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是疼的,不是梦 陈颂是被一阵低低的啜泣声吵醒的。 母亲过世之后,她的失眠症变得尤为严重,一入夜所有思绪就都沉甸甸压在身上,压得她像一条被扔进了真空里的鱼,在逐渐浓郁又逐渐淡去的夜色里把时间一分一秒都拉长了、揉碎了……找来找去找不出半点可依存的水或空气。 这一晚她却睡得很沉,还做了个稀里糊涂的梦。 梦太长,以至于她睁眼醒来脑海里一片空白,在往现实过度的时候竟有种微妙的脱节感。 “咔哒”一声脆响,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狭小的卧室,也照亮了她脸上呼之欲出的茫然。 踮着脚摁开灯的是五六岁的小萝卜头,比同龄孩子清瘦不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满惊恐:“姐,姐,快起来,妈她又上天台了……” 小萝卜头只穿了一身单薄的蓝色秋衣秋裤,站在门口冻得瑟瑟发抖。 陈颂张了张嘴,一股荒谬感油然而生。 这是她的弟弟,陈阳。 可陈阳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右腿还因烧伤落下了轻微的残疾,绝不会是眼前这般稚嫩的模样。 “姐,姐?”陈阳的声音逐渐染上了哭腔,“你快起来,妈要是跳下去了怎么办?” 小孩子的直觉总是很准的,他依稀看到一道很陌生的影子从姐姐脸上一闪而过,不过这种时候却也来不及深究。 “胡说,妈怎么会干那种傻事……”陈颂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对话,曾真真切切在她记忆里出现过一次。 而那一次,她一语成谶。 陈颂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心猛地一缩。 是疼的,不是梦! “走,赶紧去天台!”她连鞋也顾不上穿,赤着脚就猛地往楼上跑。 小小的陈阳紧跟她在后头,费力地爬着一级又一级像是永远看不到头的楼梯,楼道里的灯左左右右地晃动,将两道瘦小的人影变短又拉长。 天太冷,陈颂瑟缩了一下身子,她依稀记起天气预报说今晚台风入境,会带来大幅度降温。 记忆里的细枝末节一点点变得清晰,眼前的一幕幕不像是正在发生,而像是看一场早已看过的电影,她不喜欢这电影的结局,可她当初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眼看天台越来越近,陈颂耳边只剩下突突的心跳声,急促的喘息间仿佛有什么很快就要破土而出。 一切如此真实。 六楼,楼梯尽头,那扇生了锈的绿漆大铁门紧闭着,和印象中一模一样。 她急忙冲上去使劲一推,滚烫的血一下全涌进了冰冷的手指里。 手登时就麻了,铁门哐当一响却纹丝不动,只掉下了一点漆皮和灰尘。 门被从外头栓死了。 “妈,妈!”陈颂扯开嗓门大喊,下意识想掏出手机报警,然而伸手一摸摸了个空。 这年她才十六岁,哪来的手机? “姐,”五岁半的陈阳紧跟在她身后,拖鞋早就跑丢了一只,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妈……妈她没哭了,她怎么不哭了?” 外头只余风声,已然没有了那低沉而压抑的啜泣。 陈颂浑身不由自主地战栗,与其说是恐惧,不如说是绝望。 眼前的一幕幕和记忆里如出一辙,再这么下去,不出半分钟她就会听见那声跳楼坠地的闷响…… “姐,怎么办?”陈阳稚嫩而焦急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 陈颂回过神来,狠下心拧了一把他白嫩的小手臂:“哭,快哭!” 陈阳愣了一下,疼得哇一声嚎啕起来。 他不是不敢哭,而是实在被吓怕了,被陈颂这么一掐,眼泪立刻像是泄了闸的洪水,大颗大颗砸落在被冻得乌青的脚背上:“妈,你别死,妈……” 或许是这哭声太戳心,门那头终于传来丁卉芝的声音,带着万般的疲倦,又隐约含了一抹希翼。 只是那希翼细若游丝,仿佛随时有可能断在风里:“囡囡,阳阳?” 熟悉的声音让陈颂内心一下子变回了那个十六岁的孩子,她张了张嘴,酸楚的感觉从喉咙一路攀升到鼻尖:“妈,你不能跳下去,你走了,这世上就再没人管我们的死活了!” 没有声音。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陈颂整个人紧贴着冰冷的铁门,心里有什么在翻来覆去煎熬:“妈,我可以一个人做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上学念书。可弟弟不行,他还太小,会被人欺负……” 陈阳似乎也明白了什么,高举着小手使劲拍门,哭得愈发撕心裂肺:“阳阳要妈妈,阳阳要妈妈!” 门那头依旧是沉默。 风从铁门底下的缝隙灌进来,吹麻了陈颂赤着的脚踝,她僵硬地站在原地,心一点点冷了下去。 要是终究没法改变,那回到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就在陈颂宁愿这只是一场梦的时候,锈渍斑斑的门轴忽然嘎吱一响。 她急忙抬起头。 门被打开了,母亲丁卉芬清秀的脸在夜色里憔悴如鬼,大棉袄下的身子那么瘦,好似风一吹就会折断,那双长满薄茧的手一下下抹着掉不完的泪:“你们都是妈的心头肉,妈哪舍得把你们孤零零撇在这世上?是妈对不住你们……可你们跟着陈世明好歹能吃饱穿暖,跟着我就只能吃苦……” 陈阳仰起小小的脑袋:“阳阳不怕吃苦。等阳阳长大了,就给你和姐姐一人起一栋大房子,让你和姐姐再也不用吃苦!” 丁卉芬张着嘴怔了一下,鼻尖一红,泪簌簌如雨下,心疼地把两个孩子搂进了怀里。 淡淡洗衣粉香味扑面而来,很熟悉,很好闻。 陈颂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这种味道了,心里积攒了十几年的苦涩不知不觉就被掀开了一角,眼里一片温热,夜风一吹凉得沁入心底。 就算是个梦也好啊,活在这世上有人牵挂的滋味,多让人怀念…… “妈,这辈子我不会再让你受罪了,你别走行吗?”她闭上眼,轻声问。 丁卉芬红着眼圈直点头,并没弄懂女儿这句“这辈子”的含义:“好,妈不走了,妈哪也不去了……” 第二章 重回十六岁 活着固然很难,死却也不那么容易。 丁卉芬本就不是个心硬的人,面对两个孩子的哭喊一颗心更是软成了泥,一边说一边把姐弟两人抱得更紧,脱下棉袄把陈阳裹了个严严实实,又摘了围巾给陈颂围上,心疼地替她搓着冻红的脸:“看你,都冻成什么样了?” “妈,咱回家吧!”陈阳稚声央求。 “好,咱回家……”丁卉芬点头牵起儿子的软乎乎的小手。 所谓的家,是制衣厂库房二楼一个用木板隔开的双人间,被衣柜、书桌和床占了大半空间,紧挨着门的地方勉强留出了一块当厨房用,一眼看过去既狭小又沉闷。 就这,还是纺织厂领导心不甘情不愿施舍给丁卉芬的。 要不是陈世明撇下丁卉芬娘仨,勾搭上了厂长的闺女,厂长怕传出去坏了自家千金的名声,极力把事情压着,娘仨落脚的地方也不会来得这么容易。 丁卉芬取下厚重的砧板,掰了一小半块老姜细细洗净泥巴,切片剁碎,放进沸水里煮。 姜很便宜,糖却费钱,她从玻璃罐里舀了一勺,抿抿唇,又多添了一勺。 锅里的姜汤咕噜咕噜冒着泡,甜丝丝的香味很快弥漫了整间屋子。 关火,起锅,汤被一滴不剩地盛进了碗里,丁卉芬拿出两只勺,一回头瞅见小的已经裹着衣服趴在桌上睡着了,大的正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定定瞧着自己,也不晓得已经瞧了多久。 “怎么了?”她实在琢磨不透陈颂眼里的情绪。 这丫头虽然和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性子没有半点像她,却也不像陈世明那样绝情狠心,不知到底像了谁。 “妈,明天陈世明就要结婚了,你有什么打算?”陈颂问。 丁卉芬手抖了一下,碗里的姜汤撒了些出来。 她低头拿了块抹布,在旧得辨不清颜色的木头桌子上胡乱擦着:“还能怎么办,当初我和你爸没扯结婚证,现在他要和谁结婚,我哪管得了……” “他不是我爸,”陈颂纠正,“我没有这样的爸。” 丁卉芬叹了口气:“是妈没本事,要是……要是早点怀上你弟弟,说不定这结婚证早就扯上了,我们一家也不至于……” “这事和你没关系,是陈世明混蛋。他先说你生不出儿子就不能进门,等你生下弟弟又觉得你已经是他陈家的人没跑了,一面叫你当牛做马伺候他老娘,一面在外头花天酒地勾三搭四,这种爸我拿出去都嫌丢人!”陈颂一股脑说完这话,心里好受了不少。 上一世这事发生的时候她年纪还小,不懂里头的弯弯绕,听奶奶孙沛姚成天变着法子骂母亲,还以为是母亲懦弱没本事,才让好端端的一个家散了,因而从没说过半句安慰的话。 这也成了她长大后心里的一块隐痛,等到她终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时,那个需要她安慰的人早已经不在人世…… 而此刻,母亲就站在她面前,依旧是记忆里鲜活的模样,虽眼圈红红,却毫发无损。 陈颂很难压抑自己内心的情绪,好在丁卉芬只是诧异,并没往细处想:“你这孩子,这些话都是谁说给你听的?” “没有人说给我听,是我自己这么觉得的,”陈颂担心穿帮,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妈,明天婚事一办,陈世明就是名正言顺的厂长女婿了,到时候他还会继续让我们留在这儿吗?” 这话点醒了丁卉芬。 先前陈世明口口声声说会和闫厂长的千金闫曼断了关系,她信以为真,等来等去等到的竟是两人结婚的消息,这才一时想不开。 眼看两人生米就要煮成熟饭,丁卉芬回过神来,却也晚了——陈世明一直瞒着哄着不肯说实话,无非是怕自己去人前闹。可现在他和闫曼都已经悄悄把结婚手续办齐了,自己再怎么闹也无济于事了。 那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把自己赶出纺织厂,彻底断了自己的念想? 一双儿女又该去哪呢? 要是被接去了所谓的新家,闫曼这个后妈能对他们好吗? 丁卉芬觉得自己真是糊涂了,幸亏刚才没跳,否则连后悔药都没得吃。 后半辈子即便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两个孩子着想,指望陈世明好好把两个孩子拉扯大,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见母亲眉头紧锁若有所思,陈颂微微松了口气:“妈,别担心,这日子会好起来的。” 再苦再难再绝望,只要还肯盘算,就不会没有活路。 上一世她亲眼目睹母亲从天台跳下去一了百了,厂方为了息事宁人赔了笔钱,陈世明和闫曼的婚礼依旧如期举办。 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渣男贱女私底下的龌龊事,很快还是被人知道了。 陈颂以为这对狗男女会被唾沫淹死,可事实证明她想得太简单,犯了错的人有一百种法子替自己遮掩,更有一千种法子往无辜者身上泼脏水。 陈世明对外放出话,说两个孩子是丁卉芬背着他和野汉子生的,所以他才一直没和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扯结婚证。 死人是没法自辩的,而陈颂的“孩子话”更是没人肯听没人肯信。谣言一传十十传百,传来传去再也没有人怪陈世明负心、怪闫曼插足,所有人都在骂丁卉芬水性杨花伤风败俗,死了也是活该…… 陈颂这个“婊子”的女儿,从小被人戳脊梁骨、扔石子。 她渐渐明白了这世上有些黑不是黑,有些白也不是白,因为有些人的心,早已经腐烂变臭了,他们的眼睛不管看天还是看地,看到的都是些龌龊的东西。 回忆像一片深褐色的沼泽,陈颂艰难地从里头抽身。 母亲坐在桌前长吁短叹满面愁云,而她心中的酸涩退去之后,却渐渐涌起一股抑制不住的喜,仿佛封冻已久的地面渗出点点甘霖——她从没想过自己竟能回到十一岁这年,回到所有事情发生之前…… “妈,你只管辞职就是了,冯大妈的裁缝店不是正招人吗,你手艺这么好,去了一定聘得上。”她替母亲做了下一步的打算。 第三章 回到学校 这话提醒了丁卉芬——是了,纺织厂眼看待不下去了,自己得赶紧另找份活儿干,不然囡囡明年的学费怎么办? “那我后天请个假,去问冯大姐一声。” “别等那么久,最好明天就去!”陈颂脱口劝道。 “你这孩子,这么着急做什么?”丁卉芬不解。 陈颂压抑住心头的千头万绪,竭力将语气放得平缓:“妈,这种事宜早不宜迟,去晚了,要是冯大妈店里招到人了怎么办?” 这话倒也在理,丁卉芬嗯了一声:“行,那我明天下了班去那边问问,顺便带阳阳买点过年的鞭炮。菜我给你做好,放桌上盖着,你回来记得先热热再吃。” 陈颂嘴里不动声色地答应,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有了这么多改变之后,明天纺织厂还会不会“出事”,但多留个心眼总是没错的,越早离开这里自己越能心安。 俗话说得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趴在桌上睡着的陈阳,听着母亲和姐姐的说话声,迷迷糊糊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的眼皮,瞥见前头放着一碗热姜汤,立刻伸手捧起了碗,两眼发亮。 这贪馋的小模样令丁卉芬憔悴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她把另一碗姜汤往陈颂跟前送了送:“囡囡,你也喝。” 辛辣入喉,唇齿留甘。 几口下来,陈颂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细密密的热汗。 她放下碗打了个饱隔儿:“我喝不下了。” “怎么剩了这么多?”丁卉芬埋怨了一句,接而柔声吸气地催促,“赶紧洗脸漱口回床上躺着去,你明早还得上学呢!” 陈颂依言倒水洗漱,斑驳的镜子映出她清清瘦瘦的脸,那张巴掌大小的脸上有一双晨星般的眼睛,半点也没被世俗沾染。 她拧开冷水龙头,刺骨的寒意滑过手指,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真真切切。 如假包换。 回到狭小的房间,纸板搭成的临时墙颜色暗淡,即便打开灯也有种挥之不去的沉闷阴郁。 小时候,陈颂从没真正喜欢过这里,直到长大后才对这儿的一切有了一种牵肠挂肚的怀念。 时隔多年再次钻进既熟悉又陌生的被窝,冰凉的手指贴上滚烫的脸颊,一股疲倦感伴随着暖流自心底涌起,在她脑海里来回激荡久久不能平息。 那凭空消失的十几年,简直就像一场噩梦。 母亲死后,弟弟被接去了新家,自己则由奶奶孙沛姚照看。 孙沛姚一辈子重男轻女,答应照看自己,不过是为了多向陈世明要些生活费罢了。 没人问过陈颂过得好不好,她穿得破破烂烂被人笑话的时候、她头一次来例假手足无措的时候、她三番两次拿不出买课外资料的钱被全班孤立的时候…… 那个会省吃俭用给她买新衣服,会安安静静陪她做每一次作业,会宁愿拼了性命也不愿让她受半点委屈的人,早已经深埋地底。 陈颂不知不觉就落下了恐高的毛病。 她甚至看不得课间那些被扔来扔去的沙包——小小的沙包被抛至顶点然后直直往下跌落,砸到地面扬起细微的灰尘,却像是砸在了她心里一道鲜血淋漓的沟壑上。 课间游戏里“死”了的人还能排队复活,人活一世却绝无可能重头来过,无论活得多么凄风苦雨了无生气。 可现在,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陈颂心里的感慨甚至多过庆幸——自己还很年轻,还有大把时间能把噩梦一般的未来改写。 上一世遇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在她脑海里交织盘旋如走马观花,外头浓郁的夜色一点点流逝,她甚至没来得及合一会儿眼皮,天边就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厨房里有一阵轻微的响动,不多时传来母亲的声音:“囡囡,阳阳,出来吃早饭了!” “来了!”陈颂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走出房间的时候看了一眼墙上的挂历。 今天是一月二十六号,期末考试的倒数第七天。 她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不仅因为这是母亲被医院宣告抢救无效死亡的日子,还因为从医院回来之后,发生了另一件彻底改变她和陈阳人生轨迹的事:纺织厂的工人私下给母亲点香烛烧纸钱,不慎点燃布料,酿成了火灾。 陈阳右腿烧坏,落下了终身的残疾。 而她为了救陈阳,左脸被毁容,丑陋的疤痕如千沟万壑。 不过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这辈子母亲没有跳楼,自然也就不会有人点香烛、烧纸钱,更不会有那一场熊熊大火…… 可陈阳心里还是隐隐不安,右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像是触到了某根看不见却切实存在的弦。 “愣着干什么,快吃呀,一会儿上学该迟到了。”母亲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陈颂夹了一筷子辣炒咸菜丝,三下五除二吃完碗里的荞面窝头,熟悉的味道恍若隔世,险些让她鼻尖一酸。 “小心噎着,”母亲心疼地替她拍了拍背,递过挂在墙上的书包,“放了学快些回来,别在路上耽搁。” “嗯。”陈颂乖乖点头。 她今年刚升高一,在一所二流中学就读,和闫曼的女儿冯文文是同班同学——闫曼在被陈世明勾搭上之前曾结过一次婚,前夫在铁路局工作,死于突发性动脉梗阻。 冯文文和她妈闫曼一样,都是瓜子脸,高颧骨,大眼睛,剪了在女孩儿堆里很时兴的齐留海,班里的男生十个有九个喜欢围着她转。 “不是说‘前不过眉后不过耳’吗,凭什么她就能留这么长的留海,一点儿也不公平……”早自习人声鼎沸,同桌许迎迎趴在桌上愤愤不平。 她也剪了齐刘海,在上一次例行检查的时候被班主任作为典型揪了出来,被迫用一个大发夹把留海全夹到了头顶上,看起来很奇怪,像极了真人版金刚葫芦娃。 “听说冯文文她家上回一口气给学校捐了一万块呢,有本事你让你家也捐啊。”有人不冷不热地嘲讽。 这年头,能一口气捐一万块的人家,整个夏市也没多少户。 “诶,你们知道吗,冯文文她妈今天结婚!” “真的假的,怎么没听她提过?” “提什么提,没见她那脸臭成了茅坑里的石头吗,这两天指不定为这事和她妈吵架来着……” 话题很快就从“冯文文反对她妈再婚”变成了“谁是冯文文后爸”,大家正议论得起劲儿,冷不防班主任进来了。 “七门课的模拟试卷都出来了,一会儿学习委员叫人去搬一下,卷子今晚做完明天交上来,不会的题不准空着。” 话音落下,底下一片怨声载道。 喧哗声里,下课铃敲响了。 陈颂正要起身上厕所,冷不防坐第一排的冯文文走了过来,颐指气使地站到了她桌前:“陈颂,你去把试卷搬过来!” 第四章 我在学校后门等你 在陈颂印象里,这女孩的下巴总是微扬着,很少拿正眼看人。 “我没兴趣,你找别人吧。”她不咸不淡一口回绝。 冯文文显然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拔尖了嗓门:“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还有没有点儿集体荣誉感了?一会儿其他班的人都去了,就我们班的人没去,你这是存心想让我们班被人看笑话吗?要是人人都像你这么小肚鸡肠推三阻四,班里的事还有谁干?” 多年当班干部的经验告诉冯文文,只要搬出“集体荣誉感”这五个字,任谁都会没辙。 可这次她失算了。 陈颂转目瞥看向那些平日里和冯文文走得近的男生:“你们谁愿意帮班花搬卷子?” “我,我愿意!”立刻有人冒了出来。 冯文文这种漂亮女孩儿的忙,总是有很多人抢着帮的。 “我也愿意!” “还有我!” “滚,这种事当然是我这个体育委员来干了……” “去去去,体育委员算什么,我是副班长,你们谁也别和我争!” 冯文文在心里骂了不下一百遍蠢货:“都给我闭嘴!陈颂,我叫的明明是你,你凭什么推卸责任?” “七门课七叠试卷,你放着班里这么多长手长脚的不叫,偏叫我这个细胳膊细腿的,等我一叠叠搬完,第一堂课都下课了,我缺了课你帮我罚站吗?”陈颂反问。 她是班里年纪最小,个子最矮的,轮到她的几乎都是些费力不讨好的事。 办好了是别人的功劳,办砸了是自己的差错,偏心眼的班主任一发脾气就只骂她一个。 一辈子就这么长,谁也不是专程给别人当枪使的。 这道理陈颂小时候不明白,如今一大把年纪了自然不会还不明白,算起来,她两辈子的年龄相起来都足够当冯文文的妈了。 冯文文那些放暗箭的手段她不是没领教过,小聪明或许有点儿,真本事却还差得远。 从没吃过瘪的冯文文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我还偏就要你去,怎么着了?” 说着,往四周扫视一圈:“你们谁要是帮她,以后别想再抄我作业!” 这下没人再傻兮兮吭声了,冯文文大小也是个学习委员,得罪了她可不会好果子吃。 冯文文见状满意地吊起了眉:“陈颂,有本事你就死犟着别去啊,信不信我告诉蒋老师,让你留校留到天黑!” 陈颂目光淡淡,像一池不起波澜的水,这让冯文文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这软柿子以前可没胆子和她对着干,今天到底吃错了什么药? “我有本事说,自然就有本事不去,办公室就在外头,你去告吧。” 话音落下,所有人看陈颂的眼神都变了几分。 敢公然挑衅冯文文的,她算是班里头一个。 事实上陈颂心里很清楚,蒋春桃就是再偏心再没脑子,也不至于为了一件这么弱智的事罚自己留校,倒是冯文文极有可能会在心里记恨,想方设法地对自己下绊子。 可有些事情是避不了的,即便这次低头服软,也一定还有下一次。 归根结底,冯文文的怨气来源于陈世明。而自己是陈世明的女儿,这是个没法解开的死结。 冯文文气得浑身发抖,而陈颂面色淡淡站起了身:“不去告状就让开,你挡到我的路了。” 冯文文不仅不让,反倒还气急败坏往前了一步,把两排课桌间的过道堵得死死。 陈颂懒得和她在这种小事上置气,转身从另一边出了教室去了厕所。 等从厕所回来的时候,讲台上已经垒了七叠厚厚的试卷。 “冯文文这么快就叫人搬来了?”她不免有点儿诧异。 在她印象里,冯大小姐可没这么容易低头。 “不是冯文文叫人搬的,是齐南,”同桌许迎迎一脸八卦地凑了过来,“上回你的作业本被冯文文给扔水了,也是齐南帮你捡的,他怎么对你这么好?” “可能是他为人厚道心地善良,看不得有人欺凌弱小。”陈颂瞎掰。 许迎迎白了她一眼:“得了吧,要是他对你没意思,我的名字就倒着写!” 齐南的确对陈颂有意思,那个年龄的感情青涩得像开春时节稻田里的嫩草,不知是什么时候悄悄冒头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静静消失的。 陈颂对这个男孩的记忆,停留在他转学的那一天,那天他谎称没做数学笔记借走了她的课本,还回来的时候,白净的脸上闪过难以言说的情绪。 齐南走后,陈颂还没来得及翻开那书,冯文文就叫人从她手里死拉硬拽地抢了过去,看了一遍之后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三脚,捡起来一页页、一张张,撕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她撕啊撕,扬起漫天纷纷扬扬的纸屑,在陈颂记忆里如一场鹅毛大雪…… 后来,齐南的课桌被搬空了,有人说他举家迁去了外省,也有人说他跟着父母出了国。 再后来,陈颂没了数学课本,被教数学的刘老头儿打肿了手掌心。 她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抄完了整本数学书,以至于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只要一瞧见那些密密麻麻的图形和公式手就直抽筋。 这十几年来,陈颂从不知那本被撕碎的书里藏了什么秘密,即便猜到也不敢当真——她总觉得有些人实在太好,好到像是根本不该和自己有什么交集。 “哦对了,有人要我把这个给你。”许迎迎递过来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小纸条。 展开纸条,是一行四正四方的黑色小字——体育课解散以后,我在学校后门等你。 落款:齐南。 陈颂默不作声把纸条抓在了手心里。 …… 学校的后门,离垃圾池不远。 几棵瘦骨嶙峋的桃树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地面的污水结了一层薄冰,踩上去发出细微碎响。 陈颂刚到这儿,就瞧见一旁的桃树后头藏了好些人。 她佯装没瞧见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突然有人窜了出来,手里端着一只搪瓷脸盆。 “曹景,赶紧的!”有人急声催促。 几乎只一眨眼的功夫,体育委员曹景就冲到了陈颂跟前,把满满一盆漂浮着絮状物的不明液体劈头盖脸泼向了她。 第五章 怎么不骂了? 哐当一声,脸盆落地,四周恶臭扑鼻。 “哎呀曹景你怎么办的事,泼个人都泼不中!”冯文文的抱怨声随之响起。 躲过这盆污水的陈颂,冷眼看着那些躲在树后等着瞧热闹的人一个接一个走了出来。 “我就说这只蠢猪会来吧!” “能不来吗,她还以为齐南真喜欢上她了呢。” “她长这么大该不会从没照过镜子吧,怎么就这么没自知之明呢?” “就是!” 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冯文文,她斜着眼上下打量陈颂:“我看你是贱得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齐南是你想勾搭就能勾搭的吗?你说你们一大家子怎么都这么贱呢,你爸就是个老畜生,你妈连这么一只老畜生都管不了,这辈子简直白活了!还有你,真是应了那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会……” “打洞”两个字还没说完,冯文文脸上就挨了一记热辣辣的巴掌。 这耳光很响亮,桃树上的乌鸦被吓得呱一声,扑棱着翅膀也不知飞去了哪儿。 冯文文呆愣了一秒,整个人气得发抖:“陈颂,你这个婊子生的贱种,你敢打我?” 伴随这声大骂的是另一记更响亮的耳光。 “你叫我什么?”陈颂冷声问。 辱人不及父母,这道理本不该由她来教。 冯文文捂着脸浑身发抖:“你……你这个死贱种……” “啪!” 话音未落,陈颂反手又是一巴掌,用力过度,右手甚至有些充血发麻。 委屈、恼恨、耻辱一股脑全涌了上来,冯文文白净的脸登时涨得通红,扭头尖声哭嚎:“曹景,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吗?给我打她,按在地上往死里打!” 陈颂二话不说,一脚把冯文文踹倒在那滩脏水里,拽起她的头发把她狠狠往地上按。 冯文文立刻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死命挣扎着抬起头,一摸脸上全是臭不可闻的泥浆。 她傻了。 一旁的人也全傻了。 陈颂捡起那只脏兮兮的搪瓷脸盆,往地上的泥水里一舀,冷冷环顾那七八个呆若木鸡的男生:“谁先过来我泼谁,想变成泥猪一路臭回家没人拦着你们!” 凶的怕狠的,狠的怕疯的,疯的怕不要命的,而陈颂在这几人眼里显然是个不要命的——一般人敢这么得罪冯文文,早已经死了好几回了。 跟在冯文文身边的到底只是群半大小子,平日里欺负人的时候谁也不让着谁,真正摊上事了没有一个是狠角色,畏畏缩缩谁也不敢当出头鸟。 眼看周围没人动弹,冯文文气得快原地爆炸,张开嘴却对上陈颂恶狠狠的眼神,顿时吓得连嚎都不敢嚎。 “怎么不骂了?”陈颂问。 “你……你想干什么?”冯文文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脸盆,瑟缩着身子直往后躲。 “这话该我问你。”陈颂拿出那张字条,“你喜欢齐南我没意见,可你不该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骗我出来。被泼脏水的滋味怎么样,好受吗?” 她之所以能躲过,是因为上辈子被泼过不下十次。 不过那些欺辱都发生在齐南转学之后,并没来得这么早。 头一回还只是冷水,淋得她浑身湿透,第二回就换成了下水沟里的脏水,浮满油污臭不可闻…… 她一次又一次大哭崩溃,可换来的除了嬉笑和讥讽别无其他。 而事实证明,当那些扔出去的刀子一把把掉转头割回来的时候,没有人还笑得出来。 “你……你早就知道字条是我写的了?”冯文文渐渐吃过味来。 陈颂清澈的眸子微咪:“对,我早就已经知道了,第一,齐南的字比你好看,第二,他今天光明正大约了我放学一起回家,不至于这么偷偷摸摸。” “不可能,”冯文文马上意识到了什么,音调陡然拔高,“他怎么会约你一起回家,我明明……” “你明明和他说好了在学校外头的书店见面,是吗?”陈颂问。 别的细枝末节她记不清了,可冯文文和齐南在书店“约会”这件事,她一直有印象。 倒不是她对齐南有多关注,而是事后冯文文炫耀了整整一个星期,她想不记得都难。 算算日子,这事应该就发生在今晚。 不过可惜,以冯文文眼下这幅尊容,所谓的约会十有八九是要泡汤了。 众目睽睽之下,冯文文泥浆下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我……我和齐南才不是……” 陈颂懒得听她那些拙劣的辩解:“你和齐南的事跟我无关,你以后少因为这点芝麻绿豆大的事烦我。我这人脾气不好,能动手就尽量不动口,你要是喜欢挨耳光,我奉陪到底。” 她干净利落地撇下这么两句,转过身往教学楼走。 没走两步忽而想起了什么,回过头,一双眸子静谧如夜空,早慧得丝毫不像个未长大的小女孩:“别想着能跟蒋春桃告状,你要是敢去她面前哭哭啼啼,我就敢捅出你暗恋齐南这档子事。学校抓早恋正抓得严,你猜蒋春桃她敢不敢包庇你?” 冯文文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谁……谁说我早恋?你有什么证据?” ——不就是知道自己喜欢齐南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难不成只要这个贱种张嘴一说,班主任就会信? 然而对上陈颂淡漠的眼神,冯文文心里又有点没底。 陈颂今天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这么匪夷所思,就跟被鬼附了身似的,让她莫名胆寒。 “你夹在笔记本里的字条掉地上了,掉了不止一张。那么多张字条全是上课时间偷偷和齐南传的,你觉得这算证据吗?” 陈颂当然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没心眼儿,捡起纸条之后二话不说就还给冯文文。 有些人值得良善以待,而有些人是长了毒针的蝎子。 对蝎子以德报怨,是件多蠢的事。 “你……你偷我的东西?”冯文文气得不行。 “你要觉得是偷,可以报警抓我。”陈颂语气不惊。 冯文文胸口猛地起伏了一下,一张脸又青又白。 陈颂懒得再理会她,哐当扔下了手里那只搪瓷盆。 几个男生早已经听得目瞪口呆,被这好似锣鼓的响动惊得回过神来,不由自主齐刷刷让开了一条道。 陈颂径直去了教学楼后头的杂物间,那儿有一排水龙头,其中大半已经生锈堵住了,只有少数还能用。 她拧开一个细细洗去手上的污垢,水很冷,冻得她呵出一口白气。 冷不防身后多了一道人影。 “我约你放学一起回家?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齐南穿着这年头还很稀罕的白球鞋,手里拎着尼龙料子的书包。 那双眼睛很清澈,睫毛纤长,分毫毕现,虽然长相清秀,但因为个子高大的缘故,丝毫不显得文弱。 他很爱笑,笑起来,右边脸颊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第六章 小叔 陈颂记得这人性子开朗,很,可今天他眼里透露着一股严肃,似乎挺生气。 “原来刚才你也在?”她慢条斯理地拧上水龙头,“你明知道我是骗冯文文的,为什么不当着他们的面拆穿我?” “我要是拆穿了,你还下得了台吗?”齐南眉头紧锁,一番话叫陈颂没法反驳,“要不是许迎迎问我怎么没去找你,我到现在还被瞒在鼓里呢。看样子冯文文也不是头一回欺负你了,她这么无理取闹,蒋老师知道吗?” 他很恼火,甚至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什么而恼火。 他拔腿赶到的时候,陈颂正低头躲过那一盆臭气熏天的污水。 大冷天的别说被臭水淋头,就是洗手的时候不小心沾湿了一圈袖口,也是件很不舒服的事。 扪心自问,齐南做不到像陈颂这样语气疏松平常,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陈颂摇了摇头:“不知道。” 齐南眉头皱得更深了:“不知道就赶紧让她知道,她好歹是班主任,班里出了事她得负责!” 陈颂又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我也不清楚蒋春桃知不知道。冯家每学期给她送那么多礼,冯文文不闹出什么不得了的事,她是不会搭理的。” 其实齐南心里也明白这一点,可他就是替陈颂憋屈得慌:“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万一冯文文下次再折腾你呢?” “那有什么办法?”陈颂抿唇,言语间有些自嘲,“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家境好成绩好又不作威作福。每个班都有那么些人喜欢耀武扬威,多冯文文一个不多,少冯文文一个不少,难不成我为这还能缩在家里不来学校?再说她还有把柄在我手里,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动我。” 齐南闻言愣了一下,眨了眨眼一脸无辜:“陈颂,我怎么听着你一点也不像是在夸我呢?” 陈颂白了他一眼:“我当然是在夸你,不是夸你还能是夸谁?” 齐南觉得奇怪,他印象里的陈颂从没有这么伶牙俐齿过,她方才抬手狠扇冯文文时的样子,更透露着一股他从没见过的狠决。 人分明还是这个人,巴掌大小的脸,清清秀秀的眉眼……可眼神里似乎有什么变了,从前像是一张白纸,现在变成了一团云雾,叫人一点也捉摸不透。 齐南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云雾虽然飘忽不定,但至少不会任人拿捏,而白纸掉在地上,谁都能轻易地踩上几脚…… “对了,”陈颂瞧着他定定的眸子,鬼使神差地问出了口,“齐南,如果你给我写纸条,会写些什么?” “写纸条?”齐南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想了想,嘴角弯起一个笑容,“那一定是约你放学之后去书店看书!” “说正经的呢。如果给你很多很多张纸条,你会给我写什么?”陈颂又问。 “你是想说……情书?”齐南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腼腆,“我从没给女孩子写过情书。” “不是……”陈颂老脸有点热,很后悔自己问了这么个奇蠢无比的问题,“算了,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话音未落,下课铃叮叮咚咚地响了,教学楼顿时变得一片嘈杂。 泸湖镇中学只有六七百个学生,可在这个小地方,也算是一所大学校了。 这年头电子铃声还不是特别常见,上下课全由老师敲铃,老师也有记性不好或有事抽不开身的时候,所以敲得并不那么准时,早一点儿或者迟一点儿是常有的事。 “齐南,齐南,你家的车来了!”不远处有人在喊。 齐南朝那方向望了一眼,朝陈颂道:“今天是我小叔来接我,不如,我让他送你回家……” 陈颂没等他说完就摇了摇头:“不必麻烦了,我和你不顺路。” 说着甩了甩手上的水,转身往教室走。 “行,那算我欠你一次!”齐南冲着她的背影喊。 他静静看着她消失在楼梯拐角处,过了好一会儿,才把手里的书包搭在肩上,朝反方向出了校门。 校门口停了一辆黑色别克,方向盘上慵懒地搭着一只骨节明晰的手,手的主人胡须一天没刮,已经一腮青色。 齐南把书包扔在后头,坐上副驾驶座,心里像是有团软软的水草正蔓延生长,一点点变得碧绿葱郁。 车刚发动,他就憋不住了:“小叔,你怎么也不问问我今天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追到喜欢的女孩了?”陆成奚问。 齐南脸立刻涨红:“哪……哪有什么喜欢的女孩子,小叔你为老不尊,怎么老拿我开涮?” 陆成奚闻言一笑。 他五官的线条干净利落,一头中长黑发茂密且略微卷曲,显得有些不修边幅,手里虽没有烟,双目却像在烟雾缭绕里那样微眯着,笑起来的时候眼尾慢慢收成一线。 这样的一个人,虽然和锋芒二字扯不上半毛钱干系,但满脸胡渣的尊荣也并不那么人畜无害,至少小朋友见了他大多是要绕道走的。 别克在不甚宽敞的校门口老练地掉了个头,齐南摇下车窗,在外头的人群里找陈颂的踪影。 他没看到陈颂,陈颂却瞧见了他。 不止瞧见了他,还瞧见了那个驾驶座上的男人。 匆匆一瞥,别克皇朝已经开出老长一段距离。 陈颂愣愣看着这辆车渐行渐远,直到远成视线里的一个黑点,才略微回过神。 怎么是他? 她不知道那人的名字,可那张脸在记忆里定格如过了塑的照片,太清晰鲜明,太不可磨灭。 记忆里缺失的一环重新变得完整,她的眼皮像是被什么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微微的疼。 上次见面,她和那人之间隔了一层透明的车前玻璃,雨刷在玻璃上来来回回想要抹去雨水,可在迅速砸落然后汇聚成湍急细流的暴雨面前显得那么无能为力。 她记得那场雨散发着铁锈的腥甜味,又或者那其实是她喉咙深处涌出的血…… 如果不是那人的车在红绿灯路口撞倒了她,她不会在“一觉醒来”之后回到十五年前。 小叔,齐南叫他小叔? 陈颂仔细搜寻记忆里的细枝末节,没能找出一星半点和这个“小叔”有关的内容。 这种感觉很奇怪——所谓的命数大抵是一张看不见的网,十五年后断送自己性命的人,这么早就已被织进这张密密麻麻的网里了,而自己竟对此毫无知觉…… “哟,某人不是说她要和齐南一起回去吗?怎么人家坐车回家,把她撇在一边了?”不远处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这还用说吗,肯定是这个贱人自作多情说瞎话。” “就是,还想着齐南会喜欢她呢,切,我看就连隔壁班的李蛤蟆都看不上她……” 第七章 姐,起火了,快去救火! 陈颂回过神,懒得理会冯文文和那帮冷嘲热讽的狗腿子,脚步未停继续往前走。 只要不牵扯到母亲丁卉芬,别人的议论和嘲讽她压根懒得放在心上。 冯文文得意洋洋在一旁等着看陈颂发飙,见她毫无反应,很快没了耐性:“喂,你给我站住!” 立马有人拦住了陈颂。 冯文文抱着手臂走上前,一副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大家小姐做派:“我还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呢,原来齐南连都看懒得看你一眼。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贱,这么不要脸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有一眼没一眼地瞧着不远处几个下班经过的老师,确信陈颂不敢在这儿对自己动手。 陈颂真不知该说这人心大,还是该说这人蠢:“那些纸条,你是不打算要了?” 冯文文的脸色白了一下,旋即咬紧了牙:“别以为我怕你!你妈不是没地方去,一直赖在我外公厂里吗?你要是不把纸条给我,信不信我立马让我外公叫她滚蛋!” 她顾不上擦掉脸上的泥泞就冲进教室把陈颂的课桌翻了个底朝天,可里头别说纸条,就连半点碎纸屑都没有。 早恋这两个字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陈颂真拿着纸条去告了老师,一传十十传百,她还有什么脸见人? “这么说只要我肯把纸条给你,我妈就继续在纺织厂上班?”陈颂问。 冯文文闻言高高扬起了下巴:“那当然了,我外公的厂子那么大,你们几个穷要饭的还是容得下的。不过这事吧,也没那么容易,你得跳进臭水沟里滚一圈才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否则我倒要看看,你妈能带着你滚去哪儿喝西北风!” 陈颂心里很清楚,凭闫厂长对冯文文这个孙女的溺爱,母亲的去留还真就只是轻飘飘一句话的事。 “陈颂,也不掂量掂量你个穷鬼几斤几两,敢打冯文文,活腻了吧你?”一旁有人帮腔。 “就是,去臭水沟里滚一圈算是便宜了你!” 陈颂眯眼打量这几个狗腿子。 有人说孩子什么都不懂,可其实人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分辨的能力,能轻易看出谁更软弱,谁更好欺负。 有些人天生就喜欢拿捏别人的弱点,像猫喜欢用爪子玩弄老鼠,也有些人为了保全自己,选择了站在多数人的队伍里去欺负少数人,至少这样来得更安全。 时至如今,陈颂一眼就能分辨出哪些人属哪一类,也清楚地记得他们当中谁藏过自己的作业本害自己被罚站,谁往自己的饭盒里塞过蜘蛛和老鼠,谁又用冲自己被火烧坏的半边脸上吐过痰、扔过石子…… “磨蹭什么,你到底跳不跳啊?”冯文文不耐烦了。 “对啊,你跳还是不跳了?给句痛快话,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几人七嘴八舌地催促。 有人眼珠一转,想出了个“好”主意:“光跳臭水沟有什么意思,要是跳完之后一个星期不洗澡,那才好玩儿呢!” “一个星期哪够,至少得一个月!” “就是就是,一个月不准洗澡,看她还有没有脸继续缠着齐南……” “行,那就一个月,”冯文文轻描淡写地拍了板,“陈颂,要么你臭气熏天一个月,要么你妈被我外公炒鱿鱼,你选吧。我告诉你,现在的工作可没那么好找。” 陈颂嗤笑了一声:“真不巧,我妈已经找到新工作,打算从纺织厂搬出去了,你尽管叫你外公炒吧。” “你……你说什么?”冯文文一愣。 “我说我妈正打算辞职,明天就会搬出去。你要是着急,今天搬出去也不是不可以。”陈颂说得不急不缓。 冯文文脸上闪过狐疑,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你……你骗人,你妈那种穷鬼能找到什么工作?” “当然是能吃饱,能穿暖,能养得活我的工作,至于其他的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劝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你不是很喜欢臭水沟吗?那明天你就跳下去打个滚吧,否则那叠纸条就要见光了。”陈颂道。 冯文文的脸立刻白了起来:“陈颂,你……你无耻!” “我无耻?”陈颂清冽的眸子里氤开一丝嘲讽,“我不过是把你说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你,这就叫无耻了?哦对了,还有一个月不许洗澡这一条我忘了加上。这句无耻,你活该骂你自己。” 冯文文气结:“你……你这个死贱人,等你死了我也不会跳臭水沟!不就是几张纸条吗,你爱去告状就去告,我倒要看看蒋老师她会信你还是信我!” “谁说我要告状?”陈颂反问。 “不……不是告状?那你想干什么?”冯文文错愕。 “当然是把纸条分发给各个年级各个班,让大家都来观摩你的文笔。”陈颂语气淡淡。 一开始她没想透,直到刚才,才突然明白过来——即便蒋春桃知道了这事,也一定会为冯文文遮掩,不会让事情传得沸沸扬扬。 旁人摊上这种事,该在升国旗的时候当着全校的面念悔过书,而冯文文摊上这种事,十有八九只用私底下写检讨。 这未免太便宜了冯文文。 陈颂自问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可如果有人在她面前指着鼻子跳着脚叫嚣,她都不当回事,那就真是个受气包了。 冯文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那叫一个精彩:“陈颂,不弄死你,我……我的名字就反过来写!” “你爱怎么写就怎么写,哪怕改跟我姓我也没意见。我给你一晚上时间考虑,跳还是不跳你明天看着办。又或者要是你愿意找,就继续去学校找,那些纸条我虽然藏得严,但你花一晚上的时间说不定能找到几张。” 陈颂说完,不急不慢往家的方向走,懒得再理会气得快发疯的冯文文。 一群人眼看着冯文文吃瘪了,一个也没敢再拦陈颂。 陈颂从不觉得谁恶谁有理是什么好话,可当个软柿子也实在是没趣。 泸湖镇的冬天有种说不出的湿冷,雪刚一落地就融成了水,接而结成了薄冰。 北风嗖嗖灌进袖子,穿透皮肉,一路冷到了骨头里,陈颂被冻得打了个寒颤,加快脚步往家走,隔着老远就听见了纺织厂里嘈杂的喧闹声。 一道小小的人影朝这边跑来,跑得太快,以至于摔了个大跟头。 是陈阳。 他爬起身,压根顾不上揉被擦破了皮的手掌:“姐,姐,起火了……快去救火!” 陈颂定在原地,心底涌起一种极荒谬的感觉,以至于一时压抑住了本该冒出来的慌乱和惶恐。 第八章 不是恩人,就是仇人 起火? 直到看到库房那边冒起滚滚的浓烟,她才一下子回过了神,看着被熏得满脸乌黑,眉毛都烧没了一半的陈阳:“你……你是从家里出来的?” 陈阳点点头,伸手一抹脸,把自己抹成了大花猫:“姐,咱快去救火吧,你的画片,还有我的一罐子玻璃弹珠,都在一楼那堆布头底下藏着呢!” 说着就要往火场里跑。 陈颂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你的玻璃珠!我问你,妈呢?” “妈?”陈阳挠挠头,“妈先前拿着桶打洗衣服的水去了,叫我乖乖在家等她回来。” 正说着,纺织车间的李婶子来了,一见陈阳就直跺脚:“哎哟,你怎么在这儿啊?你妈还以为你去了一楼废料间跟人玩弹珠呢,非要冒着大火进去找你,三五个人都没拉住!” 一楼废料间? 陈颂心里一紧,拔腿朝库房跑去。 李婶子急得拍起了大腿:“别去了别去了,火都快把房梁烧塌了!” 陈颂跑得很快,耳边嗡嗡直响,分不清是风声火声还是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窜出来的声音。 明明不该有这场火,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她脑子里乱得出奇,来到前门见火势太猛冲不进去,又很快绕到了后门。 浓烟扑面而来,熏得她眼睛发涩。 她三下五除二脱下身上的棉袄,砸开院里大水缸面上浮着的薄冰,把棉袄扔进去打湿了,严严实实盖住脑袋,一头扎进了火里。 不是不害怕,而是根本顾不上害怕。 这一瞬间,火焰带来的恐惧并不是陈颂首当其冲要克服的东西,再一次失去母亲的恐惧才是。 没走两步,她就听见了一阵熟悉的咳嗽声,心里猛地一喜:“妈,妈?” “囡囡?”丁卉芬也很快听见了女儿的声音,循声跑了过来,一个劲儿把她往外推,“你怎么来了,快出去快出去……” 陈颂顺势拉住了她的手臂:“妈,我是来找你的……你别急,听我说,阳阳他在外头,一点儿也没被烧伤。” 丁卉芬听得一愣:“什么?” 陈颂把湿淋淋的棉袄高高撑起,重复了一遍:“妈,阳阳在外头,他没事。你快把头盖住,咱们得赶紧出去,不然可就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轰的一响,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炸开了。碎片和火星满天飞,飞到墙角那几捆辨不清颜色的布料上,一眨眼的功夫就顺着布料堆爬上了房顶 墙上,地上 ,整个屋子都着了,黑烟滚滚,火光冲天。 “走这边!”陈颂拉起丁卉芬就往烟气稀薄的地方跑。 丁卉芬被呛得直咳嗽,边咳边拽住了她:“不行,那边是会计室,最先起火的就是会计室……” 陈颂匆匆环顾四周,牙一咬心一横,一脚踹开了会计室烧出个大黑窟窿的门:“到处都是火,没别的地方能去了。” 事实证明,这一把她赌对了。 会计室虽然是被烧得最厉害的,但因为在一楼,而且靠院子的一侧有好几扇窗,由纺织厂职工自发组成的救火队正一个劲儿把水从窗外泼进来,屋里的火已经被灭得差不多了。 地上湿漉漉的全是被水浸透的灰烬,踩上去活像踩在了墨汁里。 “快来人,卉芬大妹子在这儿呢!”随着李婶子的一声吆喝,几个汉子冲了上来开始拆那几扇早就已经七零八落的窗户。 还有人搬来了电锯,锯起了窗户上的老式铁栏杆。 眼看马上就能得救,陈颂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一半,可环顾四周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时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等等,会计室? 她依稀记得,上辈子的那场大火几乎把整个库房付之一炬,幸亏厂里的职工当时全都不在库房,没有人葬身火海。 而被损毁得最严重的,当属紧挨着的会计室和财务室,据说绝大部分账本都被烧没了。 怎么会这么巧? 陈颂心念微微一动,她不是个相信巧合的人。 “妈,你等我一下!”她猛地站起身,拔腿朝一墙之隔的财务室跑。 财务室的门是紧锁着的,烟从门缝里涌出来,熏得陈颂两眼热辣辣的疼。 眼泪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她捂住口鼻使劲儿踢门,踢了约摸十来脚,门锁才终于松动,只听得哐当一声,也不知道是哪个零件掉到了地上。 她冲进去瞥了一眼,抱起一些火焰蹿起半人高的账本没命地往外逃。 丁卉芬被女儿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拿起那件浸了水的大棉袄扑火。 火舌舔舐-着湿漉漉的棉袄,发出一股古怪的焦味。 “你这是干什么?”丁卉芬看着那些半焦不焦的账本,满心不解。 “妈,一会儿你就说这些全是你从大火里头抢出来的。”陈颂道。 “我?”丁卉芬更不明白了,“即便是我抢的,可这话你我要跟谁说去?” “不用你主动开口,出去了一定会有人问你。可你不能把这些账本直接交到他们手里,你就说这东西看着像是挺要紧的,得先见了厂长再说,免得出了差错。”陈颂接而道。 丁卉芬柳眉微拧:“闫厂长?” 陈颂点了点头。 闫厂长就是冯文文的外公,也是陈世明的新岳父。 丁卉芬愈发一头雾水:“我无缘无故的见他做什么?不就是几个账本吗,他还能为了这事把我当成恩人?” “那谁说得准?试试总是没错的。” 不是恩人就是仇人,不会再有别的可能。 陈颂几乎可以肯定,这把火是有人故意放的。 至于放火的原因,大抵和厂里的财务有关,有可能是想销毁偷税漏税的证据,也有可能是账目出了问题怕有人查……这年头电脑并不常见,账本几乎全是手写的,一把火足够把一切烧个干净。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冯文文她外公究竟是早已知道内情,还是被蒙在了鼓里? 如果被蒙在鼓里,看到这些好不容易被救出来的账本一定道谢还来不及;而如果早知内情,那他无疑就是幕后主使,捏住这些账本,无异于捏住了他的要害。 陈颂倒要看看这老头儿究竟会心存感激,还是会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 上辈子要是没有这场火,就没有她的毁容、弟弟的残疾,有些事还是早些弄清楚为妙,弄清楚了才好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火星四溅,窗户上的老式铁栏杆很快就被电锯锯了下来,从外头一股脑伸进来好几双手。 “快过来!”李婶子高声催促。 “囡囡,你先走……”丁卉芬一把抓起陈颂的手臂,塞进了那几人手里。 第九章 她来做什么? 陈颂被一股大力拽出了窗口,脚下刚稳就急忙转过身,伸手拉还被困在里头的母亲。 被救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然而也就在这短短的十来秒里,滚滚浓烟已经灌进了会计室,这间被烧得四壁漆黑的屋子很快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陈颂庆幸这施救来得及时,要是再多呆一会儿,指不定会落个一氧化碳中毒的下场。 “颂丫头,你这是抱的什么东西?”李婶子很快就注意到了陈颂怀里那件鼓囊囊的棉袄。 “这是财务室里的,我妈说肯定是重要东西,就叫我捡出来了。”陈颂边说边摊开棉袄。 李婶子打量了几眼:“财务室里的肯定是账本儿,我这就拿去给王会计,你们娘俩快去打水洗把脸,瞧把脸上脏的,都能当黑板画画儿了!” 话没说完,已经有好几个人朝这边看了过来。 “不行,”陈颂把那叠账本原封不动抱回了怀里,“我听说火场里救出来的东西是要交给警察的。” “胡说什么,不能交给警察!”一个穿军旅大棉袄的中年男人三两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刚喊完这一嗓子的尴尬,张了张嘴,急忙解释,“这……这是厂里的账本,哪轮得到警察来管?你赶紧给我,我还等着清点数目呢!” 丁卉芬直摇头,显然把陈颂先前说的话听见了耳朵里:“不行啊,王会计,这么打紧的东西,我还是亲手交给厂长的好!” “是啊,人多手杂,万一传丢了弄坏了,我妈可就说不清了。”陈颂补充了一句。 “坏什么坏,这不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吗?”王会计说着,不由分说地夺过一本翻了起来。 陈颂瞧见他翻得手指头直颤,心里已是明白了八九分,伸手朝他身后一指:“警察来了!” 王会计吓得一哆嗦。 陈颂立马抢过他手里半焦的账本,往后躲了躲:“王叔,我刚才看见你在库房后门晃悠了好几圈,手里还拿着一盒火柴,这火该不会就是你放的吧?” “胡说八道!”王会计嗓门很粗,喷溅的唾沫星子险些飞到陈颂脸上,“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你……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拿火柴放火了?” “对,我好像是看错了,”陈颂漫不经心地点头,并没被他的样子吓到,“你拿的貌似不是火柴,而是打火机。” 这前半句听得王会计心里的石头哐当落了地,这后半句听得王会计像是被那块石头重重砸中了脚趾头。 “乱讲什么!我从不抽烟,我……我哪来的打火机?”他嗓音不由拔尖。 “王会计。”一个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高声辩解。 陈颂如水的眸子微眯了一下。 来的是闫厂长,闫国涛。 这人个子不高体型偏胖,五官没有哪一处不粗犷,偏偏一双眼睛很细长,眼皮上浮着一层褶皱,像是从冷掉的米粥上舀起的油皮。 “小丁啊,”他打着官腔开了口,“你从火里拿出了账本帮厂里挽回了损失,这是好事,可你不能仗着有功劳就冤枉工友啊,天底下没有这种道理嘛。” 丁卉芬到底不擅长解释,听了这话心里好一阵犯怵:“闫厂长,我……” “你老实稳重,这个我是知道的,可撞上这么大的火,再稳重的人也免不了着急犯糊涂。看在你有功劳的份上,我叫财务给你多拨两百块钱奖金。至于你犯糊涂冤枉王会计的事,就算了。今天是我女儿结婚的日子,我犯不上为了这点芝麻绿豆大的事和你计较。”闫国涛道。 今天正是发工资的日子,两百块对于省吃俭用惯了的工薪家庭来说,无疑是一笔意外之喜。 只是丁卉芬的心实在被那句“结婚的日子”刺得有些疼:“可,可我都已经……” 闫国涛一抬手打断她的话:“你要是嫌少,除了工资单上的两百奖金,我再另外给你加四百。” 四百? 周围的人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珠子,丁卉芬身上沾满了或羡慕或妒忌的目光,显得有些慌神:“闫厂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还嫌少?”闫国涛语气微变,眼皮上的褶皱一下子又多了一层,“小丁啊,做人不能太贪心,我总共给你加一千,你把账本给王会计,一会儿跟着他去领钱。” “我妈的意思是她正打算辞职,没想到闫伯伯你这么客气,临走还给她发奖金,”陈颂插嘴。 闫国涛闻言,嘴巴立刻张大了:“你……” 陈颂没等他开口,就眯眼一笑:“这可真是谢谢闫伯伯了。” 她接而转目看向母亲:“妈,你快跟着王会计去领钱吧,领了钱我们一家就能过个好年了!” “大妹子,你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辞职啊?”李婶子忙问。 “我妈身体不好老头晕,扛不住流水线上的活儿。”陈颂替母亲寻了个借口。 虽是借口,却也属实,细细回想起来,母亲那会儿总是头晕眼花手脚冰凉,很可能是有低血糖一类的毛病。 “难怪了,”李婶子闻言并没起疑,“大妹子,你抽空可得过来看看我,你上回答应帮我织的那两件毛衣还没织完呢。” 丁卉芬点点头:“快了,只剩几行了,这两天就能收针呢,收了针我叫囡囡给你送过来。” 一旁的王会计等得有些不耐烦:“你不是要辞职吗,工资到底还领不领了?” “领,当然领……”丁卉芬连忙跟了上去,压根没留意身后的闫国涛晦暗不明的目光。 结算完工资和奖金,天色已经很暗了。 纺织厂库房的火被扑灭,只剩黑烟还在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寒风里夹杂着一股布料被烧焦的气味,难闻得让人想捂住鼻子。 丁卉芬时不时摸一下衣裳的里兜,脸上有难掩的喜色——她这辈子还是头一回拿到这么大一笔钱。 陈颂看着母亲扬起的唇角,有些恍神。 这一年母亲三十六岁,分明是饱经风霜的一张脸,笑起来的时候却带有一丝少女的纯真,那是希望仍亮在眼里的样子。 回想自己那灰暗无光的三十来岁,大抵不曾有过这么纯粹明朗的时候…… “妈,以后咱住哪儿啊?”陈阳仰起小脑袋稚声问。 丁卉芬在他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妈以后在裁缝店做事,裁缝店有地方给咱住。” 第十章 不能再惯着奶奶 “那以后都不回来了吗?”陈阳又问。 陈颂也依样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东西都烧没了,还回来做什么?” 幸亏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更没几个钱,不然真要心疼死。 陈阳小嘴一瘪,那叫一个委屈:“可我的玻璃弹珠……” 陈颂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还想着你那盒玻璃弹珠呢?明天让妈给你买二十个够不够?” “你这孩子,哪能一口气买二十个呢,再有钱也不能这么瞎花呀。”丁卉芬嗔怪。 正说着,夜色中突然急匆匆跑来一个人:“卉芬妹子,你快带着孩子从后门走,你那个婆婆孙沛姚正往这边来呢!” 孙沛姚? “她……她来做什么?”丁卉芬一下就结巴起来。 也怨不得她慌神,天底下的恶婆婆各有各的恶,容易被拿捏的儿媳性子却都如出一辙的绵软,但凡遇上个有尖牙和利爪的,那些一大把年纪了还处处逮着人刻薄的,也不至于成天没事找事上蹿下跳,把自己当窜天猴使。 丁卉芬抱起陈阳牵起陈颂,心急火燎地往纺织厂后门走。 孙沛桃这个婆婆跟地主盯佃户似的,死死盯紧了她手上那点微薄的薪水,一到纺织厂发工资的日子就铁定会来撒泼要钱。 给吧,自己这日子都快穷得过不下去了,不给吧,孙沛桃又是个腌臜泼皮的,往厂门口一坐能指天骂地骂上好半晌,骂她是个勾搭男人的狐狸精也就罢了,还逢人就说陈颂、陈阳这俩孩子是野种。 丁卉芬打也打不得她,说也说不过她,回回被气得脸色煞白几近呕血,旁人都眼巴巴盼着发工资的日子快点儿到,她却每到这天就头也痛,胸也闷,心也慌…… “卉芬!” 大老远,刻薄细嗓扯破天际,手心加持力道重几分,陈颂仰头望了一眼六神无主的母亲。 多年来形成了反射弧,奶奶吼一嗓子,丁卉芬都要打个哆嗦。 牵着她和弟弟的手握得更紧,还没跑到厂子后门,尖酸婆婆已追了上来。 “你带着两娃儿去哪儿啊!” 陈颂手指偷偷碰了下母亲的手心:“妈,我们回去吧……” 再不走。 只等着这个只认钱不认人的奶奶把母亲刚开来的所有工资和奖金搜刮一干二净,全家过年还要靠着这点钱熬过寒冬腊月,再被小老太太‘扒皮挖骨’,这年儿还过不过了。 丁卉芬看着她,有点犹豫,迈出去右脚没落稳,孙沛桃气喘吁吁小跑到娘三跟前,呼哧带喘连带干咳:“卉芬,你见到我跟见鬼似的跑什么啊?我一个小老太太能跑得过你吗?你这不是故意让大伙儿看笑话么。” “妈……” 李大婶儿和厂里救火壮汉还没散,为了不让大伙儿看笑话,她停步回身儿:“纺织厂失火,囡囡和阳阳吓坏了,咱有啥话儿等回了家再唠。” “卉芬,你别给我打马虎眼。”孙沛桃气息没喘匀称,白眼仁儿吐出,翻了个眼皮,一排排褶皱叠成一堆,嗓音扯得更开:“你以为我年纪大了,啥事儿不明白啊,我脑子可不糊涂,今天纺织厂发了工资,你掖着藏着不给我想拿给谁花去!” 一番话给旁边看热闹不用花钱的大伙儿听呢,就差搬个椅子坐小板凳上嗑着瓜子儿了。 李大婶和身旁壮汉在那边嚼舌根子。 音量不算太大,陈颂耳朵尖,不好听的风言风语窜进耳朵:“卉芬妹子该不会是拿这些钱养野男人吧?” “一个女人也不容易,带着两孩子,能咋办。” 丁卉芬耳朵不聋,脸刷地一下子涨得通红:“妈,今天厂里是发了薪水,这一千元先给您拿回去……” “一千?!”孙沛桃一听炸了毛,粗糙手指在空中手舞足蹈对丁卉芬指着鼻子骂咧咧,吐沫星子满天飞:“你当我这个老婆子是要饭的那!你让大家给我评评理,我们家娶了你这个不要脸的儿媳妇,在外边找野男人鬼混不算,对我这个老太婆又是打又是骂的,我都没脸跟街坊四邻倒苦水……” 没理,骂的理直气壮。 好像受欺负的人是她,这个儿媳妇对她多么不好一样,陈阳年纪小看惯奶奶跟妈妈面前撒泼,躲在丁卉芬身后不敢吱声。 陈颂上前几步从刚被母亲塞到奶奶棉袄兜边缘的那红色一沓人民币给拽了出来,闭着眼睛正演哭戏的孙沛桃眼前一黑影闪过,睁开昏花老眼。 本想用撒泼伎俩把儿媳妇口袋里那点钱都给它挖空,这孩子也跟她亲娘一个鼻孔出气。 一双短腿一甩,屁股蹲儿一下子坐在厂房空地上,扬尘飞起来,呛得一鼻子灰,裹着小脚的双脚在那里乱扑腾,哭天抹泪,老手直拍大腿:“啊呀,看到没有,我这个媳妇不是人,面上像个人似的,在家就给我这个老太婆啃硬馒头喝凉水,她恨不得我早死了,她好出去和野男人在草垛里做那种丢人现眼的事儿,连两娃儿都被她教坏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奶奶磨人段子无非这几样。 陈阳扭头看了一眼陈颂,捂住小嘴调皮道:“姐,奶奶怎么比我们小孩子还能耍驴呢。” “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别管。” 尴尬粉尘四散在空气里,李婶儿和大家唠嗑正嗨,赶紧跑过来扶老太太起来:“孙大娘,您这是干什么呀,赶紧起来吧,地下凉,再痨出啥病根子来,有啥话回家躲被窝里说,你们家的事儿啊我做外人不好多叉河。” “我不起来!”孙沛桃耍赖,硬是不起身:“我今天就死在这儿了,等我进棺材了让泸湖镇父老乡亲给我狠狠戳这个不孝儿媳妇的脊梁骨。” 这老太太个头不高,老态龙钟了,嘴皮子恶毒的不行不行的。 丁卉芬好脸儿,上前亲自扶她起来,幺蛾子闹大了,脸面上过不去,让街坊邻居在背后指指点点不好。 “妈,除了这些奖金,发的薪水我都给您。” 她服软,老太婆难看哭相不见,一脸褶皱平了不少:“这还差不多,算你还有点良心。” 孙沛桃伸出粗糙老手过去接丁卉芬从棉袄里层不舍得掏出来的一个红色布包,陈颂手里捏着的那一千元钱又被夺了回去。 第十一章 到大娘家求收留 老太太用食指蘸了一下舌苔,很麻利地数着手里的钞票,有点白内障的眼睛泛着兴奋光。 陈阳眼巴巴盯着奶奶手里的还没被捂热乎的钱,仰着小脑袋望着丁卉芬,哭腔:“妈,我们没钱了,过年吃什么啊,我的玻璃弹珠……” “奶奶,这些钱是我妈、我和弟弟过年要用的,您不能拿走。” 想也没想,陈颂过去从奶奶手里把原本属于家里的钱又给拿了回来。 钞票数了一半,孙沛桃两手空空,没缓过神儿来,一脸褶子皮囊喜悦之色消失:“女娃儿,这钱是你妈孝顺奶奶的,听话,给奶奶。” 语气柔和不少,童话世界里带着丑陋伪善面具的老巫婆的形象暴露在空气当中。 陈颂现在有十六岁,智商不至于被她一个老人的话忽悠住。 “奶奶,我妈和我爸已经离婚了,今天是我爸跟那个女人结婚的日子,你要找找我爸去吧。” 硬气说完,陈颂把钱和红布包硬塞到母亲棉袄里面贴身内兜里,小声劝:“妈,你不能再这样惯着奶奶了,有一有二就有第三次,以后她要是再寻死找我们家要钱,我们真的不用活了。” 管一时,管不了一辈子。 死皮赖脸乞丐,都是惯出来的。 丁卉芬怔住。 她不是在乎这些来之不易的辛苦钱,方才囡囡讲的不长不短很在理儿的话,不像一个十六岁女娃能说出来的。 陈颂牵着她和弟弟的手往厂子后门走。 哭闹不管用,一分钱没捞着,孙沛桃瞪着眼,吐口吐沫,撂下狠话:“丁卉芬!你找了野男人有本事了啊?!你就是和世明离了婚,埋进土里也是我们陈家儿媳妇,不给我钱,你给我等着,别想美滋滋过你的小日子!” 乡间小路。 土道上的油菜花长得格外美,陈阳兴奋地小跑到路边去摘野花,陈颂望着无忧无虑的弟弟,嘴角勾起一抹安然微笑。 “姐,你看!”阳阳摘下一朵长条形像扫把状的一根草,天真浪漫:“这花多好看啊,我们摘点野花回去放瓶里养吧。” “是,你说好看就好看,你把它们都摘下来拿回去放瓶子里过几天就死翘翘了,让它们好好在那里长着吧,没事儿你就过来瞧一眼。” 哄着捧着童心泛滥的弟弟,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绿油油草地上,五颜六色野花遍地。 青春时光是那样自由洒脱,不会被世俗玷污纯洁心灵。 一根儿狗尾巴草就能充当弟弟这一整天快乐的食粮。 十五年前,生活虽然相对困苦,她和母亲还有弟弟娘三在一起是多么幸福的事儿。 想到这里,时间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母亲不会因那场火灾消失在世上,永远回不来了,陈颂转过身看着母亲,怕她如空气一样突然挥发在空气里。 “囡囡,你是不是在学校惹啥祸儿了?”丁卉芬望着她,眼神带着复杂神色:“妈怎么总感觉你和以前不一样呢。” “啊?没有啊。”陈颂愣了一下。 不会是冯文文向妈告状了? 按理说,应该不会。 她要是打小报告,不怕写小纸条的事儿被捅出去么,估摸着冯文文不敢从嘴巴里吐出来几个马粪蛋儿来。 “有啥事儿可别不跟妈讲,天塌下来有妈给你顶着,囡囡,眼看那你都十八岁了,有些事儿不懂怎么处理,妈替你做主。” 丁卉芬无厘头说出一番苦口婆心的话来,搞得陈颂稀里糊涂不知怎么应声。 母亲向她走过来,轻抚她水嫩脸蛋儿:“你是个大姑娘了,懂事儿不少,妈能感觉得到……” 妈呀。 这是她觉得她受了啥刺激,平时表现和以前不太一样才冒出来这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来。 陈颂差点想歪了,以为母亲旁敲侧击要问学校的事儿,怕她和班里哪个小男生早恋呢。 她憨笑:“妈,您想太多了,我还是以前的我啊,还是您的闺女,我是长大了,现在我爸丢下我们娘三不管,以后还有我和弟弟呢。” 掏心窝子话击中慈爱母亲泪腺,丁卉芬泛起泪花:“囡囡,有你和阳阳,以后妈就是再苦再累也值了。” 她把陈颂紧紧抱在母爱怀抱里,肩头棉袄大衣在颤抖。 阳阳手里掐着几根黄色野花和粉红色的喇叭口张开的牵牛花凑过来,捧住陈颂的大腿,一家三口抱成一团。 “妈,别哭了,我们一家人没事儿就好,如果你有啥事儿,我和弟弟以后可怎么办那,所以你要好好活着,而且要活得好好的,让那个没良心的男人后悔一辈子。” 丁卉芬释放开手臂,抬手抹去女儿脸上流下的泪珠,这孩子真的懂事了。 火灾生死就那么一会儿功夫,成熟不少,以前那个执拗倔强的小女孩一下子想通了许多事情,也理解了她这个做母亲的苦处。 算是没白养。 “天要黑了,我想好了,纺织厂的活儿不干了,我带你们去找冯大妈。” 节骨眼儿上,娘三没有地方住。 丁卉芬带着两孩子在天黑之前来到冯大娘的缝纫铺子,铺子店面并不算大,在村镇西头路边搭建一个砖瓦房,门口旁边立着一块像黑板一样的木板子,上面划着歪歪扭扭几个大字“冯大妈裁缝铺”。 字体用白色粉笔写的,那个时候时兴粉笔,也有彩色的。 陈颂领着弟弟站在门口等着,母亲踏进门槛进去找人,阳阳扯了一下她衣服袖口:“姐,我能在那上面写字么?” “不行。”她拿出大姐气势,妈来求人家有活儿干,有地方住,再给人家缝纫铺子的牌匾画个龙飞凤舞的,冯大娘出来得气吐血。 弟弟一双灵动小眼睛直勾勾盯着板面地上不知道谁扔的一个粉色粉笔头,松开她的手蹑手蹑脚过去蹲下去捡起来,小手塞进不大的裤兜里。 “姐,我不在这儿写,我找狗蛋儿他们在马路牙子和石头上画画去。”他小嘴一抿,麻溜跑回陈颂身边。 等了几分钟,有点无聊。 她带着小弟趴在墙根儿底下,耳朵贴着墙听铺子里面的动静。 万一冯大娘顾虑太多,怕母亲带麻烦,今晚上没地方住。 “姐,妈在里面干嘛呢?” 陈颂用手心盖住阳阳的小嘴,把探头探脑的小弟拉到怀里,音量压低:“嘘,别出声。” 第十二章 不用跟狗狗挤被窝 “冯大娘不知道能不能收留咱们,要是不行,今个儿夜里我们娘三要睡狗窝了。” “小狗的窝?”陈阳扬起小下巴,吓得目瞪口呆。 他是喜欢小猫小狗,不过狗窝那边还有鸡鸭跟着一起凑热闹呢,鸡粑粑羊粪啥的遍地都是,平日和镇上小伙伴狗蛋儿有时候会去翻鸡蛋再回家用火炉大锅舀一瓢水学着妈的样子给扔进去煮。 鸡蛋好吃,小动物草窝不是人睡的地方呀。 说着悄悄话,丁卉芬从里面走出来,感谢连连:“冯大妈,真是谢谢你了,要不然我和两娃儿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卉芬那,你一个女人带着两娃也难,正好你过来帮我忙,我这两天风湿病犯了,这里呀疼得不要不要的。”冯大娘慈眉善目送她出来,个头和奶奶差不多,黑白相间头发自来卷,多年做裁缝生意,落下腰间盘痛风啥的老毛病。 “大娘好。” 眼疾手快,陈颂忙过去扶着冯大妈,大娘中指手指肚上的顶针握在手心里,手指肚上的老茧厚重感十足。 阳阳聪明伶俐,跑到另一边套近乎现学现卖:“大娘好。” “哎呦,卉芬那,你家这两娃太招人稀罕了。”冯大娘豁牙子露出来,乐开花。 “冯大娘,真是给您添麻烦了……”再讲下去,丁卉芬哽咽要哭出来。 陈阳仰头开心道:“妈,我们不用跟小狗狗挤被窝啦是吧?” “你们娘三今个儿有地方住了。”冯大娘被小鬼头逗笑,照着他小脸蛋捏了一下,转向丁卉芬:“卉芬那,我腿脚不好,我让你大叔送你们去后屋。” 娘三跟着冯大叔来到裁缝铺后屋,冯家有个大院,院落东西头各几间房儿。 进到后屋。 丁卉芬喜极而泣:“大叔,不用麻烦您了。” 冯大叔和大娘都是那种耿直憨厚的人,没有啥坏心眼子,大叔正用一把扫帚清扫火炕上的尘土,塑料胶皮质地的炕布右上角有一摊红火。 房子比预想要大很多,比他们之前住的那个隔层板房上了不只几十个档次。 炕布上“红色胎记”是火炕底下烧火时留下的痕迹,足以证明这屋儿有多暖和了,冯大娘和大叔舍得用柴火,火势一上来,炕上温度过高,把胶皮塑料炕花色炕布给烧糊了。 “哇!”一进屋,阳阳兴奋不得了爬到火炕边沿儿上,两条小腿扑棱着:“妈,姐,这屋子真大哦,你摸摸,这炕还热乎呢。” “不急,我帮你们娘三把炕烧着,要不夜里被窝里冷。”冯大叔好事做到底,心善得不行,丁卉芬持家能手,不好拒绝人家好意,默默一起收拾收拾屋子。 陈颂和陈阳在边上一起帮忙,阳阳一个五岁半小孩儿干不了啥活儿,在地上跑来跑去。 