯身体的消失停止了，男人颤抖着手摸着自己失而复得的身体部件，整个人软着跌坐在椅子上。刘念也松了口气，上前安慰着他。
妈/的，没料到还有这茬。秋玹皱着眉和陆行舟对视了一眼，心里有些郁闷。
在诈到赵柯就是召唤温迪戈的人之后，第四天的时候她和陆行舟用一张“身份验证卡”在洗手间威逼着赵柯投秦九渊。
其实那时候故意漏给赵柯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身份验证卡，而是一张伪装成验证卡的投票纸。他们在赌赵柯之前从没有找到过验证卡，故而就不知道验证卡的样子。
他们由种种迹象推测，除了第三阵营的人，其他阵营从开始就不知道自己的阵营信息，所以拿到身份验证卡的第一件事肯定会先验自己的阵营。
于是他们用真正的验证卡知道了赵柯属于“破坏者阵营”，然后用验证卡趁机悄悄替换了赵柯写的投票纸，在晚上的时候将投票纸放在了赵柯所对的位置上。
也就是说，除了秋玹陆行舟李思瑶的那三票，剩下的那票是赵柯自己“投了”自己。
本来一切顺利，赵柯如果顺利被淘汰的话温迪戈的问题就被解决了，然而刘念的横插一脚让事态又回到了原地。
秋玹除了佩服他们基友情深，剩下的实在是郁闷。不过她很快自己调整好心态——毕竟总有意外，事态不可能总是按照她预料的发展，以后再找机会就是了。
早餐后。
“接下来进入惩罚模式！——
快乐笼中鸟游戏！”
“游戏规则：笼中鸟游戏，又称‘捉鬼游戏’。随机选取一名玩家当【鬼】，其余的玩家拉着手将【鬼】围在中间唱‘笼中鸟’的童谣。唱完之后作【鬼】的玩家要猜出正背后面对他的是谁，猜错游戏继续，猜对了则由被猜中的玩家成为笼中鸟儿的替死鬼。”
“那……怎么样才算游戏结束呢？”顾清悦问道。
“游戏没有终点，”那声音恶意满满地说着，“只要有【鬼】还在人群中间，游戏就永远不会结束。”
啧，这算什么。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热烈地讨论着。
那电子音接着说：“本次惩罚模式依旧会随即抽取一个幸运儿轮空——恭喜玩家李思瑶！”
哇，看着腼腆的姑娘又一次不可置信地被传送到楼梯上的安全位置，秋玹都怀疑她的能力是不是某种运气加成。她悄悄用眼神暗示了下秦九渊，男人却冲她摇摇头意示李思瑶刚才并没有使用任何能力。
那就是单纯的运气好了。唉，真好，秋玹这个幸运E做梦也想拥有某种幸运能力的加成。
“接下来，”电子音继续开口，“剩下的每名玩家都要学习‘笼中鸟’的歌谣，以确保游戏顺利进行。”说着，那声音开口唱了起来：“笼中的鸟儿啊，何时何时出来呢，在黎明的晚上，鹤与龟滑倒了。正后方是谁呢？”
众人：……
你不是电子合成人工智能吗，为啥你唱歌还跑调？？
似乎是看到众人脸上嫌弃的神情太明显，那声音顿了一下，接着恼羞成怒似的快速说道：“那么现在游戏开始！”
下一秒，和上次差不多的情况，一楼大厅里整个别墅一层的建筑设施瞬间消失。而这次取而代之的场景则换成了一片开阔而荒芜的空地，几个人反应过来时已经都自发围成了一个圈。
首轮站在中间作为【鬼】的是顾清悦。
看到自己的处境时她慌乱了一秒，但很快就重新镇静下来，目光在人群围成的圈上扫了一圈，暗自记下排列的位置。
秋玹看了看自己的左右，站在自己左手边的是赵柯。惊魂未定的男人显然还没从早上濒临淘汰的危机中反应过来，站在那里神经质地用眼神乱扫过人群，好像把所有人都当成了他的敌人。
站在秋玹右手边的，唉，杨洛咯。秋玹简直都怀疑山庄是故意在整她的，自从上次的快乐飞行棋游戏和杨洛洛搭上伙之后，杨洛洛就好像黏上她了一样。偏偏她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来，所以秋玹也不好真的和她翻脸。
杨洛洛再右边是刘念，然后是章回，郑云远，陆行舟，小璐，秦九渊，赵柯。
秋玹这边刚刚记完顺序，游戏开始了。人们拉上手开始围着顾清悦转圈，口中磕磕碰碰地重复着刚刚那声音唱出的跑调的歌谣。
拉上手的时候秋玹整个人都不怎么好了，她暗自回头瞪了赵柯一眼，想着你/妈的这个死男人为什么那么多手汗。相比之下旁边杨洛洛又细又嫩的小手简直是救赎，嗯？等等，秋玹磨蹭了下右手，虽然不明显，但还是能隐约感受出杨洛洛虎口处和手心细细的茧。
毕竟杨洛洛看起来就是一副被宠大的小公主的样子，为什么会，还是在那两个地方有茧？
“玹玹怎么啦？”杨洛洛转头笑眯眯地问。
“没什么，额，我有点冷。”秋玹随口说道。
“这样啊。”于是秋玹的右手又被拉紧了点，掌心完全贴合后，那细微的粗糙处便也感受不到了。
唱完一整首歌谣，人群停了下来，此刻面对着顾清悦正后方的是秋玹。
“嗯……是刘念？”顾清悦猜测到。
“回答错误，游戏继续。”电子音说道。
顾清悦摘下眼罩回过头，看了眼秋玹，又看了眼和秋玹隔着一个身位的刘念，心里有了些猜测。
于是游戏继续进行。
秋玹大概在心里数了一下，一首歌唱完大概要用24秒。刚才看了下，如果此刻是以秋玹为起点的话，24秒的时间大概能转一圈多两个身位，也就是说能转到秦九渊那里。
果然，这次人群停下来后，正对着顾清悦背后的是秦九渊。
但由于顾清悦处于蒙着眼的状态，不能像这样用眼睛盯着人群计时，所以这次她又回答错了。
不过接下来的两次找到规律后，顾清悦也顺利猜出在她身后的人是章回。于是顾清悦站到章回的位置上，而章回走进圈里成为新的【鬼】。
接下来的游戏就简单多了，只要成为【鬼】的人蒙眼之前看一眼此刻站在自己身后的人，然后顺势往左推两个身位就能知道答案了。
这个游戏看起来十分简单，每个成为【鬼】的人都能顺利地猜出身后的人，然后一轮轮接着下去。可是，然后呢？
然后这个游戏就一直这么玩下去了？永远不会停止了？
秋玹蒙着眼睛站在中间，想着那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每个人都能顺利猜出，永远有新的人成为接替的【鬼】，而【鬼】永远存在。
她突然想起来那声音曾说“只要有【鬼】还在人群中间，游戏就永远不会结束。”所以是不是可以说，只要【鬼】消失了，游戏就会结束了？
那，要怎么做呢？
“它”是在暗示些什么吗？暗示【鬼】就混在他们当中，那又会是谁呢？
此时歌声停了下来，蒙上眼之前秋玹看了眼身后，站在她身后的人是赵柯，所以，往左顺次推两个身位的话，此时站在她身后的是小璐。
小璐？
等等，小璐是谁？她发现她有些记不得这个人了，从上了大巴到现在，所有有关这个人的记忆好像都黯淡到模糊不清。她不记得她当时答应了章回什么才换取了章回的帮助，不记得收集杨波的尸身是为了什么，不记得站在走廊阴影里抱住章回的两条手臂是属于谁。
似乎是看秋玹沉默太久，那电子音又不耐烦似地问了一句：“站在你正后方的是谁？”
“……是鬼。”
黑发的年轻姑娘连眼罩都没有摘下来，似乎是怕谁听不清似的，她又重复了一遍：
“站在我身后的，是【鬼】。”
第二十三章 竹马绕青梅
“回答错误，游戏继续。”
秋玹听到那声音这样说道。她也没摘眼罩，站在原地也没动，也没听见继续响起来的歌声。
似乎是过了很久很久，久到秋玹腿都要站麻，她想着怎么没有人来催自己继续完成游戏了。就在这时，她听见了重新响起来的歌声。
只不过这次，童谣不再是由一群糟糕的大人用乱七八糟的语调唱出的了，这歌声整齐稚嫩，真真正正的属于一群孩童。
她摘下蒙着的眼罩朝声源处看去，不远处，跟游戏场景一模一样的空地上，一群小孩子正围成一圈在玩着笼中鸟的游戏。那群孩子有大有小，最小的估计还在上幼儿园小班，最大的已经像个青少年了。
作为【鬼】的小孩子像个小青蛙一样蹲在地上，蒙住双眼的小手偷偷地打开一条缝，围成圈的小孩子们停了下来。一个小孩问道：“站在你身后的人是谁？”
“沈璐妍！是沈璐妍！”作【鬼】的小孩子大喊。
“答对啦！”“哈哈哈哈哈沈璐妍是替死鬼，替死鬼！”“快过去，鬼！”
“不是的！他作弊了！”叫做“沈璐妍”的小女孩叫起来，“他刚才偷看了！这局不能算！”
“快去啊你！”站在中间的小孩子走过来推了小女孩一把，直接将人推倒在圆圈中央，“耍赖就没意思了。”
“就是就是。”周围的孩子们附和道。
“不是的……明明就是他作弊了。”叫沈璐妍的女孩子委屈地红了眼眶，周围的孩子们还在笑着“沈璐妍是赖皮鬼！”“玩不起就别玩！”“嘻嘻嘻哭鼻子鬼。”
小女孩一个人蹲在圆圈中间哭着，可怜得不像话。
这算什么？虽然并不是很像加入这场幼稚的小孩子们的游戏，但秋玹刚才在一旁看得清楚，原先作【鬼】的那个小男孩确实是作弊了。而且他们的这种行为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算是“霸凌”了。
叹了口气，她还是走了过去，拎起了那个作弊的小男孩的领口。“喂，你刚才偷看了，我看见了，现在过去给那小姑娘道歉然后乖乖再当一回【鬼】。”
被拎起领口的小男孩吓到了，僵直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小孩子们面面相觑。最后他们中间个最高的那个看起来像领头的男孩子开口：“你谁啊你，我们的事你管得着吗？”
“我是你爹。”秋玹直接朝那个满脸青春痘的男孩翻了个白眼，“我确实管不着你们的事，但你们霸凌那个小姑娘，还把人欺负哭了。虽然我不认识她，但我就是要替她出头。”
“我们就是不道歉你能把我们怎么样？”男孩嚣张地看着她。
秋玹自己本身也是从这种中二期过来的，只不过再中二的时候她也没做过这种恃强凌弱的事罢了。故此她不再过多废话，直接拎着手上的小男孩往圆圈中间一甩，冷笑道“那我就把你们打到道歉为止。”
领头的男孩轻蔑地看着她笑，“就凭你？”
“你可以试试。”
“姐……姐姐。”叫沈璐妍的小女孩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眼泪又拍了拍裙子上的灰，“谢谢你，但是，还是算了吧，我们走吧。”
“你不生气吗，”秋玹冲她挑眉，“他这么对你你不生气？只要你想，我可以帮你。”
沈璐妍看了看坐在地上不敢起来的小男孩，摇了摇头，“我不生气，我们回家就好了，没事的。”
既然她这么说，秋玹也不好勉强，“行吧，那走吧。”
对于身后领头的男孩子“你是不是怕了”的叫嚣，秋玹头都懒得回一下。
但逞英雄一时爽，回过头来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样和小孩子相处，想了一会，她憋出来一句，“那你现在要回家吗？我送你？”
沈璐妍朝她摇摇头，“我现在还不想回去，姐姐可以陪我去那里坐一会吗？”她指指公园里快要废弃的秋千架。
秋玹其实不是很想去那看起来就脏兮兮的秋千上坐着，但一想到小女孩刚刚还被小团体欺负现在肯定还在难过呢，她又心软了。
小女孩倒不是很在意她的小裙子沾染上了灰尘，她开心地跑过去坐好，“姐姐可以推我吗？”
于是秋玹认命地走过去当一个工具人，她也不敢推得太用力，就怕一直在咯吱叫的秋千架突然断裂然后小女孩就当场去世。
她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别墅的众人现在怎么样了，这种情景就有点像她突然出现在那辆大巴上一样。
所以我现在是又进入了一个“异世界”吗？她这样想着。
对了，要不要和那个小女孩搭话啊。她纠结了好一会，最终决定问问小女孩知不知道更多关于“笼中鸟”游戏的事。
酝酿好了措辞她准备开口，但推着推着，她感觉重量好像有点不对劲。低头一看，沈璐妍不见了，还在兀自摇晃的秋千就好像在咧着嘴嘲笑她一样。
她有些茫然地望向四周，就听见空气中又传来了那该死的“笼中鸟”的歌谣。
这次玩游戏的换了一群人，但沈璐妍也在其中，她好像长大了一些，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而在她身后站着的，是一个有些面熟的少年。
秋玹盯着那少年看了会，认出他就是那个之前在游戏里作弊的小男孩。转着圈的少年们停了下来，沈璐妍犹豫了一会。
“姜函。”她说道。
少年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他问道，“你是不是偷看了？”
“我才不是你呢。”沈璐妍笑着走到他的位置上，“愿赌服输喽，该你当【鬼】啦。”
“好吧好吧。”少年嘟囔着走过去，游戏又继续开始。
秋玹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玩了几轮，叫“姜函”的少年迟钝得惊人，猜了好几轮都没有猜对。秋玹光在旁边看着都替他累。
终于，下一轮的时候，沈璐妍轮到了他的背后。“额……是赵……”
“咳。”少女咳嗽了一声。
“啊，是沈璐妍！”姜函叫道。
“什么啊沈璐妍，还带提醒的啊。”“就是……”
“我……我没有。”少女红了红脸，“我只是嗓子有点不舒服。”
“你当我们傻啊你就是故意的好不好。”另一个少女喊道，“既然你这么想当鬼就一直当下去好了。”
“我同意！”“就让沈璐妍一直当鬼好了！”
沈璐妍朝旁边的姜函看去，少年只愣了愣然后垂下头回避她的视线。
少女神色黯淡了一瞬，接着很快又调整好心态走回圆圈中央。
秋玹算是看明白了，这就是一对青梅竹马但一个一心为爱付出一个渣得不行的老套爱情故事。只不过这跟“笼中鸟”这个游戏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样想着，她想上前问问沈璐妍还记不记得她，但她刚伸出手准备拍拍她的肩，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从少女肩膀上穿了过去。
她接下来试了好几次，发现在这里她就像个透明人，没有人能看得见她，她也触碰不到任何东西。
无奈地耸耸肩，秋玹不再继续进行徒劳的尝试。
下一瞬，眼前的场景又开始变化。少男少女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小洋房。
在花丛烂漫中，整个人笼在阳光里看不清面目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项链，那项链雕成一枚精妙的鸟笼形状，男人将项链递给同样站在阳光里的女人。
“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当然！我愿意！”愣了一下，沈璐妍欣喜地笑弯了眼。她低下修长的脖颈，任由男人将项链戴在自己的脖子上。
“我的小鸟现在完全属于我了。”男人搂着沈璐妍，深情地说。
秋玹就站在边上，看着他们互相表明心意，看着他们以情侣的身份同居，看着男人的占有欲一天天强烈，看着他们开始为今天沈璐妍和别人多说了一句话而吵架。
“你就不能好好待在家里吗？我的工作足够养活我们两个。”男人说。
“可是，我也想为这个家出一份力啊。你不能老是把我锁在家里，限制我的社交和工作，甚至限制我外出的权力。”
“如果你这么想的话，那么，分手吧。”
“……”
最后，她看着他们因为无休止的争吵而冷战，然后男人走进厨房，拿过那把他们一起在超市里挑选的餐刀，捅进了女人的胸膛。
沈璐妍没有挣扎，没有责怪，她只是用一副早就预料到了的样子，静静地看着他。
男人一边流泪一边把她抱在怀里，她胸口涌出的鲜血浸红了那条鸟笼项链。
“对不起，对不起。”男人抖着嘴唇去亲吻她的脸，说着，“我爱你。”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笑了笑，轻轻地说，“我也是。”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男人亲吻着怀中开始变得僵硬的尸体，他闭着眼睛，许下了一个愿望。
然后，他笑了。
“我的小鸟永远属于我了。”
他这么说道。
第二十五章 诅咒
接24章笼中鸟
回过神来的时候，秋玹的眼前一片漆黑。
就在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瞎了的时候，眼前的黑色突然被什么人取了下来。
她眼睛一痛，险些流下泪来。然后视线又重新被一只宽大的手掌覆盖住，“闭上眼睛，过一会儿就好了。”秦九渊说道。
“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接着她听见了顾清悦的声音。
“……没有。”她哑着嗓子开口。
“没有就好，吓死我了你突然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它’问话你也不回，把我吓得以为你下一秒就要被‘它’抹杀了呢。”是陆行舟的声音。
秋玹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被手心发痒的男人警告着“不要乱动”。
于是她又闭着眼睛缓了会，觉得差不多了后轻轻拿开秦九渊的手。四处看了看，她发现自己“离开”也没有太长时间，至少人群还是一副老样子排列着，只是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似乎是看她恢复“正常”，章回嘟囔道，“之前不都说好了往前推两个身位就是答案吗，你就算自己忘记顺序了也不能乱说人家是【鬼】啊。”
秋玹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电子音：“检测到玩家秋玹回归，游戏继续。”
秋玹站那没动。
陆行舟在对面朝她吼道：“干嘛呢？！又掉线了？现在还在惩罚模式中呢你别乱来！”
似乎是被说服了，秋玹最后看了一眼章回，转身走到圆圈中间站好。
人群：“站在你背后的是谁？”
秋玹：“他作弊了，他刚才偷看了。”
人群：？谁，谁作弊了？你在说啥？？
电子音：“回答错误，游戏继续。”
人们面面相觑，直到电子音又不耐烦地提醒了一遍，他们才又一头雾水地重新开始转圈。
人群：“站在你背后的是谁？”
秋玹：“愿赌服输，该你当鬼了。”
电子音：“回答错误，游戏继续。”
人群：她咋了，脑子不清醒？刚才被不好的东西上身了？
纵使众人众脸懵逼，但“它”一遍遍地说着“游戏继续”，他们也只好像工具人一样不停地唱歌转圈，配合着秋玹一个人的表演。
秋玹：“我没有，我只是嗓子有点不舒服。”
秋玹：“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秋玹：“你不能老是把我锁在家里。”
……
就在众人转圈要转得麻木，嗓子都要唱哑的时候，英勇的勇者终于跳了出来，意图反抗压榨着劳动力的黑工厂厂主秋玹。
“够了！”章回朝她吼道，“我不管你怎么知道的这些，但是现在！闭嘴！”
秋玹：“我的小鸟现在永远属于我了。”
“我说！闭嘴！！！”男人眼睛都红了，他喘着粗气，面目狰狞宛如恶鬼。
电子音：“站在你身后的是谁？”
“姜函，”秋玹说，“此刻站在我身后的人，是姜函。”
“回答正确！恭喜玩家秋玹成功捉住【鬼】！特此奖励‘捉鬼冠军’称号，以示奖励！叮叮叮——游戏结束！”
在众人因不知道该惊异姜函是谁还是该吐槽那个“捉鬼冠军”称号而面面相觑之时，秋玹只是重新摘下眼罩回过头，平静地看着章回。
“你的小鸟永远也不可能属于你。”她说道，“因为从一开始被禁锢在笼子里的，从来就只有你姜函。”
“……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啊，你懂什么啊？啊？！”男人赤红着双眼朝她吼道，“你以为你是谁？光凭了解到我们的事的一星半点就妄想了解我们？”
“可你也清楚我没有说错。还有，这个问题我之前就已经回答过了，我是你爹。”
“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男人的神情由愤怒转为恐惧，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空气中看不见的刀刃一刀刀划在身体上，他开始痛苦地嘶吼着，“你对我做了什么？！！”
“检测到【鬼】已被捉出，将即刻进行‘灭鬼’模式。”
“啊啊啊啊！”男人痛苦地跪在地上，已经成了一个血人。
“阿函，没事的。”人群中，小璐走了出来，蹲下身轻轻将男人抱在怀里，“没事的，我永远爱你。”
“我的，啊，我的……”鲜血不断从男人口中涌出，他只固执地抬眼看向小璐。
“不，是‘我’的。”女人如同之前的无数次那样甜蜜地笑着，她抬手将男人额前的乱发整理整齐，又轻轻说了句，“现在，我的小鸟将会永远属于我。”
“我，我……”男人瞪大眼睛，慢慢停止了呼吸。
小璐只依然甜蜜地笑着，看着男人在她怀中湮灭，她低下头亲吻男人沾血的嘴角。那鲜血沾染在她嘴唇上，美艳得不可方物。
然后，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女人将前肢匍匐在地，皱着眉闭眼低吟着，下一秒，她身型暴涨！修长的四肢上瞬间覆盖上了一层死灰色的外皮毛，尖利的指甲刺破指腹长了出来，弓起的背脊撕破衣服，她引颈长啸，发出所有人都熟悉而刺耳的嘶鸣声。
温迪戈，一只在白天，变身的温迪戈。
幻化而成的怪物似乎温柔而深情地看了眼男人的尸身，然后，怪物张开利齿，一口咬了下去。
几口吃完，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地伸舌舔舐着地上的血迹。渐渐的，那巨大的身型慢慢褪去，还在舔舐着手上血迹的女人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身后的人群安静如鸡，生怕多说一句话就会被波及。
小璐整理了下自己的着装衣发，回过头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然后固定在秋玹身上。站着的男人皱了皱眉，侧身挡在了秋玹身前。
小璐就当没看到秦九渊的警惕似的，“那时候你看见了吧？”她对秋玹说，“我放在房子地下室里专门请人定做的笼子，你看见了吧，‘姐姐’？”
“嗯。”
“唉，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可惜，如果当时我许的愿望是‘让阿函永远不能踏出那个笼子半步’就好了。也不用像现在那么费劲。”女人像个真正娇俏的少女那样抱怨地嘟了嘟嘴，好似岁月从来没有在她身上留下过痕迹，“不过现在这个结局我同样很满意，说起来也要谢谢你啦。”
“我有个问题。”秋玹说。
“你问呀。”
“当时，第二个晚上的时候，你怎么会被杨波杀死？”
“哦，你说那个大胡子呀。当时我半夜里碰见他鬼鬼祟祟地出门，看到我时像杀了我来着。我当时知道了他的能力大概是杀人将别人的命据为己有之类的，于是我就和他谈条件说我愿意把我的命给他。具体原因嘛，大概就是，我认为肉体凡胎实现不了我的愿望？”
“所以你就拿自己的命去赌？万一根本就不存在召回埋骨之人的方法怎么办？”
“无所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和他在一起之后，我什么时候没有在用命去赌？况且，就算我真的死去，只要阿函一天放不下我，他就有一天属于我。他哪里也去不了，等真正有一天，在地上消逝的，会在地下重逢。”
“你们还挺浪漫。”秋玹说。
闻言身边秦九渊难以言喻地看了她一眼。
“谢谢。”小璐甜蜜地笑着。
“对啦，我要走了，这个留给你。”她从脖子上取下那条鸟笼项链递给秋玹，“虽然有点困难，我还是希望能有人记得我们的故事呀。”
“你要去哪？”秋玹问。
小璐神秘地朝她眨眨眼，“当然是，带着我的小鸟去遨游四海啊。”
沉默了一会，秋玹也没劝，她接过那条项链，说：“你那个狗男人竹马我说不好，不过我会记住你。”
女人被她逗笑了，乐不可支地撑着腰笑了一会才直起腰身，“好啦，我走了，祝你胜利。祝你也达成内心最深处的夙愿。”
“谢谢。”
女人随意地摆摆手当做道别，就穿着一件单衣走进了暴风雪中。冰雪很快将女人单薄的身影淹没，没过多久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你刚才是认真的？”秦九渊问道，“是真的觉得他们俩之间，挺‘浪漫’？”
“是啊，这没什么不好的。或许常人看来他们的这种做法病态又偏执，但单从他们俩的角度来看，两人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他们互相禁锢，成为彼此的‘笼中鸟’，且都达到了内心最所期待的救赎。所以，这没有什么不好的，常人怎么看又何需在乎。”
男人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秋玹一直目送到什么也看不见为止，她握了握手中的项链。
我会替所有人记住你。她这样想着。
我会记住你的，
沈璐妍。
下午的时候众人都兴致不太高的样子，可能和早晨的惩罚模式有关，又或者是亲眼目睹了一场食/人惨案。他们恹恹地或躺或坐在大厅里，交谈也是凑成小团体小声嘀咕。
秋玹看见坐在旁边沙发上的赵柯又开始念诗了。这真的是，她悄悄翻了个白眼，想着你念吧念吧，今天晚上要能召唤来个什么东西我当场在雪地里表演倒立。
不过赵柯“吟游诗人”的身份能力真的挺烦的，迟早要把他淘汰。她暗想。
坐在旁边的秦九渊看着小姑娘一副沉着脸还蛮唬人的表情有些好笑，“又在打算着算计谁呢？”他问道。
“渊哥帮个忙，今天晚上投赵柯呗。”
秦九渊在心里假模假样地替戴眼镜的男人祈祷了几秒，嘴上答应着：“好好好。”
人群聚在一起随意吃了点东西，又各自分散开来在别墅里搜搜寻寻想要找到什么线索。
秋玹一边装作一副认真在寻找线索的样子，一边将口袋里雕琢着精致鸟笼的项链翻出来查看有没有什么玄机。事实上并没有，她在吃午饭的时候就已经把项链从里到外摸了个遍，但它看上去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可能还有点贵的吊坠。
她也不是很纠结这些，见实在摸不出什么机关，她把项链重新收好，仔细地放在外套的内夹层里。
见一楼实在搜不出什么东西来，秋玹准备上楼看看，说起来她一直没有好好逛过别墅的三层，不如趁此上去看看。
刚走上两层楼梯，她大脑突然空白了一瞬，接着双腿一软一脚踩空，脸朝地面向台阶摔去。在这零点几秒的时间里以她之前的反应速度不说完全避免，拿手臂护一下头总是可以的。可她没有，她就这样直愣愣地像具僵直的尸体一样任由自己往前倒去。
下一瞬她就被站在身后的男人整个捞起来。
“啧，走神了？你在想什么？”秦九渊像举杠铃一样举着她，拧着眉问。
要是在平时秋玹肯定要说你能不能别老像举着什么重物一样举我起来，但她现在太不对劲了。这种状态就好像有时候睡觉时你会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但你就是醒不过来。
她的大脑依然在运转，躯体却像是不再受自己控制了。
她无可控制地任由自己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在秦九渊身上，听着男人在她耳边问“怎么了到底哪里不舒服”，她想说这不很明显吗，全身瘫痪急需眉毛以下截肢。但她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九渊又像举着一滩烂泥一样把自己举到了床上。
秋玹：我好累我真的受够了求你不要再举我了我不要面子不要脸的吗。
她艰难地转动自己身上目前唯一能动的眼球，看着秦九渊火急火燎地带着顾清悦上楼，看着顾清悦像菜场翻猪肉那样一寸寸翻动着自己，看着顾清悦一脸“我们已经尽力了但……”的表情和秦九渊说着什么。
哦豁，完蛋。这么想着，她的意识陷入黑暗。
……
再次醒来的时候，秋玹瞪着一片黑暗茫然地眨了眨眼。
花了一点时间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她揉揉脑袋从床上坐起来。然后下一秒，手肘就好像怼到了什么东西。
她沉着脸推了推那坨东西，然后就听见身边传来男人迷迷糊糊甚至带着点鼻音的“怎么了？”
哦豁，深夜，失去意识，床上，陌生男子。
这也太刺激了，秋玹面无表情地想。
某陌生男子紧跟着坐起来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头发，“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怎么了？”
“唔，领头鸟小姐当时说你身体机能一切正常，但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后来秋田犬来了一趟说是因为‘诅咒’。简单来说就是，你被人诅咒了，就好比被施加了什么虚弱buff一样，有人‘诅咒’了你。”
“这又是谁的能力吗？”
“不是，我没感觉到有人使用能力。当然也有可能是那个人之前就已经被我知道身份了所以我感应不出来。”
“但是……为什么会是我呢？我们中剩下的这些人也没有哪个和我有仇啊。”秋玹在黑暗中皱皱眉，想着难道是赵柯发现了她就是当时在厕所威胁他的那个人？
“唉，可能是被针对了吧。”秦九渊在黑暗中精准无误地摸了摸她的头，“没事，渊哥罩着你。”
“然后就把我罩到了床上？”秋玹朝他翻白眼，一边翻身下床，说，“顾清悦竟然同意我跟你在一个房间里，简直不可思议。”
她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没看见身后的男人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现在几点了？我现在下楼投票还来得及吗？”
