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第一次看到你,华发如雪,剪水秋瞳,是金陵城人尽皆知的第一俊郎,亦是凡人不知,自在飞来,自在去的蓬莱散仙,冷月君。心中本该了无牵挂,却对我尽显温柔. 我吮着手指,喊你“爹爹”,你却抱起我一脸正色纠正道:“哥哥”。我本是月牙泉边寂寞千年的水中月影,却得你仙缘点化成人,虽无父无母,天地一孤,过目成诵,异于常人,却自那月牙泉边,与你,自此结缘。 你唤我“月儿”亲自教我识字,抚琴彩虹桥上,我翩然起舞,回旋引蝶,欣然抬头,却见你俊眉微皱,神思飘渺,彼时我尚不知忧愁,故意扮拙将自己绊倒,只为你看见了转愁为笑。你一曲箜篌,空灵寂寥,我的心不知为何也为此紧皱,世人只知你琴技无双,为闻妙音一掷千金,却又有多少人真正懂你的琴心,我不敢多听,只怕你笑我:”我的月儿傻丫头竟也知愁了”,我同你一起看着那明月圆又缺,缺又复圆,恰如你年年等她般反复,我知她名:“云惜”你睡时常呓。 方巧已是第七日,我在房中悄然画下这几日事事,却听得园外几声“吱哟。”我对着惊云兽使了个眼风,它假意装睡,爪子却暗握成团,我对着窗外将刚刚点墨的狼毫笔掷了出去,只听得一声“哎哟”一个冷艳绝世的女子凭空出现,惊云兽将她制住。这女子名唤:纳兰筝,正是九尾狐一族的长公主。 “哈哈,阿筝又被我捉住了吧。” “怎么又失败了,你这鬼丫头”她佯怒要打。 “发生了什么事”你恰从外归。 “她要偷”我刚开口就被她一个变狐,只能“吱吱”抗议。 “哎呀,说得真难听我这不是未遂嘛。” “哎,我最近修为又涨了不少,特地来找你比试,不如你我打一架”她摇着九尾扇笑得倾城。 “我近日要事繁多,改日吧,管家送客”你抱着被变成小狐的我,走向屋内。 我回头看她,在那一树玉兰下,她虽貌美倾城,身影却孤单寂寥。 你近来繁忙无暇顾我,我偷了管家藏的花酒在小狐仙洞中和他猜拳喝得烂醉,又耍着酒疯一脚踹翻了后院在晒太阳的老鳖,将捉来的蟋蟀绑在惊云兽的尾巴上看着它追着尾巴到处乱串踩落了满庭的你最爱的玉兰花,忽然管家禀告说门外有人递上书信,我见这书信来得古怪便私自偷偷拆开来窥探。 字迹清隽空灵秀丽,宛若伊人,“相见亦无事,别后常忆君——云惜”这一行字却将我所有醉意一盆冰水浇尽。 我发着抖不知所措,想毁掉又想到你宿夜寂寞的琴音。 我生了一场大病,醒来也并未见你,恍惚间抬眼却是与我道别的阿筝。 “你为什么要走?连你也要走吗?阿筝?” “我有重任在身。” “月儿你爱他吗?” “什么?”我并不懂阿筝问我的是什么。 “可我得爱他…” “谁?” “我得爱不得不爱之人。”她那明艳动人的眸中闪着一种悲凉的坚忍。我知道她是九尾狐一裔的长公主,家族血脉凋零,不得不联姻寄希望于别支,人也好仙也罢,是否都有着各自的忧愁。 “月儿好好照顾君心,他一生太苦,希望你能久伴他,让他半生欢愉。” 阿筝说对了一半,你一生太苦太多的身不由己,但那个能久伴他的人却不是我。 侍女将我扶起,我将那纸卷书帛一一推掷在地上,却不忍再看,摆手道:“烧了吧。” 今夜三生石畔,想她嫁衣如火,青丝如墨,温婉清雅,而你华发如雪,鲜衣怒马,绝代风华, 仙君府邸被四海宾客塞得满当。 而今我躺在泉底看明月圆又复缺,这镜花水月却又莫名引我泪涟涟,我只模糊记得似有君如月。 他望着平日饮酒而对的月牙泉中一池月,仔细一打量似乎皎皎中带有波澜,白袂挥洒带着酒意醉语道:“有意思,想不到这人迹罕至的敦煌月牙泉,竟也在这千年中孕育出此般有灵气的东西来,也罢相逢即是一场机缘,如今也是一场造化。” 遂一挥手,那池中月消逝不见转而幻化成一个粉嫩可爱正在酣睡的女婴遂带回仙府,从此千年等待,也再不是孤身一人。 第二章 金飞玉走,暮去朝来,十四年的岁月辗转而逝。 此时的我正在翘着腿坐在石凳上沐着日光,很是爽朗,天上飘着几缕淡薄的云。门外意外传来白情公子登门拜访的通传声。白情素日里留任蓬莱南我是明白的,毕竟蓬莱历来春日宴上会召集蓬莱的各位散仙一聚,曲水流觞,行文雅之事。 春日宴上的糕饼是格外做工精致些的,就譬如榴莲酥吧,金黄娇嫩外裹着薄薄一层可以食用的糖纸,咬上小小的一口就可以尝到软滑的榴莲果肉,层次分明,奶香醇厚。 春日宴的那段时日,是清晨站在古褐色铜镜前穿衣时衣带渐窄的泪水,是有意无意的捏着肚子上那多出一圈的肉的悔过,是扁着嘴只怪那糕点先来诱惑的我自我安慰,我还有什么办法呢。 然而此时纷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忙不迭地响起,白情散仙神色匆慌的穿过前庭,惊起了一阵风,一朵玉兰花摇曳地从枝头飞落,我心意一动,伸出手来,那玉兰花便稳稳的飞落在手心。我把它放在鼻尖下细嗅,清香清甜。 又过了多久,也不知何时你悄无声息的站在了我的身后,难得严肃的神情把正要起身回屋的我吓了一跳,我低下头盘算着是不是今早偷喝你私藏着的桂花酒被你发现了。 你却伸出手来轻抚着我的发髻低声询问道,“月儿,你想去南国求学吗?我…”言语中尽是些浓烈的忧愁和惨淡。 我惊慌失措的抬起头,望着你宛若秋水的眼眸不知何时变得犹如青烟般的惆怅,我内心渴求你再说些什么,却又怕你说些什么刺痛我的心,良久无言,我讪讪的垂下眼睑,意欲掩盖着眼底的悄然失落。 冷君笃定的事便不会轻易地改变了这点我是知道的,只是我抵不住内心层层翻起的不甘的涟漪。 时后的几日里你全然不知所踪,府里上下都好似被阴冷雾霭团绕着。直至管家送我到渡口,我才等来姗姗来迟的你,那时的你脸色苍白,神情仓惶,皎皎眸光流转着不尽的哀思,你略微俯下身递过来天青色的瓶子时的画面恍若隔世。 “瓶子里的药记得吃了,去那边要好好的听夫子的话,不准顽皮,给你写的信,一月一份。”你说罢便从怀里取出一方帕子,里面包的是我爱吃的陈皮糖。 我灵力低微,这些年冷君为了改变我的体质也是访遍名山大川,寻得各种民间奇异偏方来,然而我的体质特异,这些丹药入了腹根本毫无波动。 “我不吃”我将青瓷小瓶推换给你赌气的说道,“这些东西对我毫无用处。” “听话。”你略显疲惫的回复我扯出一抹苦涩的微笑。 我背过身去泪水已然在眼眶打转,而你将青瓷瓶推入我手中。 ** 我依稀记得当时我趴在船尾扶栏上凝望着你,心里五味杂陈,离岸却越来越远,我的眼眶也在悄无之中渐渐的湿润了,只见你背过身去,瘦削的肩头却在风中不住的颤抖着,背影是那么的落寞孤寂。 届时海水已经将岸边吞没,看不到一切所属,我的心宛若刀割,再也无力支撑,倚着栏杆任由自己滑落到船板上。 我小心翼翼的将药丸倒在手心,药丸虽小却透着股诡异的光,含在舌间,手中却紧紧攥着那方帕子里的糖果不舍得吃,药丸包裹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在我舌尖上一圈圈的化开,很是怪异,而眼角噙着的泪水再也支撑不住肆虐的划过脸颊,海风无助的吹走了淌下的泪花,唯留下浅浅的两道白痕。 ** 海水粼粼,白云缱绻,远远望去水天一色,小船犹如一片羽毛,漂浮在海面,银色的海浪一下有一下无的拍打着船身。 