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抢婚未遂 夏皇有两个儿子,一个叫夏景明,另一个叫夏少翎。 两个儿子都很出众。 两个儿子喜欢同一个女人。 她叫,苏眠。 夏少翎喜欢苏眠,喜欢的不得了,他觉得苏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如果娶不到她,他会遗憾一辈子。她的回眸一眼,能让他失魂落魄,她的如花笑靥,能让他回味良久。 为了娶她,用黄金白银送走了一众侍妾,他要让苏眠成为他的唯一,他要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至死不渝。怕她嫁进来住不惯,他又让人把王府改造了一遍,工程浩大,前前后后花了近三个月。 然后,去求赐婚。 夏皇当然没答应。 两个儿子都喜欢苏眠,两个儿子都是亲生的,他也不知道该许给谁。 就这样,夏少翎在宫里跪了一天一夜。 跟个犟驴一样的。 夏皇不答应,他就不起来。 然后,他饿晕了。 夏景明喜欢苏眠,他没去求夏皇赐婚,而是直接公告天下。选了良辰吉日,邀请了夏国和陈国有头有脸的人来做见证。大婚当日,宾客云集,觥筹交错,恭贺声不绝于耳。 “一拜天地。” 没有高堂。夏皇没来,苏眠也没长辈。 “夫妻对拜。” 夏景明和苏眠缓缓转身,相对而立。然后,微微的倾身。突然,一道风刮过,他们中间多了一个女人,一个【不一定比苏眠更美,但绝对不可能比苏眠丑】的女人。 女人一身红衣如火,笑如三月桃花绽。 女人顾盼流转间,尽是风华。 女人灵动俏丽。 女人很出名。 毕竟这一年来,她每天都在追夏景明,死缠烂打、不识好歹、不知进退、不知羞耻、屡劝不改的那种。 毕竟,是和苏眠并列第一的江湖美人。 她叫,金银花。 名字怪。 人也怪。 她和夏景明面对面站着,唇瓣一开,“追了你一年,我一直没想明白,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听说你要娶苏眠,我又想了一晚上,不明白的问题多了一个,我有什么比不上她的。” 这两个问题太愁人了。 为此掉了好几根头发。 所以她特地赶来,不耻下问,“你能告诉我答案么?” 夏景明冷冽的脸上浮起一抹讽刺:“你凭什么以为,有资格和眠儿比?” 她瞧着他,久久不言。 她开始想,为什么会喜欢这个人呢。 为什么呢。 不知道。 说起来真奇怪,她只知道自己喜欢他,想入他眼,想陪在他身边,想进他怀,想和他朝朝暮暮,想和他白头偕老,却不明白为什么喜欢他。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是这样么? 是么? 她早就见惯了他冰冷无情的模样,却毫无例外的,感到心痛。她很不开心,“和她比并不需要什么资格。我乐意和谁比就和谁比。” 这是她的自由。 夏景明实在是受够了眼前这个女人,除了有一张好看的皮囊外,简直一无是处。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她碍眼,后来的每一天,她变本加厉的碍眼碍事,轰都轰不走。 原以为他成婚,她就能死心。 没想到,来闹事。 顿时冰颜上布满了鄙夷,“能不能麻烦你要点脸?” 是难听的话说太少了。 还是有人生没人养? 这么不要脸。 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喜欢被嘲讽,她自然也不喜欢。没有任何一个憧憬爱情的人能忍受被喜欢的男人这样嘲讽,她自然也不能。谁还不想有尊严的爱一个人,有尊严的得偿所愿? 可他厌恶她啊。 她又很喜欢他。 能怎么办? 她以前很开心很开心的,可是自从遇见他,她就经常难过,爹爹说,如果有一个人让你觉得难堪,那就远离他。但她又做不到。每次想跑远一点,又鬼使神差的来找他。 现在她难过的想哭。 可她不能哭。 让这些宾客看她求而不得的笑话,已经够丢人了,不想让他们再看到她哭的伤心欲绝。他们现在肯定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这般想着,她往人群中看了一眼。 看到了一个人。 目光凝住。 那人一身白衣。 特别特别的好看,像画里的人,不染尘埃。 第2章 我想娶你 和夏景明完全不同。 她眼里的夏景明,不说话的时候像个冰雕,说话的时候像冒冷气的冰雕。 她眼里的白衣男子,不说话坐在那里,像轻风伴着春日融光。 她继续看着白衣男子。 脑子好像清楚了些。 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遇到了一个烤着火的石屋,被冻坏的脑子恢复了一点点。她后退一步,不再拦着夏景明和苏眠夫妻对拜,“往后我尽量不缠着你了。” 她曾以为。 她和他之间,若有一百步,他走五十步,她走五十步,欢欢喜喜的奔向彼此,便是圆满。 他不那么喜欢她,只是凑合着走三五步,她也愿意走剩下的九十多步。 他不愿意走,她可以一个人走完一百步。 后来才知道。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是一百步。 当她步履艰难的走了一百步的时候,发现两个人中间还是隔了一百步。 她又往前走了一百步,发现隔了两百步。 越走越远。 两人之间是无法触及的虚空。 她能力有限,无法跨越。 他是她的情深缘浅。 她是他的轻于鸿毛。 她是他的鸿毛,这件事情太让她难受了,所以她想逼着自己走出去。也许走着走着,就能遇见另外一个人,成为那个人的重于泰山。会有这么一天么,也许不会。 但她要先出了这个困局。 她武功不行,打不过夏景明。 她不会法术,不能把苏眠变没了。 她只能自己退。 沉默许久的苏眠扯开了盖在头的东西,凑近夏景明。纤纤素手缠上他的脖子,牢牢勾住,踮起脚,递上一抹柔软。夏景明向来冷漠的眼如同冰山崩裂,笑意从眼底一点点的浮现,似冰柱上侵入了滚烫的热水。 一向冰凉的他,瞬间有了凡人的温度。 大掌落在苏眠的腰上。 极其亲昵。 苏眠的余光扫过金银花,带着不可一世的张扬,“离我男人远点。” 她从不担心有人抢走夏景明。一个在夏景明眼里和苍蝇一样烦人的女人,根本不配当她的情敌。所以刚才一直没说话。 可是,苍蝇总在眼皮子底下晃,真的很烦人,所以她要宣告主权。 金银花哦了一声。 然后退了一步。 像被逼的节节败退的残将。 在这种自取其辱的场合,她就算再怎么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也是吵不赢的。 突然。 感觉有人在靠近。 她回头。 又见那身白衣。 那人说话的声音和想象中一样温柔。 他说。 “我是白澈。陈国国师。” “我想娶你。” “可以么?” 金银花觉得一片凌乱,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是不是中邪了,苏眠已经是他人妇了,你现在给她表白啥用也没,快赶紧坐回你的位子。免得跟我一样,被说的可难听了。” 白衣男子目光一凝。 眸光温和。 他说:“我想娶你,金银花。” 金银花比刚才还凌乱,“你一点都不了解我,求什么娶啊。” 当然不同意。 她想嫁给夏景明,夏景明不要她,那她也不能随随便便的来个人就嫁。成婚可是大事儿,往后要荣辱与共,风雨同舟。喜怒哀乐系于一人身,生老病死不离不弃,马虎不得。 相知才能相守。 萍水相逢。 娶个鬼啊。 而且,为什么想娶啊。以前也有人,见第一面就说要娶她,那是图她好看。可是眼前这个人,白衣胜雪,玉树兰芝、风姿绝伦,怎么看都比她好一大截。 难道是,可怜她?同情她?看着她眼巴巴的凑上去,被夏景明弃之如敝,心软了? 可是同情一个人,就要娶她么? 旁人都施舍钱财。 他这是要施舍爱? 搞不懂在干啥。 白衣男子看她神情:“你不愿?” 金银花:“嗯。” 白衣男子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不恼不怒,也不失望,温柔的目光依旧落在她的娇颜上,声音如暮春的风,“那我再等等。” 第3章 皎皎君子 那我再等等。 他如是说。 他已经等了她好些年,再等等又何妨? 曙光破开天际的时候,他在等她。月上寂空的时候,他在等她。春满花开的时候,他在等她,冬装素裹等时候,他在等她。等一个春秋,再等一个冬夏。他并不害怕等待。 他知道她喜欢夏景明。 他知道她今天会出现。 所以他来了。 从陈国千里迢迢、披星戴月的赶来,参加一场连主角都不想看一眼的婚礼。 他想为自己争一个机会。 他想被记住。 他开口,“天庆三十年,我十三岁,殿试第一。曾任翰林院侍读、翰林学士、吏部员外郎、吏部郎中、吏部侍郎、吏部尚书、少师,太傅。如今是陈国国师。” 金银花对官职不太感兴趣。 但他这个经历,真的是匪夷所思。 升的有点快!飕飕的。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到底多大了?” 白澈:“十八。” 虽然对官场的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但是自家老爹用了十年,才从京外一个知州升到了户部侍郎,再要从科举入仕开始算,已经过去了二十年。眼前这个人,官职远在她爹之上,仅仅用了五年。 惊呆了。 他继续开口。 “无妻无妾。” “不嫖不赌。” “极少饮酒。” “我可当众立誓,绝不纳妾。” 金银花定定的看着他,“也许我见过你。” 他说要娶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什么鬼,为什么,这不行,不靠谱,不能答应。 可是他真的很好看。 他身上的草木清香很好闻。 他说话的样子太暖了。 他让她想起,一个很久远的故事,故事中的少年目光清澈,气质出尘,带着浓浓的书卷气。很多前因后果她都记不清了。 他有些惊讶,“我们见过很多次。” 在柳枝飘摇的河岸。 在喧嚣的街巷中。 在灯火阑珊处。 金银花努力回忆着,实在想不起来细枝末节,她忘了那个人的名字,忘了他的相貌,忘了自己当时在什么地方,唯一能确定的是少年一身白衣,背着书篓。 想着想着,头痛欲裂。 她得离开这里。 赶紧离开。 一句话也来不及说就飘走了。 留下呆若木鸡的一众宾客。 金银花闹婚礼的时候,大家基本上都是看戏的心态,在底下窃窃私语。白澈一求娶,全场安静,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谁能想到,陈国权势滔天的国师,竟然喜欢金银花。 皎皎君子。 文道楷模。 百姓是这般描述他的。 实际呢。 他可不是什么文弱书生,去年的这个时候,白澈是太傅,正一品,位极人臣。陈国压根就没有一个叫做国师的官职。后来为了彰显他的地位,特设国师这个官职,待遇高于正一品。 史无前例。 他掌管吏部期间,吏治从混乱到清明。 无人不服。 夏景明一言不发,眸光多变。 苏眠没说话是因为,觉得白澈脑子不太正常,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看上金银花这种厚脸皮又疯疯癫癫的女人。 其他人怂,乖乖闭嘴。 想了想,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夏景明扯了扯嘴角,“你是为她而来?” 白澈:“嗯。” 他真的很忙。 从陈国到夏国,路上会耽搁不少时日。 若不是为了见她。 他不会来。 夏景明固然厌恶那个没脸没皮的金银花,但他若早知道,她能被白澈瞧上,刚才说话的时候,至少会稍微留点余地。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这样吧。 “她运气真好。”苏眠感慨一声。 以前的时候她就理解不了,一个徒有其表的花瓶,为什么在江湖上混的很好。 现在更理解不了,怎么入了白澈的眼。 第4章 白萝卜 白澈语气很淡,“没你运气好。” 苏眠猛的一惊。 他像一尊佛前清莲,能勘破一切迷障。 在这双眼下,许多秘密无所遁形。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不可能。 溃散的自信重新凝聚在苏眠身上,她安慰着自己,在这个世界,她什么都不用怕。 白澈移开视线,“我先走一步。” 想见的人不在此间。 他也没留的必要了。 夏景明客气的送走那一身白衣,婚礼继续。一众宾客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吃吃喝喝的,场子很快就热起来。酒杯碰撞的声音,客气寒暄的声音相继响起。 一片热闹中,夫妻对拜。 夜落星稀。 苏眠已经等了很久。 夏景明入内。 他看着她,心神都被摄去。她的一颦一笑,仿佛天地间稀少难觅的灵韵,缓缓的染着他的心。一向冷心冷情的他,感觉到心跳慢了一拍,唤了一声,“眠儿。” 这些年,有很多女人恬不知耻的凑到他面前,为了嫁给他使尽卑劣手段。 他不曾有一刻动容。 心上蒙冰。 遇见她之前,他从未想过要娶妻。 遇见她之后,朝暮思她。 如今他如愿了。 他上前,揽过她,丝丝深情织成一张网,网住他的一生挚爱,“这辈子,不许走了。”来了我这里,就留下来,哪都不许去。我不允许你生出离开的心思,一刻也不可以。 漫长岁月太孤寂。 我要你陪同。 苏眠很喜欢夏景明,喜欢这个看着冷冰冰的,却从不让她受一丝丝委屈的男人。喜欢他研究兵法时的专注,喜欢他练剑时的气息,喜欢他唤她时的温柔。 可她能拥有他多久,她不知道。 也许是几个月。 也许是几年。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在这一刻,在这一瞬,她喜欢他,想和他把这条路走下去。 他抱起她,缓缓的走到床榻。 她躺在床上。 突然疯了。 先是自己滚了下去,像在逃避着什么洪水猛兽,在夏景明尝试着抱住她的时候,一巴掌呼了上去,在他脸上落下清晰的五指印,“别碰我。”声音中有惊惧,有生气。像变了一个人。 ?夏景明懵了。 这要是换了旁人,他早就十倍奉还。 可这是眠儿。 他不忍伤她。 他有点恼,“眠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发起疯来。女子蹲地上,蜷缩在床角,她很怕他,但心里又憋着气,说出的话也是又恼又怕的,“我不是你的眠儿。” ?夏景明又懵,“那你是谁?” “苏眠。” 她是苏眠。 真真正正的苏眠。 半年前,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身体被霸占了。她尝试着说话,没有声音传出去,四周一片寂静,她尝试着起床洗漱,身体一动不动,跟死了一样。后来才明白,她的身体被另外一个人支配了。 好气! 她能接受别人抢她的银子,住她的房子。 接受不了别人抢她的身体。 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女人,附了她的身,天天和夏景明眉来眼去的,看的她更怄气。 夏景明是夏国的王爷,身份显赫。 相貌出众。 诗才骑射无一不通。 还痴情。 看起来是个好夫君。 但是。 她不想要。 夏景明对她来说,就好比是山珍海味,又贵又美味,说出去有面子,吃起来口感好。但是她更爱吃萝卜青菜。她一点也不想和夏景明有什么牵扯,她一直想找机会夺回身体。 因为一心扑在筹备婚礼上,那个假货太累了。这才被她钻了空子。 洞房?不可以。 第5章 假货 夏景明探究的目光落在那张惊惧交加、惶恐不安的脸上,心中已经有了定论,眼前这个不是他的眠儿。 他的眠儿眉宇间飞扬着自信,何曾有过这种畏畏缩缩的神情。 他的眠儿从不矫揉造作,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玩翻脸不认人的游戏。 想到这,他心情很不好。 伸手扣上她的脖子,只要轻轻一使劲,就能送她去阴森地狱,“说,你用的什么邪术,控制了眠儿!” 他敛去所有的温度,如冬日降临。 目光凌厉非常。 此时的苏眠就像一只落入陷阱的兔子,无辜又害怕,被夏景明用这双冷酷无情的眼盯着,她浑身发凉,竭力替自己申辩,“我才是苏眠,是她控制了我。” 她是正主,是真的。 那个是假货。 她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假货会念很多她从来没听过的诗,什么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什么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什么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什么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假货会打架,一个人能干到一大片男人。 可是那又如何? 不出众就不配正常的活着么? 她不爱读书,不喜欢诗词。 她不爱打架。 她想采露、浇花、提着篮子去买菜。 她想守着爹留下的包子铺。 知足常乐。 对于她的话,夏景明是一点也不信的,扣在她脖子上的手又收紧了些,“还不说实话?”被掐的快要喘不过气的苏眠特别难受,眼眶里泪光闪烁,“我是真的苏眠。” 夏景明要听实话,他讨厌被戏弄。 苏眠说的就是实话,不掺半点假。 可他不信。 可是再不信,心里有再多的怨念,他还是选择缓缓的收回自己的手。 他不能杀她。 若是杀了她,他的眠儿回来了,没了身体,岂不是要变成游荡的孤魂野鬼。 这时。 有人破门而入。 来人依旧一身红衣。 夏景明的眉眼又冷几分,丢了眠儿本就让他如鲠在喉,再看到狗皮膏药一样的金银花,心里有无名之火开始狂躁的涌出,冷酷之极的甩出一个字,“滚!” 金银花什么武功招式都不会。 但身法极好。 从前有很多次,想把她踹飞,想把她打晕丢到路边。 可是近不了她的身。 所以眼下,再怎么讨厌她,甚至想让她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他也没出手。 金银花:“你的眠儿丢了?” 白天在夏景明的婚礼上她想起了一件旧事,一个背着书篓的白衣少年。然后头疼的得要死不活,逃之夭夭。 剧痛过后,她恢复如常,去医馆检查了半天,没有一点点异样。 她觉得很奇怪。 好像,没之前那么喜欢夏景明了。 脑子又清楚了点。 所以她来了。 来确认自己是不是已经能够放下一点点执念了。如今站在他面前,听到他一如既往的恶言恶语,看到他一如既往的鄙夷厌弃,果然没之前那么难受了。 这不是心痛到麻木。 这是放下。 虽然只是放下了一点点。 夏景明不知道金银花在想什么,他能想到的是,这个死皮赖脸的女人又来缠着他了,现在发现他的眠儿变了,肯定在想着怎么替代眠儿,哼!妄想! 他只爱眠儿。 他只要眠儿。 他薄唇下溢出冰凉的话,如毒蛇般冷滑,“像你这种女人,我看一眼都觉得脏。别指望没了眠儿,我就会勉为其难的接受你,你在我眼里,和一坨屎没什么两样。” 他性子凉,不爱和闲杂人等说话。 可眼前这个,太可恶了! 是可忍,孰不能忍。 第6章 包子 金银花脑子中再次闪过了这个词:自取其辱。她有些懊恼。 后悔来了。 她想挺直了腰杆子、言辞激烈的骂回去,可是她不占理。她喜欢夏景明的时候,夏景明对她一点意思也没,是她一厢情愿死缠烂打。 夏景明和那个神采飞扬的苏眠两心相悦、秋波传情、情意绵绵的时候,她远远的望着,羡慕着,心在滴泪。 如今人家都成婚了,拜过天地。 她还出现。 该怎么拯救自己的尊严? 潇洒的说一句,夏景明,我不喜欢你了,去你娘的、滚远点? 骄傲的告诉他,你算个什么东西? 有什么用…… 万一下次,她没管住自己,出现在他面前,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她有时控制不了自己。 看着那个蹲在床角、可怜兮兮的苏眠,金银花觉得事情很奇怪,“你是真的苏眠,夏景明爱上的那个是假的?” 苏眠忙不迭的点头,似小鸡啄米。 怕别人不信,又重复着,“我是真的,我是真的,真的是真的......” 金银花沉默了一会。 好像是这样。 自从知道夏景明喜欢苏眠,她找了路子去查了下,查到的消息是,苏眠大字不识一个,胆子小,看见路边经过好看的少年郎会低头红了脸,文文静静从不闹腾,爱吃萝卜和青菜。 而夏景明爱的那个,文采武功,均一流。 在诗会上写了一首将进酒·君不见,就赢了诗仙的名头。第二天,陈国和夏国,到处都有人在背她的[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连挑二十个人,江湖名次飞一般的跳跃着。两百米之外,百名之外,九十名、七十三名、四十二名—最后止步于第二十。 堪称传奇。 当时还纳闷,一个人怎么前后变化这么大,跟回炉重造了一样,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似乎是一个身体住了两个人。 金银花:“她走了?” 苏眠摇摇头。 那个假货还在她的身体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一次夺走她身体的控制权。 她很害怕。 害怕往后再没机会出来。 害怕那个假货用她的身体过完一生。 那样的话。 她虽然还活着。 与死无异。 她想离开这里,蒸一笼冒着热气的包子,煮一碗带着肉香的白萝卜,从地里菜摘新鲜的菜叶扔入煮面条的锅里。这种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 她不稀罕什么江湖名声。 她听别人念诗,跟听王八念经一样。 她心里难过极了。 她以前是不爱说话的,可是现在她很想说话,她怕再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等她的身体再被霸占,人人都爱那个光芒万丈的假苏眠,为她疯魔为她癫狂。 谁会去怀念一个一无是处、上不了台面,卑微的毫无存在感的苏眠。 谁会在意真的苏眠想要什么。 她不甘心。 拉了拉金银花的衣袖。 “我有个包子铺,是爹留给我的。早起晚睡,一个月到头能挣四两银子。就我一个人弄,舍不得花钱雇伙计,累是累了点,可一年下来,也攒了一点钱。留着给自个儿当嫁妆。” 说着,问金银花,“对了,你爱吃包子么?” 金银花哑然。 还行吧。 介于喜欢和不喜欢之间。 看着苏眠,突然觉得有些心疼,金银花扯了个谎,目光柔了些,“嗯,喜欢。” 