火炕热了,后屋分为两个小屋中间一条像长廊一样的过道,小屋后面是炉灶,炉灶上坐着一口特大大锅,锅里烧着开水,家的感觉爬上心头。 “冯大叔,你也忙活一晚上了,等明个儿我好好收拾收拾。” 冯大叔面带善意,指指大锅不远墙角里蹲着一个红色热水壶:“水烧好了你们娘三洗洗就早点睡吧,明早我过来把炉子和炕给你们引上。” “明早我起得来,我自己来就行。” 丁卉芬实在不好意思,求人家给活儿干,又麻烦人家这么多。 阳阳凑到端着搪瓷盆子的陈颂脚跟前儿,抬起胳膊伸手指往盆子里用手心舀出一点水来往地面上洒,这一收拾,尘土四起。 “阳阳,你别在这儿给我捣乱,去,帮姐弄弄头发。”她放下水盆,身体蹲下来,脑袋低下来,留海上朝天揪上的皮筋儿松了。 陈阳伸手去够她头发上那根皮筋儿,气球轻微爆破声,戴了不只一年的皮筋儿断了飞出老远,撞到涂着黄漆老旧衣柜上。 过去老式衣柜大体上都是一样,衣柜中间开着两扇门,门把手上弄了两个圆形木质圆头作为把手,中间能放被褥边上若再打两个木门可以挂衣服。 柜子两侧装了两块玻璃,玻璃内衬是明星的塑料纸画,另一边是冯大娘和祖孙不知道几代的家庭旧照片。 “妈呀,姐,完蛋了。”陈阳吓得脸蛋白了。 “啥叫你姐我完蛋了?” 头顶一松,齐留海散落下来盖住眼睫毛,顾不上别的。 弟弟过来拽她衣服,音色紧张:“大娘家衣柜上的玻璃裂了……” 咋个情况? 陈颂扒拉开长长的留海一瞧,衣柜上玻璃被皮筋儿冲力迸出来一个裂纹,她起身过去用手触摸了一下,裂纹中央的点清晰,边上散开的细纹肉眼倒是不好看见。 “这可咋办。”她嘟囔:“人家的东西被我们搞坏了,冯大娘没准赶咱们走。” 虽说撒谎不是好孩子,无路可走节骨眼儿上,不能去冯大娘那里说惹了祸,要不然妈和他们两都没地方睡了。 陈颂考虑着该怎么处理棘手事件,陈阳不知什么时候跑到隔壁那个小屋从哪里弄来一张旧照片递过来:“姐,用这个。” 眼珠灵光一闪,她摸摸弟弟的小脑瓜,这小鬼智商可以。 用这个暂时解决问题,挡一挡灾祸,等妈在裁缝铺子稳住脚了,再找机会找冯大娘讲这件事儿。 三下五除二,阳阳在一旁扯黄色透明胶布,她把这张手里不知谁的军装照片给贴在裂纹范围之内的部位。 大功告成,这时丁卉芬送走大叔进了屋。 “囡囡,阳阳,你们两个玩什么呢?赶紧洗洗脚洗洗脸捂被睡了,明个儿妈要早点去缝纫铺子上工。” “哦,没玩什么。” 急忙转过身来,陈颂用个头挡住四角贴得花枝招展的照片。 弟弟“做坏事心虚”麻溜跑出这间小屋自己去搞水盆洗脸洗脚,等丁卉芬去那屋儿铺被子,小鬼头又跑回来跟她咬耳朵。 “姐,妈没发现吧?” 她做了个嘘的姿势,提醒:“阳阳,先别告诉妈我们打坏了人家玻璃,等过几天姐跟大娘说去,大娘不收留咱们,姐只能抱着你在鸡棚狗窝跟小动物睡,听明白没有?” 小脑袋点得跟拨浪鼓似的,陈阳听明白她的话,乖乖听话。 被褥铺盖好了,丁卉芬催促他们姐弟两赶紧睡觉。 第十三章 小庙安不下你娘三 清晨。 鸡还没打鸣,陈颂睁开惺忪眼睛,母亲不在枕头边。 炕热乎着,妈总是起的这么早,大叔好心送过来一些小米和黄面窝头,一早吃过暖和的早餐,她匆匆赶往学校。 有家有饭吃,一天学习生活变得顺畅,心情没来由愉悦。 时间过得很快,学校放学铃声响起,陈颂拎着书包飞奔出班级,身后有人喊她:“陈颂,我们一起走吧。” “我们不顺路,我现在搬家了,再说你小叔不是过来接你么?”她扭过头,云淡风轻。 齐南眼底显出一丝失落,欲言又止。 想着暖和的小屋和以后的日子,生活还是充满着希望的。 慵懒爬上山腰的落日跟着陈颂在镇上小路上走着,夕阳余晖散落在面颊上,暖意袭来,她轻柔闭上眼睛,母亲慈祥笑脸在眼前。 永远停留在十六岁,没什么不好。 至少妈还活着,在她和弟弟身边。 走惯了土路,陈颂体力很好,在校内称得上跑步健将,没花多久功夫跑到裁缝铺门口,脚步还没迈进去,熟悉尖嗓子冲破门槛。 “听说我们家卉芬来你缝纫铺干活儿了?” 这声音一听就是奶奶的声音,随后冯大娘闲唠家常跟孙沛桃唠上了,陈颂没进去,妈不在里面,进去了见到小老太,没准儿又要提钱。 她退后几步扭头跑向院子里进了后屋。 “妈,我回来了。”放下手包,陈颂来不及喝口水挪到后面厨房找丁卉芬:“没人找你要钱吧。” 丁卉芬没听懂她啥意思:“囡囡,你饿了吧,叫你弟起来吃饭。” 陈颂应了一声,奶奶没找她要钱就行,估摸着是自己想太多了。 安稳度过一日。 隔天,放学后,陈颂背着书包到裁缝铺去找母亲,刚到门口。 “冯大娘,我有哪里做得不好的地方,您尽管开口,我这两娃等着我养活呢,丢了这份活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啥意思? 听着这意思,冯大娘想要赶他们娘三走? 细长眉毛抖动,她觉得不妙,估摸着搞坏人家衣柜上玻璃的事儿让大娘知道了。 按理说弟弟在没有她允许的情况下不会跑来告诉冯大娘他们不小心惹了祸,她小跑进去:“妈,我下学了,我们上后屋吧,我饿了。” “哎呀,卉芬那,我知道你难,我这铺子容不下你们娘三,这两天你在这里也看到了,来缝纫铺缝衣服的人不算太多,我怕发不起你工钱,你还是找其他活儿看看。” 冯大娘瞄了一眼陈颂,面上话说得好听,总听着话里有话。 丁卉芬眼含热泪:“冯大娘,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要是赶我们娘三走,我苦点倒是没啥,您也不忍心看着囡囡阳阳跟着我受罪啊。” 邻近过年,找急忙慌要找活儿干还要找个能容身的住处,说着容易。 大娘是个耿直的人,面露难色,直白跟她讲了心里话:“卉芬那,我一个老太太可怜你带着两娃,你也不能吞了良心往肚子里咽吧?我好心收留你们一家三口老小的,你要是做那种毒蛇干的事儿你说我能看着不管么?” 啥情况? 毒蛇这个词都出来了。 陈颂听着大娘拍大腿认定的这些无厘头话,看看含泪不知所措的母亲,开口解释:“大娘,是不是弟弟调皮捣蛋惹您老人家生气了,回去我好好跟他讲道理,您要是不让我妈在这里干活儿了,我们真没地儿去了。” 虽说老天爷饿不死勤奋小家雀,现在这个情形能有个地方住,有活儿干,有口饭吃就烧高香拜菩萨了。 冯大娘对娃没反感心理,搂过来陈颂,多年缝纫手指肚留下的老茧摸在面颊上,有种麻赖赖的感觉。 “颂丫头,我老太婆看得出来你和阳阳都是好孩子,能替你妈分担家务活,我家那两个大胖小子要是有你们这么懂事也不用我这么大年纪还给人家缝缝补补的。” 大娘语重心长,抬头望一眼丁卉芬,话锋一转:“卉芬那,你心明镜的,你和你男人离婚没多长日子,一个女人在外最重要的是啥?我不跟你打马虎眼,你在我这里呀说不着给我添多少麻烦,被村里人戳老脊梁骨,我这身老骨头可受不了。” 一番掏心窝家常话,丁卉芬听出来冯大娘话里的意思。 陈颂琢磨,一定是嘴巴如破车一样的奶奶前天来这里胡搅蛮缠胡说八道了什么。 要不然大娘今天不会开口提出要辞退妈,丁卉芬沉默,想来想去,在纺织厂干了这么多年,手艺活儿没得说,对来缝纫铺的主顾没冷眼对待。 冯大娘今个儿吃枪药,一早缝补衣服时看脸色就不对劲儿。 等傍晚活儿忙完了,又让她带着娃们另找地儿,大娘心结可能在冯大叔身上,她赶紧解释:“大娘,您是不是听了什么闲言碎语磨耳根子的话了……” “大娘,不要听别人说我妈坏话,我妈不是那种人。” 陈颂紧忙跟上节奏,这份活儿不能丢。 侧面意思,不能听嚼舌根儿奶奶孙沛桃的话,冯大娘坐在缝纫铺小屋的炕上,盘着腿别着脖子,眼皮一耷拉不是心思。 “你自己做了啥事儿心里清楚。” 炕附近搭着一个炉筒子,铁炉子上铁盖散出来烧脸蛋的热气,丁卉芬脸通红,说太多,老太太听不进去。 人言可畏,没那档子事儿,说着说着好像成事实一样。 尴尬档口,冯大叔从外头赶车回来进了屋,看她们女的几个在屋里唠嗑,憨厚道:“桂兰,东头李大脑袋让我拉车煤,我吃口热乎饭就过去,你咋还没做饭那?” 话语里并没有带大男子主义语气,冯大娘不乐意,正提这个话茬儿,正好,跟他说道说道。 “今个儿啥也不做,你要吃,让卉芬给你做去!” 这话啥意思? “桂兰,你瞎说啥呢。”冯大叔脸挂不住,冲丁卉芬和陈颂和善:“卉芬,你们娘三睡后屋还成吧,炕到后半夜有点凉,要不我再从前屋给拿几双被过去?” “不用……”丁卉芬忙摆手,一脸尴尬,跟大娘解释半天就想表明自己和冯大叔没搞地下偷偷摸摸让人戳脊梁的破事儿。 这倒好,冯大叔人太好了,在大娘跟前儿不外道。 第十四章 妈拖累了你俩 陈颂插不上话,冯大娘被人教唆,自家老爷们对一个寡妇这么上心. 孙沛桃前天跟她说那些让她留心点,一一列出孙家儿媳妇种种“恶劣”作风一股脑洗了脑。 “老头子,你当我不识数啊?” 冯大娘盘着的腿儿伸直下了地,伸出巴掌狠拍大叔肩膀,啪啪地,“自打卉芬前天去后屋住,你老往那儿跑,你老实说,她给你灌了啥迷魂汤了啊?!” 与其叫冯大叔不如叫冯大爷贴切,不知道冯大娘怎么想的。 大爷都快六七十的老头子了,跟妈能有啥事儿啊? 就是老头儿心色,有心无力呀,陈颂无语,向着妈这边:“大娘,我大爷人好,是怕我们冻着,这两天去后屋送小米啥的给我们,呆不了多会儿就走了。” 小娃娃不能撒谎,冯大娘眼睛不眨巴一下,对孙沛桃的话信以为真。 就是没啥事儿,这时间一长,没准儿这老头子“鬼迷心窍”犯傻,到时候成啥事儿了。 “别说了,我这儿小庙安不下你们娘三,明个儿啊赶紧走吧。” 大爷没搞清楚咋回事儿呢,被大娘拽出屋,在门外窸窸窣窣。 原本满怀憧憬的年又过不成了。 陈颂过去扶着两眼无神的母亲走出屋儿,丁卉芬嘴唇发颤,微微张口想说什么,将苦水往肠子里头咽。 前后屋在同一个庭院里,道儿不是太远,双腿如灌了铅似的挪不动步子,眼前冒了金星,天旋地转一黑,脑袋栽了下去。 “妈,大娘不留咱儿,再找别的活儿,老天爷不会这么狠心看着俺们娘三不管的……”胳膊被重力拉扯,陈颂跟着扑倒在地上:“妈!你咋了?你醒醒……” 丁卉芬气短晕厥,陈颂急得要命。 她跑向院子外路边对过的一间仓买,那个年头卖零食的杂货铺子空间不大,不叫超市,顾不上太多,冲进去往小卖铺摊位里面喊人。 “陈阿姨,我妈晕倒了,能不能帮我抬她送镇上医院……” 小卖铺后屋也不算大,隔着一个墙面,中间搭着一扇看似窗户的玻璃,一位个头不高,梳了两个长辫的女人从后面走出来到柜台,辫子头绳在肩膀位置,样貌不美。 陈美珍赶紧叫自家男人出来和陈颂一起赶到对面那个大院子,男人抱起丁卉芬往院子黑色大铁门跑。 节骨眼儿上,冯大爷拉马车路过黑大门。 “娃,你妈这是咋地了?”他赶着大马车,左手中钓着个长杆子,杆子上挂着一条绳子样的马鞭子紧张问。 “我妈不知咋地了,怎么喊都不醒。” “快,把她放马车上。”冯大爷人好,被老娘们骂了一通,还要管这档子闲事:“镇医院离我们屯儿有几里地呢,你找不到车,救人要紧。” 男人三下五除二顾不了那么多,把丁卉芬抱到马车上,马车后面车斗空间很大,冯大爷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纸壳儿递给陈颂。 “丫头,这个垫在屁股蹲,马车有点颠,别把你妈头给磕了。”说着,冯大爷赶马车往道儿那头走:“你说你大娘也真是的,没事儿闹啥幺蛾子,你妈就是命苦点,摊上那样不求上进的男人,能咋着呢。” 话里头,他有点不好意思,冯大娘赶他们娘三走,他在家里没地位,都要听老太婆的。 能尽量帮的,只能到这一步。 陈颂懂事道:“大爷,没事儿的,我们有地方住……” 这话说出有点心虚,妈没事儿什么都好,至于吃饭睡觉那些事儿真没功夫细想,马车颠得屁股有点疼。 终于到了镇上医院。 幸好,丁卉芬只是因低血糖一天没吃东西,在缝纫铺做了一天的活儿,加上冯大娘没头没脸白活一顿,气血攻心才晕倒的。 大爷好心要垫付点医药费,陈颂从母亲上衣兜里找出一些钱没让他破费。 等回去,冯大娘又得误会妈和大爷又啥见不得人的事儿了,好心干坏事儿,对谁都不好。 “大爷,我晚上就在这里陪着我妈了,您回去吧。”她看冯大爷坐不住,在病房地上来回踱步,轻声道。 “丫头,你妈也就你一个主心骨了,大爷不回去,你大娘准得闹,到时候对你们娘三都不好,我先回去了,要是明个儿再找不着地方住你们再回来住。” 她默默点头没吭声。 再去他家麻烦,冯大娘心理这道坎儿过不去,人有脸树有皮,兔子不吃回头草的道理,她懂。 病床上,丁卉芬面色煞白,嘴唇干裂,紧闭双眼,眼皮不动一下,陈颂紧握她的手心,轻抚粗糙手背,泪珠含在眼眶里忍不住掉落下来。 泪滴滴落在病床边上的洁白单子上,氤氲成思念的形状。 “妈,你没事就好……”她哽咽:“你可能不知道,你去世之后我感觉失去了全世界,整日失眠,对生活失去了希望,要不是还有弟弟需要我做他的精神倚靠,我真的很想跟着你一块去了……” 回想到十五年后失去母亲时的昏天暗地生无可恋的状态,那种感觉真的生不如死。 摸着母亲的手,手部血液温度尚存,妈还活着,就如一盏明灯能照亮她和弟弟前方不透亮的路。 迷迷糊糊,折腾一天,陈颂累得趴在病床边上睡着,感觉手指被啥碰了一下。 “囡囡……” “妈?”她猛然抬起头来,见母亲的手指微微动了,眼皮缓缓睁开,嘴唇微微开合,声音蚊子一样:“你醒了。” “都怪妈没用,不能保护好你们俩,现在活儿丢了,明个儿又要领着你们四处找睡觉的地方。”丁卉芬两行泪在面颊上哗哗直淌,越说越自责:“我总感觉我自个儿拖累了你们俩,要不妈给你和阳阳送别人家做娃,省着你们跟着我挨饿……” 心痛了一下,送她和阳阳给别人做孩子,妈自己要干啥子? 她想到轻生两个字。 头皮发麻。 “妈,你不要想那么多了。”陈颂摸了一把眼泪,振作精神,恢复微笑:“我去给你打点热水来洗洗脸,咱儿有手有脚的,总会有办法的。” 她起身提着病房里的一个青绿色水壶推门出去,走到门廊上,绷不住。 陈颂倚靠在墙面上掩面流泪,又不能让病房里的妈听见,抹了抹未干涸的泪水,径直向水房那边走。 第十五章 阳阳被奶奶接走 打水回来。 陈颂端着大盆子把毛巾放进去润湿,拧干,给丁卉芬擦拭面部。 护士来给挂了几瓶葡萄糖,母亲睡过去,睡梦中不安生,时不时在讲梦话,陈颂一夜没怎么合眼,怕她想不开偷偷溜出病房随便找个水库或者是房子跳楼啥的。 翌日。 冯大爷没忘了这茬儿,再次折腾到镇上医院来赶车接她们娘两。 “回去啊不着急忙慌收拾东西,在后屋多住几天,你大娘不会说啥的。”大爷赶着马车还替她们操心:“阳阳在铺子玩呢,卉芬那,你这两娃太招人稀罕了,你别怪你大娘,她心直口快啥都说,心眼儿没那么坏。” 心直口快是不假,就是耳根子有点软。 这大爷还替自己的老妈子说话呢,丁卉芬浑身无气力,不为难别人:“大叔,这两天给你家添了不少麻烦,我心里都明白,不麻烦了,我去找找纺织厂的工友问问……” 马车到了屯镇,冯大爷没敢把马车赶到缝纫铺门脸附近。 怕大娘看到又要咋呼没完。 陈颂扶着母亲下马车:“妈,我进去找阳阳,您先去后屋躺一会儿。” 丁卉芬点头,进去和冯大娘照面,也不好意思再开口麻烦人家。 进了缝纫铺,屋里一股子煤灰味儿,隐约空气里散布灰色粉尘颗粒,冯大娘老花眼上戴着一副老花镜,坐在一台老旧缝纫机前,双脚踏在缝纫机脚踏板上熟练踩踏着,缝纫机发出怀旧感让人心里舒服的机械声。 “大娘,我来接阳阳。” “小娃让你奶奶刚接走……”老花眼紧盯着落线头的缝纫机,蛮有再不掺和他们家的事儿的姿态。 缝纫机针头上上下下随着脚踏板踩踏节奏一上一下穿插进蓝黑色布料当中,老茧的手顺势不快不慢往前推,穿在针头孔上的线神奇串联在布上。 声声如扎在陈颂心尖上。 “奶奶?” 孙沛桃典型农村老太重男轻女,竟趁着妈晕倒节骨眼儿接走孙子,牙根不打算管她们娘两死活。 这小老太太心眼儿倒是挺多,前个儿来冯大娘这里教唆挑拨婆媳关系,让娘三没地儿住。 今个儿就来偷弟弟了。 “娃,你赶紧帮你妈收拾收拾东西,眼看就到中午头了,你们还不是要找房子吗,耗到黑天了咋办。” 喝口凉水塞牙缝,两边棘手事儿让人直挠头,陈颂回到后屋跟丁卉芬讲了这个事儿。 妈倒是没太大反应,掏出简单两套衣服包裹在一块很大的布里,系成像八爪章鱼一样的扣子:“就让阳阳跟着你奶奶呆一段时间,等我们娘两找到合适的地儿了再把他给接回来,他年纪小,跟着东跑西颠的再得个肺炎啥的,妈手里这点钱留着等过年给你们买好吃的。” 年纪大的人想得长远,陈颂自然明白妈的苦心,先不去奶奶那儿找阳阳也好。 抱着大包,丁卉芬领着她四处找纺织厂认识的工友求帮忙,跑了好几个人家,人家都不愿意伸出援手。 “卉芬妹子,不是我不想帮你,你也看到了我家这个条件,我两口子口粮就那么点,再顾着你娘三,实在打紧。” 工友家一个破土房子,锅里剩下的豆腐还晾在那里一顿顿地来回热。 家境并不比丁卉芬好到哪里去,有钱工友家不愿帮她一把,穷友有心无力帮不上忙,她琢磨着牵着陈颂的手走了。 “妈,你不用着急上火。”陈颂开朗开导母亲:“不成的话,我找我同学看看……” “不好,妈怕你被那帮娃吐唾沫,我们大人脸皮顶得住村里相亲骂,你一个小娃娃成天低头做人,妈不忍心。” 没辙,跟着她东奔西走,从村屯东头到西头。 走到最后一家,腿要走折了,丁卉芬抱着一定要囡囡有地儿睡的念想,没放弃。 终于有人肯收留她娘两,陈颂长舒一口气:“妈,今天晚上我们不用睡外边了。” “卉芬大妹子,俺们家砖瓦房还没盖好,能住人的只有这里了,你要是不嫌弃,就和娃先住这儿,改天我得空帮你收拾收拾,在纺织厂干了这么多年,我了解你的为人,你看看这样成不?” 能帮一把感激不尽,丁卉芬感谢:“王大哥,真是谢谢你了。” 睡觉地儿解决了,活儿不急。 妈纺织厂工作多年干活儿麻利,找活儿不难,可看着眼前这个小草棚子,陈颂内心五味杂陈。 王叔叔家余下闲置的空地也就这个草棚,推小木门进去,鼻腔窜入一股牛粪猪屎的臭味。 “这个草棚呢原来我家养猪放牛了,现在牛也卖了,前段日子猪死了好几头,我把草垛给你清出去。”王仁贵有点不好意思,明白说下情况,不让丁卉芬多心:“不过别看我这小棚子不大,炉子在这边,你娘两将就将就。” 望着布满猪粪牛粪的草垛,猪槽子马槽在草棚里放着,邻近傍晚,这“工程量”不小。 她和妈能忍一忍将就睡这里,毫无怨言,丁卉芬谢过王大哥,着手开始清理棚子内动物粪便和草啥的。 陈颂伸手做力所能及的事儿,清理完,王仁贵从哪里搞来一些自家盖房子的红色砖头帮忙铺在地上。 闲置小桌子椅子日用品摆齐,又搬来一个两铁架子支撑开,搭上简单床,铁架子上铺上带毛刺的木板子,一排排敲实诚了。 这么大的床足够她们娘两躺下,天色不早。 王大哥回屋了,丁卉芬搂着陈颂抱成一团,草棚棚顶还有缝隙能望到天儿,棚子用木板子搭建起来的,木窗用钉子敲的塑料窗帘,炉子里的火苗往上窜,在模糊眼眸中摇摆。 “囡囡,冷不冷?”丁卉芬搂紧她,把不大的被子往陈颂那边扯。 “妈,我不冷,你往你那边拽拽,你都露后背了。” 还好,棚子空间不大,不至于把炉火散出来的热抵消掉。 躺在母亲怀抱里,心更暖,寒冬和人心的冷在这一刻算不了什么。 不知何时睡着,睁开眼已是第二天清晨,王叔叔把自家白面拿来一些,丁卉芬弄了些面疙瘩给陈颂做早饭。 学校。 上课时,陈颂有点心不在焉,心里总惦记着在奶奶那儿的弟弟。 她手肘拖着下巴心事重重,人影站在面前挡住视线:“陈颂,你今天怎么了?有心事儿?” 第十六章 到我家住去 “哦。”陈颂愣神:“没有。” 没有? 明明一脸心事模样,还嘴硬。 齐南心细,平时对她的关注多过班里其他同学,作为班长,对同班同学加以关心很正常。 “我们是同学,你心里有什么事儿别藏着,跟我说说,心里会好过一点,说不定我能帮得上忙呢。” 说着,齐南坐在她旁边座椅上,做倾听姿势。 其实吧心事跟他讲讲也没啥,心里压着事儿压得透不过气来,她心理年纪是三十几岁,跟现在十几岁老同学聊聊无伤大雅。 “我妈又没活儿干了。”她长叹,把小本子上写了又擦擦了又写的铅笔字用橡皮使劲儿搓:“昨天我睡在牛棚里,床板子太硬,后背疼得要死。” 玩笑话语气,她只在发发牢骚,心里好过一点。 一喘气,后背的肉会痛,床木板太硬,铺在上面的被褥很薄一层,毛刺晚上不知怎么钻到毛细血孔,痒痛感觉不好受。 “啥,你的意思你现在无家可归了?”齐南吃惊,她家的事儿他了解一些,记得前几天刚安顿下来,怎么又出这档子事儿。 黑色眸眼中泛起一丝心疼,陈颂趴在桌面上吹了一口凉风,橡皮沫子吹飞,坏心情随之消散。 她相信,路是人走的,妈还有她和弟弟一定会迎来好生活。 上课铃响了,陈颂见同桌从外边操场进来,扭头望着不动弹的齐南:“上课了,你怎么还不坐到你座位上?” “放学等我。”四个字带着柔情,温暖手心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高大个头起身回了座位。 放学。 陈颂拎着书包往班级外走,齐南在后面追上:“你忘了放学一起走了?” “我没忘,我得回去看看我妈。”陈颂没停下脚步:“你有啥事现在说吧。” 她小步往前走,他倒退步伐盯着她面颊看。 也不说有什么事儿。 远处驶来一辆平时没见过的黑车,驾驶室上坐着一位年纪有点大的老司机,摇下车窗冲他摆手:“先生让我来接你。” “走!” 二话不说,齐南拽着她的手往车子后座车门跑。 陈颂没缓过神来,僵住脚步:“齐南,你这是干啥啊?” 他没讲缘由,开车门带她上车,让司机老师傅开车:“你不是说你现在没地方住么,你到我家住去。” 没听错? 他意思是带她去他家睡? 齐南擅自做主,经过他妈同意了么,陈颂心里打着鼓,支支吾吾:“齐南,这样不太好吧,你突然带个同学回家,你妈会不会……” “没事儿。” 轻松三个字堵住她犹豫话茬儿,车子很快飞到离镇中学不太远的一栋家属楼,在这个家属小区街道住的都是家里有钱的,在这个年代能买得起小楼也叫做“小别墅”没有几个。 下了车,陈颂犹豫不决步伐挪不动,没跟妈说一声跟着他跑人家住,再个她怕他妈不乐意。 “呃,那个。”她停下脚步:“还是麻烦你送我回去吧,我担心我妈她……” “你放心,我叫刘伯伯去镇上告诉你妈一声,你在我家她准放心。” 话说到这份上,陈颂讲不下去。 跟着齐南上了旧式年代感爆棚的家属楼铁楼梯,进了单元门,爬上楼,他抬手按着门铃,有人开门。 “哥哥,你回来啦?”可爱一张脸探头探脑,亲切喊一声,看一眼他身旁的陈颂,嘻嘻笑:“这个姐姐是你女朋友吗?” 陈颂脸蛋一红,把头埋低一点,齐南抱起和陈阳一边大的小妹妹,照着她小脸捏一把:“你呀别乱说。” “进来就行,我妈估摸又找谁打麻将去了。” 她跟着进屋,整个格局面积比想象要大得多,当年她没来过他们家,看看自己家,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那时候七十平米的房子上哪里找啊。 齐南父亲本身搞建筑的,家里不缺钱,古铜色时髦地板,屋内装修在那时已经是上档次样儿,棚顶上吊灯啥的从电视上才能看得到,暗黄欧式灯光能让乡下人眼馋一辈子。 “齐南,你家可真大。”她在屋里转悠,有点手足无措不敢坐黑色皮质转椅,房间就有好几个,宽敞的客厅还有一个现代化风格沙发,长方形茶几上千元不只。 要知道,几分钱几毛钱在村里人手里攥着跟个宝似的,上千元电视和沙发能顶上十五年后几万元,那时候钱实打实的,就连钢镚都隔牙。 “你坐,别站着。”齐南淡然,冲她微笑:“一直没机会请你到我家来做客,你不用有心理压力,住这儿多久都行。” 话说的,她不可能住他家。 就是住几天也不能赖在这里不走了。 这时裤腿有下垂感觉,她低头一瞧,小妹妹悄悄站在她跟前儿,小手里抱着洋娃娃,仰着小脑袋:“姐姐,你陪我玩洋娃娃吧。” 仔细瞧瞧洋娃娃,纤细手指,金发碧眼,双腿比她还苗条,正宗外国货。 她抱起小萝莉在沙发上玩,齐南倒上上好的洋茶:“你尝尝这个,有种香草味儿,我姐从国外带回来的。” 家庭庞大,陈颂端起茶杯嗅到一股子香味,鼻头嗅了嗅,上好的玩意儿,谁家都比不了。 正给洋娃娃梳头发,小妹在一边看着,有人按响了门铃。 “你坐着,我去开门。” 齐南摆手示意起身想去开门的陈颂,开门,走进来一个高挑女人,女人年纪和丁卉芬差不了几岁,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 打扮时髦,棕红色烫染中长卷发自然搭在双肩上,那身貂皮大衣披在肩头,富贵气满满,高筒红色皮靴子套在一双细腿上,彰显一家女主人风范。 没等开口,齐南主动介绍:“妈,这是陈颂,我同班同学,我打算让她在我们家借住一段时间。” 女人走进客厅,才看到一个黄毛丫头,额头上留海用粗毛线头绳系在头顶上,在她看来,土得掉渣。 儿子跟这样土气味儿的女同学混在一起,像什么话。 “齐南,你怎么不问问我就往家里带同学过来啊,你看看,她一身穷酸的样儿。”汤慕莲拉过儿子胳膊,声音压下,满脸写着不悦:“你成天跟这样的同学在一块,能好么,你随便找个借口就说我们家有客人,不方便留她在这里,让老刘送她回去。” 第十七章 托付给小叔照顾 耳朵尖,陈颂听得很清楚。 她早想到齐南父母不会同意自己在人家家里借宿的,没关系,她没打算留下来睡人家的席梦思软床垫子。 轻轻放下手中的洋娃娃,洋娃娃的金发盘在头顶上,利落美观,陈颂起身主动开口:“阿姨,我妈等我回家吃饭呢,我得赶回去了。” 她冲齐南勉强笑了一下,不让他为难。 “妈,又不是没有房间,外边雨夹雪,刘伯伯去镇上还没回来,你就让她住我们家怎么了。” 汤慕莲平日对自己儿子是百依百顺,留女孩子在家里睡还是有很多顾虑,咬着决定不放:“南南,你带个男孩子回来我没话说,你带女孩子回来在我们家住,你去学校了同学会怎么讲啊,你们老师严抓早恋,你学习这么好可别被坏孩子给带坏了。” 坏孩子? 说话不中听,外意是她不是个好女生,勾搭他们家儿子不学好。 小妹妹跑过来抱着汤慕莲大腿撒娇:“妈妈,我很喜欢姐姐哦,你让她给我讲故事陪我睡觉觉好不好啊?” 妈后面多个重叠的“妈”字,连称呼都这么洋气。 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何必让人家居高临下不当人看呢,陈颂跟齐南道别,直接开门走了。 下楼梯时差点绊一跤摔倒,铁楼梯梯子上被雨水打湿,雨夹雪变成瓢泼大雨。 头上跟身上湿漉漉,雨水无情拍打在脸蛋上,刺骨疼痛。 无家可归,不看别人脸色活着。 “陈颂!”出了家属楼,身后传来齐南呼唤声:“等一下……” “齐南?” 陈颂闻声回头,看见齐南撑着一把黑色雨伞向她跑过来,伞尖部很长,雨水打在伞布上发出哗啦啦刺耳的声音。 “你怎么出来了?不用送了。”她冲他摆手倔强往前走,身上大衣早湿透了。 头发滴答滴答掉落水滴打在面颊上,疼痛刺骨感觉扎在心上。 雨水冰凉。 齐南好心,她明白,不过他妈冷血一票否决不让她在他家借宿,也不能怪人家。 身体内的傲骨还是要面子的,她得赶紧回家看看妈,齐南撑着雨伞小跑跟上来,担忧道:“陈颂,这么远的路你怎么回去啊?” 音量放大,淅沥沥雨声淹没他们两的对话。 对啊,这么远的路,天色也黑了,没有车送,她只能凭借一双固执的双腿带着毅力返回镇上。 陈颂犹豫了,不知怎么回答,雨伞遮挡住冰冷的雨水,湿透的大衣里稍微暖和了一点。 他高大身躯挨着她很近,那双明亮眼睛和俊朗五官看得更为清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步行回去了,你不用担心我,要不你的伞借我一下,等去学校我再给你带过去。” “不行。” 齐南毫不犹豫,陈颂愣住。 不用伞也能回去,不过返回镇上时估计得半夜了。 到时候整个人肯定浇成了个落汤鸡,她有点失落,嘴角上扬依然保持爽朗乐观笑容:“没关系,你也不用对我有什么愧疚的,你妈说得没错,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住在人家里,你在学校会被同学指指点点说坏话的,到时候我们见面也尴尬。” 她转身向前淌着雨水沟,齐南没回去,再次追上她:“我不是那个意思,走吧,我带你去我小叔那里。” 小叔? 手腕被一把拽住愣神的陈颂,不容她再讲些什么,齐南拉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 她心里打鼓,他妈不让她借宿,他小叔就能发善心收留她么? 没这个可能性吧。 执拗间,齐南拽着她来到一个像模像样的小区前,她浑身发冷,一会儿又感觉脸部发烫,咳嗽几声:“齐南,我觉得吧还是不要麻烦你们家人了,估摸着你小叔也不会让我在他家住的……” “没进去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答应?”脾气比她还固执,齐南硬是把她给拉到楼上。 进了客厅。 楼房装修比齐南家还要豪华上档次,陈颂无心情观赏人家家庭电器啥的,喉咙那里疼痛带着发痒的感觉,头疼,冷热交替,大颗冷汗顺着额头顺着面颊往脖子那里淌。 “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高大悠长身形俯身把两个透明茶杯放到面前别致茶几上,陆成奚倒是没赶她走。 陈颂端起茶杯,杯中热茶温度在茶杯包裹下传递到冰冷手心里,浑身舒服了一点点,薄唇凑到杯子边缘抿了一口,喝得太急,差点烫到舌尖。 “小叔,我把陈颂就交给你照顾了,你知道我妈的脾气,死活不让我留她在我们家住,有时间放学后我就过来看看她。” 话语里没商量味道,齐南直接把她托付给他小叔。 陈颂用胳膊偷偷碰了他一下,有点不好意思:“齐南,我这样赖在你小叔家里不太好……” 小声嘀咕,嗓子发痒又连续咳嗽几下,陆成奚淡然一笑,半开玩笑:“你小子把你们班女同学交给我照顾,你妈要是知道了我怎么跟她说。” “看着办呗。” 叔侄爱开玩笑,两人相视而笑。 这小子有主见,带个女生到家里来住。 陆成奚上下打量面颊红润青涩小女生,他没见过她,齐南头一回带女孩子回来,满嘴细心呵护的意味,估摸着是对人家有意思。 “行,你不怕你妈打你屁股,我先帮你扛着。” 陈颂躲闪陆成奚深邃眼神,他虽然没见过她,她却早已见过他,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十五年后那场车祸,肇事者就是他! 要不是陆成奚机缘巧合不慎撞倒了她,她也不可能重活一次。 这几日。 陈颂放学和齐南一起回来,坐着陆成奚的别克车,学校同学在耳垂那里吹风点火的,她根本不在乎。 奇怪,她在别人家里呆着,妈放心? 吃过晚饭,陈颂从家属楼赶过来看她,她急于想知道母亲的情况:“齐南,有没有我妈的消息?” “陈颂,你不用担心,我让伯伯时常过去看着呢。”齐南没正面回答,遮遮掩掩躲避她的追问:“你尽管在我小叔这里安安稳稳住着,其他的事儿我帮你办了。” 其他的事儿? 他这么一说,她哪能安心在别人家住宿啊。 母女间亲情第六感,陈颂觉得妈出了啥事儿了,她急忙问:“齐南,我妈是不是出了啥事儿了,你快点告诉我啊。” 第十八章 给我做保姆 “没。”齐南支支吾吾。 “你不说,我自己回去看看。” 这一招有用,齐南拦住她,终于讲了实话:“伯伯去看过你妈,她突然晕倒了现在在镇医院呢。” 医院? 听到这个消息,陈颂双腿软了下来,上回妈晕倒过,刚恢复过来又躺进医院,担忧和心疼情绪积压在心头,憋得透不过气来。 “不行,我得赶回镇上去看看她。”她焦急穿上大衣要冲出房门,齐南拦着她。 “你听我说完那。”他不愿意让她走,一口气讲清楚丁卉芬现在身体状况:“大夫说你妈是长期心肌劳损造成的昏迷,可能是在纺织厂干活年头多了,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会好的,你现在过去,你妈肯定上火,再出啥大事儿。” 想想是这个理儿,有齐南帮她操心,妈会没事儿的。 陈颂含泪:“谢谢你,齐南。” 可再一想,不能总欠着人家的人情,这回妈在镇医院住院的医药费啥的肯定是齐南和他小叔帮忙出的。 住院大笔开销她找时间拿钱还给他们。 不过眼看年前妈从纺织厂发的那些工资和补贴还不够堵上医药费这个缺口的,眼看着就要过年了,经济来源断了,他们娘三怎么过个好年啊。 “陈颂,你在想什么你呢?”见陈颂心事重重,齐南怕她冲动再折腾跑回镇上。 在小叔这边住,至少能多看她几眼。 她表情认真:“齐南,我想出去打工,挣点钱好给我妈治病,我倒是没关系,弟弟那么小还在长身体,不能饿到肚子啊……” “打工?”齐南疑虑:“外边并不像我们想得那样,我小叔经常出差,听他说社会很复杂,像你一个女孩子肯定不安全,万一被人贩子拐卖了,你妈不是更担心。” 神叨叨的。 吓唬人吧? 齐南不知道她装着一颗三十几岁的心,能做别人认为大胆,十几岁小女生不敢做的事儿。 想一会儿,可以出去随便找个活儿干,挣点钱贴补家用,没什么不好。 “那我再想想,你小叔今天怎么没回来?” 把话茬儿转到别地方去,陆成奚对她照顾很到位,估摸着是真把她当成了齐南未来小女朋友了。 齐南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干啥去了,我小叔平时工作太忙,都三十好几了还没物色个女人带回来,一个大男人,你想想,缺个女人在身边照顾,肯定不一样啊。” 唠起小叔的私人问题,齐南话多了不少。 也是。 这么五官端正,要钱有钱,要房子不是没有的男人,村镇乃至城里哪个女人看不上眼? 陈颂打趣:“是不是你小叔眼光太高了,所有女人都看不上啊,要我说,找媳妇别太挑了,能给他洗衣做饭带孩子就行了。” 他们俩聊得热乎,一道黑影杵在客厅里,陈颂和齐南没感觉。 “齐南,你跟你小女友说我什么坏话那。” 抬头一瞧,陆成奚严肃表情板着一张脸,语气有点认真,提别的行,提到女人,心里头上火。 齐南微笑敷衍:“小叔,我们聊学校的事儿,没说你。” 没说是假话,刚才他都听见了这小子白活了什么没女人之类的,聊得挺起劲儿,自然他也听见了陈颂打算出去打工的话。 “你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到外边,没准哪天被卖给糟老头做老婆,想给你家分担点,我倒是能帮得上忙。” 话题一转,陆成奚坐下来端起茶几上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冒似随口一说。 能帮上忙? 陈颂提起兴奋头,赶紧给他再倒杯热乎茶:“叔叔,你有啥主意,我不想让我妈太劳累了,她一身病,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我不能再让她干辛苦活儿了。” 陆成奚搬动右腿翘起二郎腿,办法很简单,很快能达到,就看这丫头自己的意思。 他没直说,给旁听的齐南急坏了:“小叔,你倒是说啊,陈颂出去打工太危险,我也不同意她这么做。” “那在我这里做保姆吧。” 保姆? 陈颂眼睛睁大,和同样诧异表情的齐南对视一眼,他小叔这主意不错,只是这保姆的活儿她没干过。 把她托付给小叔,在陆成奚这里有吃有住有钞票塞兜里,再好不过。 齐南觉得主意挺好,转过头来挑眉看她的意愿,这种好事儿不能放过,陈颂多问了一嘴:“保姆的活儿工资是多少……” “薪水你不用担心,看你的表现,肯定比你妈在纺织厂挣的多上几十倍。” 真的假的? 相当可观的报酬发出诱人信号灯,陈颂动了心。 她爽快答应下来:“那好,我就在你这里当保姆了。” 这样的话,她就不用放弃学业出去打工,也省得妈替她担心,在之前,陆成奚已经帮陈颂的妈结算了部分医药费,作为预支工钱。 她手头上还有妈给她的钱加上陆成奚好心给她的,想了几天,一直住在他那里不是个事儿。 陈颂趁着放假时候在陆成奚家附近租了一间不大不小的房子,这样等母亲病好就能接过来一起住。 所有安顿好了,再去奶奶那里把弟弟给接到身边来。 周末。 放学后,陆成奚开车过来接陈颂和齐南。 “我先送你回家,你妈等着你出去吃大餐。” “小叔,我去你那里吃饭。”齐南不愿意跟着爸妈应酬那些有头有脸的人,想去他家蹭顿饭吃。 陆成奚手紧握方向盘,戏谑道:“你考虑好了,你不回去,你妈找到我这里来,我说不上话。” 也对。 他妈脾气,陈颂见识过,他劝说:“齐南,我觉得你还是回去比较好,要不然你妈看到我在你小叔这里,不仅会骂你一顿,我在这里就呆不下去了。” 到了家属楼,齐南下车和他们摆手道别,陆成奚转过头望着她问:“丫头,今天想吃什么,齐南去吃大餐,我也不能委屈了他小女友。” “不用……”陈颂尬笑:“我想去镇上医院看看我妈,有好久没见到她,不知道她现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陆成奚也看得出来不去镇上医院看望下丁卉芬,她一口饭都吃不下。 车子转向往镇上医院方向赶。 第十九章 闹事就报案 病房里。 丁卉芬脊背倚靠在病床床头,气色还算不错,手里捧着热乎乎灰色铁饭盒正用勺子往嘴里送小米粥。 “妈!” “囡囡?”见女儿冲进病房,她赶紧放下手里的饭盒,激动眼泪直流:“你咋过来了?” “我来看看你,我很想你,现在感觉咋样?”陈颂端起饭盒亲自喂粥给她吃。 见到亲闺女,丁卉芬有病好了大半,笑容展开在嘴角:“好多了,多亏了你同学和你陆叔叔,这几天那一直忙前忙后照顾我。” 粗糙手掌轻抚陈颂的面颊,温暖着火热的心。 陆成奚顺路还带了些水果过来,放在病床边上的桌子上:“大夫说您过几天就能出院了,回去之后要注意休息,不能太劳累。” “真是麻烦你了。” 丁卉芬不好意思麻烦别人,总觉得欠了好多人很多人情。 