我并不晕船,困意却渐渐袭来。恍惚间又回到记忆里的夏天,午后我常常划着竹筏穿梭在荷叶间摘莲蓬,日头毒辣,我便央着你做千莲子粥,不过取粳米些许洗净,泡在水中等待些时日便可以移到炉火中煮开直至米粒熟软,而后将莲子洗尽放入粥内同煮,加入些许冰糖,待其融化变熄火盛出。你白衣青衫忙活在灶台间,袅袅白烟间眉目柔和的将千莲子粥小心翼翼的盛到白瓷碗中递给我,嘱咐我小心着烫,我则是满心雀跃的接了过去,吹着气,仰着头大口吞着。不知何时你手里拿着块方帕子,在我腆着肚子喝饱吃足之时揩去我嘴角的残屑,粲然一笑。 我灵力微薄,却顽劣异常,你常带着我游历四方,闲云野鹤般的悠游,自在逍遥。还记得那时在村民家落脚时,我望着金灿灿的一树杏子心意一动,翻好袖口,抱着树干蹬着脚往上爬,扶着横出的枝干摘着杏子,杏子肉厚多汁,甜中微微带着些许的酸意,我在树上吃的满心开怀后,却不知如何下来,想着你归来时怕是要训责我一顿。急的我不小心失足掉了下来,摔了个眼冒金星,一时间昏天黑地的,摊在地上动弹不得,直至村民发现了我。 我躺在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屋顶,想着摔断了的腿,又想着一顿如何也逃脱不了的责罚低低抽着气,而你大步流星的冲进屋子,佩玉锵锵,乌黑如墨的长发却显得有些凌乱,我第一次见你乱了心神,我哆哆嗦嗦的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瑟瑟发抖的缩在被褥里,自欺欺人般的闭紧了眼睛。没有想象中的一顿大声的训斥,被褥却被轻轻的掀开了,我胆怯的睁开眼来,却发现你在细细的查看着我折了的腿,眉目凝重。我连忙乖乖示好的说道,“下次再也不敢了。”眼巴巴的看着你,你转过身来唇间微动,“这次定要长个记性。”,便挥了挥衣袖,我昏睡了过去,醒来已然是在府中。 第三章 我抱着被褥,任由自己陷在香软的檀香软榻上,懒得动弹。各色的帐幔自汇聚到一点的顶上顺势垂下,阳光透过轻薄如蝉翼的细纱因此被剪成了五颜六色,细细碎碎的落到墙面、床上、地面,很是好看。 休养了几日,揪着花瓣打发着时日也确实是无聊的紧。白日里除了逗逗惊云兽外就只剩下偶尔有几只雨蝶自镂空的窗桕误入的欢乐了。 然而心明眼亮的我听着这庭院这些时日似乎有着些大动静,细碎的脚步声此起彼伏,怀着发现宝藏的心情让我忍着些痛支起了上身,我年纪尚小,发育并未完全,个子有些矮小,不过和雕花的窗楞一样高罢,再加上廊前的花花草草的掩映下,人影绰绰却是瞧不太真切。 只听得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这边来些,墙角过阴,采光不足。” 另一个迎合着,“倒是我疏忽了,也算是经验所得。” 我越发的想要知道外面发生了些什么,便越使劲的探着脑袋,像极了笨拙的小鸭。 一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吓得我赶忙老老实实的躺了回去摆正了姿势。 吱呀一声,门慢慢的被推开了,我紧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感觉到你缓缓挪步上来,心顿时一沉,不自然的屏住了呼吸。 “我知道你没睡。”语气有些平淡,听不出情绪,你说道。 内心着实有些发怵,我纹丝不动的像条腌制了许久又风干了许久的咸鱼一样,然而意外来的总是太突然了,猛然间你把被褥提上来扣在了我的头上。 良久,我实在是透不过气来了,感觉再也装不下去了,我双手挣扎着从被窝里出来,吐出浊气,久违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像是做错了坏事被当场撞破一样。但我却又被你捉弄人的行径弄得有些恼怒,这不是只有我才可以理直气壮做出的顽劣行径吗?怎么你也要学?怎么连你也要学?我鼓着眼的夹杂着些许不可思议,岸芷汀兰,雅望非常的冷君居然也会做出跟我一般的行径,也不知是谁带坏了谁,你莞尔一笑,模样灿若我心间的神明。 ** 三个月后,我终是可以下床了。夏天一晃而过,秋天悄然而至。我耐着性子在屋内磕磕绊绊的走了一日,要是在院子里走摔了几跤被侍女瞧着了传到冷君那里还了得。要想有今后去外头痛痛快快洒脱一回的时候,得是要证明自己已然是完完全全的好了。 傍晚时分我极为骄傲的在来探望我的冷君面前转了几圈,走出了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活脱脱的像是一只捍卫领土的公鸡。 “嗯,已然好多了。”你认可的说道。 “走吧。”随后你自然而然的向我递手。十指尖尖,温润如玉。 我伸出我的小手郑重其事的放在你的手心上,而你合掌一握。我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 亭子里除了玉兰外莫名的栽种着些枝条稀疏品相不佳的树,跟庭院布局风格大相径庭,以前的我央着冷君不如将庭院的玉兰树换了种上些瓜果蔬菜,一来满园果香醇厚,二来也算是可以打打牙祭,冷君听完后却拧着凝重的眉头很鄙夷的看着我并很郑重地警告我不许打他庭院的念头。 他是有多宝贵这个庭院中的玉兰树,然而我躺的这几个月竟然不知天地几时颠倒了。 直至来年春天那些格格不入的树悄然开出来了玫红色花而后又渐渐的转为纯白色最后凋谢,结出了一树金灿灿的杏子。 第四章 醒来的这几日里,耳鸣目眩的,脑袋更是昏昏沉沉的提不起劲来。只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叫嚣着,灵力不知何时丰盈的竟在筋脉里到处乱窜,我又惊又喜,然而又难受的很。该是那药丸的作用,想到这心头顿时一暖,冷君大概是花了一番工夫。 ** 漂泊了几日的小船终是驶入了南国的津口,水面开阔,舳舻千里。往来的商船络绎不绝,岸上堆着犹如小山般的货物,而码头的伙计一个接一个的将沉甸甸箱子从船上搬下来。岸上的人用引绳将我们的船固定好后放下夹板。 下了船,便迎上接应的人,侍女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跟在他们后面,然而我还是险些被渡口熙来攘往的人群冲了去。人头攒动,我只得仰着头大口呼吸。只见酒旗随风招展,楼上的身姿妙曼的姑娘轻摇着罗扇掩口而笑,千娇百媚,无意间荡漾了心河。 兜兜转转的走了不多久,到了安排的马车地方。 我们目的地是南国的都城建业,听马夫说得行一月有余。 在蓬莱倒是能乘着仙鹤出行,便利得很,但最为方便的其实是御剑飞行,其实是我灵力地位的缘故,也就没有学习剑术,这些年来为了给自己改善体质倒是把自己往食客和医手塑成。 ** 三界分离以来,神族高傲固执,妖族蛮横粗野,人族人丁兴旺,唯有一成不变的信仰统管着这片大陆,信徒用虔诚的信仰得到强者的庇护,神庙是聚集信仰的圣洁地域,大肆的毁坏神庙无异于挑起战争。