苏眠吸了吸鼻子:“我做的包子可好吃了,没事的时候,我就爱趴桌子上瞎琢磨,怎么才能让我的青菜馅包子更香,把蘑菇和什么馅掺在一起更美味。” “闭嘴。”夏景明冷冷呵斥。 吵死了。 太烦了。 啰里八嗦的在说什么? 脑子被门夹了? 他对她喜欢做什么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只关心眠儿。 第7章 眠儿回来了 苏眠被吼的吓了一大跳,即将说出口的话又生生的咽了回来。金银花看着苏眠,“我好长时间没回家了,准备明天一早回家,现在要去客栈收拾东西。所以我得走了。” 说完转身。 又回头看了一眼可怜兮兮的苏眠。 叹了口气。 金银花:“你的包子铺我找人替你看着。直到你回来。” 苏眠红着眼,“谢谢。” 泪珠滚落。 无声的浸入衣襟。 正是浓夜,正该休息,可苏眠不敢睡,她怕一闭上眼,再醒来的时候,又看到夏景明和那个假货亲亲我我。她怕再一次陷入无边的黑暗中,看得见外面的一切,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从床角慢慢的站起来。 在屋子内走,一步一步,缓慢之极,留恋脚踩在地上的感觉。 手搭在桌边,一寸寸的挪着,触感真实。 她打开紧闭的门,仰着头,看星空。 有暗香扑鼻。 她像一个死而复生的人,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去。她得珍惜清醒的每一刻。 她在感受失而复得。 夏景明觉得她是个痴傻的脑瘫。 像看着傻子一样看着苏眠,“告诉我,怎样才能让我的眠儿回来!”他一字一句,都透着对别人的情深意重,可这话落入真正的苏眠耳朵里,就像在问,你什么时候去死? 苏眠不吭声。 别说她不知道。 知道也不会说。 她要是说了,相当于自杀。 珍惜生命不好么? 夏景明从出生起到现在,都过的顺顺当当,从来没遇见过这么棘手的事情,他厌恶眼前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女人,但是又打不得杀不得。心里有一股无名的火,如蚁般爬行,特别煎熬。 忍着动手的冲动,他继续说,“只要能让眠儿回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不能没有眠儿。 若不曾相逢,他也许能独自过完此生。 一旦爱上,他便不是他了。 眠儿已是心上朱砂。 他非她不可。 苏眠持续着沉默,她要的东西,尊贵如夏景明真的给不了啊。 她要身体自由。 不被控制。 见苏眠没说话,夏景明也懒得说了,他已经发现了,找这个精神不太正常的女人根本问不出什么,说半天都是对牛弹琴。明天一大早,他就去找法师。 把这个鬼东西驱除。 找回眠儿。 夏景明扯着她的肩,拉到房内,拿起被子往地上一丢,“睡觉!”他只愿和眠儿同床共枕,像这种闲杂人等,只配睡地板上。 苏眠犹豫了一下。 她也没想咋,就觉得地上太凉了。 她还需要个褥子。 已经入秋了。 她的迟疑被当成了别有所图,夏景明冰凉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喊着三分讥诮,“怎么?还想爬上我的床?一个又疯又傻,不知道从什么犄角旮旯跳出来的东西,也想攀附我?” 呵,做梦! 苏眠恍惚了一下。 攀附? 她被当成啥了?一只飞上枝头想当凤凰的山鸡?被误会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她拔高了音量,强调,“我不喜欢你。”就算是你是夏国的皇子,就算你看起来很厉害什么都会,我也不喜欢你。 观里的小道士都比你顺眼。 她把被子折了一下。 一半在身下。 一半盖着。 闭上眼。 翌日。 夏景明没睁开眼,就被吵醒了。仍穿着嫁衣的女人站在床侧,“我为什么会睡在地上!大冰块,你是疯了么,新婚之夜让一个如花似玉的新娘子一个人孤零零的睡地上。” 大冰块— 这是眠儿送他的称呼。 他欣喜的起身,“是你么?眠儿?” 是么? 他小心翼翼的确认着。 满怀憧憬的期待着。 第8章 你却要戒色 女子伸手戳了戳他的眉头,“不是我还能是谁?不要岔开话题。说,为什么让我一个人睡地上。春宵苦短,你却要戒色,有本事你这辈子都别碰我。” 她正数落着。 蓦然被抱入他怀。 他紧紧的抱着,不敢松手,怕一松手,又看不到她了。这个,就是他的眠儿。他非常确定。只有他的眠儿才会用这种语气说出这种话,旁人不会,旁人不敢,旁人假装不了。 “我爱你。”他说。 “我爱你。”他强调了一次。 “我爱你。”他重复着。 她出现的时候,就夺走了他的视线。每一次相逢,他心里就多一份牵念。她让他灰白的生命多了其他的颜色,她让他变成一个会小心眼会吃醋的夏景明。 她只要出现,他就不能无动于衷。 她只要靠近,他就心神不宁。 她和呼吸一样重要。 他爱她。 苏眠:“我喜欢你的表白。可是你还是没说,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眠:“你再不说,我就红杏出墙了。” 夏景明:“!你敢?” 要不是怕勒坏她。 他想将她禁锢的更紧。 虽然不舍,但还是慢慢放开她,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苏眠听完,“也许,她真的是苏眠。” 夏景明:“她是真的?” 那你呢。 你是谁? 这个结果他万万没想到,他还以为他的眠儿被什么鬼东西沾上了。 苏眠:“我也叫苏眠,但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是寄养在她身体的一缕孤魂。”说着说着就没了声。 自从穿越到这里,这身体就没异常过。 她感知不到其他意识的存在。 以为那个苏眠消失了。 没想到还在。 难道以后,她要和别人共用一个身体么? 这对她爱的人,何其残忍? 夏景明想着往后,可能正和眠儿说着话,眼前深爱的女子就变成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傻子,他有些不舒服。可是,比起这个,他更怕彻底失去,“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是啊。”苏眠大方承认。 她来自二十一世纪。 是数一数二的顶尖杀手。 因为一次卧底任务,潜伏在传承了数千年的古武世家三年,身负绝学。 曾在研究病毒培养。 执行任务的时候,被队友出卖。 原身已经炸成灰。 在现代飘游了很久,不知道怎么的,就来到了这里。原来的苏眠是什么样的人,发生过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她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就用这具身体,轰轰烈烈的活下去。 夏景明问出心底担忧,“那你会回到你的世界去么?” 苏眠:“也许会。” 她并不想回。 身体都没了。 回去也还是个孤魂野鬼。 可未来之事,谁能预料。 夏景明看着她,情深似海,“如果你不在这个世界了,我也随你一起。”去你的世界,和你在一起。我想朝朝暮暮都能看到你,即使岁月更迭也不改初心。 即使换了相貌,只要是你,我都爱。 至死不渝。 — 数日后。 陈国官道上,金银花正策马扬鞭。经过一辆马车的时候,忽然被喊住了。她勒马停下,看着喊住她的车夫,“你认识我?”车夫没说话,随后帘子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掀起。 一身白衣,映入眼帘。 面容皎然,如画一般。 她一怔。 真巧。 白衣男子,也就是白澈。他从夏景明的婚礼上离开,赶路回陈国京都,本来只是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没想到能看到熟悉的一袭红衣,所以让车夫喊住了她。 白澈:“你这是要去哪?” 金银花:“京城。” 回家。 第9章 同行 白澈:“要不,同行?” 他要回京。 她也是。 目的地是一样的。 金银花犹豫了一下。按照现在的速度赶路,天黑就能到家,晚上就在睡在宽敞的大床上了。马车的速度稍微慢一点,要是和他一起,晚上只能宿在外头。 而且,在夏景明的婚礼上,他说要娶,她拒绝了。要是这会儿答应一起,会不会让他误会,觉得她对他有了兴趣? 她不能耽误人。 正犹豫着。 白澈拿出轻便的行李,从马车上跃下,断开马和车之间的绳索,上马握住缰绳。 金银花一阵懵,“你会骑马?” 白澈:“嗯。” 骑术尚可。 金银花:“那一起。” 马蹄一抬一落,官道上扬起数道灰尘。车夫将车子处理掉,走了一段路,拿着国师给的银子买了一匹马,慢悠悠的骑着回去。 一路上。 金银花都没说话。 白澈一言不发。 像陌路人。 她着急回家,速度极快,他如影随行。 这么赶着,竟然提前到了。 走到城门前,她拿出水囊,咕噜咕噜的把剩下的水喝完,“我还担心赶的太急,你受不了。”白澈拿出自己的水囊,温和的笑了:“还渴么,要不要再喝点?” “不用了。” 虽然还是有点渴。 但就快到家了。 入城要验身的,守卫的手快要碰到金银花,白澈看了一下守卫,“不用验她了。”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往后都不用验了。”守卫赶紧领命,放行。 金银花看了他一眼,这是她第一次享受特权,怪怪的。 她:“谢谢。” 白澈:“不用客气。” 金银花正想道别,他的声音再度传来,“你要去哪,我送你。”金银花有点囧,她每次都是偷偷溜出来,偷偷爬墙回去的,有他跟着,不太合适呀。摇了摇头,“我认识路。” 白澈看着金银花。 她的身上有些灰尘。 脸上也脏了些。 那双眼依旧明媚。 一如初见。 他曾见过她许多次,她不记得他。他没有一丝丝的怨气。他觉得,一个人忘记见了很多次的人很正常,就像他经过许多食肆,和店家说过不少话,却从没去记那些人的模样。 谁会去将一个过客刻骨铭心? 白澈:“你可随时随地找我。” 无论我在哪。 无论我在做什么。 都可以。 嗯了一声,她牵着马消失在他视野中。 回到家后,金银花第一时间去了娘亲房里,扯着嗓子喊,“娘,娘,我回来了。”妇人看见她,“饿了吧,快坐下,娘去给你煮酒糟丸子,再烧点你爱吃的菜。” 说完就去了厨房。 生怕饿着闺女。 金银花转身又去了书房,以同样的语调喊着,“爹,爹,我回来了。” 书房里的中年男人正在对账,抬起头,非常冷淡的回了一句,“瞎喊什么,谁是你爹?” 金银花:“是你,是你,就是你。” 男人是户部侍郎。 张易。 他揉了揉眉头,很是不悦,“我没你这样的女儿。我寒窗苦读多少年,也没见瞎,至今视力正常。你娘做了那么多年费眼睛的针线活,也视力正常。你呢。年纪轻轻就瞎了。” 根本就不像我的女儿。 金银花囧:“我哪瞎了?” 射箭能百步穿扬。 眼睛明明就很好使。 他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不瞎你为什么跑去追夏景明。还追了一年多。还好别人都不知道你是我女儿,要不然我一张老脸挂不住,怕是要被同僚笑的不好意思上朝了。” 金银花囧。 爹的怨念也太深了。 多大点事啊。 她多久才回一趟家,没有嘘寒问暖就算了,还要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认她? 追男人有啥问题么? 很正常啊。 第10章 你配不上他 金银花她爹,彻底放下公务,看着她,“你还跑去闹人家婚礼。我生你的时候,也就给了你一张脸,你咋这么不珍惜,一点都不知道省着用,要这么糟蹋自己的脸面。” 金银花不开心。 爹爹很凶。 她反驳:我不是你生的,我是娘生的。 你是男的。 男的不能生孩子。 张易:你! 金银花上前,扯着他的袖子,软着嗓子,“我那不是没管住自己的腿跑去找他了嘛,爹你放心,我往后不会再想着嫁给他了。就让这事过去呗。我还是你漂亮又可爱的贴心小棉袄。” 张易:你贴心过? 一年回家的次数都能用十根手指头数清。 哪里贴心了。 这叫糟心。 怕她又被猪油蒙了心,瞎追什么男人,他忍不住教育她,“你和那个夏景明不合适。苦追不舍,不但感动不了他,反而作贱了自己,让他更轻视你。” 见她发着呆。 他用手敲了下她脑袋,“记住了没?” 金银花:“嗯。” 她嗯的时候乖乖的,张易的心情总算好了点,“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是希望你过的平安顺遂,一直开开心心的。你绝不能为了一个烂男人把自己弄的委屈。听到没?” “嗯。” 金银花点头。 认错。 张易想到从夏国传回来的消息,“国师说要娶你,你拒绝了?” 金银花:嗯。 “做的不错。”面露赞赏。 突然被表扬,金银花很意外,“啥?”拒绝了国师的求娶,怎么就不错了? 爹是和白澈有过节? 爹看不上白澈? 正猜着,张易说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你配不上他。”“啥啥啥?爹你再说一遍,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女儿,你能不能查一查,是不是抱错了?” 像话么? 怎么就配不上了。 哪里配不上。 悲伤。 张易看着自家闺女:“配肯定是配不上,但你配不上,我瞅着别人家的闺女更配不上。国师总是要娶妻的,毕竟也不能孤寡一辈子,想来想去,你最合适。” 金银花凌乱了。 刚回来的时候,他不想认她,嫌她丢人。 现在她不想认他,嫌他偏心。 聊不下去简直。 第二天。 金银花睡到了自然醒,阳光透过窗棂铺洒在房内,暖暖的。一个人睡一张大床,被子又软又舒服,她不想起来。于是,拉了拉被子,闭上眼。 接着。 张易在敲门。 “我都下朝了,你还没起,你怎么这么懒?” 金银花:我就懒。 懒又不犯法。 张易催:“你娘在煮早饭,饭快熟了,你赶紧起来。吃完后,你去一趟国师府,把爹昨天对好的账交给他。这可是要紧事,别给爹搞砸了。我和你娘要去游湖,中午没人给你做饭,你问问国师能不能添一双筷子蹭个饭。” 金银花:我!!! 这是最惨的一次回家经历,没有之一。 爹从来没这么赶过她。 他这是在送女儿。 她跳下床,鞋袜也不穿,奔到门口,打开门,睁着惺忪的睡眼,“爹,你再这样,我就离家出走。”这次走三五个月,去外面野。自由自在,没人管。 张易:离家出走?你以为你还是十三岁么? 金银花一脸囧。 张易:你都十八了。 别人家的闺女十四岁就定亲了。 同僚的女儿十六岁还没嫁出去的就已经是凤毛麟角了。 而你十八岁。 金银花:我真离家出走了。 爹一点都不暖。 一点都不。 张易好心劝着,“爹也没逼着你现在就嫁给国师,但你是不是应该多了解了解人家啊。你在家睡着,他在忙着,你们见不上面,说不上话,怎么知道合适不合适。万一是良缘,错过了多可惜。” 怕她求而不得,心底难过,无法释怀。 他只能逼着她走出去。 去见见国师。 换个心情。 第11章 我爹让我来找你 金银花咬牙:我去! 她难得回来一次,一天都没呆够就跑,像话么?见就见。 转身关上门,进房洗漱。打开衣橱,顺手换了件淡红色的长裙。长发用一根普通的木簪子挽起,坐在镜前,额头沾了花佃。 然后吃饭。 然后去国师府。 她敲了敲门,“是不是需要拜帖啥的?我没有。辛苦通报一声。我叫金银花。” 门卫:“快请进。” 被引到会客厅坐着,她无聊的打量了一下四周,一点都不气派,很朴素。但是看着很舒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很少喝茶的她觉得挺好喝的,又多喝了几口。 刚放下茶杯,白澈从厅外走来。 依旧白衣,如琼玉。 挟着光影踏入。 白澈:“是有什么事么?” 金银花拿着账本,“我爹让我给你的。” 白澈接过。 一瞬间,他就知道她是谁了,户部侍郎张易的女儿。 他很意外。 他从来没想过,她会是某一位大臣的女儿,气质一点都不像。而且她叫金银花,他一直以为她爹姓金。拿过账本,“其实我可以去府上取的,这样就不必麻烦你跑一趟了。” 下朝的时候,张大人说会让人送账。 他以为会派随从来。 谁曾想是她。 她再一次闯入他的视线,波动了那根心弦,一点点的撩着他的心,他哪舍得放她离开,他想留她,哪怕只能留住一瞬:“既然来了,要不坐会儿再走?” 她笑着点头。 本来也没打算走啊。 回去后还是要被轰出来的啊。 还不如呆这。 他带她去书房。他继续处理公务,书桌上厚厚的一沓奏折在等着他。她从书架上挑了一本书,找了个凳子坐着,“我尽量不出声。” 白澈:没事。 她其实很少读书,爹书房那些,她一本都没碰过,总觉得读起来绕口,理解起来麻烦。 上私塾的时候,也是变着法的逃课。 哪知,他这里有好多书。 她好想看。 有一些志怪类的。 有一些民间话本。 有一些民间曲艺。 她看着书都很新,似乎没有被翻开过,倒是那些经史类的、杂学类的都已经被翻旧了。她不解,指着自己手里这个话本,“你是不是不爱看?书新的不像话,似乎从来没被垂幸过,那你为啥要买?” 白澈:买给你的。 金银花:可是你刚才到现在,没出过门。 所以是提前买的? 你知道我要来? 不,不可能。 白澈眸光温和,看着比桃花更明艳的她,“我不知道你会今天来,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但我觉得,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所以提前买了些。” 金银花低下头。 看书。 她看的很慢,一字一句的,有时候看到后面,还会返回之前的章节。遇到个不认识的字,但是格外好奇,她拿着书走到他面前,手落在那个字上,模样乖巧极了,“这个字咋读?” 他抬眼,“hui。”读了一下,又解释,“是一种毒蛇。虺五百年可化作蛟。” 她听的认真,想记得牢一点。 问完继续看了。 过了好久。 她饿了。 她再一次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打断还在忙碌的白澈,“我爹让我问你,你家能不能添双筷子,留我吃饭?”“能。”他不假思索,“你现在饿了?” 她囧:嗯。 他起身,“我去给你做。”她吓的不轻,赶紧拉住他,一个没注意,就抓住了他的手,“为什么是你做?”厨房没有专门烧饭的人么?随便弄点啥,填饱肚子就成。 她不娇气的。 陌生的触感从手上传来,他心里一紧,像绷住的弦。 奇特的感觉流遍百骸。 他没说话。 第12章 喜欢了你五年 金银花刚想问他咋不理人了,目光落在她的手上,赶紧收回自己的爪子,好一阵尴尬,白澈的解释姗姗来迟,“别人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怕不合口味。” 她囧:“我不挑食。” 白澈:“你在这看会书,很快的。” 她想了想,“我去帮忙。” 虽然她很懒。 但是帮着洗菜摘菜切菜,她还是很乐意做的,又不费事。 他嗯了一声。 事实证明,他真的知道她喜欢什么。做的全是她爱的。吃饭的时候,她忍不住说了一句,“你比我爹还疼我。”他轻轻的笑了一声,“张大人可能不太想听到这句话。” 红烧肉、香辣鸡丁、白灼青菜,牛肉汤。 太!好吃了。 很少吃米饭的她。 吃完了一碗米饭。 金银花:你一直这忙么? 白澈:嗯。 金银花:不无聊? 白澈:嗯。 金银花:你有什么朋友么? 白澈:有一个。 金银花:??? 她怎么觉得,他活得像一杯白开水。 吃完她站起来,“我去刷碗吧。”来别人家做客,不能啥都不干,就负责吃吧。他拦下她,“会有人收拾的。你要是无聊,我们去逛街?” 她摆摆手:不了。 然后。 他又投入了繁忙的公事中。 她继续看书。 到晚饭的时候,已经看完了一整本,小心的把书放回书架。白澈还在忙,期间又有人送来了一堆东西需要他处理。金银花看着正在批阅的他,“跟我出去走走吧。” 这样下去不得累坏啊。 得调整一下。 白澈把书桌收拾了一下,将待处理的,处理中和处理完的奏折分类摆放整齐,和她一起离开书房。 “想去哪?” “回家。” 白澈脚步一顿,“这么快就要回了?”金银花抬头看了眼天边的晚霞,哪里快了,她已经在国师府呆了很久很久。她脚步不停,向着门口走去,他的声音从身后飘来,隐隐透着期待,“你明天还来么?” “嗯。” 不管她乐不乐意。 都一定会毫无例外的,没有一丝丝意外的,被她亲爹赶来。 走到门口。 她回首。 眼里涌动着莫名的情绪。 “几年前你是不是说过要娶我?” “嗯。” 金银花看着清莲一般的他,站在落日余晖中,长身玉立,“很久以前,你就喜欢我了?” 很久以前,你就喜欢我了? 他该怎么回。 回一个是,回一个嗯,都太轻飘飘了,一点都不够分量。 他想了一下。 他说。 “我喜欢了你五年。” “我在等你,等了五年。” “我想娶你,想了五年。” 她没说话。 她喜欢夏景明才一年多就够难受的了,难过了好多次。一次次的盼着两个人的关系能好转,一次次的愿望成空。一次次的想着法子靠近,一次次的遍体鳞伤。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他怎么坚持下来的。 太难了。 白澈站在大门口,走下台阶,打算送她回家。他语气平淡,没有一丝丝的怨念:“等待并不煎熬,只是等的久了,就没了年少的自信,会想着我会的东西其实很少,不会弹琴,不会下棋,呆板无趣,是不是更没希望了。” 金银花:“我也不会。” 小时候爹还想把她培养成名门闺秀,拉出去长脸的那种。 但她实在不是这块料。 爹只能放弃。 金银花:“可能遇见的太早,你被表象蒙蔽了。我爱睡懒觉,有时要睡到日上三竿,女工我是一点都不懂。虽然混了多年江湖,但不会武功招式,在武学榜中别说前一百了,前一千名都没有我。” 她想给他公平。 让他清醒一点。 看清楚她。 若当初错了,就不要再错下去了。 及时止损。 第13章 监狱适合你 金银花:“饭倒是会做,但也就一般水平,不好不坏的那种。有很多朋友,三教九流的都有,有的朋友贩私盐,和朝廷对着干,你肯定不会喜欢的。完全不知道怎么讨长辈欢心,还一点都不想学。” 在家是一只懒虫,有爹娘宠着,啥也不操心。出门是一尾游鱼,自在逍遥。 以前不愁嫁。 想提亲的人有很多。 她直接把人劝退。 喜欢夏景明之后,想嫁不能嫁。 现在,不着急嫁人。 她不怕老。 白澈:“圣人说,吾日三省吾身。所以我会经常反思,自己做错的地方。若是自查发现错了,我便会改。我喜欢你,五年,两次开口求娶,不改心意,是因为,这从来就不是错。” 我不会去纠正它。 你也纠正不了。 