“不急，才不到5点，到时候回来还可以再睡一会。”
秋玹稍微安了安心，随即问道，“今天晚上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一切正常，没毛猩猩也没来。”男人有问必答，耐心到了极点。
秋玹有些狐疑地在餐桌前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秦九渊，“你今天怎么这么好，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小没良心的，”秦九渊佯怒，“我还不够好吗，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
仔细想想也是，放了心，秋玹直接在自己的投票纸条上写下了“赵柯”二字。
放下笔，秋玹肚子饿了。“厨房里还有吃的吗，我饿了。”
“早给你留好了，”秦九渊带着她往厨房走去，一边又气不过地说，“你说我对你好不好，你刚才竟然还怀疑我？”
“错了错了。”秋玹积极认错，死不悔改。
才刚走到厨房，秋玹就能闻到里面传来的隐隐食物的香气，她彼时还天真地想着这厨房真好嘿还自带加热功能，下一秒就与嘴里塞着面条的陆行舟和李思瑶迎面而遇。
秋玹：……
陆行舟：……
将口中的食物吞咽下去，黄发的少年僵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嗨，你醒了啊，我还以为你能一觉睡到天亮呢哈哈哈哈。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饿了没有，瞧，我们给你留了个底！”
他将手中那盘吃得像被巨怪啃食过的面条残渣递给秋玹，旁边李思瑶红着耳朵怯怯地看着。
“李思瑶是吧，”她对陆行舟身后的女孩子摆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脸，“可以麻烦你让一让吗，因为等会动手的话血可能会溅到你。”
过分腼腆的姑娘吓白了脸，但还是抖着身子挡在陆行舟面前，“面我，我也吃了，别，别伤害行舟，对，对不起。”
李思瑶这个样子她也不好动手了，搞得好像她像个恶霸在欺男霸女一样。
她伸出两根手指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彻底什么脾气都没有了。“算了，回去吧，再睡一觉，明天起来吃早饭好了。”
看到秋玹这个样子陆行舟反而倒生出了点罪恶感，“那个啥，”他挠了挠头，“要不你回去以后多喝点水说不定就喝饱了？”
“活着不好吗？”秦九渊朝他铁拳警告。
“错了错了。”陆行舟赶紧拉着李思瑶开溜。
秋玹吸了吸鼻子，“我们也回去吧，”她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天真正亮的时候，秋玹从床上爬起来，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直奔早餐桌。
她简单和顾清悦打了个招呼并回应了她“还难受吗”的关切，坐下身来接过秦九渊递来的剥好的蛋就吃起来。
差不多塞到六，七分饱的时候，感受到肚子里有了东西，她进食的速度开始慢下来，也有心情观察其他的人群。
她看到陆行舟耷拉着脸坐在自己的座位前，餐桌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旁边李思瑶想偷偷把自己的食物分给他，紧接着被秦九渊瞪了一眼后就低着头不敢再动。
秋玹感到有些好笑，她想着秦九渊怎么那么幼稚，心里却满是被维护在意的饱胀感。
八点，又一次准时开始宣布投票结果。
“秦九渊2票，陆行舟2票，赵柯4票，郑云远1票。检测到玩家赵柯获得票数最高，玩家赵柯淘汰！”
面对这样的结果，带银边眼镜的男人只是脸白了一下，但远没有昨晚的惊慌失措。
他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嘴唇张开。那边的刘念犹豫了一下，口袋里翻出了什么东西握在手里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西装革履的男人张口。
两道不同的声线交织着，重合成一道。
“我使用交换卡，交换人赵柯/刘念！”
话音刚落，两人惊异地互相看了一眼。反应过来，赵柯抖着嘴唇开口，“不……不是的阿念，我没想到你会……”
似乎是终于看透了，也似乎是对友人彻底失望，刘念转过头不再看他，西装的下半身已经在慢慢消失。
“阿念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你，你知道获胜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吧……对不起，但你能理解我的，对吧？”
戴银边眼镜的男人看着挚友消失在空气中，反应过来似的，男人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
“我会赢的，带着你的份一起，一定会的。”
异世漫游指南
异世漫游指南有声
第二十六章 火锅自助！
虽然还挺为刘念唏嘘的，但秋玹还是更关心那个“交换卡”。她有种预感，昨天“诅咒”自己的人也是像赵柯这样找到了什么特殊道具。
那么现在在他们对这样的特殊道具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问题就变得复杂了起来，尤其是几天前“它”所说的“狂欢之夜”将于第七夜——也就是今晚，开启。
狂欢之夜，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想想就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不过这名字听起来倒是有点小丑的风格——哥谭遵纪守法好市民诚邀您加入今晚的阿卡姆狂欢之夜什么的。
这也太刺激了，这谁顶得住啊。此刻秋玹迫切希望谁再给她来一针昏睡剂，这样再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说起这个，她突然想起来，“对了，”她问秦九渊，“昨天晚上的‘开心问答’提了什么问题？”
男人却朝她摇了摇头，“昨晚的活动除了投票之外其他的都取消了，‘它’给出的理由是要为‘狂欢之夜’做准备。”
听起来更糟了，秋玹想，山庄肯定是想在狂欢之夜上搞什么大事。
饭后她问了问陆行舟，知道了对于特殊道具的事他也一筹莫展。
“不过，”黄发少年朝她挤挤眼睛，“我今天早上占卜到了新东西。”
“哦？是什么？”秋玹来了点兴致。
“今天晚上……”陆行舟故作神秘地压低声线，“——吃火锅自助！”
“……什么？”
“火锅自助啊，就是那种火锅，”陆行舟看上去也是真的在兴奋，“山庄也太好了吧，我昨天晚上还嘴馋说想吃火锅了，今天就吃了！对了你吃不吃辣，不过也没关系我们到时候可以弄个鸳鸯锅，想涮哪里涮哪里。”
秋玹……秋玹无话可说甚至同样有点期待。
于是时间就在大家都非常期待火锅自助（其他人：并没有）的心情中度过了。
期间赵柯和陆行舟差点打了一架，理由是陆行舟路过时嘲讽了句刘念的一片真心喂了狗之类的。然后赵柯就炸了，他怒吼着“你懂什么”就想动手，最后被顾清悦拦了下来。
两人被拉到两边暂且休战，赵柯狰狞着面孔瞪了陆行舟一会，随即他自己冷静了下来——说是冷静，秋玹倒觉得是陷入了另一种疯狂。
戴银边眼镜的男人视线无目的地乱扫过人群，嘴里神经质地念叨着诸如“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明白没有人会理解我和阿念的感情，他的牺牲是为了成就更伟大的结局”之类的。
秋玹其实真的很烦这种人，一面嘴上说着个体的牺牲是为了更好的结局，但事实上他所谓的牺牲从来只是“别人的牺牲”，自己总是摆出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站在干岸上看着。说白了还不是自私，还不是在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
今晚的晚餐果然是火锅自助。
在看到餐桌上冒着热气的铁锅以及餐桌两排新加出来的自助菜品时，除了陆行舟和秋玹之外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破地方，还能吃火锅呢？”郑云远不可思议道。
下一秒，熟悉的电子音响起：“为奖励各位玩家在前六天的优秀表现，以及成功存活到现在的不易，山庄主人特地准备了丰盛的晚宴。”
秋玹到处看了看，发现这自助弄得还挺正宗。
她拿了两个碟拉着秦九渊去弄酱料，然后发现，“为什么没有蘑菇酱？”秋玹撇撇嘴，“我还挺喜欢吃那个的。”秦九渊凑过来对着酱料台看了看刚想开口，就被一个声音打断。
“我有一个问题。”陆行舟举手，“为什么不是鸳鸯锅？虽然我也挺能吃辣但是我也想尝试一下不同的口味。”
众人：……你们真是来吃火锅的？
那电子音沉默了一会，就在其他人以为陆行舟要被做掉了的时候，下一瞬，沸腾的红锅旁又多了一个白锅。
秋玹：……原来陆行舟才是真正被山庄宠爱的男人。
“为了不影响各位晚餐的心情，本次开心问答活动将提前到餐前进行。”就在众人回到位子上坐好，还没来得及抱怨餐前餐后有什么区别时，“它”紧接着说：“第七夜——
问题：梦魇害怕什么？ A.亮光 B.魔法 C.快乐 D.中娅沙漏（？）”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混进去了？”
陆行舟：“什么？梦魇开大了？先保ad先保ad！”
顾清悦：“请你们清醒一点，谢谢。”
众人又一次面面相觑。“这样吧，排除法，”顾清悦说，“排除掉不靠谱的B和D选项，我们在A和C里选一个。”
“A吧，书里不都是这么写的，这种以黑暗为生的生物都害怕亮光什么的。”郑云远说。
“可是C看起来也说得通呀。”杨洛洛说。
“你们干什么歧视魔法和金身，这两个选项也很对啊。”陆行舟在一旁嘟囔。
“可能这就是你至今还在黑铁的原因吧。”秋玹说。
“选C吧。”秦九渊说。
“那就……嗯？”顾清悦顿了一下，看向秦九渊，“为什么是C？你知道些什么吗？”
“不知道。”男人耸耸肩，无所谓道，“可能是因为这个选项看起来比较快乐吧。还有，快点做完决定，我饿了。”
虽然很无奈，但是几分钟后他们还是选择采取秦九渊的答案——不然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了不是吗？A和C概率一半一半，本身就是在赌运气。
“回答正确！恭喜玩家秦九渊获得一次提问权！”
一想到不用再经历那什么惩罚模式，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也同样好奇着秦九渊会问什么问题。
秦九渊：“酱料盘里为什么没有蘑菇酱？”
秋玹/陆行舟/其他人：“……”
那声音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干干巴巴地开口：“十分抱歉，这是我们的疏忽。”接下来，秦九渊面前就凭空出现了满满一大碗蘑菇酱。
男人将碗拖到秋玹面前，“吃吧。”他说道。
秋玹：……原来我才是真正被渊哥宠爱的女人。
那声音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接着又恢复到从前怪异冰冷的声线：“那么接下来，祝各位——用餐愉快！狂欢夜快乐！！”
用模拟的音效放了几个电子礼炮后，那声音彻底消失。
众人互相看了几眼，也抱着即使是最后的晚餐也要吃饱的心态，开始涮起了火锅。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吃了一会儿，也无事发生。没有温迪戈，没有梦魇，也没有什么牛鬼蛇神，四周的气氛祥和一片，秋玹都要以为他们是在吃什么团圆饭。
吃到后面，再被晕起的热气这么一熏，秋玹都吃困了。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拿筷子戳着碗里的鱼豆腐，就等着等会虾滑煮开了再吃上几口，她就要去稍微眯一会，反正危险感应会告诉她什么时候该醒来的。
她又打了个哈欠，眯着眼隔着眼中氤氲的生理盐水，她看见对面的赵柯和陆行舟又吵了起来。
只不过这次战况更加激烈，陆行舟直接掀了一盘生牛肉朝赵柯砸去，赵柯也不甘示弱地朝他挥拳。
秋玹清醒了一点，刚皱皱眉想着没有人阻止他们吗？随即发现人们好像都不太对劲。
顾清悦明明已经看见了这一幕，可她什么也没做。干练的女人只是冷漠地坐在她的位置上喝着杯子里的东西，看向纠缠着的两人的目光里是秋玹所不熟悉的冷漠与漠不关心。
郑云远站起了身，像个地下黑拳场里疯狂而神经质的正在围观下注的赌徒一样，他朝陆行舟吹着口哨喝着倒彩，一会又对倒下的赵柯吼着“爬起来！打啊！打死他！”
过了一会等赵柯彻底倒在地上爬不起来，陆行舟站在椅子上撕了衣服像个狂犬一样吼着“老子是X城一霸！”
“嘁！”郑云远轻蔑地向倒在地上的赵柯比了个国际通用友好手势，又朝地上唾了口。紧接着他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去就想搂杨洛洛。
甜美的姑娘此刻脸上满是不屑和傲慢，“你算什么东西？”她冷笑着挥开了郑云远朝她伸过来的手，手掌相击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你敢拒绝我？”盯着自己有些发红的掌心似乎是不可置信，郑云远一把锁住了杨洛洛纤细的手腕，“老子供你吃供你穿还替你还债，你现在翅膀硬了还敢拒绝老子，嗯？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放开我！”见实在挣脱不开，杨洛洛也不硬来，只依然吊着那双大眼睛轻蔑地看着他。
“操！你再看一眼试试！”郑云远扬起手掌就要扇下去。
秋玹实在没忍住，她站起身来。虽然不是很清楚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众人突然间就变了个样，她还是没办法接受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孩子在自己面前被施暴。
接着她就看见柔柔弱弱的女孩子直接端过一碗滚烫的热汤朝郑云远泼去。“啊！！”男人一下子滚到地上痛苦地大叫。
秋玹：……对不起是我打扰了。
下一秒，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秋玹僵了一下，慢慢转过身。
秦九渊正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她。
第二十七章 狂欢之夜，启动！
秋玹慢慢转过身，秦九渊正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她。
她迎着那道目光，像被什么冷血爬行动物缠上一样缓缓滚了下喉头吞咽了一口口水，想着这下不玩完了吗，她到时候一人血怒全家升天，谁能拦得住秦九渊？
“渊哥……”她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一边在心里拼命回忆《感恩的心》怎么跳。
秦九渊冰冷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餐后甜点焦糖布丁，用冷漠无机质的声音说：“我不想吃那个。”
秋玹：“我还有多少爱，我还有多少泪，要苍天知道，我不认输！……嗯？你说什么？”
秦九渊：“我不想吃那个。”
“……”
“那……我替你吃？”
“不行，”秦九渊眯起眼深深地看了一眼她，接着长臂一伸就一把把布丁狠狠摔在地上，霸道狂狷地说，“你也不准吃。”
秋玹：这个人看上去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但碍于男人的状态实在不太对劲，秋玹也不好拼命跟他对着干，只能顺着他说：“好好好，我不吃，你也不吃。”说着把自己的那份布丁扒拉到一边。
可秦九渊没完没了似的，从座位上站起来直接拿过那份秋玹扒拉到一边的布丁，又是一把狠狠摔在地上。
秋玹：随便你吧，你开心就好。
她叹了口气，又看了眼周围人群的乱象，只觉自己正处于另一个平行宇宙，所视所接触的都是平日所熟悉之人的另一种人格。
又或者也有可能，这才是真正的他们。
她根据危险感应的指引侧身躲过了郑云远扔过来的不锈钢餐叉，又亲眼目睹受到牵连的陆行舟像被激怒的疯狗一样和郑云远扭打在一起，杨洛洛对着镜子整理了下方才在冲突中被弄乱的裙摆，偏头亲吻了一下镜中的自己。
秋玹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场唯一“清醒”着的那个人，更甚，或许对于今夜来说，她才是真正的那个“异类”。
她也不太敢去招惹秦九渊，就怕男人突然间受了什么刺激然后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完蛋。想了想，她走向看起来还算“正常”的顾清悦。
“额，你觉不觉得他们这种状态有点像被施加了什么负面buff？”秋玹试探性地开口，“就有可能是‘狂欢之夜’带来的负面影响之类的。”
“确实有点像，不过，”顾清悦抿了口杯中的液体，“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哇……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感觉这样的你可不太常见。”秋玹尽量措辞着语句，“感觉这可不像你。”
“那你以为你又能了解我多少呢？”顾清悦放下了杯子，直视秋玹的眼睛，“或者说那些人，那些你自认为熟悉甚至有点亲近的人，你又真的了解他们吗？”
秋玹沉默了一会，也抬眼去回视她的目光，“我当然不可能真正完全了解一个人，但人性总是多面的，至少，他们所回应展现给我的那一面是真实的。”
顾清悦笑了笑，不置可否。
“秋玹，”她突然轻轻叫了声她的名字，就好像回到了那个危机四伏的夜晚，她柔声唤她一样，“那么你呢？什么才是‘真实’的你？”
眼前的人仿佛又变回了以前的顾清悦，又仿佛没有。秋玹看着她，像看着一个似曾相识的故人，也像看着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友。
秋玹原本想说，这就是“真实”的我，就凭我现在还清醒着，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开口的一瞬间她又迟疑了，她迟疑着“清醒”的定义到底是什么？而现在，真的存在“真实”吗？
她沉默着，恍惚间感觉自己像陷入了又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而她在梦境边缘行走着，不敢有丝毫偏离轨道。只因她畏惧着两边的未知，不知踏出一步将会是抵达彼岸的救赎，还是迎接着她的更深层更黑暗的深渊。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听到声响后，冰冷的电子音将秋玹拉离了短暂的恍惚。她回过头，看见原本倒在地上的赵柯像个醉汉一般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接着男人裂开两边的嘴角开始笑，上拉的嘴角弧度夸张诡异到似乎下一秒就会撕开脸皮。
“检测到人数到齐，检测到‘梦魇的祝福’已被触发，检测到有玩家使用了交换卡……叮叮叮！‘狂欢之夜’主人公生成成功！”
几乎在同一时间，秋玹想起了在飞行棋游戏中刘念身上的那个“终极惩罚”。当时所有人都还在惊疑惩罚是什么，现在看起来是留到这了。只不过早上赵柯和刘念刚刚使用了交换卡，所以现在惩罚的对象换成了赵柯。
“恭迎吾主入梦。”黑暗中，有什么东西齐声朝赵柯念道。
而银边眼镜的男人只狂笑着，双手张开，头微微后仰，傲慢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前的一切，虚空中好像在接受什么人的加冕一样。
下一秒，男人不再大笑。他顿了一下，又恢复了以往文质彬彬的斯文样子，口中却说着与他外表全然不相符的话。
“我后来想了一想，其实这个游戏确实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难。”男人调整了一下语气，微笑着看着众人，“游戏获胜的条件只是淘汰掉其他阵营的所有人，所以说，根本不需要什么验证卡。下面请让我隆重为大家介绍获胜的最快方式——”
“杀掉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
“嘁，”陆行舟轻蔑地嗤了一声，“就凭你？”
赵柯也没生气，只依然笑着看着他，“年轻人，你还没明白现在的处境吧？这是属于我的夜晚，我的主宰，在我的梦境中，你们都是我的猎物。而今夜——才刚刚开始。”
他语音刚落，空气中几个浮动，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终于显露在众人面前。
那是一种身形似豹，长着獠牙和猪鼻的生物。它们一只只地从黑暗中走出，逐渐围成一个包围圈团团将长桌围在当中。
“来吧宝贝们，吞噬他们的梦境，击溃他们的防线，让他们恐惧颤抖，让他们陷入疯狂！最后，将他们带到我面前！”
“这是……梦貘吗？但好像又不太像。”顾清悦迟疑地说。
而那些疑似“梦貘”的生物一步一步地逼近长桌，它们的步子迈得很慢，似乎是存心逗弄着猎物想要欣赏他们的恐惧一般。
离得最近的郑云远骂了句脏话，随即拎起桌上的餐刀就朝离得最近的一只梦貘捅去。刀子直直没入那东西的身体，下一刻，那只梦貘就像被什么东西切成了两半，消失在空中不见了。
“杀死它了？”郑云远欣喜道。
他脸上还没来得及露出个笑容，那只被切成两半的梦貘就出现在他头顶上露出血盆大口，一口直接咬向他的脖颈。
郑云远僵立在那里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发现自己的脑袋还好好的呆在自己的脖子上面。然而下一秒他突然双手捂住自己的头颅痛苦地大叫，空气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吸进了梦貘的嘴中，紧接着又被重新灌输进他脑海中。
男人的身体部件都好好地呆在它们该在的位置，完好无损。但男人却好像失了智一样在原地发出痛苦而绝望的嘶吼。
站在他身边的杨洛洛嫌恶地往旁边退了一些，圆头皮鞋的鞋跟却不小心踩在了另一只梦貘身上，梦貘随即消失。
杨洛洛惊呼了一声双手护住头，然而却没来得及挡住怪物的大口，几秒后甜美的姑娘也痛苦地抱住头原地蹲下身。
“不能攻击它们！”秋玹一边小心翼翼地后退一边对众人说。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好吗？”陆行舟紧跟着后退，嘴里说道。
如果不是情况不对秋玹真的很想往他脸上来一拳。本来确认了合作之后放飞自我的陆行舟还勉强算得上一个有点聒噪但本质还算不错的阳光少年，现在经历了狂欢之夜后挖掘出最深层的人格本性的陆行舟就简直让人讨厌了。
众人小心翼翼地退让并没有引起狩猎者的怜悯，彻底失去耐心似的，离得近的几只梦貘直接一扑而上。
于是众人又是一阵抱头鼠窜。眼看着怪物们的包围圈露出了缺口，秋玹一边躲闪一边找机会冲出包围圈。
终于，在陆行舟成功凭自己本事吸引了大部分仇恨值时，秋玹扭身避开一只一直在自己背后穷追不舍的梦貘，脚掌发力朝那个缺口冲去。
下一刻，她整个人被一阵力道向左边推去，重心瞬时不稳，她倒向陆行舟和纠缠着他的几只梦貘。
她看见李思瑶张着口对她说抱歉，原本过分羞涩腼腆的姑娘在这样的夜里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如果不算那双毫不犹豫推向她的手的话。
秋玹倒向纠缠着的梦貘群，她依稀看见秦九渊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皱着眉看着她。但也仅限如此了，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像极了一个“旁观人”，就好像当初那个舍身替她挡下温迪戈的人不是他一样。
千钧一发之间，秋玹也不知该难过还是该感到理所当然，而事实上也根本没有时间给她考虑这些。
秋玹倒在地上，群聚的梦貘瞬间被压散消失在空气中，她闭了闭眼，准备迎接未知的恐惧。
紧接着她身上一重，有什么人扑过来从上而下完全护住了她。
她睁开眼睛，看见了正在被梦貘撕扯着的人。
是顾清悦。
第二十八章 梦境边缘
“你怎么会……”秋玹看着身上的人，她想问你之前不是还冷漠地说着“与我无关”吗，想问不是在今夜所有人的劣根性都展露无遗吗，想问她何必来救她。
但顾清悦只是冲她摇了摇头，也不去管那些在她身上疯狂撕咬着的梦貘，最后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身子一斜痛苦地往旁边倒去。
秋玹连忙接住她，替她按住太阳穴。看着她锁死着眉头面色惨白，冷汗一滴滴从她额发间冒出，紧咬的牙关里泄出几丝痛苦的呻吟。
“快……快走啊。”顾清悦强忍着，在彻底失去理智之前对她说。
秋玹把她移到长桌底下躺着，说：“我找到办法就来救你。”然后最后看了顾清悦一眼，咬咬牙抽身离开。
她刚跑出梦貘们的包围圈，一直悬浮在半空中高高在上观赏着这一幕的赵柯就笑了起来：“看我发现了什么？一只漏网之鱼。”
他说着右手在半空中虚虚一握，做出一个抓取的姿势。
秋玹暗骂一声，感觉到空气里有什么东西彻底限制住了她的行动，然后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朝赵柯飞去。
她身体悬空着被赵柯吸附在半空中，眼球四下转动着想寻找男人的破绽。
赵柯却只大笑着打消了她的念头，“我说过了，我是今夜的主宰，是梦境的主人。你竟然还妄想着在我的梦境里打败我？真是可笑。”
梦境？所以说从“它”宣布“狂欢之夜主人公生成成功”之后，这一切都属于赵柯的梦境吗？秋玹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想。
可还没等她想着怎么去验证这个猜想，那边最先被梦貘攻击的郑云远彻底陷入崩溃。男人大叫着，甚至发出了一种以人类的声带根本就无法发出的嘶吼。
“一只猎物已经彻底入梦，成为我的俘虏了。”赵柯桀桀怪笑道。
为了呼应他的话似的，下一秒是杨洛洛，再接下来，是顾清悦。
秋玹深吸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紧接着，她的头开始发出剧烈的疼痛，活像有什么人正拿着搅拌棒在和稀泥一样搅和着她的脑浆一样。
“啊……”她总算理解且真正感受到了顾清悦他们受到的痛苦。可是，不应该啊？她刚才没有碰到任何一只梦貘，所有梦貘的攻击也都被顾清悦挡下来了。
这边赵柯显然也有些疑惑，男人冷笑着将秋玹又提高了一点，说道：“你别想给我耍花样，不然我保证你一定会很痛，很痛。”
秋玹这会连话都说不出了，她感觉到像有什么人在徒手硬撬开她的脑壳，然后扯着她的魂体在往外拽。五感渐渐褪去，只余下脑子里的剧痛愈发鲜明。
在逐渐失去意识中，她想着，这下彻底玩完了。似乎是已经开始出现幻觉，她竟然看见秦九渊几个越步跨上楼梯，然后直接撑着栏杆借力跳了上来出现在赵柯背后，趁着男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手中的餐刀一把插进了男人的咽喉。
喷溅状的血珠有一些沾到了秋玹脸上。失去了束缚，她整个人从半空中坠落，然后就被什么人接住，轻轻放在地上。
结束了？她这样想着，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
秋玹又回到了那个陈朽的光怪陆离的梦境，她依然在梦境边缘行走着，没有起点，也永无止境。
不知道行走了多久，她在右手边看见了一点亮光。她疑惑着追寻那亮光继续前行，那亮光也始终与她并肩。
后来，亮光褪去，秋玹看到了笼在光里的人，是顾清悦。她仍是秋玹最初见到她时的那份样子，用温柔而充满力量的声音对她说：“秋玹，快过来啊。”
秋玹站定在梦境边缘，她犹豫了一会。却突然看见顾清悦前方的黑暗中，无数只惨白病态的，骨瘦嶙峋的手朝她伸去。
“当心！”她朝顾清悦喊道。
顾清悦却依然站在原地，温暖坚毅的女性低下头想了想，接着抬起头来笑了笑。以一种拥抱宿命的决然与坚定，她伸手握住了那些伸向她的手。
那些手拖着她飞速向前。“顾清悦！”秋玹喊了她一声，她却任由那些手拉着，始终没有回头。
秋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好也开始在梦境边缘奔跑起来去追她。
跑了许久，那些怪手终于停了下来，秋玹双手撑着膝盖喘气，一边忍不住想问问顾清悦到底在想什么。
然后她就看见，在那些手的栖息地，或躺或坐着形形色色的，伤患。他们中有的肢体残缺，或是先天性残疾；有的看起来像经历过几场了不得的战役，烧伤、浮肿、伤寒、黄斑；有的四肢健在，却只能虚弱的卧地不起，面色惨白奄奄一息。