人族虽然不及神妖两族体质强健但却是三界中不可小觑一支,而临武大帝则是如今的人族信仰,南国的帝王。 ** 辘辘地马车将时间辗转进了车辙里,就这样又是一月有余才抵达皇城。 进入皇城后,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垂柳夹道,商铺林立,买卖不绝。 不久辘辘的马车徐徐停在威严的正红朱漆的宫门前,我掀了帘子,扶着侍女的手踩着马墩下了车,皇城的守卫神情肃穆立于宫门两旁,弥散着不可亵渎的威严。 穿过重重的宫门,我们来到内庭,从半月拱门下走过,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诺大的荷塘,微风拂过,碧波荡漾,荷香四溢,映日的荷花好似燃烧在水面的团团火焰,真是美不胜收。 不曾想一支箭惊塘而过,打破了现下的美好,险险的略过了我的头顶埋入了身后柳树干,虽然怀里带着冷君做的护身符但也不免被惊到,身上袭来一阵寒意。只见柳树后面,闪出一个拿着弓的俊美绝伦的少年,一袭红衣,流云箭袖,张扬的眉毛、浓密微卷的睫毛、一双带着醉意的桃花眼,放荡不羁的笑道,“这就是那位蓬莱的妹妹?” “谁是你妹妹。”我咬紧着牙齿一个一个字得吐着,很是愤怒。 真是个轻佻的家伙,这一箭就虽说是顽劣也着实讨人厌,当时要是一动指不定就撞到箭上了,虽然伤不了我。 “我姓子,名秉文,是南国的二殿下,方见妹妹以为谪仙下凡,一失神竟然忘记了弓上的箭,没惊着妹妹吧。”那人拱了拱手,嘴角轻勾邪魅一笑道。 济济多士,秉文之德。倒是没有“辜负”令亲的期待。 我正欲还口质问他时,一阵纷动,我抬眼望去,前方人群簇拥着的是位金丝长袍的高贵公子,如墨的长发被束在衔嵌着袅袅生烟的白玉银冠上,眉目柔和,温文尔雅。想来就是南国的太子殿下了,两子同是皇后所出,秉性却是天壤之别。 “明月妹妹远道而来舟车劳累本因前去迎接却因一些琐事耽搁了,实在失礼。陛下已经在等着了,还请明月妹妹前去一叙。”金袍公子举止优雅,声音朗润犹如三月春风拂面。 第五章 “有劳殿下了。”我作揖回应道。 “不必多礼,唤我景云即可。明月妹妹且同我来吧。”太子殿下向我柔和的招手。 不知道为何感觉同太子殿下说话很是舒适,大抵是他周身萦绕的温柔气息吧。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伽蓝殿,相传是圣人广成子修行的地方,十万年前天地紊乱,血月当空,戾气横行,妖魅丛生,鬼怪当道,一时间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宛如末日。道士广成子秉天罡正气,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一人一剑,威震天下,终将凶兆血月封印在无间深源,奠定了人间千年盛世之基,随后不知去向,有人说他也因之羽化了,有人说他去巡游四方了,终是不知所踪。而他的弟子承蒙师业建立南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绵延至今。 又一重门走过,微风袭来带着竹叶的清香,翠竹茂林,隔绝尘嚣,我们走在曲幽的青石板路上,清幽的泉水自假山流出,清冽空灵。而翠竹掩映下的是一个古老的宫殿,抬眼木匾上提着龙飞凤舞的“伽蓝殿”三个字,笔锋遒劲,颇有些傲然林立之势。 踏上玉阶,跨过门槛,转过屏风,只见长椅上坐着一位中年男子黑色长袍,长发随意的束着,修长的玉指正转弄着茶杯。见我来了,眉眼含笑的道,“听闻冷君随身携着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却不曾一见,今日相见,果真如此。” “陛下谬赞了,陛下风度翩翩,气宇不凡,能拜见陛下是明月的荣幸。”我拱手回道。 面见圣上拜而不跪,身旁的太子殿下瞥着我很是担忧的提点着行跪拜之礼。 陛下的神色颇为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往常的温和,微微一笑道,“按蓬莱的习惯来吧,景云不必苛责。” “陛下训诲的是。” 随后陛下又问我一些蓬莱的事,我一一回复着。 我也从中得知陛下与冷君是旧时挚友,有着过命的交情。 不觉半日已过,陛下道我舟车劳累也该去歇息着了,我便拜退了。 大殿下给我安排的宫殿颇为宁静,临近后花园,景色是极好的。 我闲不住脚,刚收拾好屋子,便忙不择地往后花园跑。 该是下过了一场雨,空气湿漉漉的,混合着花蕊的清香气息扑面而来。有的在枝头含苞待放着,有的点缀着露水傲然怒放。微风拂过,花瓣纷纷落下,像是下起了一场花雨。我伸出手正准备摘一朵梨花,倏然一颗石子划过面前,我连忙撤了手。 我朝着源头望去,只见二殿下秉文横卧在墙头,双手交叉抱头,注意到我的视线后,直起来身子来,撑着手一跃而下。 “我啊,我是来赔礼道歉的,明月妹妹。”他指了指自己,笑嘻嘻的冲着我说道。 “我倒觉得你不像是来道歉的,倒像是…”我渐渐眯起来眼来。 “倒像是什么?”二殿下边凑上前来便问道。 若饶是温和的一再容忍着这种人是愈发的嚣张,就算是在南国又如何,就算你是堂堂南国二皇子又如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凌到我头上了,蓬莱也没有这个理,天底下也是没这个理的。 “倒像是来吃教训的。”我大声一喝道,指尖上已然凝聚好了灵力,随即挥手一劈却在半道上被握住了手腕,一股极为强劲的力量禁锢了我手上的灵力,我心有不甘的想催动着灵力却宛如石沉海底。 “你到底想怎样?”我见讨不到好处只得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说是来赔罪的就是来赔罪的,这一点你毋庸置疑。”依然挂着邪气凛然的笑容。 “以后都是南都书院的学生,我也不可能把你怎么样,只是想来提醒你一下以后要小心醉凌云,羽族族长的次女,皇兄向来是不闻三界八卦的,怎会知她倾慕冷君已久。你说一个朝朝暮暮陪伴的被冷君视若珍宝的女子忽的出现在她眼前会怎么样?你也不算小了吧。”秉文闲恬而又狡黠地微笑着说,着实讨厌。 我正踌躇着是不是自己心胸狭窄了些人家真的是诚心实意的来道歉了,就要张口原谅这无礼的家伙,他却拉着我的手飞奔起来。 “你要带我去哪儿?”我忍不住出言道。 “我们出宫去,在这宫里憋屈的紧,我带你去玩玩,以后进学堂了就没的好玩了。”秉文回头冲我朗声笑道。 第六章 十里长街,繁华似锦。已是徬晚时分,街道两侧的灯笼一个接一个的被点亮,发出火芒而炽热的光,远处的河岸传来飘渺的歌声,令人心神怡往。 我紧随在秉文的身后。出了皇宫,倒吐出来一口压抑而沉闷的气来。仔细盘算着离上学前时日不多的时光,又暗自记下出宫的路来,想是以后偷奸耍滑的摸出宫来逍遥快活一番。 心下想时,我殊不知秉文早已在一座青楼驻了脚步,却倒是直冲冲的撞了上去。 “诶呦。”