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色渐浓,楼内仍是一片笑语欢歌。晚风习习,月影朦胧,云蘅放下书卷蹙了蹙眉。 “蘅姑娘,你歇息了吗?”门外有女子声音传来。 云蘅:“还没有,是有什么事吗?” “秦姨说有京城的贵客来,点名说要听我们清秋阁最有名的曲子...” “稍等片刻,我随后就到。”理了理衣裙,云蘅抱琴而出。 楼下是何等快活,云蘅只当没看见,胭脂水粉酒肉之味扑鼻而来,不堪入目的画面怎么都绕不开。云蘅怨,却也怨不得。如果不是秦姨收养她,也许不会有今日的云蘅。 一方软帘挡住众人视线,只能隐约看到少女窈窕的身姿,一袭白衣,素净至极,不染俗世烟火,纵使身处青楼,也是净如白雪。 “阿泽,我跟你说,你今天来看的,可是京城第一明月辞的弹奏者,云蘅姑娘。”李放拍了拍身边少年郎的肩膀,“告诉你啊,这云蘅姑娘可是卖艺不卖身的,清白着呢。” 少年郎直直盯着帘后的身影,看她熟练地抚上琴弦,琴声如松间明月泉水叮咚,悦耳得很。他....倒是很久没有听过了,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些难过。李放看他已看直了眼,感到不屑,觉得皇家子弟也不过如此,堂堂夜国东凛王程敬泽,竟也是个好色之徒。 “怎么样?一会儿带你去一睹云蘅姑娘的芳容?”李放笑眯眯地看着他。 “罢了罢了,今儿个出来也是匆忙,我想着云蘅姑娘也是个爱琴如命的人,此次空手见面总归不太好,下回我带着皇兄送我的古琴来见她。”程敬泽笑了笑,目光却没有移过半分。 一曲毕,云蘅缓缓起身,向众人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身后一片意犹未尽的抱怨声。 “小蘅。”略显清冷的女声叫住了她。 “秦姨好。”云蘅迎上声音主人的目光,勉强笑了笑。 第二章 秦姨虽已中年,却仍风韵犹存,水红的长裙勾勒出婀娜的身姿,柳叶细眉,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眼尾一粒泪痣,倒真是能有摄人心魄的能力。朱唇轻启,又换了一种温温柔柔的声音:“小蘅是不高兴吗?” 云蘅摇了摇头,却不再看秦姨的眼睛。 秦姨走近,执了她的手:“小蘅,我与你娘是至交,我既应了她照顾好你,定会护你周全。” 拍了拍她的手,见云蘅仍沉默不语,又缓缓道:“你可知东凛王程敬泽?皇帝最宠他的这个弟弟,而东凛王本人却是一个不知世事险恶的少年郎。姨想来想去,若是有天能让东凛王与你相见,你能得到他的青睐,让他愿意帮助你,以后云家翻案,沉冤得雪,或许就有了盼头。” 云蘅抬眸,眼里有了波动:“秦姨,是想让我去求助东凛王?”秦姨失笑:“是,也不是。姨是让东凛王心悦于你,这样或许他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此话像是掷进湖里的一颗石子,惊起了层层波澜。云蘅严肃道:“我现在的身份是个风尘女子,东凛王好歹是个皇家子弟,又怎么会心悦于我。” “东凛王喜琴,而你善琴。京城都知道你只卖艺,还是干干净净的女儿身。他若是能被你的琴技所吸引,再慢慢了解你,就再好不过了。若是你有这个打算,就告诉我,这可是能帮云家翻案的好机会。”秦姨拢拢袖子,莞尔道,“小蘅,你好好想想。” 当年秦月和秋言一同来到夜国,秋言成为了京城第一绣娘,后嫁给了户部尚书云之礼,而秦月为了母国甘愿成为潜伏在青楼的棋子。十五年前云家被判满门抄斩,秋言瞒着众人生下了云蘅,谎称夭折,找了死婴来替,又悄悄派人把她送到秦月怀中,不久之后便是满门丧命。除了秦月和云蘅,世上再无人知云家尚且留后,也再无人知秋言为女儿取名为怜怊。 可怜,悲痛。 生来本就不幸,带着无尽的哀与恨。 世上再无云怜怊,唯有梦醒见云蘅。 第三章 当晚程敬泽神清气爽地回王府心里坦坦荡荡不觉得有什么,随行的家仆却急出一身冷汗。主子去了风月之地,要是让皇上知道了,自己的脑袋还保不保得住啊! “小柏,去把皇兄赐给本王的古琴拿来。”程敬泽一回府就匆匆往里屋赶,坐在卧房的圆桌前喝起同时送来的甜汤。 小柏赶紧去取了古琴,放在程敬泽面前。 “此琴名为探月,据说是三朝以前,某位皇后所有。”程敬泽抚摸着琴上的纹路,心里怅然。这把琴,母后也曾弹过,若是母后还活着,京城第一明月辞弹奏者,定会是母后。 看到主子伤神,做奴才的自然懂分寸,悄悄招了其他下人一同退下了。 想到今日清秋阁帘后的女子,程敬泽不禁有些恍惚,母后仙逝后,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如此悦耳的琴音。