年少懵懂,情愫暗生,他想了很多事才决定求娶,不是一时冲动,不是鲁莽无知。看似轻巧的一句,他准备了很久。 后来于人海中相逢,他更执着。 他很清醒。 金银花:“你这是要送我回家么?” 白澈:“嗯。” 哦了一声,金银花走在熟悉的街道上,突然看到了一个不熟悉的人,那个人锦衣华服,身上的一个坠子比她整个衣柜的衣服加起来还贵,一见她就凑上来,眼带嫌恶,居高临下的宣布,“我要娶你。” 他是夏少翎。 夏国二皇子。 和自己的哥哥,爱上同一个女人。 为了那个女人,在殿前跪晕了。 现在。 跋涉千里,跑到陈国来,大街上拦住她的路,说要娶她。 什么居心?金银花一头雾水,疑惑,“你出门带脑子了么?” 你如果觉得追的上那个狂拽的苏眠,你就继续穷追不舍。 追不上,你就痴痴的等。 等的不耐烦,你就移情别恋。 爱疯了,你就搞破坏。 你找我做什么! 夏少翎顿时气结,他屈尊降贵的来找她,她就这种态度?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他握着拳,“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打你。” 金银花:那你试试。 看看能不能打得到? 夏景明早就烦了她,早就想动手了,不还是打不着。她躲的可快了。 夏少翎武功不如夏景明。 嚣张也没用。 拦住金银花的路,夏少翎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罢休的样子,“多少女人想嫁给我当妾,多少女人哭着喊着不要名分跟着我,我都拒了。我娶了你,你就是王妃了,可别给脸不要脸。” 金银花:“啥?” 就这脑子,还想和夏景明抢苏眠。 不如投胎重来? 什么玩意啊。 她不想在这种人身上耽搁时间,“有人想跟你,很了不起,要拿出来炫耀?你是可怜的实在没什么可显摆了么?你若没了身份地位,还有几个人愿意跟你?” 被这么怼,夏少翎哪受的了。 他心里冒着火。 愤愤看着金银花,“我和皇兄都是夏国的皇子,同时封王,他能给我的荣华富贵,我一样给得起。他看都不想看你一眼,而我却愿意娶你。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金银花:“……” 她就想知道。 这种症状。 到底是出门没带脑子,还是真的没有? 她纠结着,“你唯一的哥哥正和你唯一爱的女人绵延子嗣,你不难受么?” 还有心情跑到陈国。 来求娶? 夏少翎像被针扎中,身体瞬间僵硬,悲从中来,不可断绝。他来异国他乡,那两人花前月下,当然难受,怎么可能不难受。可,他是在争取和眠儿的未来。 眠儿说,只要他追到金银花。 就和他在一起。 所以他来陈国了。 白澈皱了皱眉,招了招手,巡视的一队卫兵立马赶了过来,态度恭敬极了,“大人?” 白澈指了指夏少翎:“这里有人意图刺杀我,带走吧。” 领头的,“是。” 然后。 夏少翎疯了一样的喊着,“白澈,你敢?” 白澈:“她不适合你。” 白澈:“监狱适合你。” 第14章 要不上我家去吃 夏少翎怒极,想赶走那些靠近他的卫兵,眼睛快要喷出火来,“我可是夏国二皇子,你们胆敢伤害我一根头发,信不信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滚开,都给我滚开。” 听了这话,领头的没有一丝丝迟疑,手轻轻的一挥,非常平静的让人将夏少翎强行拖走。 他没见过世面,没去过夏国,不认识任何一个夏国皇族。 也不知道这个人是真是假。 可刺杀国师。 罪不可恕。 被拖的太难堪了,夏少翎置身屈辱中,愤怒的叫嚣着,扯着嗓子,“官做的再大,也不过是皇族的一条走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竟敢当众污蔑我!” 岂有此理。 白澈没说什么。 他实在是没心情去和一个失败者斤斤计较。伤了体面,又浪费时间,还毫无益处。 他看了眼金银花,“走吧。” “嗯。” 金银花一边走一边琢磨,夏少翎是不是被什么人给骗了? 他对苏眠那都不叫余情未了。 那叫死心塌地。 一个爱苏眠爱的死去活来的人,突然疯了一样,大老远跑来说要娶自己? 看那样又不像是被逼的。 莫不是被骗了? 两个人走了很长的路,金银花停了下来,“就送到这吧。剩下的路我自己一个人走。”白澈眸光一凝,看着站在繁华中的红衣女子,“那我明天接你?” “不用啦。” 明天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收拾好出门。 他来早了,她怕睡不够。 他来晚了,她可能已经走了。 白澈没说话。 他尊重她。 那一日他去求娶,她不乐意,他就再等等。昨日他想将她从城门口送到家,她不愿意,他便不勉强。今天她不想让他送到家门口,他便不坚持,明天她不想让他接,他便不一意孤行。 她只需要顺心意就成。 她顺心如意。 他便开心。 金银花转了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沿着这条路直走个几百米,再拐个弯,绕一条小道,很快就能到。不知怎的,她突然回了头,发现他还在原地。 一袭白衣,格外惹眼。 春日的乱花渐入。 暮夏的流风。 不及他温柔。 秋日的圆月。 冬日的骄阳。 都不如他耀目。 她看了好久,然后快速走到他身边,“你还没吃晚饭,要不上我家去吃?我家筷子多,碗也多,凳子也多,饭菜也多。肯定有你吃的。” 白澈:“好。” 回到家的时候,金银花跟往常一样,去找她娘,甜甜的喊着,“娘,娘,我回来了。” 妇人正在做饭,“饭快好了,你去喊你爹,洗洗手准备吃饭。” “好。” 书房里。 金银花喊着,“爹,爹,我回来了。” 张大人:“这么早回来?” 金银花愣在当场,“你就不怕我回来的晚了,路上遇到劫匪?万一别人知道我爹是个当官的,使尽讹你,你又穷的拿不出钱赎我咋办?” 张大人眼都不抬,“不会的。” 金银花:“万一呢?” 一切皆有可能。 万一?张大人想了想,“那辛苦你一下,直接把绑匪气死吧。”这样的话,我不用出一文钱,你能安安全全的,还能为民除害。一举多得,何乐不为。 ?!!金银花懵。 “我这么可爱,怎么会气人?” “爹,你对自己的掌上明珠,宝贝女儿,贴心小棉袄太冷淡了。” “爹,我不爱你了。” 张大人不想练字了 将毛笔放在架上,合上砚。 抬了抬头。 然后看到白澈。 他赶紧揉了揉眼。 再睁开。 再揉揉。 再睁开。 反反复复的确认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了,“国师进来久了?” 白澈:“有一段时间了。” 张大人紧张:“可是有什么指教?” 白澈:“我来蹭饭。” 哈?张大人一听开心的不得了,立马夸起了金银花,“做的不错,再接再厉。”做的不错,特指把国师带回家这件事。这意味着两个人的关系至少有了一丝丝爹进展。 第15章 聘礼早备好了 金银花回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娘让我喊你吃饭。” 接着三个人一起离开书房。 饭桌上。 白澈吃的最少。 金银花觉得奇怪,“你是不饿,还是饭量小,或者是太拘谨了?” 白澈:“一向吃的少。” 张夫人正在夹菜,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随意的话起了家常,“花花小时候特别胖,还老要人抱,她爹力气小,每次抱一小会胳膊就酸的受不了,后来饭量变大了,抱花花也有劲了。” 金银花囧极了。 怎么连小名都祭出来了。 花花! 听着太傻了啊。 她扒拉着米饭,“我小时候特别胖?我咋不记得。娘你是不是记错了?” 张夫人没说话,看着白澈。 只见他又盛了一些饭菜。 她欣慰的笑了。 这才对嘛。 多吃点,以后才有力气抱她的花花。 金银花还在纠结胖不胖的问题,“娘,我小时候照过镜子,比学堂很多小孩都瘦啊,哪里胖了。会不会你记错了。” 张易夹了一块肉塞她碗里,“你娘说什么都对。不准反驳。” “爹,你偏心。”金银花委屈。 “你以前不是见过仵作解剖尸体么?有谁的心不是偏的,而是长在最中间?” 金银花垂着脑袋。 爹怎么这么多歪理啊。 一套一套的。 张夫人为女人的婚事操碎了心,“今天我和你爹游湖的时候,看见千碧园有人在比武招亲,要不咋家也搭个台子,你仔细瞅瞅,挑挑有没有合适的。” “不。不。不。”果断拒绝。 不同意。 不考虑。 不顺从。 她放下筷子,撅了撅嘴,“弄这干啥,打架厉害的不一定适合过日子。这世道啥人都有,不知道对方底细,万一是个杀人越货的坏蛋,惹一身麻烦。” 她爹笑了,“那就比文招亲。” “不行。” 金银花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能不能整点靠谱的。 张大人:“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你问问国师介意养你一辈子么?他文武全才,能教你,也能保护你。与我同朝为官数年,品性上佳。刚好没娶亲。” 他认识的年轻人中,没人比白澈更好。 干净沉稳。 有抱负。 有手段。 把他的宝贝女儿交给他,他很放心。 换了旁人,可能要提心吊胆。 爹不带一丝丝掩饰的撮合,让金银花很苦恼,“爹,你一向好面子,怕别人说闲话。国师官比你大,你就不担心,别人说你为了自己的仕途,把女儿送出去?” 张大人:“不怕。” 说就说吧。 闲言碎语,烦人,但不重要。 女儿的幸福才最重要。 白澈看着金银花:“你想让我养一辈子的时候,记得告诉我。” 金银花:“然后呢。” 白澈:“我即刻提亲。” 即刻?金银花瞪大了眼。 白澈:“聘礼早备好了。” “啊?” 金银花无话可说。 准备的也太早了。 吃完饭,白澈要回去了,礼貌的道别,“伯父,伯母,我先走了。” 张大人顿时眉开眼笑,“好好好。”说完,用目光催着金银花。金银花接收到自家老爹的示意,“我送到门口。”说着跟了上去。到门口的时候,迎上他温柔眸光,开了口,“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白澈:“嗯,你说。” “为什么喜欢我?” 这个问题她问过很多人,得到过很多答案。 有人说,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也不需要知道为什么。 有人说,喜欢你长的美。 有人说,觉得你性子好不扭捏。 有人说,因为你心好。 有人说,就觉得你和那些哭哭啼啼的女人不一样,不用哄,很是省心。 这个问题她问过自己。 她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夏景明。 图他好看么。 图他有钱么? 图他地位? 图他心善? 图他聪明? 都不是。 总不能图他对自己不屑一顾、鄙夷、冷漠、厌恶、嫌弃吧? 第16章 拥堵 为什么喜欢我? 这个问题太容易答了。 如果让他说,他能说到夜尽天明。 如果让他写,他能写好几册书。 时间不够。 “你和别人说一样的话,总觉得你比别人可爱有灵气。” “你和别人做一样的事,总觉得你比别人有趣,让人移不开眼。” “看不见你的时候,觉得熙攘的人群叫拥堵,看见你便觉得,这叫盛世繁华。” “遇到你,觉得其他女子都是过眼云烟。” “你不畏流言蜚语,追夏景明,很勇敢。” “你想哭又咬牙忍着的样子,很招人疼。” “你明辨是非。” “你乐善好施。” “你不缺钱,但不铺张浪费。” “你乐观开朗。” 金银花突然觉得,自己问这个问题等于在说,请你夸夸我。眼见他还要继续说,她赶紧打断,“明天见。”说着关上了门,然后靠着门的里侧,捂着心口。 心跳的似乎快了一点。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认真极了,像在学堂回答先生的提问。 对她来说,每句话都是表白。 如果往后余生。 一睁开眼。 都能听到这么悦耳的话。 真挺好的。 夜幕悄无声息的落下,金银花做了一个梦,特别真实的梦,她的头再一次疼了起来。她是被硬生生疼醒的,半夜,手抓着被子,竭力忍耐着,不敢发出声音,怕吵到其他人。 很久之后,痛逐渐散去。 神色恢复如常。 她不禁问自己,那到底是梦,还是事实? 那一日婚礼上,她想起了一个背着书篓的白衣少年,头疼的要爆炸了。 今天,她梦见和白衣少年的一场对话,又头疼的要死。 是巧合么? 能这么巧? 为什么她看见白澈,就觉得脑子清楚了些,就像在混沌之中遇到了清明。 为什么和他有关的遥远过去,会令她头疼? 她到底怎么了? 事实上,那的确不是梦。 那一日。 春风吹拂着大地,空气中飘散着花香。河边的柳树下,一个清秀的白衣少年背着书篓,目光灼灼,“金银花,等我高中状元,我能不能去你家提亲?” 少年很穷,衣服缝补过好几次。 书篓是他自己编的,已经用了好几年。 背着很厚的书。 他还不知道,就算高中状元,剩下的路也很难。 官场黑暗,势力错杂。 谁会对一个从小渔村来的,说话还带着南方口音的少年另眼相待? 对很多人来说,他只是个没用的酸腐书生,会写几篇破文章,不懂人情世故。 天子昏庸,沉迷炼丹。 根本就没什么心情选拔人才。 他以为,高中状元,就能平步青云,飞黄腾达,给他喜欢的红衣姑娘更好的生活。 即使陈国读书人多如牛毛,他也想争一争。 争第一。 第一永远是最耀眼的。 他想成为她的骄傲。 红衣姑娘比他矮一点,仰着头,“白澈,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少年:“嗯。” 很喜欢。 想竭尽所能让她衣食无忧,让她离苦得乐。 想不择手段,护她一生。 想和她没完没了。 她倒也没不开心,“我还小,不想考虑嫁不嫁人这种事。我要去江湖,当一个侠肝义胆的侠女,遇见喜欢的人就彻夜漫聊,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就远离。” 他沉默了一会。 他觉得挫败。 他想娶媳妇,择一人,守一生,她却还不想嫁人。 她想嫁人的时候。 他会在哪? 那一刻的少年想的是:我能接受你走远,毕竟我限制不了你的去留,没有立场,也不该这么做。可是我怕你回头的时候看不到我。 一个人怎么会喜欢一个看不见的人呢? 看不见,又如何会嫁? 他看着红衣似火的少女,缱绻情深尽在眼底,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手,“我一定会出人头地。”在显眼的地方等你。 第17章 出人头地 红衣少女笑吟吟的,从身后拿出五本书,“我要走了,这个给你。” 是她从家里偷出来的。反正爹这几年也不咋读了,不是在无理由宠妻,就是和那些个大人交际。书被摆在书架上无人问津,很冷清,还不如送人。 他欣喜的接过。 都是孤本,他很喜欢。 是她送的,他更喜欢。 夜深了,金银花再也睡不着了。 她点了烛。 坐在桌前发呆。 发了会呆。 又熄灭了烛。 打开房门,顷刻间,身形消失在暗夜中,如一缕风划过天地,了无痕迹。 她溜进国师府,要去书房。 因为白天来过,所以很快就找到了书房,意外的是,里面的灯还亮着,开着窗,她清晰的看到他正在埋头处理公务。 为什么他总是这么忙,她不懂。 为啥爹就不太忙? 因为官大么? 这不太对啊。 她本来是想偷偷溜进去的,但现在这情况,也只能正正经经的露面了。她的身形落在了门外,敲了敲门,“我是金银花。” 很快,他来开门。 对于她深夜出现,他很惊讶,但什么都没说,温柔的引她入内。 “睡不着,我来借本书打发时间。”她解释。 他点了点头。 在诺大的书房,在一排排的书架上,金银花一本本的找着,仔仔细细的找着,没有找到梦里送给他的那些书。难道,那真的是一个梦?只是一个梦?她有些失望。 失望之后,她又找了一遍。 还是没有。 看着奋笔疾书的白澈,忍不住提醒,“你不担心把自己累坏么?” 白澈:“我没事。” “等一下。”他说着拉开了桌前的抽屉,拿出一对红色的耳坠,水滴状的,“送你。” 她没接。 目光凝滞。 只见还未合上的抽屉里,静静的躺着她曾送过的书。 突然就笑了。 在白澈合上抽屉后,她接过耳坠,“有镜子么?”书房没有,卧室有,所以他带她去了卧室,房内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她坐在镜子前,小心的将耳坠戴上,动作缓慢。 “好看么?” 她蓦然转身。 笑如花绽。 他看的一时有些痴了,目光染上了一丝的迷离。怎么可能不好看。她一直都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他嗯了一声,只见她缓缓的靠近他,两个人之间隔着大约二十寸。 其实不算亲密,但已经是她离他最近的一次了,五年来最近。 他感觉胸腔中的心在剧烈的跳动着。 充斥着喜悦。 他竭力记住这一瞬。 成全日后的回忆。 金银花瞧着他似天地雕琢过的眉眼,目光一点点的描摹着他的容颜。 他好像变了很多。 又好像没变。 半晌后,她向着门外走去,进入无边的夜色,“我要回去了。”心中的疑惑已经解开,这次应该不会失眠了。 很快就没影了。 翌日。 金银花更困。 她爹来敲第一遍门的时候,她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掀开一条眼缝,“爹,我困死了,能不能让我多睡会。” 第二遍来敲门的时候,她睡眼朦胧,“爹,我好困。” 第三遍,她撒娇,“我没睡够。” 第四遍,扯着爹的袖子,像只可怜的小猫咪,“就让我再睡会呗。” 张大人拒绝了她,“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我和你娘早就吃完饭了。厨房给你留了一些,你自己热着吃。” “呃。”我不想,我不想,不想起床。 她在心里哀嚎着。 看着金银花,张大人又催了催,“上早朝的时候,国师脸色不太好,惨白惨白的,你娘熬了鸡汤,你趁热给他送去。” 啊?她瞬间清醒了大半,“你咋不去?” 和同僚培养培养感情。 巴结巴结一下大官。 不好么? 张大人用目光剐了她一眼,“外面在下雨,你让你爹一个老年人冒雨赶路?” 金银花:! 她心疼他。 可是谁心疼她呀。 第18章 我们试着在一起吧 最后,贴心小棉袄拗不过撮合心切的老爹,金银花同意去了。怕鸡汤凉了,她在家也没多吃,一路用上了轻功。到的时候,敲了敲大门,“我是金银花,我爹让我来探望—” 正说着,话突然卡嗓子了。 开门的,怎么是白澈? 不应该是家丁么。 她一敲门,他就开门,是巧合,还是他一直在等她? 她看了看他的脸色,正常。 啥脸色不太好。 啥惨白惨白的。 都是爹的借口。 她把左手拿的东西给他,“我娘帮你熬的。”他接过食盒,温和的道谢。 然后两个人一路走着,走到了一间空房里,里面干干净净,陈设讲究。 他打开衣柜,“我看你衣服湿了,换一件吧。免得受寒。” ?!金银花惊了。 衣柜里全是女装。 全是红的。 绛红色、桃红色、朱砂红、西瓜红…… 每一件她都很喜欢。 白澈怕她觉得诡异,解说了一下,“这间房,我备了好几年了,给你预留的。平日里会有人来打扫,我很少进来。” 她偏头,一叹,“你比我对自己都好。” 事无巨细,样样周全。 很难不心动。 白澈转过身去,“我在门外等你。” “好。” 她来的时候带着伞,可是伞遮不住全身,所以淋是肯定淋了些。不过雨不大,是那种如丝一样的绵绵秋雨,加上她速度极快,所以湿的也不算严重。 她挑了一套对襟襦裙。 慢慢换上。 打开门,刹那间看见那双清澈的眼。她在开门,他刚好在回头。她很喜欢他的眼睛,喜欢这双眼酝酿出的情绪,很暖,似乎能化掉秋雨落在身上的凉。 想到此,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她是夏景明的轻于鸿毛。 想做另一个人的重于泰山。 走出那不堪过往。 而白澈让她觉得,她就是他的重于泰山。 她整理了下头发,手擦过水滴状的耳坠,放慢了语调,一字一字格外慎重,“白澈。”“嗯?”听他疑惑的嗯了一声,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我们试着在一起吧。” 试试看。 如果真的不合适,就算了。 如果可以。 就走下去吧。 “好。” 答的极快,生怕她反悔。可那一个好字,分明裹杂着颤抖。 坚持了五年,终于离她又近了一步。 就像于黑暗中等到了曙光。 就像于孤岛上等到了船。 就像于沙漠中等到了绿洲。 她往前走了几步,离他更近了些,“我娘熬的鸡汤呢,已经吩咐人去热了么。”他嗯了一声。她开心极了,“那待会儿我也要喝。” 白澈早就料到她会这样,“已经吩咐过了,一会会多拿一份碗勺。” 金银花囧:“你咋知道我想喝?” 白澈:“猜的。” 想到昨天晚上去他的卧室,墙上悬着一把剑,“你会剑术?” 白澈:“会一点。” 她哦了一声。 她不知道,会一点究竟是个啥水平,一点是多少。可是,那把剑很出名。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风泠剑,在兵器榜上排名很高的。 能用风泠剑的人。 绝非泛泛之辈。 两个人又说了会话,鸡汤被端来了,金银花目露喜色,馋虫立马被勾出来了,“我娘做的东西,就没有失败的,样样都美味。你快尝尝。” 说着她给自己盛了一碗。 又给他盛了一碗。 “嗯。” 白澈想起了一个很久的传言,一个本来不必关心,但现在又忍不住好奇的传言,“听说张大人的女儿丑陋不堪,粗鄙卑劣。为什么会有这种传闻?”是得罪了什么人,还是另有隐情。 “我爹散播的啊。” “他为了保护我。” “怕我被送进宫。” 天庆帝的好色是出了名的,从天庆二十九年到三十二年,短短四年,七度选秀,很多长的还行的都被强行送入宫,陪那个糟老头子。爹担心她被惦记上,就让人丑化她。 第19章 银金花 忽然。 有人敲门,白澈:“进来吧。” 来的这个人是白澈的暗卫。 叫忍千。 他奉命监督夏景明许久,发现了不寻常的事,自然要赶紧来报,“夏景明来了陈国,今晨入京,同行的表面上只有苏眠,实则暗中带了卫队和杀手。” 白澈:“拦下卫队了?” 忍千:“是。” 卫队乔装打扮,分散开来,试图混进城,但是那些人在明,他在暗,早早的记下来每张脸,吩咐下去,在那些人进城时,均以来路不明为由赶走。 白澈:“杀手呢?” 被问到这个问题,忍千有点汗颜,声音低了些,“没拦住。” 说完抬头看了一眼。 即使国师的脸上无一丝波澜,他也清楚的知道,国师对此不满。 真不是他挫。 是太难了。 他想自己解释一下,底气不足的那种,“杀手接任务的时候没露过脸,都是黑巾蒙面,所以不知道长什么样。” 白澈:“进了城,杀手一定会去见夏景明。