这辈子还也还不完。 “要不是有这么好心人帮我们娘三,囡囡和阳阳还不知道跟我怎么受罪呢……”粥咽不下去,丁卉芬掉下感恩泪水:“这辈子人情还不完,下辈子我就是投胎也得还清。” “妈,您别说这些,说点开心的成不?”听到投胎这个字眼,陈颂心里一紧,妈再死一次,她或许也跟着她一块走了算了。 重生轮回来之不易。 妈在,家在。 “对了,我在镇上租了一间房子,这回您不用住在王叔叔那个棚子里受罪了,等过几天你出院了我就过来接你。” 侧过脸抹去脸上的泪水,陈颂把好消息告诉给妈,让她开心一下。 丁卉芬很欣慰抱紧她,泣不成声。 “砰——” 一声闷响打破温情一幕,病房的门轰地被人踹开。 “丁卉芬!你躲到医院装病以为我找不到你是吧?!” 孙沛桃叫抓抓冲进病房,怒气横生,小老太丑陋嘴脸让人厌恶,陈颂从丁卉芬怀里起身,挡在母亲面前护着。 “奶奶,我妈她病了,不能受刺激,有啥事回去再说。” 她不愿看见老太婆在医院撒泼,再个还有陆成奚在场,让人家看笑话。 孙沛桃听不进去,一把把陈颂推搡开,指着儿媳妇鼻子骂咧咧:“你赶紧把钱给我,要不今天我让你下不了地,躺在医院得了!” 黑心肠的话从老太婆嘴里喷粪一样喷出来,一点人情味没有。 卉芬病还没好,一股急火涌上心室,捂住额头部位只觉得眩晕:“妈,钱我没说不给您,我现在这个样子,纺织厂开出来的钱都拿给医院看病用了,手头上真的没有……” “没有?!”孙沛桃耳朵眼钻入“没钱”两个字,炸锅,骂得更凶:“你糊弄鬼呢,啊?!你忽悠别人行,想糊弄我一个老太太,没门!” 她在病房里耍不算完,跐溜坐到门口盘大腿挡着门。 “奶奶,你要干啥啊?”陈颂看不下去,急忙过去扶她。 “我今天要不到钱,就坐在这里不走了。”倔驴一样,脑袋瓜一歪,孙沛桃拍大腿下决心:“我就不信了,你不吃不拉不喝水,不给钱敢迈出去一步试试,我老太婆饿死在这儿就说是你这个不孝的儿媳妇给害的!” 无语。 幺蛾子闹腾的有板有眼,这小老太太以死相逼,“拿命换钱”! “不走,我请你出去。” 焦急时,陆成奚大跨步两步到孙沛桃跟前儿,胳膊一伸,大手一挥,像拎小鸡仔一样把叫嚣小老太太扔了出去。 孙沛桃个头也就到他腰部以上位置,跟年轻人对抗肯定敌不过。 傻眼,她发疯不到两分钟才看见病房里还有个大男人,在走廊上开始满嘴机关枪大炮:“我说这些天你怎么没去我那儿找我要孙子呢,敢情你又勾搭上个野男人,在外头风流快活没闲功夫头啊。” 乌鸦嗓子扯得整个病房区走廊回声缭绕,估摸着大夫和护士都能听见她吼叫。 “妈……” 丁卉芬受刺激哽咽受气解释不清。 陈颂看在她年纪大,最后劝说:“奶奶,您不要闹腾了,这里是医院,不是我们家。” “闹腾怎么了,我好让镇医院这帮大夫和小护士都听听,别给你妈治病了,没准啊勾搭上人家男大夫和护士的男人啥的,对医院影响不好……” 越说越遭人恨! 她都有一脚给小老太太踢飞的冲动,闹事儿声音太大,大夫和护士在走廊上直勾勾盯着这边看。 走廊尽头走过来一位穿着白大褂,面带短白胡须的老大夫,眼眶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厚度有几厘米厚重。 “怎么回事?” 老大夫询问身边的中年大夫,小护士小声说了方才看到的情况。 他向病房门口走过来,孙沛桃沉浸在撒泼情境中出不来,袖口抹抹嘴皮子贱到褶皱皮肤上的吐沫星子,还没骂够。 “病人需要休息,再闹事院方要报案了。” 老大夫过来严肃警告孙沛桃赶紧终止不当行为,镇医院好多病人等着看病,病房里其他病人也需要休息,她这么一闹,医院不得安宁。 孙沛桃看不出他是啥人物,撇嘴:“你谁啊,我们家的事儿轮不到你对我吆五喝六的。” “齐院长,好久不见。” 陆成奚上前和老大夫打招呼,语调亲和,齐院长惊讶,才看见是他,他们是老相识,示意他到一边私聊。 具体情况一讲,谁对谁错一目了然。 陈颂颇为惊异,没想到陆成奚到哪里熟人都这么多,孙沛桃搞不清情况,盯着他们后背不知在嘀咕什么。 “你是镇医院院长啊?”她借机发挥:“我正好要找你呢,里面的是我那个不要脸的儿媳妇,你赶紧叫人给她赶出医院吧,丢死人了。” 齐院长回身和颜悦色面相变了,痛斥道:“不是实情,不能信口胡说,这样对我们医院造成极为不好影响,报案不是说着玩的。” 报案? 拿这个吓唬人? 孙沛桃不信邪,嘴巴跟破车一样笃笃笃又开始了。 陆成奚看一眼副院长,唇角露出让人看不透的波动,齐院长冲身后大夫示意:“搜搜她的衣服看看。” 大夫照做,孙沛桃惊恐紧张状态在所有人面前暴露,看不出遮掩着什么,厚重大衣裹得严实合缝,双臂夹在腋窝那块,死活不配合大夫搜身。 “你们干啥啊,欺负我一个老太婆是不是!” 第二十一章 帮忙代投股票 声音从书房里传出来的,陆成奚今个儿休息没出门。 陈颂蹑手蹑脚走到书房门口,瞄一眼,坚实后背对着她,一台黑色跟现代化电视一样屏幕的东西发出蓝光晃着男人英俊轮廓。 那是啥东东,她知道,是比老式笨头白色电脑更时髦的电子科技电脑。 “中午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这些日子陆成奚帮她家不少,做好保姆本职工作算还人情,他盯着电脑屏幕目不转睛,头都没转过来,电脑屏幕上曲折蜿蜒像小山一样的曲线红绿交错。 小小的数据在屏幕上头不知有啥吸引力,陈颂凑过去盯着上面看着陆成奚亲手操作。 他转过头来看着她,“丫头,你对这个感兴趣?” “这玩意儿能赚钱么?” 眼球里装着满满惊讶和欣赏,这丫头对股票感兴趣,以后考上大学有可能成商业领域人才。 “能是能。”他点头:“不过怎么跟你一个小姑娘解释呢,简单说吧就是把资金投到这上面,哪支股上涨了,我们投进去的钱就会翻倍,这样讲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她当然懂。 十五年后,她三十几岁那个年代,现代化科技和股票都是小儿科。 陈颂掏出兜里积攒许久的钞票,梳理整齐放到一起,一共有一百零五块零花钱,放到电脑桌上。 “小叔,你能帮我把这些零花钱投到那上面么,等你说的股票涨了,我就有钱给我妈和我弟买营养品和玩具飞机了。” 陆成奚愣怔,这丫头有着同镇上其他女孩儿不一样的高瞻远瞩商业头脑。 他帮陈颂把零花钱投到股市上,接下来几天,这丫头干完活儿就有事没事儿在电脑前研究股票。 “丫头,到点了。”他走到椅子边叫她,看电脑比他还要全神贯注:“该做饭了。” 中午头。 她没回出租屋,妈到冯大娘那里帮活儿说过不回来吃饭了。 饭桌上,陈颂对陆成奚问东问西,都是有关于股票行情有牵连的东西,他倒是不烦,认真地给她讲解其中的道道。 “你不用着急,慢慢学,等你学好了,学会了,挣打钱了可别忘了是我给你带进股市的就行。” 陆成奚半开玩笑而已,不会要一个十几岁小女生的钱。 再个她们家啥情况,他一清二楚,力所能及帮陈颂一把,也算积德。 “叮咚——” 清脆好听的门铃声响起。 陈颂迅速起身:“您别动了,我去开门。” 估摸着可能是齐南来找她唠嗑的,伸手打开房门,门口站着一位身材挺拔,一身金光闪闪的美女,外套有点像披肩,披肩不知用啥毛做出来的,毛上缝制着不少亮晶晶亮片,在十五年后现代看来在当时属于亮钻级别。 “请问这是陆成奚家么?”女人开口,声音嗲嗲的,柔声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细细上下打量一眼,高耸整齐的一个马尾辫,马尾发丝垂帘下去还到美女屁股蛋哪个位置呢,耳垂上有一对耳眼儿,吊着一对金光灿灿的长耳坠子。 “哦,是。”陈颂愣了一会儿,被她“亮瞎眼”。 别说,陆成奚异性缘不是盖的,这些天经常有漂亮女人找上门来,看着也没啥正经事儿。 估摸着有人看他还没女人呢有意无意给他介绍对象,还有种可能就是他眼光高,看不上这么多花枝烂颤的女人,她们偏喜欢热脸贴在冷屁股上,乐不得的。 说着,美女装淑女似的笑了,“小妹妹,他在家吧,我能进屋么?” “可以,您请进。” 缓过神来,陈颂应声。 漂亮女人吊高的马尾娇滴滴一甩,差点打在她脸上,白毛披肩外套闪呼闪呼的抖动着肩膀,长腿抬腿迈进门槛儿。 细长的高跟鞋嘎达嘎达踩在地板上,发出高傲有节奏的声音。 “哎呦,你们家可真大呀,我还是头一回来呢。”靓女撩了一下耳垂长长发丝,有点搔首弄姿的态势,鲜红色指甲油在指甲盖上看着刺眼。 陈颂关门跟着进来,从后背多看一眼,相比之下,看来今个儿来陆成奚家串门的这女人比其他那些上档次。 从书房出来的陆成奚轮廓上没带兴奋神情,倒是看出来有点反感:“你怎么找到我家里来了?平时没事儿别往我这里跑。” “哎呀,你还怕我看你不成?”美女脸皮厚,高跟鞋向前迈了两步到他跟前儿,个头和他一边齐,“人家想你了,你又不过去找我,我只能自己找上门来啦……” 这年代撒娇更容易让人想吐,女人脸蛋上白花花的脂粉画得跟夜里冒出来的鬼一样,红色口红按老一辈的话来讲,跟吃了死孩子一样吓人。 肉麻死了。 站在客厅看好戏的陈颂打个冷战,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小叔,我去做几个菜,你和这位阿姨想吃什么?” “随便做点吧。” 对待这女人,陆成奚脸上跟挂了冰溜子,一点热情度都没有。 这女的对她好像格外亲切,走过来抬手摸了一把陈颂的脸蛋儿,连哄带夸的:“小妹妹长得挺俊儿,成奚,有功夫你带她到我学校舞蹈班去拉拉胳膊抻抻腿儿,正长身体的时候,没啥不好,再个练练舞蹈,这丫头以后啊也能变得跟我一样有气质。” 真会说话啊。 陈颂赶紧溜到厨房做几道菜,吃饭的时候,陆成奚和美女没多少话聊。 女人无趣呆了一会儿走了。 天没亮。 陈颂早起拎着书包跑到学校打扫卫生,正挪着木桌木椅子扫地,后背被人给拍了一下。 “嗨,今天这么早啊。” 抬头,齐南冲着她笑。 他帅气把书包扔到座椅上,到前面去找了一把小扫帚跟她一块扫地。 她不好意思:“没事儿,我自己能弄完,你不用帮我扫,让同学们看见又要七嘴八舌没事儿打牙祭了。” 齐南不在乎谁说什么,快速帮她把桌子上倒过来的木椅子给放回原来位置。 打扫用的时间比平时快了不少,班上同学还没来,他两坐下来闲聊。 “我今天值日,你怎么也来这么早?” “来看你。” 保姆这活儿真不错,又不累又能赚钱,陈颂前身往前一点掩盖着嘴巴说悄悄话:“不过我告诉你个秘密,你别跟你小叔讲。” 第二十二章 人生第一桶金 盯着陈颂羞涩脸蛋,齐南说到其他话题上面。 “对了,你在我小叔那里干活儿感觉怎么样,累不累?我小叔有没有为难你啥的。” “其实呢也没啥,就是你小叔女人缘挺好的,这些天经常有女人上门来找他,有时候我呆在那儿也是,走了也不好,要是人家两个亲热我还得躲着。” 齐南开怀大笑:“这个呀我知道,我小叔他一直以来就不缺女人,只不过看上的好像没有,你说的经常去找他的可能是苏青曼。” 苏青曼? 这个名字倒是挺好听。 齐南跟她讲了这个苏青曼的小话,原来这个女人在附近一所艺校当舞蹈老师。 难怪她身材那么好,打扮上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你小叔有人追就跟人家好了呗,总这么耗着啥时候能娶上媳妇。”陈颂说说而已,至于人家娶了谁跟谁跑床上做啥事,她没闲功夫管。 聊得正好,同学陆陆续续到了班级,眨眼功夫,放学铃声敲响。 出班级,远处一辆车扎眼停靠在操场那边,车窗摇下:“齐南!” 是汤慕莲。 齐南不舍跟陈颂摆手:“我先走了,这几天我妈盯得我打紧。” 她微笑点头,陆成奚提前告诉她今个儿出去喝酒不来接她,两条腿做好步行回家的准备。 “小妹妹!” 刚走到校门口,有人喊。 陈颂扭头望见有辆红色轿车停靠在那边,驾驶室里坐着一个穿着鲜红色时尚套装的女人冲她摆手让她过去。 过几天。 齐南来陆成奚这儿找陈颂,刚巧她去冯大娘缝纫铺子给妈送几个包子做中午饭。 “侄儿,你是不是还没把那丫头给追到手啊?” 突然来了这一句,弄得齐南一愣:“小叔,你说这个干啥。” 他是喜欢陈颂,家里人说这个,怪不好意思的。 “你没啥不好意思的,你抓紧点,不行我帮你参谋参谋,推你一把,把那丫头片子追到手了,不然小丫头移情别恋到我头上,我怎么处理。” 啥? 啥叫移情别恋到小叔身上,陈颂对他一个中年男人有了兴趣? 不可能吧。 齐南半信半疑,有点生气:“小叔,你说啥话呢,以后别提这个,特别是陈颂在这儿的时候更不能提,还有你可别为老不尊打一个小姑娘主意,苏青曼姐在你屁股后死追,你能不能给人家一个交代。” 叔侄两人开着玩笑,陆成奚弹手指头在齐南额头上来一下子。 个人感情私事儿,各自管自己的,碍不着别人啥事儿。 齐南没把这个放在心上,临走叮嘱小叔把陈颂照顾好,别让他给她安排那么多活儿。 一周很快过去。 这一天陈颂写完作业来陆成奚这边准时干活儿,进了书房,看见他正在电脑那儿飞速敲打键盘。 “丫头,来了?” 顾不上和她聊,陆成奚视线盯着电脑屏幕,紧张操作股票盘子。 陈颂坐在一边椅子上看着他操作,这些天跟他学了不少东西,自己研究得也差不多了。 “叔,我那一百多零花钱不会打水漂拿不回来了吧?”随口一说,股票这玩意,有风险,钱不多,现在对她家来说能派的上很大用场,赔钱了,零花钱没了,挣了呢,算是她看对了行情。 陆成奚转动皮质椅子,面带微笑:“我刚刚看了一眼盘子,你自己选的投资股还真上涨了,待会儿我带你去银行把钱取出来,拿回去让你妈跟着开心开心。” 真的假的? 投股票挣钱了! 用一百多元凑起来的钱挣了不只千元资金,算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到镇银行。 在陆成奚助力下,给她弄了个个人账户的存折,那时候大多是存折不兴银行卡,取钱要到柜台,排队的村镇农户很多。 接近腊月,春耕秋作农活早停下,秋冬收割后,挨家挨户卖了猪牛羊和粮食,只坐在热炕头上用舌头粘手指头美滋滋数钞票,闲来无事找街坊四邻唠唠嗑,打打几圈几分钱几毛钱的麻将。 生活在平淡中飘着别样韵味,农村乡土淳朴气息飘上屋子棚顶溜进烟筒子里冒烟飞出去,在白昼和明亮星辰下发着质朴的光。 存折里的钱拿到手上,沉甸甸的,多年后,这钱就贬值了,回想起三十几岁那时候,挣钱没了激情,好吃的平时都能吃到,哪像现在,逢年过节才能吃上肉腥儿。 想吃一顿饺子,只能等过年那天,一家人围坐在炕沿儿,包饺子的包饺子,和面的和面,还有小孩儿掺合把面涂在脸上跟个花脸猫儿一样。 “有了这些钱,我可以给弟弟买玩具了,给我妈买双新鞋。”不知为什么,高兴的眼泪顺着面颊流下,陈颂把存折用一块方形小手帕包裹好揣在大衣内衬兜里:“叔,你没事儿能送我回去么?” “行,上车,你妈知道你挣了大钱一定很高兴。” 车子很快到出租房。 丁卉芬今个个回来比较早,正在后屋烧火做饭。 “妈!我回来了!” 一进门,陈颂直接到后屋去,想把好消息告诉给她,母亲用水舀子舀了一舀子水投进冒着热气的大锅里,见她回来,疲惫皱纹扯平整。 “囡囡,回来啦,妈提早帮你大娘把衣服缝好了,回来给你做饭,你回屋洗洗手等着吃饭就行了。” 陈颂从兜里掏出来一沓崭新没灰尘的百元钞票来,递到丁卉芬面前:“妈,你看,这是啥?” “囡囡,你从哪儿弄的这么多钱啊?”丁卉芬盯着这么多钱,脸上笑容不见了,连忙细问:“别人的钱咱可不能要,你上哪儿借的钱赶紧给人家还回去,妈这身上还有点钱,等大娘发活儿钱了,咱们娘三就去买年货。” 妈吓得要命。 还以为她怕过年没钱,跑到哪家去开口向人家借钱了。 陈颂解释:“妈,我没向别人要钱,这是我自己挣来的钱,放宽心用就行,待会儿我们去奶奶那儿接上弟弟,一起去镇上买年货。” 挣来的? 丁卉芬一听,眼球里布满怀疑神色,三个大字在眼仁中打转。 她拉过来她,严肃问:“囡囡,你跟妈说实话,这钱怎么挣的,你就是干活儿也不至于挣这么多钱啊……” 哎呀。 母亲以为她被啥不好的人忽悠到什么不良地方做那种生意,得啥快钱来得。 第二十三章 大头贴装得下幸福 跟妈解释吧,没准不信十几岁闺女的话,陈颂犯难。 节骨眼儿,陆成奚走到后屋跟丁卉芬打招呼:“婶子,这丫头在我那里干活儿,我看她很聪明,教她怎么投资股票,这些钱拿是用她的零花钱赚来的,你放一百个心花吧。” 股票? 这玩意儿是啥,丁卉芬不懂。 她知道陆成奚是囡囡同学的小叔,不会骗人,挣了钱是好事儿。 “娃没被人忽悠就行。” 陆成奚说请他们娘三吃饭,开车先送她们去孙沛桃家接上陈阳一起。 村头。 没良心的男人和纺织厂千金婚后给老妈盖了新房子,这次过来,老房子焕然一新。 “阳阳!”陈颂先下车奔向大大的庭院,往后面房子跑,她没让丁卉芬下车:“姐姐来接你了!” 人没到屋子,声音回荡在院落中,姐弟两好多天没见面,怀里思念烧心。 丁卉芬也想下车去看看儿子,怕婆婆嘴巴不饶人再撒泼,闹得镇上人再来看热闹,好好心情别糟蹋了。 一进屋,陈阳趴在炕上无聊玩着圆形纸片,小胳膊举起来手心里抓着一张不大不小的纸片用力一甩,空气中的风被衣服袖口带动,拍在炕上的另一张小圆形纸片上,纸片背面的图案翻了过来。 “姐,我想死你了。” 见到陈颂,陈阳跳下炕抱住她的大腿,小脑袋埋进她双腿-缝隙那里。 看看整个屋子,没人,她问:“阳阳,姐现在就接你回家。” 市里。 陆成奚载着娘三各大商场逛游,头一回来,玲琅满目商品,时尚衣服鞋子啥的看不过来。 陈颂牵着陈阳的手在前面选喜欢的东西,丁卉芬和陆成奚跟上欢快的步伐在后面唠嗑。 “囡囡,阳阳,你们俩慢点,别磕到了。” “妈,知道了。” 年货买了不少,大多是娘三外一个大男人拎着礼品盒啥的,衣裳鞋子都买了,过年好吃的一样没落下。 阳阳抬起胳膊指着大商场那边,兴奋:“姐,那个哥哥和姐姐干啥呢?我也想玩。” 啥东西啊? 顺着小手指指向的方向,陈颂望过去,一个不大的商场摊位,立着三五个像老式电话棚的机器,跟她一般大的一对小情侣和女老板讨价还价后掀起机器包裹的花花绿绿的帘子钻了进去。 他们在藏猫猫? 花钱到里面干啥呢。 陈颂领着小弟过去研究,头发上别着可爱蘑菇别卡子的美女赶紧招揽生意:“小妹妹,小弟弟,你们也来拍一张吧,看你们这么可爱,拍一个拿回去贴在文具盒上让小同学都看看。” 拍照? 这机器能拍照,陈阳松开她的手偷偷溜到机器里面去,陈颂和女老板聊着价钱。 一到五元钱之内,拍照图案和效果不一样,手里有钱,这点钱就不觉得多了。 “哎呦吗呀!”机器棚内女孩子尖叫,慌张从里面跑出来:“吓死我了,这谁家孩子呀?” 笑喷。 忘了那台机器小情侣正拍照呢,里面啥情况看不到,估摸着人家正贴脸对着电子屏幕摆姿势,阳阳悄摸摸溜进去造成误会。 “阳阳,过来。”陈颂忙拉过弟弟的手:“我们用那台,别搅混哈。” “我以为那个姐姐和大哥哥在里面做游戏呢……”陈阳委屈嘟嘴。 她招手叫妈过来一起拍大头贴。 这玩意儿很神奇,娘三在家里一张照片没有,趁着出来玩的机会留个影,算是纪念。 钻进机器里,大头贴设备内部空间不太大,能容得下两三个人,设备屏上有选择各式图案相框的按钮,挑选好了喜欢的,丁卉芬把陈阳抱起来,三个人脑袋紧贴着,个头交错开,脸贴脸挤在一张大头贴相框里头。 “阳阳,你别乱动。”陈颂板着脑袋僵化在那儿不敢动,要不脑袋会出画面:“挺一会儿,马上拍好了。” 阳阳觉得新鲜,一会儿嘟嘴,一会儿调皮晃晃脑袋,大头贴影像定不下来容易模糊。 稳妥好,陈阳摆了个兔子耳朵的姿势,小嘴嘟着,娘三全家福拍了好几张。 拍一张其实耗费不了多长时间,就是在里头摆姿势很有趣。 娘三时不时在里头发出幸福的笑声。 见多识广的陆成奚对市里这些东西看惯了并不觉得有啥新鲜感,不过看他们一家三口人幸福的模样,心里有点小波澜。 这小小一家人竟能有如此简单纯粹的幸福。 “叔,你也过来和我们合拍一张吧。” 愣神,陈颂拉他进去挤在一块合拍,完事儿,她留下自己喜欢的几张,挑了一张集体合照送给陆成奚。 逛了一天,天马上黑了,陆成奚充当司机送娘三心满意足回了家。 隔天上学。 昨天放假逛街过头了,浑身有点散架子,陈颂趴在桌子上盯着复习资料看不进去。 黑板右上角,齐南用白色粉笔头在上面写着:期末考试倒计时还剩五天。 傍晚需要在班级自习一会儿。 自习课上。 她背着题,蒋老师从班级前门进来。 “陈颂,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她抬头,有点迷糊。 蒋老师叫她能有啥事儿? 要不就是那个冯文文在背后向老师打什么小报告了,估摸着没啥好事儿。 她起了屁股跟着蒋春桃去了办公室,蒋老师没批评她啥,指指办公桌上座机:“有电话找你,接了赶紧回班复习去。” “哦。” 突然有给她打来的电话,陈颂摸摸头一头雾水。 想破头,该死的亲爹不会惦记她和弟弟,要不就是妈认识的熟人想要捎个信儿啥的了。 她走到办公桌,抓起座机听筒,严肃冷静声音顺着电话线传过来:“你是陈阳小朋友的姐姐吧……” 电话是从派出所那边打来的,说是阳阳走丢了。 她琢磨,不可能。 昨天把弟弟接回家,人怎么丢了? 问清楚情况,陈颂跟老师请了假提早过去接弟弟,路上,听陈阳说白天的时候奶奶去过出租房子把他又带回了孙沛桃的房子。 “你一个人跑出来的?”听派出所提起阳阳,她当时惊出一身汗,以为弟弟被人贩子拐跑了咋地。 阳阳小脑袋拨浪鼓点点头,还有点后怕:“姐,我不想呆在奶奶那里,所以趁她不在的时候自己溜出来了,我不认路,不知道怎么回我们自己家走着走着就走丢了。” 第二十五章 预支工资再投股 婆婆走了,闫曼倚靠在沙发后背上,才算清静一会儿。 她心清楚得很,孙沛桃哪里是关心她这个儿媳妇的身体,只顾着肚子里的孙子是不是没事儿。 两天后。 放学路上,陈颂这两天在考虑妈提出要搬家的事儿。 “丫头,今天怎么话这么少?”陆成奚开着车,从车子反光镜瞄到这丫头凝重表情,随口问:“是不是你在学校受人欺负了,叔替你教育他们。” “不是,我妈说想领着我和弟弟不在泸湖镇呆了。” 搬走? 车速平稳,陆成奚说出自己意见:“你妈是怕你奶奶再去找你们麻烦是吧,还有你爸爸也不省心。” 情况就是这个情况,想太多没有用。 “嗯。” 现在她没心思想别的,等期末考试完就得跟着丁卉芬一块离开熟悉的地方,心头有点不舍得感觉。 “按我说,你妈就是带你和你弟走到天边,你奶奶和爸爸也会追过去。”陆成奚帮她分析现在的情况:“其实呆在哪里没什么区别,你觉得呢?腿长在他们身上,你们能管得了么?” 想想,的确是这个理儿。 就是丁卉芬带着她和弟弟跑到离泸湖镇更远的地方,孙沛桃和孙世明也会想方设法托人打听他们的消息。 躲是躲不过去的。 到了家,丁卉芬从冯大娘铺子回来一进屋,陈颂开口:“妈,我们还是别搬家了。” “咋啦?” 丁卉芬把手里带回来的布头卷一卷塞进被垛里。 陈颂把心里想法跟丁卉芬讲了,在她劝说下妈打消了搬家的念头。 上学。 齐南坐到她同桌座位上,说悄悄话:“哎,你真要跟着你妈离开泸湖镇么,这边上学怎么办。” “你怎么知道?” 陈颂把作业本和几本书放在书桌里,逗他。 差点忘了这事儿给陆成奚提起过,没想到,这男人回去就跟他说,齐南也是探探陈颂的口风。 其实提前去了她家问过丁阿姨,说是不打算搬家了。 “我不走了。”陈颂叹息:“期末考试还有不到两天,搬家还要找学校和住处,挺麻烦的,我妈是怕我奶奶和我爸找上门来。” 确切回答从陈颂嘴里讲出来,齐南才放心,大大松了口气。 她要是真离开泸湖镇,以后就见不着了。 不知道哪天能碰到面,上课铃声敲响,齐南回到自己座位,回头冲她露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笑容。 回家。 陈颂进门见妈正在炕上坐在一张正方形木桌前,把被垛夹缝里的破布条给掏出来用针线缝补在一块。 一针一线穿进去,掏出来,破碎布条碎渣掉落在炕上和桌子上,丁卉芬把碎碎的边缘缝合得严实合缝看不出来是两块布拼接到一块一样。 “妈,你把这些碎布条缝在一起干啥?” 她把书包放在炕沿儿,屁股坐在边儿上看着她穿针引线。 丁卉芬抬眼望她一眼,眼神里充斥母爱:“这些布条都是人家裁衣服不用剩下来的布料,扔了怪可惜的,你摸摸,一点不起褶子,我给它们缝起来给你弟做个衣裳穿。” 陈颂用手指肚触摸布条-子里子,表面是比以前身上穿的要光滑不少。 现在手里有点钱,跟陆成奚学股票也赚了不少钱,就没必要节省着吃穿啊。 妈缝纫手艺没得说,花花绿绿碎布拼凑在一块成了一件新衣服,阳阳会不会穿就不知道了,在多年后今天也只能做“乞丐服”。 “妈,要不你也拿出一部分钱来让齐南他小叔帮忙代投股票。”脑子里跳出来个好想法,陈颂憋不住跟妈建议,怕她后怕,补充道:“你在大娘那里挣的是计件工资,去缝衣服的人有时有晌,也就那点钱,我们挣钱得灵活的去挣,叔不会忽悠我们,存的钱放着也是放着。” 丁卉芬把手头针线放下,琢磨半天,囡囡脑子里知识多,在学校喝得“墨水”比她多。 有学问和没学问的人就是不一样。 陆成奚帮她家很多大忙,不是坏人,钱放在手里没准哪天会“长毛”了,投到什么股票这玩意儿那里没准挣很多钱存起来以后给两娃用。 阳阳长得快,一晃也就十八二十几岁,到时候再交个女朋友结婚啥的也需要大笔钱。 “囡囡,以后你和叔多学学东西,你懂这东西,钱放你那里,你安排好就成。” 说完,丁卉芬起身到被垛附近衣柜里掏了半天,从布包裹里找出来存放的钱来,这些都是在冯大娘那儿挣的工钱和陈颂前阵子给她的钱。 陈颂刚伸手去接,妈手抖,手又缩了回去,谨慎道:“囡囡,我还是不放心,你叔不会是忽悠人,拿了钱跑路啥的……这钱那还是留在咱们家最安全,在手头上安心一点。” 动了心又怕被骗。 她没勉强妈投资股票,省着她整晚躺在炕上再睡不好觉。 本来丁卉芬血压高,血糖低,心肌劳损总头晕,再担忧出个啥大病来,得不偿失。 吃过晚饭。 来到陆成奚这里干活儿,收拾好屋子,陈颂走到书房门口敲敲门:“叔,您忙呢,我有事儿想跟您商量。” “有什么事儿你说吧。” 陆成奚坐在电脑前观察股票行情,陈颂走进去犹豫半分钟直爽开了口。 “我想预支半年工资。” 预支工资? 陆成奚停下敲打键盘的手指,转过转椅:“丫头,你们家又出什么事情了?你妈又住院了,你遇到什么麻烦跟我讲,我想办法帮你解决。” 半年工钱对这丫头来讲也不少,他猜测可能丁卉芬再次晕倒住院之类的。 要不就是出了什么特殊情况,要不然这丫头不会开口跟他提预支半年做保姆的钱。 陈颂微笑,不跟他撒谎:“叔,我妈好着呢,天天都吃药,身体恢复得不错,我是想把预支这些钱全部投到股市里去,这样可以挣更多的钱给我妈和我弟。” 投上涨的股票里去? 粗重眉轻轻挑动,陆成奚惊异,面前这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竟有这么大胆的心,果决和勇气可嘉。 他赞赏她,同时赞同陈颂的做法。 半年工资不算啥钱,大手搭在陈颂弱小能挺起整个家甚至一座大山的肩膀上,轻轻拍拍:“丫头,我就冲你这个胆量,现在就给你预支,等以后挣了大钱了,可不要忘了你叔就行。” 第二十六章 贵人扶持挣二桶金 陈颂把这几千元投到自己看好的几只股票中去,只等“开花结果”。 跟预想的一样,等股票上涨时段,及时抛出去。 这一天放学。 陆成奚过来接陈颂,把好消息告诉她。 “丫头,你有眼光,你投的那几只股都涨了,等明天你放假我带你去市里取钱。” 挣钱了?! 虽然她心里有底气,这几只股很不错,风险性还是有的。 好事加倍,期末考试今天最后一门,心中算扔了个大石头,明个儿取了钱她要给妈存折让她再高兴一次。 相信妈捧着这些钱一定整夜开心的睡不着觉。 “叔,不是我有眼光。”她谦虚:“可能是我太幸运了,这回挣了多少钱那?” “不是幸运,是你有商业头脑,你不仅帮了你自己,也帮我赚了不少钱,想吃啥好吃的,今天带上你弟和阿姨去下馆子去。” 陆成奚跟她讲,惊到陈颂。 这回呢投股票挣的钱足足有万把块,这是她和丁卉芬想都不敢想的。 妈在冯大娘那里做缝纫的活儿,顶多一件衣服几块钱顶多了,手指磨破了缝制多少衣裳裤子才能挣回来这么多钱那。 万元对于他们家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我还得谢谢叔您呢,您就是我生命中的贵人。” 第二桶金带来愉快心情,陈颂打心眼感谢他,心一抽,他要是她人生的贵人,怎么会在十五年后开车撞了她? 寒假在期盼中来到。 齐南约陈颂一起到市里逛街。 她在屋里翻找漂亮的衣服,把留海梳下来,放假前两天又去理发店剪了头发。 中长短发到肩膀到肩膀那个位置,她的发质还不错,垂下来文静小女生外貌隐藏了深不可测的内心。 “姐!”准备出门,陈阳小跑踏进门槛儿,小脸冻的通红:“你要去哪儿啊,我也要跟着你一起去。” 陈颂用热乎手心捧着弟弟冰冻小脸蛋儿,阳阳不知咋搞的,眉毛、头发和脸上连带衣服裤子都是雪。 “我约了同学,你在家自己玩吧,待会儿妈就回来了。” 她伸手给小弟拍打身上的雪,赶紧拿热毛巾给他擦拭黑乎乎小脸。 这调皮小老弟连大衣都不穿,毛帽子都不带,就跟镇上那帮小伙伴到外边野去。 陈阳擦干小手爬到炕上暖和暖和,还激动不行:“姐,你猜,我和狗蛋儿他们跑哪儿玩啦?” “我怎么知道。”陈颂赶时间,把手巾搭在暖气片上:“别乱跑,要是我和妈找不到你咋办,别像上次似的走丢了,让坏人给你拐跑了。” 阳阳小嘴嘟着,说着自话:“我和小伙伴儿们打出溜滑去啦,屁股蛋儿这儿好疼啊。” 出溜滑? 陈颂走到炕沿儿边,扒拉弟弟胳膊让他抬起屁股蛋儿来。 “趴着让姐看一眼。” 阳阳乖乖照做。 “姐,你要和齐哥哥出去约会啊?”小家伙趴在炕上,两小脚丫不停乱动,小脚趾头倒是挺灵活的:“你带我去成不?不带我去,我跟妈说去。” 哎呦。 这小弟懂得跟她讲条件了,陈颂照着他开花的屁股拍了一下,屁股蛋那块的裤子布料都被磨坏了。 估摸着是他跟小孩儿跑到村那头结冰的坡子上,用纸壳儿当坐垫,一个小家伙挨着一个排成小火车再从上往下往下出溜。 那感觉有点像现代游乐场过山车,飞一般的感觉! “你还有脸说呢,妈要是看见你裤子磨坏了,屁股蛋儿差点开花,非揍你屁屁不可,你给我老实在家呆着,我替你说说好话,你乖乖趴炕上背诗免得挨打。” 她没问弟弟磨破了多少从小卖部拿来的纸壳儿,估摸着纸壳儿都遭殃了。 几个小孩儿玩嗨了,连屁股爆腚了都没感觉。 再加上寒冬天,温度零下几十度,皮肉冻的麻木没了知觉,再在外头冻上一会儿,肉冻死了,冻伤了,要在炕头缓个个把月才能好。 这么一说,阳阳不敢多话,陈颂给他换了条新裤子。 他趴在炕头热乎屁股蛋儿,眼巴巴的不能出去再耍,陈颂要出门,丁卉芬拍打身上雪花从外头进来。 “囡囡,阳阳,饿了吧?妈这就给你们做饭。” 来不及拍拍帽子和手套上的雪,她急着去后屋烧水做饭。 陈颂跟过去请示:“妈,我跟齐南说好了,做你们俩的就行了。” “那你早点回来,待会儿啊我不去裁缝店了。” 不去了? 这又是咋了? 心被提线木偶线提起来一样,吊在半空,陈颂怕奶奶和那个没良心男人找妈麻烦。 “妈,咋不去了?”她紧张:“是不是我奶和我爸又去大娘家里找你了,你没受伤吧,心口那儿舒坦不。” 丁卉芬把大锅里的水用水舀子盛出来倒进一个黑色沥青做的桶里,摇摇头:“囡囡,你奶啊估摸着惦记着那女人肚子里要生出来的孙子呢,哪有闲功夫来找我,你大娘今个儿跟我提了,她家出了点事儿,铺子打算顶出去。” 出事? 冯大娘家的事儿她不好多问啥,那缝纫铺子顶出去,妈在家得呆上几天,等铺子兑出去给别人,再过去商量继续在那边干活儿。 “妈,大娘找到人没有?” 她心里突然有了另一个想法,丁卉芬把面袋子给拎了出来,用小碗往面板上舀面。 “刚一天的功夫,你大娘正四处打听镇上有谁家愿意接她们家铺子呢。”洗手上手准备和面,丁卉芬手脚麻利:“囡囡,对了,你到齐南小叔那边托他帮你大娘问问,有没有人想接她们家缝纫铺子的,你大娘和大爷家里事儿挺大,急需用钱。” 急用钱的话,自己家就能帮得上忙。 不用大老远跑腿到陆成奚家里问,陈颂够来大锅沿儿边上那块洗过的抹布,帮妈盖在柔好的面团上。 “妈,我们把大娘的缝纫铺接过来吧,我挣的那些钱躺在存折里不如拿出来用,赶紧帮大娘解决家里麻烦事要紧。”她怕丁卉芬顾虑多,分析利弊:“你在纺织厂干了这么多年,开一家缝纫店完全没问题,再加上这段时间积攒的回头客,铺子一定能开得红火的。” 丁卉芬望着女儿越觉得这孩子跟成人一样,考虑得比她还全面。 冯大娘缝纫铺子不干了,自己当小老板,啥事儿自己做主,想想真心不错。 第二十七章 把缝纫铺给兑下来 丁卉芬做活儿时不用听大娘老旧的想法,现在大多来缝衣服订制套装的人眼光都和以前不一样,她想改动些细节方面,大娘不乐意。 因这个,走了不少有钱的人。 钱自然赚的就少了。 “也行。”丁卉芬开窍:“正好你放寒假,帮我一起干点活儿,等铺子开起来走上正轨,我们家的小日子就不用愁了。” 母女两憧憬着以后的美好日子笑了,阳阳在炕上玩各色的弹珠下地跑到后屋来。 “姐,到时候你给我缝一套衣服呗。” 陈颂摸摸弟弟的小脑袋:“行。” 等晚上,陆成奚开车送齐南和她回到住处,进屋,丁卉芬把包好的饺子下了大锅。 香喷喷的白色水饺上了桌。 她让他们留下来吃饭,幸福生活在饺子冒出来的热气中渐渐升腾,饭后,陈颂怕冯大娘铺子被人兑走,麻烦陆成再跑一趟把缝纫铺子定金付了。 没花几天,在陆成奚帮忙下,缝纫铺开张营业。 “卉芬妹子,你真行啊,自己干了。” 知道丁卉芬开缝纫铺子的纺织厂的同事过来捧场,原来铺子面积不大,陈颂托陆成奚找人把店面给扩开,店铺里面空间明亮很多。 新缝制的衣服和套装设计新颖,都是当下最流行的款式。 抚摸着上好的面料,加上妈的好手艺,生意不红火都不成。 春节前夕。 外面的鞭炮声震耳欲聋,挨家挨户挂上了彩灯,竖起来彩旗,在院落里红旗招展,陈颂收拾完屋子站在楼上窗户边望着外边。 星火和烟花在空中崩开再散落下来,格外美,家家户户在放鞭炮准备过年了。 离年夜还有几天,陆成奚家有点冷清。 “家里没个女人还真不行哈……” 大过年的,不知道这个单身男人又跑到谁家去了,估摸着苏青曼纠缠他在外边约会呢。 转身走到冰箱,她伸手打开冰箱门,绿油油青菜和肉食都有,没见陆成奚动过手,一般他很少在家吃饭。 陈颂从里面拿出青菜和肉来去厨房开始操作,三下五除二,干活儿麻利样儿是她妈遗传。 花不上很多功夫,现成几道菜做好了,她用塑料薄膜给盖好,端到冰箱这儿开冰箱门放进去冷冻上。 这样,待大年三十,陆成奚不用动手吃现成的成品菜,把冻饺子扔进锅里煮就好了。 一般住砖瓦房的,包好饺子拿到外面雪地上,把饺子整齐排在一块长木板或者带着好多圆形窟窿眼儿的铁帘子上。 在外头冻上一宿,一早出去收到塑料袋里再挂到窗户外头。 等过年时煮现成包好的饺子很省事儿。 大年三十,现成包饺子。 白天功夫,齐南拎着大包小包的到陈颂家来拜年。 “阿姨过年好!” 娘三在炕上包着饺子,陈阳小脸蛋上弄了大把白色面粉,鼻头上都是,丁卉芬忙下地去接这孩子手里的东西。 “哎呦,来了就来了,带什么东西呀。”她把礼品盒放在墙角罗在一块,高度快挡住放在一个柜子上的中等型号电视上:“来来来,快坐炕上暖和暖和。” 丁卉芬紧握齐南的手,他戴了一副皮手套,手里温度并不凉。 陈颂冲齐南微笑,忙着手里捏着的饺子皮儿。 投股票赚了钱和缝纫铺生意赚来的钱,妈舍不得乱花,没让找人装修房子,买很贵的家用电器啥的。 基本电器像电视备置妥了,过年一家人坐在一块看春节晚会就挺好。 “陈颂,你还会包饺子呢?” 齐南坐在炕边,盯着陈颂手里捏得很板正的饺子,眼神中带着艳羡目光,在他看来包饺子是个很神奇的本事。 在家,汤慕莲肯定没让她这个儿子干过啥重活儿。 陈颂调侃:“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你要是想学包饺子啊……” “哥哥,我会包饺子。”阳阳自顾自玩着,插一句:“我教你。” 他从炕里头爬起来凑到齐南身边,拿着手里一个捏得歪歪扭扭,饺子馅露出来的饺子皮在面前晃悠,小眼睛里带着小“得瑟”样儿。 齐南噗嗤笑了。 这小家伙太逗了。 陈颂把调皮小弟扒拉开:“阳阳,你过去玩你的去,别瞎掺和。” “哼,我包出来的饺子最好吃啦。”陈阳嘟嘴不服气,看看在桌子对面一手一个饺子的丁卉芬,告状:“妈,姐扒拉我。” “对了,你小叔咋没跟你一起来那?我昨个儿包了很多冻饺子,还想给他拿上带回去,他过年回北市了吧?” 齐南学着陈颂包饺子的样儿,手里捏着一个半开口的饺子皮,摇头:“小叔他没回去。” 没回? “等会儿包好饺子,我带点菜给小叔送过去,你和我一起走吧。” 陆成奚家冰箱里是有成品菜,大过年的热菜不如吃新鲜的。 她还想去他家瞧瞧。 毕竟一个人孤独在家过年,那滋味应该不会好受,饺子包好,丁卉芬做了好多好吃的菜,给陈颂包好,她拎着和齐南一块走。 齐南到家附近和她分开,到了陆成奚家门口,她把手里提的塑料袋放在门附近地上。 两手拎了两个大袋子,大袋子里罗着几个大饭盒,里面装的是热菜热饺子。 拎了一路,手指关节部位勒得有点生疼。 “叮咚——” 门铃响了好多次,屋里没人过来开门。 没辙,她掏出钥匙把钥匙插进防盗门锁头口,又开了另一扇房门,刚才怕大过年苏青曼来他家串门,人家两人在房子里干啥又看不到,撞见不好。 迈进去,进了客厅,她愣住。 地板上一片狼藉,东西摔了一地,余光扫到书房和厨房还有卧室,都遭遇同样的情况。 “叔?” 陈颂以为家里遭小偷了,冲里面喊了一嗓子,吓吓里面偷东西的小偷再反抗。 