而顾清悦在原地站了一会，神色复杂。接着她就这样走过去，义无反顾，从一而终。
秋玹站在那里，看着那抹亮光投入悲惨之人间，看着那抹光很快被蜂拥而上的人群掩埋，看着在拥挤人群的细缝中，那亮光微弱却又坚定的闪着。
她突然就有些明白了顾清悦，明白了像她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来参加这种游戏，为什么会在狂欢之夜上露出那样的表情后又奋不顾身地来救她。
“秋玹，快走啊，”那亮光对她说着，“继续往前走，别回头。”
于是秋玹在心中与那道光道别，继续行走在漫无边际的荒芜里。
“阿念。”她听见有人在叫着谁的名字，她转过头，看见戴银边眼镜的男人意气风发地朝友人笑着，“等申请递交通过了，公司就可以上市啦。”
“嗯。”那时还不习惯穿正装只穿着普通IT格子衫的男人也微笑着，“从我们上大学时我就在期待着这一天了，真好，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
然后两人一同朝着仿佛光芒万丈的前方走去。秋玹跟在他们身边，看着两人合伙的小破公司成功上市，看着他们的企业越做越大终却因为理念不合而分道扬镳，看着逐渐穿上西装的男人成为另一个领域的佼佼者，看着只可共患难不可同富贵的悲剧又一次发生，看着昔日挚友形同陌路。
“阿念。”最后一次，两人坐在一起和平地交谈。再过一日，因公司收购问题而一触即发的商业战争就要打响，“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有能让我们不用走到这一步的办法的话，你愿意去尝试吗？”
西装革履的男人只是笑了笑，“可是，你心里也清楚的，即使我们真的回到过去，总有一天也终究会为了各自的理念而分开。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只那么简单。”
“老子知道，”赵柯骂骂咧咧的，“你能想到的我想不到？我就最后问你一次，愿不愿意跟我去试？”
“真是……”男人摇了摇头，“那么你还能不知道我的答案吗？你知道，我总是愿意陪你去疯的。”
于是两人并肩朝看不见的黑暗深处走去。
秋玹站在原地抿了抿唇，突然想到在赵柯使用交换卡淘汰刘念的那天早晨，在面对着几乎所有人的鄙夷和被认定是自私配不上朋友时，赵柯当时心里又在想什么呢？
她叹了口气继续前行。
后来她在边缘两边看到了许多人，有她自认还比较熟悉的，也有她所不了解的。唯一的共同点是，和之前的所有次一样，她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扮演一个她所擅长的“旁观者”。
她跟所有人道别，然后孤独地行走。
她行走在暗无天日里，行走在荒凉白昼中，伴着人世间的悲欢一起，伴着记忆中的亲朋挚友。她和他们互相依傍，却从未真正在一起。
自始至终，她都是一个人。孑然一身地来，又一无所有地离去。
终于，她走到了边境的尽头。
那里一无所有，所视所触只有一片浓稠得看不见边际的黑暗。她试探性地伸出手，那只手便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秋玹缩回手吸了吸鼻子，回过头去看来时的路。那无边的道路此刻也如同被黑暗笼罩一般。
“秋玹。”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那声音似乎是从四面八方涌来，恍惚得不像真实。
秋玹站在黑暗跟前，没有回答。
“你在害怕什么？”那声音又问道。
害怕？秋玹暗想，我有什么好害怕的，我无所畏惧。接着她愣了愣，感到这场景有些熟悉，就好像有什么人曾调笑着喊她“无所畏惧小姐”一样。
是谁呢？谁这么喊过她？
“事实上，小姑娘，确实没什么好怕的。”那声音说。
小姑娘？
头一下子开始剧烈疼痛，秋玹蹲下身按住太阳穴，想开口让那声音闭嘴，但她现在痛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虚空中那声音似乎是叹了口气，又开口道：“来吧，小姑娘，抬起头来看看前方，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不就是一片黑乎乎吗，还能有什么！”秋玹没好气地捂着头吼道。
“不是的，”那声音也没生气，只继续用一种堪称诱哄的语气说道，“不只是一片黑乎乎，事实上只要你想，它可以是任何东西。”
“只要，你想。”
第二十九章 土拨鼠之日？
秋玹捂着快要炸开的头，简直要受够了这个话痨声音。“是吗，”她干干巴巴地说，“我希望它是一片布洛芬止痛片。”
那声音沉默了两秒，“不是这么用的，小姑娘。”
“那请你闭麦好吗。”
“不过，它可以做到的有更多，”似乎是为了挽留颜面，那声音急匆匆地说，“比如说，你可以向它许愿，希望从这个地方脱出。”
“然后呢？然后再回到那个该死的山庄，与那个因为痛失基友而黑化的疯子共舞？”过了会，头痛似乎缓解了一些，秋玹有了点精神，她慢慢站起身。
声音：“那么……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其他的。比如说，毁灭之主怎么样？我可以给你灭世的能力！到时候你就神挡杀神，没有人可以阻拦你的脚步！”
秋玹：感觉这个声音也一副智商不是很高的样子。
她叹了口气。那声音却以为她还是不满意，又想了想，说：
“那，我给你你想要的救赎好不好？”
秋玹愣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她都要脱口而出“好”。但她随即反应过来，不仅因为她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救赎”这样的虚无缥缈的东西，还因为，
“好玩吗，秦九渊？”
那声音：“……”
“你……想起来了？”
秋玹翻了个白眼，“我怕我再不想起来某人就要因为重度中二病发作而去世。”
“……其实我刚才说得都是真的。”声音垂死挣扎。
“行吧行吧，那等我成为‘毁灭之主’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你挂树上。”
“咳，”秦九渊就当没听到，“好了，既然想起来了就快醒过来吧，大家都在等你。”
“要怎么醒过来？”
“你相信我吗？”男人声音里隐隐带了些笑意，“一直往前走，走进黑暗里，然后，跳下去。”他又说了一遍，“别害怕，小姑娘，没什么好害怕的。”
“我本来就没什么好怕的。”秋玹说着，一脚踏进了黑暗中，然后纵身跌入深渊。
被浓稠深层的黑暗包裹着，坠落于幽暗无边的深渊，秋玹心中却一片平静。
她闭上眼睛，拥抱深渊万丈。
……
秋玹从自己的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间才刚过十二点。
她慢慢坐起身，就听见自己的房间外面传来那种收破烂喇叭的全损音质：“秋玹姐姐在吗在吗醒了吗姐姐在吗，姐姐醒了吗在吗在吗发张照片来看看，在吗醒了吗秋玹姐姐？”
深吸了一口气，秋玹套上鞋子走到门边准备拉开门给陆行舟一拳。
她猛地一用力，门没开。秋玹皱皱眉，俯下身去看锁孔，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秋玹你醒了吗！先别着急，因为今晚受到山庄保护机制的人是你，所以门是怎么也打不开的。”是顾清悦的声音。
看来他们都已经恢复“正常”了，秋玹暗松了一口气，随即问道：“那暴力破坏可以吗？比如说把门整个拆下来之类的。”
顾清悦回道，“不行的，刚才秦九渊试过了，破坏不了。”
“那现在怎么办？”
“你看看窗户能开吗？能开的话把自己裹严实点跳窗吧，”陆行舟说，“秦九渊在一楼落地窗那边接你，记得一定包得严实点的啊。”
没想到那么快就又要重温一次在暴风雪中舞蹈的壮举了。秋玹反正是笑不出来，但现在又没有别的办法，她只好一边叹气一边又把自己裹成一个爱斯基摩人。
“我要跳了！”她朝门外吼道。
“行！我告诉秦九渊了！跳吧！”
秋玹一只手牢牢抓住窗棂以防自己被风吹出去，她慢慢地趴在外墙上挪动着，像一只吃多了的肥胖壁虎。
在接近一楼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然后她就被一股巨力一把拖进了一楼大厅。
“这又是什么装扮？发福了的蜻蜓队长？”秦九渊看着她笑。
秋玹也没理他，自顾自地脱衣服，“对了，”她转头看向顾清悦，“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赵柯正发着疯呢，趁着他去对付郑云远他们了我们赶紧来找你。”顾清悦说，“刚刚陆行舟在一只梦貘身上发现了线索，上面写着‘鸟笼’。我们就想起了你那条项链，所以来找你。本来还想着你今晚被强制入睡了所以不报什么希望，没想到你竟然醒过来了。”
秋玹越听越不对劲，照道理来说，她今晚被“强制入睡”了，那今晚的任何事情都应该与她无关才是。可明明她经历了众人集体黑化，经历了赵柯因为什么“终极惩罚”成为了狂欢之夜主人公，甚至看见了秦九渊直接将餐刀捅进赵柯的咽喉。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是因为陆行舟之前说，在特定的情况下保护机制为了不被人发现会创造出一个被保护人的“复制体”，而她之前是魂穿自己的复制体了？
“赵柯现在怎么样了？他不是被捅了一刀吗？对了，你怎么样，你不是被梦貘咬了吗？”她看向顾清悦。
顾清悦疑惑道：“我……被梦貘咬了？没有啊，我好好的。还有，什么叫赵柯被人捅了，被谁捅的？赵柯不是刚刚觉醒能力正在对大家赶尽杀绝吗？”
时间线不对了，完全对不上了。秋玹拧着眉坐在地上，想着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说，之前的一切其实只是自己太过担心狂欢之夜而做的梦而已，现在被陆行舟他们叫醒，才回到了真正的“现实”？
逻辑上倒是说得通，而且现在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你没事吧？”顾清悦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没事，我刚有点睡懵了，做噩梦呢。”秋玹解释道。
“行吧，没事就好。不过鸟笼到底怎么用？”陆行舟说。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秋玹从里衣里拿出那枚项链，“我一直没找到它有什么机关。”
陆行舟还想说些什么，楼上就传来郑云远的惨叫，和一种以人类声带根本发不出来的声音。
没错，就是这种声音。之前秋玹被赵柯吸在空中时听到的也是这种声音，不会认错的。
“它们来了。”顾清悦站起身来。
几只梦貘从楼梯上慢慢踏步逼近，秋玹从地上爬起来，站在秦九渊身边。
“别怕，小姑娘。”男人笑道，“没有什么可怕的。”
沉默了一会，秋玹问道：“之前，在我梦里的那个声音，是你吗？”
“什么？哇哦，你竟然梦到我了，真是令人感动。”秦九渊装模作样地用袖口抹了把泪。
秋玹有些后悔说话了。
几只梦貘慢慢逼近。
“注意千万不能攻击它们！”陆行舟对秋玹说。
秋玹：“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好吗？”
陆行舟：“……我又哪里惹你了吗？”
没有，但是你在“梦中”惹到我了。秋玹面无表情地想。
一只梦貘跳起身朝他们扑来，秋玹一边躲闪一边用手反复擦着鸟笼项链，想着下一秒鸟笼精灵（？）就会冒出来实现她的三个愿望。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除了她快把那层漆给磨掉之外。
“赵柯在哪一层？”秋玹问道。
“不知道，之前在三层追郑云远他们，但刚才听郑云远的声音是在二楼，所以大概是在二层吧？”陆行舟说。
秋玹咬了咬牙，不顾后面陆行舟和顾清悦惊呼的声音，转身跑上二楼。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作为“狂欢之夜主人公”的赵柯肯定是一个突破口。
她身后，趁秦九渊引开怪物们的仇恨值，陆行舟和顾清悦也跟了上来。
“你干嘛啊一个人去找赵柯？你可能刚醒不了解情况，但他现在属于六亲不认的状态，真的很恐怖。”陆行舟说。
“嘘。”秋玹意示他小声，躲在走廊的转角悄悄看去。
郑云远四肢抽搐地倒在地上，看上去已经失了神志。赵柯站在他上方，右手把玩着一小团银白色的像云朵一样的絮状物体。
“卧槽，那不会是郑云远的灵魂吧？”陆行舟悄悄说。
“别傻了，那郑云远就不会还活着了好吗。”顾清悦否认了这一说法。
紧接着，赵柯像听到了什么似的，猛地回过头看着他们这个方向。
顾清悦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就是这一步，将一只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梦貘从中踩碎。
完了！三个人此刻脑中的念头同步。
秋玹犹豫了一下，也没管闻声而来的赵柯，她猛地扑向顾清悦，将她整个人从上而下牢牢地护在怀里——就像在“梦中”顾清悦对她做的一样。
“秋玹……”被压在身下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出现在半空中的梦貘就一口朝秋玹咬了下去。
她倒在地上，忍着剧痛朝顾清悦笑了笑，下一秒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再次睁开眼，秋玹发现自己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她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下一秒房门后响起的破烂喇叭声。
“秋玹姐姐在吗在吗醒了吗姐姐在吗，姐姐醒了吗在吗在吗发张照片来看看，在吗醒了吗秋玹姐姐？”
没有上一次的滑稽愤怒，一瞬间秋玹只觉如坠寒冰。
第三十章 鸟笼项链
秋玹坐在床上僵了一会，又走下床去试探性的推了推门——果然，没推开。
顾清悦：“秋玹你醒了吗！先别着急，因为今晚受到山庄保护机制的人是你，所以门是怎么也打不开的。”
她站在门后缓缓，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
门外顾清悦还在继续说话：“怎么了？秋玹，秋玹！你还好吗？怎么不说话？”
“我没事。”秋玹慢慢说，“所以我现在应该跳窗是吗？”
陆行舟：“对对对！嘿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秦九渊在一楼落地窗那边接你，记得一定包得严实点的啊。”
时间被重置了，或者说，她又回到了刚醒来时的时间点上。她一边给自己裹上厚重的大衣一边想着。
“我要跳了！”她如同上次一样朝门外吼道。
陆行舟同样答道：“行！我告诉秦九渊了！跳吧！”
于是秋玹像上次一样挪下去，像上次一样被秦九渊拽着脚踝拖进大厅，像上次一样被调侃着“这又是什么装扮？发福了的蜻蜓队长？”
她沉着脸没有说话。秦九渊扬了扬眉蹲下身与她持平：“嘿，小姑娘，怎么又不开心了？”
旁边顾清悦还在解释着他们因为“鸟笼”的线索而来找秋玹，没想到被强制入睡的人还能醒过来之类的。
秋玹把项链递给顾清悦，说：“我也不知道这个怎么用，你们自己拿去研究吧。现在我有点事要去做，别跟过来。”
“可是……”
她转身躲到拐角的阴影里去，等着郑云远发出惨叫，然后几只梦貘旋身而下。
趁着梦貘没有发现她，她三两步窜上楼梯，回头又强调了句：“你们自己当心点，别跟过来！”说着也没管身后几人的反应，她轻手轻脚地来到走廊转角处。
郑云远还是抽搐地倒在地上，赵柯站在一边把玩着一小团银白色的像云朵一样的絮状物体。
忽然赵柯像感知到了什么一样，猛地回头看过来。
秋玹屏了屏气，将自己往后藏了一点。
所幸，男人只是眯着眼睛往这边看了一会，并没有发现什么的样子。紧接着他就转过身，跨过倒在地上的郑云远往前走去。
秋玹又藏了一会，确定赵柯已然走远，她慢慢走了出去来到郑云远身边蹲下。她发现郑云远还有微弱的呼吸，只是陷入昏迷。
于是她绕过郑云远顺着赵柯消失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身后那种被窥探着的感觉一直挥之不去。她停下脚步，视线在四周扫了一眼。
右手边一间卧室的门被打开了一条小缝，门缝里，一只眼睛一眨不眨地在窥视着她。
秋玹沉着脸装作一无所觉的样子继续往前走，然后突然回身猛地一把拉开那扇门。
门后的人惊呼一声，被吓到了似的向后跌坐在地上，一张勉强算得上清秀的脸上写满了惊慌失措。
秋玹不顾那人的惶恐，慢慢把门关上又上了锁。接着她蹲下身，保持视线与那人持平。
“为什么偷窥我？”她问道。
“我……我没有。”李思瑶垂下头，视线乱晃不敢看她。
秋玹看着她顿了顿，又说：“你知道些什么。”不是疑问，而是陈述的语气。
李思瑶慌乱了一瞬，但还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秋玹想了想，决定出卖陆行舟：“你知道吗，陆行舟刚被梦貘咬了。”
“什么……不可能！”李思瑶脱口而出。
“怎么不可能？”秋玹挑了挑眉，“我亲眼看见的，几只梦貘把他围起来，几口就咬了下去。”
“怎么会……不可能。”李思瑶低头喃喃自语，接着神色一凛，抬起头来，“你在骗我。”
被拆穿了，秋玹只耸耸肩，说着狗男人专用话语：“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你骗不了我。”又喃喃自语了一句，李思瑶不再说话了，她把头垂到胸前，像个胆小而逃避现实的鸵鸟一样将自己藏起来，摆出一副拒绝再交谈的姿势。
秋玹盯着她看了一会，也不再勉强她开口，随意挥了挥手当作道别，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几步路远的地方，郑云远依旧像具尸体一样躺在那里。秋玹继续往前走去，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也再没看见赵柯的身影。
他上三楼了？于是秋玹抬脚走上三层的阶梯。一踏上楼面，一股陈旧带着旧木头隐隐腐烂气味的气息就冲上鼻腔。
山庄别墅的三层看起来就像那个地下室的复制版，各种杂物堆砌着，陈旧腐朽。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一些杂七杂八的小零件，尽量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在大型家具的阴影中。
突然，在路过一个大衣柜旁边的时候，脑中的危险感应响了起来。接着，听到脑后的一阵破空声，秋玹连忙闪身朝一侧倒去。
偷袭她的人见一击未中，也不恋战，丢下那根作为凶器的撬棍，转身就跑。
三层楼太暗了，加上杂物堆砌错杂，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脸。秋玹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捡过那把物理学圣剑握在手上，稍微定了定心。
她继续往三层深处走去，出乎意料的是，除了刚刚那个偷袭她的人之外，三层安静得过分。直到她走到最尽头，也没有再遭遇任何危险，也没有碰到任何一个人。
有点麻烦了，秋玹暗想，赵柯应该是去一楼了，但愿顾清悦他们没事。
她站在三层尽头看着眼前被巨大遮尘布掩盖着的落满灰尘的衣柜。因为它太格格不入了，在所有杂物都被像垃圾一样随意丢弃的地方，它简直就像鹤立鸡群一样引人注目。
屏住呼吸，她一把拉开巨大的防尘布然后快速退开两步。
衣柜的全貌展露在她眼前，它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稍微大了那么点的衣柜。秋玹眯着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打量着，思维又开始发散。倒是长得有点像消失柜，或许下一秒一群食死徒就会当场出柜？
自娱自乐地想着，她握紧了撬棍，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去拉开柜门。
然后，秋玹在里面看见了自己。
衣柜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除了一面镶嵌在内部的等身穿衣镜。
秋玹抿了抿唇，看了会镜中的自己——镜子就是一面普通的镜子，映出的影像也随着秋玹抿唇而抿唇，没有出现什么镜中人朝着外面的自己诡异地笑啊之类的恐怖片情节。
就是普通的镜子，和普通的衣柜。观察了好一会，得出了这个结论的秋玹显得有些不满意，她原来还以为三层能找到什么特殊的线索。
又泄气地盯了好一会，没办法，秋玹只好重新关上衣柜准备下楼去找顾清悦他们。在路过刚才她被偷袭的地方的时候，她不小心踢到了什么地板上的硬硬的东西。
秋玹弯下身摸索了过去，将那串东西捡起来握在手里。感觉到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层一层冒了起来。
那是她的鸟笼项链，刚才给顾清悦他们的项链。
秋玹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告诉自己冷静下来，她告诉自己别瞎想，陆行舟和她是利益共赢的没必要害她，顾清悦和秦九渊就更没有理由了。
你确定吗？这时，在“梦中”顾清悦的话又在她脑海里想起，那些人，那些你自认为熟悉甚至有点亲近的人，你又真的了解他们吗？
至少，他们所回应展现给我的那一面是真实的。像是在回答“梦中”顾清悦的话，秋玹又轻轻对自己说了一遍。她定了下神，将项链绕在手上缠好，扶着楼梯走下楼。
秋玹顺着原路返回。走到二楼走廊的时候，郑云远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因为已经彻底死亡被山庄回收了，还是因为遭遇了什么别的不测。
李思瑶的那件房间里，门也已经被好好的锁了起来，里面如同空无一人一般听不到半点动静。
秋玹走到二楼楼梯边缘，悄悄探出半个身子往楼下看。楼下只能隐隐听到梦貘的吼叫，和一点细细碎碎的人声。
她又探出了点身子想看得更清楚些，脑中意识到不妙的时候已经有些来不及了。还没来得及等她直起身，身后一双手就直接狠狠推向了她的后背。
从二楼栏杆上摔下来的时候，秋玹拼着腰扭到的风险艰难回头看了一眼。
妈/的，又是李思瑶。
压散了几只梦貘后重重摔在地上，秋玹是真的有点莫名其妙。如果说其他人对她怀有莫名的恶意的话她还比较理解，可是李思瑶？她有哪里惹到过她吗？
在“梦里”也是她将自己推向梦貘群，虽然那只是一个“梦”，但也足够让秋玹郁闷。
一回生二回熟的，秋玹心大地等待着重新凝体的梦貘咬向她，一边趁这机会扭头去看了眼刚才人声传出的地方。
浮在半空的赵柯听到动静也在看向她的方向，似乎是默认秋玹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男人也没在管她，继续操纵着手中的动作朝被他浮在空中的顾清悦和陆行舟狞笑。
秦九渊去哪里了？
最后失去意识之前，秋玹忍着剧痛想，接着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同步。
……
“秋玹姐姐在吗在吗醒了吗姐姐在吗，姐姐醒了吗在吗在吗发张照片来看看，在吗醒了吗秋玹姐姐？”
又一次，秋玹从床上醒来。她看了看系在手上的鸟笼项链，重重地，叹了口气。
第三十一章 去吧！沈璐妍！
秋玹一边给自己裹上厚重的衣服，一边翻身下床对门外喊：“我要翻窗了，让秦九渊准备好。”
顾清悦：“秋玹你醒了吗先别着急！因为今晚受到山庄……额，你怎么知道秦九渊在一楼？”
秋玹也没解释，穿好衣服就直接爬上窗喊道：“我跳了！”
“诶等下等下我跟秦九渊说一声！”
又一次，秋玹顺利地被拖进一楼，在某热心男士开口之前抢先说道：“没错，我就是发福了的蜻蜓队长。”
秦九渊：“……”
“秋玹，你……还好吧？”顾清悦有些担心地开口，“我总觉得你有哪里不对劲。”
“我没事，我好得很。”秋玹轻声开口，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这次秋玹打定主意就跟在这三个人身边了，她倒要看看上次是谁闲的没事跑去三楼偷袭她。而且根据李思瑶的说法，陆行舟身边似乎是最安全的——即使上次在失去意识之前她看见陆行舟被抓取在空中，黄发少年的神志也是完全清醒着的且没有受任何伤。
此外，秋玹还要找到结束这种时间循环的方法。目前已知的是，受到梦貘攻击失去意识后她就会回到刚醒来时的状态，类似于一个存档点的设置。她想去试试其他情况的失去意识会不会重置时间，更甚，死亡。
这样想着，她和三人一起躲避着在郑云远惨叫之后旋身而下的梦貘群。期间秋玹一直试图往陆行舟那里靠，接着就发现几只梦貘看似凶狠地围着陆行舟，可又像是在畏惧着什么似的不敢靠近。
它们一面被本能所驱地靠近，一面又畏缩着不敢上前。整个似豹似象的身体蜷着，神经质地细微抽动。
陆行舟身上或许有什么东西。秋玹眯了眯眼睛，一个干脆的旋身，将一只即将撞上自己的梦貘引去了陆行舟那里。
“卧槽，你想干嘛？！”陆行舟一边胡乱躲闪一边哇哇乱叫起来，“哇，秋玹小姐，我真是看错你了，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你又不会有事，瞎叫什么。”秋玹有些嫌弃地看了眼他。
果然，见自己即将撞上陆行舟，那只梦貘的眼中竟然闪过了几分惊悚，它用两只前脚慌乱地刹车，硬生生将自己的前半身整个扭了过来。它整个身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的角度摔在陆行舟跟前，陆行舟还没反应过来，那只梦貘就像看见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一样低吼着跑远。
站在一旁的顾清悦也看到了这一幕，她惊异地朝黄发少年扬了扬眉。陆行舟却也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站在那里，看了看逃远的梦貘，又看了看其他几人。
过了一会陆行舟反应过来，“哇！我这么厉害的吗！”他叫道。
秋玹悄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想着陆行舟可能是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震慑梦貘，也可能是他个人体质问题。而李思瑶知道这些，却没有告诉陆行舟。
或者说，有没有可能，陆行舟身上的“东西”，是李思瑶给他的呢？
秋玹一边紧跟着陆行舟，感受着在他们面前的梦貘群像摩西分海一般向两边退开，一边问他：“李思瑶去哪了？”
“出事后我就让她躲在卧室里了。”陆行舟说，“现在赵柯忙着追杨洛洛和我们这些人，应该没有空去管她。”
所以说，在三楼袭击自己的人会是李思瑶吗？但她又是哪来的项链呢？难道是陆行舟给她的？
她又问道：“狂欢之夜开始之前你和李思瑶接触过吗？或者说，她有没有给过你什么东西？”
陆行舟想了想：“你是怀疑能够威胁梦貘的能力是李思瑶给我的？不过应该不太可能吧，要是真有这种东西为什么不自己留着用呢？而且在这之前我们就简单聊过几句，她好像也没有直接接触到我。”
秋玹感觉现在脑子里的线索东一块西一块，杂乱无章。她现在急需关键的一点或是一条线，将这些线索贯穿起来。
“二楼去看看？”顾清悦提议道，接着，她转向秋玹，“对了，我们来找你是为了……”
“是因为你们找到了线索和‘鸟笼’有关对吧？”秋玹说。
“你怎么会……”
“唉，这并不重要，”秋玹打断她，接着叹了口气，“重点是我根本也不清楚鸟笼项链的使用方法。只是隐隐有一个并不靠谱的猜测罢了，不过你们应该不会想和我去赌的。”
他们跟着陆行舟踏上二楼。走到一半秋玹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回过头：“秦九渊呢？”
两人跟着回头，也面面相觑。
“好像从发现陆行舟可以震慑到梦貘的时候，就看不见他了。”顾清悦说。
“刚才情况也乱，我刚才似乎听到他说他去三楼看一眼，然后一时没注意他就不见了。”陆行舟挠挠头。
秦九渊……去三楼了？秋玹想起来她“上次”被从二楼推下去之后，也是不见秦九渊的身影。她怔了怔，看了看目前好好被缠在手上的鸟笼项链，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别乱想，接着用力握了握有些冰凉的手。
三人继续往前走，路过了倒在地上的郑云远。趁着顾清悦弯身检查的时机，秋玹四周看了看，这次没有了再被窥视着的感觉。
而李思瑶的房门也好好的关着。
“你要去找李思瑶吗？”她问陆行舟。
陆行舟摇了摇头，说：“她呆在在房间里挺好的，出来也是危险。”