你找人跟踪他们。” 白澈:“然后控制他们。” “控制?” “不杀么?” 白澈:“不杀,收服,以后让他们指认同行。替我看门。” ?!大人这想法真的是。 绝了! 忍千服气极了。 他好奇,“如何收服。”收服一群只认钱不认人,冷血无情的杀手,未免太难了。那些人任务一失败,要么咬舌自尽,要么咬毒自尽。 就算他拦的及时。 让他们没法自杀。 然后呢。 打一顿肯定没啥用。一群遍体鳞伤的亡命之徒还能怕挨打? 难道要苦口婆心的劝? 他没这口才。 白澈看了一眼金银花:“要不你去劝服。” 金银花一度怀疑自己幻听了。 这两个人讨论大事,为了给他们营造一个肃穆庄重的氛围,她一句话都没说,专心喝鸡汤,咋突然就被点名了。她是可以干活,但是报酬不能少,开口索价,“给我十两银子。” 白澈:“成交。” 爹说,如果她被坏人抓了,可以直接把对方气死。 虽然听着不像啥好话,但是很对。 她真的把坏人气死过。 她想试试,能不能把想死的人给气活。 有点小期待。 忍千很快就走了,他还要继续监督夏景明,所以不能在这里停留很长时间。 白澈:“雨停了。” 啊?她向外瞥去,果然停了。 见她喝的差不多,他起身,“会有人收拾的。我带你你逛逛,免得你以后迷路。” “好呀。” 北侧的院墙下种了一大片的花。 黄白相映。 很可爱。 金银花像个好奇宝宝,手落在一朵花上,轻轻的用衣袖沾去花蕊上的雨滴,歪着头仔细瞧着,“这是什么花?” 白澈:“金银花。” 呃,突然喊她做什么。啊,不太对,该不会这花叫金银花吧。白澈看她反应,倒是有些意外,“原来你不认识和自己名字一样的花。” “我不认识。” “我家没种过这个,以前也没什么人特别喜欢它。只知道是它能入药。” “我爹觉得,如果女孩子有花不完的金银,再加上自尊自爱,日子就苦不到哪去。” “所以我叫金银花。” 有钱的话,就能吃的好穿的好住的好。 生病不怕良药贵。 觅夫不求对方财。 爹说,会替她挣足够多的金银,让她吃穿不愁、衣食无忧,不用辛苦劳作,不用风雨中奔波劳累。 爹说,她只需要自尊自爱就够了。 白澈没说话,她用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咋不支声了,你在想啥?”他认真的提出自己的建议,“以后我们的女儿也叫金银花吧。” 愿她有花不完的金银。 愿她自尊自爱。 我们的女儿?她心跳慢了半拍。 为什么听着。 麻麻酥酥的。 她嗔了他一眼,“那以后在家里,你喊金银花的时候,大概没人会应你。”大人叫金银花,小孩也叫金银花,谁也不知道你在喊谁,万一应错了,浪费感情。 白澈想了下,“那换成银金花。” 第20章 流放三千里 金银花看着白澈,说了是试着在一起,结果他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他总是想的这么远。她瞧着他,“夏景明来陈国了,你不担心我偷偷跑去找他么?” 白澈:“想去就去。” 喜欢一个人,不是要蒙上她的双眼,让她只看见自己的存在。 而是让她看的更多。 看的多了,才能发现有些人不止冷漠冰凉,还残忍自负。 才能知道谁才是对的人。 他不吃醋。 如果她真的想去,白澈不止不拦,还好意提示,“有两个苏眠。旧的苏眠懦弱心善,若是遇上了,不用怕她,新的苏眠很邪门,不要和她动手,你赢不了。” 金银花又是一惊。 原来他知道有两个苏眠。 他咋啥都知道。 “我不去找夏景明。” “我也不和苏眠打。” 她笑着说。 人要忠于自己的选择,做了选择,就不能随随便便的改。这一刻,她的选择是白澈。人也应顾及别人的感受,不能自己想干嘛就干嘛。 要是她一会儿和他一起。 一会又纠缠夏景明。 别人更会笑话白澈。 他可以不介意。 她却不能那么做。 两个人正站着,有人来传旨,皇上明日设宴,招待夏景明。可以带家眷的那种宴。他看了一眼金银花,“你想去么?”“当然不。” 白澈:“好。” 他明天要去赴宴,不知道啥时辰开始,也不知道啥时候完事,“那我明天不来找你了。你记得吃饭,记得早睡。别再熬夜了。” 说完她突然觉得,他们两个一点都不像刚在一起。像是已婚数年。 她这叮咛,像极了娘对爹。 金银花,“夏景明的洗尘宴,我爹应该也会去,娘一个人在家怪孤单的,我明天在家陪着她,顺便跟着她学做好吃的。” 白澈:“嗯。” 两个人又逛了会,他要去处理公务。 她去书房看书。 地上铺了毯子,她盘腿坐在地上,没什么仪态可言,捧着一本志怪类的,看的津津有味。 遇到生僻字就问他,他啥都会。 天色渐暗。 金银花:“我得回了。” 白澈:“我送你。” 一送送到了家。 一起吃的饭。 送走白澈后,她爹一脸严肃,板着脸,“夏景明来京了,你可得千万别去找他。要是被我发现你偷偷找他,我就把你赶出家门。”说着,觉得惩罚不够,改了口,“我就请旨把你流放三千里。你我父女,缘尽于此。” 金银花囧。 她是没打算去。 但是惩罚是不是太重了? 见他不应声,张易忍不住又训,“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跟硬骨头一样,咬着嗑牙,没啥肉可嚼。一个不爱你还成了婚的男人,就是快烂骨头。不止嗑牙,不止没肉,还染了病,更不能要。记住了不?” “你这话-” “不好听是不是。我告诉你,很多真话都不好听。对你有益的话,即使不好听,你也得好好听。”张易继续耳提面命,要把女儿掰正。 其实。 她不是觉得不好听。 她是觉得太对了。 她把自家爹按在椅子上,换上和他一样的严肃脸,“爹,我有个事想和你说一下。” 张易很是冷淡,“啥事?” 金银花:“我觉得白澈挺好的。” “你才发现?” “你以前都是闭着眼睛生活的么?” “就不能睁大眼?” 张易有些郁闷。 那叫挺好的么,那是万里挑一的好。他阅人无数,除了自己,就没见过这么好的。 从一个无所倚仗的少年到如今大权在握,忍了多少? 处理国事,从不与人吵吵嚷嚷,冷静自持。 任职吏部,将陈国的蛀虫换了好几批,还能保证国政井井有条。 京城防卫日渐稳固。 没有给任何一个好官甩过脸子。 来家里吃饭极有礼貌。 要不是好到无可挑剔,他能绞尽脑汁的劝闺女出门么? 第21章 失控 金银花继续说,“所以我想和他试试。你以后别再天天轰我出门了,想找我自己会找的。你能让我好好的睡个完美无缺的懒觉么?” “能!” 张易一口应下。 只要她和白澈在一起。 他啥都应。 不经意的一扫,他觉得女儿变好看了,“你眼光终于正常了。” 他女儿小时候眼神就很好,很会挑东西。 长大后更好了。 喜欢上夏景明一度让他怀疑,她是不是魔怔了,是不是被下了什么迷药。 总算恢复正常了。 他无比欣慰。 金银花告别了爹,回去睡觉。然后起来的特别早。她是个爱睡懒觉的人,终于爹答应不再吵她了,她自己却睡不着了。有很多想法在脑子里乱窜,每一条都是,她要去找夏景明。 她想告诉他,我会等你。 她想告诉他,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她想看到他。 她突然变得很难过。 他不爱她。 她求不得。 但他有什么错? 人人都有追求爱的权利,也有权利选择不爱。他对她没意思,拒绝她,对她冷漠,这一切都是正常的,他若不喜欢她,还和她纠缠不休,才是错。 他没有欺骗她,也无意耽搁她。 她不怨他。 如果他和她之间是无法触及的虚空。 她也想继续把这条路走下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愚公移山一样的。 也许世事变迁,苏眠最终离开他了,他一回头,就看到她在灯火阑珊处。 也许她能等到他的温柔。 他不是冷漠,他只是不爱。 他若爱上,便是炙热情深。 要得到遥遥无期的在乎,她就必须坚持。 她怎么能放弃? 她对不起白澈。 她应该道歉。 早起的她,陪着娘一起收拾家里,里里外外能做的都做了。她娘见她有些魂不守舍,“怎么心不在焉的,是起来太早了没睡够么。”她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她想见夏景明。 想见他。 他已经来了陈国京城,她自然有很多个机会见到他。 但她一次都不想错过。 她要争取每一次的相遇。 她看着娘,“我出去一下。” 然后一路去了皇宫。 皇宫大内守卫森严,但是她有足以傲绝江湖的轻功,没什么地方能拦住她。她一身红衣,闯入大殿。大殿内,司乐坊的宫女正在跳舞助兴,丝竹之声入耳。 美妙的乐声。 曼妙的身姿。 娇柔的面容。 都不及入目的这一片红。 她像一团火,慢慢的靠近夏景明,绝色的容颜上扯出一抹笑,“好久不见。” 毫无例外,夏景明根本没搭理她。 一个不入他眼的女人,出现千百次,他也不会动容。 当初厌弃她,如今亦然。 他不但没理会她,还友情提示,“各位能否告知一下本王她的身份,本王很是好奇,一个江湖贼女蓦然闯入大殿,所为何事?是想引起大家的注意,还是?”话锋一转,“试图行刺文武百官?” 此话一说,礼乐骤停。 护卫们纷纷拔刀。 金银花摊了摊手,目光扫过全场,“我没带凶器。”怕别人不信,又轻轻的抬了抬长袖,露出雪白的一段胳膊,“我用什么行刺文武百官?讲笑话笑死大家么?” 接着。 护卫上前。 试图拘押她。 她身法奥妙,众多护卫,无一人能近身。 其他人丝毫不怀疑,即使身入千军之中,她也能来去自如。 红影穿梭,踪迹不明。 三皇子陈先夕开口,“都退下吧。连人家姑娘来找情郎,你们都要管,是吃饱了力气没地方使么?还是嫉妒这种绝色美人喜欢的不是自己?一个个的别瞎掺合。” 护卫领命。 第22章 不孝女 护卫已经分不清三皇子到底是袒护这个来路不明的红衣女人,想保护她。还是嫌他们丢人,怕一直抓不着人有损颜面。 实际上他们也不想抓人。 虽说坏人不会把坏写在脸上。 但是这姑娘真的看起来好讨人喜欢。 下巴尖尖的。 笑起来亮晶晶的。 如果目光能杀死人的话,金银花已经被她爹的目光捅死很多次了。昨天刚保证的不来找夏景明,昨天刚说要和白澈在一起,现在倒好,又屁颠屁颠的跑来了。 以前在夏国追,他听着就生气。 现在倒好。 在他眼皮子底下追。 这个不孝女! 夏景明刚才那般说,就是想置金银花于死地,他真的受够了这个又蠢又不要脸的女人,到哪都能跟着,根本甩不掉。不料却被陈国三皇子轻描淡写的破了局。 他暗忖。 三皇子陈先夕到底是想看热闹? 还是心善? 这时,苏眠开口了,语气冰凉,“没有带兵器,不代表不能杀人,顶尖的杀手杀人,随处取器,这大殿之上能用来杀人的东西太多了。三皇子未免太大意了。” 这话,分明是对着金银花捅刀子。 气氛一下子又变了。 满朝文武都看向金银花。 张易很生气。 不孝女!不孝女!不孝女! 不服管教! 不听话! 不懂事! 瞎胡闹! 自作孽! 以前不爱惜自己的颜面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被人往刀口上送了两遍,连命也不爱惜了。 他一辈子的愿望,也就是图她平安顺遂。 她要有事。 他怎么活? 他绝不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 于是,他站了起来。 看着苏眠,言辞凌厉,“王妃说的没错,顶尖的杀手杀人,可随处取器。所以请问怎么保证你不是杀手,怎么保证你不会杀人,怎么保证你不想屠杀在场文武百官?” 他太气了。 苏眠:“你疯了?竟然怀疑我?” 我以夏国王妃之尊,来你陈国,可是无上的贵客。一个卑贱的臣子也敢怀疑我? 张易反唇相讥:“不行么?” 不行么? 你能怀疑我闺女。 我为什么不能怀疑你。 同样是毫无理由的怀疑,同样是莫须有的栽赃,同样的诛命之语,为什么她要承受,而你不必。难不成你以为,只有你会空口说瞎话? 苏眠目光仿佛着了火,“我是夏国的王妃,而你区区一个臣子,也敢肆意怀疑我,你配么?” 好大的胆子。 她盛气凌人,张狂无比。 看着张易,宛如在看着蝼蚁。 爱女心切的张易一丝丝畏惧都没,挺直了脊梁,“我为什么不能怀疑?我连怀疑都不能了?我为官二十年,陈国的律法我能倒背如流,没有一条写着,我不能怀疑别人。” 就因为你地位尊贵,就不能怀疑了? 怀疑不犯法。 你管不着。 大殿鸦雀无声。 谁也不知道这位户部侍郎怎么了。大家对他的印象一直都是,处理事情一丝不苟,和其他大人相处和和气气。何曾这般言辞激烈过? 是单纯的看这位夏国王妃不顺眼? 不,不可能的。 侍郎说的话听起来都没毛病。 但是。 影响邦交。 影响邦交可是大事。 张侍郎以前绝不是图一时嘴快,不顾大局的人,其中肯定有隐情。 其他人依旧不说话。 这么大的动静,天庆帝还在睡梦中。他近来沉迷于丹药,昏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多。 苏眠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也见过一些不顺眼的,但是她从没在这种场合被人逼到这种地步,这个老匹夫究竟是谁,为什么这么对她,“你是看上金银花了,想睡她?” 说话的时候,特意拉长了尾调。 极具讽刺意味。 第23章 不忍责备她 金银花刚才看爹说话,没敢吭声,怕一开口,就挨一顿训斥。可是现在她不得不说,“你的眼睛真脏,看什么都看成了脏的。” 我爹不能维护我么。 父亲疼爱女儿。 被你说的那般龌龊。 苏眠心里窝着火,气势强横,“一个倒贴还没人要的贱人,你也配说我?说起来倒是我低估你了,上回是国师求娶,这次是一个老匹夫维护你,走哪都有人护着你。人贱命好,啧啧。” 殿上气氛一瞬又变了。 大家把目光纷纷投向国师。 目带怜悯。 陈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竟然想娶这个女人? 一个夏景明不要的女人? 佛看众生皆是佛。 你有一双什么样的眼睛,你就能看到什么。 苏眠的眼,一点都不清澈。 那里有很多的杂碎。 她觉得这世界,就是有高低贵贱,人人生而不平等。她如今高高在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夏国王妃的身份,助长了她的嚣张。她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 她完全没想过,她的话。 会让金银花难堪。 也会让白澈难堪。 这一刻除了她的颜面,其他的她都不在乎。 别人辱她,她便十倍奉还。 人的确不应该束手待毙,不应该平白无故的被欺负。可是她无辜么?一点都不。 挑起事端的人会记得她是受害人,却忘了她一开始是施暴者。 人会记住自己挨的疼,却不在乎打在别人身上的痛。 还会因为被反击而委屈。 不脏么? 白澈许久没说话了,除了刚才递给陈国三皇子陈先夕一个眼神外,剩余的时间都在看着她,看着他的红衣姑娘。 她是他爱这个世界的理由。 他当然想维护他,他忍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么? 出人头地,不就是为了保护她么? 所谓保护。 就是不让她遇险。 不让她委屈。 可是他不知道说什么。 问问她为什么出尔反尔么?明明说不想来,说要在家陪她娘,然后却来了这? 问问她为什么答应和他试试,第二天就跑来找夏景明? 可是,他不忍责备她。 苏眠见没有人吭声,嚣张的气焰更盛,对着金银花,又是一顿嘲讽,“在夏国的时候,你天天缠着我男人,来了陈国你还缠,城墙都没你脸皮厚。想男人想疯了吧。” 金银花心里又一阵难过。 看着夏景明。 看他纹丝不动。 看他冷漠薄凉。 为什么喜欢一个人这么难? 为什么? 她苦苦维持着假笑,“我不是要缠着你,我来是想说,我等你。” 然后转身,向着殿外走去。 “站住。”张易怒呵一声,“这就要走?丢掉的脸不要了?我说过,我生你的时候,只给了你一张脸,让你仔细点用,为什么不听话?糟蹋我给的脸,问过我意见了吗?” 这就回去?当个缩头乌龟? 回去又能做什么?偷偷躲起来把脸哭花、把眼睛哭肿么? 哭完了之后呢,继续死缠烂打? 他不准。 我生你的时候,这六个字宛如惊雷,炸落在了很多人的心中,许多疑惑终于解开了。 难怪这位平素和气、知分寸懂进退的侍郎大人,宁可和夏国的大皇子撕破脸,宁可担上有损邦交的罪名,也要维护这个红衣女子。 当爹的心疼女儿。 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金银花不敢动,爹很生气,很生气,是她不好,是她不乖。 她很自责,很内疚。 怯怯的喊了一声,“爹。” 一声爹,将两个人的关系一下子暴露的更清晰了。众人唏嘘。 第24章 饿了吧 张易离开座位走到金银花跟前,“你现在立刻走到那个人面前,说我不喜欢你。声音放大点,你爹我有点聋。” 金银花:“我……” “说不出口?”他气愤的看着她。 她不做声。 张易心里那个火,半天都扑不灭,“你要是不说,今天别想离开这里。” 她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飘出来。 沉默着。 张易有多疼她,这一刻就有多失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一瞬间老了很多岁。 “你知道爹向来脸皮薄,受不得那些个闲言碎语,可是刚才,爹不在乎别人喊我老匹夫,也不在乎别人嘲笑我心术不正。却受不了别人骂你贱呐。” 你可是爹的掌上明珠。 你出生的时候,爹还只是个县令,衙门清苦,俸禄不多,家里穷的很,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你。 爹娘一年都舍不得置办几身衣服,你总有漂亮的新衣服穿。 后来家里条件好些了,你该读书了。 却天天逃学。 爹可曾逼过你? 再后来,你说要闯荡江湖,一个女孩子天天不着家,爹日日盼着你回来,你娘偷偷抹了几回泪,可曾催过你? 女子十四便可婚嫁,你的婚事拖到了现在还没着落,逼过你没? 给你自由,是你让见识天地之大。 不是让你一叶障目。 追什么狗男人。 张易又叹了一次,“你糟蹋自己,就是在糟蹋爹对你的爱。”爹千方百计的想让你开心,你却去寻不开心。爹为了你能开心,费尽周折,你却把热脸贴上去让别人踩。 爹不想听这种事。 更不想亲眼看见。 “对不起。”金银花突然哭了。 这一年来受了很多委屈,可是她都忍住了。 现在她忍不住。 白澈目光一动,“饿了吧。” 寂静的大殿上飘起他的声音。 像飞羽划过天际。 温柔极了。 她一回头,就看见已经站起来,一步步向她走来的白澈。那一日在夏景明的婚礼上,他也是这般走来,像行走在污浊中的莲花,白净动人,赠予她一点清明。 她止住了哭泣。 脑子清醒了很多。 突然看着夏景明,脸上悬着一种彻悟后的慨然,一字一顿,宛如宣誓,“我不喜欢你。” 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喜欢你。 如今依然不明白。 但是现在,这一刻,我知道,并且非常确定,我不喜欢你。 我还知道,为什么不喜欢你。 我有阳光可触摸,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去碰触冰凉与残忍。 有人给予我爱,我为什么还要花费大力气,去追寻另一个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得到的爱。 即使是今日你能给苏眠的所谓情深,也不比白澈给我的多。 我就算熬走了苏眠,又能得到多少。 这根本不值得争取。 我不奉陪了。 白澈走近,用衣袖帮她拭去眼泪,“跟我到那边吃点东西吧。”她嗯了一声,对着张易,“爹,我错了。”张易挥了挥手,转身回自己座位,背对着她,开口,“爹原谅你了。” 不原谅还能咋。 慈父也当了,严父也当了。 他尽力了。 他抬了抬手,借着整理袖子的机会,擦去了眼角的一滴泪。 重于泰山的,不只是爱情。 还有父爱。 夏景明薄唇轻勾,“希望你说话算话。”一个天天跟在屁股后面,厚颜无耻的女人,现在当着众人的面说不喜欢他了,他会在乎么?当然不会。这种货色要多远滚多远,鬼才稀罕。 金银花没吭声。 她在吃东西。 她是真饿了。 白澈轻轻的拍了下她的后背,“吃慢点,别噎着了。”她闷闷的嗯了一声,还在吃。这可是她第一次来宫里吃东西,御厨做的真好吃。样式精美,味道绝佳。 很快的。 就把桌上的东西扫光了。 她擦了擦嘴,很自责,“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跑来了。” 昨天我明明说不来的。 昨天我明明说要在家呆着。 我骗了你。 第25章 变是很正常的事 白澈笑着,发现她的眼里没了悲意,这才放心了些,“昨天说不想来,今天来了,这不是很正常么?人的想法是一直在变的。就像你去酒楼说要吃烧鹅,菜还没上桌,又想换成卤牛肉。变是很正常的事。” 他觉得,她变来变去是常态。 她觉得不是。 她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她再一次怀疑。 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怀疑。 第一个疑点是,晚上睡觉前还想着问白澈,如果生的是个儿子,也叫银金花么?一觉起来,就变成想见夏景明了?她虽然学问不行,但品行还凑合,并不是这种人。 睡前她就知道,夏景明会入宫,并不想见。 醒来,变成特别想见。 未免太不正常了。 第二个疑点是:她长这么大没有来过皇宫,对于皇宫里的一切一无所知。可是却一路从家里直奔皇宫,准确无误的闯入这座能看到夏景明的殿内。 她咋这么神? 靠直觉寻人? 见她吃完了,他伸手帮她扶了扶簪子,“还想吃么?我让人再端点?”她摇摇头,不想了。然后一脸凝重的看着白澈,“我觉得我被什么鬼东西附身了。” 白澈:? 被附身? 他听不明白。 金银花自己也不明白,这事太奇怪了。 她得慢慢想。 在殿上看到金银花这个寡廉鲜耻的女人,又闹了后来那出,夏景明很不开心。他安抚着苏眠,“眠儿,别气了,等离开这里,你想怎么发泄,都随你。” 苏眠绝色的容颜上闪过一丝狠:“我要亲手教训那个老匹夫。” 女儿不知羞耻。 当爹的非但不加以管教,还敢来挑衅她? 以为她是软柿子,随便捏? 未免太小瞧她了。 夏景明:“好。” 说完好之后,夏景明提及了正事,这也是他来赴宴的主要目的,“皇弟前几日来了陈国,却被关进大牢。不知在座哪位能解答一二,他所犯何事?” 很多人都懵。 二皇子夏少翎来陈国了? 被关押了? 不知道啊。 这咋回复? 就在此时,白澈开口,“他行刺我,未遂,被扔到了大牢。看在两国建交不易的份上,一直并未用刑。既然你来寻他,我就送你个顺水人情,将他放出来。还请带回去后,多加管教。” 