陆成奚自己把家里搞得一团糟,不可能吧? 这些日子在他家当保姆,她对他生活习惯还是很了解的,这个人有特别洁癖症。 房间地上一片小纸屑都不行,别提床上落一根肉眼不容易看见的头发丝儿了。 “你来我这里做什么?!”一个黑影从书房里出来,呵斥一声,黑脸跟包公似的:“回你家去!” 他在家? 陈颂冷静站在那儿,把手里拎着的两袋子菜放下,他不出来她准备报警抓小偷呢。 第二十八章 大年三十不再孤单 也不知道陆成奚干嘛大过年发这么大的火:“叔,我妈让我给你带饺子和菜来,都还热乎的呢……” 火苗发在这丫头片子身上,陆成奚有点后悔,心情糟糕。 他不做声。 陈颂没听他的,把热腾腾的菜摆在餐桌上,饺子和酱油醋等调料都弄好。 客厅和书房还有卧室地上杂物收起来,东西摆放到原来的位置上。 速度很快,摔碎的玻璃杯子碎渣子差点扎到手。 陆成奚好面子,进了书房对着冰冷电脑屏幕发呆,她没再叫他,估摸着一个大男人有自己的自尊,大过年孤单,心情不好情有可原。 她把门带上,安静离开。 零点的钟声敲响。 娘三围坐在炕上,热气腾腾的饺子在桌子上冒着气,菜肴丰盛,三人对着软和的饺子幸福笑了。 好像全世界没有男人,一家人照样过得其乐融融。 电视里,春节晚会女歌唱家演唱着最后一首“难忘今宵”,阳阳等得饿坏了小肚子,伸出小手够饺子。 “来,姐给你夹,多吃点。”陈颂用筷子夹了好几个饺子放进弟弟碗里,饺子还没吃,妈包的幸福肉馅的饺子味已经装在心头:“叔那边应该把饺子吃光了吧……” 烟花散开,高层楼上,面对满桌子的饭菜。 眼眶湿润,陆成奚头一次感到自己不再是孤单单一个人。 寒假一眨眼过去。 陈颂在开学前几天赶紧把作业给补上,到开学这天,早早到学校打扫卫生。 “开学第一天这么早呢?” 没回来和她一样来得很早的是齐南,他进了班级把书包一扔就帮忙和她一起扫地面和搬桌子椅子。 “你不也是吗。” 两人忙活十分钟,打扫完卫生坐在椅子上闲聊。 齐南随便找话题唠:“老师留的作业你做完了没有,没做完,我把我的借给你抄抄。” 他是班上的班长,学习成绩又好,这点作业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像陈颂成绩平平,看着那些作业有点头疼,幸好在家磨破头皮硬是完成了,她把书包里的书本和文具掏出来放在书桌里。 “不用了,我已经完成了。” 管它写得好不好,至少不用被蒋老师说一顿。 齐南把书本掏出来,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不大不小方方正正的卡通笔记本子,本子上面是当下最流行的机器猫的图案。 “诺。”他递给她,面带微笑:“送给你的。” “送给我?没事儿干啥送我礼物,你是不是有事儿要求我帮忙啊。” 陈颂没接那个笔记本,收人东西必须给人家办事儿,先问清楚再拿。 有点羞涩神色在他脸上显现,齐南摸摸脑袋:“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你的生日,这个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你自己的生日连自己都忘记了?” 生日? 她恍然大悟,怪不得早上妈弄的两颗鸡蛋下面给她吃。 带着感动,陈颂伸手接过承载友谊的笔记本,微笑道:“齐南,谢谢你,还记得我的生日。” 唠嗑时,有同学进了班级。 他们俩不再多聊,晚上放学到陆成奚那里去干活儿,她在客厅里扫地。 书房里出了动静:“丫头,你去我的卧室床上拿一样东西过来。” “好,我收拾完这些垃圾就去。” 应了一声,陈颂把垃圾倒进厨房垃圾桶里,再去卧室,床上放着一个包装完美的长方形盒子。 她捧在怀里来到书房,进了书房给正在打字的陆成奚递过去。 “叔,我给你拿过来了,是这个么?” 也不知道里面是啥东西。 他要这个干嘛? 陆成奚没停下敲打键盘的手指,头也没动,随口道:“丫头,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这是啥啊?送给我的么?” 今个儿是个好日子,在学校收了齐南一个很时兴的卡通笔记本,回家又来个天上掉下来的“惊喜”,双喜临门啊。 她怀着欣喜心情迫不及待想看看里头装了什么宝贝,陈颂拆开外包装盒子,一个保温杯捧在手里,杯子是浅蓝色的,其貌不扬。 看着吧,不太适合女孩子用,不过一个大男人买个东西给她,用心良苦了。 管它好看不好看,喜不喜欢,这保温杯很实用。 “我听齐南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回来的时候顺便给你买了个礼物,喜不喜欢都收下吧,算是你叔我一片心意。” 他倒是挺霸道的,人家不喜欢还不能不收。 干完活儿,陈颂带着礼物离开小楼,路上,望着漫天闪耀的繁星,说不出的幸福感在内心泛起浪花。 清早。 塞了点饭,陈颂抱着书包赶紧小跑去学校。 一进班级门槛儿,脚下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差点绊倒。 抬头一看,冯文文堵在门口抱着一对细长胳膊,趾高气扬,下巴抬得老高,声调盛气凌人:“陈颂,你还有脸来学校啊?班级的门不能让你进。” 搞什么? 她知道冯文文暗恋齐南,可能又看到他们两没事儿在一块唠嗑,对方又喝了一肚子醋了。 没做啥亏心事儿,还怕她不成,陈颂理直气壮:“冯文文,你给我闪开,你的脚丫子抽筋了么?没事儿往这儿一搭,专门给人下绊子的是不是?” “你……”冯文文吵不过她,气得面颊煞白:“你自己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儿,你心里有数,还用我说出来让同学们都听听吗?!” “我做了啥了,你倒是说啊!”陈颂怒了,冯文文有事没事找点幺蛾子,也不嫌累。 “你趁着大家放学的时候偷了班费,你还不承认?!” 啥? 偷班费? 子虚乌有诬陷的事儿,她真能讲得出来。 “冯文文,啥事都得有个证据,你凭什么满嘴胡说,诬陷别人!” 不是好惹的,清者自清,陈颂伸手用力推了冯文文一把,冲撞进班级里,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把书包放好。 冯文文不依不饶,快步走到她书桌这边,咋呼:“你每天留下来做值日,到底要干啥,不会是做给蒋老师看,让她给你评个三好学生吧?我们都放学回家了,你偷着把班费给眯起来了,你别嘴硬了。” 嘴巴真恶毒! 陈颂起身睁大双眼瞪着说谎脸不红不白的冯文文,她自己解释,班同学未必能信。 “放学我几点走的,有人能替我作证,你不要胡说八道。” 第二十九章 杀人嫌疑 “呵呵,证人?”冯文文轻哼,不信有人能给她作证:“有谁看见你没有偷班费啦?你给我说出来呀,说不出来吧,你赶紧把班费给拿出来,免得我到蒋老师那里让你永远别来上学!” 开学这几天知道她放学时间,过来接她的是苏青曼。 她可以给她作证。 陈颂淡定道:“等放学等人来了,我们当面对质,要上课了,你不想我们一起到外边罚站就在我这儿这么站着。” 上课铃声响了,冯文文怕蒋老师进来看见,傲娇走到自己座位那里坐好。 放学了。 今天不巧,苏青曼却没有开车来接陈颂。 她好不容易摆脱冯文文纠缠,先直接去陆成奚家里做饭。 房子里异常安静,静得有种和平常不太一样的感觉,她放下书包直接冲厨房走。 到厨房门口,腿脚发软,整个人僵在原地。 厨房地面上,一把带着鲜血淋漓的菜刀躺在那里,菜刀旁躺倒一个人! “青曼姐?” 陈颂声音发颤,她赶紧跑过去蹲下来,手指放在苏青曼鼻孔位置上,探了一下。 还有呼吸! 她喊了几声,苏青曼紧闭着双眼一点没动静。 “喂?有人晕倒了……”陈颂冲进卧室抓起桌子上座机拨急救电话:“她……她还有气儿……” 市医院。 苏青曼躺在冰冷的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灰,嘴唇发紫,紧闭着双眼,一点气息没有。 病房里,几位医生和护士正在利用呼吸机等医疗设备尽力争取最后一分一秒,陈颂站在门口,遇到这种情况,也傻眼。 呼吸设备电脑屏幕上那条曲线弯弯曲曲跟山峦一样,生命迹象不稳定。 “大夫,她怎么样了……” 一位口戴着白色口罩医生从里面走出来,额头上晶莹汗珠清晰可见,医生叹气,安抚她:“她失血过多,你们家属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啥? 这都抢救了整整三个小时了,苏青曼迟迟没醒过来。 医生又这么说,她不会真要咽气儿了吧? 现在没功夫考虑在陆成奚家里究竟发生了啥事儿,她祈祷着人快点醒过来,有口气在,好让事情明明白白的。 医生向水房那边走,不到一分钟,陆成奚闻讯赶来。 “叔……” “丫头,怎么……” 两人刚开口,走廊那头来了几个穿着警员制服的民警:“是谁报的案?” “是我。”陈颂镇定回答。 “里面那个人是在你家发生命案的是吧?”其中一名民警不说别的,直接询问陆成奚:“你们俩都得跟我们走一趟,等查清楚才能放出来。” 没等缓一口气,办案民警带着陈颂和陆成奚进了派出所。 他们俩关在同一个审讯室里,空间狭窄,里头有一个长形木桌子,和两把冰凉的木椅子。 陈颂没功夫和陆成奚说她到他家的时候家里的具体情况,这时,审讯室门开了,一位高大个子的民警走进来,下巴和嘴唇上头的胡子好久没有刮的样子,黑眼圈很重,一脸熬夜疲惫感。 “在案子没查清楚之前呢,你们要在这里拘留四十八小时。”民警挪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长桌对面,面对着陈颂和陆成奚两个人:“现在我给你们做笔录,你们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不能有隐瞒,明白了么?” “明白。”陈颂应声。 陆成奚面颊上毫无血色,表情严肃。 发生这种事,出乎意料,民警开始询问陈颂什么时间到陆成奚家的,进了家门都做了些什么。 还有苏青曼当时躺在地上一些细节,陈颂一五一十交代清楚,民警手里的钢笔头在桌上的笔录笔记上飞速记录着。 “陆先生,案发当时,你去了哪里?”民警抬头转向面不改色的陆成奚,目光刺人,好像他就是案件凶手一样。 “我出门透透气。” 几个字简洁回答民警问题,更让人怀疑他有作案嫌疑。 陈颂了解陆成奚的脾气,他不爱做冗长回复,平时在家话也不多,他说出去散心她是信的。 一个人在家呆久了容易抑郁,何况一个大男人没女人陪着,透透气也正常。 民警眼里布满怀疑:“出门透气?谁能证明你在外面,案发时间没和苏青曼在一块?” 陆成奚无法作答,一个人开车散心,当时家里并没有人,没人能证明他什么时间做了什么事儿。 一张嘴解释不清楚。 “民警叔叔,我到厨房的时候,地上有把菜刀,那上面应该有坏人的指纹的……”陈颂替陆成奚圆场,像她这么大的女孩子平时在学校看些侦探小说常见,民警不会想太多。 “凶器上只有你们两个的指纹。” 一句反驳不了的论断堵住她的嘴,这代表现在没人能给他们做不在场的证明。 冤枉死了! 这么说,陆成奚成了凶案的第一嫌疑人! 做好笔录,询问案发具体情况后,民警从带来的黑色公文包里掏出来一个粉色精致日记本来,放在他们面前中央位置。 “陆先生,你现在可以不开口承认自己都做过什么,苏青曼自己描述的这些内容以前有没有看过?” 个人日记? 陈颂盯着那本干净整洁带着女人暗恋味道的日记本。 见陆成奚没啥动作,只冰着一张面孔不做回答,她伸手拿起日记翻开第一页,对一个男人爱慕的味道扑鼻而来:“成奚,回想起来,我和你认识了这么多年……” 她不由自主轻声念了出来,日记当中写着苏青曼和陆成奚从认识到现在难忘的“过往”。 在苏青曼笔下有很多不舍和幸福记忆,还说追她的人不只他一个,偏偏她看不上别的男人,心只偏向陆成奚这一边。 “追我的这些人当中,你是对热烈的一个……” 读到这里,陈颂有点纳闷,冒似是苏青曼主动追陆成奚,有倒追的意思。 怎么日记里会这么写,完全倒过来了? 在日记里记录着陆成奚每次见到苏青曼跟别的男同事或者男人在一块的时候,都会醋意大发,甚至有时候回来对她大打出手。 陈颂惊呆,苏青曼日记中描述的陆成奚成了一个具有家暴色彩和倾向的男朋友形象。 “丫头,别念了。”冰冷面色,陆成奚眉梢挑动,怒色在眉上跳跃:“这些都是什么,她患了妄想症……” 第三十章 明天叫你们家长过来 “这是伤者本人记录的事实,你们再好好想想,想到什么叫我们。” 这些物证和细节加深了派出所对陆成奚作案的怀疑。 疑点太多。 民警起身离开,他两坐在凳子上谁也没说话,陈颂想要开口说点缓和气氛的话,陆成奚闭口不言,硬挺着到第三天清晨才被放出去。 出了派出所。 在车上,陆成奚的电话响了。 “喂?” 他把手机听筒放在耳边,无意触碰了外音键,坐在副驾驶座位陈颂听见里面传来训斥声:“你说你怎么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来!我们陆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声音老成,可能是陆老爷子打过来的。 一开口骂他儿子一通,并不在意陆成奚是不是无辜的,而是在乎这件事儿会不会影响陆家家族声誉。 毁三观,陈颂侧过去脸望着车窗外,装听不到他家人谈话。 “爸,我很忙,有时间回去跟你解释。”陆成奚不耐烦,准备挂电话。 “你个臭小子!”骂声不断,老爷子没骂爽:“我还得替你把消息盖住,你也不想想,你杀了人见报了,整个公司股票要损失多少啊?!” 一番痛斥代替关怀,深邃眸子里闪过一道失望,陆成奚关掉手机。 过一会儿,手机铃声又响。 陈颂扭过头来,刚才那部手机已经被陆成奚关机,哪儿来的声音,大手打开车里头放药物的抽屉,里面还有一部手机躺在上头。 “混账东西!”陆老爷子脾气跟他一样暴躁,对着骂:“你在外边跟那帮女人鬼混,现在搞出事情来了,来找我给你擦屁股,现在搞出麻烦事,你自己说怎么办!我不愿见到你这样的儿子,以后别回北市来给我上眼药!” 断线声回荡在车里。 陆成奚把手机扔到一边,脸色不好看,陈颂被震慑住,现在除了她之外,好像没人能信他没有对苏青曼下狠手。 头一回,她感受到这个男人心里的说不出来的苦楚。 “不能让他像上一世那样背上杀人的罪……”她暗自下决心。 一早。 陈颂照常去学校上课,学不上不行,下课休息时间,齐南凑到她座位小声:“陈颂,你和我小叔发生什么事儿了,你没事儿吧?” 估摸着齐南不知道从哪里或者他小叔那里听到什么,才会这么问。 她摇摇头:“秘密,不能跟你说。” “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讲的,你不知道么?”齐南用诧异眼神对着她:“苏姐姐不知道生了什么大病了,全身器官衰竭,昨天就在医院没过来,我妈晚上不来接我,要去市里参加葬礼随点钱。” 啥?! 苏青曼死了?! 陈颂一怔,人死了,死无对证,她是十几岁女孩子,民警再有怀疑不会认为一个小女生动刀子杀人的。 陆成奚杀人嫌疑最大,这案子这么蹊跷,人没了就更难办了。 晚上放学,她和齐南一块走,去了陆成奚家里,他之所以没告诉她,是不想让这丫头受到更多牵连。 这时,冯文文和一帮“小跟屁虫”从操场上进了班级,眼睛瞄到陈颂和齐南热乎聊着什么。 心里嫉妒增强,她冲身后一小女生挤了一下眼睛:“你去,给她点颜色看看。” “文文,你看我的吧。” 女生同流合污,大步向陈颂桌子走。 影子挡在桌子前,影响陈颂和齐南唠嗑,她抬头,女同学叉着腰满嘴不好听的话:“陈颂,你是我们班的贼,你坐在这里不觉得害臊么?” 都是冯文文教唆小跟班故意气她的,陈颂不傻,懒得理她们。 走过来的冯文文看女生嘴巴不够用,上前几步变本加厉:“陈颂,你说你们家人是不是都这样啊,平时爱拿别人的东西,你在学校偷班费,你妈在外头偷别人家的男人,怪不得冯大娘不肯收留你们,最后啊铺子还让你们给顶了。” 不要脸! 骂她可以,不能触及到妈身上。 母亲一生没做过啥坏事儿,有人侮辱她清白,不能忍! 陈颂腾地从座椅上起身,挥臂,一巴掌落下去,正好扇在冯文文细皮嫩肉的脸蛋上。 “啪——” 清脆的耳光让心里舒坦了很多。 要给陈颂撑腰的齐南震惊,旁边小跟班们目瞪口呆,当众被扇了一耳光,冯文文面颊通红,掩着面部委屈抽泣。 “陈颂,你干嘛欺负人那?”她脸皮厚,根本没哭,在同学面前装可怜:“你偷了班级的班费,还打人,我要告诉班主任,让你滚出学校!” “你少来诬陷好人!” 陈颂不好惹,走到第一排,把冯文文美丽的书包从书桌里拽了出来。 书包链子开了,文具、很多颜色的漂亮发夹散落在地上,地上还有一个金光闪闪的好看钱包。 她低头捡起来这个钱包,打开,钱包里装着数十张写着同班同学姓名的十元面额的钞票。 钞票有崭新的也有破旧的,她竟然把同学的钱放在自己的钱包里? 对于一些家境不好的同学来说,这十元钱足足能够一家人吃上好几月甚至一年了。 “冯文文,这是啥?”陈颂拿着钱拍她鼻子:“你说班费是我拿的,班费怎么会在你的钱包里!” 失窃的班费在冯文文钱包里找到,“证据确凿”看她还怎么抵赖。 “我不知道……”哭声停止,冯文文理直气壮不承认。 吵架节骨眼儿上,蒋春桃进了班级。 上课铃声早敲响了,她们吵嗨了,没听见,蒋老师看到一小帮凑在一起围成个小圈,不知道在搞什么。 “你们在那里干什么那?”蒋春桃严词,板着园丁脸:“都上课了,怎么还不回自己的座位。” “蒋老师,冯文文拿了班费。” 陈颂抓住机会脱口而出,蒋春桃脸上没多大吃惊色彩,她叫她和冯文文到班级外面走廊。 先让大家坐下来自习,走廊上,冯文文嚎啕大哭辩解:“蒋老师,班费没丢,是我自己记错了。” “好,我知道了。” 简单几个字,蒋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处罚冯文文的意思。 她转身冲淡然的陈颂严厉道:“陈颂,你平白无故打了班上的同学,这就不对,今天我不罚你们,叫你们家长到学校来一趟,到时候让你家长给文文当面做个道歉。” 第三十一章 赶紧给陈颂道歉 说完这句,蒋老师回身进了教室。 陈颂心里呵呵一笑,蒋春桃可真会做人,没追究冯文文打人诬陷人的责任,反倒叫双方家长过来,自己好从家长那头收点礼啥的。 冯文文冲她吐吐舌头做了个得意的鬼脸:“我看你能拿我怎么着,蒋老师都没罚我,我们等着瞧。” 说完,她扭着小腰回了班级。 放学。 陆成奚开车来接陈颂,她上了车,心事重重。 回去告诉妈老师要找她谈话,妈身体不好,一定会上火的。 “丫头,今天话怎么这么少。”察觉到她有心事儿,陆成奚随口问:“大人的事儿,你一个小孩子不用瞎操心。” 他以为这丫头片子还在琢磨苏青曼的那个事儿。 她扭头:“叔,我想求你一件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拜托了。” “什么事,你是不是在学校捅出什么麻烦了。”他猜对了。 陈颂把在班上发生的事儿经过跟他一说,陆成奚点头答应。 隔天上学。 陆成奚带着陈颂到办公室,冯文文在办公桌旁摆弄手指,脚步没停,张口指着蒋春桃骂:“蒋春桃!你为人师表,立身不正,处事不公,你还配做一个老师么?!” 陆成奚把蒋春桃骂得狗血淋头,教室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傻眼。 “冯文文,你赶紧给陈颂道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骂完老师,陆成奚对着站在一旁呆滞的冯文文臭骂一顿,冯文文昂着头:“要我道歉,你搞错了吧?” 今天她叫了外公来给自己撑腰,等他来了看怎么收拾陈颂。 蒋老师属于欺软怕硬的那类的,语气和缓:“您消消气,事情是这样的,这两个孩子呢在班级里……” “不用你说!”陆成奚双眼瞪着,堵住她的嘴巴。 蒋春桃不敢再吭声。 这时办公室门口走进来一个带着官范儿的身影,冯文文赶紧跑到门口迎接,声音里带着小孙女的撒娇:“外公,你可来了,我在学校让人给欺负了,还让我给人家道歉……” “谁让你道歉?” 冯国涛没弄清楚事情经过,拍拍孙女的手背,给她撑腰的力量。 走到办公桌前,两双冰冷眸子火山撞地球一样对视,他眼里纺织厂厂长嚣张气焰立马消减下去。 陆成奚是陆氏少爷,陆家势力不好惹。 要是别人家工人层面的家长过来,他可以替自己孙女说好话,今天例外。 “文文,你怎么能在学校动手打人呢?” 没想到,一开口,被外公训斥了一顿。 冯文文愣在那里,低着头,有点委屈:“外公,我没有打……” “还说没有。”冯国涛面色严肃,训斥没完:“赶紧给陈颂赔礼道歉,我平时是怎么教育你的啊?” 在老师和陈颂面前出洋相,冯文文嫩白的肌肤跟猴屁股一样红。 她支支吾吾,只好低头向陈颂道歉:“陈颂,对不起,我不该打人。” 声音跟蚊虫一样小,耳朵背的根本听不见,陆成奚挠挠耳朵,冷厉道:“声音这么小,听不见,你再重复三遍,不然这事儿说不过去。” “啊?”冯文文一听,大眼睛瞪着溜圆,声音提高几个度:“还让我说几遍?” 冯国涛见不妙,督促孙女:“文文,知错能改是好孩子,赶紧的,我还赶时间回厂里办事呢。” 包括蒋老师在内,三人都等着她开口向陈颂道歉。 头顶冒了烟儿,冯文文连续重复了三遍,一遍遍的“对不起”三个字递进咬牙切齿。 咬唇憋着三遍道歉。 从办公室出来。 “丫头,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感觉怎么样?”陆成奚面带胜利神色,转头问陈颂。 陈颂没挨到老师批评,没向不依不饶的冯文文道歉,松了一大口气。 刚才在办公室看冯文文那委屈巴巴要死的样子,心里很爽。 她微笑琢磨一会儿:“这感觉还真不错。” 太阳爬上天空。 今天陈颂跟蒋老师请了假,要跟陆成奚一块调查苏青曼的那个案子。 这个事儿搁在心尖上,说不定哪天堵塞血管让他们俩完蛋了,陈颂四处打听有关苏青曼平时生活和爱好还有接触的人。 在她好友那里得到一些线索。 “青曼她以前处过一个对象,好像也是那个艺校的老师,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抓住这个细节,陈颂追问。 “叫韦文。” 从这位好友嘴里得知,苏青曼和韦文处了也很长时间,两人去年就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这一步。 满肚子疑问,陈颂皱眉继续问:“青曼姐和这个人处了这么长时间,最后婚咋没结成呢?” “听说她男朋友查出来得了肝硬化,所以啊,苏家可能考虑得很多。”对方停顿一下:“谁家能把自个儿女儿嫁给一个病秧子是不是啊,这件婚事呢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原来是这样。 从这个人嘴里查到的信息很有用,原来,韦文因病辞去了艺校的工作不当老师了。 陆成奚沉思着什么,问重点:“那你知道他们家住在哪儿么?他最近有没有露面。” “后来谁也没见过他了,听说他去外地打工去了,也可能就在泸湖镇上。” 对方模棱两可,也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去向。 陈颂回头看看陆成奚,两人不说话,心灵相通,只要找到苏青曼的前男友,这个案子或许能查到些重要线索。 韦文很可能和苏青曼死了有直接或者间接联系。 不能耽搁。 连夜,陈颂和陆成奚到艺校门口,这个点儿,艺校的门大门紧闭锁得很严实。 她往后边看一眼,指指那边:“叔,我们从那边翻墙进去吧。” 在学校和同学想逃课出去,经常翻墙,别看她是个小姑娘,爬墙本事儿一个顶俩。 学校外墙还有跟拱桥一样的洞,一般是小猫小狗会从这样的洞口钻进去玩耍,陈颂身材瘦小,能从这里小心爬进去,陆成奚成人的体格宽大,身子长,这个方法行不通。 选择爬墙,是最快速的方案。 “行。”他两手握在一起,两条胳膊搭起圆圈形状:“你先上去,我撑着你,小心点。” 第三十二章 谢罪,不然划花她的脸 仰着头看看艺校外围墙的高度,还不是很低,从墙头跳到地面上有一定距离,容易腿脚崴到。 陈颂点点头,爬墙速度惊人。 没费多大力气,先爬上去站在墙上,一秒钟不到身影一跃而下,消失在外围墙视线范围内。 陆成奚后爬上去,身手矫健,个头高有优势,在黑暗中,两人小心翼翼屏住呼吸在艺校校园操场溜达。 跑到艺术楼前面的宣传栏上,隔着宣传栏玻璃,陈颂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 宣传栏上教师简介上有学校各位老师的照片,韦文也在其中。 “咦?”她诧异:“这个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丫头,你见过他?” 她回想起来,自己先前在派出所附近见到过这个人。 当时韦文在四处打听消息,两人对视一眼,这么说,这个人有很多可疑点。 天刚亮。 陈阳小手捧着报纸小跑进了屋,丁卉芬手提着大袋子慢步在后面跟进来,袋子里装着土豆和豆角啥的。 每天一早,妈会去早市买菜,早市摊位上的菜又便宜又新鲜。 “妈,你回来了?” 陈颂伸伸懒腰从被窝里爬出来,离上学还有个把小时呢,起的这么早有点困,加上昨晚上爬墙,肩膀和腰闪到了有点不敢动弹。 “姐,给你。”阳阳凑过来把报纸给她:“你看看啊,好吓人那,坏人杀害了老师……” 穿好衣服,陈颂翻开报纸,黑色大字标题很显眼。 “富二代追求女老师不成因爱生恨……” 她往下面看下去,内容讲述一个人把女老师残忍地杀死在屋里,把富二代描写的极为丑恶,女老师描述得无辜又善良。 里面的名字一看就不是真名,但是她总觉得这个东西与那个杀人案有关系。 因为很多细节方面是派出所的人不知道甚至从来没在报纸电视上公布出来的。 派出所。 “查到了这篇文章是谁写的,我们赶紧行动去抓人。” 办案民警全部出动,赶往韦文家里。 到了韦文家住址,冲上楼,房门敞开,屋内茶几上放着一杯茶水,民警走过去用手指探了下。 杯子有温度,茶还没有凉透。 “韦文刚走,我们来晚了一步。” 与此同时,陈颂照旧来到陆成奚家收拾做饭,突然有人按响门铃。 她走到房门那儿,忘了通过猫眼儿看看门口到底是什么人,估摸着是来找陆成奚的什么女人或者齐南。 齐南说过晚饭后会出来散心,顺便来这里看看她。 “别动!” 开门一霎那,陈颂身体一把被有力气的手臂拽了过去,脖子上感觉到一丝丝冰凉。 没缓过神儿来,韦文腥红一双眼跟夜里猫头鹰一样,头发凌乱不堪,胡渣儿扎人,手里紧握着一把刀抵在她的脖子上。 这男人疯癫状态,意识好像有点不清楚。 “你……”脖子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她保持镇定深呼吸:“你想干什么?把刀拿开……” “陆成奚呢?!”韦文扯着嗓子怒吼,声音渗人:“叫他出来!” 一个身影快速从书房奔出来,陆成奚在看书,听见门口动静不对。 眼前危险一幕让他震惊,他抬起手臂用手指指着发疯的不速之客,呵斥一声:“把刀子放下!放开她!” 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 韦文无法接受苏青曼中途跟他提分手,放弃了要操办的婚事儿,弃他而去,以至于现在内心积怨深厚,演变成了魔障。 “都是你……”韦文怒吼,咬着牙恶狠狠:“要不是因为你,青曼不会跟我分手,我也不会亲手杀了她……要不是你插足我们的感情,我们两现在早结婚领证生孩子过上幸福的日子了,是你!你毁了她,也毁了我和她的一生幸福!” 陆成奚不动声色,没敢轻易向前迈出一步,怕这个失心疯的混蛋伤到了陈颂。 好笑! 苏青曼跟韦文结不结婚,跟他一点关系没有。 这混蛋强加仇恨到他身上,催眠式认为陆成奚是阻碍感情的第三者,毁了他们幸福人生。 “你冷静。”陆成奚稳住气息,示意:“你先把刀子放下来,有什么话我和你当面谈,你拿一个小姑娘做要挟算什么男人!” “我不是男人!” 韦文真疯了,歇斯底里,连自己在讲什么都迷糊。 脖颈勒得更紧,陈颂感觉呼吸困难:“啊……” “你究竟想干什么?!别冲动,你要钱我可以给你,还是要我一命换一命,你吱声,别伤害无辜。” 要不是顾虑到陈颂生命安危,陆成奚一个人对付他不难,三拳两脚轻松搞定。 打他个狗血淋头,鼻青脸肿不是问题。 关键,危急时刻,不能出手,韦文另一只手从大衣兜里掏出一张照片来举过头顶:“我要你向青曼跪地谢罪!不然,我就一刀刀把这丫头片子的脸划花了!” 女孩子脸蛋儿最宝贵,用刀划花了以后还怎么见人,关键找男朋友就难了,谁家妈不希望自己闺女嫁个好男人,一张脸蛋儿能给一家人带来多少富贵是无法估量的。 当然陆成奚不希望陈颂伤一根毫毛,他缓缓谨慎向前几步答应。 “好。” 说到做到,不管这个混蛋出尔反尔,现在不能说一个不字。 万一陈颂出什么事儿,他的心会一辈子装着愧疚,无法跟丁卉芬一家子交代,右腿膝盖微微弯曲就要接触地面。 陈颂忍着脖子疼痛开口:“叔叔,青曼姐是个好人,其实她爱的人是你。” 说啥? 脖子上刀尖明显离肉远了一丢丢,韦文内心有点小动摇,手紧握的刀松懈一分力道。 循循善诱感情牌应该有作用,陈颂抓紧时间,又说:“我偷看过姐写的日记,她说一直爱的,在乎的人是你,因为你生了一场大病,家里人不同意你和她的婚事,不得已才跟你提出分手,其实她每天都很痛苦,躲在被窝里哭的时候没人安慰……” 胡说一通,她编造了一个美丽的至死不渝的爱情故事给他听。 韦文一听,积压已久的恨意好像被清水洗了,心理防线无意间被击溃。 手里握着的刀柄松了,节骨眼儿,陈颂冲陆成奚挤了一下眼睛,两人心意相连,他趁其不备冲上来夺刀子。 第三十三章 女大十八变 砰—— 一声巨响,刚才被韦文一脚踢上的房门被击破。 一帮穿着制服的民警冲进屋内,一秒钟不到把他们围成一个包围圈,民警举手,手里紧握着办案武器:“别动!” 民警破门而入,韦文回过神来,咬着牙关愤恨道:“好啊,原来你们两个故意拖延时间想要他们抓我蹲监狱是不是?!” 一声渗人怒吼后,他挥舞手中的刀,明晃晃的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亮光。 手起刀落! “不要!” “叔……”陈颂临危不惧,冲奔过来的陆成奚大喊:“你别过来!” 脖颈以上侧脸部位感受到一抹冰凉刺痛感,一秒钟不到,韦文怒目圆睁,举刀狠狠刺向她…… 另一只胳膊控制她的身体,死活不放。 耳边传来一团噪音,眼前一黑,棚顶的吊灯跟万花筒一样天旋地转,冰冷的地板碰触到肉体上,浑身痛,随之而来的是酥麻的疼痛感。 “把刀子放下!不然我们要开枪了!”民警紧迫警告在空气中回旋,由远及近,渐行渐远。 砰砰砰! 巨响随之而来,紧张鼻息在面颊前,呼唤声不绝于耳:“丫头,你醒醒啊……” 眼皮很沉,怎么也睁不开。 “叔……”陈颂倒在温暖有力的怀抱里,嘴角硬是挤出一道坚强的微笑:“别说……在你怀里这样躺着真暖……” 四年后。 一袭清爽的身影在北市艺术大学校园里现身,时间如流水,一晃儿,陈颂结束了高中课程,转眼成了大姑娘。 又黑又亮的长发披肩,修身风衣随清风在校园里摆动。 她心情跟校园里盛开的栀子花一样美,深吸一口气,花香扑鼻,行李箱摩擦地面声音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安全感。 “叔,你说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儿我都上大学了。” 她上学那会儿也没想过能考上北市这所很有名的大学,更是考进了艺术系。 陆成奚的步调和她的一致,回眸望着亭亭玉立的她,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这话不假。 深邃眸子落在黑发丝上,眸光中闪现复杂颜色。 “是呀,时间不等人。”他意味深长,抬手撩拨她耳边从蝴蝶结发夹偷偷窜出来的长发丝,语气温柔:“当年你来我家给我干活儿,我怎么也没想到你这个小脸黑乎乎的丫头片子能长这么漂亮。” 她下意识躲了,用手摸那几根掉落的头发,躲闪他温柔目光。 余光瞄到他右手手背上很长的一道刀疤。 “这你就不懂了吧。”陈颂多踩了一步,倒退过来望着他调侃:“我这叫厚积薄发。” 唇角勾起一丝弧度,陆成奚欣慰笑了。 一转眼,四年匆匆流过,她成了二十岁出头美丽动人的大姑娘,当年要不是陈颂给他挡了那场灾祸,说不定现在他早躺在棺材里度日。 他明了,这丫头害羞了。 刚才是不愿意他看见她右脸靠近耳垂的地方那道极不起眼的刀疤,疤痕一路延伸到耳后,她在外头型很固定,一般是长发遮盖住右脸。 “丫头,对不起。” 陆成奚突然说抱歉。 陈颂恍然:“叔,你咋了,怎么突然跟我说对不起呢。” “要不是因为我,你这么漂亮,还能多换换几个流行的发型……” 两人都明白在说什么,过去的事儿还提它干嘛呢,陈颂开朗笑了,没搭茬儿,回想起四年前自己替陆成奚挡刀时的情形。 医生的话在耳边清晰:“幸亏这一刀刺偏了,要是在靠前一点就会破坏你的面部神经,导致肌肉障碍和面部扭曲,再做多少手术也是没法修复成原来的外貌了……” 回过神来,罪有应得的人已经死了。 韦文被抓进去蹲牢狱,在狱中肝硬化并发症严重,最后到死也没能出去。 聊着,很快到了大一新生报到处,陆成奚忙前忙后帮陈颂把军训服领了,还有各项入学手续快速办理完。 大包小包拎到宿舍门口,宿舍里头已经来了三个女孩子,她和她们聊了一会儿,都是从很远地方考过来的,有人操着一口家乡方言。 “丫头,你的被子我都帮你铺好了,军训服我帮你洗洗,上面有染料,你平时少吃点零食,容易胖不说,对你们女孩子身体也不好。” “嗯,知道了。” 娃上大学,妈不放心。 让陆成奚亲自送她过来,他比丁卉芬还能唠叨,叮嘱这个叮嘱那个,生怕她在学校里受人欺负,吃不好,穿不暖的。 “都搞定了,听我的话,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临走时,陆成奚又交代一遍,夹在指间的香烟冒着烟。 她从下铺床边起身过去熟练地夺走他要入嘴边的烟,笑容挂在脸上:“这些我都记得,你还是好好爱惜下自己的肺吧,好多活几年给我拎行李铺被子。” 关心话语温暖心田,两人相视一笑,和多年前一样。 这丫头长大了,会疼人了。 人走了。 同寝室的三个女孩子七嘴八舌凑过来:“陈颂,他是你什么人那?” “我小叔。” 把水杯放在桌上,她补上一句:“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作为大一入学新生,躲不过军训这一关,一天的军训结束,陈颂回到寝室洗漱完,把军训服又用水投了一遍,军训教官很严格,过程很辛苦,衣服上沾上很多汗渍。 回到宿舍,她爬上上铺平躺下来,全身放松,舒服得要上天的感觉。 原来入校给她分的是下铺,她觉得下铺经常有同学来坐,一天要整理好几遍,还是上铺轻松自在,她抓起手机翻了半天未接电话和信息,没有发现有陆成奚的名字。 “怎么把我扔到学校扭屁股就忘了我了?”她呢喃,心中莫名有点失落:“又和美女应酬喝酒去了?” 生意场上,和客户应酬很正常,和女客户喝酒她倒是不担心。 多年来相处,她太了解他的为人,对所有女人不感兴趣,自从韦文被抓后,也没见他谈过女朋友或者带女人回家去,那时候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反而喜欢男人更多一点。 种种迹象表明,他就是没打算找。 咚咚咚—— 陈颂从上铺顺着扶梯爬下床铺,走到门口伸手一开门,熟悉声音扑面吹来:“嗨,好久不见。” 第三十四章 不坑害懵懂无知姑娘 “齐南?”陈颂也很惊讶,惊喜在脸上:“你怎么来了?” 齐南学习好,考上了一所很不错的大学。 两人学业都很忙,那几年见面时间少了,加上他妈不想要让其他女同学影响他的学习成绩,不让他出门,有时候一些消息是从陆成奚这里得知的。 “恭喜你了,考入了心仪的大学,我来看看你,我跟着我妈到学校报到,也是刚办完入学手续,你感觉怎么样?” 陈颂开门让他进来坐着聊,好久不见,好友有很多话题可聊的。 “感觉还好,我妈店里忙没来送我,是小叔送我过来的,现在忙着军训呢,军训一个月之后要准备考试,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得提前赶紧复习下,放假这段时间啊我都把书本上的东西忘光了。” “有我小叔照顾你,我就放心了。”齐南见到她格外开心:“对了,这两天估计他是没法过来看你了,你有什么事儿发信息给我,我待会儿把办的新号码给你。” 不能来? 陈颂忙问:“他病了?” 从学校离开时,还叮嘱他少抽烟,她怕陆成奚胃疼或者哪里出了毛病住进了医院。 在宿舍里转转,环顾四周,齐南回头笑着:“我小叔他啊,被抓去相亲了。” “相亲?”陈颂心动了一下,恢复平和语气:“齐南,这回又是哪家的姑娘被推进火坑了?” 齐南坐下在下铺床边微笑道:“是周家的姑娘,周秋仪。” 接下来他讲了些什么,陈颂左耳朵听着,右边大脑陷入上一世的回忆中。 