我揉着脑袋嘟囔着,眼冒金星。 “想着什么事呢?”秉文冲我邪魅的笑问道。 我抬眼一瞥,只见匾上写着芙蓉楼,一群红粉绿绢吟笑着出来,簇拥在秉文身边,秉文向我勾了勾手,便一头栽进楼内。我起初是愣了一下,接而又是内心踌躇了一下,之后也是义无反顾的栽了进去。 ** 包厢内,香烟缭绕,如堕五里雾中,唯有一双双纤纤玉手递过来的酒杯让人感切到真实,淫词艳曲不绝于耳,难分晨暮。 喝的有些大了我摇摇晃晃的起身,青衣连忙来扶我,扑面的浓烈胭脂香水味让我愈发的感到恶心,我摇了摇手示意她退下,恍然间好像听到秉文在向我说些什么,但又听不清一二,胸口闷得慌。 我跑到廊桥上吹着冷风,凉爽惬意,舒服极了,很是去酒意。 回来的时候却不小心推错了门,我正迷离着眼往里走时,一双手从背后环上来蒙住我的眼随而拉着我往后退,本来胃里就翻腾着,这一连续的向后撤步,让我更为难受,便“哇”的一下吐了出来,看清了来者后,顿时清醒了几分。 “我还以为你是在哪儿睡着了呢,啧啧,你这个酒品怕是个酒杯。”秉文轻挑着眉目道。 “自然是比不上殿下这酒桶…海量。”我坐在地上随口回道。 “话虽然不错,但我怎么觉得不像是夸奖呢。”秉文俯下身来瞧着我,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 “明月妹妹,刚刚你是要进去看什么?”他笑吟吟的继而调侃道。 晓得他是在等着看我的窘迫,便抬起手来遮住了有些发烫的脸来一本正经的的说着胡话来,“还能看什么,春宵一刻洞房花烛。” 秉文显然是没料到我会这会这样大胆的说,该是被呛住了,发出一连串咳嗽,脸上也浮起了绯红之色,接而悄声说道,“你若是想看,我那里有上好的春宫图,你去拿便是。” 昏昏沉沉中,我竟然“嗯”了一声。 倏忽腰间一紧,我被横空抱起,双臂自然而然的垂挂在他的细颈上,半眯着眼疑惑的凝视着他,而秉文此时偏着头打量着我并嘟囔着,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便宜你了,本来是要背你的,倒是怕你吐在我身上,就改成抱着的了,如果你再吐了的话我就可以随时的丢掉你。” 我阖上眼,不再说话,不经意间思绪又飘渺回了过往。 那时我一手拿着纸鸢噔噔噔的兴高采烈地进茶楼里面,而此时说书人正神情激动地一拍醒木讲道贵族小寡妇和她的男仆的红帐之事。 我放轻脚步来到冷君旁,他似乎是认真严肃的听着,我也不忍打扰,便悄悄的搬来了板凳,正准备在后面坐下时,冷君冷不丁的转身很是诧异的看着我,一时间大眼瞪着小眼,空气也凝滞了,然而下一秒冷君上前拎着我的衣领大步流星的离开了茶馆。 一路上我张牙舞爪的向冷君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我挥着小手很是愤懑道:“你都在听,为什么却不让我听,不是说好了一视同仁的么。” “小孩子是不能听红帐之事的。”冷君板着脸解释着。 “可是以后月儿也要许人家的。” “这种事…无师自通的。”你面无表情的回复着。 “那冷君会教月儿吗?”我任旧不依不饶的问道。 冷君却没有立即的回答我,乌木般的黑瞳直视着前方,双唇紧抿着,耳根却是红彤彤的同此刻天边的晚霞一般。 我们漫步在街头,沐着夕阳,暖暖的余晖落在身上晕染出永恒不变的色彩。 你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嗯”,不经意的重复了一遍,好像是同自己讲。 第七章 一睁开眼已然是晌午了,我心想到这个秉文倒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人没把我一个人落下够义气。 我细细整理好了衣裳伸了伸懒腰推门而出。 在庭院打扫的侍女见我出来了忐忑不安的走上前来犹豫不决的样子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却发不出任何声来。 在我的一再询问下,却是红唇翕动,眼眶浸染成浅红色,眼角噙着泪珠,我也不忍再逼迫她,改成是否的问答。 “是和昨晚的事有关?”我询问着。 侍女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应允着。 “是和二殿下有关?” 侍女先是点了点头随后迟疑的又摇着头,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扶着脑袋,思忖着该不会对秉文做什么见不得人事吧,颇是有些愧疚,讪讪的笑着说,“我先出门一趟。” ** 我转了许久终于在荷塘发现了握着鱼竿慵懒的坐在一棵柳树下的二殿下,我一路小跑着过去。 “我昨晚到底是做什么了?”发难道。 “嘘。”秉文将双指轻按着薄薄的嘴唇上,目光落到湖面上。又似乎是感受到我灼灼目光的威逼利诱,终是沉不住气了。 ”得了,看来我这鱼是钓不成了。”秉文叹着气说到。 拂了拂衣袖,起身磨磨蹭蹭地收起着鱼竿。又回头嗤笑的同我讲着。 “看来你的侍女没同你讲么,嗯,也难怪这种事情怎么说的出口。”说完摸了摸光洁的下巴若有所思。 “…” “能有幸让明月妹妹帮我拿一下漆桶吗?”低眉邪魅一笑。 这还使唤起人来了,不过我还是忍气吞声的很是乖巧的接了过去。 我往漆桶里瞧了瞧有几尾活蹦乱跳的小鱼。 我尾随着秉文进了行宫,而此刻他正捻土焚香,津津乐道着。 ”焚香必于深房曲室,用矮桌置炉,与人膝平,火上设银叶或云母制如盘形,以之衬香。香不及火,自然舒慢,无烟燥气。” 我对熏香不胜了解,但也无心去接他的话。见我态度冷漠忽的话题一转,一鸣惊人。 “昨晚啊,说来话长,我先给你沏壶茶,还有你欠我一万三千两银子。”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昨晚我这是吃了头大象么。 秉文似乎是早已料到我不可能相信,只见他转身从一个精致的木盒里慢条斯理的拿出条据来递给我看,边敲打着折扇娓娓道来。 ** 话说昨晚把我抱上了马车后,你下了马车同姑娘讲了一盏茶的工夫,回来便看着我四仰八叉的躺在了马车顶上,而马夫也是惊了感慨到,”真乃奇女子,怎么劝说都不下来,寻常人家的姑娘怎么会做这种荒唐事来。”于是只好作罢,心想着也能送回去就行。 可是偏偏路过益芳斋的时候出了差池,只见我一个鲤鱼打挺的直起身子来身材矫健的一跃而下,大步流星的跳入了鱼池,挽起了袖口将鱼池里的鱼一一捞出按着大小一一排列在青石板上,你走进听闻我一边嘴里念着可别淹死了一边把挣扎着想跳进水里的鱼丢到石板上。看着从里头走出的人层层的围住了我,只好笑脸相迎的说是买下了。 路过一衙门的时候,我看着门口威猛的石狮子,非要搬回来说是要给冷君当坐骑,耍泼打滚的赖在衙门口硬是不肯离去,无奈之下只得买下。中堂巡抚大人的目瞪口呆的看着被搬走的石狮子,石化的望着空无一物的门前。 还有诸如此类的抢了人家瘸子的拐杖,顺走了小孩的糖葫芦,给两条厮打着的狗劝架,如此云云的,最后则是翻过别人家的墙头兀自的走向花园里解开外衣将其一一叠好放置一边,双手交叉的笔直躺下…你只得拿了件披风盖在了我的身上,御剑飞行把我抱进宫来。