夏景明当即反问:“他岂会行刺你?” 气息凛冽:“可有证据?” 白澈:“没有。” 说没有的时候,特别淡定。 夏景明一时语结。 这是什么话? 无凭无据,就敢把夏国的皇子扔到大牢,这分明是藐视夏国皇权。他对上白澈,“你关押人未免太草率了。”白澈冷静的问了一句,“怎么才算不草率?等被他杀的奄奄一息?” !还敢顶嘴? 夏景明声音更冷了:“他现在人在哪?” 白澈:“即刻送到。” 他早就知道夏景明来干什么。 所以提前安排提人。 应该快到了。 也就几个呼吸间,就有人带了夏少翎来,夏景明继续指责白澈,“好,好的很。仅凭你一面之词,就敢不顾两国情谊,将我皇弟囚禁。你们陈国真够可以的。” 辱我爱妻。 欺我皇弟。 白澈脸上浮着淡淡的笑,“你这是在气什么?夏少翎刺杀我,我非但没有杀他,连一点刑都没用,还山珍海味的伺候着,他胖了不少。你打算以怨报德?” 金银花本来没抬头。 这才抬了下脑袋。 只见殿上站着一个圆润的胖子。 这才几天胖成这样? 喂猪呢? 面对夏景明的咄咄逼人,他丝毫不乱,“可能很多人不认识二皇子,不知道他原来什么样,但你也忘了?如果不是优待他,能这么胖?” 第26章 说你想娶我 这个世界一直在变。 以前的夏景明从来没拿正眼瞧过过白澈,只觉得有点小能耐而已。 当初和苏眠大婚邀请对方,只是看中了白澈的名气。 实际他没了解过白澈。 两个人之间没交情。 这一刻。 他终于知道。 白澈不弱。 他冰凉的眸光落在白澈的脸上,“这帐,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白澈:“我仁至义尽,你请便。” 宴会到这里,氛围实在是不太好。本来应该歌舞升平,现在却剑拔弩张,不相干的人实在不敢说,敢说话的又不太想说话。这一刻,最想说话的是圆润的夏少翎。 生平第一次进监狱。 他太气愤了。 看着金银花一身红衣,岁月静好的坐在白澈身边,气不打一出来,“我想娶你,你竟敢拒绝我。你怎么这么不识抬举。” 闻言,众人赶紧闭紧了嘴巴,好好听戏。 太劲爆了。 金银花喜欢夏景明,夏景明不屑。 他弟却跑去追金银花。 好乱。 夏少翎高高在上惯了,顺风顺水的。求娶被拒,还被丢到大牢。威严扫地,行动受限,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吃了。 心里憋屈,一呼吸到新鲜空气,就想把面子找回来,带着无与伦比的傲慢,“你不说话,信不信我把你的嘴掰开。该不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金银花被点着名的骂,懒洋洋的挑了下眉。 “你这是要求娶的态度么?” “我爹说,骂我的男人不能嫁。” “婚姻大事,我听爹的。” 瞧他这这眼神、这语气。 呵呵了。 夏少翎:“求娶你这种女人,还要什么态度?我跪下来求你?你以为你是谁,你配么?” 白澈出了声。 他又看了眼白澈,指着就骂,“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把我丢进大牢。我知道你不满我求娶金银花,你也想娶她。可是你不过一介走狗,拿什么和我争?” 白澈没说话。 没有皱眉。 没有手势。 什么命令都没下。 有护卫拿出布条,把夏少翎的嘴给堵上了,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然后默默的退回原位。 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绝不是一句空话。 在这朝堂之上,没人能辱白澈。 夏景明还没想明白,弟弟明明喜欢的是眠儿,怎么反倒要娶金银花。但眼下也只能带回去慢慢问了。他眼观四座,“你们就是这么对待贵客的?随便说几句就要动粗?” 当着他的面堵嘴。 欺人太甚。 怎么一个个缺乏礼教。 无知愚蠢。 他烦躁的将酒杯摔到地上,酒杯碎裂的声音格外刺耳,“一个个都什么东西,眼里可还有尊卑贵贱?少翎是我夏国的皇子,轮得到你们来教训,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重?” 要不是他还会在陈国一段时间留一阵子,不想把处境弄的太尴尬。 早就殿上杀人了。 金银花刚才被骂了不少,她拉了拉白澈的衣袖,乖巧的询问,“我要是乱说话,会给你带来麻烦么?” 白澈:“不会。” “那行。”她舒眉一笑。 飘到了夏少翎旁边,取出他嘴里的布条。 金银花笑的明媚极了,“你是不是光顾着看我和白澈,忘了看别人了。你心心念念的苏眠也来了。你为了她送走一众侍妾,守身如玉,为了她改造王府,耗时三月。为了他请旨赐婚把自己跪晕了。” 夏少翎立马跟蔫了的菜叶似得。 他不敢看苏眠。 心会疼。 金银花把他的脸掰向苏眠的方向,“怎么不看,快仔细看看。她今日更美了。粉黛不施,艳绝天下。连我一个女的看了都心动,更别说你了。请你仔细看着她的脸,想想你昔日求娶的决心,回忆一下从前的点点滴滴,然后再说一遍,你想娶我。” 他被迫看苏眠。 心痛如绞。 他爱苏眠。 从头到尾想娶的只有苏眠。 他一点也不喜欢金银花,一点也不。 他说不出来。 他不想说谎。 第27章 恶魔 金银花开心极了,怀揣着一颗善良友善的心,给他讲述不曾亲眼目睹的过往,“大婚那天,你没去,我去了。她主动当众热吻你哥,眉目含情,热情奔放。洞房花烛夜,你没去,我去了,我看见......” 他突然怒吼,隐隐青筋暴起,“别说了!” 他不想听。 一句都不想听。 快住嘴。 金银花当然不会听他的,他句句难堪的时候,可曾想过住嘴,可曾想要会让她难受,他骂白澈的时候,可曾想过白澈的颜面。为什么她要宽容? 她偏不。 “你不是想屈尊降贵的娶我么?不是嫌我不识抬举么?你现在快说,说你想娶我,说呀。说呀。怎么哑巴了,尊贵的二殿下?” “我可等着呢。” “赶紧的。” 若不是被逼到这种地步,她也不想在大殿上闹这一出,以她的身份,欺负别国皇子这种事,实在的不好放到明面上来,但是他们一个个的,欺人太甚! 金银花是和苏眠并列第一的江湖美人。 一颦一笑都美极。 她这会笑的很是温善。 但夏少翎觉得浑身冰冷。 她像个恶魔。 在捣毁着他的理智。 他不说。他说不出来。他没有办法看着心爱之人的那双眼说他想娶金银花。所以刚才他一直没敢看苏眠。现在被逼着看苏眠,他就再也说不出那句话来。 相思成灾,一触就痛。 他心好疼。 在夏少翎心痛到无以复加的时候,苏眠很淡定,轻轻的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漠的好像在跟陌生人说话,“明明想娶,为什么不说?” 她在暗示他。 暗示他说想娶金银花。 他闭上眼。 咬牙准备开口。 突然金银花扣着他的脑袋,“我替你想想说了之后会怎么样。我会同意,然后你会悔婚。因为你根本不会娶,你要把你尊贵的王妃位置留给苏眠。” 苏眠不愿意嫁你,你就让那个位置空着。 你要宁缺毋滥。 你要矢志不渝。 “后果呢?你想过么?” “我有很多朋友,能折腾的你永无宁日。” “你悔婚了,是好看了,还是有钱了,还是脑子好使了,她不喜欢过去的你,难道会喜欢悔婚还毫无长进的你?” “你刚从牢里出来,现如今又弄的如此狼狈,你凭啥觉得,她会喜欢你?” “刚才到现在,她连一个笑都不愿意施舍给你,就问你难受不。” “你在妄想什么?” 夏少翎彻底崩溃。 面容扭曲成一团。 很痛苦。 他吼出,“金银花,你住嘴,我根本不想娶你。一点都不想。你一个乡野女子,没有教养,说话又难听。厚颜无耻,我根本瞧不上你。” “哦。”她笑了。 这算完了么? 她等的只有这一句真相么? 不,不止。 她唇畔的笑还未消失,“不想娶我,却口口声声说要娶我。还当众辱骂。你不需要解释一下自己究竟是何居心么?你如果不知道如何解释,也该先道歉。” 夏少翎从不曾给人道歉过。 更没必要给一个他看一眼都觉得污眼的金银花道歉。 他不道歉。 夏景明冷冷的目光扫过金银花,“想让他道歉?你不配。” 金银花看着夏景明:“你们就是这么当客人的?一张口就胡说八道,犯了错还不道歉。” 只知道气势汹汹的责问,你们就是这么对待贵客的? 却不扪心自问,何为自重。 永远不从自身找原因,永远都是别人的错。 别人的忍让被当成废柴。 别人的退避被当成无能。 你们错也是对。 别人对也是错。 呵呵。 第28章 我手凉 天庆帝为夏景明设的这场洗尘宴,本该其乐融融,现如今弄的一片狼籍。 天庆帝还昏睡着,在梦里向仙人求道。 苏眠十分不屑的瞧着金银花,“你以为有国师撑腰,你就能为所欲为?我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多久。” 金银花:“我没为所欲为,我也没嚣张。” 为所欲为的是你。 嚣张的也是你。 不是我。 我是乖孩子。 苏眠冷哼一声,“男人的爱,来的快去的也快,如果有一天白澈厌弃了你,像丢垃圾一样把你丢掉,不管我身在何处,一定会不辞劳苦的赶来,亲眼看看你是如何像一条丧家之犬摇尾乞怜的。” 金银花囧。 “你咋这么闲?” “还想专门跑来看我笑话?” “没啥正事可干了么?生活就没有别的正常一点的乐趣了么?” “你要是被抛弃了,我肯定不会这么做。” “我没空。” 苏眠:“他绝不可能抛弃我。” 她确定。 她挑中的男人,是世上最好的男人,她的眼光不会错。 再说了,夏景明可以为了她连命都不要,又怎么会抛弃她。 金银花看了一眼白澈。 想了好久。 如果有一天,他们成婚了,有那么一天,他要抛弃她了,她会怎么样? 会痛哭流涕么?不会。 会胡搅蛮缠么?不会。 啥丧家之犬。 啥摇尾乞怜。 不存在的。 她的目光落在苏眠身上,“像我这么讨人喜欢的人,即使到了八十岁,也是想嫁就能嫁出去的。所以即使他弃了我,你也别来了。白跑一趟,看不着笑话多心酸。” 苏眠:“你!” 牙尖嘴利! “我不会负你。”白澈的声音飘在金银花的耳边,字字重逾千金。她循声扭头,正好瞧见他眼中浓的化不开的情深。这宴很吵,她不想呆下去了,往他身边凑了凑,唇擦过他的耳根,“我在你家等你。” 他身体一僵。 待反应过来。 她消失了。 我……在你家……等你……她到底知不知道,说这种话,他会误会的啊。 被她碰过的那只耳,滚烫的厉害。 他尽力维持着镇定。 心已经飘远了。 要不是心里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才稍微近了一点点,他都要怀疑,她是想光天化日投什么送什么了。 她喜欢热闹,他家很冷清。 她会孤单吧。 想到此白澈起身,“我身体不适,见谅。” 说完离开。 和自己吵了一半的人,突然不见了,好比蓄了半天力,面前只有一团空气,都没地方打。苏眠只觉得憋得慌,想走。突听见白澈也要走了。不由得感慨,还真是个痴情种。 那一日婚礼上,金银花前脚一走,白澈就告辞回陈国。 如今金银花刚一跑,白澈就称病。 她看了一眼夏景明,“我想回去。” 夏景明:“那就走。” 当夏景明带着苏眠,还有圆润的夏少翎一起离开,这宴会就真的没啥继续的必要了。本来就是招待夏景明的,主角都走了,也该散了。 其他人相继离开。 场上没剩几个人的时候,张易走向三皇子,“多谢殿下先前替小女解围。” 陈先夕,“你应该谢的人是白澈。” 扔下这一句就走了。 张易瞬间懂了。 难怪这位平日里寡言少语的三皇子,会突然开口,明着是说笑,实际在帮自家闺女。 原来是受白澈所托。 — 金银花到国师府没多久,白澈就回来了,她有些惊讶,“咋回来这么早?” 白澈:“怕你无聊。” 她瞧着他。 空气安静了许久。 突然。 她软着嗓子,“我手凉。” 是因为冷? 他褪下外袍,温柔的披在她身上。 金银花拢了了拢披在身上的袍子:“还是冷,你给我暖手。”说着,伸出一双葱白的手到他跟前,眼睛里堆满了笑。 第29章 当你的手炉 白澈怔了一下,“我去让人准备手炉。” 金银花叹了一声,这个书呆子,“你就不能握着我的手,把你手上的温度递给我嘛。” 说音刚落。 他伸出大掌,将她的手裹住。 然后发现。 她的手热乎乎的。 他的倒是有些凉。 她笑吟吟的,“果然和我猜的一样,你的手是凉的。我刚才那么说,只是想骗你伸出手,让我当你的手炉。”我可是小火炉,即使大冬天在雪里撒欢也不冷,我怎么会手凉。 白澈愣了一下。 她这是在主动靠近她么? 像是有一点喜欢他? 如果是的话,那是不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又近了一点? 他想知道。 所以他问了。 多少误会,都是从明明心知肚明,却怎么也不说清楚开始的。他不想他们之间有任何的误会。看着她的眼,“你是有点喜欢我了么?” “嗯。” 她大方的点了点头。 一点也不扭捏。 关于过去,她想起的,不只是他曾求娶过,她曾赠过书,还有那一丝的心动。 年少的那丝心动,被唤醒了。 就像是初春的大地,被唤起了生机。 喜欢在发芽。 金银花把自己手上的温度递给他,“话说,我很好奇,为啥夏少翎去了趟大牢,却胖了好几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去享福了。” 白澈:“我让人每个时辰送一次饭。” 夏少翎是夏国二皇子,就算夏景明今天不来要人,以后也会有人来要人的。 所以他提前安排了喂养计划。 大牢的伙食不好。 一天两顿。 为了把夏少翎喂的肥一点,他让人频繁的送饭,并且送的吃食都是易胖的。 目的就是,彰显他是如何善待夏少翎的。 让找茬的人闭嘴。 金银花:“我们去书房吧。” 金银花:“我想看书。” “好。” 金银花在书房的书架上抽了一本志怪类的,坐地上看了起来。时间在指缝间流逝,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很久。她看完了一册,放回书架。拉了拉他的衣袖,“你送我回家吧。” “好。” 走在街上。 她第一次觉得,她和他之前离的有点远。 这距离太像陌生人了。 一点都不亲近。 她停了步子,“白澈,你能不能拉着我走路,人多,万一一会把我挤散了,我就找不到你了。”刚说完,他就拉过她的手。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怎么可能拒绝。 他看着前面的路,嘴角上扬。 他曾幻想过无数次,拉着他的红衣姑娘,走在这奔流不息的人潮中。 他幻想了无数次的事情,终于变成了事实。 他很开心。 也很紧张。 有点不真实。 他看了眼她,阳光下的她正笑的绚烂。他的心里被喜悦填的满满当当。 想到家里准备多时的聘礼也许能在年底前送出去了,感觉空气中都透着一丝丝的甜。 两个人走着,经过一家医馆。 金银花:“我们进去吧。” 白澈:“你不舒服?” 金银花:“现在没不舒服,但是之前头疼过两次,疼的我想拿脑袋撞墙。” 他皱起了眉,加快脚步。 两个人进了医馆。 大夫仔仔细细的查了半天,“这位姑娘并无大碍。”金银花囧,催着大夫确认了很多遍后,愣是没检查出什么毛病来。 她看眼白澈,“那我们走吧。” 白澈一脸担心的嗯了声。 带她换了家医馆。 还是一切正常。 白澈放心不下:“你以前头疼过么?” 金银花:“没。” 她头疼的很古怪,但并不是毫无踪迹可循。 两次都和白澈有关。 第一次是在夏景明的婚礼上,模模糊糊的想了一些事。 第二次是梦见了他。 第30章 留下来 到了家,金银花赶紧躲在白澈身后,偷偷探出个脑袋来,看着她爹,“爹,我错了,求你大人有大量,饶过我吧。我不想跪搓衣板。” 张易招了招手,“过来。” 她不动弹。 继续躲着。 张易:“不让你跪搓衣板。”本来是要跪的,但她还算识相,知道去找准女婿联络感情。看在她悬崖勒马的份上,饶过这回。 “真的?”金银花开心。 “真的。” 一家子吃完饭后,白澈正准备告辞离开。张易出声,“陪我下盘棋吧。” “他不会。”金银花开口。 她记得白澈说过不会下棋。 张易:“可以学。” 金银花:“……”爹在搞啥。干啥非要白澈陪他下棋。 在她无语中,白澈真的留了下来。 白澈耐心的学着。 爹耐心的教着。 她成了多余的那个。 她也不会下棋,但是一点都不想学,并且对看别人下棋提不起兴趣,干脆回房歇着了。 一个多时辰后。 她去找爹。 发现那两个人还在下棋! 她用手戳了戳白澈,“你该回家睡觉了。” 白澈犹豫了一下。 张易透过窗户看了下天色,“一转眼都这么晚了?回去路上也不安全,留下来吧。” 金银花直接翻了个白眼。 她严重怀疑,爹拉着白澈下棋是个阴谋。 目的就是把人拖到天黑。 然后找借口留下。 她看着自家老爹,“哪里不安全了?”按照爹这个思路,以后白澈只能白天出门,一到晚上就必须在府里,哪都不能去。 张易:“最近城里不太平。” 金银花:“……” 她泄了气,转身向着门外走去,“我去把客房收拾一下。” 张易:“家里没有多余的客房。” “我记得是有一间的啊,咋就没了。”她回头看着爹,十分纳闷。张易拿出准备已久的说辞,“丫鬟莼儿的表哥刚来京城,也没个落脚的地,我就让住下了。” 金银花:“爹!” 张易热心的提醒着:“你房间那么大,住你们两个人绰绰有余。” “啥?”她以为听错了。 别人家的爹,生怕闺女被人占便宜,出阁之前管的是一严再严。 她爹倒好,毫不避讳的留宿男方。 还让睡她房。 白澈看着金银花,“不用为难的。”说着就要走。张大人的确是有点儿胡闹了,女儿家的名节自当珍之重之。他和金银花还没成亲,住在一处,于礼不合。 金银花没吭声。 他踏入夜幕中,走在前头。 她在后面跟着。 绕过长廊,走过庭院,她送他到了门口。夜色下的他,眉目疏朗,温柔如初。她往前走了走,手环过他的腰,落在他的后背上,将他抱的很紧。 她想抱他,想就抱了。 他身体僵硬了一瞬。 他想了很久。 “以后能不能一颗一颗的给糖,一次性给太多,怕一对比,发现以后的日子都没今天甜。” 在宴上,她第一次贴他那么近。 在家里,她第一次把手给他。 现在,她抱的这么紧。 她离他越来越近。 他有种错觉,这五年来,他和她之间的距离不是虚无缥缈,而是短短的几十寸。 她噗的笑了。 真是个呆子。 缓缓放开他,“路上小心。” “嗯。” 送走白澈后,金银花回自己房间睡觉。 她又做噩梦了,疼醒的时候咬着被子,不让自己的痛苦泻出,额头一直在冒汗。指节颤抖着,她咬紧了牙关。半晌之后,疼痛逐渐消失,她擦了擦汗,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三次了。 依旧和白澈有关。 她无意睡再睡。 她要去找他。 起身穿了衣服,翻过墙,一路赶去国师府。 他果然在书房。 第31章 不怕猝死么 意外于她的突然出现,白澈开口,“睡不着,来借书打发时间?” 她摇了摇头。 和上回一样,这一次她也是来确认,那让她头疼的到底是梦,还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 她盯着白澈看了许久。 然后。 抓过他的胳膊。 卷起他的袖子。 目光定格在胳膊上的咬痕。 沉默着。 他不明白她要干什么,任由她抓着,“你要是睡不着,可以拿走一些平日里不爱读的书。看不感兴趣的书有助于快速入睡。看喜欢的书,会越看越精神。” “哦。” 她将他的长袖往下一拉。 遮住胳膊上的咬痕。 “白澈,你还有多久能忙完?” “两个时辰左右吧,怎么了?”他疑惑的看着她,不懂她要做什么。 两个时辰? 再过两个时辰,他就该去上早朝了啊,这是不打算睡觉的意思么?不担心猝死么? 哪有这么不珍惜自个儿的。 她拉了拉他的袖子,声音娇滴滴的,“我要睡你给我备的那间。” 回家路太远,她不想回了。 她就睡这。 反正有一间房,是给她准备的。 他起身,“我送你过去。”到了房间,她忍不住苦口婆心的劝,“不要熬这么晚啊,你咋总不听劝,我不太会照顾人,你要是累坏了,我还得学学怎么照顾你。” “我一会就睡。” 她开心,“这才对嘛。” “嗯。” 白澈离开后,金银花闭上了眼。思绪被拽入回忆中,久久不成眠。 她十三岁。 闯荡江湖两个月。 小有名气。 抽空回了趟京探望爹娘。那天,走在嬉闹的街上,见前面围了很多人,被好奇心驱使着钻到人群中凑起了热闹。 人群正中间。 工部侍郎正在骂白衣少年,“我女儿看上你,是你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的福份。你竟敢拒绝她,害她哭了一整晚。” “她难得喜欢一个人,你不想娶也得娶!” “我命令你现在就去哄她。” 白衣少年没有动,“我不娶。” 刚说完,工部侍郎直接给了一巴掌,“给你点脸,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我女儿样样都好,还能委屈了你不成?” 金银花懵了。 她真的没想到那位工部侍郎会动手打人。 她赶紧拨开人群。 走到少年面前。 她:“你知道娶了她,会怎么样么?” 白衣少年点头。 他知道。 那个人会栽培他,帮扶他。 有人罩着,路会好走很多。 她:“你知道不娶,会怎么样么?” 点点头。 他知道。 会被使绊子,比如今的处境更难。 他本以为中了状元是个很风光的事情,数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可是等中了才知道,什么都不是。 很多人瞧不起他,把他当杂役使唤,短短一个月,受了许多冷嘲热讽。想问点事,那些人要么推三阻四,要么干脆胡说。 他到手的俸禄少的可怜,还被逼着送礼。 可是。 他宁可忍受更难的路。 也不想娶旁人。 金银花看着他脸上的五指印,又扭头看向工部侍郎,“他不想娶,你这样逼着他有什么意思?大人可听过一句话,莫欺少年穷。” “若有朝一日,他出息了,发达了,比你官阶高,你又该如何自处?” 不要见别人弱,就随便欺负。 你永远不知道,被你欺负的人将来会成长成什么模样。 一生很长,足够遇见报应。 工部侍郎动摇了一下。 他是看不上眼前这个一无所有的穷酸书生,可是官场浮浮沉沉,他不敢保证自己能永远居于高位,也不敢保证穷小子不会咸鱼翻身。 金银花继续开口。 “他不想娶你女儿,就算受你胁迫不得已娶了,能甘心么?会真心待你女儿么?显然不会啊。你就不怕他娶了你女儿后,气不顺,背地里拿你女儿撒气么。” “你女儿以泪洗面,日子还能好么?” 逼婚,看着是求什么得什么。 实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到时候可不是哭一整晚的事了,大概能哭到抑郁成疾,久病成灾。 第32章 留个记号 虽然很讨厌被一个野丫头说教,但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工部侍郎铁青着脸,不再为难白澈。