她猛然想起,上一世陆成奚娶的就是这位姓周的姑娘。 两人聊了半天,他怕待会儿她舍友回来撞见他两在寝室里,会说三道四,影响不好,坐一会儿就走了。 在寝室里,陈颂屁股坐不住了,她破天荒地给陆成奚去了个电话。 嘀嘀声半天,电话终于被接起来。 “喂,丫头,有什么需要我安排的么?” “没有。” 她想张口直接问,犹豫了。 陆成奚玩味道:“学校那边没事儿,那你就是想你小叔我了,是不是?” 玩笑话,她笑不出来,旁敲侧击:“叔,刚才齐南来我寝室看我,我听他说你去相亲了?怎么样,相亲还顺利么,人家姑娘对你的印象怎么样啊。” 语气很轻松,心里头倒是有点复杂,一方面希望他早点找个好女人结婚得了,长年单身男人一个不是那么回事儿,矛盾的是,又不想他找对象。 出现这种念想,陈颂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邪恶了。 总不能让陆成奚一辈子打光棍吧? “我那,不打算坑害那些懵懂无知的小姑娘。”电话那边传来戏谑的话,陆成奚口吻很随意,把话题转到她这边:“丫头,学校那边有什么事儿就给我打电话,别省钱饿坏了自己,你叔我会心疼的。” 暖心的话扑面而来,陈颂面颊瞬间火辣辣烧起来。 平时她没怎么省钱,妈的服装生意不错,在各个城镇和市里都开了分店,收入和几年前相比那不能比,她饿不着肚子。 他说他心疼她? 琢磨一会儿,陈颂只当是一位长辈对侄女那般的照顾和关心,他对齐南不也是一样的么。 简单讲讲在学校军训和生活的情况,挂断电话。 连续两周。 陆成奚似乎很忙的样子,电话和信息都很少,有时候陈颂回到寝室翻手机,想看看有没有他的消息,每次都有点失落。 “嗡嗡——” 手机震动,她趴在上铺翻着书,连忙一个翻身抓起手机。 眼神中显出一丝失落,手机屏幕上赫然是齐南的名字。 她把手机听筒放在耳边:“喂?” “陈颂,你现在有没有时间?”齐南语调轻松,心情畅快:“今天学校放假,我约你出来玩。” 今天是周末,同寝室的其他姑娘们各自都有安排,有的回家了,有的约了人出去潇洒。 只有她在寝室里一个人看书,妈那边服装生意不用她操心,雇了很多员工帮忙,现在各家分店已步入了正常轨道。 一眨眼,弟弟陈阳已经九岁了,她给他送进了市里最好的小学,现在上小学二年级。 “好,你在哪儿呢,我去找你。” 齐南爽朗道:“我就在你们学校校园里,你出来就能看到我。” 校园里? 他速度挺快,从齐南所在大学到这边也有一段距离,他家条件好,他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又考上好大学,汤慕莲给儿子买了一辆豪华轿车作为奖励,去哪儿都不愁路远。 换了一套清新套装,陈颂出了寝室到校园里找齐南。 出来没走多远,在远处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一棵很大的苍天大树下的凉椅上坐着,她走过去,打招呼:“齐南,你在这里等很久了吧?” 抬起头,微笑挂在嘴角,像一缕阳光倾洒在地面,阳光和花朵都为之开放。 “没有,我也是刚坐下。” 齐南起身,两人往前漫步在校园树荫下,清新的空气携带着栀子花飘过来的香味,小鸟在树上欢快鸣唱,让人的心情也舒畅起来。 聊着学校里发生的有趣的事儿,有的没的,陈颂提起陆成奚:“也不知道小叔最近在忙些什么呢,电话和信息都很少,他这几天有联系过你么?不会是没有我这个保姆在身边照顾着,在家晕倒了吧。” 一番担忧引起齐南一阵大笑:“你放心好了,他啊好得很呢,整天有美女在身边粘着,还能晕倒?要是晕倒了也是被那个周家大小姐给折腾晕的。” 周秋仪? 这些天,他就和她在一起呆着了? 怪不得连电话和短信都懒得发了,原来有女人陪着这里逛那里晃悠的,哪有功夫想起来她啊。 一分醋意在心头冒了芽儿,陈颂苦涩玩笑道:“叔还说不会‘坑害’人家那些‘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呢,我看他啊是想找个女人,嘴硬而已。” 齐南点头同意她的观点,心里并不看好那个周家小姐,他告诉陈颂这些天周秋仪一直粘着陆成奚,又是约看画展又是约小叔吃西餐的。 陈颂听着,沉默半天,热乎乎聊着有关小叔的八卦,齐南望着她忧郁神情,挑眉出馊主意:“陈颂,我小叔不喜欢她那种类型的,要不我们做一回‘好人’得了,帮他摆脱这个粘人的女人。” 第三十五章 我是他女朋友 陈颂低声:“这样好么?万一叔喜欢周小姐呢,我们掺合他们谈对象,不太好。” 看来齐南有点打定主意要这么做,他坚持陆成奚对那个周秋仪并不感冒,只是硬着头皮做表面文章而已,有些女人黏得要死,甩都甩不掉。 小叔没辙,只有他们插手了。 “你不知道,我小叔每天打电话过来向我发牢骚,他快被那个粘人的女人搞死了,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他说真格的呢? 三条黑线在陈颂额头上显现,周小姐不符合陆成奚的口味,早点赶走不一定是坏事儿。 她接了话儿:“什么主意?” “很简单。”齐南正儿八经儿上下看看她:“你假扮成小叔的女朋友,把周小姐给气走了。” 啥? 亏他学习成绩好,这种“耍”人的主意也能想得出来。 琢磨后,陈颂觉得这个想法不错,扮成陆成奚的女朋友,周秋仪一看,他已经有了对象了,自然不会再纠缠别人,主动放手。 隔天下午。 军训结束,陈颂回到寝室,齐南发来信息:“下午他们在商场附近那家西餐厅见面,可以行动了。” 收到消息,她换了一套靓丽裙子,全副武装准备奔赴“战场”。 寝室一女孩儿手捧着开口的零食包,手指伸进零食袋子里,薯条咀嚼得嘎巴嘎巴脆响,好奇道:“陈颂,你这是要去哪儿约会啊?今天穿这么漂亮。” “出去吃饭。” 她回头冲室友笑笑,背上很好看的包包。 来不及多聊,开门出了寝室。 西餐厅。 餐厅角落,两个身影对面坐着,陆成奚右手指夹着一根香烟,递到嘴边猛吸一口,吐出烟雾,深吸一口气。 “成奚,你怎么不动刀叉啊。” 面前的女人声音矫揉造作,他身上的鸡皮疙瘩不知掉了多少回了。 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光景,谁知道周秋仪这么粘人,随时随地都有她的身影,他想逃都躲不掉。 两人靠窗坐着,他望了一眼窗外,淡漠道:“我在来之前吃过了,以后再有画展你可以约上朋友跟你一起去,我一般情况下都很忙,还有,平时我工作的时候电话最好还是少打。” 意思很明白,别有事没事缠着他。 西餐吃了三百六十回,快吃吐了。 周秋仪好像乐此不疲,偏爱国外的菜,她轻柔把手中餐叉摆放到餐碟右侧,声音温柔麻人:“成奚,我和你在谈恋爱哎,我打电话给你,约你出来吃饭没什么奇怪的啊,你要是吃不惯西餐,我们可以换一家中餐厅,好嘛?” 无语。 陆成奚抬起手臂,又吸了一口烟,试图把心烦烦躁情绪在眼圈里挥散出去。 眼眸时不时盯着手腕上腕表,再坚持半小时,实在忍无可忍起身走人。 有些女人好搞定,像周秋仪这样冒似家教得体,不好用污言秽语骂走。 “不碍事,你吃。” 桌面上摆放着的烟灰缸内,堆满一大摞吸了半根的香烟,周秋仪不傻,当然看得出来陆成奚好像对她没什么感觉。 她直接问:“成奚,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讲真,不能怪你,你没错,可能是我胃口太重。”半开玩笑,陆成奚坦诚自己感觉。 胃口重? 不是她不适合他的口味,是他心里装着什么心事儿。 周秋仪没打算放弃,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长相没话说,个头和其他硬性条件都能和周家匹配的不易,机会不能错过。 “没关系,一开始你对我没感觉,我可以理解。”周秋仪不失大家闺秀礼貌,情商很高:“感情这个东西嘛,我们可以以后慢慢培养,不急于一时。” 慢慢培养? 没什么毛病的爱情理论,弄的陆成奚无话应对。 他把手里烧到半截的烟手指一弹,弹进面前餐桌上的烟灰缸里,甩不掉这个“死缠烂打”的女人,确实有点煎熬。 生意场上合约容易谈,搞定这样粘人的女人让人头大。 “成奚!” 头疼时,餐厅门口走进来一缕倩影,熟悉呼唤声传入耳膜。 陆成奚视线往那边瞄,两双会意眼神碰撞到一起,陈颂冲他们这张餐桌走过来,口吻很亲昵:“你原来在这儿和客户吃饭呢,我打电话你没有听见嘛?” 客户? 闻声,周秋仪扭头望向餐厅门口,一身靓丽衣裙,黝黑长发自然地搭在双肩上,和衣裙同款色调的墨镜戴在眼眶上,突然出现的女孩子清新脱俗,自带一股特别气质。 听这亲热的语气,陆成奚和她之间关系不一般! 周秋仪回过头,忙问陆成奚:“成奚,她是?” 她期待的答案自然是,这女孩子是他的邻家小妹妹或者侄女什么的。 陆成奚语塞,他没给这丫头打过电话,她怎么知道他在西餐厅和周秋仪吃饭的? 跑到这里找他有事? “我是他女朋友。” 没留空档给他解释,陈颂走到他跟前儿,很自然地坐在了他双腿上,右胳膊勾住有力的脖颈,红润面颊紧贴着俊朗轮廓,声音坚定不做作,细品一下,能嗅到一丝丝挑衅意味。 “女朋友”三个字冒出来,周秋仪双眼瞪着老大,陆成奚同样惊愕。 相亲之前,没听说陆成奚谈了对象啊! 难道被这个男人给忽悠了? 这么好的男人,自己竟晚了一步,要是比这女孩子早几天认识陆成奚,没准能和他谈成恋爱,直到结婚扯证生一大堆孩子呢。 醋坛子翻了,夹杂气愤情绪,周秋仪猛然起身:“你都有女朋友了,还和我相亲!” 她气得拎包甩手走人。 没费多大力气,甩掉这个粘人的女人,陆成奚松了一口气。 相亲的事儿是家里人给撮合的,他自身不太愿意,这回好了,陆家人不会有事没事给他弄来个奇葩女人跟他谈对象。 “周小姐走远了……”陈颂双眼紧盯着餐厅门口,透过透明玻璃观察周秋仪扭着屁股,一身火气远去的背影,嘴里嘟囔着。 一只大手搭在她大腿上,浑身触电一样,她一个哆嗦,吓一跳。 刚才戏演过头了,忘了从陆成奚大腿上下来。 “丫头,你喜欢坐我大腿,多坐一会儿没关系。”戏谑绕音围绕耳朵:“你真厉害了,冒充我女朋友耍人玩。” 语气当中没带着指责,想想刚刚那一幕,周秋仪脸气得差点歪了,陆成奚就想笑。 第三十六章 风水轮流转 陈颂忙从他腿上下来,镇定小鹿乱撞的心:“周小姐不适合你,再说,这不是我的主意,是齐南出的主意……” 齐南想出来的最快解决头疼的问题很管用,她心里是不是这样想的呢? 陆成奚俯身向前伸手够香烟盒,想抽出一根烟,柔嫩的手拍在他手背上。 “我抽根烟,你也不让?”他停下动作,抬眸望着她:“丫头,你真想做我女朋友……” 脸蛋儿涨红,有些话堵在喉咙处上不去,下不来。 陈颂俏皮:“你的肺不要了?你要是再这么抽啊,早晚进医院,到时候我可不希望没人送我去学校,帮我洗衣服铺床单,送好吃的,难不成你是想让我在病床边上照顾你,像以前那样给你当保姆啊。” 两人相视而笑。 一切尽在无言中。 手指缩了回来,从烟盒里露出半截香烟诉说着他们对互相的关心。 摩天大楼。 典雅装修风格搭配有生机的绿植,透过透明墙和办公用门,办公室设计格外高大上。 丁卉芬身着一身干练得体老板女士西服套装坐在老板椅那里,手里握着一支钢笔,笔尖在一份服装合同上潇洒自如挥动着。 咚咚咚—— “进来!” 一位身着白色职业装的女孩子捧着一摞文件推门进来:“丁总,这是您要的文件,我放在办公桌上了,客户在会客厅等您很久了,您看我告诉人家什么时候再来一趟。” “好的。” 她差点忙忘了,小秘书来办公室好几趟,告诉她有客户在等。 放下手头的工作,她乘坐电梯直奔会客厅。 电梯门打开。 到这一楼层,远远望见一个背影,一位男士坐在会客厅圆桌旁边,端着一杯咖啡正喝着,脊背背对着电梯口的方向。 让客户等了这么久,她带着歉疚走过去开口:“您好,我是Elk的负责人,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这几年,囡囡和阳阳长大懂事不少。 服装行业越做越好,越走越顺畅,在陈颂提醒下,丁卉芬利用闲暇时间考了夜校,学习相关专业知识,同时提升个人素养。 连口才都给练好了,毕竟服装品牌创立要和许多厂商洽谈合作项目,一张口,第一印象不能给人家一种乡土味很浓的感觉。 “您好,我是……”男人把茶杯放在圆桌上,起身转过身,话没说下去,愣了神。 陈世明? 丁卉芬愣怔。 谁想到,世界这么小,两人在这里重逢,这么多年她压根儿没再见过这个混蛋前夫。 双方不用介绍,自然都认出来,丁卉芬客气语调变化:“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以为他来公司找她是为了钱或者在孙沛桃教唆下想带阳阳回那边去住,不能给他好脸色。 这种人,给脸就上样儿! 没想到,陈世明一改多年前嚣张,卑躬屈膝:“卉芬,你别误会,我这次来找你,是想和你们服装公司谈合作的。” 谈项目? 丁卉芬眼里充斥怀疑神色,闫家当年有钱有势,不至于让他过来低头跟自己的服装品牌合作啊。 真是风水轮流转,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这句老话不假。 “我们的服装品牌估计满足不了你们闫氏集团的品味,你还是找其他公司看看吧,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说了这话,丁卉芬扭头向电梯那头走。 陈世明大步追上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恳求语气:“卉芬,当年是我的错,抛下你们娘三,现在小曼和她爸都去了,你再恨我也没啥意义了,不是么。” 闫国涛和闫曼都死了? 丁卉芬震惊。 这么多年,她一心铺在服装生意上,闫家那边消息没打听,人都死了,还气个啥劲儿。 四年多,在女儿耳濡目染下,她也学会想开,看明白,用陈颂的话就是:该放下的就放下,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没有想不通的事儿。 她也不知道这娃现在刚二十出头,怎么就有这么深刻的大道理。 不过,话说得没错。 陈世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让他一辈子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儿也够受了,何苦追着不放。 “既然这样,今天我没时间跟你谈,明天你来和我助理谈。” 她不想和他在会客厅纠缠,让公司员工看见,影响不好。 隔天。 陈世明想起今天有重要合同要谈,临时有事没时间去丁卉芬那里。 他拿出手机拨出去:“文文,你去Elk服装公司签个合约,别忘了把合同拿回来。” “你叫别人去不就行了,我没时间。” 电话那头一片不耐烦语气,陈世明气炸,这丫头整天不干正事儿,自从她外公和母亲过世后,她失去了庇护,自小娇生惯养的毛病依然没有改。 就是懒! 哪里是没时间。 “文文,你去不去?!”他冲电话喊一嗓子:“今天你不去把合同给我拿回来,这个月零花钱我一分不会给你!你自己想好了……” 这一招管用,冯文文一听,仅有那点零花钱要泡汤,赶紧答应下来。 自从外公和母亲没了,她奢侈大小姐生活一落千丈,根本不能和从前比。 她哪里懂得省吃俭用,一百元拆开花,能折磨死她。 为了省钱,她步行到了陈世明说的服装品牌的办公大楼门口,走进去,吧台服务人员叫住她。 “这位小姐,请您留步,您是来找人的还是提前有预约?” 吧台这里需要登记来访人员信息。 走一路,两腿酸痛,冯文文不耐烦,心气不顺:“我约了你们总经理,谈合约的,来你们这里还需要这么麻烦么?”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们需要给您做下登记。” 服务人员客气态度没变,很有礼貌的笑在嘴角上,彰显一家正规企业白领的工作态度。 冯文文拗不过人家敬业姿势,在登记薄上潦草签了个名字,坐电梯往上。 经理办公室。 她站在门口观望,透过透明玻璃办公门窗,老板椅上没人。 正好腿走累了,她看办公室的门虚掩着,直接推门进去,走到老板椅那边,臀部落下去不管不顾坐下休息一会儿。 闭上眼睛,双脚脚尖推着地面,皮质老板椅转圈挪动着。 “别说,这椅子感觉还不错,挺舒服的嘛。” “您好。”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是来谈项目合同的吧?” 第三十七章 你们俩处对象得了 这时,丁卉芬走进来,办公室门大敞四开的,座椅上多了个女孩子。 闻声,冯文文把老板椅转过来,冲着门口方向,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站在她面前,不知是干什么的。 她没从椅子上起身,带着嘲讽语调,轻笑:“是你这里的保洁阿姨吧,Elk?我还以为是什么大公司呢,我人都到了,连个接待我的人都没有,你们总经理在哪儿,我找她谈合作项目,你找到她转告她我时间很紧的,还有几个大客户等着呢。” 嘴角轻启,露出察觉不到的一丝笑,丁卉芬没说自己就是这家品牌公司的老总。 也没明面上臭骂眼前这个不懂礼貌、身上黄毛还没退掉的黄毛丫头。 她走到沙发旁,拿起水杯到饮水机那头接了一杯不温不热的纯净水,杯子放在嘴边:“我就是Elk的品牌创始人。” 得知她的身份后,冯文文诧异又尴尬。 还以为进来的是这家公司的保洁阿姨呢。 在她眼里,谁的地位都比自己低一层,即使现在生活条件大不如前了。 丁卉芬没和这个丫头片子多嚼舌头,在生意场上这么多年,她心软心善的老毛病没怎么改过,直接和闫氏纺织厂签了合同。 这天。 下了自习课,陈颂远远看见陆成奚的迈巴赫停在校门口。 这几年,他换车的频率倒是很高,比起谈女友更感兴趣,走近,车里坐着的不是陆成奚本人。 而是一位老司机。 “夫人叫我过来接您去陆家一趟。” 陈颂心里犯嘀咕,她决定先上车过去看看再说,上了车,车子很快到了陆宅。 进入大堂,陆母笑脸迎上来:“你就是陈颂吧?哎呦,这丫头长得真漂亮,快进来坐,今天我啊特意邀请你来我们家做客,你不用这么拘谨。” 没等她说话,夫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尬笑,走到沙发这边坐下,茶水和水果盆在茶几上摆着,对待她相当友好,这时,楼上下来一个熟悉身影。 “陈颂,你来了。” 陈颂抬头,齐南也在他们家。 她点头微笑,应了一声,齐南下楼来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拿了一个苹果用水果刀削好皮递给她。 陆夫人去厨房吩咐准备晚饭,从厨房出来有意无意的目光瞄着他们两个。 “哎呦,齐南啊,你可真是细心呢,你们俩从小一块长大的,上学在同一个班上,这都上大学了还形影不离关系这么好,我看啊,你们两在一起得了。” “阿姨,我们是最好的朋友。”齐南忙解释。 “好朋友?”陆母声调提高:“你带其他同学到我家里来做客,我怎么没看见你给别人削苹果吃呢,你们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了,谈个恋爱有什么的。” 什么? 在一块? 陈颂听出陆母话语中另外一丝意思,她想撮合自己和齐南谈对象。 另一方面提醒她不要掺合陆成奚和周秋仪的商业联姻。 “阿姨,您别说这个了,说点别的。”其实,齐南早看出来陈颂喜欢自己的小叔,却没捅破这层窗户纸。 餐桌上。 陆母客气地给陈颂亲自往碗里夹菜,旁敲侧击意味深长道:“陈颂,你多吃点,我看你这么瘦有点心疼呢,以后啊就让齐南多去你学校看看你,有啥事打电话给他让他照顾着,成奚每天太忙,连家门都很少回来……” 陈颂嘴角露出假笑,陆夫人话里夹着的深层意思,她听出来了。 意思就是说,陆成奚工作忙,没时间管她。 让她不要有事没事儿联系自她儿子,影响陆成奚和别家千金约会处对象。 “阿姨,我懂你的意思。” 她闷头,塞了一口米饭,差点噎到嗓子眼儿。 吃过晚饭,齐南和陈颂一块回去,在路上散步,她心事重重话不多,他看她心情好像有点阴郁,爽朗道:“陈颂,你别把阿姨说得话往心里去,她没有什么恶意的。” “嗯,我知道。” 在路上聊一会儿,两人分道扬镳。 齐家家属楼。 “哎呀,晚上不回家吃饭你也不告诉家里一声,就让我替你担心。” 齐南刚进屋,汤慕莲从里屋出来,对自己儿子嘘寒问暖:“你又跑哪儿去玩了,晚上这么凉,也不知道多穿件外套。” 嘴上小批齐南一顿,做妈的没有不心疼自己家孩子的。 说完,汤慕莲进厨房端来一碗热鸡汤放在餐桌上,喊他过来喝。 晚上吃了很多,他撑的不行:“妈,我在阿姨那里吃过了,现在胃还涨着,鸡汤留着明天再喝吧。” “哎呀,你不喝,等明天就坏了。” “坏了,你自己喝了不就得了。” 说什么,儿子总有话堵住她,汤慕莲跟进他私人卧室,问东问西的,询问他在陆母那里都干了些什么,说了什么。 齐南有点累,躺在自己床上,两腿岔开,闭上眼睛不愿意听她唠叨不停。 她抓起他的脚直接给儿子脱了鞋就开始揉脚。 吓一跳,他缩回脚面:“妈,你干什么啊,我都二十岁了,我自己能捏脚,不用你上手。” 毕竟是大小子一个,每天回来她抓着他的脚和肩膀不放非要给他按摩捶背,有人到家里来要是看见,会说他这么大了还要妈伺候着。 他可不愿意那样。 汤慕莲不死心,伸手把齐南一只腿拽过来强行继续捏。 “你是我儿子,我给你捏捏脚丫子怎么了,你还怕别人笑话吗……” “不是。” 蹙着眉头,齐南无言以对。 “今天阿姨说想让我和陈颂处对象……”齐南躺在那里不甘愿地享受亲妈不太好的按摩手法,力道太重,痛得直抽脚丫子。 “处对象?!”汤慕莲一听,声音瞬间提升老高:“和谁?和你小时候那个同班同学叫陈颂的那个丫头么?” 她还记得那个丫头片子,小时候儿子带她到家里来借宿。 全身打扮有点土,一看就是家里没钱的小姑娘。 自己家儿子宝贵得很,将来要和富贵家的女孩子谈恋爱结婚的,可不能让齐南被那丫头想嫁给他们有钱人家的小心思忽悠了。 “对,妈,你还记得她呢。” “你姨可真是的,把你拎出来当枪使唤,那丫头小心思太多,你以后啊最好离她远点,听到没有。” 第三十八章 抢生意 陆氏。 陆母倚靠在椅子上翻阅着近期和贸易公司的生意合同,翻了好几本,都是和Elk要签订的合同文件。 她拿起办公桌上座机。 “喂,小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没过一分钟,李秘书一身工整黑色职业装敲门进来:“副总,您找我有事儿?” “我问你,这些和这家服装公司的合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陆母坐在椅子上,表情很难看,一副要吃人架势:“你们对这家公司底细了解清楚了么,所有合作项目都给同一家公司了,我们陆氏风险相对就很大,这些都是谁谈下来的!” 李秘书大惊失色,吓得站在原地僵挺着小身板不敢动。 副总脾气不好,严格说,有点古怪。 从来公司入职到现在,副总不让集团公司的所有小姑娘穿得比她还好看,公司上上下下没有不怕她的。 除了一个人,那就是他儿子,陆成奚。 秘书战战兢兢,紧张解释:“副总,这些合同是昨天陆总拿过来的,他亲自过目的,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成奚谈的?! 儿子在商业场谈判,一直保持十分谨慎小心态度,把一大堆项目交给同一家服装公司去做,还是头一次。 她交代秘书这些合同暂时放置不管,随即立马拨电话。 “成奚,你现在立刻给我回公司一趟,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陆成奚在外和客户谈生意,接到电话马不停蹄赶回陆氏集团,进了副总办公室,他坐在皮质沙发上抽出一根烟叼在嘴边。 右腿搭在左腿上,在陆母面前没个集团负责人的样子。 “有什么话,说吧。”他吐了一口眼圈,语气很随意:“我约了客户。” “约客户?这就是你谈的客户么?” 陆母把桌前那些跟Elk订的合同扔到他面前茶几上,愤怒气色氤氲,他吸了一口烟,没多做解释。 谈客户这种小事儿不用她操心。 “这个集团的服装分公司完全有能力与我们陆氏进行合作,你想要说什么?” 跟她对着干,不是偶尔情况。 他们母子关系不好,加上前几天他和周家小姐分手,陆母更气。 这儿子谁都看不上,好好给他介绍了那么多大家闺秀,都是有钱家的千金小姐,他眼睛不知道是蒙了一层薄膜了还是怎么的,偏偏看不到人家的好。 “没叫公司质量部门进行审核,你就擅自越过我做决定?” 气上加气,陆母冲他大吼,心里头的火苗由相亲的事儿引起。 “成奚,我今天叫你回来,不单单是为了合同的事儿,你看看你,都四十出头的人了,整天还潇洒自在地不想找女人,秋仪这孩子知书达理,人品又好,你听我的,等会给人家去个电话给追回来。” 陆母不是不知道周秋仪为什么没再跟成奚联系。 周小姐那天来家里找过她。 向她哭诉成奚已经有了女朋友,那眼泪汪汪的叫人那个心疼。 细问才知道是陈颂那丫头假扮了儿子的女朋友,把好事儿给搅黄了,她能不气么。 面色淡定,陆成奚掐灭燃烧的香烟,手指一弹,香烟飞进烟灰缸。 “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起身冷着脸摔门走了。 陆母在他身后喊了几声,没叫住。 心头憋着一口火,她回到老板座位上,拿起座机拨出:“给我查查这家叫Elk的到底是什么公司,没有我亲自签字,这家公司所有项目合同都不能通过审核。” 挂断电话。 不等五分钟,秘书来了回话。 “副总,查清楚了。”李秘书办事效率快,利索汇报调查结果:“原来这家服装公司的营销负责人是陈颂小姐,她母亲就是Elk品牌创始人,现销售所有服装都是她们亲手设计出来的。” 陈颂? 怎么又是这个丫头片子! 陆母一听到这丫头的名字,一股冷风钻进脊梁骨,心间有种好像有谁要潜入陆家做坏事的感觉。 “小李,你调查下她们都跟哪家公司谈了合同,我们以高出几倍的价钱把合作拦下来,现在就去办这件事。” 服装公司。 趁学校休假,陈颂来自己公司办公。 急促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她把手机听筒放在耳边,“喂,您好,这里是Elk服装公司,我是营销经理。” “陈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昨天跟你谈的那个合同的事儿我们还是放一放。” 这通电话是今天不知第几十个毁约电话了,这个老板言简意赅,不打算和他们公司签约。 怎么回事? 这些日子好多合作项目迟迟不能谈成,好像有护栏挡在起跑线上不让她们往前跑。 陈颂轻松语调,很客气地争取:“顾总,您再考虑一下,以我们公司加工和生产服装的能力完全可以满足你们的交货期,而且我们的服装设计款式新颖,我相信,你们发到外贸那边会获得很大的收益的。” 好话说了不少,说得口干舌燥,对方不买账。 顾总冷冷回绝:“好了,这些我都清楚,就这样了。” 砰地一声。 电话那头只剩下嘀嘀声,陈颂坐在那里前思后想半天,她打给运营部的人。 “美慧,你帮我看看其他服装公司销售情况怎么样,待会跟我说一下。”她想弄清楚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怎么和任何一家公司签约,对方都是同一个态度,今天有很多是已经谈好要签订合同的,临时反悔的。 有点蹊跷。 过一会儿,美慧回过来。 “陈总,有人暗中插了一杠子,把我们拉过来的客户都抢走了。”美慧跟她一样气得不行:“那边跟客户谈的价钱要比我们低很多点,更奇葩的是,人家倒贴钱给他们只想和我们家公司抢生意。” 还有这样操作的? 陈颂震惊,经美慧一说,原来服装公司刚创立那几年,她心高气傲。 那时候得罪了不少打着互惠互利幌子趁机揩油的投资人,这帮人也是和这些客户有关联的。 现在有人肯花钱合作,人家自然选有利自己的合作伙伴。 中途抛弃Elk变成理所当然。 “好,我知道了。”她打算先把合约的事儿挽救回来再说。 陈颂随手按下办公室电视的遥控器,屏幕上正播放商业新闻:“有人举报,Elk服装公司用残次面料欺骗消费者,工商局正在调查……” 第三十九章 别再缠着我儿子 负 面 新 闻如雨后春笋遍地开花,丁卉芬的服装公司生意受挫。 一时间,墙倒了众人推。 这边正焦头烂额处理着公司大大小小负 面 新 闻带来的麻烦事儿,那边陆氏集团乐开花的是陆母。 “一家公司最重要的就是诚信,名誉都坏了,我看这丫头还有时间缠着我们家成奚?解决这些麻烦事儿就够她呛了。” 艺术大学。 陈颂忙着帮妈解决公司面临的麻烦,没耽误学业。 放学,齐南开车接她。 “齐南,不好意思,总是麻烦你,等我和我妈挺过这一阵子,你就不用来接我了。” 她心里怀着歉疚,多亏齐南忙前忙后的,要不然不知道这些天怎么熬过来的。 齐南不介意,能为她多做点事儿是他心甘情愿的:“没事儿,我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我也希望你和阿姨能赶紧度过这个难关,我再帮你跑跑其他公司,你别急,会有转机的。” 陈颂微微一笑,这几年也经历过不少挫折和困难,都凭着她的努力和坚韧挺过来了。 她相信,这点挫折难不倒自己的。 隔天。 豪车送她到学校,陈颂下车,在校园里走着,总觉得园内其他同学看她的眼神儿有点不对劲儿。 “哎,你看。”一个女生凑到身旁伙伴耳朵边耳语,对她指指点点:“她不就是学校海报和广播电视上的那个女生么?” “嘘,你小声点,别让她听见了。”另一个提醒。 “听见怎么了,这种女生想钱想疯了吧,成天车接车送的,都说她被富商包养了,看来还真是呢……” 难听的流言进了陈颂耳朵眼,她平时低调常有豪车接送,却被大家看成那种爱钱的女生。 不知谁在学校宣传她被有钱男人包养,一时间全校都知道了。 蜚语四起,寝室室友自然也知道这个事儿。 一进宿舍。 其中一个室友话里有话:“中午饭谁帮她打,我可不跟这样不知脸红的舍友接触。” “我不打。” “我也不去。” 三个女孩子都一脸不情愿,看陈颂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 眼神里带着嫌弃,避讳和她做朋友,陈颂遭遇前所未有的排挤,上课、吃饭和放学都没人和她一起,她成了孤立的存在。 下午上完一节舞蹈课,同学都在同一个大的自习室里自习,自习室的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 “陈颂!在不在这儿?!” 嗓门很大,震得黑板底层铝制板子上放着的黑板擦掉落在地上。 自习室里所有同学目光齐刷刷盯着门口的这个陌生女人,又转向坐在后排独自一个人看着书的陈颂。 大家眼神中渗着看好戏的光。 有女同学小声嘀咕:“估计是那个富商的老婆找到学校来了,待会儿啊那女的非得揪着她头发满地爬,你信不信?” “大家都说她人品有问题,我还不信,她表面看着挺好的,对同学随和,怎么没看出来是抢人家老公的人那。” 迎合八卦的女同学一脸茫然,现在信了校园的人说得鬼话。 在所有同学诧异目光照射下,陈颂合上书,起身走下自习室阶梯,慢慢到门口。 汤慕莲愤怒一张脸,不知谁惹了她。 “汤阿姨,您找我有事儿?” 莫名奇妙,齐南的妈妈到学校找她,冲进自习室开口大骂,这算怎么回事。 “你个小狐狸精,勾搭谁不行,我告诉你,别再缠着我们家儿子!”汤慕莲吃了枪药儿,脸红脖子粗,指着她鼻子警告:“再有一次,我找你们校长去!” 缠着齐南? 她没纠缠谁,谈不上给谁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陈颂一头雾水,直爽问:“阿姨,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我没有缠着谁,我和齐南从小是同学,他帮了我很多忙,我很感激。” 自习室其他同学盯着她们两看,无暇顾及看自己的书本。 这个时候,她没功夫管爱看热闹的同学们,把话讲清楚对谁都好。 汤慕莲突然暴怒,泛红双眼满满心疼的泪水:“你还说没缠着我们家齐南?他为了你这个小狐狸精跟记者打起来了,浑身都是伤,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呢,你说我能不心疼么!” 齐南被打伤了? 心里一抽紧,陈颂惊愕。 她不知道齐南会为了她们家的事儿去找无良媒体讨要说法,和人家发生口角甚至大打出手被打伤。 要是他跟她讲,她当时就会劝着拦着他别这么做的。 “阿姨,我真的不知道他会这么做……”语塞,陈颂越解释越容易造成汤慕莲误会,火苗会燃烧更旺盛:“他现在在哪家医院,我去看看他。” “你少跟我装傻,我儿子不用你关心!” 甩了几句懊恼警告,汤慕莲转身扭屁股回医院看看亲儿子伤得怎么样了。 女人消失在门口,假装翻书的声音才响起。 陈颂往座位后面走,抬腿一个一个阶梯往上,心里不好受。 怎么说,齐南都是因为她受伤住院,虽然汤阿姨不准她过去看他,她还是得过去看一眼,万一好友有个三长两短,她和妈会后悔一辈子。 “陈颂,你太厉害了,能勾引人家有老婆的男人,我们大家都不知道呢,你老少都不放过,真的那么缺钱的话,让学校的同学给你募捐不就好啦?” 话语中带着嘲讽,听着很刺耳。 “对啊,她真有精力,同时交往好几个男的,要是让校长知道了,肯定是要开除她的。” 一个个冒出没有事实根据的言论,陈颂脚步停下来,心情糟糕,她猛然转过头来,冷冰冰面颊上一点笑没有。 “你刚才说什么呢。”声音冷厉:“你再给我重复一遍。” 见陈颂真生气,脸色这么恐怖,两女生紧闭着嘴巴不敢吭声。 还有个不怕的,在边上插嘴:“陈颂,你人品这么差,还说你是艺术大学的校花那,我看你啊烂的不行了,别再勾引什么男人了,再有人来学校找,不但会影响大家上课,给我们学校也会带来不好影响……” 啪—— 清脆响亮一耳光落下去,正好落在这女生棕黄色脸蛋上。 嘴巴和肤色一样不干净,不教训一下不行! “闭上你的臭嘴!”陈颂收回巴掌,杀鸡给猴看,换了个耳根子清静:“我行得正坐的直,用不着你们在这儿评头论足!” 第四十章 我想你了 不到七点钟。 今天放假,陈颂提早来到公司处理很多棘手的工作。 这些天发生这么多事情,丁卉芬上了一股子急火,一病不起又进了医院打吊瓶,弟弟陈阳在病房陪着妈。 这时,办公室门外有人敲门。 “进来。” 小助理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本娱乐杂志。 “陈总,你快看啊。”助理脸上洋溢兴奋,步伐加快几步到办公桌前把杂志递给她:“我们服装公司这下有救了……” 怎么了这是? 这给她兴奋的,当然,听见好消息总比坏消息来得强。 陈颂拿起桌面上的杂志,封面上打字标题很显眼:Elk服装公司造假欺骗消费者一案证实是谣言。 细看杂志里面具体报道,里面说前些日子有关服装公司负 面 新 闻都是有人刻意造谣。 而造谣者昨天被派出所的人给抓进去拘留,除此之外还进行了赔偿。 这是天大的好消息。 “这是好事,这个新闻对我们公司太及时也太重要了。”陈颂同助理一样高兴,赶紧安排下去:“你赶紧联系以前那些老客户,说明我们公司的现在的情况,公司可以重新开始正常运作。” 助理马上去办。 她盯着办公桌上的杂志若有所思,她自己和齐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搞定那帮“胡搅蛮缠”的不良记者。 这才一天的功夫,好消息就到了。 难道有人在背后暗中帮助公司? 她的猜测是对的,这一边,陆成奚正和几位商业届的好友喝酒应酬。 一杯杯酒下肚,这几年积累下来的胃疼毛病又犯了,白酒顺着味蕾到肠胃直达胃部每一个神经,刺痛的疼痛。 “来,陆总,我再敬你一杯。” 商业好友还在劝酒。 他硬挺着端起面前酒杯猛喝下一口,商业手腕游刃有余,胃部痛楚不时传递全身。 为了陈颂和她妈所创立的服装公司,他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帮她们扭转现在不好的局势,让Elk起死回生。 这两天,他请了各大媒体报社记者还有派出所的人吃饭,记不清今天是第几回饭局了。 酒过几巡,陆成奚喝了不少酒,头疼加上胃疼,把所有人安排回家,他坐在车里酒醉得难受。 “丫头,在干什么?” 这个点,估摸着那丫头已经躺下睡了,他鬼使神差给陈颂发了条看似随意的短讯。 医院病房。 陈阳趴在病床边上睡着了,陈颂从水房拎一壶水进来,轻拍拍弟弟的后背,轻声道。 “阳阳,你躺那个床上去睡,别这么趴着,明天还要上学呢。” “鞥。” 睡得迷糊,陈阳摸摸惺忪眼睛抬起头来。 弟弟现在小学二年,个头蹭蹭往上跟窜天猴一样,骨骼发育很快速,再过个几年估摸着要比她都高了。 “姐,你跟我一起挤挤吧。”阳阳长大了,也懂事了,看看病床上睡着的妈,又仰着头看着她。 陈颂摇头温柔:“我不困,你先过去睡吧。” 病床靠窗位置有另一张病床,阳阳走过去爬到床上,脱了鞋子躺在上面。 