她出来是别人危险吧。想起这件事秋玹就郁闷，她始终没想明白李思瑶干嘛针对她。而在此之前不仅是她，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那是一个过分内向腼腆的女孩子，连和人大声说话都不敢。
所以说，有勇气来参加这种游戏的人，都不能简单的以貌取人而忽略啊。她默默叹了口气。
“当心！”顾清悦突然厉声拔高音调。
陆行舟和秋玹转过头，然而现在再躲已经来不及了，走廊里，他们和闻讯而来的赵柯迎面相遇。
“我的宝贝们告诉我你们在这里。”带银边眼镜的男人又开始变变态态地笑道，“而且我听说你们中有一位让我的宝贝们受惊了，嗯？”
“是——谁——呢？”男人拖长了恶心的调子。
对啊，赵柯是可以操纵梦貘的，也就是说，只要有那种怪物在的地方，哪里就有赵柯的眼睛。秋玹暗想。
与此同时，三人同时往后退了一步，默契地没有出卖陆行舟。
两边人对峙着，气氛一度紧张起来。
秋玹想了想，上前一步，“是我。”她说道。
“你在说什么啊？”顾清悦喊道，随即也跟着上前，直视着赵柯的眼睛说，“不是她。”犹豫了一会，陆行舟最终也上前说：“唉，好吧，其实是我。”
虽然很感动，但秋玹此刻并不需要这样的队友情深。眼看着赵柯深深皱起了眉头又要开始黑化，她快速开口：“他们只是在替我打掩护，威慑到梦貘的人确实是我。而且，
你就算把我们全都杀了也不会赢的。还记得吗？因为你们使用了交换卡，刘念终极惩罚转移到了你身上，说什么梦魇的祝福。这根本就不是祝福，而是惩罚啊。”
“管他什么祝福还是惩罚！”赵柯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又一次，秋玹被他单手虚抓悬浮着禁锢在空中，“只要我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不管怎样我都是最后的获胜者吧！”
不顾身后顾清悦担忧的声音以及赵柯突然难看的脸色，秋玹自顾自地说下去：“退一步来说，就算你赢了游戏回去了，刘念会怎么想？你们本就理念不合，你觉得他会接受你以这样的方式取得的胜利吗？白忙了一场还是回到原点，甚至比形同陌路还要糟糕，你做这些的意义又是什么？”
“闭嘴！你懂什么！啊？！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事的？是谁告诉你的！”男人彻底被激怒了，他红着眼把秋玹吸到身前，恶狠狠地看着她：“说啊，是谁告诉你的？是不是阿念！”
秋玹只看着他说：“我做梦梦到的。”这话倒是真的，她没有骗人，可赵柯显然没信。
男人又是一副气愤到极点的样子威胁地说着“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会杀了你”。
秋玹没有说话，摆出一副安静如鸡的乖巧样子，暗地里动了动手指。
成功了，或许是因为情绪不稳，男人的禁锢松了一些。
她抖着左手手腕，将缠在手上的项链弄下来握在手里。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秋玹猛地甩动手腕将项链砸在身前男人的身上！
“去吧！沈璐妍！！”
她这样喊道。
悬浮在半空中的男人一惊，下意识地摆出抵挡的姿势。失去了控制，秋玹落在地上，就势一滚免去落地的冲击。
顾清悦连忙拉住她后退。
于是两方人又对峙着，眼睁睁地看着项链软绵绵地砸在赵柯身上，又咕噜咕噜落下来滚到地上。
项链落地的地方，一阵白光闪过。
第三十二章 梦中梦
“……”
四个人死死盯着躺在地上的鸟笼项链，半晌，什么也没发生。
反应过来，赵柯恶狠狠地开口：“你竟然敢耍我？”
“我不是我没有。”秋玹飞快开口，“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行。”
身边陆行舟发出了一声响到天上的嘲笑，接着被顾清悦瞪了一眼。
“我一定会杀了你们！本来想让你们沉浸在美梦中毫无痛苦的死去，现在是你们自己不珍惜！”赵柯再次单手握起向他们抓来，秋玹趁着最后时机往前一滚捞起了项链。
下一秒，空气中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了她的脖颈，秋玹青紫着脸奋力地挣扎却无济于事，喉咙里无堪重负的发出痛苦的嘶嗬声。她最后无力地伸了伸腿，认命般地闭上眼睛。
……
“秋玹姐姐在吗在吗醒了吗姐姐在吗，姐姐醒了吗在吗在吗发张照片来看看，在吗醒了吗秋玹姐姐？”
秋玹倒在床上没说话，摸了摸喉咙，那触感似乎还停留在上面，被人活活掐死的感受她再也不想体会第二遍。
而且，项链为什么会没有用呢？秦九渊又去了哪里？秋玹头痛得不行，最后干脆自暴自弃地想那她干脆就顺从保护机制好好睡一觉得了，反正如果外面出什么事了时间也会被重置。
她这样想着，也就假装没听到外面陆行舟聒噪的声音，把被子盖在脸上闭上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没有动静了。他们以为自己醒不过来所以走了吧？又闭了会眼睛，虽然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都已经疲惫不堪，但秋玹实在是睡不着，于是她睁开眼睛。
单手撑着头的男人眯着眼睛朝她笑：“舍得醒过来了？小姑娘。”
秋玹倒吸一口冷气，随即看着秦九渊身上的单衣不可置信道：“你就这么翻窗上来了？”
“小意思。”男人摊摊手，无所谓道。
秋玹回想起那个晚上她差点死在雪堆里的经历，不禁感慨了一下人之间的差距。
“走吗？”秦九渊问道，“还是休息一会儿？”
“你不是来叫我出去帮忙的吗？我都已经醒了。”
“我知道。”男人看着她，“可是你很累，不是吗？”
秋玹坐在床上愣了一下。
秦九渊继续说道：“嘿，小姑娘。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你经历了些什么，但看起来我似乎帮不上忙，对吗？”
他叹了口气，“我不希望你这么拼命，即使是为了那些你不得不做的事。我无法替你完成这些事情，也无法劝你不去做，但我希望，至少，在你精疲力尽想要休息一下时，可以有一个地方让你卸下一切。”
“……说的好听，但事实上今晚受到保护机制的我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秦九渊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非要跟我杠这些吗？”
“没有……”秋玹嘟囔着。
“好了，快睡吧。”男人像以前任何一次那样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我向你保证，在你醒来之前什么都不会发生，我就在这里。所以，小姑娘，没什么好害怕的。”
小姑娘，没什么好害怕的。
秋玹躺下来闭上眼睛，鼻子一酸，恍惚中似乎又回到了梦境边缘。
虽然话是那么说，但她怎么可能真的无所畏惧。无论是那些无法解释的怪物与能力，还是只有她一个人被遗漏在了时间之外的孤独惶恐，又或是一个又一个仿佛永远无法醒来的梦境，都足以将不眠不休的她压垮。
好好休息一下吧，她这样对自己说道，等我醒了，我就出去打死你们这群狗/日的。玹哥加油，玹哥无所畏惧。
秋玹睡着了。
“秋玹姐姐在吗……”
听到熟悉的破烂喇叭声，她利落地翻身下床，穿衣，再吼道“我准备翻窗了！”，一气呵成。
被秦九渊拖进大厅后，秋玹认真地看了眼怀带笑意的男人，说：“谢谢。”
秦九渊挑挑眉，也不再纠结蜻蜓队长的问题，问道：“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一切，为了所有，你为我做过的事。”
“哇，为什么突然这么伤感，发生什么了吗？”随即男人做作地抹了把脸，“孩子长大了，终于意识到我的好了。”
秋玹就当没听到后面那句话。
她跟着陆行舟和顾清悦，看着陆行舟惊异自己可以威胁到梦貘，看着秦九渊几个跨步就消失在一楼楼梯。
她没有叫住秦九渊问他为什么要去三楼，只是和剩下的两人一起走到郑云远倒下的地方，然后她敲响了李思瑶紧闭着的房间的门。
没有人回应。于是秋玹又喊了句：“陆行舟受伤了快要死了！”
陆行舟：“？？你别咒我！”
过了几十秒，房间小心翼翼地被打开了，秋玹也没多废话直接强硬地挤了进去，又把陆行舟和顾清悦也拖了进来。
“那个……”李思瑶怯怯地开口，语气听起来快要哭出来了。
“别说话！”秋玹低声说，把耳朵贴在门上，听见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擦着走廊边缘划过的声音。
又过了会，声音不见了。
“赵柯去一楼了。”她转身面对房间里的一干人等，“我现在要去三楼，我的建议是你们现在就呆在这里，目前而言是最安全的。但你们有什么想法我也拦不了。”
陆行舟沉默了一会，说：“我就呆在这里，我有些事要问问思瑶姐姐。”
顾清悦皱皱眉，不同意地想说什么，但最终在看见秋玹眼里的坚持后，叹了口气说：“好吧，看来你已经下定决心了，那我也不拦你。注意安全。”
于是秋玹和他们暂别只身朝三楼走去。在三楼一上楼的拐角，秋玹找到了一根撬棍。弯下身把它握在手里，她心里有了些底气。
她像上次那样小心翼翼地隐匿在大家具的阴影里，心中还是放不下那个尽头奇怪的大衣柜。
于是她贴着边慢慢摸索到三层尽头。
然而在路过一个衣柜的时候，变故突生。衣柜前一个人影突然窜出，在昏暗的光线里秋玹瞥见了一闪而过的反射的寒光。
那人有刀！
秋玹举起了手中的圣剑就朝那人挥去，那人身手敏捷地躲开了。她握了握撬棍心中盘算着能打过的胜算，这时身后又传来一阵异响。
一抹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层层错杂的杂物中间。秋玹仔细看了看，那背影像极了秦九渊。
想了想，她在继续和这人缠斗和去追秦九渊中选择了后者，最后看了那人一眼，秋玹将撬棍猛地扔向那人替自己争取了一点时间，然后就扭头朝秦九渊消失的方向跑去。
她快速跑下三层的楼梯，已经不见了秦九渊的身影。
秋玹不死心地一间间房间翻找，在刚打开其中一扇门的时候，几只梦貘朝她咆哮而来。
秋玹被逼得一步步后退，甚至已经听到了赵柯闻讯赶来的声音。她暗骂了一声，没办法，只好回头朝三层跑去，一边在心中期待那个持刀的人已经走了。
期间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她没有看到一个人。几只梦貘在她身后穷追不舍，秋玹利用繁多的杂物和地形走位绕开它们，一时间竟以为自己在玩什么追逐战。
在将梦貘甩开一段距离之后，她小心翼翼地来到三层尽头的大衣柜前。上面巨大的防尘布已经不见了，只剩一个衣柜立在那里。
她轻轻打开柜门，将自己藏了进去，然后放轻呼吸。
几秒后，秋玹听见了梦貘脚掌接触地面的声音，那些怪物们好似在疑惑地低声叫着为什么人不见了。在柜子旁转了两圈，它们就原路返回去追下一个人了。
柜皇柜皇，秋玹在心里调侃着自己，还好梦貘不会在柜子前放夹子。
她又等了一段时间才小心地出柜，光线一下亮了起来，虽然昏暗但聊胜于无。借着光她往柜子里看去，还是像她上次看到的那样，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等身的试衣镜里映出的人像也没有丝毫不妥。
人像随着秋玹的动作而动作，白净的脸上也没有任何多出的表情。
可能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柜子吧，秋玹彻底死了心，也不再纠结什么了，抬脚往回走去。
突然，赵柯的脸出现在一张斜着的长桌背后。
秋玹吸了口凉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下一秒就被什么人抓着手拉到了几张废弃桌椅堆后。
拉着她手腕的男人朝她比了个手势意示不要说话，于是她和男人就像两个小蘑菇一样安静如鸡地蹲在桌椅堆背后。
一直到赵柯走远，秋玹保持着蹲立的姿势开口：“你在这干嘛？”
“先不说这个，”男人朝她挑挑眉，“我拉你下来的时候你包得太严实了我没看清，所以，你脸上的血是哪来的？”
血？哪来的血。秋玹想起来刚才在衣柜镜里看见的自己，脸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秦九渊随手在口袋里掏了个打火机，将漆光面对着她：“喏，你自己看。”
即使映得不是很清楚，但秋玹还是能看见自己脸上呈喷溅状被沾染的细小的血点。
她记得很清楚，从第一次被陆行舟叫醒后一次次的时间循环到现在，没有任何一次的情况有可能让她的脸上沾上血。
除了，那被她认为是“梦境”的，赵柯在她面前被秦九渊捅穿喉咙的那一次。
第三十三章 我锤我自己
蹲立在地上，秋玹心里一片冰冷。
如果说她曾经历的那些不是梦境，那她现在所处的一切又是什么呢？秦九渊，顾清悦，赵柯……这些人，又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镜子里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秋玹自认为自己接触到了能够串联线索的那“关键一点”，却不知这将她推向了更深层的谜团。
似乎是看她脸色不对，秦九渊问道：“怎么了？”
“……如果我说，这已经是我经历的第五遍狂欢之夜了，你会信吗？”
“哇哦，土拨鼠之日吗？那还挺酷的。”
“酷什么啊！”秋玹瞪他，“而且不仅是我被困在时间循环里了，这里的一切，包括你，都有可能不是真实存在的！你还觉得酷吗！”
“那么，你觉得我是真实存在的吗？”秦九渊收敛了些许调笑的表情，直视着她的眼睛。
“……我不知道。”
“嘿，小姑娘，放松点，别想那么多。”他轻轻拍拍秋玹的肩，“只要你想它是真实存在的，它就是。”
秋玹完全没有被安慰道，“别老用这样的话敷衍我。”她不满地说道。
秦九渊无意义地轻笑了一声，“以后你就会知道的。”男人的声音很轻，几近于喃喃自语，“我总不会骗你的。”
秋玹有些烦躁地抬手拨了拨眼前的乱发，然后看着手腕愣了一下。
“我的项链不见了！就是小璐给我的那条鸟笼项链！”
“先别急。”秦九渊安慰道，“先想想是什么时候不见的，然后我陪你去找。”
秋玹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在她和陆行舟他们分开之前她记得项链还好好的呆在她手上，也就是说，只有可能是她在三楼的时候弄丢的。
而她刚上三楼的时候，碰到了一个持刀的人……
“眼镜诗人走了，走，我们先在这一层找找看。”秦九渊站起身来，向秋玹伸出一只手想要拉她起来。
“……不用找了。”
秋玹低着头，垂下的碎发遮住了她的表情，“我知道了。”
对了，一切都串起来了，她在第二次进行时间重置的时候，一个看不清身形的人袭击了她，扔下了武器并遗留了那条项链。
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持刀的人。受到攻击的人，袭击她的人，留下项链捡到项链的人，镜子中的人，一直都是她自己。
是她秋玹自己。
“渊哥，”她低着头轻轻叫了秦九渊一声，“能不能麻烦你去楼下等我。”
男人沉默着看了她一会，最终叹了口气，就着站立的姿势摸了摸她的头。
“那么，再见了，小姑娘。”他这样说着，随后朝楼梯走去，“我一直都可以等你，但前提是，你得记得有一个人在等你。”
最后说完这句话，男人消失在转角。
秋玹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理了理在刚才的跑动中被弄乱的衣袖，接着抬步朝尽头的大衣柜走去。
她一把拉开衣柜的门，等身镜中，人像仍是一副和她一样的姿势和表情站在那里，白净的脸上满是冰冷。
如果不是脸上的血迹，秋玹真要信了这就是一面普通的镜子。
为了验证这句话一般，“秋玹”突然慢慢地，朝秋玹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接着，她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灿烂而完美的微笑来。
“你是谁？”秋玹面无表情地问。
“别傻了，这是什么傻问题。”镜中人挑着一边眉朝她笑，“我是秋玹，你当然也是。”
“你是你/妈呢。”秋玹说，“我一个天外飞仙滑铲铲飞你这faker的狗头。”
“快别说了，”镜中人也没生气，只满脸写着敷衍地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都是饮水机守护者，faker又做错了什么？”
秋玹不想再和她打无聊的嘴炮，她四处看了看，然后在身后捡起一根横木径直朝镜子砸了过去。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那人跟没看到砸向她的横木一般，说：“我说过了，我就是秋玹，我要是受伤了你也会受伤。同理，我消失的话，你也一样。”
秋玹没接这话，见横木对镜子造成不了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她随手往旁边一扔，然后看着镜中人说：“项链还我。”
“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为什么要还你？”
然而还没等秋玹开口，那人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一个跨步上前将脸贴在镜子边缘，以一种满怀恶意的怨毒眼神看着她：“你不觉得不公平吗？明明我也是‘秋玹’，凭什么你就能自由地行走，而我只能被关在这个该死的衣柜的该死的镜子里！”
镜中人继续说：“我知道你的一切经历，了解你的所有思想，因为我就是你本身。可明明是同一个人，我却只能被禁锢在这里，只能看着你去做我想做的一切！”
“不过幸好，我找到了一个契机……狂欢之夜！所以，趁着你沉溺在梦境中，我把你拉到了这个平行世界。利用时间的漏洞，我终于成功了，我制造了一个被遗漏在时间夹层里的‘秋玹’，然后占据了那具身体。至此，我终于，获得自由。”
秋玹沉默了一会，“所以……吃完火锅后本应全员黑化，但我没事的原因是，你，我的黑暗面。‘你’对调了‘我’，将我拉到了这个平行世界中来，是这样吗？”
“你想这样理解也没问题。”镜中人耸了耸肩，“不过，我可不是你的什么黑暗面。我就是你啊，秋玹。我们是一样的，从一开始，我们就是一个人。”
秋玹：“你在想屁吃？faker就是faker，我们从来都不会是一个人。”
“哈哈，”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那人大笑起来，接着看着秋玹开口，“不不不，早晚你会知道的，否认我的存在等同于否认你自己。不过现在嘛，也该让你感受一下一直以来我的痛苦了。”
直觉到不妙，秋玹回过身拔腿就跑，却发现无论她怎么迈开腿，她都是在做原地踏步。
“没用的，”不知何时，那声音已经近到了她耳后，“无论你去哪里，你永远也摆脱不了我，因为你永远也不可能摆脱你自己。”
下一秒，秋玹眼前视野一转，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影站在她面前。
“我要你站在这里看着我。”那人影这样说道，“就这样，一直看着我。”
“再见了，秋玹。”
秋玹双臂用力拍着眼前那层透明的屏障，然后眼睁睁看着那人冲自己笑笑，关上了衣柜的门。
她的视野回归黑暗，接着没过几秒，她脑中空白了一瞬，彻底失去意识。
……
时间又一次重置了。这是秋玹再次从黑暗中醒来时，脑中的意识。或许唯一一件算得上是好事的是，她不用再一次被陆行舟的破烂喇叭声叫醒？
可这还不如陆行舟的破烂喇叭呢。秋玹坐在黑暗里，瞪着四周茫茫的黑暗想着。
期间她试用了无数种方法从镜子里出去，可结果就像那个“秋玹”说的一样，被禁锢在镜子里的人根本就无法获得自由。除非她也去找一个什么“自律之夜”之类的契机，然后再进行时间循环找漏洞再创造出一个“秋玹”来。
可别说有没有“自律之夜”这种鬼东西，光是结束这一个时间回溯就已经够让秋玹头大。
她按着太阳穴重新盘腿坐在地上，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就在这时，有一抹昏暗的光线从一道细缝中投射了进来。
秋玹眯着眼朝那道光线处望去，听到了一点细微的声音在交谈着，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自己的声音秋玹总是能认得出来。
那分明属于秋玹的声线说：“我之前在我房间的镜子里找到了一点线索，说是在别墅三层尽头处的衣柜镜子中，藏着些什么不好的东西，听起来像是诅咒这一类的。我们等会打开柜门的时候最好当心点。”
秋玹：我放你/妈的屁，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
柜门被小心翼翼地拉开了，秋玹也懒得站起来，在镜中维持着盘腿坐着的姿势，抬起头来看着他们。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陆行舟，聒噪的少年看到她的时候吃了一惊，条件反射般地回头去看站在他身侧的“秋玹”，然后又回过头来看看她。
秋玹被他这种看猴子的眼神搞得火大，但她也没说什么，只眼神从“秋玹”、顾清悦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停留在秦九渊身上。
她从来没见过男人的这幅表情，或者说，秦九渊在与她一起的时候，从没对着她露出过这种表情。
冷漠的，傲慢的，恣肆的，高高在上式的冷眼旁观。就像在看路边的一粒尘土，一颗石子，没有什么区别。不是刻意的轻蔑不屑，而是，根本就不在乎。
他并不在乎镜子中怪异的情况，也不在乎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像高高在上的神明一样俯瞰着人世，自身却无动于衷。
秋玹突然想到，秦九渊会和自己还比较谈得来是不是就是因为自己曾也是这样的，当一个冷眼旁观的看客，将自己抽身于事物之外。
她突然就更加生气了。
第三十四章 镜中的恶灵
秋玹坐在地上，冷着脸看着站在秦九渊身边的“自己”皱着眉问：“你是谁？”
她最后看了眼秦九渊淡漠的眼神，然后移开视线朝那边比了个中指，说：“操/你/妈。”
陆行舟乐了，说：“嘿，这恶灵还挺有个性。”他把秋玹当成了什么被封印在镜子里的，能化成人形的诅咒之类的东西。
“恶灵？”顾清悦皱了皱眉，又看了镜子里的秋玹一眼，说：“我觉得不太像。”
“那不然还能是什么？”陆行舟挠挠头，看向秋玹说：“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要变成秋玹姐姐的样子？”
秋玹几乎能想到如果她说她才是真正的秋玹的话，那个faker下一秒的说辞。所以她闭上了嘴没有说话。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心理，虽然她知道那个人也是秋玹，是她因为火锅自助而觉醒的黑暗面，但她还是坚持把她称作为faker，大概是因为她最后的倔强吧。
“喂，你为什么不说话啊？”陆行舟还在那里叭叭个不停，“要不我们把镜子砸了试试？看看能不能把恶灵净化？或者用火烧也行。”
“你别乱来！”顾清悦连忙阻止他，随即又看向秋玹，“我总觉得……她给我的感觉有点熟悉。”
“因为真的很像啊，简直一模一样。”与此同时，那个“秋玹”说话了。这么说着，她笑着看了旁边一眼，“渊哥，你说是不是？”
我·操·你·啊
秋玹深吸了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就听见男人说，“不是，一点都不像。”
秋玹气笑了。
“滚，都给老子滚。”秋玹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滚出老娘的魔仙堡，立刻，马上。”
然而，还没等陆行舟惊异一句“这恶灵还挺与时俱进哈”，熟悉的破空声又在三层响起。
“看我发现了什么？原来我的猎物们都躲到这里来了啊，哈哈，真懂事，还省得我一个个地去找。”赵柯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
几人听到声响后谨慎地转身，戒备地看着赵柯和渐渐逼近的梦貘群。
战况一触即发的时候，那个“秋玹”突然开口：“收手吧赵柯，你做这些的时候，刘念会怎么想？你们本就理念不合，你觉得他会接受你以这样的方式取得的胜利吗？白忙了一场还是回到原点，甚至比形同陌路还要糟糕，你做这些的意义又是什么？”
秋玹：你是什么正义小卫士，别他/妈的用我的脸我说过的原话打他/妈的什么感化嘴炮好吗。
果然，赵柯被激怒了，他右手虚握，又要使用同样的方式朝那个“秋玹”抓来。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秋玹”好整以暇地抱胸站在原地看着，看起来毫发无伤的样子。而在镜子里，又一次被以同样的方式举在空中掐住脖子的秋玹已经连讲脏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赵柯看上去也有些惊讶，他伸出的手挥了挥似要把秋玹举到他面前来，然而失败了。即使他仍可以轻易地压制住她，但无论怎样都不能将秋玹移出镜子。
赵柯挑了挑眉，稍微放松了些掐在秋玹脖子上的手，问道：“你又是什么东西？”
秋玹拼着最后一口气朝他翻了个白眼。
陆行舟连忙说：“她是被封印在镜子里的恶灵！可以化成人形，只是变成了秋玹姐姐的样子而已！”
“恶灵？”赵柯来了点性子，“你的能力是什么，除了化形之外？要不要和我联手，我们可以在这里大开杀戒！再没有人可以阻挡我们！”
另一边，“秋玹”皱了皱眉，张口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你知道吗？其实刘念……”
“其实你有办法和刘念打破隔阂，甚至现在就可以再次见到他！”被举在半空中，秋玹见黑暗面还要搞事，连忙开口快速说道。
“你说什么？”赵柯的注意果然被吸引过来。
“没错，我是镜中的恶灵，只要你和我联手帮我离开这里，我就可以实现你的一切愿望。”秋玹面不改色地开始瞎扯，“方法很简单，只要你想象别墅里没有一面镜子就行了。这对你来说很容易吧，毕竟这是你的梦境，你是今夜的主宰。”
赵柯：“我凭什么相信一个恶灵的话？”
“因为其实你心里也明白，刚才f……刚才秋玹说得是对的吧。现在你除了相信我没有其他办法，只有我才知道你的想法，才能实现你的一切诉求。”
赵柯眯起眼睛看了她一会，那边“秋玹”还在叫嚣着“恶灵是满口谎言的生物”，赵柯沉默着，然后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整个别墅的所有镜子瞬间破裂消失。
秋玹站在衣柜里试探性地往前踏了一步，面前一直阻隔着她的透明屏障终于消失不见。她走出衣柜，所有面对着她的人警惕地后退一步盯着她。
“现在，恶灵，轮到你兑现诺言了。”赵柯沉着脸看着她。
“急什么，”就像个真正的恶灵一般，秋玹对着“秋玹”笑了笑，话却是仍对着赵柯说：“这个世界的刘念不在了，在其他的平行世界，刘念却是依然存在的。”
“你应该听说过平行宇宙理念吧，而我，作为世代存在在别墅里的恶灵，曾经亲眼见过那个世界里的刘念。”说着，秋玹貌似回想了半晌，“那个世界的你们，还真真是携手共进的挚友，真是让人羡慕的情感呢。”
“直接说要怎么做！”赵柯打断她。
“我去那个世界把刘念带回来。”秋玹直接说，而后还没等其他人作出反应，她又快速说道：“我知道你不完全信任我，没关系，你可以和我一起去。”
赵柯陷入沉思，那边“秋玹”开口对他说，“她在骗你！就算现在是你的梦境，任意穿越世界的代价也是你承受不起的！”
秋玹像之前那样对她扬起嘴角笑着，“是我的错觉吗，你为什么要帮赵柯说话，嗯，‘秋玹’？”
“你……”
陆行舟偏过头小声对“秋玹”说：“那恶灵说得对啊，管她是不是在骗人，让恶灵把赵柯弄走不是皆大欢喜吗，我们一下子就少了两个威胁。”
“……是啊”“秋玹”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说。
秋玹：你也有今天，真是天道好轮回。
“……现在开始吧。”过了一会，赵柯哑着嗓子开口。
“可以。”怕他反悔似的，秋玹快速应道。
而那一边，“秋玹”目光晦暗地盯着她，右手解下了缠在手腕上的项链。
第三十五章 你一点都不像她
危险感应在脑子里一抽一抽地疼，秋玹直觉不妙，在脑中迅速把之前的猜测计划过了一遍。
眼睁睁地看着“秋玹”已经解下鸟笼项链握在手里了，秋玹一咬牙，就近踩散了几只梦貘。
“你在干什么？！”赵柯愤怒地朝她吼道，“我现在可管不了它们！”
“不需要！”秋玹朝他吼，一面以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速度冲向顾清悦，然后在对方错愕的眼神下一把抱住她翻了个身。
“对不起。”她看着顾清悦的眼睛，认真地说了一句，“对不起，但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我会偿还你，一定会偿还你。”
下一秒，重新聚形的梦貘出现在她们上方，张开大嘴朝上面的顾清悦咬去。
顾清悦一下子滚落在一边，痛苦地抱住头面色惨白。
而站在一边的“秋玹”突然也痛苦地蹲下身双手按住太阳穴。