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不能因为一时心疼女儿,而将女儿推入更大的深渊。 工部侍郎含怒离开。 看热闹的也散了。 她看着眸光清澈的白衣少年,声音中透着关心,“脸还疼么?” “不疼。” 她一出现,他就忘了疼。 她从人群中冒出来的时候,他心里好像有擂鼓在敲。 心跳变快了。 他很开心。 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越看越觉得顺眼,“你不愿意娶那位大人的女儿,是因为在等我?”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遇见她,是岁月对他的馈赠。 他必须珍惜。 他不想和其他女人有任何的瓜葛。 他只想孑然一身,等她。 她突然抓起他的胳膊,狠狠的咬了一口,被她咬过的地方,有血流出,白色的衣袖很快被血晕染成红色。 他一声疼都没喊,疑惑,“你怎么了?” “留个记号。” 若我将来想嫁人了,若你还没娶亲,若你心意不变,也没变成我讨厌的样子。 我就嫁给你。 如果你长的和现在不一样了,我没认出来。 就靠这个咬痕认出你。 人生有很多变故,我现在不能许诺你什么,怕诺言捆住了我,也绑的你失去更好的选择。 所以请允许我没说出口,我也有点喜欢你。 你若遇到更喜欢的姑娘。 你若等的不耐烦了。 你若厌了我。 我都接受。 他不懂她在想什么,“你是不开心么?”说着伸出胳膊,“那你再咬一口。我不怕疼。”她用手敲了下他的脑袋,“真是个书呆子。” 记忆收歇。 身在国师府的金银花慢慢的睁开了眼。 看着床顶发呆。 五年过去了。 他还没娶亲,还没变心,也没变成她讨厌的那种样子,不虚伪、不恃强凌弱、不装腔作势、不目中无人、不狂妄自大。 这一次。 她不会再行踪不定,不打招呼来来去去。 她要抓紧他。 咬定白澈不放松。 任尔东西南北风。 — 金银花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很久了,白澈在敲门,“我请了御医来,帮你检查下身体有没有什么异常。”她赶紧掀开被子,起身洗漱,“知道了。等我一下。” 利索的把自己收拾完,打开了门。 跟着他去见御医。 然后。 被告知没病。 大概是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她还算平静,白澈一脸紧张,又让御医查了好几次。结果还是一样。她笑着送走了御医,看着白澈,“别担心了,我真没事。” 活蹦乱跳,能吃能睡。 虽然头疼的时候,恨不得立马晕死过去。 但头疼是好事。 疼一次,想起一些事。 疼的次数多了。 也许全想起来了。 白澈:“还困么?要不要再去睡会?”她想睡多久都成,他不会催的。 她摇头。 白澈:“今天想看书么?” 她摇头。 白澈:“你想去哪?” 想去哪?她想了好久,“明安寺。” “我陪你去。” 她站着什么也没干。 他让人备了马车,准备了一些吃食,备足了香火钱,也不知道她要去几天,所以多带了几身衣服。怕她路上无聊,拿了几本她能读进去的杂书。怕马车颠簸,多铺了好几层。 准备妥当后。 她跳上了马车。 第33章 命里无姻缘 明安寺是一座存在了上千年的寺庙。天庆帝沉迷于炼丹,一味求长生,使得陈国内道教地位远远高于佛教。即使如此,明安寺也一直香火鼎盛,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据说这里求姻缘最灵。 金银花到的时候,神像前挤满了人。 许多人虔诚的跪着。 她找到拿着签筒的小和尚,付了十文钱,洗了手,“我抽一个。” 筒里装满了签,她挑了个顺眼的拿出来。 递给小和尚。 小和尚看了眼签文,非常为难。 把十文钱还了她。 金银花,“……”这是干啥?没听说求签还有退钱这种操作啊。不管结果好不好,抽一次十文钱,这是现成的规定。 她有些不解,“怎么了?” 小和尚,“施主命里无姻缘。” !!!金银花咬了咬牙,“你再说一遍。” 咋就没。 我想嫁就嫁。 现在嫁就现在有。 明天嫁就明天有。 我不信。 小和尚把签又看了几遍,特别同情金银花,“施主,请节哀。” 金银花:“我节哀不了。” 刚才那十文,她当然不会要回来。转眼间她又付了十文,“刚才可能手没洗干净,我再抽一个。”仔细的把手洗了好几遍,她拧着眉头又抽了一支。 小和尚看着签文,发愁。 签文的意思是说,她会喜欢一位姓夏的公子,等那个人等了一辈子,孤老终生。 一生求不得,一生不嫁。 这是她的命。 他要怎么说? 本着慈悲为怀的心念,小和尚努力想了下,怎么才能让这位施主心里舒坦些,“施主不必介怀,一辈子不嫁也不见得是件坏事,不如青灯古佛相伴,习佛法,渡人渡己。积累功德,也许来世就能等到那个人了。” 金银花一惊:“你劝我出家?” 小和尚嗯了声。 凡事皆有因果。 等不到想要的果,那就种因。 果终会成熟。 金银花,“…….”我来求姻缘,问的是出嫁的事,你却想让我出家。 她不开心,又抽了一只签。 还是孤老命。 再抽。 结果还是如此。 她直接塞给小和尚碎银子,“这个签筒我买了,”就不信这么多支签,里面没一个上上签?什么孤老命,她不认。 小和尚,“施主休要胡闹。” 这样抽,还有什么意思? 金银花不管三七二十一,催着小和尚解签:“快看看有没有吉利一点的。”小和尚无奈,挨个看了遍,看的眼睛疼,愣是没找到一个好点的,全都是下下签。 签文内容不同。 意思却一样。 小和尚安慰起了金银花,“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施主看开些。”说完找了一本般若经送给金银花,“施主日后若执迷于此,不妨翻看般若经,参悟万法皆空。” “这?”金银花尴尬了。 这小和尚倒是很可爱。 她不忍为难。 白澈看了眼金银花,他在想,她命里无姻缘,等于,他命里无姻缘。她不会嫁人,他就不可能娶人。如果一切都是真的,或许他也该难过。可是,他心里并无悲意。 现在这样,不好么? 她近在咫尺。 他近身守着。 小和尚换了新的签筒,看着白澈,“施主不如也抽一支?”“不了。”白澈笑着拒绝。金银花伸手,“你不想抽,我替你抽。”说了捞了一支签给小和尚。 小和尚吓的,手一抖,签掉在了地上。 金银花看见,那是只空签,上面一个字都没。这是啥意思?咋这么特别? 小和尚也从来没见过这样。 傻傻的站了好久。 无字签。 竟然是无字签。 这并不是说,这个人命里没有姻缘,而是说,这个人的姻缘不由天定,由他自己决定。 脱离了命运的安排和掌控。 这还是人么? 不应该是。 可分明是。 第34章 不信就好了 白澈一脸平静的捡起地上的签,拿在手里。金银花比他还在意,瞧着小和尚,“这空签,也是说,命里无姻缘?”小和尚摇摇头,“不是。这签代表着,他的姻缘不在命里,在他的心里。” 他若想娶一人,便是有姻缘。 若不想娶,便是无姻缘。 有无姻缘。 在他一念之间。 金银花不太明白,但是听起来好像是,比她的好多了。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是要她看透一切表象,不再着相。 但其实不必如此。 不信就好了。 如果求的是好签,她就信。因为相信,能让自己更开心。若是糟蹋透顶的这种,她选择不信,不信就不会耿耿于怀。 从白澈手里拿过那只空签,“这签送我吧。”留个纪念。 他嗯了下。 两个人随后离开。 她撒着娇,“白澈,你是不是又忘了拉我了。要养成习惯,不要每回都让我提醒你啊。我可是个矜持的姑娘家。”他勾起笑,“我错了。”说着拉过她的手。 两个人绕过香鼎,尽量找人少的地方走。 寺庙很大,四面环竹。 经过北面的竹林时,金银花听到有熟悉的声音传出来,赶紧驻足凝神听。 白澈也停下了脚步。 竹林里。 夏少翎痴痴的看着苏眠,语气卑微到了极点,“昨天回去后,你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说。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又惹你生气了。” 他知道她选了皇兄。 可是以前,她至少还会和他说说话。 如今,却不肯搭理他。 苏眠别过脸,实在是不想看他。他还有脸问?她让他去追金银花,他是咋追的?把自己追到了陈国大牢,把自己吃成了一头猪,在宴上出尽洋相。 要不是因为他是夏少翎。 是夏景明的弟弟。 今天他约她出来,她根本不会理。 她不喜欢夏少翎,非但不喜欢,还很讨厌。这个人总是殷勤的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天天说有多爱她,弄的她很烦。她也讨厌金银花,那个女人总是缠着她男人,厚颜无耻。 她想,撺掇着夏少翎去追金银花。 这样一来。 少了两个厌恶的人骚扰。 清静多了。 谁知道夏少翎这个蠢货,根本不懂怎么追人。宴会上说的话,句句暴露智商。 简直脑残他妈给脑残开门脑残到家了。 猪脑子! 如果说当初夏少翎追她的时候,她只是感到厌烦,碍眼,懒得敷衍,如今她觉得恶心反胃,严重影响她的食欲。 夏少翎:“你当时说只要我追到金银花,就和我在一起,是骗我的,对不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相信这种话,明明就没多少可能。 苏眠没回他。 当然是骗他的。 不然呢? 她有什么理由离开世界上最好的夏景明,和这个蠢货在一起? 不这么骗,夏少翎能听话? 外面那些不识货的人觉得,夏景明和夏少翎一样出色,可在她看来,根本就是云泥之别。这个夏少翎跟个废物一样。 成事不足。 败事有余。 见苏眠看都不看自己,夏少翎的心绞在一起,“你为什么想让我追金银花。”不喜欢我,就把我推给别人么?这样对我不公平…… 纵然得不到你。 我也不愿将就。 若娶的人不是你,就像饭菜没了盐,一切都索然无味。 我想要你,只想要你。 我爱你,只爱你。 苏眠实在是无语到了极点,如果可以的话,她想直接把这个蠢货踹飞扔到臭水沟。可是看在夏景明的份上,她忍了忍,“别想太多,我是真心觉得你们合适。” 不是一般的合适。 同样的脸皮厚,自讨没趣,作死。 同样的愚不可及。 简直天作之合。 夏少翎还以为苏眠是关心他,想劝他追寻一段新的感情,声音破碎,“你真这么觉得?”他裹挟着无尽的悲伤,看着他想要守护一生的女人,觉得心如刀割。 苏眠:“嗯。” 真真的。 比24k黄金还真。 乌龟配王八。 绝配。 第35章 奔向新欢的怀抱 她根本不指望夏少翎能追到金银花,对于这两个人是不是能凑成一对,一点都不感兴趣。她只需要,这两个人互相缠着,互相浪费时间,别打扰她和夏景明恩爱就行。 “好,我去追她。” 夏少翎眼底有悲痛涌动。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 我便听你的话。 说这句话之前,他始终留了一丝侥幸心理,觉得一年年的等下去总能等到她。 他想抱着她转圈,捧着她的脸吻她。 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可现在。 他放弃了。 不奢望了。 他不再相信,他能等到他的一生挚爱。他要假装喜欢金银花,假装投入了新的感情,让苏眠安心。 竹林外。 金银花尴尬极了。 一个个的就不能正常点么? 都在发什么疯。 她小声,“白澈,我们还是回家吧。” 他将她拉的更紧,“嗯。” 在山下。 马车被拦住了。 一群黑巾蒙面的人手持大刀,目露凶光。 白澈掀开帘子,“要多少钱?” 劫匪头子嗓门很大,声音很粗:“谁要你那点破钱,老子要车里的小娘子当压寨夫人。这么国色天香的小娘子,老子可是第一次遇到。留下她,其余人赶紧滚。” 白澈准备动手。 被金银花按下。 她一点都不慌,眼睛里隐约闪烁着喜色,“你喜欢我啊?” 劫匪头子扛着大刀走近:“没错。” 只见金银花身形一闪,如鬼魅般扯下了土匪头子脸上的黑巾,“邀星,一个月不见,你胆子比我还肥,国师的马车你也敢劫了。你是不是想去死牢思考人生了。” 语气熟稔。 俨然是故人。 黑巾下是一张女人的脸。 美目盼兮。 很好看。 她叫邀星。 又被称为妖星。 因为行事作风反常如妖。 高手榜第二十一。 她看着金银花,“你是不是早认出我了?”金银花嗯了一声,“我在马车里,听声音就知道是你。虽然你用了假声,但还是瞒不过我。” 每个人说话方式都不一样,即使念一样的词,也会有所不同。 她对邀星说话方式非常了解。 即使对方用了假声,说着痞里痞气的词,也瞒不过她的耳朵。 所以才拦了白澈。 邀星挥手让自己那帮小弟散开,跳上了马车,又伸手拉了一下金银花,两个人挨着坐,目光打量着马车内部,“你猜我来做什么?” 金银花:“找苏眠。” 金银花:“比试。” 邀星本来是第二十名,稳居这个名次两年,来挑战的人被她一一打趴下。 后来,和当时已经是二十一名的苏眠比了一场,输了。 她变成二十一。 开始闭门练剑。 这次听说苏眠来了陈国京城,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想赢回来。 邀星的指尖划过金银花的脸,落在她的下巴上,“不但长的貌若天仙,还很有脑子。要我说,别喜欢夏景明那个冷冰冰的臭男人了,跟我私奔吧。我们两个人剑酒作伴,快意恩仇。做一对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 金银花,“……” 说话就说话,你调戏我干啥? 话说回来。 以前她还真想过这事。 但现在不行了。 她晃了脑袋,“你换个人私奔,我得听我爹的话,乖乖嫁人。” 邀星开口。 “问问你爹,是不是非得嫁男的。” “女的行不行。” 金银花黑白分明的眼里染上了笑:“我替我爹回答,不行。”邀月的手扣着她的下巴,暧昧极了,“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嫁男嫁女能有多大的区别。” 金银花咳了一声。 白澈不语。 注意到白澈没说话,邀星看了眼白澈,话是对着金银花说的,“听说他要娶你,你们又被人看见举止亲密。你这是打算抛弃不堪的过往,奔向新欢的怀抱了?” 这话不好接。 金银花囧。 虽然没啥毛病,但就是不中听。 第36章 去我家提亲吧 邀星收回自己落在金银花脸上的手,“新欢什么的,当然比不上我。你要记住,他们都是你生命的过客,我是你生命的常青藤。你要是不想跟他过了,来找我,我们一起浪迹天涯。” 金银花笑着应下,“好呀。” 两个人聊了一路。 邀星早上刚到京城,暂时住在客栈里,“听说你来了明安寺,我随手凑了一堆小弟,上演了一出劫色的戏,没想到被你轻描淡写的识破了。你就不能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小鸟依人的扑到我怀里抹泪么。” “能,但是我不愿意。” 想到她住在客栈,多有不便。 金银花:“你住我家呗。” 两个人住一起。 也好说说话。 目光掠过她,邀星拒绝了,“你家老头子管教严格,我住不惯。我要住白澈府上,没长辈管,轻松舒服。”说完看着白澈,随意客套了一句,“府上有空房么?” 白澈:“有很多。” 邀星:“我可能要借住几个月。” 白澈:“可以。” 书呆子都同意了,金银花也不好说什么,“那我今晚也留国师府,你跟我住一间。先说好,你不能抢我被子。不能把我踢下床。” 邀星:“我是那种人么?” 金银花:“你是。” 马车先去了客栈,邀星取了自己的行囊和佩剑。后去了金银花家。 张侍郎一听闺女要夜不归宿,别提有多开心了,恨不得亲自把闺女送到国师府,“去去去,赶紧去,想在国师府住多久住多久。” 金银花一副[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爹巴不得她失身失心。 然后当岳父。 抱孙子。 她有点儿纠结,“爹,你就不担心自己看走眼了?白澈万一是个坏人,你这就是把闺女往火坑推。”张易白了她一眼,“什么火坑,那是人间仙境好么?” 像白澈这种女婿,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还火坑? 他不可能看走眼。 金银花有一种她是犯了错被赶出家门的感觉,垂着脑袋出了门,上了马车,看着在马车里等她的白澈,语气蔫蔫的,“我至今没明白,爹为什么对你这么放心。” 白澈:“大概看面相。” 他也不明白。 但这是好事。 到了国师府,白澈去书房处理公务。 邀星练剑。 金银花倚着树观剑。 半晌后。 邀星收起了剑,“我的剑,可比之前快了些。”“嗯。”是快了不少。剑招比从前更凌厉,握剑的手更稳了。如今的邀星,对上苏眠,会输的好看一些了。 收了剑,邀星走向金银花倚着的那棵树,“金银花,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白澈了?” 你自从喜欢上夏景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顶着一张怨妇脸,整天闷闷不乐,强颜欢笑。 这回见面,明显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了。 像什么? 邀星仔细想了下。 像大病初愈。 没错。 就是这种感觉。 金银花懒洋洋的靠着树,交叉着双臂,淡定的回了句,“嗯。” 吃饭的时候。 金银花坐在白澈右手边,用左胳膊肘撞了一下他,“喂,你明天去我家提亲吧。聘礼随便拿点啥都行,反正我爹不在乎。” 白澈回眼,“你想好了么?” 她嗯了一声。 白澈:“好。” 寥寥数语,婚姻大事就这么定了。 等这一天,白澈已经等了五年。 堂前的风,北院里的金银花,枝头新雪,寂寞清月都见证过他的等待。 他的情深,窖藏了很久很久。 他曾在月圆之夜,望着清辉想她。想着她人在何处,心事与何人说。 他曾在萧瑟处,凭栏伫立。望着她穿梭在喧哗中,和他不认识的人有说有笑。 他曾在陌上,盼着她能缓缓归来。 他曾念着她的名字,放过很多花灯。 他曾在漆黑的冷夜里,靠回忆描摹着她的容颜,汲取一丝丝的温暖。 终于,等到了…… 第37章 好好的开始说鬼话 第二天,当张易收到白澈的聘礼时,吓的好半天没说话。虽然早盼着这一天,但是真的来了,他有些无所适从。很紧张,说话结结巴巴的,“花花……知道么?” 他当然想收。 可是。 要是闺女不乐意,他不也敢收。 得闺女同意才算。 他不想强迫她。 白澈:“嗯。” 听到这声嗯,张易悬着的心终于放回肚子,命人将聘礼收下,开心程度远超过金榜题名那会,“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人?要不要接来,一起商量下婚事?” 白澈:“我是孤儿。” 张易:“那我就先安排着。” 白澈:“嗯。” 提完亲回到府里的时候,金银花跑过来,“邀星去赌坊了,没人陪我,咋们出去玩吧。”他嗯了一声。简单收拾了下,他们乘坐马车向着郊外而去。 到了后租了个画舫。 游湖。 然后。 好巧不好的碰到了夏少翎。 夏少翎终于不再趾高气扬,好好的开始说鬼话了,“金银花,我喜欢你。”他答应苏眠,要追金银花,所以偷偷跟踪了金银花。见她和白澈上了画舫,便尾随而至。 看着不请自入的夏少翎。 金银花直翻白眼。 他和苏眠在明安寺的竹林中那一番话,她可是听听的清清楚楚,一字不差,夏少翎分明就是受了苏眠的蛊惑,跑来假装喜欢她。 她真的理解不了,这脑子是咋长的? 这样做有啥用? 最终能得到啥? 怕金银花不信,夏少翎急急的表达心意(继续鬼话连篇),作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哪怕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摘给你。” 金银花十分没好气的开口:“我现在想要,你摘吧。” 倒是摘一个啊。 别光顾着说。 吹牛谁不会。 夏少翎仿佛被雷劈中,完全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岂止是不配合,简直是拆台。本以为她会感激涕零,没想到她真的让他摘,郁闷,“大白天的哪有星星?” 金银花挑眉:“那晚上摘?” 胳膊都没四尺长,就想伸手摘比万万里更遥远的星星。 咋这么能? 夏少翎沉默。 他摘不到。 他也就是挑了女孩子爱听的说,谁知道一下子踢到铁板上,不动声色的把话题挪走,“只要有我在,没人能伤到你一根头发。” 呃……金银花顿了顿。 她看着他。 伸了伸手。 轻轻松松的拔了他一根头发。 扔到了船板上。 非常不以为然,“你连自己的头发都保护不了,还想保护我的头发?” 夏少翎:“!!!” 这是什么反应。 这还是个正常的女人么? 哪有这么聊的。 接不下去。 他尴尬的挤出笑,“相信我,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 呃……金银花囧了囧。 听不下去。 认真的看着他的脸,“啥意思?只爱我一个人?不爱你自己?你连自己都不爱,怎么爱别人。或者,你爱你自己,但你不是人?” 夏少翎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尬聊。 说什么都很尴尬。 聊什么都很勉强。 他说的那些话,曾经让多少女人激动的情难自禁,怎么一到金银花这里,全成了漏洞百出的病句。看着金银花,“你是不是以为我喜欢苏眠,所以我不信我说的?” “嗯嗯嗯嗯嗯嗯......” 喜欢苏眠喜欢的都快走火入魔了。 却跑来说喜欢她。 这不是挑战她对情话的承受能力。 这是考验她是不是个傻子。 信他个鬼。 第38章 来者可追 夏少翎见金银花怀疑他,赶紧澄清,“我是曾经喜欢苏眠,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往者已矣,来者可追,我现在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你。” 一番话说的很溜。 谎言,张口就来。 最初来到陈国,他看不上金银花,只是把攻略她当成了一个任务,一个没什么难度,轻轻松松、顺顺利利就能完成的任务,畅想着搞定后就能和苏眠双宿双飞。 所以那会儿趾高气扬。 态度强横。 说话夹枪带棒。 此时他依然看不上金银花。目的却不再是攻略金银花了,只是装出一副移情别恋的样子自欺欺人。假装投入了新的感情,不再苦苦沉溺于过去。 他在做样子给苏眠看。 所以说话没那么多刺了。 也不咄咄逼人了。 金银花看着眼前的大傻子,“白澈已经去过我家提亲了,我爹也同意了,我们会尽快完婚的。