还特地强调着违反了皇城的规定,皇城内是禁止御剑飞行,又说的是自己如何大义凛然的为了我破了规矩罚了一万两银子,我问道为何不直接敲晕我过去,为何没有经过我的允许直接带着我御剑飞行。却是难得一见的哑口无言的瞪着我,我又内心忏悔着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没有秉文我可能都回不来。但又心疼着我白花花的银子,尤其是想到那进国库的一万两。 阴谋,赤果果的阴谋。我捏紧了拳头愤懑不已。想不到堂堂的二皇子竟然为了充盈自家的国库做出这般放火打劫的事来。 果然不是个好人。 不过蓬莱的女子向来敢作敢当,身上大抵是可以凑出这一万两来。然而这剩余的三千两该如何是好,总不可能写信问冷君讨吧,他的性子定然会问清缘由,到时候他是会给的可是我也无地自容了呀,自尊心也不允许我这样做。 第八章 现如今出门在外一分钱难倒好汉,我想着只要是不过分的要求我基本上都可以答应下来,所以在秉文露出他的狐狸尾巴提出可以来当他的手下抵债时,我答应的很是顺利。 秉文随后在燃起的清香,悠悠的展开宣纸,让我在旁细细研磨。我瞧这他挥洒自如,落笔成趣,竟是难得一见的风雅,倒是眉目间有几分陌上公子仪态。 正午秉文难得一见的要去捶丸,我又惊又奇,在蓬莱捶丸是闻所未闻的。 马车驶出城外,没过多久就缓缓的停了下来。我下了车寸步不离的跟着秉文,一边四处张望着。 远山逶迤,落英芬芳,秋水共长天一色,微风乍起,树影婆娑,我倒是冒出来了几丝凉意。 行在平缓的山坡上我很是惬意的感受暖阳肆意以及沁人心脾的繁花的芬香。 回首望见侍卫恭敬的端着锦盒,秉文从雕龙飞凤的檀香锦盒中取出鎏金细长顶部镶云色玉的球杆,看样子应该价值不菲。 ”捶丸相当于马球中的布打球,“捶”即击,“丸”即球。”秉文向我解释道。 我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似明非明。 他顿了顿抬眼瞧我恍惚的神态又说道,”捶丸划定击球点称为基,捶球时分头棒、二棒、三棒,头棒需先安基再击球,每棒以前一落球处为新的起点。” “你解释明白了我也不会打啊。”我惆怅的感慨道,无奈的摊开了双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让一个小白去陪他。 “明月妹妹秀外慧中,蕙质兰心我相信你。”秉文似乎对这件事很有信心,很是看好我的讲道,很是肃穆而庄严的打量着我,语气颇为肯定。 ** 他优雅的挥杆,手臂划出优美的弧线,躺在脚边的白色小球便如利箭般的飞了出去,似乎沿着冥冥之中标定的轨道神奇的滚入球洞中,顿时心中的敬畏油然而生。 我耳闻目睹之下,右手握拳自觉的砸到摊平左手心上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击球这件事虽说看起来是简单,但能不能击进洞中大抵是要拜拜天意了。 秉文在远处摇摇地向着我招手示意,我疾步迎了上去。风声猎猎的拍打着我的衣襟,草地也似是掀起了一阵涟漪。我坦然的接过秉文手中的球杆,他示意的似乎是想要来教我,我觉得着点小事怎么会难倒蓬莱女子,边示意挥手着秉文退下,秉文顾虑重重却终是将固结在半空中伸出的手握拳收回,很是哀怨的看着我,默默的退到了我身后看我自由发挥。 由于我是第一次捶丸,很是紧张心如鹿撞之下一挥杆,球杆是轻轻略过地上的白球,白球纹丝不动的躺在地上,我颇有些尴尬。然而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惊呼声,我还原以为是秉文在肆意的笑我,但那呼声却是太过凄惨。我顺势将球杆随意的搭在肩上转身一看,只见秉文捂着脸躬着身子,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的从手缝间流出,落在地上绽放出朵朵红莲。 一时间眼神对撞,瞧见秉文眼眸里难得一见的惊恐,我惭愧不已,三步做两步的去搀扶秉文查看他的伤势。 “明月妹妹,是…是我一时慌乱撞了上去,怪不得妹妹。”秉文捂着脸说。 我掰开他修长的手指看到原本俊美绝伦的脸上赫然有了一道鲜明的红印,断线的红色玉珠从鼻下坠下。 很是凄惨。 第九章 我一面懊悔自己的大意,一面又觉得秉文对我实则是出人意料的好脾气犹如四月春风和煦温暖而明媚,内心一时感慨万千,故而心中负罪感油然而生,负荆请罪的道,“我心有惭愧,过错在我,自责不已。而后殿下若是能有用得上明月的地方,明月必当两肋插刀砥砺支持。” “这倒不至于,毕竟以后是我三书六礼十二版贴娶进门的姑娘,我府里的上上下下往后的都是你的”,他顿了顿,用邪气凛然的音调继而的说道“连我都是你的。” 我的心怦然一跳,脸也顿时涨红了起来只觉得火燎燎的烧着,扶着他的手顿时的脱开宛如不经意的触碰了烧的滚烫的茶壶,我又暗自只觉得这个二殿下脸皮也实在是太厚了些,也太无耻了些。 这些话实属是下流。 秉文似乎是没有料到我的反应这么大,晃了晃身形而后仰倒下去,恰似随波逐流的浮萍。落到草地上的时候确是极轻的,只掀起了草地上小小的一层涟漪。 他懒洋洋地躺在草上,屈着一条腿,很是惬意。一只随意的枕在脑后,一只手轻轻握拳放在胸前,一双剑眉下的桃花眼宛若漆黑夜空中的繁星点点闪闪发光,高挺英气的鼻子,嘴角轻抿带着优美的弧度。 我似是明白了,他不过是想转移我心中的内疚才说的那些放浪形骸的话语罢了,心中顿然涌起层层暖意。 我也席地而坐,抱着腿看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山脉,秋风习习,团絮般轻柔细腻的云彩三三两两的飘着。 秉文忽的来问我要不要我去益芳斋吃饭,我确实谨记着上次喝醉的教训忙着摇着拨浪鼓似的头况且如今更是身无分文没得半点潇洒自如可言。 “这次我们不喝酒,益芳斋的糕点原是京城一绝你确定不去?” 我吞了吞口水眼前浮现出装盘的精致糕点,原是有些动摇了。 “我请客。” 听完这席话我双眼发光,心里想着是要颇为狗腿的上去抱住了人间理想,然而仅有的理智制止了这些杂念。 ** 益芳斋内,圆木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精致绝伦的糕点,秉文诚然不欺我,也甚是符合我的口味。 我拿着栗子糕忙着往嘴里送,吃的欢快,却一时想到这些钱可能来自于我上交国库的那些白花花的银子,看着糕点又很是悲愤。 心下是这么想的,面子上毫无顾忌的狼吞虎咽,风息残卷的吃完了这一顿。由于吃的太撑了以至于我是一手扶着墙一手被秉文搀扶着出来的,颇为失格,极其丢脸。 我迈着我蹒跚的步伐行在人流涌动的长街上,或许是我的模样所迷惑,出现了极其尴尬的一幕。 “公子,给你家妹妹买个钗子吧,这是有孕了吧,恭喜恭喜。”小贩不知死活的拦住我们的去路说出来如此不知死活的话。 