还没等围观了这一切的人们问一句什么，秋玹强忍着脑中的剧痛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倒向赵柯，说：“就现在，我们快走！”
“……休想。”倒在地上的“秋玹”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然后朝他们的方向举起了手中握着的鸟笼项链。
快一点，快啊。秋玹在心里疯狂催促着赵柯，脑袋里痛得几乎快要失去意识。
鸟笼项链发出刺眼的白光，秋玹几乎快要分不清那是映在她视野里的光，还是在她脑中象征着意识不清的白光。
她半阖着眼睛，看见白光突然消失了，“秋玹”手中的项链被什么人一把夺过然后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对着黑暗面不可置信的眼神，她无意义地张了张嘴。
赵柯的读条结束了。
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对她说着，“我一直都不觉得你像她。”
“你要知道，我的小姑娘人间罕见，宛如神明下凡。”
……
秋玹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上悬挂着的巨大的吊灯，慢慢，慢慢地眨了眨眼。突然她想到什么似的，从口袋里随便摸了个漆光的小玩意，对着吊灯折射的光线照了照自己的脸。
脸上，赵柯被穿透喉咙喷溅沾上的血点还好好的呆在那里。
秋玹松了口气。
她又在地上躺了一会，发现没有人来理她，于是她了坐起来。
大厅还是她走之前的样子。郑云远，杨洛洛毫无知觉地倒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其他人都不见了，而赵柯被贯穿喉咙的尸体倒在她边上。
看来她真的回来了。秋玹对着赵柯的尸体眨眨眼睛，想着赵柯都死了狂欢之夜是不是该结束了。
“我们到了，恶灵？”身后，一道声音的响起直接否认了她的答案。
秋玹无声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嘴里说着：“是啊，刘念应该在楼上，我等会带你去找他。”
身后的脚步声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在赵柯的尸体边停下，“这是……我？”
“啊对，出了一点意外。”秋玹随口敷衍道。
说道这里，似乎是回到了自己的场子，秋玹莫名有了些底气，“我有个问题。”她对赵柯说，“既然在今天晚上你等于是世界的主宰，那你为什么要选择和我合作，而不是自己再创造一个刘念出来或者自己实现愿望呢？”
赵柯蹲下身有些嫌弃地拨弄了下自己的尸体，听到这话时有些不屑，“这又不完全是属于我的能力，再说了，我也就只能在今晚能这样使用它罢了。而我的目标不止于此。”
“这样啊。”秋玹敷衍道。
男人倒也不是很在意她的语气，只重新直起身看向她说：“我们现在去找阿念。”
我拿头去给你弄个“阿念”来。秋玹这样想着，但心情已经好了许多，至少她现在回来了，而且还解决了她的黑暗面不是吗？就算之后再遇到什么困难险阻，她也不至于像之前那样慌乱无助。
“你要知道，我的小姑娘人间罕见，宛如神明下凡。”
“我一直都可以等你，但前提是，你得记得有一个人在等你。”
“小姑娘，没什么好害怕的。”
秋玹垂下眼睑，盯着那条在最后关头被塞进自己口袋的鸟笼项链。
她长长，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
调整好心态，又理了理垂到额前的碎发。“走吧。”她对赵柯说，“我们上楼去。”
两人无言地穿梭在幽长黑暗的走廊里，期间秋玹试探性地敲过了陆行舟，李思瑶他们的房门。但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知道是他们装作没听见，还是根本就不在房间里。
路过秦九渊房间的时候，秋玹脚步顿了一下，她看见秦九渊房间门的上方，有一个小小的“锁”的标记。
秦九渊，被强制入睡了？那他又是怎么杀死的赵柯？
秋玹皱起了眉头，随即又想到在“那个世界”的时候，这个保护机制那么不靠谱连她都可以被叫醒，更别说秦九渊了。
“有什么这么好看？”赵柯不耐烦道。
“没什么。”秋玹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他们一直从楼梯口走到二楼的尽头，什么也没有发生，一个人也没碰到。而赵柯的耐心也逐渐耗尽。
“你最好让我快点见到阿念，不然，”男人恶狠狠地威胁道，“就算你是恶灵，你也不会想知道惹恼我的下场的。”
秋玹嘴里说着“好好好”，心里想着我要真的是恶灵早在一开始就打死你这个憨批，还轮得到你现在在这威胁我？
秋玹看了眼楼梯，想问要不我们上三层看看？就在这时，背后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哟，这不是梦境主宰者吗？怎么，刚被人捅穿了喉咙现在就又能站起来了，牛批啊。”
赵柯皱着眉看着眼前的黄发少年，对秋玹说：“我怎么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的，哈？老子依旧是X城一霸，你算什么东西。靠着几只小怪物就想统治世界了？还悬浮，认真的吗，整的跟个三流法师似的。”
“是不是更加聒噪令人讨厌了。”秋玹说。
两人达成共识。
就在赵柯忍无可忍想直接一把掐死某个X城一霸的时候，一侧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秋玹？”那声音问道。
她循声望去，随即脸色缓了几分。
“你好啊，”她这么说道。
“我的，另一个‘恋人’。”
第三十六章 另一个“恋人”
“你好啊，我的另一个‘恋人’。”
“你已经知道了？”顾清悦冲着她挑挑眉，“我还以为你起码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猜到呢。”
秋玹随即朝她耸耸肩，回道：“也不是很难猜。而且我之前还以为你一直在‘暗示’我是我的错觉，原来并不是。”
“什么恋人？”赵柯突然开口，“你们认识？可你不是另一个世界的恶灵吗？”
顾清悦有些疑惑，秋玹站在赵柯身边悄悄朝她摇了摇头。
她用手勾着口袋里的项链，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说了句：“沈璐妍。”
下一秒，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秋玹一手拉着顾清悦朝陆行舟冲去！
“你到底在干什么！”赵柯显然失去了所有耐心，他抬起右手虚握成爪，然而下一刻，在他的注意力全然被秋玹这边吸引的时候，一道刺耳而熟悉的嘶嘶声就在男人身后响起。
赵柯一愣，还没等他回想起来这种被自己亲手召唤出来的生物是什么，温迪戈的一只利爪就直接穿透了他的胸腹。
“留活口！”秋玹一边和顾清悦一起死死拽着陆行舟来抵挡蜂拥而上的梦貘群，一边朝那边喊道。
怪物低吼了一声似乎是对这样的命令有些不爽，但还是“体贴”地只撕扯下了男人的一双手臂使其无法作为。那只温迪戈蹲在血泊中，对活像一只肉虫一样在地上痛苦蠕动的赵柯不闻不问，只是以一种竟然还有些优雅的动作舔舐着血迹。
感受到陆行舟因为被眼前的场景刺激着，不断的挣扎断了几秒，她与顾清悦交换了个眼神。接着，秋玹反手死死锁住陆行舟的双手，而后扎着高马尾的干练女性直接从外套里掏出一支针管扎向少年的静脉。
陆行舟的动作迟缓了一下，接着软着身子朝地上倒去。秋玹接住他，和顾清悦一起拖着他朝畏惧着不敢上前的梦貘群走去。终于，领头的那只梦貘犹豫了一下，还是本能地畏惧着朝楼梯下跑远了，随即梦貘群也跟着散去。
秋玹松了一口气放下陆行舟软倒的身体，随口调侃了顾清悦一句“为什么你那么熟练啊。”
“比不上你。”顾清悦收起针管放进她随身携带的小药包，然后用眼神询问秋玹这是怎么一回事。
秋玹回了个眼神意示着等会再解释，而后挠了挠头朝蹲着的怪物看去：“额，好久不见？”
“寒暄就免了。”巨大而瘦削的温迪戈甩了甩手上的血迹，将前肢匍匐在地，死灰色的外皮毛瞬间褪去，化为了女性修长线条流畅的四肢。
女人挑着沾血的红唇抱怨道：“我本来把项链留给你是以防万一，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又惹上麻烦了？要知道，我和我的小鸟才刚刚开始蜜月之旅呢。”
“哥披件衣服行不行。”秋玹受不了地撇开眼，“你再这样我们就真的要在被404的边缘来回试探了。”
女人毫不优雅地朝她翻了个白眼，说道：“无所谓了反正你要没别的什么事我就回去了。哦对了，我之前好像感觉到你叫过我一次，但是我试了试发现过不来？”
“大概是因为那不是在我的世界，而且当时有另一个‘秋玹’在，所以‘世界规则’并不允许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小璐皱起了好看的眉，秋玹见状还想解释些什么，随即女人不耐烦地挥挥手说：“算了我也不想知道，我要去和我的小鸟度假了，没什么重要的事别轻易烦我。毕竟每一次我出来找你都要间隔三天的时间。”
好吧，秋玹无奈地收起那件匆忙之间找来的浴衣，转头看向顾清悦，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总之，说来话长。”
“没事，反正也不急，以后总会知道的。”顾清悦的暗黑面意外的好说话，她转过头拿下巴指了指倒在血泊中的赵柯，“现在他怎么办？”
“唉，其实我也不知道。”秋玹摸了摸鼻子，“刚才说留活口只是下意识的，但现在具体要怎么办我也不清楚。”
“那，杀了吧？”顾清悦说，“杀了赵柯的话狂欢之夜应该就能结束了吧。”
秋玹面无表情地转过脸看她，“那，你动手。”
“……”
两人相顾无言了半晌，随后同时转过脸叹了口气。
“我看看啊，”顾清悦算了算，“现在除了我们两个，陆行舟大概没个几小时醒不过来。郑云远和杨洛洛不知道死了没有，秦九渊不知道去哪了，那么剩下的只有，李思瑶？”
“我觉得可行，”顾清悦接着说，“反正现在每个人的黑暗面觉醒，李思瑶可能也不会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
岂止无害，她简直让人大开眼界。秋玹想起那几次被李思瑶的无情铁手推向死亡的经历，暗暗叹了几口气。
“不过，你知道秦九渊被强制入睡了吧？”她看向顾清悦。
“好像是？”顾清悦皱皱眉回忆道，“不过他之前不是杀了赵柯吗？山庄刻出来的‘复制体’应该不会这么智能才对吧。”
“我总感觉秦九渊被山庄针对了，”秋玹说，“虽然说保护机制是随机的，可你不觉得太巧了吗？每次都是在这种会发生大事的晚上他被强制入睡。”
顾清悦说：“可能是为了确保游戏的‘平衡性’，你懂的。”
秋玹直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碍于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充分的线索和证据只好作罢。
“那我们现在，去找李思瑶？”她问顾清悦。
“也行，就是不知道李思瑶愿不愿意动手了。”
于是她们从走廊尽头动身往回走，而就在她们身后，赵柯倒地的血泊中，有什么烟雾状的混黑气体慢慢升腾了起来。
赵柯突然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痛苦到极致的声音。
两人警惕地转身，赵柯重新倒回血泊中没了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已然死亡。而那抹烟雾状的气体蒸腾着悬空，在赵柯身体的上方形成一个小型旋涡。
那旋涡翻滚着，最终竟在中央的位置突出了一个疑似人脸的狰狞面孔。面孔张开大口，朝她们桀桀怪笑着。
而下一刻，仿佛整个别墅的梦貘都聚集在了这一层，那些似象似豹的怪物们的形象也发生了些转变。它们不再具有实体，整个身子仿佛由黑雾构成，一步一步地踏着虚空燃着黑焰朝两人走来。
在旋涡的桀桀怪笑中，脚踩黑焰的怪物朝她们涌来。
第三十七章 红
秋玹本来想去拖陆行舟来挡一挡，但随即她就放弃了。那些被黑焰加持过的怪物们不再畏惧陆行舟身上的东西，它们目不斜视地朝这边涌来，有几只甚至跨过了陆行舟的身体。
“现在怎么办？”顾清悦拽着秋玹后退着，一边问道。
“比起这个，”秋玹说，“你还记得今天晚上的开心问答，说梦魇害怕的是什么吗？”
“快乐？”顾清悦有些受不了的低咒一声，“说实话，这个答案还不如中娅沙漏呢。”
“但我们现在没地方去弄个金身过来，快乐的话倒是可以勉强试一试。”说道这里，秋玹顿了一下，似乎是有些不忍回忆，“你还记得，我那个‘快乐飞行棋冠军’称号吗？”
她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说道，光天化日之下承认自己是“快乐飞行棋冠军”什么的，真是可以打破她这十几年来的羞耻度下限。
顾清悦也沉默了一会，然后问道：“那这个要怎么用？”
“不知道，或许梦魇会看在我足够快乐的份上放过我？”
顾清悦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她是另一个恋人你们生命绑定”，勉强克制住了自己的黑暗面杀队友的念头。
“你有没有觉得，”秋玹拿手肘轻轻怼了怼顾清悦，“那张脸看上去有点熟悉。”
“怎么，”顾清悦没好气地说，“长得像杀死你姥姥的凶手吗？”
秋玹发现这个“每个人觉醒的黑暗面”真的是很玄学的东西，就好比她自己的那个丧病黑暗面，也好比顾清悦的这个。“我有些好奇，等你清醒过来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吗？”
顾清悦倒是挺认真地看了她一眼，说：“你不觉得你把两者分得太清楚了吗？其实说是黑暗面，本质上来说我们都是一个人。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或许吧。”秋玹嘟囔着，又在心里感慨了下某位“faker”的所作所为。
“当心！”突然，秋玹猛地把顾清悦往边上一推，而她刚刚站立的位置上，出现了一道焦黑的痕迹。
脚踩黑焰的怪物朝她们呲着獠牙，见一击未中，又踏着虚空挥爪朝顾清悦扑来。
顾清悦低咒一声，就地一个翻滚，躲过了一击却将自己完全暴露在另一只梦貘的攻击范围内。她咬咬牙准备再硬抗一击，下一刻身上的梦貘就发出一声嘶吼被掀翻在旁边。
秋玹扛着椅子维持着挥击的动作，胸膛剧烈起伏着喘气，说：“这玩意有了实体之后能打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还有，请你稍微对自己好点好不好，我们两个现在等于共用一个身体。”
“别说得那么恶心，”顾清悦撑着手从地上爬起来，与秋玹背靠着与怪物们的包围圈对峙着，一面从自己的医疗包里摸出几片手术刀片从背后递给秋玹，“喏，拿去防身。”
秋玹接过那几片可怜巴巴的小刀片简直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顾小姐，”她干巴巴地说，“请问这东西怎么防身，它有哪怕那怪物的一个指甲盖大吗？”
“有就不错了。”顾清悦一边往被掀翻的梦貘身上补了一刀，一边没好气地说。
秋玹咬着牙死死用椅背抵着涌上的怪物们的獠牙，身后顾清悦找准时机补刀，一时竟也能打个旗鼓相当。可她们心里都明白，飞速消耗的体力和并不平等的数量使她们已然成为强弩之末，用不了多久就会全面崩溃。
“艹！”秋玹手一抖，握着的椅腿砸在地上，右臂原本平滑光洁的皮肤上多了一道焦黑的皮肉外翻的伤痕。她也没捡掉落的椅子，干脆就着伤处愣是咬咬牙握住一把刀片捅进了那只梦貘的腹部。
锋利的手术刀片将她掌心划得一片血糊，秋玹吸吸鼻子又发了狠，抬起右臂用伤处硬挨了一下怪物的獠牙，然后趁着它收回卡在自己血肉里的牙齿的时机死死握着刀片捅了进去。
随着梦貘倒下，鲜血联结成串一并落下，身后顾清悦看的暗暗咂舌，“没看出来，你真的好狠一女的。”
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种伤的秋玹右臂不自然地微微颤抖，忍着剧痛开口：“要是再来一下我真的要哭了，嚎啕大哭的那种哭。”
“要是再来一下估计都没机会哭，我们得直接交代在这了。”顾清悦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看着仿佛越来越多的从黑暗中走出的怪物。
秋玹红着眼睛越过梦貘群死死盯着那团旋涡，她的右臂仍在不自觉地颤抖着，然而身体上不断涌上的疼痛感，甚至是听见自己的血液滴在地上的声音却让她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顾小姐，”她的嗓音轻颤着，却透着一股疯狂而坚定的决绝，“我有一个想法。”
“行，”顾清悦靠着她的后背，说，“反正我们谁也独活不了，你自己小心点。”
秋玹抖着手臂慢慢从一只梦貘的尸体上捡起那把椅子，递给顾清悦说：“你尽量挡一会。”
顾清悦几乎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比了一个手势，接过椅子也没去管自己背后，饶身朝秋玹身前的梦貘群狠狠挥去。
几乎就在下一刻，见顾清悦的背后露出破绽，几只怪物像嗅到血腥的鲨群一样纷纷围了过去。顾清悦愣是站着没躲，只朝秋玹喊道：“就现在！快！”
秋玹脚掌发力压着重心，找准了身前梦貘包围圈的空隙冲了过去。身后的梦貘挥爪抓住了她的小腿，秋玹顺势向前一滚也没停下脚步，带着两只梦貘连滚带爬地黑雾旋涡接近。
扒着她小腿的梦貘顺着身子窜上，而明明那只利爪还没挨到她，秋玹突然腹部一痛。她强忍着回头望去，看见顾清悦跪在地上，正在和一只趴在她腹部撕咬的梦貘缠斗，而她身后，如鲨群一般不断涌上的怪物几乎要将她吞没。
回过头，身上的两只梦貘疯狂撕扯着她完好的皮肉，秋玹几乎已经分不清眼前的血红是她的血液沾染上的，还是她大脑罢工前最后的回光返照。
疼痛，血光，嘶吼，骨肉。
还有最后几步。到了最后，秋玹几乎是红着眼狰狞地在地上爬着，她的大脑已经不甚清醒，剧痛到最后几乎成了麻木，使她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就快到了。她这样想着。
拼着最后一口气，连带着身上撕咬着的梦貘一起，她纵身投入雾气旋涡。
第三十八章 骚话大王
“以吾之身，换取汝之伤痛，世人皆唤吾名。”
“沉溺于悲歌，纵情于声色，大梦一场，此身长绝。”
“献诸子之赞歌，止子之殇；献诸子之涕零，止子苦难。”
“唯且唤吾之名……”
“别逼逼了！”秋玹猛地睁开眼睛，终于受够了那个自带低音炮声卡的声音在自己耳边不停的念叨。
她从地上爬起来，惊异地发现自己身上鲜血淋漓的伤口都不再作痛，而她身处一团雾气之中，迷蒙得看不清前方。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带着诱哄的口吻开口：“只要你，轻声呼唤我的名字，我将……”
“梦魇。”秋玹面无表情地打断他，接着对着那一片浓雾开口，“不管这是在哪，现在把我弄回去，马上。”
“……”
“看来，我们迎来了一位心急的小客人。”那声音似乎暗自调整了一下，接着又重新恢复之前做作刻意的咏叹调，“远道而来的客人，别那么心急。来我的梦中吧！我带你一起，共赴极乐。”
“本来就已经在过审的边缘来回试探了，这位梦魇先生，你再说骚话我们就真的要被下架了。”秋玹深吸了一口气，“真的，少说两句，再把你的宠物们收一收，我还可以勉强考虑和你和平共处。”
“啧，”那声音顿了顿，带上了点不可思议的味道，“我真的很好奇，你以为，你，一个人类，一个看起来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有什么资格和伟大的梦魇这么说话。你怎么敢在这和我谈条件？”
“大概是，因为我是快乐飞行棋冠军吧。”
“……你说什么？”
秋玹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默念着不要害怕没事的玹哥无所畏惧，然后一字一句地，硬气地开口：“老子，是，快乐飞行棋冠军。就凭，老子，足够快乐。”
“……”
“……你为什么不说话。”哦豁，完蛋。秋玹暗想。
也是，就凭山庄这种不靠谱的游戏，什么冠军说不定是闹着玩的吧，但现在话都放出去了要怎么收场。
“很好。”又过了好一会，那声音才重新开口，语调中带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小屁孩，感谢那个什么什么冠军救了你吧。但是下一次，你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竟然就这么成功了？秋玹有些惊讶，但她没表现在脸上，只依然绷着一张脸继续说：“那你现在收回梦貘，然后结束狂欢之夜。”
“……如你所愿。”
“叮叮叮！检测到玩家触发‘梦魇的祝福’，玩家秋玹使用‘快乐飞行棋冠军’身份成功！身份将进行回收，正在进行场景验证……验证成功，狂欢之夜顺利收官！”
模拟的音效开始放起了电子礼炮。
秋玹松了口气跌坐在地上，感受到身体各处伤口的疼痛又重新占据她大脑的感官。她轻微抖着身子惨白着脸开始大喘气，而四周的迷雾渐渐散去，别墅二层走廊的场景重回她的视野。
“这次算你运气好，小屁孩。”那声音也渐渐褪去，最后说道，“下一次再见，我要你成为我梦境的俘虏。我要看你在虚妄里痛苦挣扎，要你被掌控在掌心里肆意摧残，要你陷入疯狂失去理智，深陷泥沼而不自知。”
这个b话为什么那么多。秋玹拼着最后一口气，坐在地上抖着手腕，朝迷雾散去的方向比了一个国际通用友好手势。
终于结束了。
她放任自己倒在冰凉的地板上，恍惚中好像又听到了陆行舟在她身边大呼小叫的聒噪嗓音。她想开口让他安静点，但她实在太累也太痛了。
不知道顾清悦和秦九渊怎么样了。她最后这么想着，意识陷入黑暗。
秋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包成了一个木乃伊躺在一楼大厅的地板上。还没等她腹诽一句怎么能让伤患躺在地板上，接着她四处看了看，然后被她身边宛如停尸房一样的场景惊得闭上了嘴。
躺在秋玹左手边地板上的是她在晚上不停念叨着的秦九渊。男人看上去毫发无伤的样子，身上甚至连细小的伤口都没有——除了现在紧闭着双眼像是一具尸体。
再旁边是同样像尸体一样倒在地上的杨洛洛和郑云远。
“第二个醒了。”是陆行舟的声音。
秋玹艰难地转动着酸疼的脖子看去。跟在陆行舟身后的，是明显步伐缓慢但看上去没什么大碍的顾清悦。
“感觉怎么样？”顾清悦朝她蹲下身。
“不怎么样，但目前死不了。”似乎是觉得这样说话太费劲了，秋玹又倒向了铺在地上的被褥上问道，“你怎么样？”
“除了这里伤得比较严重，”顾清悦比了比腹部的位置，“但总体而言比你好多了。”
陆行舟随即也蹲下身，说道：“知道吗我刚睁开眼看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刚受完虫噬的伊莫顿来找我索命了。不过你现在的形象也确实挺符合伊莫顿木乃伊的形象。”
秋玹裹在纱布里瞪他，“所以你现在是还在受火锅自助的负面影响吗，黑暗面先生。”
“当然不是。”陆行舟耸耸肩，“我日常应该没有那么欠揍。”
“事实上，有。”
“行了，都是队友，而且秋玹刚醒。”顾清悦提醒道。
“队友？你也是……”秋玹看向顾清悦。
顾清悦朝她点点头，比了一个“三”的手势。
可以。秋玹又松了一口气，还有什么是比你的另一个“恋人”恰好和你是同一阵营的事还要好的消息吗。
“对了，他们怎么样了？”秋玹眼睛转着看了一眼躺成一排的“尸体们”。
“都暂时死不了，不过什么时候能醒就不好说了。”
秋玹有些艰难地想了想，“我昨晚没看错的话，秦九渊应该是昨晚被‘强制入睡’的人，但是……”
顾清悦接道：“但是他强行醒了过来，并违反了‘规则’弄死了我们这个世界的赵柯？我猜，这可能就是他到现在也没醒的原因吧。”
“那他怎么会也躺在这里？”
“额，我和李思瑶一起把他拖下来的。”陆行舟挠了挠头，“都集中到一起比较方便嘛。况且，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就在秋玹腹诽陆行舟真是闲着没事的时候，她身边躺着的男人闷哼一声。
秦九渊醒了。
第三十九章 背叛者
两个躺在地板上的人一时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眼。
男人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回忆发生的事情。紧接着，他锁死眉头看向身上缠满了大大小小纱布的秋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让人心惊。
“渊哥，先停一停别说话。”见秦九渊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秋玹急忙抢在他之前开口，“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而且我也没事。这伤是必须要受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我现在除了看着吓人了点事实上根本没那么严重。”
“……这伤是必须要受的？”秦九渊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她的话。
秋玹：“否则，也没其他的办法了啊。”
男人突然沉沉地叹了口气。或站或躺的第三阵营的人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没有要怪你，小姑娘。”秦九渊沉默了一会看向她开口，“我只是……会觉得是我没有做好。我很抱歉。”
秋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虽然平时一直开着玩笑说秦九渊对她像操碎了心的老母亲，但事实上这根本就不是他的责任。他们只是恰好在进行同一场游戏的“队友”而已，他根本无需为此而感到抱歉。
于是秋玹说：“这不是你的责任，你也无需道歉，我可以为我自己负责。”
男人却只是看着她摇了摇头，似乎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揉了揉秋玹的头，“你以后会知道的，现在就当是提前预告。”
“还有，”他一字一句地开口，“没有什么伤是‘必须要受的’，如果有，我不希望作出这个决定的人是你。”
秋玹直觉秦九渊在隐喻着些什么，但秦九渊摆明了不想再说下去的样子，她也就不好问什么。
在场唯二站着的两个人互相看了几眼，随后陆行舟摸摸鼻子开口：“咳，既然都没什么事了要不，你们去楼上躺一会再休息休息？晚饭时我们上来叫你们。”
“不用了，我就呆在这里，这里挺好的。”秋玹打断他。
秦九渊闻声看了她一眼，最终也没有说什么，一言不发地抬脚转身上了楼。
顾清悦和陆行舟又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黄发少年无奈地开口：“额，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讨论一下后续该怎么办？”
“好。”秋玹轻声说道。
见状顾清悦蹲下身想要说些什么，秋玹则慢慢对她摇了摇头，“我没事，真的，不用担心我。”
她轻轻地说着：“我有分寸。”
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在距离晚餐快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郑云远率先醒了过来。顾清悦简单做了下检查问了几个问题，得知男人除了昏厥时间过久而导致的轻微头晕之外再无其他问题。
随后杨洛洛也醒了过来，她的检查结果同样证明了这一点。
晚餐前。
“所有玩家注意，所有玩家注意。检测到剩余人数达到目标，接下来将开启‘背叛者模式’。重复，接下来将开启‘背叛者模式’。”
在场所有坐在长桌上的人一齐皱了皱眉。
“本场游戏中存在一名‘背叛者’，故此，余下的‘开心问答’活动将改为‘猜猜我是谁’活动。每晚晚餐后，玩家都有机会选出‘背叛者’，若成功选出‘背叛者’，则所有玩家获得神秘大礼。反之，若‘背叛者’胜出，所有玩家将被淘汰。”
“友情提示，本场游戏原有规则依然奏效，淘汰掉其他阵营的所有玩家将取得最终胜利。所以，”那电子音怀藏着满满的恶意开口，“当仍对寻找背叛者的线索一筹莫展时，各位玩家不妨试试另辟蹊径，毕竟，拥有角色卡的玩家死亡等同于淘汰。”
山庄就是故意的。秋玹心不在焉地戳着盘子里的食物，从一开始到现在的种种规则，都在说明着“它”不想让这游戏只是一场普通的淘汰游戏。
是啊，从开始到现在，真正“淘汰”出去还能活着的只有刘念一人，剩下的不是死亡就是化为了非人的怪物。
在众人的质疑和激烈的讨论声中，他们度过了晚餐的时间。
秋玹放下了一只仍在隐隐作痛的手臂向自己左手边看去，秦九渊的椅子被好好的放在他的座位下，而那椅子上空无一人。