如果你只是想知道,假装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换个人。” 你可以去大街上随便找一个还没定亲的。 也可以去花楼找个姑娘。 别找我就行。 夏少翎这次是真的惊到了,他指了指白澈,“你和他?”定亲了……你明明也忘不了皇兄啊,怎么能这么快就和别人定亲了? 他心情很复杂。 他爱苏眠,爱的眼睛里再也容不下别人。 就像挂在峭壁上,一身是伤的往上爬,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不但没有怕到崖顶,反而跌落崖底。摔了个粉身碎骨。 金银花也喜欢皇兄。 缠着粘着蹭着。 当初一副非君不嫁的势头。 怎么转眼就要嫁别人了。 怎么走出来的? 还是说,她根本没有忘了皇兄,只是想找个人凑合着过下去? 他很好奇,“你不等皇兄了么?” “等啥等?有啥可等的?我爹说了,一个不爱你还成了婚的男人,就是快烂骨头。不止嗑牙,不止没肉,还染了病。你告诉我,这种烂骨头有啥可等的?” 自虐么? 夏少翎:“……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得不到,就说不好。 以此安慰自己。 金银花一点都不同意他说的,她是没有得到,但是得不到的就一定是好的么?她也没得到过颠沛流离的人生,也没得到过支离破碎的家庭,也没得到过别人给的屈辱迫害。 能说那些是好的么? 需要念念不忘么? 苏眠想要夏景明,也得到了。两个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金银花曾想要夏景明,却得不到,凄凄惨惨戚戚,身心俱疲。 苏眠得到了夏少翎的喜欢,却不想要,内心烦躁,甚至想把夏少翎踹臭水沟。 而此时的金银花对夏景明是。 得不到。 不想要。 她想的很清楚了。 她想要的是白澈,触手可及的也是白澈。 这是她的圆满。 她安心待嫁。 看着还在苦海中的夏少翎,金银花开口,“我不等他了,也不喜欢他了。很遗憾曾经无知过。可是我没必要把无知倔强的延续下去。” 无知? 她若觉得喜欢皇兄是无知。 那自己呢? 夏少翎扪心自问了一下。 他不是无知。 一点也不。 他就是爱苏眠,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仿佛藏了亿万星光,璀璨夺目,让他瞬间失神。 她胸有丘壑。 她文采斐然,出口成章。 她有傲视群雄的底气。 她不但胜过了无数的庸脂俗粉,也足以让无数男子黯然无光。 她是最耀眼的明珠。 他想把他的一切给她,为她肝脑涂地。 第39章 打磨雕琢 夏少翎对苏眠的喜欢,如果要写在竹简上,大概一个竹林的竹子也不够用。他一想起苏眠,就陷入长长的沉默,回忆到最后,唇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苦涩。 看起来失意极了。 可他还没忘了来意。 他此次来找金银花,是要表白。 咽下萦绕在心间的苦涩,艰难的扯出了一点笑,“皇兄与你本来也不合适,放弃是对的。我和你才是最合适的。” 金银花:“……” 她觉得夏少翎不正常。 当初傲慢,随便说个啥都要骂人,动不动就妄加指责,说话难听死了。 现在又各种甜言蜜语。 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苏眠说的话,对他来说就这么重要么? 值得为此忍下厌恶,跑来撒谎? 她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信这种东西,她和夏少翎的合适程度,还不如和好友未出世的儿子合适程度高。无意和他揪扯,她把话说的清晰透彻,“我和白澈,最合适。” 和你,啥都不合。 八字不合。 性格不合。 五官不合。 兴趣不合。 夏少翎听得出她话里的拒绝,但他一点都不介意,“没关系。你们只是定亲了,又不是成婚了,说不定过几天你就发现,他和你想的不一样,你受不了他。” 呃……金银花扭了头,看着白澈。 他正在看书。 她快速的抽走他的书,盯着他的脸,不想错过他任何的情绪转变,“如果你发现,我和你想的不一样,受不了我,怎么办?” 白澈笃定,“不会受不了你的。” 可能,他发现,她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毕竟,人都会变。 毕竟,越相处,认识越深。 但。 他不会厌烦。 他十三岁的时候,喜欢十三岁的金银花。 十四岁,喜欢十三岁到十四岁的金银花。 如今,喜欢十三岁到十八岁的金银花。 他喜欢过去的。 也喜欢现在的她。 她在变。 变的越来越让人难以释怀。 如果有一天她变的面目全非,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定是迫不得已。 金银花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继续问,“万一呢,如果呢。你要是受不了我,觉得一回家就气氛沉闷,反而在外面舒坦自由,你宁可在街上溜达,也不想踏进家门。怎么办。” 他想了想,“我改。” 看看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对。 为什么会这样。 调整认知。 调整心情。 调整态度。 金银花开心,“真是个呆瓜,你以为我这么说,是为了逼你证明你有多喜欢我么?我是想说,两个人在一起肯定会有不合适的时候,如果不是啥大是大非的问题,我们一起磨合。” 再好的玉,也得打磨雕琢。 爱情亦如是。 婚姻亦如是。 认定了这个人,不想放弃,那就好好坚持。 迎难而上,不逃避问题。 把书放回他手中,“书呆子,你继续看书吧。我读书少,以后教孩子的重任就给你了。你给他授课,给他讲故事。” 她说的未来太美,以至于他一下子想了很多,思绪飘了一会。 他想教孩子。 要教孩纸,得先有孩子。 要有孩子,得先圆房。 要圆房,得先成亲。 他将书合上,“我现在不想看了。” 啊?她囧,“那你想干啥。” 白澈非常认真的凝视着她的眼:“催催你爹,能不能把成婚的日子往前提。” 她不解:“有什么关系么?” 迟早的事情啊。 没啥可着急的。 对她来说,就只是个仪式。 她心里,已经当自己是白夫人了。 第40章 成亲后才可以 白澈:“有些事只有成亲了才能做。如果成亲的日子不提前,我需要再等好几个月。”金银花并不知道他想了什么,水灵灵的眼里闪烁着好奇,“啥事呀。” 他心一颤。 当着夏少翎一个外人的面。 他怎么答? 他觉得夏少陵很多余。于是,温柔着提醒对方,“我要和我未过门的妻子,说悄悄话。你可能不适合听。”话说完,夏少翎感觉到一股浓浓的尴尬扑面而来。 是个傻子也该听出别人在下逐客令。 可夏少翎没打算走。 甚至还给自己续了一杯茶,缓缓的啜了一口热茶,“我想听。” 金银花,“……” 脸皮真厚。 白澈没再继续赶人,他不太爱说话,也不习惯和一个看着碍眼的人掰扯。在他看来,和夏少翎这种人沟通是一件非常浪费精力的事情。他决定忽略夏少翎。 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在金银花身上。 他靠近她。 “圆房。” “啥?”金银花没太明白,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脑子微微转了一下,才知道他在说什么,“你是说圆房是成了亲才能做的事?”“嗯。” 金银花瞳仁中漾着笑。 成了亲,才能圆房。 他想早点成亲。 所以刚才,他想早点……圆…… 她轻轻的踮起脚尖,贴近他的耳朵,声音低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你要是想非礼我,我不会拒绝的。”说完,后退了一步,含着笑,“什么时候成亲,你催我爹比我催还管用。” 爹可稀罕白澈了。 只要白澈说。 爹一定百依百顺。 白澈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乱撞,心神在未知的迷径中摇曳,她说,不会、拒绝。是在暗示什么吗?他的红衣姑娘还真是……不矜持。他很喜欢。不过,他不会那么做。 非礼勿为。 他得等着。 说到成亲,金银花提了正事,“宴请太多人好麻烦,感觉像是在耍猴,被一群人围观。我们成亲的时候,能不能简单一点。” “嗯。” 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归根到底是她和他的事情。 他不会有意见。 都听她的。 正说着话,邀星突然闯了进来,“总算找到你了,你爹在街上摔伤了,现在在家,你快回去看看。”“什么!”金银花心里一慌,什么都顾不上问,赶紧出了画舫。 忧心如焚。 急冲冲的赶回家。 画舫上。 白澈看着邀星,“摔伤?” 提起这事,邀星就气不打一出来,“苏眠干的。”她本来在吉祥赌坊猜骰子,一连输了几局,觉得晦气就出来透透气,谁知刚一出来,就看到了苏眠。还没等她有什么反应,苏眠拦住了一辆马车,挥剑刺向马。 马痛的嘶鸣,往前倾。 车内的人摔了出来。 她看了一眼,发现摔伤的竟然是金银花她爹。顺手从人堆里抓了一个正在化缘的小和尚,让小和尚扶起张易。 她则拦住了苏眠。 当时气红了眼,“苏眠,你别忘了,这里是陈国,不是夏国。你再敢出手,试试能不能安然无恙的出了这座城。” 她是真的讨厌苏眠。 此人蛮横猖獗。 自负嚣张。 后来,苏眠走了。 大概是见京城防卫的兵队凑过来。 又或者不想和她搏命。 她从小和尚手里接过张易,赶紧送到附近的医馆,找大夫处理了伤,又和小和尚把他送回府上。这才出来找金银花。 听她说完来龙去脉,白澈:“谢谢。” 如果没有邀星。 事情会更严重。 邀星,“你会替她惩罚苏眠的,对吧。”如果不会,婚事可以取消了。 在她看来。 如果一个男人只说要娶你。 却看着你的家人被欺负。 这种人不要也罢。 留着占空。 白澈:“嗯。” 第41章 陈律 夏国的人来了陈国,就得遵守陈律,如果不想遵守,可以不来。 来了却不想遵守,强制执行。 按照陈律。 苏眠应该挨三十大板。 一下都不能少。 应该囚禁百天。 一天都不能少。 他敛了下眸子。 邀星对苏眠的讨厌,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我真搞不懂,像苏眠这种烂货,怎么能有人看得上。眼睛就是个摆设吧。” 被忽略多时的夏少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嘴巴放干净点。” 说谁烂货? 谁准你这么说苏眠的? 邀星不认识夏少翎,见有人指责她,有些疑惑的看着白澈,“你朋友?” 白澈:“不是。” 邀星,“那是来求你办事,巴结你的?” 白澈:“不是。” 都不是?邀星不解了,非常嫌弃的看向夏少翎,“那你在这做什么?不觉得自己很多余么?我就说苏眠两句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了?你管得着么?” 夏少翎对苏眠痴心一片,哪容得了别人说她一个字的不好。 心里燃起了熊熊怒火。 面上浮现怒色。 看着邀星,“你没有资格说她。” 苏眠是世上最好的女子。 旁人给她提鞋都不配。 更不配讽刺她。 邀星:“你是她什么人,这么护着她?” “我……” “我…” 夏少翎两次尝试着开口,只说的出一个我字,后面就不知道能说什么了。他希望他和苏眠能在天成为比翼鸟,在地成为连理枝。可实际上他只是苏眠放弃的选择。 是苏眠不想要的人。 他很难过。 嘴唇动了好半天,“她是我嫂子。” 什么鬼?邀星着实被惊到了,“她是你嫂子,你是她丈夫的弟弟。她嫁给了夏景明,所以你是……那个穷追不舍、痴心不改、天天想着盗嫂的夏少翎?” 难怪维护苏眠。 可惜了。 长的人模人样。 脑子有毛病。 邀星不喜欢苏眠,连带着不喜欢所有看上苏眠的人。她觉得能喜欢一个坏女人的人,要么是眼神不好,轻易被蒙蔽,要么自己就不是啥好狗,臭味相投。 不管是哪种情况。 都不值得结交。 看夏少翎就更不顺眼了,“你跑这来做什么?除了你,我们都很讨厌苏眠啊。光凭这个,就没人能和你聊下去。”夏少翎:“我来找金银花,我喜欢她。” 邀星:“你他妈真是有病。” 喜欢苏眠,就很招人烦了。 维护苏眠,指责我,更是糟心。 现在还! 还说喜欢金银花! 嘴上一边护着苏眠,一遍说喜欢被苏眠欺负的金银花。 脑子没病的话,谁信? 她一向粗糙惯了。 这会突然觉得骂人的词不够用。 她是不是也该读书了。 邀星看着白澈,“我还是继续去赌坊吧,看到他,比输了赌局还晦气。”说完离开。 然后。 画舫上就剩下两个人了。 夏少翎和白澈。 夏少翎说出了自己都不信的鬼话:“我真的很喜欢金银花。我不会让给你的。” 白澈:“让这个词用的不对。” 本来是你的。 给别人。 那叫让。 本来是别人的。 你想要。 这叫抢。 夏少翎没想到他还有闲工夫咬文嚼字,撂出狠话,“我知道你不待见我。同样的,我也极度不喜欢你。只要有我在,你就不可能顺顺利利的娶她。” 能不能得到金银花,他不在乎。 反正也不是真的喜欢。 但他会使绊子。 当初白澈将他送到监狱,害得他有生之年第一次蹲大牢,颜面尽失,这旧怨,他可没忘。 白澈:“请便。” 第42章 请你去花楼 画舫靠岸后,白澈匆匆离开。取回留在画舫上的东西,归还画舫这种小事,自有随从去办。他要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回到府中,找来忍千,“夏景明带入城的那批杀手,追踪的如何了?” 忍千汇报:“一共三十人,目前已经抓住二十人。剩余十人在密切监查中。” 那二十人,被关押在整个陈国,最坚固的囚牢中,派人严加看管着。 白澈:“查清那二十人的身家了么?” 忍千:“嗯。” 白澈:“把查到的东西给我。” 白澈:“我去探望他们。” 探!望!忍千眼皮子跳了跳,“好的。大人这是想亲自去审?之前不是说让夫人去劝他们么?”他喊夫人喊的特别溜,白澈也没觉得哪里奇怪,接的更顺,“她现在没心情。” 忍千:“好吧。” 一柱香后。 白澈离开国师府。 直奔铁牢。 他的脸,是最好的通行证。 一路畅通无阻。 牢底。 白澈就将忍千查到的东西看了好几遍,烂熟于心后,走到关押的第一个杀手前。还没等他说话,那个杀手就摆出一副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样子,“落入你手里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白澈温柔的笑了,“谁说我要杀你了?” 他如果想杀人。 早就让忍千就地格杀了。 用得着带回活口? 这二十个人,不用干活,一天两顿的伺候着,可是浪费了不少粮食。 杀手:“那你想做什么?” 不杀我? 难不成是放了我? 这怎么可能。 在对方疑惑不解的时候,白澈温和的给出答案,“听说你喜欢逛花楼,每次杀完人,都要拿钱去享受一下人间极乐。我打算无偿出钱,请你去逍遥快活。” 杀手:“???” 什么意思? 有什么阴谋? 他绝不相信,白澈会这么好心! 虽然白澈态度温和,看起来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没什么两样,但杀手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别耍什么阴谋。给个痛快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澈安抚:“放轻松。” 别这么紧张。 他真的,一片热心。 天地可鉴。 他慢慢的阐述自己的想法,看起来颇为苦恼,“近来俸禄又涨了,钱花不完。我想做些善事,把钱拨给有需要的人。恰好知道了你的事,便想乐于助人。” 为了表示诚意。 白澈补充。 “我给你一百两银子,这可是寻常百年好几年的开销,能让你在花楼睡十来个晚上。” 花楼女人多。 睡一个。 换一个。 一下子享受个够。 虽然白澈说的诚意满满,但是杀手更慌,“别绕弯子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白澈一直就没绕弯子。 他字字肺腑。 全是真话。 他只是没把话一次性说完而已,遗留了最关键的信息,现在补上,“我打算亲手阉了你,再无条件赠送给你一百两,派人送你去花楼找女人,协助你在温柔乡中体验人间极乐。” 杀手:“!你无耻!” 简直……是个魔鬼。 平日里刀口舔血,胆战心惊,寝食难安。根本就没什么乐子。逛青楼是唯一一个。 要是没了那啥,还被压着去花楼,对他来说简直生不如死。 白澈略带遗憾的看着杀手,“看样子,你是不打算领情。我这个人向来宅心仁厚,爱民如子,见不得别人穷苦潦倒,你不好意思接受我的恩德,我却忍不住想行善积德。” 说着。 去刑架上拿起匕首,慢慢靠近。 杀手慌了:“你……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说什么能威胁到白澈了。白澈脚步悠闲,胜似闲庭信步,落入杀手眼中,好像被诡异的黑圈笼罩着。 那怪圈一点点的逼近。 即将吞噬他。 他害怕。 第43章 叛变 白澈对他的反应毫不在意,徐徐靠近。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利落的用匕首划破他的裤子,匕首划过的地方,有淡淡的血珠沁出。杀手吓的直哆嗦。 短短一瞬。 杀手却觉得无比漫长。 他的神魂如同被架在火上烤,稍有不慎,就会被丢到火堆里烧成灰烬。 他煎熬着,痛苦着。 最终崩溃。 “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求你了,快停手。” 白澈手里的匕首离开杀手半寸,温柔的笑始终悬在嘴边,“告诉我。夏景明的计划。” 杀手:“你个魔鬼。” 什么文弱书生。 什么谦谦君子。 明明是魔鬼。 杀手老实交代,“他来陈国之前,去了趟冥阁,找阁主要了三十个人。我们每个人的任务都不一样。我接到的任务是,在他离开陈国时,动手杀掉御史大夫王徉。” 夏景明是真的谨慎。 给他们安排任务的时候,都是分开的。 所以他们互相不知道同伴要做什么。 又担心隔墙有耳。 将任务写在纸上。 让他们记下来之后烧毁。 他怕夏景明。 夏景明冷心冷情,心思深沉,杀伐果断。 可是比起眼前这个所谓的皎皎君子,他觉得夏景明稍逊一筹。 他选择叛变。 白澈目光闪了闪,将匕首放回刑架上,“你是不是过于紧张了?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本打算让你拖着残缺不全的身子去尝一尝软玉温香。等回来后,再开始用酷刑。” 酷刑一个都没用,就招了? 太没意思了。 杀手眼珠子都快掉地上,怎么可以这么可怕?还好他识相。 白澈的目光在杀手被划破的裤子上停留了很久,杀手只觉得背脊一凉,如同置身在蛇窟中,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时间过的好慢。 忘了过了多久,白澈终于移开了视线。 杀手如获大赦。 冷汗涔涔。 白澈:“一百两稍后奉上。” 杀手放下自尊央求,“我不去花楼,求你继续把我关在这里。”突然觉得这样很好。虽然被绑住,没办法躺下来睡觉,但是吃饭有人喂,还用不担心被追杀。 白澈不语。 这不是一个杀手该有的胆子。 太畏畏缩缩了。 一开始还打算慷慨赴死,现在竟然觉得一直被关押着也不错? 白澈:“真的不去花楼?” 杀手:“真!的!” 不去不去。 不想去。 就算他能克服心里的恐惧,尽量不想起差点被阉了,成为一个再也抬不起头的残废。他也不会忘了,正活在白澈的监控中。 在别人的监视下找女人,他高兴不起来。 还是算了。 白澈:“冥阁一共多少人?” 杀手:“一百三十一。” 分散在各处。 白澈:“你在冥阁中,处于什么水平?” 杀手:“不上不下。” 白澈思索了一下,从忍千的描述中,抓住的这二十人能力不相上下,被监控的那十个,差不多也就这个档,“我还以为夏景明出钱,冥阁会派出精良,没想到都是些凑数的。” 杀手:“……” 你以为我这种水平大街上随处可见? 要成为中等的杀手。 也是经历过无数的搏杀。 才熬到了现在。 要杀死那位御史大夫,就跟喝口水一样简单,让他来执行这个任务,已经是杀鸡用牛刀了。他心里想为自己辩驳,可不敢吭声。 他怕白澈。 特别怕。 白澈没再问什么,杀手却忍不住了,“你不好奇阁里的情况?阁主长什么样?”这时候不是应该继续逼问他这个叛徒,让他说出冥阁所在,内部结构,画出阁主的…… 白澈:“不用问。” 他知道。 毕竟曾经呆过。 第44章 我想活着 离开几年了,冥阁肯定新吸收了一批新人,原想着,经过几年的变迁,杀手的水平会有一定的变化,所以才好奇了一下。如今看来,倒也没什么不同。 白澈收回思绪。 转身离开。 下一间牢房。 白澈看着憔悴不堪的杀手,“感觉你精神不太好,是没睡足么?要不我让人放你下来,让你先睡个安稳觉?”说着又摇了头,“不行,万一你趁势攻击我怎么办。” 杀手:“少在那假模假样的,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绝不求饶。” 说完,还把脖子往前凑了凑。 和刚才那个一样慨然。 看着很有骨气。 白澈抿唇不语。 杀手嗤笑一声,“怂包,杀个人都不敢。看你这样,平时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吧。”说完径自笑起来,声音中藏着浓浓的嘲讽,“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别指望我会跪地求饶。” 落入敌人手中。 就该做好赴死的准备。 他不怕。 白澈看向他,突然认真的问,“看样子你不怕死,那你害怕活着么?” 杀手:“?” 死亡是人世间最可怕的事情。 他尚且不怕死。 怕什么活着。 他叫嚣着,“活着有什么可害怕的?”白澈觉得眼前这个不太聪明,他满怀善意的开导他,“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 杀手:“少在那吓唬人了。” 他不怕。 风里浪里都熬过来,怎么可能被一个弱书生给吓破胆。 随白澈怎么胡邹。 他不上当。 白澈再一次尝试着,热心捐赠,“你家里有个妹妹吧。再过两年,她就该嫁人了。你攒的那些钱太寒碜了,要不这样,嫁妆我来置办。