从益芳斋内这般模样出来就算是丢脸了,现下我就是恨不得把青石板踏碎钻到地里。 我又羞又恼的瞪着小贩,几乎想是要把他瞪穿。 感觉到旁边的秉文身子有些颤动,转头发现他确是在很是隐忍的憋着笑,于是我苦闷情绪愈加深重了。 小贩似乎是被我的狰狞的像是吃人的表情唬住了,哆哆嗦嗦的又道“这般年轻的模样…小姐我家还有上好的茶叶,给你家相公买去吧。” 听到着我差点没背过气来,抬脚就要踹翻他的小摊实在是欺人太甚眼睛放着很是无用好去捐给瞎子去了,奈何我吃的太撑,腿就抬高了仅仅一点便很是尴尬的再也踢不上去了,如若放在他人眼里却是像极了闹着脾气耍着小性子的新妇,心里顿时委屈的不能自已。 “钗子要最好的,茶叶也要最好的。”原本沉默不语的秉文突然发声道,从怀里的金丝钱袋中随意的抓了一把银子壕无人性的抛了过去。小贩笑逐颜开的接过,忙着应和道“谢谢公子,有这样的相公,小姐你真的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我不是他妻子。”我忙着解释道。 可好像是一旦先前没有解释而后被认定了就难以改变的,他忙着包茶叶像是没有听到,我又重复了几次。 “小姐你要体恤你夫君,你不晓得凭你夫君的样貌在外是有多少人觊觎的。”小贩包好了递过来冲我语重心长的讲道。 “我也觉得。”秉文面不改色说道,随即拉着还意欲解释的我匆忙的走开了。 “你觉得什么?”我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心里觉得如果秉文是真的喜欢我,我可能就此远离,那三千两银子就算是上街卖艺也要给他凑出来,我原是喜欢的冷君,我知喜欢一个人是为了愿意为他拒绝所有的暧昧,感情即使如此,单一而真挚。 第十章 ”倘若我是个女子,我这般的闭月羞花样貌,那我南国的门槛恐怕是要被前来提亲的人踏烂了。”秉文颇为自信的摸了摸脸,很是感慨唏嘘着那样子恨不得自己是个美娇娘。 瞧着秉文眸中秋波流动倒是有几分美人的娇媚,虽然事实如此但我被秉文的天理难容的自信打败了,大殿下景云文质彬彬温文尔雅怎么秉文他就…我沉思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荒唐了怎么能觉得秉文可以和大殿下相提并论呢。 ** 夜幕降临,晴朗而广袤的夜空中繁星闪烁,犹如一群涉世未深的孩童用着他们明亮而天真的眼眸打量着这尘世。 皇宫里,侍卫们提着灯笼排列整齐的走过,步履轻盈。 遥看太子殿下在殿外踱步,似是早有等待的。 我急着将要疾跑上去,衣袖却被秉文抓住了,他朝着我眨眼,“急什么,看见旧情人了。”依旧是那副不正经的腔调,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走着。 我冲他翻了翻白眼,也逐渐是适应了他说的雷言雷语,有些东西天天震惊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倒是太子殿下景元恭和的迎了过来,看到我在旁边有些犹豫,我觉得我是否是要走开让他们兄弟去谈正事。 “明月不算外人,不必刻意回避。”秉文捏着我的衣袖往殿内进。 “只是…”景元殿下带着一副忧心悄悄的样子也一并跟了进来。 “有何不妥。”秉文说道。 “倒不是不妥,但事关蓬莱,怕是让明月妹妹担忧。” 一提到蓬莱我的心也提了上来,只听太子殿下又说“并不是糟糕的事,却道是喜事。”才略微缓和了我内心的紧张,难道冷君让我去求学只是怕战火燃烧,找个理由提前把我送走,等我回去了我一定要和冷君理论一番我暗自想着。 “素来妖族和人族神族不和,妖族又以龙族为尊,蓬莱是神族与人族的聚集地,四面环海,可谓是三界和平的标杆。几月前南海动乱,局面持续升温,眼看就要是一场恶战不可避免,然而龙族不知为何竟然一夜间撤兵,偃旗息鼓,只派了位使者通传道龙族的长公主笃志好学听闻南都书院名满天下不知南国肯否让长公主前来就学,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思,不过也好过免于一场战乱。” “这不是好事嘛。”看起来秉文似乎是一点都不惊讶好像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可是”,景元殿下犹豫不决的攥紧着手回道。 “素闻龙族舞枪弄棒,也不知那个长公主是会是怎样一副姿态,膘肥体壮虎背熊腰可不是我的向往。”秉文打断道。 秉文总是这样让人忍俊不禁,原本是很严肃的话题被他这么一个搅和让人哭笑不得,多亏皇帝不是只有一个儿子,还曾听景元殿下说道秉文小时候去江南游玩走丢过,真的是从小到大的让人不省心。 虽然在皇宫外已经吃过了,但是在大殿下盛情难却,好吧,明月呀啊明月牙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听到吃的就挪不动步了。 大殿下带来的八珍玉食,玉盘珍馐,正等着侍女们轮流的上前一份份的端上了梨花白桌,我随意一望松鼠鳜鱼,金钱虾饼,象牙鸡条,葵花斩肉… “你小时候爱吃的清炖蟹粉狮子头我特意让御膳房多焖了些功夫,已是入口即化了。”景元殿下拂袖将原本在自己面前的那盘清炖蟹粉狮子头往秉文面前放去。 “以前喜欢的只是它的味道,味道还是那个味道只是从来都是太轻易的得到反而没有那种满足感,人总是会变的,但那些费尽心思想要却得不到的只会固结于心,而那些才是经久不衰的驱使着我的向往。”秉文夹过一块低下头轻咬了一口,像是在自我嘲解。 我隐约捕捉到了秉文低头的一瞬间眼中闪过的捉摸不透的精光,像是期待已久的,更像是兴奋,像是某种事按部就班的在他预计的轨道上一样,这样晦暗不明的秉文实在可怕,我又觉得自己最近是不是心思太细想的过多了又或者是睡的太足了眼花了呢。 我又向秉文瞥去只见脸上还是挂着的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看什么,明月妹妹吃饭都惦记着我荣幸至极啊。”秉文注意到我在偷偷看他打趣的说着。 我谦卑恭顺的低下头来吃着菜决定拒绝和非人类生物进行沟通交流。 十一章 近日的皇城更是热闹非凡,原是南都书院吸引了不少贵胄子弟前来就读,而现如今也快开学了。 我徜徉在长街上,懒洋洋叼着根小草眯着眼看着来来往往的马车。 倏忽一辆豪华至极的马车在我面前缓缓停下了,一股奇异的清香从马车逸出,只见玉手纤纤拂开了珠帘,露出金丝边的袖口,再一望去里面坐着个女子。那女子隐隐约约的露出的侧脸轮廓的却是极美的,眸光中流转着淡淡忧郁,如庭前高雅的玉兰花一般是骨子里透出来的疏离寂寞,让人不敢染指半分。 一串清冷的声音传来,“叨扰了,南都书院是哪个方向。” 原来是问路的,十里长街这么多人不问来问我一个也是初到南国的人,我心里觉得好笑,但我还是指了指路。 “往南直行尽头便是皇宫,南都书院在皇宫里。” “嗯。”