“叮叮叮！接下来进入每日猜猜我是谁时间！
那让我们来猜猜，谁——是——背叛者——呢！”
“我还是觉得是那个黄毛的小子！”到了这一步，郑云远貌不掩饰着他对陆行舟的恶意。
陆行舟只隔空朝他比了个手势，嘴里说着：“那你报我呗，正好等会‘它’说回答错误还能完全洗去我的嫌疑。”
“别乱来，”顾清悦正了正脸色，“既然这个活动是代替了开心问答活动，说不定回答错误也会触发惩罚模式。”
秋玹疲惫地闭了闭眼睛，开始有些后悔之前没答应和秦九渊上楼休息，那样的话，说不定现在她也能和秦九渊一样找个要养伤的借口不出席晚餐。
身上的伤口又开始疼了。
可就算这样，偏偏就是有人还硬要cue她，比如。
“玹玹，我刚刚看你好像脸色变了一下，你是有什么想法嘛？”杨洛洛说。
我那是痛的，谢谢你。秋玹硬邦邦地开口：“我没想法。”
“呵，还能因为什么，做贼心虚呗。”郑云远冷笑着开口。
“郑先生，如果不能拿出证据就请不要随便诬陷别人。”顾清悦坐在对面严肃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那么替她说话，莫非是同党？”
“老子忍够你了好吗？看谁都像看嫌疑人，真的不是在掩饰自己的身份吗？”陆行舟眼神轻蔑地扫过郑云远，随即朝那电子音喊：“喂，决定了，背叛者是郑云远。”
“你他/妈！”被提到的男人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陆行舟：“这么想证明清白就不要这么激动啊，如果真的不是你的话‘它’会报回答错误的吧。”
“好。”郑云远胸膛上下起伏着，随即抹了把脸冲“它”恶狠狠地说道：“确认答案！”
“啧。”顾清悦转过脸去似乎是咒骂了一声这群该死的冲动的莽夫，而在下一秒，电子音给出了回答——
“回答错误，将于明早进入惩罚模式。”
第四十章 为了共同的利益
夜晚，秋玹的卧室里。
“在开始之前，我有个问题。”秋玹用缠着纱布的一只手轻轻挠了挠脸，“为什么你们都喜欢跑到我的房间里开这种秘密会议？”
“可能因为你长得像爱丽丝茶会的发起人？”陆行舟随口敷衍道，随即快速开口：“切入正题，我可以先声明，我不是‘背叛者’。为了证明这一点，你们可以在明天报我的名字。”
“太冒险了，没必要这么做。”顾清悦紧接着说：“回答错误可是会开启惩罚模式的。”
“其实我觉得这个方法可行，”秋玹想了会，说道：“目前已知第三阵营只有我们三个人，而我和顾清悦是‘恋人’。按照之前‘它’的说法，背叛者只身一人站在所有玩家的对立面，背叛者胜利则所有玩家淘汰。可如果是对于‘恋人’这样身份绑定共进共退的角色的话，‘背叛者’的设定将毫无意义。”
“所以，我和顾清悦必定不可能是‘背叛者’。而为了避免同一个阵营的疑心和后续毫无芥蒂的合作，我觉得明天报陆行舟可行。”
陆行舟赞同地朝她点头，“这也是我的想法。直觉告诉我，除了那个杨洛洛，不会再有新的队友了，我们就是所有第三阵营的人。”
“可谁都清楚惩罚模式的危险性不是吗。”顾清悦皱眉了半晌，“我再想想。”
“说起这个。”陆行舟说：“你们今晚投票投的是谁？”
顾清悦说：“郑云远。他是个不定性因素，可能会造成威胁，而且我总感觉，他一直在针对陆行舟？”
秋玹回答道：“因为他是‘猎巫人’。”
随后，他们给新加入的顾清悦解释了一些之前因为尚不明确的阵营而不能说的线索。
顾清悦：“可这说不通啊，我之前找到过一张身份验证卡，出于某种第六感的原因我验的是杨洛洛，结果是她属于‘破坏者阵营’。那她有什么理由将郑云远的身份告诉秋玹？”
“直觉告诉你，哈？”秋玹瞥了眼陆行舟，后者恼羞成怒地朝她吼着“那我怎么会知道”之类的话。
“纠结这些没有用。”似乎是为了挽回颜面，黄发少年重新开口，“总之，到了明天证明了我的清白之后，我们三个就真真正正是属于利益共赢的了。投票淘汰也好，意外死亡也好，我们其实都占优势。所以，”
他又在顾清悦面前强调了一遍，一如当初找上秋玹要求合作时的那样。
“一定要赢，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秋玹垂着眼睑盯着墙壁上的花纹，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清悦一时也沉默下来，房间里顿时重归寂静。
三人沉默着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就在陆行舟张了张口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房内的无声。
三人又重新对视了几眼，最终决定由房间原主人秋玹开口。
她稍微提高了点声音：“谁？”
房间外，因为隔着门板而有些失真，却能够清晰地听出这声线属于谁的声音带着些笑意开口：“不容易，无所畏惧小姐终于知道在开门前询问一声了。”
房间里，陆行舟拿“为什么那么晚了他还能这么熟清熟路地敲门你心里真的没有一点b数吗”的眼神看秋玹。
秋玹连翻白眼都懒得朝他翻。
门外，男人还在继续说道：“怎么不说话了，小姑娘？睡着了吗？我打扰到你了？”
秋玹：“没话说。睡着了。是的。”
门外传来一声轻笑。
陆行舟直接做了一个没眼看的表情，然后对顾清悦指了指衣柜的方向做口型道“进去躲躲？”
还没等秋玹一脸迷醉地问你们干嘛搞得像偷/情途中原配突然回来一样，顾清悦就赞同地朝陆行舟点了点头，然后和他一起轻身藏匿于衣柜中。
秋玹：……
好吧，为了共同的利益。她在心中说着，起身去给秦九渊开门。
门外，男人的样子和晚餐前并没有什么差别。可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即使是下午补了一觉，秋玹还是觉得他的脸色有些差劲。
可秦九渊明明一点伤都没受不是吗。秋玹在心里蹙眉，将这种想法抹去。
秦九渊用一支手臂撑着门框朝她笑着，“好点了吗，伤口疼不疼？”他问道。
“还行。”秋玹没抬头看他的表情，只是垂着眼睑盯着前方。
头顶上，男人有些无奈的声音响起，“还在和我闹别扭？我之前明明说了不怪你，只是觉得是我没有做好。”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秋玹莫名有些烦躁，但还是强压了下去尽量摆出一副没事人的表情问：“我知道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秦九渊盯着她看了一会，最终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类似软膏的东西递给她，“找机会让领头鸟小姐替你换下药，这支效果比较好。还有啊，这段时间觉得伤口痒也尽量要忍着，千万不要去抓，知道吗。”
“……好。”
“好了，早点睡觉吧。”不知道是不是他意识到了什么，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秦九渊也没有提出要进房间的要求，只是一如往常那样轻轻揉了揉她的头，说道：“好好休息。”
直到最终，秋玹也没有问出那句“你脸色看起来好差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她一个人站在门前握着那支药膏，缓缓地长呼出一口气。
后半夜，陆行舟又简单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就先行回去了，顾清悦在替她检查了下伤口且换了药之后也自发离开。
秋玹倒在床上，不知道是秦九渊给的药真的有奇效还是她太过疲惫的原因，没一会，她就沉沉睡去。
早晨八点。
电子音一如既往的准时：“现在宣布投票结果——陆行舟1票，李思瑶1票，郑云远2票，秋玹2票。因玩家郑云远与秋玹票数相同，将于今晚进行对两位的重投。”
“那个……是不是又少了一票？”杨洛洛小声地说。
不仅如此，秋玹看见对面的陆行舟和顾清悦朝她投来惊异的眼神，显然是这次的投票结果超出意料。
秋玹回了个没事的眼神，也没太为自己的票数担心，她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
电子音：“接下来进入惩罚模式——”
“——爱丽丝疯狂茶会！”
这下，轮到秋玹和顾清悦对陆行舟投去惊异的眼神了。
谁能想到他说什么来什么，秋玹在心里悄悄骂了陆行舟一句。
妈/的，不愧是被山庄宠爱的男人。
第四十一章 爱丽丝疯狂茶会（1）
“爱丽丝疯狂茶会游戏规则：每位玩家将扮演一名角色参加疯帽匠的茶会，茶会期间一旦玩家行为与所扮演角色不符，将受到严厉惩罚。请各位玩家按照自己的身份提示一步步进行茶会吧！”
秋玹穿着繁复层叠的洛可可式宫廷礼服坐在厨房里，无奈地看着自己手中抱着的塑料婴儿——一按它的肚子还会发出“卟叽”一声的那种。
大厨房里到处都是烟，灶台的一口大锅里咕嘟咕嘟的煮着一锅汤，胡椒的味道蔓延在空气里，让秋玹不受控制地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天知道她现在有多想去关掉那口该死的锅下的炉火，可偏偏就在几分钟前，足以响彻整栋别墅的通报音显示“疯子三人组正在举行茶会！”
所以她只能一个人坐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厨房里抱着孩子一脸迷醉地吸胡椒。
无论是谁，快点来厨房触发剧情，秋玹几近奔溃地卟叽卟叽地按着橡胶婴儿的肚子，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似乎是听见了她的心声，没过几分钟，一个怪异的像青蛙一样的声音在门外大声地说：“呈给公爵夫人，红皇后邀请她去玩槌球游戏。”
来了！当秋玹好不容易整理好她作为公爵夫人那厚重繁复的裙摆，从椅子上站起来时，她在厨房门口看见了李思瑶的脸。
穿着蓝白色女仆裙和条纹长筒袜的姑娘明显是作为“爱丽丝”的打扮，而在她出现在厨房的一瞬间，秋玹作为“公爵夫人”的显示板里出现了一段话：
公爵夫人将猪崽交给了爱丽丝，快活地去和王后玩槌球游戏了。
这条提示听起来并不难，秋玹想着，然后直接以一种不容拒绝的速度一把将橡胶婴儿塞进了李思瑶的怀里，婴儿发出了“卟叽”一声。
李思瑶：“……”
李思瑶：“您能告诉我，为什么您的猫会那样咧嘴笑吗？”
什么玩意？还要对台词呢？秋玹当然不会记得她小学时的儿童读物里原台词是什么，而且她的提示也没有要求她这么做。
所以秋玹只含糊地敷衍了一句：“因为它快乐。”
李思瑶倒是有些难得的皱了皱眉，脸上显出一丝细微的怒意来。而秋玹看得清楚，在她怀里那个叽叽叫的橡胶婴儿鼻孔突然上翻，四肢也开始缩短，逐渐化成一只似猪非猪的模样。
李思瑶吓了一跳，手一抖将猪崽摔在地上，猪崽短小的四肢抽搐着，口中开始发出了一种吭吭地痛苦的悲鸣。
穿着蓝白色女仆裙的姑娘看了一会，然后厌恶地蹲下身，用两根手指拎着它的一只后蹄走向了那口沸腾的洒满胡椒的大锅。
理智告诉秋玹不要管这些直接去找红皇后，但那个似猪非猪的小孩叫声越发凄厉，啼血般的悲鸣扰得秋玹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
罢了罢了，秋玹想，看在它刚才还陪我一起吸胡椒我还按过它肚子的份上。她转身从沸腾的大锅上抢过了那个长得像猪的小怪物。
“你干什么？”李思瑶皱着眉看她。
“大概是，有点后悔了？”
“秋玹，”这是第一次她听见李思瑶这样完整地喊她名字，“这和你的任务提示没有关系吧？”
“但这玩意儿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我的崽？”秋玹无所谓地朝她耸耸肩，“倒是你，干嘛非要艹腼腆社恐的人设呢？”
李思瑶沉着脸盯了她一会，而下一秒，响彻整栋别墅的电子音响起：“警告！玩家秋玹做出不符合角色设定行为，将即刻实行一级惩罚！”
“唔！”
电流一下子窜起，猛烈地被电击感再加上旧伤未愈的冲击让秋玹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她浑身不自然地抽搐着，周身的剧痛使她大脑一片空白，嘴边不自觉地流出涎水。
一级惩罚的电击大概持续了二十秒，而二十秒过后，秋玹依然无神地躺在地上，手脚不自觉地抽动。
李思瑶站在她边上垂着眼皮看了她一眼，似乎是低声说了句什么，但秋玹显然还没从电击的后遗症中缓过来，只失神地看着天花板的方向。
大厨房里很快又只剩下她一人，或许还能再算上一个在边上不停拿小短腿拱她的活像只猪崽的小怪物。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直到那电子音说“茶会进入休息时间”的时候，秋玹才终于像喘上了那口气似的，像个破烂的拉风箱一样一点点从地上坐起来。
“没事吧？”她听见了顾清悦的声音。
柴郡猫装扮的顾清悦从厨房外面走进来，她的嘴角被口红尖尖地向两侧延长，作出一副如小丑嘴角般夸张的笑模样。
“你这身还蛮酷的。”秋玹费劲地说。
顾清悦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看来是没什么事了。”口中这么说着，还是尽心尽责地帮秋玹重新处理了一下伤口。
秋玹又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外面怎么样了，我刚才都没从厨房出去。”
“我估计茶会的进行时间是按照爱丽丝，也就是李思瑶的行走路线来算的。”顾清悦说：“她刚才向我扮演的柴郡猫问路，现在大概是往疯帽匠那里走去。作为公爵夫人的猫，我之前也一直在厨房外活动，没有再见到别人了。”
“行吧。”秋玹借着顾清悦的力站起来，头一次在心里感谢身上穿着的厚重繁复的礼裙，让她不至于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长得像猪崽的小怪物还在锲而不舍地拿头拱她的脚。秋玹只好无奈地把它抱起来，“我觉得我亏了。”她这么说道。
“这能怪谁？”大概猜到秋玹因为什么受罚的顾清悦朝她翻了个白眼。
电子音：“爱丽丝抵达了茶会，疯子三人组热情地接待了她，茶会重新进行！”
“我得走了。”闻声顾清悦急忙与秋玹道别，消失在了厨房门口。秋玹也随即抱着她的“崽”，蹒跚着走出厨房去找红皇后。
踏出厨房的瞬间秋玹几乎要对着满地绿荫和灿烂的阳光留下泪来——自从上了那辆莫名其妙的巴士开始，窗外不是在下暴风雪就是即将要下暴雪，秋玹就再也没有好好的正儿八经地见过阳光。
她有些贪婪地深吸了一口阳光下植物放出的氧气，决定稍稍原谅几秒这狗/日的爱丽丝游戏。
秋玹踏着满地碎光，踏着似锦繁花，迎着仿佛在为她开道的荆棘繁茂，抱着她的猪崽，向光芒万丈处走去。
第四十二章 爱丽丝疯狂茶会（2）
在槌球场的花园门口，三个花匠正忙着给白玫瑰染上红色。
秋玹走到他们跟前的时候，三个可怜的npc吓了一大跳，然后连忙慌张地你推我我推你，用身子挡住染到一半的白玫瑰。
“求你了，别告诉王后。”“她不能接受任何白色的东西。”“如果被她知道我们种错了玫瑰，她就会砍下我们所有人的头！”
花匠们一人接着一句，颤颤巍巍地说道。
秋玹盯着那些花看了一会。但她还不至于闲到去打npc的小报告，所以喉咙里应了他们一声，就抱着小怪物走进花园。
“公爵夫人到！”又是那个像青蛙一样的声音大声喊道。
“你迟到了。还有，你怀里抱的是什么鬼东西，不是什么畜/生都能进我的花园的。”高大魁梧的“红皇后”穿着那件快要被撑破的宫廷礼裙，冷冷地对着她说。
怀中的猪崽咧着小牙齿朝他发出毫无威慑力的低吼。
象征性地摸了摸小怪物，又看了眼虎背熊腰穿着泡泡袖活像个行走的水桶的郑云远，秋玹没忍住，一时笑出了声来。
“红皇后”郑云远脸色扭曲了一瞬，随即转头朝身后的扑克士兵气急败坏地喊道：“给我砍下她的头！”
公爵夫人的显示板：公爵夫人感到被羞辱了，她愤怒地打了王后一个耳光，然后被扭送进了死刑监狱。
抱歉，这也不能怪我。秋玹默默毫无歉意地在心里想。
她轻轻把小怪物托在肩上，而后直起上身伸出右臂，一个巴掌就要扇到郑云远脸上。然而手臂挥到一半就被郑云远一把拦截抓住了手腕。
啧，看来这人也有两把刷子。秋玹皱着眉挣了挣手腕，发现郑云远的力道大的吓人。
见用蛮力挣脱不开，但随即她还是摆出一副奋力挣扎的样子，然后在眼前的男人露出不屑的表情时，左手以迅雷掩耳之速拍上了郑云远的左脸。
男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脸色沉得吓人。
就在秋玹以为郑云远要违反规则对她动手了的时候，郑云远闭了闭眼似在平复心情。随后扯着她往身后的扑克士兵扔去：“给我砍掉她的头！和门口那三个蠢货一起！”
秋玹平躺在半空中，被密密麻麻的扑克士兵举着，她那繁复的层层叠叠的大裙摆一直拖到了地上。她伸出左手悄悄理了理裙摆的夹层，然后认命般地平躺在扑克士兵中。
几分钟后，她坐在阴暗潮湿的死刑监狱里和三个花匠大眼瞪小眼。
互相推攘了一会，其中一个npc小心翼翼地开口：“尊……尊敬的夫人，您也即将被砍头了吗？”
旁边一个npc推了他一下：“瞧你说的是什么话！尊……尊敬的公爵夫人！您要知道，死亡并不是终点。”
“你这话比我好到哪里去了吗？”“闭嘴！如果不是你搞错了花种，我们也不至于在这里！”“两个蠢货！”
三人吵了起来，然后扭作一团开始互殴。
秋玹叹了口气，悄悄往旁边挪了一点。而被放下来的小怪物似乎闻到了什么，开始晃着脑袋吭哧吭哧地啃她的裙摆。
“嘿！这个不能吃！”秋玹连忙将它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夹在裙撑里的玫瑰花枝，确认无损后松了一口气。
“行刑时间到！带犯人上场！”
正打作一团的三人僵了一下，随即害怕得浑身都开始抖了起来。
大量的扑克士兵拿着长矛涌进牢房，毫不客气地拷住了花匠三人组的手就把他们往外推。秋玹刚把小怪物藏好，紧跟着被拷住手推出牢房，走上那条向上的蜿蜒的阶梯。
视线一下子亮了起来。
秋玹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皮被推着往前走，只能听见来自四周的呐喊和人声鼎沸。好不容易等视线适应了光线，她躲避着光线半眯着眼睛望去。
此时她正走在断头台的阶梯上。在邢台的四周，穿着贵族或平民服饰的npc们挤作一团尖叫起哄，共同点是他们脸上挂着的兴奋扭曲的微笑。
在正对着断头台视线最好的位置，由郑云远扮作的魁梧的红皇后坐在那里喝茶，李思瑶的爱丽丝就坐在他旁边。而再旁边一点的，是“茶会疯子三人组”。
陆行舟顶着一顶夸张到滑稽的礼帽，显然是“疯帽匠”的打扮。杨洛洛挂着“三月兔”的兔耳正歪着头和陆行舟说些什么。秦九渊单手撑着头半闭着眼睛，一副永远睡不醒的样子。
啊哈，秋玹饶有兴致地盯着男人头上和他身形严重不符的老鼠耳朵，他的角色是“睡鼠”。
似乎是感受到他人的视线，秦九渊顿了一下——头上的耳朵随着动了动，他睁开眼睛向断头台的位置望去。
秋玹一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即将被砍头的样子站在台上冲他挑了挑眉，无声地张口做了一个“渊哥牛逼”的口型。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秦九渊简直要被她气笑。
“犯人们已全部带到！你们可认罪？”郑云远旁边，一个穿着小西装的兔子npc大声朝他们喊道。
三个花匠浑身颤抖着几乎要站不住，嘴唇哆哆嗦嗦地也说不出话来。
而此时，公爵夫人的提示板上，一行新字浮了上来：
高傲的公爵夫人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有罪？于是夫人叫来了她的猫，让柴郡猫替自己接受处刑。
虽然原著里，柴郡猫凭着诡谲的身法消失在了利刃下。但现在是真人扮演，还是在山庄的惩罚模式里，秋玹不可能真的让顾清悦拿命去赌——毕竟她们俩直接就一尸两命，连缓冲的机会都没有。
对面带着滑稽礼帽的陆行舟已经停止了交谈，两只手在桌上隐晦地朝她比划了些什么，还拼命地冲她眨着眼睛。
活像个多动症儿童，还是智商不太高的那种。秋玹眯着眼努力看了一会试图分析陆行舟的肢体语言暗示，最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算了，还是我自己上吧。
这样想着，秋玹抬起头，眼神越过那只兔子npc直指向郑云远。
“我认你/妈的罪。”她这样说道。
第四十三章 公爵夫人之死
郑云远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随即他站起身来大声朝刽子手喊道：“给我砍下她的脑袋，现在就砍！立刻！”红皇后的宫廷礼裙紧紧绷在他身上，滑稽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撑破。
于是扑克士兵们将秋玹推搡到石台前，带着怪异面具的刽子手已经磨好了他的刀。
“殿下，请稍等一下。”带着疯帽匠标志性礼帽的陆行舟从茶桌上起身，“我相信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解，而尊贵的公爵夫人罪不至死，希望您能重新考虑一下。”
郑云远看着他冷笑了一声，“既然这样，那么我重新考虑的结果是——来人啊，把这个疯子也给我拖下去砍头！”
还没等秋玹看懂陆行舟这是个什么操作，紧接着被士兵们推上断头台的陆行舟又是一阵拼命地朝她挤眉弄眼。
秋玹：这人是个傻子吧。
不再对队友抱有任何期望，秋玹被反铐在背后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动作着。而就在她好不容易要从裙撑里抽出那杆玫瑰花枝时，空气中发出一声轻微的爆破声。下一秒，柴郡猫打扮的顾清悦突然出现在邢台上。
台下的npc们配合地发出一声声惊呼。而秋玹皱着眉看向顾清悦小声说：“你来干嘛，我没叫你啊。”
顾清悦也同样偏着被勾勒出夸张笑容的嘴角小声凑近秋玹：“我的任务板提示写着让我来救你。”
“可是……”
“放心吧，没事的。”顾清悦打断她：“我找到了特殊道具。”
站在高台上的郑云远完全融入角色，气急败坏地叫嚣着要砍掉所有人的头；其余坐在茶桌前的玩家淡漠地看着这一切；睡鼠打扮的秦九渊正趴在桌上假寐，不知是为了角色版面的提示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而在熙熙攘攘中，顾清悦几个旋身躲过了扑克士兵的长矛，一手拉住了秋玹的手臂。
“相信我吗？”她这样问道。
秋玹叹了口气，“不然我还能怎么办呢？”
接下来，还在议论纷纷的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顾清悦消失在空气中。而与此同时，秋玹的脸上浮现出一个以人类面部器官绝对达不到的笑容弧度来。
刽子手被吓到了似的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砍刀胡乱在空气中挥舞着。
然后，秋玹的头掉了下来。
刽子手：……
其他玩家：……
小怪物：“卟叽！”
“叮叮叮！恭喜所有玩家达成成就——公爵夫人之死！爱丽丝疯狂茶会第一篇章正式结束！”
下一秒，华丽荒诞的外景和疯狂的围观npc们瞬间褪去，众人的视野重回别墅一层熟悉的建筑。
空气中沉默了几秒，随即陆行舟摸了摸鼻子：“那个，‘它’刚才好像说，这只是‘第一篇章’？”
人群中传来一声响亮的抽泣，黄发的少年循声望去，杨洛洛正哭得伤心。“呜呜呜玹玹，怎么会这样，远哥哥你为什么要杀玹玹呜呜呜呜。”
就好像她真的在为秋玹难过似的。
重新出现的顾清悦闻声沉默了几秒，然后一言不发地弯腰从地上捡起那颗秋玹的头。
秋玹（的头）：“牛逼啊兄弟，这也太刺激了。”
杨洛洛：“……”
刚才在惩罚模式结束之际，顾清悦稍微和秋玹解释了一下。作为“柴郡猫”的顾清悦从青蛙那里得知了公爵夫人惹恼红皇后即将被砍头的消息，接着她去参加了疯子三人组的茶会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作为“疯帽匠”的陆行舟。陆行舟悄悄告诉她在他的帽子店找到过一张幻型卡，大概作用就是可以转换成任意的形态而原身不会受到伤害。
于是顾清悦带着卡片来到了刑场，制造出“公爵夫人被砍头”的假象。没想到竟然也意外地触发了成就。
当时，秋玹（的头）想了一会然后说：“你说，会不会一旦有玩家扮演的角色死亡，就能结束一个篇章然后脱出这轮的惩罚模式。”
顾清悦显然也想到了这层，她脸色难看了几秒，随即叹了一口气，“最好不是这样。”
时间回到此刻。
陆行舟：“额，其实我之前收到了一条提示信息就是，这个东西吧，它有那么一点点的副作用。”
顾清悦：“直接说重点。”
“咳，就是，幻型的对象大概会维持这个形态24小时。也就是说，她要一直这样到明天的惩罚模式开始——如果明天也有惩罚模式的话。”陆行舟尽量酝酿着语言快速说道。
秋玹（的头）：？？？
“嗨，总比死亡要好，你说呢。”陆行舟安慰她。
自从被莫名其妙拉进这个世界以来，秋玹每一天都在被重新不断地刷新下限。她原本以为，在经历了各种鲜血灵异与怪物之后，她已经不会再轻易被恐吓到。
然而下一秒生活就狠狠给了她一记重拳。
于是她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以一颗头的身份说出那句“玹玹！我不做人啦！”
秋玹像一颗皮球一样被顾清悦捧在手里，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一副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世界。
秦九渊开始变得嗜睡。
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秋玹像一颗球一样坐在顾清悦身边。对面沙发上的男人将头靠在沙发垫上假寐，事实上，从惩罚模式回来开始，他已经维持这个动作数个小时。
期间就算顾清悦举着她去叫秦九渊吃午饭，他也只勉强睁开一只眼睛摇了摇头，然后继续陷入沉睡。
秦九渊的状态很不对劲，事实上自从狂欢之夜时强行脱离山庄的强制入睡机制后，他就一直维持着这个状态。
秋玹（的头）皱了皱眉，然而无论如何现在也找不出具体原因，和顾清悦讨论出的结果无非就是强行脱离机制的副作用。
晚餐时，秋玹被顾清悦抱到桌上，一颗头占据了视觉的高地。
她有些担心回过头——啊，现在是转过身，去看沙发上毫无动静的男人，心中不安的情绪愈发浓烈。
“叮叮叮！猜猜我是谁时间！
让我们来猜猜，谁——是——背叛者——呢！”
第三阵营的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根据那晚的谈话内容，陆行舟接着清清嗓子就想报自己的名字。而下一刻，
“秋玹。”
长桌上，一道声音这么说道。
第四十四章 一颗头
“回答错误，将于明早进入惩罚模式。”
人们沉默了几秒。
最先爆发的是陆行舟：“你搞什么？你不知道……再说了，就算瞎猜你猜秋玹干嘛？！”
似乎是真的气得够呛，陆行舟不再刻意斟酌他的话语。而李思瑶被吓到了一般，怯怯地低下头去：“对……对不起，我也不想的，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嗯，才会……”
秋玹一颗头在旁边听着都费劲。
而这边顾清悦难得的冷下了脸，她看向李思瑶，“不用说那么多，只是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报秋玹的原因。”
“因为……因为，”李思瑶涨红着耳垂，慌乱地抬眼看了一眼秋玹（的头），接着被吓到似的又匆忙低下。“她之前……没有没有！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刚才怎么回事，对不起……”
说得好像我一颗头跳起来能打到你膝盖一样，秋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之前威胁我的时候不是挺利索的吗，现在在这装尼玛呢。
对面郑云远发出了一声冷笑：“就算不是背叛者，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远哥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玹玹！”
“我说错什么了，她……”
“先申明一点。”秋玹站在桌子上，出声打断了他们，“无论我之前做过什么，都可以摆在台面上和我明说，不用搞这种弟弟行为。还有，输赢各凭本事，别在这怨天尤人。”
她余光看见顾清悦似乎是笑了笑，接着伸手将她举回原来的位置上。
“是这样的，”顾清悦说：“这里的所有人，只不过是恰好在玩同一场游戏，输赢各凭本事，仅此而已。没什么好抱怨的，现在投票吧。”
说着，她动作轻柔地往秋玹嘴里塞了一只笔。
秋玹：……哥，我做不到。
就在秋玹费了半天力气终于勉强攻克了一颗头该如何用嘴写字的难题后，秦九渊醒了。
高大的男人用手掌抵着额头从沙发上站起来，看起来还是有点不甚清醒的样子。
“几点了？”他嘴里有些含糊地问道。
“你正好赶上投票。”顾清悦回答。
“唔。”秦九渊随意地用鼻音应了一声，走到长桌前拉开椅子坐下。然后就和桌面上的秋玹（的头）对上了视线。
秦九渊：“……我还没醒过来？”