我家底殷厚。” “用不着你假慈悲。”杀手扯着嗓子喊。 他第一次慌了。 怕白澈伤害他的妹妹。 白澈见好意被拒绝,也不恼,“你不是不怕死么?不是一心求死么?你若死了,那些都是身后事了,你人在阴曹地府,还管得着人间的事?听话,安心去死,别想那么多。” 光在那吼有什么用。 是能从棺材里跳出来阻止我。 还是能从地狱爬回来? 动动脑子。 杀手气的直抖,跟筛落的米一样,“你胆敢伤害她,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白澈觉得很好笑,“逞口舌之勇,有用吗。你倒是说说看,等你成了鬼,怎么不放过我?”能想出具体的一个报仇方案来么?别光顾着嚷嚷,扯嘴皮子。 “你!”杀手噎着了。 他不知道说什么。 阴阳两隔,他就更没办法护着他唯一的妹妹了,只能任人鱼肉。 白澈:“我不但想替你置办嫁妆,还想替你妹妹找门好亲事。你们镇子上的钱员外就挺合适的。家有良田百亩。你妹妹嫁过去虽然是个妾,却也吃穿不愁。” 杀手:“不行。” 不可以。 他的妹妹,怎么能给人做妾! 他就知道,白澈没安好心。 果然。 他怒火中烧:“我妹妹的事用不着你管。我会替她安排好一切。” 白澈从刑架上拿起一把刀,“可是你不愿意配合我,口口声声让我杀了你。你立场这么坚定,我也不好再为难。我现在就送你去死。不过,你想好了么,你死了,怎么替她安排?” 良久。 杀手终于冷静下来。 “我不想死。” 他开了口。 落入敌人手中,他一心求死,求个痛快,不想被日复一日的折磨着。 可他忘了,他不能死。 他得活着。 保护唯一的妹妹。 他要为妹妹寻一门好亲,亲手替她盖上红盖头,抱着妹妹上花轿。看着她和钟意的男人拜堂成亲。 他怎么能死? 他想活着。 哪怕饱受折磨。 只有活着,才有可能见到他在乎的人。 他一下子泄了气。 像被风霜摧残过。 第45章 不辞冰雪 只有无牵无挂、无欲无求的人,才有可能真的不怕死。其他人所谓的不怕死,大多是外强中干。白澈早就看透了这点,所以拿着别人的弱点来谈判。 白澈开口。 “说吧。” “夏景明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杀手犹豫了一下。 白澈见状,非常耐心温和的提醒,“你可以不说,也可以撒谎。但我不会永无止休的等下去。你要是再继续浪费我的时间,我就让人带你妹妹来见你。” “我说!”杀手慌了。 赶紧交代。 “他让我杀大将军王延之。” 他是妹妹的骄傲,是妹妹心中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大英雄。 不能让妹妹知道,他是个孽债遍身、杀人不眨眼的坏人。 囚牢相见。 会将他从前的谎言一下子全暴露在这方狭隘的空间里。 她也许会憎恶他。 他受不了。 白澈:“什么时间动手。” 杀手:“还没说。” 随时待命。 白澈沉默了一会,又是一个杀人任务。御史大夫,大将军,都是陈国栋梁,夏景明这是要做什么?他看着视线之内的黑衣杀手,转走了话题,“每个人都有弱点。” 杀手愣了一下,怎么说这个? 白澈继续。 “我也有弱点,我的弱点也是一个人。”但若有一天,我落入别人手中,我不会说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我会不择手段的活下去。 活着回到她身边。 活着拥抱她。 继续守护她。 “我会替你制造死亡的假象,避过冥阁的耳目。从此以后你就自由了。”白澈说着停顿了一下,“然后安排人将你妹妹接到京城来,送去户部侍郎府上。” “为什么?” 杀手心神不稳。 很害怕。 白澈说要替他谋自由,像是在帮他。 可又接来他妹妹。 这是威胁吧? 想逼他效劳? 事实上,他猜对了一点,白澈开口,“我把你妹妹,和我的家人放在一起。以后如果有人行凶,要伤我的家人,保不齐就会顺手害了你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 所以,你必须去那里。 保护你的妹妹。 顺带着。 保护我的家人。 从婚事定下的那一刹那,金银花的家人就是他的家人。 是他疏忽,才有了今日苏眠行凶。 往后不会了。 他会为他爱的人。 诸多算计。 白澈语气很淡,听不出一丝丝的狠戾,“你可以不听我的安排,在背后耍些手段,但你最好牢牢记住,只要你妹妹还活着,你始终是我掌上棋子。” 杀手半晌无语。 最终回了声。 “好。” 做了那么久的坏人,杀了那么多人。 他愿意彻底摆脱那暗无天日的屠戮生涯,去护一座府邸。 因为他在乎的人。 在里面。 白澈:“你叫什么名字?” 杀手:“风十三。” 冷静下来的风十三,就像变了一个人,和之前鲁莽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你拿着我的弱点威胁我,逼我就范。如果将来有一天,别人拿着你的弱点威胁你,你会怎么样?” 白澈:“我不知道。” 一个人的弱点,是软肋,也是所向披靡的勇气来源。 因为有了这个弱点。 他才成为权臣。 他也曾问过自己很多遍,如果有一天,金银花落入别人手中,他会怎么样。是不条件的妥协,是卑躬屈膝的求饶?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会用所有的力气去改变。 为她。 不遗余力。 不辞冰雪。 第46章 你多大了 街上。 邀星在吉祥赌坊前驻足了很久,钱袋里有些碎银,还能赌几把。可她突然没了兴致。于是无精打采的走着,走到明街上,眼前晃过一个小和尚。 她一把拉住小和尚,“你多大了?” 小和尚赶紧挣脱开,“十四。” 正在化缘的他,冷不丁被一个美的像仙女一样的人拉着。 他有些不自然。 弱弱的退了两步。 将他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遍,邀星脸上写满了不相信,“你是不是在诓我。你瘦的跟个竹竿似的,个也不高,能有十四岁?” 小和尚:“出家人不打诳语。” 不管这位女施主信不信。 他就是十四岁。 邀星盯着他看了好久,越看越觉得眉清目秀,“啊喂,小和尚,你跟我成亲吧。” 话刚说完,小和尚吓的又后退了几步。 嘴里一直念着,阿弥陀佛。 心却静不下来。 这个像仙女一样的人,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调戏他? 他看起来很有意思么? 不应该啊。 他闷闷的想。 怕再待下去,她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小和尚准备跑路。结果刚挪动了步子,就被邀星一把拽住。邀星轻笑一声,“跑什么,这光天化日的,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小和尚有点慌,山下的女人好可怕。 他不想化缘了。 他想回明安寺。 邀星看他这副样子,“你忘了我了?” 小和尚,“没忘。” 先前有位大人从马车上摔下受伤了,是她拉着他帮忙,把人送去救治的。 当时还觉得这姑娘菩萨心肠。 人美心善。 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 第二次见面。 就要嫁他。 真奇怪。 邀星松开他,伸手拍了下他空空如也的脑袋,“那会着急救人,没顾上道谢,走,我请你喝酒。”喝……酒?小和尚不敢动弹,“出家人不喝酒的。” 出家人得戒酒。 他不敢破戒。 邀星看着他,存心打趣,“你要是陪我喝酒,我就不强迫你娶我。” 小和尚迟疑了。 喝酒很可怕。 娶她很可怕。 如果非要选一个。 他...... 怕说话声被其他人听见,他心虚的压低了声音,甚至主动靠近了她,“不能去酒肆喝酒。”如果被看到,他就再也回不了明安寺了,主持会把他赶出来的。 “好。”邀星一口应下。 就去国师府。 那里安全。 两个人去国师府的路上,小和尚一直在拿余光瞧路人,怕别人盯着他看。他总觉得,一个和尚和一个好看的不像话的女人走在一起很怪。所幸没人盯着他。 他心里的紧张,消散了一丢丢。 更奇怪的是。 他脑子子闪过一个想法。 他和她。 这样。 像不像幽会? 这个想法一窜出来,他就像被夹住尾巴的小动物,慌的不得了。赶紧在心里念般若经。刚念完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邀星的声音在身畔陡然响起,“你不喜欢我么?” 小和尚再度受到惊吓。 才见了两次,不可能喜欢的。 心里这般想着,他觉得不对劲,难道见的次数多了,就可能喜欢了? 他开始催眠自己。 不喜欢。 不喜欢。 不喜欢。 心里连着念了三遍。 才觉得安心了些。 他眼睛直视了前方,不敢看邀星,“施主请自重。”不要再欺负他了。邀星直接把他的话忽略,朝着他的方向贴了贴,“守着一堆清规戒律有什么好的。还俗吧。” 小和尚想了想。 不行。 他不能还俗。 他喜欢钻研佛法。 他喜欢吃斋念佛。 他不想改。 第47章 桂花酒 明街离国师府不远,很快就到了。邀星带他到后院,“等我一会。”说完就没了影,小和尚奇迹般的产生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没过多久,她抱着两大坛酒出现。 小和尚看的眼都直了,好大的力气。 两大坛酒。 少说也有三十斤重。 她抱的毫不费力。 他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力气这么大?” 邀星:“抱个酒,有什么难的。你信不信,我也能轻轻松松的抱着你转圈圈。” 小和尚弱弱的退了数步。 他闷闷的想,他可能是全天下最担心清白不保的和尚了。 邀星把碗放在地上,抱着酒坛蹲下,往碗里倒酒,倒满后递给小和尚。小和尚迟疑着接过,迟迟不敢喝下第一口。 她给自己也倒了一碗,坐地上一口饮尽。 喝的极畅快。 因为喝的急,有酒洒在衣服上,衣上沾了淡淡的桂花香气,小和尚觉得鼻间充斥的都是这种味道。 他已经离她够远了,还要再往后退么? 脚上像灌了铅一样。 他发现自己不想退。 甚至。 偷偷的往前走了一步,假装很淡定的学着邀星的样子坐在地上。 桂花香气,真好闻。 这位姑娘,真好看。 国师府里,真素净。 一切都很吸引人。 他拿起她给的酒碗,唇凑到碗沿上,小小的抿了一口。然后,任由酒味在唇齿间流转。他告诉自己,一点点就够了。喝一点也算履行了他的承诺,算是陪她喝了酒。 这般想着,他又凑近酒碗,喝了一口。 这次味道更浓郁了。 他感觉脑子不够了。 他好像糊涂了。 他应该放下酒碗,转身走出去,回他的佛门清净地。 可是,酒很好喝。 他想喝。 他傻傻的在心里念着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念了一遍又一遍,可就是不管用。 他有些不喜欢自己了。 他觉得自己佛心不净了。 心里像被绑住。 他拿起酒碗,又喝了一口,然后一口又一口,停不下来。 很快,碗见底了。 邀星给他满上,“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这桂花酿是我亲手酿的,藏了好几年了。要不是看你顺眼,我才不拿出来。” 看你顺眼……这话让小和尚端碗的手一僵,眉目凝了一会儿。 他突然就想问。 你有看不顺眼的人吗。 是不是。 看谁都顺眼? 他最终没问。 因为他觉得问这个,很奇怪,搞得好像他在乎什么。他是个和尚,他应该在佛前诵经,他应该祈福于百姓,他应该学着以佛法渡人。 不该想这些奇怪的东西。 桂花酒很好喝。 他沾上就不想停。 但这次。 他喝的很慢。 以后大概不会有机会再喝到了,他想记住这个味道。 到第三碗的时候,没等邀星动手,他自己抱起了酒坛,给碗里倒满。邀星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这才乖嘛。”说完,碰了碰他的酒碗,“来,干了。” 小和尚没说话。 初始,她身上的桂花香气一点点的渡过来,令他的心神乱了几个瞬间。 后来他们身上都是桂花香气,彼此纠缠着。 她身上的酒香越过了看不见摸不着的界限,不着痕迹的跑到他这边。 他僧袍上的酒香,飘了过去,围绕着她。 好像。 界限被打破了。 像极了。 心里的那根线,松了。 他晃了晃脑袋。 怎么又开始乱想了。 刚开始看到两大坛的时候,他还在想,两个人怎么能喝完这么多。喝到后来,他一点醉意也无,开始想,会不会不够喝。 邀星常年和人斗酒,这点酒不在话下。 可没想到他竟然也没醉。 她很意外。 第48章 剑和酒 邀星饮尽碗中酒,“我这辈子,最爱两样东西,剑和酒。”她喜欢这样的日子,提酒仗剑走江湖,逍遥天地间。 遇见不平事,拔剑而出,荡平魑魅魍魉。 闲来抱坛酒,慰藉平生。 她曾是高手榜第二十,虽说距离第一名,还差了很多个名次。 但排在她前面的年轻人。 没有几个。 大多是武林前辈。 她的剑已经鲜有敌手。 可是输给了苏眠。 输这件事情,已经让她很不开心了,她一向好强,又对自己的剑法非常自信。更不开心的是,她输的很惨,当时那一场比剑,被苏眠压的死死的。更恶心的是,赢了她的人是苏眠。 她实在是……讨厌苏眠。 讨厌苏眠的脸。 讨厌苏眠的眼睛。 讨厌苏眠那俯瞰蝼蚁一样的眼神。 所以她闭关练剑。 想要赢回来。 转眼间又喝了一碗酒,邀星拉着小和尚的衣领,“你说,苏眠是不是很讨厌。我怎么会输给这样的人。我不甘心。” 小和尚正沉默着喝酒,被她这么一拉,身体离她近了些,手一斜,酒洒了一身。酒的凉透过僧袍,一点点的渗入身体,他一下子呆了。 他不知道说什么。 他只知道,这位女施主,更好看了。 大街上,他没怎么仔细瞧过她的眉眼。 她一靠近,他就想躲。 现在被这么扯着,他看的更清了。他看见她的眉逐渐的簇起来,好像是很不开心。苏眠是谁?她怎么输给苏眠了。他什么也不知道。 都说佛法可渡人。 可是拿什么渡她的愁。 他想不出来。 他只能尝试着开解她,说些也许没什么用的话,“不知道你和她有什么过节,可是输输赢赢的,都是常事,施主不必介怀。” 她放开他,“你不懂。” 小和尚哪里懂这些红尘中人的恩恩怨怨。 她不该和他说这些。 伴随着你不懂三个字,她放开了扯着他领子的那只手,他们之间的距离远了些。小和尚觉得酒有点凉。他在想,如果他能听懂,她是不是就不会放开他了。 两个人隔着二十寸的时候,她拉近了他。 那时两个之间隔了十寸。 等她放开他,恢复二十寸的时候。 他觉得像是。 被推远了。 小和尚不懂,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明明一切都很正常。 为什么心里会起起伏伏。 邀星心情越不好,喝酒越急,“我有一个好朋友,她叫金银花。当初我们说好一起尝遍天下美食,饮尽世间美酒。可是她快要嫁人了。” 嫁人以后,就舍不得离开白澈了。 离不开白澈,就离不开这座城。 往后生儿育女。 阖家欢乐。 邀星:“我不想让她嫁人。” 真的很不想。 可她不能说。 作为朋友,她应该替金银花感到高兴,而不是阻挠她走到另一种人生。 小和尚还是没听懂,“为什么不想让她嫁人?你一个人也可以吃遍天下美食,一个人也可以饮尽世间美酒。食物的味道不会变,酒的味道也不会变差。” 怎么会因为这个不开心? 平日在寺里,他同师兄师弟们一起吃斋,和自己一个人吃斋,并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斋还是一样的味道。 区别在哪? 邀星再一次拍了一下他空空如也的脑袋,“你什么也不懂,不准说话。听着就行了。”他乖乖闭了嘴,再一次感觉到无力。 他很想懂。 可是他真的懂不了。 他不明白这些事。 他没这些烦恼。 第49章 绿裙 时间在指缝间流逝。 两坛酒空了。 小和尚看着空酒坛,发了好一会呆。被拉着陪她喝酒,现在酒也喝完了,他该走了。他站起来,“我要回山了。” 临走之前,深深的看了数眼邀星。 她的头发只是简单的扎起,几缕长发垂落在身前,青丝像泼墨。 穿了一套绿裙。 腕间戴了一个手链。 鞋上沾了很多尘。 眉间,锁着愁。 他看完了她,转了身,离开这座后院。他把路走的很慢,他想,如果她像之前一样拽住他,他可能会多留一会。可是走了很长时间了,也没听到她的声音。 连个道别都没有么? 他想。 她说的什么要和他成亲,一定是骗人的,想骗他陪着她喝酒才是真正的意图。要不然,为什么,她都不问他在哪座寺修行,都不问他的法号。她一定没想过再去找他。 她不打算再见他了。 山下的女人真可怕。 太会骗人了。 眼看着就要到门口了,他按下心中的起伏,抛去那些杂念,准备抬脚离开。倏然间她风一般的身影飘过,拿了件长袍不由分说的披在他身上,“你一身酒气走在街上,不担心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你么?” 说着,又用长袍上的帽子遮住了他的光头。 笑着解释。 “我刚找府里的小厮要的衣服。不太合身,你凑合着穿吧。你现在出去,只要不双手合十,不喊阿弥陀佛,就不会有人发现你是个和尚。即使袍子遮不住酒气也没什么的。” 小和尚傻眼了。 所以刚才她是去给他找衣服了? 她在关心他。 他默默的看了一眼身上罩着的青色长袍,心里闪过异样的感觉。 她倒是个好人。 他闷闷的想。 小和尚客气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感谢:“多谢。”谢字刚落定,邀星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略微的有些嫌弃,“你回去以后能不能多吃点,把自己养胖养高。” 小和尚,“……” 他为什么要变胖要变高。 现在有什么不好么? 他不想听她的。 邀星:“你太瘦了,感觉一阵大风刮过,都能把你给吹跑。你要是被风吹跑了,下次我想找你喝酒怎么办?”小和尚一惊,“还有下次?” 喝酒破戒,他已经错了。 她还想骗他,错上加错? 他不喝了。 他打开大门,走了出去。僧袍上有酒气,肯定会被师傅发现,他走到了一处湖边,脱下青色长袍,毫不犹豫的跳进了湖里。待酒味全都散入水里,才游上岸。 把长袍叠起来,小心的捧在怀里。 他穿着湿漉漉的僧袍。 往回走。 回山后。 他把青色长袍藏起来。 饭量变大了。 — 城西一座宅子里。 苏眠不开心。 当日在大殿上,张易处处和她作对,呛的她难受,好像被鱼刺卡了嗓子一样。当时她就决定,一定要亲手教训这个老匹夫。今天她本打算,把那老匹夫折磨成重残。 谁知被邀星拦下了。 她气难平。 从前挑战江湖中人的时候,倒数第二场对决,是和邀星比。 在外人看来,她赢的不费吹灰之力。 实际上,并不轻松。 今日如果让她和邀星再比一场,她有自信,能赢。可是今天的邀星跟疯了一样,明显是想拼命。对上拼命的邀星,她照样不会输,可是一定会受伤。 她不想受伤。 在现代当杀手的时候,也曾死里逃生奄奄一息,也曾遍体鳞伤、伤痕累累。当初的她,只是好用的工具。对生死看的没那么重,自己就是个亡命之徒。 如今不一样了。 重活一次。 她格外惜命。 这件事不值得她以命相博。 所以她退了。 第50章 无知者无畏 夏景明刚从外面回来,发现苏眠心情不好。他心一紧,踏过门槛,赶紧走到她跟前,“谁这么不长眼,惹我的眠儿生气了?” 苏眠把街上的事情讲了一遍,“我怎么也没想到,那个邀星会突然出现,要不是她碍事拦着,我一定能留下张易的半条命。” 被邀星拦着。张易只是从马车上摔了出来,折了腿撞破了头。 太便宜他了! 夏景明轻声安抚着她,如冰山般的容颜上布上了给予她的独家温柔,“别气了,这次被阻断,还有下次。” 苏眠火气不灭,“也只能这样了。” 邀星是江湖中人,行踪不定。 不可能时刻保护张易。 下次趁邀星不在。 她再出手。 看谁能坏她的事! 夏景明见她依然不开心,伸手,轻柔的抚平她的眉心。苏眠强自忍下今天的憋屈,和他聊起了正事,“你见完三皇子了?谈的怎么样?他可愿意与我们合作?” “希望不大。” 夏景明回。 他试探了好几次,对方完全不接话,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 所以他没继续往下说。 苏眠:“三皇子是诸多皇子中,唯一一个能轻松接触到边防图的人。如果换个人谈判,对方就算接受了我们的条件,同意合作,也不一定能把这事办成。” 就算希望不大。 也得继续争取。 “嗯。”夏景明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得做两手准备,“我们不能一直被动的等着他妥协,我会想办法查清楚边防图在何处,实在不行,我们自己动手拿。” 接下来两个人商议了好久。 两个时辰后。 夏景明出了门。 太阳落山。 白澈到了。 带了一队官兵。 白澈站在苏眠面前,来意昭然,“你当街行凶,违反陈国刑律,按律应当囚禁百天,杖责三十。你是打算束手就擒,还是想挑战一下陈律的无上威严?” “你敢?”苏眠眯了眯眼。 没把张易弄成重残,她已经气不顺。 白澈还敢来刁难她! 苏眠一下子怒火直冒。 朝着白澈,十分的不客气,“什么狗屁陈律,管得着我?”她想做什么就做,一切顺心而为,谁能拦她,谁敢拦她? 白澈看了一下苏眠,“你让我想起了一个词,无知者无畏。” 可恶的无畏。 源于无知。 关于异国人在陈国的地盘上,应该如何遵纪守法,陈律写的清清楚楚。 违法了为什么不用接受惩罚? 苏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拐着弯的骂我无知。我就站在这里,你们尽管动我一下试试。”言语间充斥着挑衅。 说完,又嘲笑了一下白澈,“你装腔作势要缉拿我,还不是为了金银花。我伤了她爹,你就要来报复我。你可真是痴情种,为了那样一个女人假公济私。” 白澈看着苏眠。 都说她是江湖第一的美人。 和金银花齐名。 可是。 为什么他觉得金银花好看的名副其实,眼前这个倒像是官窑里烧制失败的瓷器。远远的看着像那么回事,离的近了就觉得,不堪入目。 要不是非来不可。 他真想蒙上眼。 白澈:“不要觉得没人敢动你,我真的敢。” 这样自以为是的苏眠,他真的没办法生出一丝丝的仁慈。 夏国的王妃,到了他的地盘。 就是庶民。 以为他会怕? 如果被伤的是旁人,他也会秉公处理,绝不会不管不顾,听之任之。 苏眠对他的说辞,嗤之以鼻,扫了一眼白澈,“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别以为装出一副坦荡无私的样子,我就会信了你的鬼话。有本事你就上,没本事就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