今天照顾妈一整天,累坏了他。 她走过去把洁白医用被子给弟弟盖好,之后坐在妈病床边上看着,丁卉芬打了一天点滴,睡得很沉。 脸上的气色比昨天好很多,她紧握妈的手,眼里泛起丝丝心疼泪光。 母亲辛劳一辈子,挫折不断,病痛也没断过,凭借毅力和坚强都挺了过来,现在服装公司总算挺过了一道难关,美丽的晚霞终究会出现的。 “囡囡……” 半睡半醒,丁卉芬这时醒了。 “妈。”陈颂轻声,急忙问:“你饿了么,口渴了没有,我给你弄点吃的东西。” “不饿,你不用忙活了,妈想跟你说说话。” 抬起的屁股落下去,她坐下去第一时间告诉母亲好消息:“妈,我们的服装公司的生产车间又重新开始运转了,造谣的人已经被抓进去了,今天我联系了不少以前的客户,扔下那么多合同都找回来了,这回你不用着急上火了。” 喜悦和吃惊在火眼里波动着,丁卉芬听到这个消息,打了火疙瘩的心终于解开。 这股火太大,让她在医院躺了这么多天。 再躺下去,人都完了。 “囡囡,这是真的么?你不是为了让妈不担心才这么说的吧。” 母亲总是谨慎,懂得女儿一片苦心。 陈颂拍拍她的手背,笑了:“妈,我没骗你,我们公司真的重新开始运作了,齐南为了我们家的事儿也住进了医院,等你出院,我抽空过去看看他。” 心火一解除,丁卉芬浑身上下啥病都好了,笑容重新绽放在脸上。 母女两聊了有一会儿,太晚了,陈颂劝她赶紧休息,身体养好了才能早点回家,回公司管理庞大的服装产业。 闭上眼睛,丁卉芬又睁开眼,来了句:“我知道,这件事啊你叔肯定没少帮我们家忙活,等我好了,可得找成奚到我们家来,我亲自做菜。” 平时在公司,操一口正经商业口音,丁卉芬还是不习惯。 和闺女儿子或者熟人在一起时,她又恢复乡土味儿。 提到陆成奚,陈颂纳闷,这些日子真没见他的影儿,也不知道他都在忙些什么。 等母亲入睡,她走到另一张病床边儿,在边上靠着弟弟躺下休息一会儿,随手拿出手机看一眼,才看到短信。 一丝暖流流入心室,唇角勾勒一道幸福的微笑,她忙的时候不由自主期待他的信息。 “我在医院照顾我妈,是不是又有哪家小姐相中你了?这几天搞失踪呢。” 一条带着调侃的关心讯息回了过去。 不到一秒,信息回复过来。 “大叔我喝多了,难受。”信息断断续续,标点符号错乱:“想你了……” 心触动一下,红润面颊火辣灼烧,陈颂点着手机上按键的手指悬空在半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他想她了? 估摸着是喝多了说酒话。 “想我了,以后就少喝点酒,你的胃和肺都不想要了是吧。” 讯息传递着缕缕暧昧味道,医院和高级酒店相距有一定距离,心与心之间却感觉那么近,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一样。 他能感受到她的开心跟不开心,她也能抚慰一个单身男人心中的孤独感。 两颗火热的心碰撞到一块,迸射出爱的火花。 第四十一章 不争气混账东西 陆氏集团。 办公室里摔东西的声音震慑整个公司,部门职员面面相觑,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哎,有人来找我们副总么?”小职员好信儿询问另一个:“里面怎么那么大动静,是不是副总和谁在吵架啊?” 同事摆手凑过来,耳语:“副总自己在里面呢,可能在跟自己个儿生气吧。” 两人对了个看热闹的眼神,只当看笑话。 对面办公桌女孩插嘴,提醒。 “你们两个小声点,万一被副总听见了,你们不怕那个老妖婆炒你们鱿鱼啊。” 议论声戛然而止。 办公室内。 陆母气急败坏,暴跳如雷,抓起办公室物品满地摔,只要是手碰触到的位置,无一幸免。 心头窝火,她歇斯底里:“陆成奚真有你的,这一招厉害啦!敢跟你小妈我斗?你还差远着呢!” 愤恨话虽发泄发泄也就完了。 她好像没回都斗不过这个继子,一想起来自己那个不中用、不上进的亲生儿子来,心中的火苗更旺。 陆成奚是陆家私生子,在整个集团公司做事能耐可见一斑。 陆老爷子对他更是十分器重,陆家财产继承人好像非他莫属了,一旦这个继子得到了整个家族的所有资产,她和自己亲生儿子在北市肯定没有立足之地。 说不准老爷子会把他们母子两个赶出陆家。 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她的火气。 “进来!”她冲门口怒吼。 “副总,陆少爷来了。” 小秘书战战兢兢推门站在门口向她汇报一声,没敢进入办公室,要不然副总火气容易撒到自己身上。 她点头默认,让亲儿子直接到办公室来见她。 没到一分钟,一个人没敲门直接推门就进来了:“妈,一大早你找我什么事儿啊?我约了朋友喝酒,没什么要紧的事儿我先走了。” 陆母屁股刚沾到老板椅子上,没静下心来,抬眼瞄着眼前这个一副吊儿郎当、街头小混混打扮的亲儿子,整个人又气炸了。 她腾地从座椅上直起腰板臭骂:“威言,你过来想气死你妈我是不是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找你那帮狐朋狗友喝酒?!” 进来挨了一通臭骂,陆威言一脸茫然。 母亲无缘无故发这么大的火,一早吃错药了么? 他没个正形地走到皮质沙发那边坐下来,翘起二郎腿,一副无所谓的德行。 好像她和集团公司的所有事跟他一点关系没有。 “妈,有事说事,你找我到底干嘛。”他有点不耐烦。 陆母气吐血。 孺子不可教! “你赶紧给我回公司帮我处理公司业务。”陆母极力克制住不冲过去扇这个混账儿子的耳光的冲动,稳定暴怒情绪:“你再这样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陆家继承人就要被陆成奚给夺走了,你还不着急呢你!” 家产? 提到这个,陆威言眼里泛着贪婪的光,他也想和母亲一同拥有陆家所有资产。 不过,他不愿付出努力去抢夺。 只想通过自己母亲的手得之容易。 “妈,集团公司这边不是有你管理么,还让我过来帮你干什么……”陆威言发牢骚。 “臭小子……” 被气得喉咙堵住,陆母面色煞白,吐多少血都不管用。 这个儿子白生了也白养了这么多年! 虽然他年纪比陆成奚小很多岁,年轻气盛,也老大不小了,就是不往正事儿上赶,对集团公司业务一点都不感冒。 “威言”这个名字是她给起的,谁想到,这个臭小子办事和平时言行没个“威严”的样子。 她清楚亲儿子不是经商的料子,不过计划这步不能不走。 “妈,没事的话我先走了。”陆威言无聊,起身准备走人,回头又抛出一句气人话:“我兜里没钱了,在你这里拿点钱花花。” 又张口要钱?! 本来煞白的脸色现在跟死人脸一样难看,陆母气得手指发抖,浑身发软,想过去掐死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这才几天功夫,我给你的卡和钱都被你霍霍了?你能不能学点好的,让我省点心那!” 臭骂一通,心里火还没发泄彻底。 她喘着粗气,还是从办公抽屉内拿出两张银行卡和一沓现金,按在手掌下面。 “卡和钱可以给你,只要你答应我立马给我回陆氏上班。” 知子莫若母。 这小子除了爱花钱,干什么都不顶用,先哄着碰着让他回公司占个管理层的位置。 等到陆老爷子身体抱恙,哪一天升天了,叫代理律师搞遗产继承书的时候,老头子不至于拿陆威言没在公司任职,没为集团出份力的借口不把家产分给他们母子两个。 双眼盯着手心下的银行卡和信封袋,陆威言手痒痒动了心。 拿到钱,什么都好说。 他油嘴滑舌:“妈,不就是要我到这里来上班么,那容易,可有一点我事先跟您说好了,我可不会准时过来,整天坐在办公室里望天儿。” 臭小子!还想着和狗朋友出去耍? 陆母暂时答应儿子要求,先稳住他过来在公司上下员工面前装装样子也行。 陆威言拿钱悻悻离开。 长长舒了一口气,她心底烧成灰烬的火还没熄灭,陆成奚有本事儿把所有媒体搞定,帮了陈颂的服装公司,这笔账以后找机会再算。 她拿起座机打给一家报社:“喂?老李,是我。”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求我办什么事,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报道什么消息都没问题,只有关于这家服装公司的,我办不了。” 又是这样? 她接连联系了报社相识几个朋友,对方都不愿帮忙报道Elk的负 面 新 闻。 看样子,陆成奚做足了“功课”,把诬陷服装公司这堵墙给堵的严严实实的了。 她不罢休:“老李,我们都是多年的朋友了,发个新闻而已,有这么难么?事后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算了,你给我红包,我也不能收啊。”老李捂住话筒,音量刻意压低很多:“你知道所有杂志社都不敢发服装公司的报道了,我一个人做“出头鸟”,不瞒你说,我真怕到时候被你们家陆成奚少爷装进麻袋里扔海里喂鲨鱼。” 电话挂断。 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不出来,陆母咬牙痛恨:“陆成奚,我们走着瞧。” 第四十三章 慈善晚会秀恩爱 见陈颂溜了神儿,齐南在一旁小声提醒:“我们进去吧。” “哦。” 现在跟陆成奚打招呼似乎不合乎时宜,两人进入宴会厅,宾客聚集在一块,慈善晚会自然少不了那些商业人士过来捧场。 这个晚会是由Elk主办的,陈颂和丁卉芬打算借着慈善晚会机会同各界人士重新打交道。 这样既能通过媒体对自家公司进行宣传,还能拓宽商业发展。 “齐南,我去那边打个招呼,待会儿过来找你。” 齐南点头,随后走到服务生那儿端了一杯香槟酒。 她迈着稳稳步伐来到一位相识的客户身边,面带笑容,客气和人家攀谈起来。 这时,刚接受完记者采访的陆成奚和周秋仪姗姗来迟,所有商业人士主动走到他身边打招呼。 “陆总,你真是年轻有为啊。” “你和周小姐的婚事已经定了?”大腹便便的老总举着酒杯,讪笑:“陆家和周家联姻,可是互惠互利的好事,订婚典礼那天我一定会过去祝贺。” 分明五官显现一抹尴尬和不悦,陆成奚客套没往婚约上谈,只谈商业上的东西。 不远处,陈颂有意无意看到他和周小姐一唱一和迎合着各位商业届大佬们,心情有点复杂。 不得不承认。 周小姐和他站在一块,简直是两大商业家族顶级结合。 无论从外貌,家族实力上来说,无疑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挺般配的……”她呢喃自语,心中莫名产生一种失落感:“哎,想这些做什么。” 一回身,身体撞上一个人影。 这个人冲撞过来,巨大冲力作用下,硕高高跟鞋一歪,陈颂脚下不稳身体往后倾倒,重心偏离,手中酒杯飞了出去。 她无法恢复原本体面姿态,整个苗条身躯正撞上身后那层耸立的透明香槟塔。 哗啦啦! 清脆响亮玻璃破碎声音震慑晚会厅,所有贵宾眼球被她吸引过来。 “丫头!” 扑倒在地上,只觉得膝盖处疼痛难忍,浑身酸痛。 陈颂皱眉,她试图从地上支撑起身躯来,手腕部位一点力道使不出。 今天身上仅穿着一件薄薄的礼服,中看不中用,到膝盖位置裙摆扯破一条长线直达上面,她一手尴尬遮挡着后面不希望被大家瞄到肌肤,用另一只手艰难想撑起全身重量。 有力臂弯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她脑袋紧紧贴着男人坚挺胸肌,感受到熟悉气息:“叔……” “你不用怕,有我在。”方才见她被人推倒撞翻香槟塔,陆成奚甩开一脸笑容的周秋仪奔了过来:“我带你到那边看下伤口,涂点药,晚会就不要参加了。” “叔,你先放我下来,大家都看着呢。”耳根子火辣辣烧着,陈颂脸红,压低声音。 晚会这么多人。 他抱着她,难免别人会想太多。 再个,记者也在场,估摸着明天新闻报道又会打字整出来雷人的标题啥的。 类似说:陈小姐故意勾引陆氏少爷,意图搅黄陆家和周家的婚事…… 陆成奚没有把她放下来,口吻霸道强势:“没关系,记者想怎么报道,随他们去,不想死,就让他们报道。” 这一秒,他在意的只有这丫头伤势情况怎么样。 至于其他都不在他眼里。 他一只手臂脱下自己身上蓝色外套盖在她的大腿以及膝盖以下,替陈颂解了围。 周秋仪被晾在一旁,看着他抱起陈颂,关爱有加,醋坛子打翻。 “成奚,你抱着她干嘛啊?”她气的直跺脚:“你叫其他人扶她,叫保安也行啊,只是摔了一下而已,到休息室看看得了,还需要你抱着在你面前装可怜嘛……” “你给我闪一边去,不用你管。” 冰冷回答,如一桶冰水泼在厚脸皮上。 周秋仪在众人面前没面子,得意表情完全被擦去。 她此刻成了全场最大的笑话,别人看她的眼神和刚进入晚会厅时不太一样,有人在不远处窃窃私语:“可能是周小姐缠着陆少爷吧,人家陆少爷看上去压根儿对她没意思,跟狗皮膏药似的脸皮真够厚了。” “你们说什么呢!再说一遍!” 在陈颂那里撒不出气来,她把气撒到别人身上。 嚼舌头的人估计也是喜欢陆少爷,连搭讪机会都没有,现在见自称是陆少爷女友的女人被骂,心里痛快,吃醋话随口冒出来了。 说小话两女人不跟她一般见识,躲得远远的,闭口不再多言。 陆成奚抱着陈颂到休息座位上坐下,亲自细心查看她身上的伤口,胳膊和膝盖伤口最严重。 “叔,我不用你,我自己来。”陈颂缩回双腿。 陆成奚手里握着一管从服务生那里要来的跌打损伤药膏亲自给她涂抹,怕她疼,用嘴轻轻给她吹吹。 伤口面积不小,香槟塔的玻璃碎渣子扎到细皮嫩肉上,大大小小的口子让人心疼。 “腿拿过来,这么多伤口,玻璃碎片窜到身体里怎么办……” 他霸道轻柔把她的腿拽到他身边,继续涂抹药膏。 一丝丝心疼神色在深眸中闪着金光。 心暖,陈颂没再拒绝,听话乖乖坐在那里看着他。 一道熟悉身影向这边走过来,讽刺语调刺耳:“哎呀,陈颂,你今天打扮得这么好看,敢情就是为了勾引人家陆少爷啊,做你同学我都嫌丢人,看来你还真是喜欢做别人的小三,恶习不改呢,我回去就告诉校长,赶紧把你这种爱慕虚荣的人开除算了。” 抬头一看,是盛晓阳。 刚才使劲儿撞她的人也是这个室友,陈颂心里就纳了闷了,她和她无冤无仇。 盛晓阳听信学校那帮同学非言非语就算了,在晚会上讲这些侮辱人的话,是几个意思? 她当然希望同学之间能和睦相处,挖苦话难听,她给盛晓阳面子没发火。 “晓阳,看在我们是同寝室的同学的份上,今天我不跟你在这里吵架。” “你不是不想跟我吵,你是不敢吧?” 不知哪里来的嚣张劲儿,盛晓阳蹬鼻子上脸。 给脸不要,机会给了,没抓住,不能怪她了。 陈颂没再给对方脸,冲盛晓阳身后站着的保安说道:“把她赶出去,以后这种讲话跟狗一样的人都不能让进。” 两保安上来,架着盛晓阳两只胳膊拎狗一样拎了出去。 第四十二章 以女朋友自居 风波停息。 结束一天课程,陈颂赶往市医院探望齐南。 她提前和他通了短信,以免在医院病房碰见不待见她的汤慕莲,她倒不是怕他妈,而是担心两人在病房里大吵一架,齐南处在中间没法做人。 病房。 陈颂走进去,手里拎着两篮子新鲜水果。 “齐南,你好点了么?” 她把篮子放在病床床头,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下,齐南头上缠绕着一层层洁白的纱布,太阳穴位置的医用纱布上沾染着红色的血迹。 看着这些血迹,她心头升腾丝丝愧疚。 齐南把手里的书放下,陈颂瞄到一眼,里面密密麻麻的数学符号和模型,她看不懂。 “你怎么来了?”见到她,他笑容满面:“我没事儿,就是擦破点皮,休息几天就能出院了。” “是擦破点皮么?你看你,头上都包着纱布了,脚上打着石膏呢,还说没事。” 陈颂调侃,越说越内疚。 她知道他是不愿她担心,把所有责任放到自己身上。 憨厚一笑,齐南摸摸绷紧的脑袋:“陈颂,你不用放在心上,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和阿姨的服装公司重新开始生产了,我受伤也值得。” 话是这么说,这份人情放在心里,有机会一定要还给人家的。 闲聊着关于学校和公司的事儿,齐南满口都是问陈颂在学校有没有人欺负,过得好不好,公司有没有再遇到什么麻烦之类的。 还有那些无良媒体,有没有再缠着她和她妈。 “你呀,现在的任务就是把伤养好了,我那都挺好的,不用你操心了。”陈颂从水果篮里拿出一个香蕉来,亲自他这个伤员扒开,递到齐南嘴边:“对了,过些日子我们公司有个年度慈善晚会,你一起来参加吧。” 医生说还需要半个月,石膏就可以拆下来。 时间刚好。 齐南爽快答应:“行,那我自荐做你的男伴。” 他吃着她亲手扒的香蕉,脑袋和脚上伤疼减少许多,陈颂从包里掏出一张精美设计的晚会请帖来。 “诺,这个你收好了,到时候我希望见到一个腿脚能走,和以前一样精神抖擞的帅小伙。” 两人开怀大笑。 半个月后。 很快,齐南伤愈,脑袋上纱布拆掉,右脚绷紧的石膏拆除,身体好像卸掉了几斤重的重量。 如释重负。 他长吸了一口气:“可算是能回家了。” 躺在病床上这些天,整个人跟个“僵尸”一样挺在那里,动也动不了,想要翻身都费劲儿。 要不是他让母亲送过来几本喜欢的数学专业书籍,这段漫长难熬的日子还真难过。 “儿子,你受苦了,你想吃什么菜,妈回去给你做。”汤慕莲今天亲自过来给齐南收拾行李,出院是大事,要大张旗鼓。 他摇摇头,自有打算。 “妈,我不回家吃饭了,等会我想去市里转转。” 刚出院不回家? 汤慕莲心疼:“齐南,你伤刚好,腿脚能走么,你去市里干什么?” “我想买几件礼服,晚会上要用。” 她一听,把手里叠好的衣服扔到病床边,直起腰严肃瞪着他:“儿子啊,你参加什么晚会啊,陈颂那个臭丫头是不是又来找过你了?你和她还来往呢,妈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和她再联系么,你跟她牵扯不清,以后再受伤怎么办。” 哎呦。 苦口婆心唠叨说了上万遍了,亲妈整天一来医院就在病床边叮嘱他不要和陈颂靠得太近。 齐南笑道:“妈,我和她从小就是同学,也是好朋友,你对她有偏见。” 偏见? 汤慕莲不这么想,她看出来了,儿子为了这丫头能“上刀山下油锅”。 比她这个当妈的还重要呢。 儿大不中留,说的不假,他跟谁家大家闺秀套近乎不好,偏偏跟陈颂那丫头片子搞在一起,早晚受伤,还要给人家付出更多东西。 “齐南,你听我的话,以后啊别再跟她联系了。” 他没听进去,自己收拾下衣服装进行李箱,拎着就往病房外走。 走廊上回荡着行李箱摩擦地面的声音,汤慕莲追了出去,在他耳根子旁啰嗦没完没了。 隔天。 晚会晚上七点钟准时开场,陈颂约好齐南一起过来。 她知道昨天他刚好出院,碍于他妈会在场,没去医院帮他拿行李,齐南一身规规矩矩的礼服套装,有板有眼。 坐在车里,她回头看着他,开玩笑。 “齐南,这身礼服是新买的吧?”陈颂掩嘴笑了。 “你看出来了?昨天一出院,我开车到市里选的,你觉得怎么样,不会给你丢人。” 这身礼服,他自己很满意。 陈颂伸手到他衣领后面:“你看看,新衣服的标签都没拽下来呢。” 愣了下,齐南哈哈大笑。 太着急了,一早穿上也没注意礼服上明码标价的标签没有扯下来,车子往前开,很快到了晚会举办的那家高档酒店。 齐南停车先从驾驶位置下来,走到副驾驶车门这边,开车门,伸出胳膊挡在车门上面护着她的头不被磕到。 “慢点。” 陈颂今天同样盛装打扮,美丽动人,一双比平时鞋子高了两公分的高跟鞋扎眼。 她不习惯穿这么高的鞋子,每踩在地面上一步要小心翼翼,避免崴到脚。 有力量臂膀扶着,身体一侧有了支撑,她迈出步伐稳健很多。 “小姐,先生,请出示邀请函。” 到门口,接待人员礼貌提醒。 两人把请帖交给接待,闪光灯在身后不停按快门的声音传入耳朵里。 咔嚓—— “陆少爷,周小姐……”狗仔簇拥挤成一团,不忘按快门抓拍录制:“这次慈善晚会,你们一起出现,是不是代表两位已经复合了呢?” 闻声,陈颂缓缓回过身,陆成奚和周秋仪刚从一辆豪华座驾中走下来。 心急记者把一对“金童玉女”包围,一点缝隙不存在,连蚊子都飞不进去。 一身笔挺蓝色西服衬托陆成奚有型身材,周秋仪搭配一套淡蓝色礼服,礼服领口和裙摆上镶嵌着金光闪烁的小克亮钻,能刺瞎双眼。 纤细胳膊揽住男人臂弯,脑袋侧偏快要贴上陆成奚俊朗面颊。 周秋仪表现得相当亲密。 “是啊。”她大言不惭,在闪光灯下得意洋洋:“我们又重归于好了,现在我那是成奚的女朋友。” 第四十五章 有人来砸场子 清晨。 一阵急促闹铃声惊扰陈颂,她腾地从床上爬起来,最近陆成奚给她安排了一大堆工作帮他做,她忙得不亦乐乎。 除了工作外,他又给她搞了个什么规定。 穿着衣服,陈颂嘴里抱怨不停望着镜面里黑眼圈,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要我随叫随到,又要处理工作,他也太霸道了。” 这简直有点像指示丫头,他估计喜欢别人伺候,她快速解决洗漱。 想想不对,公司有秘书,他非要折腾她干什么? 到公司。 忙碌工作开始,她坐到椅子上,晓任过来送计划书:“陈姐,刚才陆总来我们公司找你了,说是见到你让我告诉你一声。” “好。” 她冲任任微笑点头。 任任临走时偷偷从上身高耸部位那里掏出一袋零食放在她桌上,又用一堆文件遮盖住。 “姐,你早上没吃饭吧,别让别人看见了要说我抠门。” 这丫头很可爱,她点头,任任将零食捂着用文件夹遮挡住,这样其他同事看不见。 也避免了流言蜚语,没时间吃东西,陈颂起身直奔陆氏集团。 敲办公室门,半响没人回应。 她将耳朵凑到门边侧耳倾听,里面传来声音:“尚家那边情况怎么样……” “他明明在故意不让我进去是不是?” 陈颂抬手再轻敲几下,陆成奚注意力集中在通电话上并未听见有人敲门。 她只好轻轻推门进去。 陈颂静静站在那里,陆成奚椅子背对着门口,他好像在和助理聊有关尚氏的事儿。 “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冷厉音色突然袭来,陆成奚什么时候通完电话,她没注意到。 “一大早就跑我办公室来看我,可见我的魅力实在不凡,丫头,你太想我了是不是……”老板椅转过来,玩味笑容在俊美面颊上泛滥。 办公大楼透过玻璃窗直射进来的阳光在他身后形成光。 陆成奚全身放光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走到她面前,她愣了一秒,回过神。 “叔,我敲了好几次,是你没听见。” “是么?” 深邃眸子陷入她羞涩眼神里。 陈颂有那么一瞬间抵挡不住,不经意退后一小步,温柔大手顺势揽住她的腰部,声音很温柔。 “小心别摔倒了,你说你总是营养不良,这身材是个男人抱起你来不费吹灰之力,找个男人倚靠多好。” 一大早说些奇怪的话,空气里蔓延着暧昧。 稳住跳动心脏,陈颂保持正常语气。 “叔,找我有什么事,没事的话我回去工作了。” “想看你。” 高大身躯立在面前,霸道气息越来越浓。 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我真的要回去工作了,今天有很多事情没做。” 有什么好看的,他今天不会是吃错药了吧。 陈颂紧张转身要逃跑,陆成奚伸手拽住她的手,她的整个身体落入强势胸怀之中没办法反抗。 “说实话,我有那么可怕么?”戏谑弧度勾勒在唇边,陆成奚意犹未尽逗她成为一种乐趣:“晚上有个重要宴会,下班我们先不回家。” 黑色眸子中复杂眼神一闪而过,陆成奚放开她,语气恢复正经。 她摸不着头脑,只是通知晚上有个重要应酬,她必须跟着要折腾过来一趟。 “有件事我必须和你讲清楚。” 被折磨这么多天,她实在受不了。 再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关键陈颂搞不明白他偏爱折腾自己什么意思。 “我不是你秘书,有些工作留给其他人,给别人工作机会吧,我还有一大堆我自己的工作要做。” 转过去的背影又转了过来,陆成奚面对她严肃表情要吃人。 他步步逼近理直气壮陈颂跟前,手心冒汗,陈颂紧紧握着拳头有点紧张。 说这些话没什么不对,他霸道不顾别人心理感受不能不讲,抱怨发泄后,她不敢再刺激陆成奚神经。 “我的秘书不少,我就信任你,想让你帮我做点事儿。” 陈颂更迷惑,这理由有点牵强。 “叔,你讲点理好不好,你的规定谁都要听你的,别人愿意那么做,我有我的选择权啊。” 陈颂保持理智没再跟他理论,回到服装公司。 陆成奚不知道怎么了,公司里这么多人他不去折磨,她拿桌面上文件出气拍了一下桌面,先把工作做好最重要。 打开手机,商业新闻头版蹦出来。 陆氏集团收购不少大公司包括尚氏这类大型公司,人家的股票大跌。 “陈姐,合作商接洽好了,有时间你可以过去和他们沟通一下。” 这时负责人敲门进来。 “好的。” “许多公司都被陆氏给收购了,你知道这件事么。”负责人将近期各部门工作进展和陈颂聊了,以便后续工作顺利有序进行。 等她走后,陈颂放下手里工作总觉得哪儿不对。 陆氏集团突然收了这么多家公司实际上完全没这个必要。 国外市场一家公司便能抵消这些公司带来的收益,矛头直接指向尚氏这样的大公司,商业圈其他集团也可以针对。 “他一直这么坚定,看来谁也改变不了他做出的决定。” 陈颂打开电脑投入工作状态。 这时,只听砰地一声,她心脏怦怦跳,抬头一看办公室门碎了,巨响惊动了同事。 “陈颂!” “请问您找我?” 陈颂惊讶,她在电视新闻上看过尚连霖,猜测对方可能找她谈合作的。 尚连霖跑到服装公司来找她有事情谈可以。 一进来暴利干什么,不是来谈合作就是来找她麻烦的:“你在背后损坏我们尚家名誉,我还没找你,你倒好让陆成奚收购尚氏公司,这还不算,让所有合作商不要和我们合作现在股票大跌,我问你你想干什么。” “尚先生,我不明白你在讲什么。”陈颂淡然面对无理取闹的人。 他说得这些情况她一概不知,也跟自己没关系。 “你们尚氏集团分公司被收购的事儿跟我无关,你别在这里胡搅蛮缠,再不走,我要叫保安了。” 尚连霖怒气大步踏进来,皮鞋踩在碎玻璃碴上发出声响。 同事跑到办公室门外看热闹,还有人抻着脖子往这边看。 “那是尚大少爷?”门口小女生七嘴八舌:“哎,陈颂私生活好乱啊,一会勾搭这个,勾引那个,我们公司这回每天不能消停了。” 第四十四章 暗恋的复杂滋味 盛晓阳被保安架着扔出晚会厅,同来的两个室友见状,灰溜溜藏在宾客中间怕受牵连。 齐南和丁卉芬刚才去休息室闲聊一会儿,一出来见这种场景,惊讶不已。 “囡囡,这是怎么弄的,伤没伤到骨头?” “妈,我没事,你赶快招呼客人吧,有我叔在呢,涂点药膏回去养上一段时间伤口就愈合了。” 晚会结束。 齐南坐陆成奚的车一块送陈颂和丁卉芬,到门口,小陈阳冲他们跑过来一把抱住她大腿。 “姐,你回来啦!” 小家伙一脸兴奋,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膝盖伤口痛,她没推开弟弟。 丁卉芬心疼囡囡:“阳阳,快点撒开你姐,你姐腿摔了伤了,你这么抱着会疼的。” “姐,你摔伤了?”陈阳手里握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证书,围着她双膝转圈,盯着她膝盖找伤口:“让我看看伤口,是不是很疼啊。” 陈颂微微一笑,平时没白疼这个调皮捣蛋的弟弟,她受伤他知道心疼姐姐了。 个头高的齐南一把把小阳阳抱起来,从他手里夺过那本证书。 “阳阳,你又得证书了?这回是什么证书啊,得什么名字了,跟哥哥说说。” 平时没事,他会来陈颂家督促陈阳学习。 有些小孩子不懂的难题,都是他教的。 陈阳脸上泛着小得意,扭头看着丁卉芬炫耀自己努力成果。 “妈,我们班上就几个小朋友被选上参加奥数建模大赛,我得了第一名呢,你高不高兴,我们老师说下回还让我去参加那。” 第一名次? 对丁卉芬,两孩子都有出息是对她最大的安慰。 她喜出望外,服装事业蒸蒸日上,步入顺风顺水阶段,人逢喜事精神爽,身上啥毛病自然消除。 陆成奚叮嘱陈颂半夜起来再涂抹一遍药膏,明天他过来接她去医院看看。 她拒绝去医院,他不让。 她只好同意。 一周后。 公司发展有条不紊,媒体没再敢掺合陆成奚和陆母暗中斗法的事儿。 下了课,陈颂捧着书本准备找个安静点的自习室看会儿书,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嗨,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一回头,爽朗微笑在嘴角上,灿烂阳光般倾洒下来。 当下时兴的棕红色烫染齐肩短发,长留海三七分挡在瓜子脸儿上,更凸显小小脸盘,嫩白皮肤跟牛奶泡过一样,谁都会忍不住上手捏一把。 陈颂惊讶而兴奋:“亦筠?你怎么来了?” “我最近啊刚搞完学术论文,实在太忙了,没空联系你,这不是来找你玩了嘛。” 倪亦筠性情爽朗,乐观,多年前她们相识,从此成为好闺蜜,用现在话说,可以称得上是莫逆之交。 亦筠和齐南考入同一所大学,在校园里被称作是金童玉女。 一个校花,一个校草,很登对。 “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有多郁闷,连个说话的同学都没有。”见到亦筠,陈颂把心头孤立的苦水倒了出来,只有在闺蜜面前才发发牢骚。 几年前她面部受伤后在家修养一阵子,耽误了学业,比齐南他们俩低了一届。 不过在话题上,两人聊得来,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有时候聊聊男孩子的话题,女孩子隐秘的话题不会遮遮掩掩,陈颂请亦筠去奶茶店喝奶茶。 她们结伴而行,相逢喜悦飘在校园内。 齐家。 齐南从学校回来直接钻进自己书房,汤慕莲从厨房出来推门进去。 “儿子,你累了一天了,不要学了,今天尝尝妈亲手给你做的糖醋排骨。”她坐到书桌椅子上,凑到齐南跟前儿嘘寒问暖:“上次跟你一起回来的那个女孩子怎么没来我们家啊。” 谁啊? 把专业书籍往桌上一方,齐南一时没想起来妈提起的人是谁。 他带过陈颂来自己家,妈对哪个同学这么上心。 没见她这样子过。 “妈,你说的是哪个?” “就是头发到这儿,长得很水灵,大眼睛,高鼻梁,身材又好的那个……”汤慕莲说到人家小姑娘的长相口水直流,恨不得她成了自己儿媳妇似的。 齐南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妈说的是倪亦筠。 亦筠和他跟着同一个导师做学术实验研究课题,那段时间经常来家里一起讨论和写报告来着。 可能让这老娘误会了。 “亦筠有自己的家,没事儿请人家来做什么。” 他翻开桌上的书,语气平淡,好像上了一天课了,肚子压根儿不咕咕叫。 齐南不着急,汤慕莲替儿子急:“儿子,你都二十岁了,在学校里学习这方面我不担心,遇到好姑娘、合适的谈谈恋爱,处处对象,妈不反对,在班上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没有的话,撮合亦筠那孩子和儿子处对象正好。 眨了下眼睛,齐南笑喷。 不提吃饭,又提到谈恋爱上了,这个老妈整天好像不忙,心里只装着自家儿子谈婚论嫁的大事。 他起身把汤慕莲推出书房,要关门静一静。 “妈,我要看书,晚饭不吃了,您安静一会儿吧。” 汤慕莲手挡在门框上,没让他关门躲避恋爱话题:“儿子,我觉得那个小姑娘人真的不错,人长得又漂亮,学习成绩跟你一样不错,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以后跟你处对象了,我也省心啊,你平时没事给人家发个短信问候一下,让她来咱家吃个饭。” 听多了耳朵起茧子。 齐南抓住她的手扒出去,笑嘻嘻关闭书房的门,反锁上。 回到椅子上,目光落在一堆密密麻麻理论数据上,他无心思继续看。 拿起手机扫一眼,没信息过来。 他直接拨倪亦筠的号码,嘀声几下,电话接起来。 “喂?” “亦筠,你在哪儿呢?” 电话那头声音有点嘈杂,她好像在什么店铺里。 倪亦筠冲坐在自己对面吸着奶茶管儿的陈颂挤了一下眼睛:“我正和陈颂在奶茶店喝奶茶,你方便的话,可以过来找我们。” 放下手机,五分钟左右,齐南出现在奶茶店。 陈颂打趣:“齐南,你这速度也真够快的了,我记得上次我约你出来,你迟到了十分钟呢。” 玩笑话而已,她故意逗他。 陈颂看得出来,齐南和倪亦筠心里都藏着秘密不肯明白讲出来。 她懂这种“暗恋”的复杂滋味,就跟她对陆成奚感觉一样。 第四十六章 别招惹我的丫头 声音音量不大,在办公室内陈颂耳朵还是抓到了一些不好听的话语。 别人怎么看自己无关系,尚连霖今天来这里胡闹又给她脸上抹了一道黑,晓任踩着高跟鞋小心翼翼走进来:“陈姐,要不要我叫保安?” “任任,你去工作吧,我自己能处理好。” 她知道任任好心怕等陆成奚顺路过来看见给她辞退了。 尚连霖一脸趾高气扬担心事情闹得不够大,尚氏遭遇陆氏打压,情况不容乐观,实际上不是他想要来谈让陈颂解决此事。 找她麻烦是一方面,是陆母每天烦他给他施压,不过来找陈颂,那女人追着他不放。 晓任回头盯着尚连霖,翻白眼,任任错认为尚连霖和陈颂以前交往过,这个少爷真配不上陈姐呢。 不知道她以前怎么想的? 她转身走出办公室让陈颂和尚连霖好好谈。 “大家都回去工作吧。” 晓任将其他人打发走替陈颂解围,门口看热闹的人回到各自回去工作。 陈颂回到座位,尚连霖嚣张:“你赶紧想办法解决这个事儿,要不然我跟你没完。” 他摆出嚣张姿势,口气不像是来求她伸出援助之手帮助尚氏集团一把度过这次难关,倒像是命令口气。 他来公司里闹腾那跑不了,陈颂将手里才拾起来的笔扔在桌上,踩着高跟鞋走到不讲理的尚连霖跟前,啪地一声,狠狠一巴掌下去。 “尚先生,你讲点理好么!” “你……”尚连霖怔住,没料到她竟敢出手扇他耳光:“臭丫头,你敢打我?” “我是给你留点面子,你还不走,不怪我不客气。” 跟这类不讲理的人不用讲理。 陈颂爽快发泄情绪骂他个狗血淋头,意思明确她不会帮尚氏跟陆成奚说好话。 被陈颂刮了一耳光,尚连霖冒火拳头握紧胳膊举起来:“今天我不好好教训你,你不知道我的厉害。” 陈颂面不改色并未畏惧尚连霖,大不了在办公室跟他打个痛快。 这时候一束光影不知何时从门口飞过来,尚连霖身体往前飞扑扑倒在办公桌上,响声震耳欲聋,桌面上文件散落一地。 “谁!”尚连霖没反应过劲儿来,屁股被人给狠狠踹了一脚。 这一脚够自己受的,整个人飞出去,脸部撞到办公桌上。 他面部受伤气急败坏艰难爬起来扭身一看。 “我警告你,对女人好点。” 一道光从身上泻下来照在陈颂身上,暖意随之温暖全身。 “陆成奚,我正想找你!”尚连霖被揍不服:“你对付哪家公司不好,尚氏跟你有什么过节?那么多公司你看不上,所有公司被你收购,是不是陈颂在你这儿挑拨离间。” “这件事跟她没任何关系,我再次警告你别招惹我的丫头。” 尚连霖好像听错了,瞪大眼难以置信,陈颂望着冷面陆成奚不知说什么好。 不经过自己允许他往他身上安身份,强势说她是他的丫头? “什么玩意儿?” 尚连霖瞳孔发散不怀好意神色,转过头盯着陈颂看了好几眼,鼻青脸肿,脸部受伤顾不上讽刺:“还真没看出来啊,陈小姐这么放得开谁都能和你有一腿呢。” “你嘴巴放干净点!” 听着这些恶心的话,陈颂怒火冲破血脉想再给他一巴掌。 “你回去转告尚总,这回给尚氏尝尝一点苦头,顺便给他提个醒,再打陈颂的主意,我不会饶了任何人。” 没等陈颂自己动手,陆成奚明白给尚连霖发出警示。 尚连霖握紧拳头没敢发力怕被打个满地爬,好汉不吃眼前亏等回去见到陆母和自己老爸再做打算。 “陆成奚,算你厉害,你等着。”尚连霖侧面回应回去给尚老爷子带个话,恶狠狠瞪着陈颂:“陈小姐,我们有的是机会见,再碰到我们好好理论。” 让人汗毛竖起的话挥之不去,拖着受伤的腿,他摸着他疼痛的屁股狼狈逃了。 “丫头,你有没有伤到。” 陈颂和陆成奚面对面,炙热眼神里彰显丝丝真挚。 他在担心她? 她本来想问他方才为什么自作主张说她是他的丫头,这会让人误会,刚才只顾着和尚连霖吵架没注意到门口何时多出来这么多同事的脑袋。 温柔有力大手紧紧握住她冰凉无人疼的手心,不一样的温度烧起来。 晓任呼唤:“陈姐……” 陈颂愣神望向任任,马上抽离紧张眼神,她从他手心里抽出自己的手掌,红润面颊上泛起红晕。 此时气氛有点尴尬,她往办公室门外扫一眼才注意到这么多人盯着他们看稳定情绪。 “你帮我一起把这里收拾一下吧。” 晓任意犹未尽望着他们两,脸颊上露出意犹未尽的笑。 方才陆成奚从外面回来正想要找陈颂谈工作,碰巧撞见尚连霖在办公室闹事,他停留在门口观察,陈颂出手狠狠打了那混蛋一巴掌他莫名窃喜。 她教训尚连霖自然有正常理由,来公司捣乱谁都不能看着。 对于他对她无来由保护欲望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陆成奚转身面向办公室门,霸道暴揍尚家少爷,同事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见他走出来吓得一哆嗦。 “陆少爷也太厉害了吧。”女孩子犯花痴:“你没看见他踢了尚少爷,得有多疼啊,我看着都疼。” 晓任正扫着碎玻璃看看闷头不吭声的陈颂,这些话都入了她的耳朵里。 