依旧是淡漠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马车又从我身边轻驰而过,却没掀起半点尘土,想来马车是施了什么法术,这么讲究的也恐怕是世家子弟了。 游手好闲的在外晃荡了几圈心想还是回到皇宫吧。预计着也能见上些前来就读的同窗,内心便是沉不住。恰好心里沉不住的也不只是我一人,远远瞧见秉文正水深火热的在火红的宫墙边和他们交谈着。 我也本想着远远观望一下便回去了殊不知秉文不知道是不是脑袋后面长着眼睛的,一个猝不及防的转头就发现了我,便招招手示意我前上前,我不得不硬着头皮挤出笑来上前。 “这位是妖狼族的少主摩耶,那位是统万国的二公子宇文泰。”秉文兴致勃勃的跟我解释。 闻言看去,在左边的是一个清瘦的公子,五官好似刀刻,棱角分明,一双清冷似谭中月的眼睛,轻抿着桃红色的嘴唇,想必是统万的公子。 右边的男子身材修长却又不粗犷,眼底似暗夜星辰,有些猎鹰般的精锐,剑眉英挺,很有大男子气魄,我自然而然的认为是狂野不羁的妖狼族了。 我大步上前,分别向两位拱了拱手,“蓬莱明月牙见过二位,公子仪表堂堂,清新俊逸,少主英姿飒爽,义薄云天。” 万籁俱寂下我伸出左手来正向那位清瘦的“美人”时准备握手时,忽的觉得自己怕不是怠慢了另一位,伸出的手一顿,也赶忙伸出右手来。 那位“清瘦”的美人望着我,顾盼神飞,终究是扭扭捏捏的开口道,“我才是妖族少主摩耶。” 我顿时一僵,险些一个踉跄栽了下去。现在的妖族都是顶着一副小白脸的样子么,而人族却是透露出血性男儿的气息。果真是时代变了,我闭塞了,心里泪流满面的感慨着。 我赶忙交错着双手,对面也十分配合的握了握想当有意义的一次手,尽管充斥着尴尬的气氛。 又闲散的聊了一会儿,我四处张望着,却在一个静癖处又发现了那个豪华至极的马车,不似其他人那样三五成群的围着。 马车旁立着一位金袍女子,手里拿着配剑,黑发如瀑却是肆意的飞扬着,飒爽冷艳,眼神好似万年冰山,周身浸染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辉。 她是谁? 我心里迫切的想知道她的名字。 第十二章 却是不由自主的朝着那位女子走去,袖口被拉住了,缓动的脚步一滞,转而疑惑的望去。 秉文难得严肃的表情,“你最好不要去招惹她,不靠近,不了解,这是最好的方式,她叫曦禾,龙族的长公主,不是你我可以接触的,不要留下任何把柄给龙族”言辞间星光闪烁。 “曦禾…好像在哪里听过。”我楠楠道,记忆久远模糊不清,只朦胧的听到耳畔的孤独的声音,我叫曦禾。满天飞舞的气泡把阳光折射成七彩色,也将那淡褪的画面层层的裹叠了起来,飞向那不知的云端,也沉入那未名的大海。 “明月妹妹真的说笑了,龙族深居简出,何况是一族从不抛头露面的长公主殿下呢,我等也是第一次见过。”那位俊朗的二公子宇文泰讲到,他望着那金袍女子,眼里满是倾佩之意。 秉文抬手指了指,“是啊,如若不是她腰间的血月妖刀这种标志性的龙族兵器,我也不能肯定是她。 血月妖刀,上古凶器,浸染了无数的魔域鲜血而成名的,若不是龙族直系血脉定是镇不住这凶煞之气,众多名刀在争抢过程中有的被毁剑有的遗失在人海而血月妖刀任然能存留遗世的原因,不是因为不想抢也不是因为龙族的戒备森严,而是这把刀妥妥的克命啊,谁会冒着风险去龙宫抢这么一把折命的破铁呢。 更有传言说,这个血月妖剑是当年,血月惑乱时,那魔女的法器,诸多缘由,但现如今都无从考察,又或是龙族为了给它盖上一份神秘色彩吧。 我朝着金袍女子手持的那把剑看去,银色的剑柄似乎是刻着古老而庄严的不知道是花纹还是咒语的图案,那深红的剑穂明洞而鲜活的垂下像是流淌着迸发着的血液,从内而外的透发着的弑杀之意,好诡异啊,却又感觉那剑划过喉咙,淋淋的血液滑下,莫名的快感,仿佛是亲眼见证过的。 我摇了摇脑袋那种奇怪的感觉,那一幕幕的画面,周围的尸体七零八落的躺着,鲜血在充满红黑色雾气的土地上开出一朵又一朵绮丽的红莲,剑刃上淌下的鲜血似乎是无穷无尽的,执剑而立,多么的荒衍怪诞却真实。 果然是妖剑,我现在灵力也不算低了吧,却还是会被影响。晕晕乎乎了一会儿,才清晰的听到秉文急促的叫唤声。 眼前是逐渐的清明起来,才发现秉文一指顶在我额头上,纯白的灵力不断的灌入,可能是看到我表情逐渐的疑惑他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果然你不该来,以后不要靠近曦禾知道么。”秉文有些懊悔的说道。 拉着我有些失礼且仓惶的离开了,我一路被秉文拽着走,磕磕绊绊的有几次差点摔倒了,他倒是头都不回一个,飞凌的衣角扑棱扑棱的拍打着我的手,都有些发红了,我暗自把他的手捏紧一点,还是不为所动依旧是大步流星的。 是我灵力太弱了么,我看那两位公子都没有被影响,心里的颓败感油然而生,最终得出结论:我真的是太弱了。 我,冷君,自认为是他最重视的人,却被人家的一把剑影响的入幻入魔,说出去是不是太丢人了,我们蓬莱的脸,啊! 冷君要是听说了只会摇着扇子感慨着对别人说,明月牙,哦,她啊,是我府里万年来资质奇差,我都见怪不怪了。 十三章 我似风中飘摇的蒲公英被秉文拽扯了一路,感觉整个人都要散架了,幸好他最后松手了,没有酿成悲剧。 秉文拉我至一处宫墙站定,宫墙赤红似火,秉文转过来的却是苍冷的脸,白兮兮的竟然有些狰狞,像洗的褪色的白帕子,又像是将死之人脸上浮现的冰冷的白,额间驻留着细微的汗水,仔细一看可以发现那是白色的,一层一层的晕染开来,就如白颜料不慎滴进水中那般的奇异。 “你怎么了?”我递上了白帕子问道,随处一瞥发现他攥着的紧紧的手,骨节处因为分外的用力有几分发白了。 难得一见失色的秉文,他以前都是那么的不羁放纵,天崩于眼前都不会慌乱不宁,不会露出惊慌失措的恐惧,现在的他我有些担忧,又有些害怕,而我在怕些什么呢,他对我这么好我作为他朋友这是理所当然的关心他,这样想着我心里也舒坦了下来。 他既没有接过去也没有拒绝我的帕子,只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用力的吐出了一口压抑已久的浑浊的气,闷声道,“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好,我真的…有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有时真的想放弃了,可是…对不起我做不到,对不起…”声音渐渐的低微下去,像是跌入了尘埃里,颤抖的,不知所措的,绝望的,淋漓尽致的体现。 今天的秉文有些让人出乎意料,我同时又发现了这一面的他,那么的脆弱不堪,惶恐不安,像是一个无助的小孩子迷失在了原野上,在危机四伏中只能嚎啕大哭,无力的绝望。 “怎么会呢,我对你好是因为你对我也好。人都是相互的,没有平白无故的帮助,只有互相给予。就算哪天我最好的朋友在背后捅了我一剑,伤心固然是会的,但是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我平静的凝望着秉文讲道。 