秋玹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随意地在纸上写了个名字，他饶有兴致地朝那颗头伸出了手。
秋玹：“你干什么？？你别过来！”
秦九渊笑出了声，“小东西长得还挺别致。”他说。
艹。
直到被顾清悦举着去到她房间，秋玹被气得再没和秦九渊说过一句话。
“你说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顾清悦整理好自己的小药包躺在床上。她身边，秋玹躺在被特意用枕头围出来的小窝里，也是颇为惆怅的叹了口气。
不知不觉间，两人迷迷糊糊地在床上睡去。
后半夜的时候，秋玹是被自己的危险感应叫醒的。她警觉地从软被中挣脱出来，顺便拿头（或者说身体）拱醒了顾清悦。
顾清悦一把把她抄在怀里，随手从药包里摸了把手术刀，警惕地看着门外。
门外传来一声男人的惊呼和骂骂咧咧的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随后，似乎是这声响吵醒了隔壁的人，门外接着传来陆行舟的声音：“怎么回事？你们在这干嘛？”
顾清悦和秋玹对视了一眼，顾清悦侧着身子走到门后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就随便出门转转就看见这家伙靠在门上，把我吓了一跳。这么晚了他还在这里，肯定没安好心！”是郑云远的声音。
顾清悦皱了皱眉，随即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映入视野的是站着的郑云远和他身后看上去一脸懵的陆行舟，紧接着顾清悦后退半步，看见了原本靠着她们房门坐着的秦九渊。
“你……在这干嘛？”
“我也就随便出门转转。”秦九渊胡乱抹了把脸，似乎是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怎么可能那么巧！”郑云远贼喊捉贼，“他肯定早就在这了，肯定是有所企图。”
秋玹被顾清悦抄在怀里看着秦九渊，因为他是坐着，所以这个高度她能感受到秦九渊皮肤上散发的凉意。他必定不可能是刚刚才出门，而是……比如说，在这坐了一整夜。
一瞬间秋玹喉头仿佛被哽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来，连郑云远和陆行舟争吵的声音都已渐渐融为背景。
“行了。”顾清悦打断他们，“不管原因是什么，明早还有惩罚模式，大家都回去吧。”
两个人互相不对眼地骂骂咧咧地回去了。秦九渊从地上爬起来，身形甚至晃了一下。
“你好好休息。”秋玹还是没忍住，她这么说道。
男人随意朝她挥了挥手，随后顾清悦也松了口气似的，走回房间关上了门。
而门外，秋玹在黑暗里隐约听到了衣料摩擦门板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人又走了回来靠着门重新坐下一样。
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黑暗，彻底失去了睡意。
早晨的时候，秋玹在8点准时恢复了原样。还没等她象征性地怀念一下自己的躯体，那电子音就准点响了起来。
“接下来宣布对于玩家郑云远，玩家秋玹的重新投票结果——郑云远5票，秋玹2票。检测到玩家郑云远获得票数最高，郑云远淘汰！”
郑云远愣了一下，但脸上倒也没显出太多惊讶的样子来。随即他说道：“我使用羁绊卡。”
“叮，检测到玩家使用道具，使用成功！请选择您的羁绊对象。”
“洛洛。”郑云远朝垂下眼睑的女孩子伸出手，“我们走吧。没关系的，再参加下一次游戏就好了。”
甜美的姑娘垂着眼皮盯着那支手，随后，她嘴角勾出一个傲慢的弧度来。“郑云远。”她说道。
秋玹挑了挑眉，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杨洛洛喊别人的全名。
杨洛洛接着说：“那你又知不知道，我当初许的愿望？”
“不是和我还有阿博永远在一起吗？”
“哈，”她发出一声响亮的冷笑，脸上嘲讽的表情夸张到惊人，“郑云远郑云远……我该夸你天真呢还是……愚蠢到极点！”
“你们两个人，擅自毁了我的生活，拿走了我的一切。竟然还好意思口口声声说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我当然可以告诉你我当初许的愿望。”杨洛洛像个真正的少女一般天真地歪了歪头，口中说着和她甜蜜的外表全然不符的话。
“我希望你们死去，希望……永生不朽。”
第四十五章 红皇后的槌球场（1）
“洛洛，你，你在说什么啊。我知道你的，你不会是这样的人的。”郑云远急了，他动作有些粗暴地想去拉杨洛洛的手臂。
杨洛洛站在原地没动，甚至顺着力道抱住了郑云远。“远哥哥，对不起，我刚才只是在开玩笑。”她这么说道。
郑云远脸上浮出一个怪异的笑来，“我就知道，我就知……”
男人身型突然顿住了，他似乎是不可置信地朝自己的左胸探去。胸膛上，被深深埋进去的刀柄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
“你，你……”他最后挣扎着想要去拉杨洛洛，而后在对方淡漠的神情和后退一步的动作中倒了下去。
“叮叮叮，检测到一方羁绊对象死亡，卡片自动作废。”
杨洛洛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沙发前的空地上，她垂下眼睑最后一次看了眼郑云远的尸体。随即像以前任何一次那样，朝站在边上的秋玹露出一个甜蜜的笑来。
秋玹：啊啊啊别对我笑！求求你不要搞我！
坐在沙发上的秦九渊皱了皱眉，他撑着手臂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拉着秋玹的手臂凑过去轻声说了句：“皮……”
“下面进入惩罚模式——
爱丽丝疯狂茶会，第二篇章！”
“等等，皮什么？”秋玹有些着急地拉住秦九渊，然后试着努力扶住他想让他站稳，“你最近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看起来真的很虚弱。”
下一秒她的视野一转，场景又回到熟悉的花园中，手中拽着的秦九渊已经消失了。
秋玹穿着繁复层叠的宫廷礼裙站在花团锦簇中，久违的阳光重新照耀在她身上，芳草的清冽扑面而来，身边的青蛙npc大声嚷着“快准备好槌球场别让殿下久等”。
而她怅然若失着，像那个怀藏璧玉的赵人终于弄丢了他的财宝。
电子音：“检测到红皇后角色位空缺，已进行适当人员调动，祝各位游戏愉快！”
秋玹低下头，原本的显示板随着“公爵夫人之死”而消失，现在取而代之的角色板上多出了一个小小的“红桃”标识。
红皇后的提示板：王后邀请了所有玩家来玩槌球游戏，她已经摩拳擦掌着要在游戏中获得胜利。
突然，秋玹在脚边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叽叽声。她低下头，果然，那个长得像猪崽的小怪物正咬着她的裙摆吭哧吭哧地试图往上爬。
她无奈地弯腰把它抱起来，小怪物朝她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卟叽！”
无奈地笑了笑，刚把它放在肩上托好，秋玹回头就看见穿着爱丽丝女仆裙的李思瑶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她。
她挑了挑眉。“你……”
“殿下。”李思瑶打断她，“您不打算处罚那三个将您的玫瑰染色的家伙了吗？”
怎么又要对台词了？秋玹在心里腹诽，李思瑶拿的剧本到底是什么啊，就她一个人拿的是话剧演员剧本吗，亲爱的奥赛罗？
可是提示板没有要求我对台词啊，秋玹理直气壮地想着，并开口：“你管我打不打算。”
“警告！警告！玩家秋玹已涉嫌做出不符合角色设定行为，请尽快更正！不然将立刻实行惩罚！”
干。
于是秋玹只好说：“那改天让人砍掉他们的头吧。”
李思瑶却依然不依不饶：“为什么要改天呢，殿下？”
这人怎么回事？秋玹心里憋了一万句mmp，但她随即想到她现在是红皇后了，参考之前郑云远的做法，也就是说……
秋玹傲慢地抬起下颚，拿鼻孔看着眼前的李思瑶：“你怎么敢质疑我的做法，无礼的小子。给我砍掉她的头！”
电子音：“天哪，太可怕了！爱丽丝还只是个孩子啊，王后怎么可以这么做！”
秋玹：……
电子音：“总之，仙境里是绝对不允许发生这种事情的！”
看看，都来看看，秋玹面无表情地撸着猪崽，大型双标现场。以后谁再和她说山庄游戏“绝对公平”，她就把谁送进这狗/日的爱丽丝游戏里来扮演花匠。
“殿下！殿下！”青蛙npc跳着脚蹦过来，像是根本没看见浮在两人之间空气里的争锋相对似的，“疯子三人组来参加槌球游戏啦！”
秋玹面色一凝，也顾不上再管李思瑶了，她快速转头朝花园出口看去。
先一步踏进花园的是陆行舟，还是带着疯帽匠的那顶夸张的礼帽。他走进门看到秋玹就朝她比了一个不伦不类的wink，然后下一秒就被电子音以ooc行为警告。
秋玹：突然心里就平衡了许多呢。
她继续看向陆行舟身后——不知道是已经彻底放飞自我破罐破摔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杨洛洛扮演的三月兔不再刻意去维持她平日里那副甜美可人的模样。垂着兔耳的姑娘看上去冷淡得不行，走进花园后就找了个角落双手抱胸闭上眼睛，一副拒绝与任何人交谈的样子。秋玹甚至觉得，她看上去像经历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故，故而现在看起来疲惫得不行。
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些什么，然后就感觉到肩膀一重，一只手搭了上来。
“看什么呢？”秦九渊带着笑意站在她身边开口。
“你……你没事了？还有，你刚才说皮……皮什么？”
“嘘。”秦九渊将一根手指轻轻抵在唇边，“现在还在惩罚模式里呢，等出去我再和你解释。”
“……好吧。”
怪怪的。秋玹一边顺着提示走回属于红皇后的准备区域，一边皱着眉在心里想。
伴随着空气中的一声轻微的爆破音，顾清悦的柴郡猫也出现在花园内，至此，这场槌球游戏正式拉开序幕。
场地已经布置好了。一如那本童话书里的一样，被当做球棍的是活火烈鸟，地上蜷成一团作为球的是刺猬，而几名扑克士兵弓身搭在一起，形成了球门。
所以说，根据红皇后的提示板，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要先想办法获胜。但问题是……
“尊敬的殿下，您先请！”穿西装的白兔将一只火烈鸟头朝下递给秋玹。
这里的鸟长得真的很吓人，就不是那种正经火烈鸟的样子。秋玹咽了口口水，双手小心翼翼地握住火烈鸟长而有力的双肢，那么一大只鸟的分量可不轻，她一下子差点都没能拿住。这时，红鹳的后肢突然轻轻抽动了一下。
秋玹呼吸一窒，差点条件反射地将它甩出去。随即她冷静下来，双手重新收紧。
没事的没事的。她安慰自己，什么温迪戈梦貘都经历过了，这只是一种尖嘴鸟类罢了。不就是长得像异形了点吗，本质上还是火烈鸟，怕什么。
她定了定心，手上使了些力将倒垂的鸟头对准地上蜷成一团的刺猬。
火烈鸟绷直的细长脖子突然松了些，下一秒，那细而尖的喙嘴就猛地朝秋玹面部袭来！
秋玹以一种众人都始料未及的速度一把将手中的东西甩了出去，火烈鸟砸向前方，冲倒了几名扑克士兵。
“……”
“……”
“给我砍掉它的头！立刻！”
第四十六章 红皇后的槌球场（2）
那只火烈鸟被拖下去了，同时下场的还有秋玹——每回合一人只有一局机会，也不是什么正经的槌球比赛规则。
秋玹搬着小板凳坐在一边看向下一个上场的李思瑶，心里想着自己这个红皇后未免也当得太过窝囊，明明原著里根本不是这么写的。
穿着蓝白爱丽丝裙的姑娘犹豫地站在那里，明显对那长得像异形的病变火烈鸟感到排斥。
“快点！”白兔npc的态度就没有之前那么好了，它直接一把就把那只新的火烈鸟塞进李思瑶手里。
李思瑶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小小的尖叫，但最终还是涨红了脸忍住把手中的东西扔出去的欲望。她的小臂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红鹳的头倒扣在地面上。
火烈鸟张开翅膀，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李思瑶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松开手。失去了禁锢，火烈鸟飞快地扑棱着翅膀从地上越起。它张开长满了锋利细齿的尖喙，朝离它最近的白兔一口咬了下去。
可怜的兔子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喉腔里的鲜血就呈喷溅状飙出，喷洒在了嫩绿的草地上。
“快拦住它！把它拖下去！”见火烈鸟晃着沾满血尖喙看向人群，秋玹急忙对一旁的扑克士兵喊道。
好在，红皇后的角色命令还是多多少少有点用。很快，那只火烈鸟就被层层叠叠的扑克牌士兵围住。他们齐齐将它钉死在长矛上，它最后抽搐了两下，终于彻底垂下了修长的脖颈。
似锦的繁花沾染上了不知道是兔子还是火烈鸟的鲜血，终于被彻底染成了红色。
“下一位！”红皇后身边，另外一只穿西装的兔子跳了出来大声喊道，就好像它同伴的鲜血从未出现在它生命中过一样。
秋玹抿着唇，看着陆行舟走过去，从兔子手上接过又一只火烈鸟。
“额，有铁链吗？”陆行舟挠了挠掩盖在夸张礼帽下的头发，看向扑克士兵，“就你们上次用来绑我的那种就行。”
“哪来那么多废话。”替补上空位的兔子不耐烦地对他说：“赶紧的，别让殿下久等。”
“给他吧。”秋玹说。
兔子似乎是不可置信地用那双红眼睛盯着秋玹看了一会，久到秋玹几乎头皮发麻地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崩红皇后人设了。好在，几分钟过后，青蛙就一蹦一蹦地捧着一条铁链过来了。
陆行舟接过链子，先是小心到近乎虔诚地用一只手护住了自己的帽子。接着他蹲下身，趁着火烈鸟的注意没放在自己身上，猛地用一只膝盖抵住了它的侧面，然后右手飞速将铁链缠在它的尖喙上。
火烈鸟扑棱着翅膀剧烈地在陆行舟膝盖地下挣扎着，然而黄发少年的力气大得惊人。就如同他之前自己说的是什么什么街一霸一样，他三两下就制住了火烈鸟，并给它的威胁项上了枷锁。
被禁锢住的火烈鸟见挣扎无用，干脆自暴自弃似的软着身子垂下头。这会，无论陆行舟怎么拨弄它，它都像死了似的始终软成一团。
秋玹遥遥听见陆行舟似乎是骂了句脏话。接着他干脆放弃了再去拨弄那只火烈鸟，直接一手握住它的长脖，用还算坚硬的头部朝团着的刺猬挥去。
刺猬……刺猬死死扒着草地没动。
陆行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愤怒地甩开火烈鸟就要去和刺猬较劲，接着就被扑克士兵按住强行带下场。
秋玹喉咙里压着送给他一声嘲笑。
陆行舟刚准备瞪她一眼，然后就又被电子音以ooc警告。
秋玹喉咙压着笑得更大声了。
下一个上场的是秦九渊。
真奇怪，秋玹抱着裙子坐在小板凳上看他。明明今天早上宣布投票的时候秦九渊还一副困顿的样子，看上去甚至虚弱得不行，可现在他已经完全好了。
男人的姿态话语都和平常健康时并无两样，偶尔的一些小动作也都是熟悉的样子，可秋玹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似乎是注意到有视线在看他，秦九渊回过头，一如往常那样嘴角朝她勾出一个笑模样。“怎么了，小姑娘？”他问道。
多想什么呢，秦九渊没事了还不好吗。秋玹在心里对自己说，一边朝他摇了摇头。
被束缚住的火烈鸟见换了一个人，又开始拼命挣扎起来。秦九渊看着它乱飞的羽毛皱了皱眉，手上警告似的加重了力气。
火烈鸟嘶嚎一声，整个身体僵了一下。趁着这时，秦九渊一脚将刺猬扒着的那块草皮铲掉，然后举着火烈鸟挥了出去。
于是在场的所有玩家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刺猬飞了出去，并消失在了天边。
“……”
“咳，没控制好力度。”秦九渊看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将火烈鸟嫌恶地往旁边一扔，就自己自动走下场。
“下一个！”白兔喊道。
过了一会没人回应，白兔又大声喊了句“下一个！！”
秋玹依稀记得，按照出场顺序的话，下一个应该轮到杨洛洛。被点到名字的女孩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冷着一张脸从地上捡起了刚被扔下的火烈鸟。
不知道是不是秋玹的错觉，她觉得杨洛洛的脸色现在很难看。到底郑云远的死还是影响到她了吗？尽管是她亲手那样做的。她在心里猜测着。
那只被摧残了良久的火烈鸟起初仍不死心地想要做着挣扎。可就在被杨洛洛握到手里没一会，它身体就僵了一下，然后竟然开始颤抖起来。
几分钟不到，它终于步了它前辈的后尘，双眼一翻竟一动不动了。
“……”
这什么啊，又一个开挂的吗？秋玹一脸懵。
杨洛洛垂下眼皮看了眼火烈鸟的尸体，随手将它扔给了附近的青蛙们，接着也不顾青蛙手忙脚乱处理尸体的场景，自己转身走下了场。
全场沉默了几秒。
然而不管现场的情况有多诡异，尽职尽责的npc们依然在兢兢业业。
白兔：“殿下！该您了！”
秋玹：“？怎么又是我？还有人没上场呢。”
“殿下！我这边名单上显示着下一个就是您了啊！”
“顾清悦还没上场呢，她……”
秋玹猛地停下了话语朝众人围坐的地方看去。所有人都好好地坐在他们的位置上，只除了一个人。
那么，顾清悦去哪了？
第四十七章 疯帽匠之死
秋玹照着之前陆行舟的样子将火烈鸟锋利的尖喙用铁链束缚住——这费了她不少力气。她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先结束这场游戏，而就在她将红鹳头朝下对准刺猬时，一道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您能告诉我，为什么猫会那样咧嘴笑呢？”
秋玹手一抖，团成团的刺猬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堪堪穿过了第一个扑克士兵围成的拱门，就消失在了树丛中。
“……”
“你知道什么？”
白兔在她身边小声地说：“殿下，该下一个人上场了。”
“闭嘴。”秋玹回过头死死盯着李思瑶，又缓缓地重复了一遍：“你知道什么？”
过分腼腆的姑娘站起身，背对着众人朝她露出一个微笑来。“我能知道什么呢，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玩家罢了，我只不过是，爱丽丝。”
“你只不过个几把！”终于受够了似的，秋玹不顾身边兔子npc的劝解，几个跨步单手猛地抓住李思瑶的衣领。“一直以来都是你，我已经忍你够久了。现在我再问一遍，顾清悦去哪了？”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秋玹！”身边陆行舟站起来，大声地提醒着她些什么。
就在这时，李思瑶顺着被抓领子的力道微微扬起了下颌，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或者说，秋玹从未从任何一个人类眼中看到过这样的表情。
宛如洪荒巨兽的威压，像是上古神祇俯瞰蝼蚁时的漫不经心，甚至像是，根本不是在看一个和她同一维度的生物。
秋玹本能地开始感到畏惧，那种畏惧仿佛是刻在人类骨血里的起源，如同在以人类之躯窥视那些远超出自己认知的恐惧。
“警告！警告！玩家秋玹做出……”
“等一下，等一下！”陆行舟单手护着他的浮夸礼帽匆匆跑来，拼命朝秋玹挤眉弄眼，“大家也都看见了刚才出了点意外，所以，赶紧继续比赛吧啊。下一个是谁，思瑶姐姐，该你上了。”
李思瑶最后看了眼秋玹，然后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衣领上轻轻取下，转身走向准备区。
见秋玹站在原地没动，陆行舟又恨铁不成钢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赶紧走啊祖宗，你以为山庄真那么容易就放过你了！”
如梦初醒一般，秋玹反应过来，随后随着陆行舟前后脚回到休息区坐下。
她也顾不得去看李思瑶的表现了。将脸埋在手里，穿着繁复红礼裙的姑娘看上去沉郁得不行。
肩膀上的小怪物轻轻用头拱了拱她的脸。
“没事。”陆行舟坐在她边上轻声说：“你现在没事，说明顾清悦也不会有什么事的，不用太担心。”
“……谢谢。”
那边李思瑶的比赛也不尽如人意，团成球的刺猬成一道直线从场地边缘飞出。
陆行舟看上去还想和秋玹说点什么，但很快就被白兔不断地“下一个”给囔得不得不上场去了。
“行吧行吧。”少年拿手指卷了卷未被帽子盖住的一缕黄发。接着，他突然双手将那顶华丽到夸张的礼帽拿下来，轻轻放在了秋玹的头上。
“你干什么？！”
陆行舟没说话，他整个人被笼在阳光底下，那光芒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一时竟耀眼得不可方物。
他站在发球点，几近熟练得拿起被禁锢住的火烈鸟挥动手臂，刺猬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以一个优美的曲线滚过了隆起的六道球门。
成功了！
还没来得及有所表现，秋玹脑中的危险感应热烈地响了起来。顾不得多想，她猛地按住那顶帽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朝陆行舟吼道：“小心！！”
紧接着，她看见陆行舟脸上未收起的兴奋笑容，看见他听见声音后看向她的表情，看见数只火烈鸟身形暴涨挣脱牢笼，看见它们尖喙中一排排锋利而细密的利齿，看见被阳光染成金色的发丝上沾染了红色的颜料。
“……”
一切像是只发生在一瞬间，又仿佛已经过去了几个世纪。
秋玹站在原地，看着直接被咬断动脉倒在地上的黄发少年，久久失语。
这并不是她离死亡靠得最近的一次，可她却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再难发声。
“走！”身边，秦九渊猛地拉住了她往花园外跑去。那些失去理智的变异火烈鸟开始无差别攻击，到处都是它们嘶哑难听的嘶吼和npc们发出的惨叫。
红皇后的花园里彻底沾染上了她最喜欢的红色。
秋玹近乎麻木地被秦九渊牵着往外跑，她在慌乱的人群中看见了不知从哪出现的顾清悦。神出鬼没的柴郡猫正推着杨洛洛往外跑。
他们一直跑出怪物们的攻击圈，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秋玹肩上的猪崽突然跳了下来，仰着小脑袋朝花园里发出一声吼叫。
紧接着，不知道受到什么刺激的小怪物咧着未长齐的獠牙就朝反方向的密林冲去，没一会就消失无踪了。
“叮叮叮！恭喜所有玩家达成成就——疯帽匠之死！爱丽丝疯狂茶会第二篇章正式结束！”
他们又回到了原来的别墅。
率先到达的杨洛洛脚一沾地就自顾自地上楼去了。剩下的三人不约而同的沉默着，简直像在玩什么“木头人”的游戏。
“咳，我先说吧。”顾清悦开口，“其实刚才比赛的时候我不是消失了，而是一直在你背后。因为我的提示板上写着‘为了给比赛增添趣味性，柴郡猫一直附在红皇后背后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那我也就不用多解释了。”秋玹沙哑着嗓子开口，“这次没有特殊道具什么的，如你们所见。”
“……陆行舟死了。”
顾清悦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再试图开口说一些安慰的话。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宿命吧。”秦九渊耸了耸肩。
秋玹闻言看向他，就跟仿佛从未认识过这个人一样盯着他。身边顾清悦见状，了然地说了句“我也先上楼去了”，就把场地留给了他们。
“怎么这么看着我，”秦九渊挑眉，“不认识我了？”
“……我在等你的解释。”
“好吧。”男人随便找了个沙发坐下来，漫不经心地开口：
“其实这再简单不过了。”
第四十八章 李思瑶
“……简而言之就是，我前两天因为强制入睡的副作用虚弱了一段时间，而今天副作用时间过了所以就恢复了。至于‘皮……’，”说道这里，秦九渊压低了些嗓音，似乎是怕隔墙有耳似的，“顾清悦之前使用了能力，她的身份是‘皮行者’。”
秋玹皱了皱眉，似乎是完全不能理解，“什么是皮行者？还有，你第一天投票的时候就和我说过，顾清悦是‘窃魂人’。”
“‘皮行者’是一种挪威本地的传闻怪物，事实上是女巫的一种，依靠法术来获取想要的东西。”男人简单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两个身份，但我的能力这样告诉我。小姑娘，你以后最好还是离顾清悦远点，虽然我感觉你跟她挺亲近，但这种事还是注意点的好。”
“秦九渊，”秋玹突然打断他，“你还记得你是什么阵营吗？”
似乎是不能理解这个问题，男人愣了一下，但紧接着他又笑着说：“破坏者阵营啊，小姑娘，你在套我的话吗？”
“……”
“我有点累了，我上去补一觉。”秋玹叹了口气，转身向楼梯走去，“我会小心顾清悦的。”
身后男人似乎是又说了些让她好好休息之类的话，秋玹一一应下。
她一个人背对着秦九渊走在楼梯上，等到她能确定身后没有人了，才解脱了般的惨白着脸深呼了一口气。
就在刚才，就差一点，她就脱口而出“顾清悦和我是‘恋人’。”但随即，脑中疯狂响起的危险感应阻止了她。
不是不能将这些告诉秦九渊，只是……只是什么呢？
秋玹站在走廊的光暗交界点，彻底迷失了方向。
“——让我们来猜猜，
背叛者——是——谁——呢！”
仅剩的四个人坐在长桌前（杨洛洛依然待在她的房间里不知道在干嘛），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我想问问，”顾清悦突然开口，“如果作为背叛者的人已经死亡，是不是也可以算作成功找出背叛者。”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那电子音今天意外地好说话。
顾清悦抬头看了对面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秋玹一眼。
她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秋玹一脚。
“……那我简单说两点。”如梦初醒般，秋玹抬起来头来，扫了一遍长桌上仅剩的三个人。“首先在昨晚就可以确定的是，我不是‘背叛者’，那么假设‘它’没有说谎，背叛者就只存在于剩下的四人中。”
“杨洛洛近期明显开始消极比赛，但我不认为会是她，因为她没有动机——真正的背叛者不会蠢到试图通过消极回避来蒙混过关。顾清悦，我坦而言之，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如果说我们当中有人是真正清白的，那个人只会是顾清悦。至于，秦九渊。”
她停顿了一下。
“秦九渊，从行事动机和处事方式方面来看，他没有具备成为背叛者的条件，在许多大事件发生时也拥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所以，是的几率也并不大。”
“而你，李思瑶。”秋玹的视线离开桌面，直视着那人的双眼，“先不说你三番五次想要置我于死地和装无辜社恐的事——毕竟在座的哪位多多少少都艹过人设。单是凭你对陆行舟说的话，我今天就要投你。”
“陆行舟不是死……到底发生什么了？”
“还不打算开口吗？”秋玹死死盯着李思瑶的脸，仿佛这样就可以忽略掉那面对她时不可控制的埋藏在骨血里的恐惧，“今天早上惩罚模式的时候，陆行舟上场前，你跟他说了吧？”
从早上克制到现在的情绪终于在一瞬间爆发。
“你说：‘死亡并不是终点，能杀死人们的只有他们深藏在心底的恐惧。’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了正是因为恐惧所以火烈鸟才会异化，正是因为对于输的恐惧所以那场‘胜利’才会杀死他！你早就知道了那场比赛获胜的条件根本就不是什么进球得分！你所想要的不过是死一个人然后顺利结束这场惩罚的篇章！”
“只是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是陆行舟？”秋玹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是陆行舟呢？我原本以为他对于你来说是不同的，没想到你对于胜利的渴望竟然才是最强烈的那一个？”
“秋玹啊……”就在众人以为李思瑶不会开口或是会矢口否认的时候，她轻轻地张口，一如以往那个腼腆清秀的姑娘。“就算你说的都对，但是那又怎样呢？”
“……什么？”
“就算你说的都对，但是，那又怎样呢？”长桌的另一边，李思瑶看着她，或者说看着长桌前仅存的所有人，轻轻地笑了笑。“你，你们所有人大可试一试，报我的名字上去。”