同事爱八卦,陆成奚竟为了陈颂出手打了尚连霖为她出口恶气,谁看了都眼馋啊。 任任凑到陈颂这边小声:“陈姐,陆总说你是他的丫头,是不是说你和他在谈恋爱啊……” 什么? 这丫头想要讲什么,她自然猜的到。 “任任,别瞎说。”陈颂脸上通红,她把文件整理好重新放回桌子上。 “他为什么那么说呢?”晓任半信半疑,眉毛抖动着十分俏皮:“姐,我倒是觉得陆总和你站在一起挺般配的,虽然年龄上嘛相差有点悬殊了。” 陈颂抬手在这丫头额头上弹了一下让她醒过来。 晓任摸摸脑袋呆呆想了一会儿,嘴里嘟囔跟她去了办公室。 另一边,尚连霖约陆母出来眼眶上戴着一副黑色墨镜。 “你坐不下去么?”陆母见他艰难坐下,好奇问。 第四十七章 给丫头片子好看 提起这个尚连霖一肚子火,他在陆母面前他毫不避讳。 去陆氏找陈颂也受了她教唆,谁知道是这个结果。 “你是不是又在外边撩妹什么样的女人这么厉害,连你都踢。”玩笑不适合这时候讲出口。 被陆成奚教训一顿够丢人,她倒轻松自在,坏事都让自己干了。 “要不是为了你,我能在家里躺这么多天?”尚连霖抱怨:“话说回来,没看出来陈颂这么厉害,那个陆成奚向着她,要不是我命大估计早进医院还能约你出来么。” “你说什么?” 话说到成奚向着陈颂,陆母吃醋,手中餐叉掉落在地上心情立马不美。 心想让尚连霖过去找那女人麻烦,麻烦没找成让陈颂这么得意。 “陆成奚已经警告我再找那女人麻烦给我好看。” 尚连霖摘下墨镜给她看拿起餐叉嘴边吐出牢骚话,陆成奚原话不是这么警告的,他刻意说得这么严重。 他不想再去找陈颂了,免得自己遭殃再被对方打一顿,为了陆母不值。 几天没出去找女人,心头痒痒,再被狠狠揍一顿以后没办法找女人。 让她自己去折腾吧,他可不掺和了。 “陈颂这个臭丫头片子,哪天一定给她好看!” 陆母此刻完全没胃口吃东西,气都要气饱了,尚连霖替她什么都干不成,只有自己动手让陈颂明白什么叫狠毒。 然后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拨出去。 下班。 陈颂来到酒店找到客户预定的包房,提前约了一家服装公司这边的经理商谈合作的事儿。 包房里人很多,陈颂走进去打声招呼,经理在喝酒。 “莫经理,最近我们公司这边人很多,需要很多工作岗位,希望合作愉快。” “陈小姐,实话跟你说这次恐怕不行。”莫经理面带难色并未说太多。 什么意思? 陈颂纳闷,她知道这家公司有不少供实习的机会,肯定需要不少员工。 安排公司的人过去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儿,再个没逼他非要将自己家公司人放到重要岗位上,通过竞争也可以。 “莫经理,据我所知你们设计公司缺很多人,这么短的时间我们公司的人还真是不赶巧,您的意思,我们服装公司没有机会了么。” 话外意思,他拿借口搪塞说不过去,莫经理人脸上露出欣赏神色,这女孩子能言善辩。 他直言:“陈小姐,所有情况你做了调查,我不跟你绕弯子,你们服装公司实力没得说,我很愿意在你们那边的工人过来,不过嘛……” “莫经理,有什么话您直说。” 沉思一会儿莫经理人跟她讲实话,若是不说出来他看出来这丫头不会死心。 “陈小姐,你要知道,选员工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啊。” 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好心告诉她别在他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回去给老板带个消息就算了。 从酒店出来。 陈颂没忙着回家,她手里握着手机盯着号码必须找这个人聊聊,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她可以回去跟妈交差,服装公司不缺跟这家公司合作。 想到能让公司里的那些员工,跟她以前一样都要挣钱养家糊口的,她不能置之事外。 “郝总,您轻点嘛。” 嘀声响了半天,才有人接听。 耳朵边传来的却是肉麻的声,陈颂嘀咕:“看来郝总也是个好色的人。” “不是跟你讲过,这个时间我正忙着,工作的事不要跟我谈了么!”郝总似乎将她当成了他助理一通骂人。 “郝总,我是Elk集团的,我叫陈颂,您方便的话我想约您见面。” “那家服装公司?”只听见电话里不入耳娇-喘声传过来。 她很想按下关机键,这个郝总不分场合和美女-干那种事儿。 “你在酒店等我。” 几个字打发她,电话挂断,随后陈颂拦下一辆车奔向酒店。 酒店。 陈颂提前到步入酒店大厅走到服务台询问,郝总同时提前在预定好房间,她直奔电梯。 “进来吧。” 突如其来声音回荡在楼层走廊上,震得她心里一颤。 郝总扔下酒店的那个美女急着来跟她谈合作,一丝丝危险感侵蚀心灵,来之则安之此时不能打退堂鼓。 她抬眼看见包房门框上头原来有监控,里面能看见有人站在门口。 “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打扰您休息。” 郝总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纤柔手指捏着一盏高脚杯:“我们别浪费宝贵时间,过来坐吧,你不是要跟我谈合作的事儿么?” 废话不多说,陈颂走到沙发边坐下离他有一定距离。 这么晚了跟男人约谈合作还是留个心眼,好几次吃了这种亏,不能再发生这种事。 “郝总,那我不绕弯子了,我想您也知道我找过莫经理了,我们公司的员工能不能有机会进您的公司争取机会……” 不卖关子,陈颂直接约他见面目的说出来。 郝总将高脚杯杯沿儿贴近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动作妖娆:“陈小姐,我们公司招员工呢不难,人很容易找,随便从哪家公司的生产员工都一样,你说我有什么理由必须收你们公司的人?” 言外之意人到处都是,不怕找不着。 郝总说得也有道理,说服他才行,她冷静应对。 “郝总,从能力上我们服装公司出来的人有能力,据我所知这次贵公司要招大批人,我敢保证和我们公司的员工会给您的公司带来更多效益。” 公司无疑一个目标获取更多收益,她成功抓住郝总心思。 对方有点动摇:“这样好了,你回去和丁总说下,签约的事儿找我秘书谈。” 同意了? 他意思是签约分公司的人过去,陈颂思索不到一分钟怕他反悔。 “好,我回去马上做合同。” 她准备回去,郝总端起茶几上另一杯提前倒好的红酒递过来:“陈小姐,你在那边工作可惜了,你可以考虑到我们公司来任职,薪水是Elk的几倍,你考虑考虑,我们今天就聊到这儿吧。” “谢谢郝总夸奖。”她委婉拒绝。 心想,服装公司是自己和老妈一手创办的,肯定不会去他们公司。 就是薪水再高也不会去的,陈颂接过杯喝了一口红酒,郝总着急约会,两人一同从楼上包房乘坐电梯下来出酒店大门。 第四十八章 叔你帮我解毒 陈颂舒缓紧张气息,幸好他不是色狼没做什么。 没人接她,头痛欲裂,面部烫得不行,陈颂头晕目眩,她摸摸自己额头,眼前一黑倒在酒店门口。 朦胧中微微睁开眼皮。 “今天终于逮到你了。”猥琐的笑声飘进耳朵里。 “你?” 浑身火热难耐,她控制不了肢体一张丑陋的脸贴近鼻息。 尚连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把陈颂抱进这个房间的,她一点回忆不起来。 口干舌燥,内心仿若烧了团欲-火。 “我知道你痒得难受是不是?”尚连霖发出恶心的笑呲牙等不及吃了她,迷糊状态下即便是认不清龌龊男是谁,亮头在黯淡灯光下发着罪恶的光:“我待会儿好好帮你解热。” 不要脸。 从色嘴里吐出来每个字都着龌龊,陈颂一秒钟都不愿见到色狼,她双手抓着床尚想奋力撑起瘫软没力身躯,意志力不听从自己支配:“你想干什么?” 她微弱,眼神迷离,眼皮再次沉下来。 不知身体怎么搞得只能任由别人调动身体的弦,喉咙发紧,不经意拉扯衣领。 “我要回家。” “陈颂,你别这么死心眼了。” 尚连霖用手摸摸自己头发,猴急硬是抱着不情愿配合的陈颂,鼻子碰触她脖子和头发嗅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美人气息。 陈颂用尽全力试图摆脱油腻色狼控制别过头,不让他得逞。 “你这么做是要坐牢的!”胡乱找个理由吓唬他,此刻只有嘴巴能动。 尚连霖大笑:“臭丫头片子,你当我傻么,你今天别想跑出我的手掌心。” 话音刚落,一声嚎叫响彻包房,他松手,陈颂整个身体瘫软后背扑通一声倒在松软床面上,身体动不了牙还能派得上用场。 “你再过来,我让你好看!” 危险时刻这句话只给她自己撞胆儿,尚连霖抬手揉揉撕裂疼痛的左边肩膀,撸起袖子看一眼,腥红眼睛冒火,低头一看,气死一排牙印在肩膀上。 这丫头下口很重,他恶狠狠瞪着她:“陈颂,你还想吓唬我,实话告诉你,红酒里下了迷药,我处理下伤口回来好好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随后他下床去客厅,陈颂躺在床上备受折磨。 酒被人下药? 她不知道,还以为那个郝总不是坏人谁想到竟然被尚连霖收买下药,把她弄到包房里要欺负她,滚烫泪从眼眶里滑落下来滴落在床上。 燥热感觉愈加强烈,她在床上来回翻滚,想死的心都有了。 “陈颂……” 迷糊状态,不知什么时候再次睁开眼,模糊棱角映入眼帘。 温热胸肌顶着她上身位置,男人自带霸道气息,燥热下,陈颂动动薄唇嘴角扯出一道弧线:“怎么每到我要被人给欺负的时候,叔你总会出现。” 仿若在做梦,醒过来肯定要被那混蛋欺负。 陆成奚望着满嘴会言乱语的陈颂,嘴角勾勒一抹无奈。 “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这么晚约郝总出来不出事才怪。 “我没喝。”眼睛睁不开,陈颂嘴硬。 她张不开嘴巴解释为什么现在躺在酒店包房不省人事。 奇怪,尚连霖人怎么不见了? 有力臂膀将她抱起,陆成奚准备带她回去语调带着严肃。 “包房里有没有其他人来过,别告诉我你一个人跑到酒店开房自己睡觉来了。” “好难受。”迷药药效发作,陈颂不清醒鼻翼发出娇-喘声:“我好像做了个梦,现在我好难受浑身难受,叔,你可不可以帮我解毒?” 不算太重体重在陆成奚怀抱里开始扭动,炙热热度传递到他肌肉上。 男人欲望之火悄然中被点燃,深邃眸子落下红润面颊上。 红唇动人诱惑,晶莹汗珠在陈颂额头上闪烁,她裙领口扯开开口,洁白肌肤具有吸引力。 陆成奚俯身,俊朗面颊靠近她的红唇,理智在心头上涌。 “丫头,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我叫医生给你吃药,你坚持一会儿。” 他不能碰她。 刺激到迷醉陈颂,她睁开眼眸,额头上晶莹汗珠往下流:“我不要吃药,我快难受死了。” 盯着具有魔力的红唇,眼睛里形成诱人美食冒着热气,香味窜进鼻翼,让人再也抵抗不住躁动情绪,毫无防备下,陈颂垂下的脑袋往上一抬死死扯住面前的领带。 她照着他咬下去。 脖颈领带领口收紧,陆成奚黑眸瞪大竟然遭了她嘴唇霸道一击。 一发不可收拾,陈颂不知被人下了什么迷药,药效强劲儿,领带被扯掉,惯性作用陆成奚扑倒在床上在激情下在欲-火焚身。 手机铃声响起,陈颂腾地支撑起身躯。 她半醒状态,浑身肌肤疲惫感。 发生什么了? 她捂嘴尖叫下意识抓起遮挡在身体部位的被子盖住羞红的脸,高大身形从浴室里走出来,浴袍裹着有型身材。 陆成奚将散落地面上衣服拾起扔到床边,从容中带着一点尴尬。 “丫头,你牙齿保养的挺好。” “我咬你了?”陈颂火大,衣服不在了,刚才发生什么不想也猜到了。 她敲打自己脑袋,迷药药劲儿过去了,脑袋即刻清醒,昨天身体一团火看样子他是帮自己泻火了? 现在情况是他们两个是不是发生了那种事儿呢。 “叔,你是不是占我便宜还想给自己找理由。”她有点抓狂伸出胳膊去够自己的衣服挪近一点,只能怪自己昨天不小心中了人家圈套。 被下迷药的事儿等有时间再调查,陆成奚嘴角露出一缕玩味逗她。 “丫头,你自己看看,我胳膊被你咬成什么样子了。” “我没有。” 陈颂顶嘴,心更烦乱。 回忆到今晚发生的细节没被尚连霖那混蛋欺负了,竟和他在床上…… 不可思议。 以后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快躲在被窝里将衣服穿好,下床时才看见他嘴唇好像肿了,手和胳膊上也有唇印的样子,盯着那些她啃的牙印,微张嘴巴不敢相信。 “叔,你的嘴还有胳膊上不会真是我咬的吧?” “对,一点不疼。” 陆成奚逗她做解开浴袍腰带动作,黑眸放射光芒。 陈颂无话可说:“都怪我自己不小心,要不是我为了争取签约就不会出这种事儿,谁知道郝总那么坏给我下药。” “丫头,你喜欢我,我能感觉得到。” 第四十九章 保持暧昧距离 自打那晚陈颂和陆成奚闹大误会,她发觉他对她态度有点诡异。 她去陆氏集团谈生意,一进办公室,陆成奚的手猛然揽住陈颂腰身将她抱起来放到办公桌上。 “叔,你干什么。” 玩味笑着,他身体毫不客气压上来俯身这一刻陈颂全身酥麻,她想要挣扎着从桌子上起身,她越想要起身,陆成奚越不肯放她下去。 他深情望着陈颂,嘴角泛起邪魅的笑。 “丫头,你越长越好看了,谁再敢欺负你,以后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们。”他越来越会说嘴巴跟蜜糖似的。 “是不是很多女人想跟你有事儿啊。”她开玩笑。 虽然陈颂表面上表现的并不在乎陆成奚,心里却毫无来由的想要问这个。 话一出口自己便后悔,她怕他会生气:“丫头,你心里在乎我,在吃那些女人的醋?” “我没那个意思。” 下班。 陈颂和陆成奚准备去取车,在大楼拐角处却意外的看见了一辆车子。 车牌再熟悉不过,她下意识瞄了一眼,驾驶室里出现两个熟悉面孔两人脑袋贴的很近。 等车子逼近才看清,尚连霖? 很黏人的女人便是陆母,没想到到了这节骨眼这两个人还有心情油腻在一起。 陆母不害臊贴在尚连霖的胸前,男人一手冲着她脸蛋来一把,有点恶心。 车里。 陆母娇嗔:“以后你能继承尚家所有财产,别忘了我啊。” 陈颂歇斯底里,什么时候这两个人还有心思开心,不知道叔看见他继母和那个男人在车里鬼混,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她知道陆成奚已经对尚氏下手向法院起诉,尚连霖在自己公司时利用不法手段谋利,这人肯定免不要坐牢,看着两人一副无所谓模样,陈颂心里无语。 再说陆母说不定和谁都暧昧,尚连霖可能是争财产的利用工具罢了。 晚上。 陈颂猛然惊醒从床上爬起身昏沉躺下去,闭上眼睛,眼前出现那张令人恶心的面孔, “醒了?丫头,你又做噩梦了,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下班后她太累竟在叔的家里客厅沙发上睡着了,陆成奚不知怎么的出现在卧室,精神飒爽,见她眼圈红了伸手摸摸陈颂的额头。 陈颂抬眼看着陆成奚,有一点疲倦:“我以后将精力都放在工作上。” 声音有点哽咽,尚连霖因为公司的事肯定要坐牢,陆成奚眼神闪现一丝心疼伸出双手将她揽入怀中。 “不要想太多,我一定帮你查清楚迷药的事儿。” “还是我自己查吧,叔,你再用帮我这个理由叫我随叫随到,我受不了。” 意识到自己和他距离太近,陈颂有意躲闪他温存。 陆成奚表情严肃:“你还顾忌什么,你今天好好在家里休息,我可不想要让你生病,你身体垮了怎么照顾你妈和你弟弟。” 他与陈颂说话的口吻亲昵不少。 “我和你要保持一定距离,不过,我不会让你受人欺负,你懂我的意思么。” 陈颂顷刻间明白,他对女人都一样,她赌气:“叔,你想多了,追我的男同学很多,你不需要太关心我。” 事实摆在面前,陆成奚脸颊上泛起丝丝阴郁。 她起身穿好衣服,心事重重。 “叔,你打算什么时候约见律师?”陈颂转过头看向陆成奚,现在尚氏已经被陆成奚下手收购,自己要立刻跟尚连霖撇清关系。 等事情全部办理好,她将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上来,先处理完这个事情。 要不然别让尚连霖反咬一口给报社闹腾没完。 电话铃声打断他们之间对话,他拿起电话看一眼屏幕上的号码,俊美脸色稍微有变化。 “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里的人是谁她不知道,看他的神色凭借女人的第六感,打电话的人肯定是叔的熟人。 陆成奚挂断电话瞟了陈颂一眼又拨出去:“你帮我去接个人。” 陈颂心中打着鼓点,什么重要的人要安排他助理接人,看来这个人在他心里很重要。 “我有事要去公司,晚上等我回来。” 下午。 律师联系陈颂在咖啡厅见面,陈颂将所有资料以及有关尚连霖的情况跟律师谈。 “陈小姐,你放心,案子要打很容易的。” 隔天陆成奚开车送陈颂去法院,他开着车目视前方:“昨晚睡的怎么样?” “叔,你以后晚上喝多了不要骚扰我,叫你的助理去接你回家不就行了。” 他没生气开怀大笑,言归正传:“资料都准备好了,你不用担心,我请的律师刚从国外回来打官司很厉害的,等这件事儿告一段落你可以休息一段时间,我带你出去散心。” 她默默点头,眼睛看着前方。 车子停靠。 过程顺利,实际上陆成奚提前打招呼案子很快有结果。 休息时间尚连霖一脸无所畏惧走过来:“臭丫头,你真厉害用这种方式对付我,你给我等着瞧。” 话让她感到恶心,她起身想扑过去上去给他一巴掌。 陆成奚阻拦陈颂冲动,现在不是教训人渣的时候。 “你给我下药,我没让你在里面蹲一辈子好不错了。”陈颂气不打一处来。 话音刚落,尚连霖急了:“算你狠,如果你不将我用我们家公司资金的事情撤诉,我肯定找你算账。” “你说够没有?” 陆成奚向着陈颂说话,拳头紧握着。 盯着丑陋的脸,她怒吼:“我不撤诉你能把我怎么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尚连霖心知他不是陆成奚对手收回恶毒的话,压在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而尚连霖没那么轻松回到尚家直接找家里人救命。 亲戚答应帮他需要打通人脉,不过需要一段时间,他必须在牢狱过几天苦日子了。 陆成奚带着陈颂到外头旅游,他深情望着她,丝丝暖意蔓延全身。 “丫头,你的心情好多了吧。” 轻轻闭上眼睛呼吸着新鲜空气,心情的确是变好了很多。 这些日子绷紧的情绪松懈下来从未有过的轻松,陈颂转头望着陆成奚俊朗面颊,幽深的眼眸让她无法自拔。 几天后。 陈颂到陆家找陆成奚进大厅,管家迎面过来有点紧张,她不是第一次来别墅心中不免有疑惑。 “陈小姐。”管家恭敬:“陆少爷他还没回来,您在客厅坐会儿。” 第五十章 来的不是时候 陈颂心里纳闷,今天怎么了见到她有点不对劲儿? 她没在大厅,实在太累径直走上二楼想去卧室,顺着门廊向卧室走去,走到卧室门口门虚掩着,她并没多想便开门进去。 进了屋子隐约听到浴室里有声音。 陈颂走到浴室门口冲里面喊:“叔,我今天来找你有事要说。” 里面没什么反应,不一会儿里面便没动静,她瘫坐在床边平躺了下去。 耳边传来脚步声渐渐逼近。 “你谁啊!” 不是陆成奚。 陈颂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蹦起来,眼前站着一个陌生女人。 女人换好一身衣服,肌肤白皙诱人一看便知是千金小姐,她被这个陌生女人吓愣。 没等问她是谁,她眼神里把陈颂当成进了别墅的贼一样。 “你是?” 陈颂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不清楚她到底是谁,看样子她对陆成奚的私人别墅熟悉,他们俩关系一定不一般。 女人扭着细腰步步逼近挑眉,傲娇:“我在问你,你怎么会在卧室,成奚跟你什么关系?” 她抬眼望着她无法回答仿佛自己闯了别人的家,陈颂起身不好跟她解释自己和陆成奚复杂关系。 “我是陆总的秘书,来这里是找他有事要谈,正好他还没回来。” 她站在那里,目光盯着这个女人随便这么说。 “是么?” 女人眉毛轻挑,似乎并不相信陈颂所说的。 “我先下楼去等。”陈颂急于想逃离这令人尴尬对视,不知为何心有点不舒服。 她刚要转身想要逃离,女人一把抓住陈颂的手腕:“别急呀,你能来他卧室,看来很熟悉这里,你和他真没关系?” 她不能告诉她太多,陌生女人语气显然带着质问。 陈颂定了定神儿不畏她带有杀气眼神。 “他是我叔。” 这时门口传来熟悉声音:“丫头,你回来了。” 陆成奚从公司回来见陈颂不在楼下找到楼上来,还没等陈颂和这女人反应过来,卧室的门已经开了。 陆成奚笑容满面猛地抬眼望见屋内两女人面面对视,很吃惊。 “周倩?”他面色僵住。 他们之间关系很熟,黑色眸子被一丝慌张填满一时没解释什么。 “成奚,你回来了,我昨天飞回来的急着来看你。” 周倩松开陈颂的手腕奔向陆成奚身旁亲昵挽住他的胳膊,陆成奚怔住,他想要扒开她的手:“周倩,你回来怎么不提前通知我?” 他尴尬推开她,周倩手却牢牢抓住他不松开身体紧贴在他,眸里充满幸福感。 “我想着你见到我肯定会很开心,我相信你也想我了。” 周倩在他面前不停撒娇似乎忘了陈颂在这儿。 “我叫助理去接你,你怎么一个人这样过来了,出什么事儿怎么办。” 陈颂尴尬站在那儿,看着他们亲密叙旧,有点被冷落。 “叔,你有事的话我就先回去。” 她给自己找台阶下,再这样厚着脸皮看着他们腻歪,心里有点不舒服,陆成奚意识到忽视陈颂的存在尴尬望着她。 “周倩,她是……” 话还没说完,周倩打断。 “她是你的侄女?她跟我讲了,我都累了一天了,我们下楼好吧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他与这女人有关系吗? 不知道她没看出陈颂和他关系有点复杂还是故意装的,拽着陆成奚往房间门口走。 陆成奚抵不过她撒娇到门口,周倩回头瞄陈颂一眼眼神带着挑衅。 “要不一起吃饭?” 餐桌上。 陆成奚打破尴尬气氛,夹菜递到周倩餐盘里,目光充满关怀。 周倩娇嗔道:“成奚,你还记得我最爱吃什么呢,这次回国我不打算回去了。” 成奚神色闪烁,陈颂低垂着视线没胃口。 “我弟这么久没过来,要不我去学校看看去。” 她想避开尴尬场面,察觉到陈颂脸色不对劲儿,他将注意力转移到她欲言又止。 周倩一脸嫉妒,故意往别的地方讲:“成奚,我们好久没见面了,等吃完饭啊我们到你房间里好好聊聊好不好。” “叔,这位是您的?您还没介绍一下,免得我什么话说的不对,闹出误会来就不好了。” 陈颂故意挑刺,想弄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阵阵醋意瞬间在客厅里散发。 陆成奚干咳被问题差点噎到。 “周倩一直在国外留学,我们两家关系很好。” 他简单道出他与这女人的关系,周倩一听打断他的话:“成奚,你不是我大哥,你忘了我们的婚约了,我爸说了等我回国,同意我和你订婚。” 婚约? 这么说这女人是他未婚妻,周秋仪纠缠不清,又冒出来个周倩,他真抢手。 陆成奚从来没向陈颂提过这事,他故意隐瞒? 周倩话一出,陆成奚脸色突变,并未反驳她的解释,他默默盯着酒杯抬眼望着陈颂,她并没迎上他的目光。 不需要任何解释,陈颂低垂着头不想再说什么。 “叔,那边的事儿办好了,你放心吧,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陆成奚眉头紧锁在周倩面前不方便开口跟陈颂解释。 周倩见他们聊起来将手里的杯子重重放下:“成奚,这丫头有事要回去,你别拦着她了,吃过饭我跟你有好多话要说呢。” 翌日。 来到办公室,陈颂翻开乐杂志一看,两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版面上。 周倩正搂着陆成奚的腰,陆成奚手紧紧抱揽住她肩膀,他要和周倩订婚?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舒服感觉,陈颂将报刊放在桌面上,自己究竟在气什么,难道在吃醋么? “我竟然吃他的醋了,他订不订婚跟我没半毛关系,早娶个女人回家省着我还得伺候他。” 她没在办公室里多呆起身便奔向陆氏去找陆成奚。 陈颂没敲门直接便开了门,没想到她来的不是时候,看到尴尬场景。 “丫头?” 陆成奚被她突如其来吓得一愣,猝不及防。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她呆立在那里,声音有些紧张。 还奢望他能解释却撞见不想要见到的场面。 周倩放开陆成奚的唇从他腿上下来,冷冷瞪着陈颂,表情得意似乎在向陈颂炫耀她与他的亲近。 “不好意思,我和成奚聊,一时忘了你还有工作要谈。” 第五十一章 他和她订婚,我不反对 陆成奚不吃周倩那一套,没正眼看她。 “我不想走。”说着她便抬腿坐到了他大腿上。 表情十分难看,他没办法将这个黏人女人扒开。 他抬头看向陈颂想要开口说什么,陈颂没有做声逃避他眼神:“没关系,忙完了我再过来。” “成奚,别说了。” 周倩意犹未尽,说着嘴唇凑近他棱角分明的面颊来了一口,红红唇印在他面颊上。 被她无理取闹激怒,他面红耳赤。 “周倩,你干什么?”他一把将周倩从大腿上抱下去,眼神充斥着火。 周倩埋怨道:“成奚,你干嘛?能不能不要跟我生气啊,我没别的意思,只想要和你多呆一会儿。” 她在向陈颂示威两家即将订婚,任何女人都抢不走。 他不是自己男友,没必要生气,陈颂在内心歇斯底里冷眼看着周小姐不想纠缠不清。 此刻陆成奚怒视着眼前不懂事女人,他掏出电话。 “接周小姐回去。” 挂电话,他冷面站起来没再理会周倩。 周倩见陆成奚不理睬自己,脸色不悦,有点尴尬。 “我回别墅等你,晚上你早点回来,我们订婚马上到了。”说完她俯身猛地在陆成奚面上再来一口随后得意走到陈颂跟前,炫耀眼睛放光。 周倩推门离开,陆成奚起身来到陈颂面前。 “丫头。” “叔,看来你很忙啊,你未婚妻回来了,我自己的事儿我会处理好的,您还有什么要交代我做的尽管提。” 不容分说,陆成奚一把拽住陈颂胳膊离开办公楼打开车门将她塞进车。 “任何事都要经过我的允许,丫头,你不能擅自做主。”他唇角轻挑霸道。 “你带我去你家干嘛。” 陈颂实在不愿意跟他一起回去见他未婚妻,陆成奚霸道不管不顾。 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打什么主意,抵抗不过他的霸道,她老实坐在车里不说话。 陆家。 进了大厅,管家恭敬鞠躬。 “少爷,陈小姐。” 周倩从楼上下来见陆成奚的身旁的陈颂,脸上欣喜顿时全无。 “周倩,我让陈颂过来一起吃饭,今天你去哪里了。” “你不陪我没意思。” 周倩脸上闪现着不悦,陈颂有些尴尬:“姐姐,有时间我带你出去转一下,我熟悉市里。” 脸色没变,对方有些嫌弃不领情。 “叔,我还是回去吧,影响你们私聊了。” 周倩不爽下楼冷冷道:“成奚,你怎么总带她回来?” 眼神里带着嫉妒令陈颂不舒服,此刻陆成奚走到陈颂身边伸手搂住她的腰:“周倩,我带着她回家理所应当。” “成奚。”周倩脸铁青,不好生气。 “叔,你松手,别让你女朋友误会了,我家里真有事儿,必须回去了。” 陈颂见陆成奚不肯放手只能替自己解释给周倩台阶下。 醋坛子翻了一地,周倩恶狠狠瞪着陈颂。 “成奚,我们已经订婚了,要是让媒体拍到你和这丫头总腻在一起会有绯闻的,你考虑下我的感受好不好?” 饭桌上。 “少爷,老爷来过电话马上就到。”陆老爷到家里做客不知道有什么意图,周倩和陈颂都没动。 “成奚,是不是我回国了,你特意请他们来的。” 周倩一脸好奇似乎从未见过陆二少爷,陆成奚不喜欢和陆威言在一块,更不可能经常与陆老爷有联系。 陆威言是陆母的亲儿子,自己作为私生子,待遇不同。 女佣上楼:“少爷,老爷来了。” 见她一副紧张模样,气氛变得冰冷,陆成奚视线没移动淡定举着杯子喝一口。 “少爷,老爷!”管家恭迎,陆成奚面无表情。 陆威言一身随意着装,跟混混一样,“哥,今天什么情况这么隆重,你要请我和我爸来吃饭。” 说话间陆老爷和陆威言到饭桌前,陈颂礼貌起身向老爷打招呼。 “陆老爷。” 陆威言冲她诡笑,陆老爷看看陈颂挥手示意不要那么见外。 管家服侍两位落座,周倩眼睛不住上下打量着这位从未谋面少爷。 “陆二少爷?” 声音引起陆威言的注意,刚进来他并没注意还有一个美女坐在桌旁。 “这位是?”报刊他不看的,整日混迹娱乐场所当然不知道周倩是陆成奚未婚妻。 陈颂打圆场:“是叔的未婚妻。” 虽然她不喜欢陆威言,正式场合不能失态,周倩嫌陈颂过于多嘴翻白眼:“你好,我和成奚要结婚了。” 她话语中带着傲慢,能听出来得意味道。 陆威言愣一下,陆老爷表情让人猜不透:“成奚,你订婚了怎么不通知我们一声,我替你打点一下,在媒体上看到你们订婚新闻所以过来看看周倩。” 周倩套近乎表现出善解人意:“您是伯父啊,好久不见了。” 陈颂乍舌,陆威言没插话色眯眯眼睛一直盯着她这边,陆成奚冷冰冰面色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关系多好。 “哥,你订婚典礼别忘了请我。” 周倩和一家之主聊很嗨,被陆成奚打断:“等我真结婚那天,我不欢迎你来参加。” 话音刚落,所有人视线转移到他身上。 “成奚,你什么时候能接受威言的诚意啊,这么多年过了你还不能原谅他那时候太小跟你开玩笑么,怎么说你们是兄弟啊。” “我和周倩婚约都是伯父伯母的意愿,我打算解除婚约。” 周倩腾地站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颂诧异看着他,不好插话。 “成奚,你说什么呢,你是在说笑对不对啊?”周倩眼睛里顿时闪烁泪光,声音沙哑。 陆威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不掺合,深意望了陈颂一眼。 陆老爷安抚周倩:“你别急坐下来再说,成奚说说而已,我给你做主,周倩人这么好的女孩子,你说你怎么想的啊。” 还没说完被陆成奚堵住嘴巴:“爸,你喜欢周倩,让威言和她订婚,我不会反对。” 这句话让陆老爷气得脸色煞白,手指一直在颤抖。 这小子不气死他才怪! 周倩坐下去委屈,气氛变僵,陈颂缓和气氛:“姐,你不要伤心,也许我叔随口一说。” 他搞什么? 看陆成奚的面色并不像在开玩笑,周倩不管不顾在陆威言和老爷面前问。 “成奚,你是不是爱上别的女人了,你实话实说。” 第五十二章 离你叔远一点 “周倩,我对你没那种感觉,伯父伯母对我很好,我不好伤他们的心,他们那边我会找时间谈。” 周倩瞬间情绪失控,抽泣肩膀抖动. “成奚,你在说谎,你知道我心里只装着你一个人,我答应你不会影响你工作,这样总行了吧。”她以为陆成奚在说气话吓唬她。 “哥,你爱上别的女人了?” 此时陆威言插嘴好像不是时候。 “没你的事儿。”陆成奚脾气一下子上来,冷眸射出冷光。 陆老爷指责:“成奚,什么事情不好商量,偏偏伤了周倩的心,感情可以培养。” 陈颂怕他们因婚约的事闹不愉快见机行事。 “叔,婚约事你们私下聊,姐姐好不容易回国,你让她缓一缓。” “我已经决定了。” 陆成奚放话,大家不敢再多话,陈颂不解他为什么要直截了当将他与周倩的婚约取消,他并不是一个做事冲动的人。 周倩哭的泪人一般捂着脸跑下楼。 “少爷?”管家紧张。 “叫人追回来不要闹出什么事。” 陈颂没问陆成奚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刺激周倩,这是陆家的家事,她夹在他们中间不好。 有一天陆成奚的助理告诉她周倩与叔闹脾气,陈颂没时间管他们的事情。 为了避嫌下班便回家,好不容易熬过一天她拖着疲惫身躯到家,刚一进门,有人敲门。 陈颂急忙去开门看见周倩站在门口,面色不好。 “姐?” “我能进去跟你谈谈么?” 她请客人进屋,周倩眼里泛着泪光在沙发上坐下:“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打扰你休息。” 陈颂递给她一杯水,她接了过去开门见山:“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谈我和成奚的婚事,我们马上订婚。” “你和我叔挺般配的。” 陈颂敷衍具体是不是这样还要问当事人,不过不明白她的来意。 陆成奚执意要解除婚约那周倩今天来为了什么? 周倩并没隐瞒,她早看出了成奚对她关心不一样。 “我看的出你和成奚之间有关系,他不告诉我凭我的直觉是这样的。” 陈颂一愣,她一时间没办法作答:“周姐,你不要多想,我和我叔之间能怎么样啊,因为我弟弟这几天身体不好,我才会经常去他家的,你介意我平时少去他。” 话没说完,周倩泪珠噼里啪啦掉下来让人看了心疼。 “我知道成奚心里没有我,他要毁约我父母不会同意的。” 说这句话的意思,陈颂并没完全听懂。 周倩哽咽:“他对我没感情,我相信他会爱上我的,那天看到你我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原来她来劝她离开陆成奚。 他们的事儿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啊。 “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怎么可能你不要瞎想了。”此时周倩委屈抓住陈颂手哀求她离开陆成奚,感情的事不强求。 周倩见陈颂不肯松口,眼泪停止,松开陈颂的手眼里充满敌意。 “陈颂,你不肯离开你叔是吧?” 周倩口吻立马变得冷漠明摆着来警告陈颂离开陆成奚,她没做声不想跟她争执。 对方双臂交叉起身不屑,随后伸手从包里掏出一沓钞票。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这些钱够你不用工作的,你离开他最好也不要干涉我们之间的感情。” 什么? 她居然拿钱侮辱人,陈颂冷笑:“周姐,我不缺钱您还是收回去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你想让我离我叔远点,估摸着他不会同意。” 这句话气死周倩,在钱面前,死丫头竟不动心。 “你说什么,你觉得这些少了我可以多给你。”口气傲慢认定陈颂为了钱缠着叔。 陈颂心里不悦,她狗眼看人低以为谁都是喜欢前为了虚荣接近男人:“周姐,我和别人不一样,请你不要用钱来侮辱我的人格,没事儿我不送了。” 把她的话顶回去,周倩哑口无言。 “你不需要?” 她想确定没听错,本以为这样可以将陈颂打发可没想到希望落空。 陈颂点点头,周倩无计可施转身摔门而去,她给陆成奚打电话电话无人接。 突然电话响了。 陈颂拾起电话以为是陆成奚的,亦筠声音传过来。 “陈颂,我现在好难过,你能不能过来陪陪我?” 闺蜜似乎喝醉了声音含糊不清,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那边没声音。 “你现在哪里,我去找你。”她穿好衣服便到了酒吧,亦筠喝得烂醉如泥怎么喊都没回应。 她终于醒了迷迷糊糊抢过酒杯继续喝劝也不听。 此时倪亦筠喝一塌糊涂:“你来了啊,再陪我喝一杯啊。” 陈颂极力劝阻她不要再喝,亦筠自言自语,听不清她到底在讲些什么,听出来她受了感情的挫折,心情很差。 她劝她不要再喝端起酒杯,不知何时两人都不省人事。 醒来时,陈颂发现自己竟然躺在酒店包房,掀开被吓到,全身衣服不知道哪儿去了。 在酒店? 她记得和倪亦筠一起喝酒之后发生什么一点记不清楚,可能是亦筠将她送到酒店来的。 陈颂急忙起身拾起地上衣服,昨晚并没感觉到任何不对劲儿。 头疼欲裂,她满屋子喊亦筠却没回应,拨通电话电话那边一直没人接。 回到家。 陈颂冲进浴室洗澡,突然感觉屋内有人。 她急忙挂上浴巾出去看个究竟,一个黑影在门外出了浴室。 陆成奚面目严肃进屋并没开口,她吓到:“叔,你怎么来了?” 深邃眸子冷冷望着陈颂一沓照片扔在地上,一脸严肃。 “丫头,这些照片怎么回事?昨晚你去哪里了。” 一脸疑惑低头看看地面上照片吓一跳,照片上她竟然和一个不认识的男的在酒店包房床上,回想昨晚的事才清醒了过来。 有人算计她! 估计亦筠被人利用,她不明白幕后黑手为何要整自己。 此时她联想到周倩,难道是她计划的么,昨天她威胁她离叔远一点,没料到没如愿,所以怀恨在心设计这么一出。 估摸着这样,现在怎么解释? “叔,昨晚我和亦筠一起喝酒,喝多了。” “你不要解释了。” 陆成奚根本听不进去陈颂的话怒气冲冲,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才会相信:“我没做什么啊,叔,你干嘛板着一张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