但我未曾想过未来这些事情正的浮现在眼前时,当那把剑没入我的身体里时,鲜血肆意的涌出绘成鲜丽的花瓣,就这样一圈圈的飘落下来。冰冷刺骨的痛倦袭来,死亡的气息悄然而至,我的心情却很平静宛如一滩永不流动的静水。我就这样无声的跌入那无尽的深渊里,耳畔的是呼啸的风声,渐渐的被暗黑的雾霭笼罩,直至最后一丝的光亮也被无边的黑暗吞噬殆尽。 眼角没有泪痕,只有满目苍凉的心在滴血。可能某些事情存在本来就是一件极大的错误,尽管去改变但也不被世人的旧有的眼光认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总不可能为了一个未知的结果而背叛全世界吧。 大概没有人会因为这去赌一赌吧,毕竟后果也有可能是很惨烈的,有些担子一旦背负起就很难再放下了。 我们都是可怜而可悲的存在啊,我们都是同类的人,因此这些也就不难再理解了。 原来我们都是误会深重,只是我不是个善于记住仇恨的人,你要记住我并没有记恨过你。 从来没有过。 十四章 秉文忧心忡忡的脸色在我的一通安慰下来终是恢复了平静,我内心还是挺乐意的,难得一次瞧到他脆弱的一面,假以时日也可以调侃一下,人也难得有窘迫的时日。 只是内心愈发的对龙族忌惮了,我自以为的把秉文的一通言论当作是担忧人族和仙族的未来,如今龙族一家独大也确实不得不这么考虑。不过龙族如若是真的想挑起是非来,恐怕也是难得提防的,那就当下的日子里得过且过吧,就算战火纷飞起来,那胜负还未必定论呢,龙族没十足的把握也只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 清晨的曙光透过枝桠照射下来,晴朗的天空缱绻着几缕淡淡的云彩,琉璃瓦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南都书院以往的寂静被划破,沉滞了的空气也一时间流动了起来。马车声滚滚,人声沸腾,连树枝上抱巢的鸟儿都忍不住探出脑袋来好奇的打量着周遭事物。 我们这些新生按男女被分成了两队。本想穿着新衣来的,却在前两天送来了就读的衣服,白衣青袖,我换上对镜子看确实像极了梨园咿咿呀呀的戏子。不过袖口倒是宽大的可以塞几份的益芳斋的糕点,基本不是很厚的小话本(当然都是很正常的那种),为什么会这么想呢,都是因为秉文那个不正经的。 一想到秉文我就往着男子堆里瞅,不愧是世家出来的连样貌都是出类拔萃的,不过秉文这样的,在这堆里也是高挑的,扫了几眼就发现了他。白衣素面,青袖如幡涌,翩翩恋蝶。果然人长的好,衣服都是衬托用的,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宽大的袍子气愤的流露下了深深的怨恨,不公平啊! 又看了看这摆放整齐,一尘不染的庭院。周遭种满了玉兰树,时而些许风拂过,那枝头饱满的玉兰花也一簇一簇的随风摇曳着,沉甸甸的好似要坠下来般,白玉色的石板铺的密密实实的,连小刀都难以插入连接处。 应该是广成子道士的手笔,影不出山,迹不入俗。 我倒是很想见见这位胸怀天下的道士,如果他还在世间的话。 如果可以…我想问问将庭院种满玉兰树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满亭子的白兮兮的花,就像是陵园两道旁种满了松柏和常青树。我每每抗议冷君能不能添加些开其他颜色的花的果树来又或者是种些蔬菜之类的,他总是露出一副很难理解的样子,仿佛是在质疑我的品味。虽然我承认自己可能事实确实如此吧,但冷君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吧,有必要这么互相伤害嘛,清醒一点,做个人吧。 但是冷君每每都会忽略我的面部表情去做一些我难以理解的事情。就比如会用上好的木材雕琢一系列模样相似但是大小依次增大的紫色的娃娃,这些娃娃是可以叠加套在一起的。当我生辰的时候,拆到这个礼物,我将紫色的娃娃按大小一一摆在桌子上,沉默中大眼瞪着小眼。 …这是个啥 汗。 十五章 妈的,毕业会上被坑货刘泽明气的灌下了几杯酒之后,老子的价值连城的脑子差点烧断片了。 就像是眼前根本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我躺在床上,眼前赫然印着林穆清的俊颜。 他怎么会在这里?我吮着手指木然的看着这似梦非梦的存在。 “静安~” 身上的人眼尾微红,沙哑着嗓子,拖着长长的尾调。 眼睛里氤氲着水汽,视线很是模糊,又我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 只感到时而清醒着时而模糊着,他的嗓音像是一剂烈药灼烧着我的大脑,纠缠着我的思绪。 身上的人俯身的蛮横的吻了下来,而眼里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雾太近时瞧的不太真切。 “唔~” 我挣扎着想要推开他。 “乖一点~”他喘的很是好听,声音像是一剂镇定剂安抚着我焦躁的心,情绪也随之沉淀了下来。 隐隐约约中感觉到有双温热的手将我的双腿轻轻的分开,裤子也似乎是被褪到了小腿边。 暴露的皮肤遇到凉凉的空调风我不禁颤抖了一下,他好像是察觉到了我的不安安慰我道。 “别怕。” 他单手扶住了我的腰。 我是多么相信林穆清,从始至终,可是今天的他让我感到有些害怕。 一阵细微的响动像是打开了什么膏药,一股带着薄荷味的清香弥漫了出来。 十九章 “你要欺负我吗?”我开始有些怀疑了,他会不会要欺负我,会不会觉得我喝了酒之后全然不记得了被欺负了也没处讨回。 我奋力的睁大着眼睛看着他,想要录入我的脑海里,我才不会忘记呢,笨蛋林穆清。 二十二章 他轻声的在耳边诉说着,温热的手爱抚着略过我,抚摸过的地方不断灼烧起来,只觉得醉生梦死。 他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我没有洗澡啊,外面的天也没有下雨,所以我聚会出门都没有带伞,他在说什么呢,我歪着头盯着他仔细琢磨着。 忽的腰被腾空托起。 “呃~”我扬起头轻喘了一声,痛苦的眯起眼睛来。 二十二章 “你好湿啊。”他轻声的在耳边诉说着,温热的手爱抚着略过我的大腿内侧,抚摸过的地方不断灼烧起来,只觉得醉生梦死。 他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我没有洗澡啊,外面的天也没有下雨,所以我聚会出门都没有带伞,他在说什么呢,我歪着头盯着他仔细琢磨着。 忽的腰被腾空托起。 “呃~”我扬起头轻喘了一声,痛苦的眯起眼睛来,喉结处被温润的东西舔舐着。 无标题章节 “啵”的一声,像是瓶塞脱离了红酒瓶,瓶塞上牵带些许酿造的汁液,稠乎乎的。 他的脸像是酒酿的丸子,白里透着红。 原本紧紧环住他的脖子的双手闻言松垮的搭在了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