顾清悦皱了皱眉，“你是在威胁我们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李思瑶双手交叠撑在下巴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众人。“相信我，不论你们是报我的名字上去，还是做一些其他的什么无用功，都不会改变什么。也可以说，这场游戏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结局了，无论怎么玩，当中出了多少变故，总结局也是不会改变的。”
秦九渊靠在椅背上，突然朝那电子音开口道：“李思瑶。”
“回答错误，将于明早进入惩罚模式。”
“你……”
“迟早都要报上去的，早点晚点都一样。”秦九渊说。
李思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哼笑。
顾清悦脸色难看得要命，她深呼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勉强冷静下来，说：“秦先生，你这种擅自行动的行为我们一会再说。现在，李思瑶，麻烦你能解释一下刚才的话吗？据我所知，山庄‘绝对公平’，所以并不会出现你所说的情况。”
“‘绝对，公平’，哈。”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秋玹终于冷笑出声，“从一开始在那辆大巴上的时候陆行舟就在和我强调山庄游戏‘绝对公平’，这话是没错。但是如果，那个人，就是山庄本身呢？”
“……”
“精彩绝伦。”李思瑶轻轻鼓了鼓掌，故意用华丽夸张的咏叹调抑扬顿挫道：“让我们为秋玹小姐的绝妙推理献上掌声。”
“我本来想着让你们在无知中死去，然后结束这场游戏的——毕竟，有的时候知道太多反而是一种罪孽。但现在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之前也说过，反正过程怎么玩都无所谓，从一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我的角色身份——”
“山庄主人。”
第四十九章 茶会终章（1）
“秋玹，你……唉，别想那么多了。”顾清悦坐在沙发上，轻轻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一定会有转机的，不然这游戏就没法玩了。”
“其实……”
“还不睡觉吗？”闻声秋玹闭上了嘴，和顾清悦一起抬头看去。秦九渊端着一杯热牛奶从厨房向她们走来，他一边把杯子递给秋玹一边开口：“还在想李思瑶的事情？别担心那么多，小姑娘。”
“……”她沉默地接过那杯牛奶，一言未发。
顾清悦的视线在两人中交叉了一会，还是犹豫着开口：“要不……我先上楼了，你们好好聊聊？”
“没事的。”秋玹抢在秦九渊开口之前打断了他，“天色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你说得对，一定会有转机的。”她扯动面皮朝两人笑了笑，端着杯子转身走上了楼。
在走廊转角的时候，她和恰好也推开房门的杨洛洛迎面而遇。明显面色不好的姑娘只转动着精致的面孔看了秋玹一眼，就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关上了房门。
随后秋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动作娴熟地锁上门，她将那杯热牛奶一滴不剩地倒进洗手台，突然颤抖着身子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里。
在这个拥有良好供暖系统四季如春的别墅里，她却四肢冰凉，如坠寒冰。
“——检测到玩家使用能力，投票环节取消，每晚‘猜猜我是谁’活动将继续被保留。重复，检测到玩家使用能力……”
早上八点，原定的宣布投票的熟悉通报未能再响起，取而代之的是电子音冰冷的提示。而这个“使用能力的玩家”用头想也知道是“山庄主人”李思瑶。
“接下来进入惩罚模式——
爱丽丝疯狂茶会，最终篇章！”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坐在一座巨大而怪异的木屋前，长桌上洒满了茶壶茶碟奶油和面包渣。
秋玹头戴着那顶滑稽而夸张的长长礼帽坐在长桌前，在回忆起那顶帽子是怎样被它的上一个主人戴在自己头上的场景，她几乎要为上面似乎还残存着的金色发丝而深深战栗。
提示板还是熟悉的老样子，右上角刻着小小的一行“生话，不就是一场梦吗？”的字眼。
而作为疯帽匠的角色板上写着：作为疯狂茶会的主办人之一，帽匠热情地接待了爱丽丝，并与她在茶会上谈笑风生。
注：疯帽匠为特殊角色，绝对，绝对，不要让帽子离开你的头顶。
茶桌上，所有人都惊异地看着猛地站起身来的戴着滑稽礼帽的女孩子。而后者仿佛后者后觉地伸手扶正了歪着的长筒帽，脸上的表情半隐在阳光投下的阴影中晦涩不明。
电子音：“每隔三十分钟茶会会迎来一次休息时间，每次持续五分钟，祝各位游戏愉快！”
随着细小的爆破声出现的顾清悦悄悄伸手拉了一下秋玹的衣摆，随即秋玹嘴角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来，“热情”地对走近的李思瑶说了一句：“欢迎。”
穿着蓝白爱丽丝裙的女孩有些害羞得低下头，小声说：“谢谢。”
“Hatter，”就在秋玹转身想走回去的时候，李思瑶突然开口，“你知道为什么渡鸦长得像写字台吗？”
秋玹背对着她僵了僵，随后故作镇定地坐下给李思瑶倒了杯茶，“我不知道。”她尽量稳着嗓音说道。
李思瑶又在以那种古怪的眼神看她了，秋玹顿了顿，决定还是耐着性子遵从那条“和爱丽丝谈笑风生”的提示。
于是她将那杯茶递给李思瑶，又假笑着“和颜悦色”地说了句：“我不知道。而且我觉得我们不应该浪费时间来猜这些没有答案的谜语。”
“浪费，‘时间’？”李思瑶用古怪的语调重复了了一遍，也不去接那杯茶，“我想，如果你认识‘时间’的话，就不会那么说了。”
又来了，又在对台词了，这个话剧演员。秋玹举着已经开始发酸的手臂在心中自娱自乐，于是在杨·安娜贝尔·洛洛之后，我们又迎来了李·苔丝狄梦娜·思瑶。
就在这时，秦九渊伸过手臂，接住了那杯茶。见众人的视线集中于他，他又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嘴里说着：“我只是有点渴。”
李思瑶视线在他身上悬停了几秒，紧接着又转回来，重新看向秋玹。“帽匠先生，你要知道，可能就是因为你这样忽视他，‘时间’才会只让这个茶会永远停留在六点。”
茶会永远停留在六点？秋玹条件反射般眯眼去看挂在“三月兔”杨洛洛身前的怀表，果然，排除那表本身就是坏了的可能性，斑锈的指针稳稳地悬停在“6”上一动不动。
这样的话“它”之前说的，每隔三十分钟茶会的休息时间又是按什么算的呢？还有，为什么这场茶会要在当中设置“休息时间”？这与“谈笑风生”的茶会气氛不就相悖了吗。
突然，空中响起了久违的夜枭凄厉的长鸣。
人们条件反射般地绷紧神经，紧接着，以长桌为圆心的一整块类圆形空地忽然开始旋转起来，并且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缓缓升起。
秋玹一只手牢牢护着头上的礼帽，一只手抓着长桌边缘以免自己被甩下去。但就是在这样危机四伏的情况下，李思瑶竟然还在她边上饶有兴致地问：“帽匠先生，三个小姐妹为什么生活在井底下呢？”
如果可以的话，秋玹真的想一拳把她头打飞。但无奈受制于人，她只能死死抓着长桌咬牙切齿地说：“我不知道。”
“警告！警告！玩家秋玹做出不符合角色设定行为，将即刻实行二级惩罚！”
“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比上次还有过之而不及的剧痛在一瞬间席卷她全身，她再也控制不住身上的任何一块肌肉，颤抖着身子滑下陡升的空地边缘。
拔地而起的空地下方，从黑暗森林中涌出的变异种们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上方的美餐。
一只手升了出来猛地拉住了她。秋玹整个身子垂坠在高台边缘，唯一的支撑只有那只艰难拉住她的细瘦手腕。
她全身因为剧痛无意识地颤抖着。抬起被汗水糊住的眼睛，她想告诉顾清悦这没多大用快放手吧，然而在下一秒，她看见那抹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那身影慢慢朝她蹲下，用那独属于秦九渊的低沉声线说着：“再见了，秋玹。”
在顾清悦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秋玹从高台坠下。
群聚的变异种们红着眼睛，宛如疯狂而偏执的信徒，迎接着它们那被从神龛上生生拉下的神祇。
秋玹最后闭着眼睛，榨干最后一份气力，用颤抖着的嗓音说出了那句。
“沈璐妍。”
第五十章 茶会终章（2）
“又怎么了麻烦精，这才刚过三天啊你……我草。”在看清了眼前的场景之后，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也不禁发出一声低咒。
“喂，别死啊。”小璐蹲下身拿手拍了拍倒在地上毫无知觉的秋玹的脸。
一只仿佛被施加了什么狂暴模式的温迪戈从变异种群里走出，它漆黑的眼洞死死盯着地上没有一点反抗能力的美餐，巨大的利齿中流下滴滴涎水。
小璐反身将倒地不醒的人护在身后，喉头里滚出低沉的不属于人类声线的嘶吼威胁。
狂暴状态的温迪戈一跃而起，小璐也随即瞬间变换了形态朝之扑去。
两只巨大的怪物在半空缠斗撕咬着，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一时不分伯仲。然而在小璐化形的温迪戈身后，越来越多的变异种们从黑暗森林里涌出，以一种暴虐贪婪的目光注视着倒地的猎物。
高台上，顾清悦仍僵直着身维持着手掌向下抓取的动作。半晌，她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回头去看秦九渊。
“你……你杀了她？”
“现在不是还没死吗。”男人整个人被笼罩在阳光的阴影下，他居高临下地遥遥看了眼下面的乱状，就兴致缺缺地重新坐下，端起那杯未喝完的茶细细品味。
顾清悦像从未认识这个人一般看着他，她荒唐地冷笑一声，刚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就被地面上骤生的变故吸引了注意。
由小璐化形而成的巨大怪物用前肢撑着地喘着粗气，周围的空地上那只变异的温迪戈已经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但在它身后，仿佛永无止境的变异种们黑压压的冲着她们虎视眈眈。
“祖宗，你到底给我惹了个什么麻烦。”小璐双膝分立撑在地上，幻化出的死灰色外皮上已然血迹斑斑，瘦削的庞大身躯上多出了好几道皮肉外翻的伤痕。她用利爪轻轻勾了勾倒地不醒之人的衣摆。
“赶紧醒过来，我顶不住了。”
“……说得好像我醒来了我们就能和它们硬刚一样。”秋玹沙哑着嗓子从地上坐起来，宛如一个破烂而腐朽的拉风箱一样喘着气。“我现在这状态，咳咳，也只能给你拖后腿罢了。”
变异种群中，一只长得像三头的哥斯拉的怪物先试探性的往前迈了一步。小璐随即转动着面皮对着它，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随后，那怪物身后，又有几只长相相似的怪慢慢上前，微微伏着身子呈包抄状将两人围在里面。小璐呲着獠牙挡在秋玹面前，右肢却因为刚被撕扯开的血肉模糊的伤口而不自然地微微颤抖。
秋玹坐在她身后，轻声说了句“抱歉”。
小璐抬起利爪就挥向就近的一只怪物，嘴里说着：“没必要。我之前答应过你了，作为报答，我会尽全力让你赢的。”
“即使……这个游戏从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哈，你什么时候开始信这套了？”巨大瘦削的怪物恶狠狠地咬断其中一只变异种的咽喉，用那沾满血液的可怖面孔直对着秋玹，“我认识的那个，敢把埋骨之人从地狱拉回来的人，会在乎这些说辞？”
秋玹愣了一下。
嗅到血腥的变异种们蜂拥而上，小璐立在秋玹身前，宛如即将被蚁群吞噬埋没的巨象。
大厦将倾。
秋玹死死咬着嘴唇，撑在地上的手指神经质地抖动。突然，她手腕一翻，从风衣的夹层里摸出一支红玫瑰花枝来。
她顿了一下，紧接着抖着手腕迅速将上面的红色染料蹭掉，露出底下洁白的花瓣来。
“额，猪崽？崽崽，猪猪，小怪物，卟叽？”秋玹像个精神病患对着那柄花枝念念有词，几乎把她能想到的称呼说了个遍。
黑暗森林里，一声浑厚而蕴藏力量的嘶吼声传遍了整个山谷。
正在疯狂进攻的变异种们集体停顿了一下，但仍不死心地迟疑地动作着，显然不肯放过来之不易的美餐。
森林边缘，随着一阵地震般的踏步声，被森林高大错杂的树木遮挡住的身影全貌展露在众人面前。那是一只巨大的，有十层楼那么高的怪物。它庞大的身躯保留了一点似猪非猪的特征，鼻孔上提着外翻，几米长的锋利獠牙从牙床上戳出。
原本身形庞大的变异种们在它边上宛如弟弟，最先开始进攻的像哥斯拉的变异种迟疑地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在转身逃跑之际，猛地被那像巨型铡刀般的獠牙捅了个对穿。
似猪的巨型怪物在空地上疯狂屠/戮，仗着它那绝对的体型优势，几乎是一脚一个，变异种们就纷纷化为几滩被碾碎的血泥。
这场一面倒的屠/杀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没过多久，幸存下来的变异种们就纷纷畏惧地转身跑回黑暗森林，几个起落不见了踪影。
巨型怪物抖了抖身上沾着的血肉，也没再去追逃跑的变异种。它环视了一圈，突然朝着秋玹手里握着的花枝趴了下来，鼻中喷出的气息几乎要将秋玹整个人掀翻。
秋玹吞了口口水，抑制住自己逃跑的本能。
怪物：“卟叽！”
秋玹：“！”
崽啊，真的是你。在这一刻，秋玹决定把那个只会拿头拱她然后卟叽卟叽叫的小怪物列为世界上最可爱的崽崽。
就冲这个，一级惩罚挨得值。秋玹欣慰地想像之前那样撸一撸猪崽，然后在双方巨大的体型差面前放弃了这个想法。她想了想，将那支白玫瑰放在怪物身前的空地上，认真地说了一声“谢谢”。
庞大的怪物近乎小心翼翼地拿鼻尖碰了碰玫瑰花枝。下一秒，在腾升的白光里，巨大的身形慢慢褪去，又变回了小小只的猪崽模样。
小怪物叼起花枝，又像往常一样拿头拱了拱秋玹，就卟叽卟叽地叫着跑远了。
秋玹坐在地上目送它远去，等到什么也看不见了，她收回视线，然后看着重新下降到水平面上的高台怔愣了一下。
“真是命大，不是吗？”秦九渊站在离她几步开外的地方，脸上的神情和动作与往常都没什么不同。
小璐颤着撑起伤痕累累的身躯，挡在秋玹面前威胁般地朝他低吼着。
男人往都已经是强弓之末的两人方向慢慢走了两步，后方顾清悦厉声道：“秦九渊，你敢！”
“……”
“……什么东西都敢叫秦九渊呢。”
满地血污中，狼狈惨白的女孩子晃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她随手抹去身上被沾染上的不知道是内脏还是什么别的器官，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渊哥敢日温迪戈，你敢吗？”
第五十一章 满400减50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小璐因为伤势过重先一步回去了，秋玹慢慢将鸟笼项链一圈圈缠在手上，嘴里说着：“你是不是以为，这个称呼够小众所以说出来也没事？这么说的话，我还得感谢那本被我扔在仓库里多年的《全球异闻录》，让我得以还算了解皮行者这种都市传说。”
“‘皮行者’，是巫师或女巫的一种。能够随意变换自身形态为任意一种生物，甚至能兼具它们的特质。也有学者认为，他们是以牺牲近亲性命为代价换取幻型力量的当地土著原住民。结合之前的种种现象，由此不难推出，在山庄的游戏里‘皮行者’的角色能力是可以将两人身份对调。而你和秦九渊对调了身份，我说得没错吧，杨洛洛？”
“秦九渊”脸上的表情古怪了一瞬，但随即他就低笑着摇摇头，“我该说，不愧是你呢。还是该感叹，你好像一直对他的事情那么上心。”
“秋玹，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多注意自己的处境，而不是在一些无关紧要之人身上多费心力。”“秦九渊”又往前走了两步，仗着这具身体天然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你的帽子已经不在头顶上了吗？”
秋玹愣了一下，反射般地伸手摸去，触手只能感觉到自己头顶的发丝，再无其他。
而那顶象征着“疯帽匠”的夸张礼帽，早在不断冒出的变故与血腥中不见了踪影。
“警告！警告！玩家秋玹严重违反游戏规则，因其情节极其恶劣，将即刻实行终极惩罚！”
秋玹站在原地无意义地张了张嘴，只能听见耳边顾清悦喊自己名字的声音，没过多久，那声音便也消失不见了。
她依然站在爱丽丝茶会华丽而荒诞的外景中，而四周却空无一人，无论是其他的玩家、npc、还是什么奇形怪状的变异种统统不见了踪影。
沉默了一会，秋玹随意选了个方向开始往前走。
“妈？”她瞪着眼看着眼前保养良好的女性，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披着鲜艳丝巾的女性将架在鼻梁上的墨镜推上去瞪她，“为什么没有吃妈妈特地给你带的烤红薯？”她生气地问道。
秋玹努力回想了几秒，才想起刚上大巴的时候她妈硬塞给她的红薯，“我……”
“别想骗妈妈！”女性伸出一根涂着正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点着她鼻尖，“你肯定没吃然后偷偷扔掉了！”
……我正大光明地把它扔在山庄的湿垃圾桶里了好吗。秋玹悄悄在心里反驳，但碍于她妈的威严她没把这话说出口。
“妈……”满身狼狈的姑娘近乎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傻孩子说什么呢？我当然是真实存在的。”
“可是，可是，”秋玹低下头去，稍微长长了些的额发遮住她的眼睑，“可这是在山庄的终极惩罚中啊。我知道了，你是什么‘心魔幻境’之类的东西吧，书里都是这么写的。好引导我沉溺于幻境中失去理智，然后一步步走向深渊之类的。”
“不是，我说……”
“不过我还挺开心的，真的。”秋玹吸了吸鼻子，“虽然是以这样的方式，但能再一次见到你，我真的，真的，特别开心。”
保养良好的女性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她张开手臂将她的孩子揽到怀里，也不顾她身上乱七八糟的血污，一下下地顺着她的头发。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女性最终这么说道。
秋玹沉默着将自己深埋在对方单薄的肩膀上，鼻子一酸，险些红了眼眶。
就这么抱了好一会，女性突然啧了一声看了看手腕，“快到6点了。”
“嗯？”
“好了好了差不多行了，别抱了。”女性不耐烦地拨开死死搂着她的秋玹的手臂，“今天6点可以app抢面膜限时秒杀券，满400减50，你快起开别碍我事。”
秋玹：？？？
“不是，”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说翻脸就翻脸的女人，“你不是幻境假装成我妈来诱导我的吗？这就是你的职业操守吗？”
“狗/屁幻境。”女性熟练地用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戳着屏幕，一边嘴里不耐烦道：“连你妈都不认识了还好意思说话？前面看你快要哭了不好和你讲重话，可你这孩子怎么一点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真是急死人。”
“但是……”
“到点了，别说话！”
于是秋玹闭上了嘴，眼巴巴地看着女人熟练地抢券下单，还要最后看着支付成功的页面骄傲道“我可是专门开了移动4G网抢的，你们拿什么和我拼手速？”
“妈……”看她这边战况结束了，秋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这破地方，哪来的移动网络？”
“因为妈妈现在在家里啊，傻孩子。”似乎是心情好了些，女性又恢复了和蔼可亲的模样，她耸了耸肩，“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玹玹。只是因为有些事情是必须要经历的，而有些路，你必须得一个人去走。”
“妈，关于这一切，你知道些什么，对吗？”
“不，我不知道。”女性放下手机，将墨镜取下，用那双和秋玹极度相似的眼睛认真看着她，“我只知道，我的孩子有能力走完这条路，我的孩子能够达到内心最所期待的救赎，我的孩子值得。”
女性最后用那双包容而温柔的眼睛望了她一眼，“好了，妈妈要去睡美容觉了，玹玹晚安。”
“……晚安。”
秋玹看着那身影消失在眼前，时间似乎过去了许久，但她依然盯着身影消失的那片空地，直到眼眶开始发涩。
“啧啧，真是令人感动的亲情啊。”空气中，一道自带低音声卡的声线阴阳怪气地说道。
“……梦魇。”
“哎呦，真感人啊小屁孩，你竟然还记得伟大的梦魇。”那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始发出桀桀怪笑，“没想到这么快你就又落到我手里了，那你一定还记得上次分别时我说过什么吧，我要看你在虚妄里痛苦挣扎，要看你……”
秋玹胡乱揉了把脸，把眼眶里的水汽擦去，“说真的，我上次就想说了，你笑得真的很难听。”
梦魇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等会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哦对，忘了和你说了。”秋玹从风衣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手帕擤了擤鼻子，彻底调整好心态。“我不仅是快乐飞行棋冠军，而且还是快乐捉鬼冠军。”
“我，是你注定无法得到的快乐女人。”
第五十二章 梦魇与沙漏
虚空中，那声音彻底安静下来不再说话了。
秋玹又耐心地等了几秒，似乎是为了照顾某种不明势力的情绪，她尽可能缓声道：“梦魇？”
没有人理她。
满身狼狈的姑娘啧了一声，似乎是笃定了梦魇忌惮她的冠军身份而不会对她出手，她抬脚顺着之前行走的方向继续走了下去。
偌大的茶会外景在失去了玩家和吵吵闹闹的npc们之后简直清冷得吓人，秋玹行走在精致而冰冷的旷野上，仿佛可以一直这样走到世界的尽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疯帽匠那和帽子一样华丽浮夸的硬底长筒靴磨得她脚疼，身上未愈的伤口疼到令人难以忽视的程度。秋玹干脆停了下来将鞋一脱，径直坐在了草地上。
在这一刻她竟然觉得这个终极惩罚模式还挺好的——至少她不用再出去面对挂逼李思瑶，不用再和皮行者杨洛洛硬刚，不用再与那些玩家们虚与委蛇互相残杀。而梦魇，梦魇根本威胁不到她，不是吗？
秋玹放任自己完全平躺在带着凉意的草坪上，就好像她人生中再也不会有比这一刻更放松的时间一样。她张开双臂，触到一抹冰凉。
皱了皱眉坐起身，她看向垃圾一样被随意丢弃在地上的沙漏。那沙漏并不大，鎏金般的细沙顺着精巧的纹路向下漏去，一点一点地填满玻璃内壁。
“小屁孩，没有人和你说过乱动别人的东西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虚空中，那熟悉的声线终于又一次响起。
“所以，你还真是魔腾梦魇？”秋玹没理会他的暗讽，她古怪的用手指拎着那精巧的沙漏，“你能R一次给我看看吗？”
“……你是不是真以为仗着你那愚蠢的冠军称号我就不能动你？”梦魇的声音带上了咬牙切齿的味道，“没有人，没有人！敢嘲笑伟大的梦魇！”
“梦魇，还是时间？”秋玹收起了玩笑的神情，握着那枚沙漏望向虚空。
“……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梦魇，还是，时间？”秋玹好脾气地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因为‘时间’总是被忽视，所以‘时间’让茶会永远停在了6点。那么，”
“你，梦魇，或者叫你，‘时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
又过了许久，梦魇才沙哑着嗓子开口：“所以说，这就是我为什么讨厌人类的原因。”
他顿了顿，似乎是陷入了什么糟糕透顶的回忆之中，“你们总是这样，一边给予又一边剥夺，一面表现出非你不可的模样一面又背地里不屑一顾。自私又贪婪，多情又薄情。”
秋玹叹了一口气，“你好像一个被渣男抛弃失恋的小倒霉蛋。”
“闭嘴！”梦魇气急败坏地朝她吼道，“你懂什么！如果让你也来经历一遍我所经历的事，你就会知道这是什么感受了！”
“聊聊？”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嗯，这样吧。”秋玹想了想，“我不用我快乐捉鬼冠军的称号威胁你，惩罚时间过了之后你放我出去，我们就算打平好不好？至于现在，现在，我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来和你谈一谈，这样总可以吧？”
“……都是些陈年旧事罢了，狗血得不行，你不会想听的。”
“唉实在不想说就算了，你……”
“吾身初生之际，是‘它’赋予了吾意识，赐吾以心智。”
秋玹：……
可以，不愧是你。她这样想着，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不仅如此，‘它’赋予我操纵梦境的能力，而那些只能生存在黑暗里的生物也与我很投缘。至此，我拥有了我的第一个名字，‘梦魇’。”
说道这里，梦魇哑着嗓子笑了笑，似乎是耽于往昔无可自拔，“后来，我的主人不再满足于单调一成不变的生活，开始致力于给自己找乐子。第一届暴风雪山庄游戏就是在那时诞生的，只不过因为初次缺乏经验和规则的漏洞，第一届的玩家没活过七天就全部死光了。”
“后来的一届届游戏里，主人亲自完善了规则，甚至，亲身以玩家的身份加入了游戏。主人将‘狂欢之夜’作为保留项目设成了我的主场，每一个亲历狂欢之夜的人都畏惧我，受我影响身上沾满了同伴的鲜血，我也一直尽心尽力地扮演好梦魇的角色。”
“只是时间久了，包括我的主人，就没有人再记得我最初的样子。甚至连我自己有时都忍不住怀疑，我就只是‘梦魇’罢了。而事实上，”
秋玹愣住了。
“吾身初生之际，即为‘时间’本身。”
梦魇低哑的声线从四面八方涌来，起初十分微小，渐渐地，声音大了起来，像是有一千人在耳边齐声合唱。那低声吟语似在唱诵梵音，又仿佛魔鬼在耳畔轻笑诱导，似要冲破遮天蔽日的暴雪，直达九重天之上的光芒万丈处去。
“吾身为流光，为韶华，为流火，为迟暮。”
生平第一次，秋玹为身边凝固的空气及其中震颤游荡的分子而战栗。被禁锢了的时间缓慢流过她周身，她屏住呼吸，生怕口鼻间所鼓动的任何一股细微的气流会冒犯到时间。她伸出指尖，第一次，触碰到了时间。
“吾生而披金缕衣，加之以无冕之冠。”
秋玹被禁锢在时间本身里，听见了自己血脉流动的声音。在这一刻，她突然就明白了“时间”到底意味着什么，也明白了梦魇情绪的由来。
“至此，为之献上无上赞歌。”
在这以天地万物为牢的时之赞歌中间，他独自立于万物的背面，成为了万物伊始。
秋玹无意义地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仿佛在此刻言语都是一种亵渎。她站在原地任由凝固的时间缓缓流过，等待着梦魇的情绪平复下来。
最后，梦魇说：“你抓疼我了。”
她下意识松开手中无意识紧握住的沙漏，然后看着内壁中不再向下流动的鎏金细沙，久久无言。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了不起的，对吧？”似乎是彻底平复下来，梦魇又恢复他以往的那种骚气声线，“我让这里的时间永远禁止，不过只是为了能有一个地方让我休息休息，或者也可以说，想要引起注意？”
他自嘲般地笑了笑，“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即使无时不处在时间中，也不会有人真正注意过‘时间’。”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办法可以让你脱离山庄主人，彻底离开这个地方。你愿意和我去试吗？”
“离开？不不不小屁孩，你还是不懂。离开之后，又能去哪呢？”梦魇这样说道。
“天地万物，皆为禁锢时间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