明月辞,分明无词,曲调却扣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忽见月光柔如水,但闻君心诉衷情。 有人月下无限联想,也有人匆匆计谋着什么。李放回府后,急迫地进了书房。“父亲,今日儿子已带了东凛王去了清秋阁。”李放对着书案前那人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 “嗯。”李文头也不抬地继续写着什么。 “可....万一东凛王说是我带去的.....”李放有些支吾。 “你不是说计划里,是你前往清秋阁,东凛王见了你便一路跟随,并未告知吗?”李文放下笔,看着自家儿子。 “是这样。但儿子就怕....”李放仍觉得有些不妥。 “怕什么?东凛王不过是个软柿子罢了,这个年纪了还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皇上宠他,怕也不过是怜悯吧。”李文倒比自己儿子更有胆子些,言语里有些不屑,“他既爱琴,今日见了云蘅,你日后就算不与他一同前去,他自己也会去的,日子久了,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你头上。行了,你先回去吧。” “是。” 第四章 清晨天还有些黑,云蘅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为云家翻案,这是她一直以来苦苦追求的。若是能得到东凛王的帮助,让事情水落石出,自然是最好不过,可她如何能得到他的青睐呢?且利用一个无知少年的情感来达成目的,也太过残忍了。 云蘅起身换好了衣服,简单梳洗打扮后,便推了门到楼下去了。 大厅里倒已经收拾干净,就是各种香味混合在一起仍没有散去。云蘅推开大门想通通风,却见外面正站着两人。 一人站在不远处,剑眉星目,一身浅蓝,身材颀长。他嘴角还挂着笑,露出浅浅的酒窝。看到他,云蘅只想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另一人站在他身后,怀里抱着一把琴。 “姑娘早上好,在下陈天,是来找云蘅姑娘的,不知能否与云蘅姑娘见上一面?”浅蓝衣裳的人朝他拱了拱手,行了个礼。 “....天色尚早,不知公子找云蘅姑娘所为何事?”云蘅福了福身算是还礼。 “在下昨日听了云蘅姑娘弹奏的明月辞,觉得十分动听,今日便想献上一把好琴,良琴配佳人,希望云蘅姑娘能不嫌弃。”那人继续笑着。 云蘅瞧着,觉得这个人与平日里那些人没什么区别,却还是耐着性子:“多谢公子好意,只是云蘅姑娘向来不收礼物,还请公子回吧。” 说罢,便关了门。 “嘿!这姑娘什么意思!她要是知道今天拒之门外的是东凛王,我看她会不会这样说,哼!”抱琴之人不满道。 瞥了他一眼,那人立马噤声,程敬泽缓缓道:“走吧,记得,本王现在叫陈天,别露馅了。” 第五章 程敬泽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街上零零星星的有几个人在叫卖,有些店铺还没开门。开着的客栈,酒楼里传来阵阵饭食香气。 “小柏,走,本王...我请你吃饭去。”程敬泽揽住小柏的肩膀。 “...公子,这外面的酒楼里吃的都是什么啊,您别吃坏了!”小柏活像个爱操心的老父亲。 程敬泽无所谓地笑笑:“怕什么,五谷杂粮各有各的做法,山珍海味有什么好的,得尝尝人间烟火啊!”话还没说完,就把小柏拖进了最近的一家酒楼。 店里陈设朴素,饭菜香气却扑鼻而来。“小二,来点你们这里上好的菜。”程敬泽笑着。 “好嘞!”小二看这二人衣着不凡,便上了店里最贵最好的菜。 二人仔细认真严肃地品尝了一番,不约而同地发出了赞叹。 “公子,没想到还真不错。”小柏从小在宫里长大,平日吃的虽然不是山珍海味,但宫里的吃食再怎么也很精致,再加上平时有王爷的赏赐,到过得也滋润。没想到这外面的食物,虽然粗糙了些,倒也十分美味。 可东凛王摸了摸身上,突然面露难色:“小柏,你带钱了吗?” 小柏摸摸荷包:“有的,可是....今日出门匆忙,没带多少,应该够吧。” 没想到小二报的数竟然是他们身上所剩银两的两倍。 不会吧?吃顿饭竟然这么贵了??程敬泽满脸不可思议。 “我来替他们付了。”一人出现把钱给了小二,避免了二人的尴尬。 “嗯?这位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程敬泽起身,含着笑看着她,“在下陈天,不知在下能否知道姑娘的芳名,改日好来还姑娘银子。” 云蘅缓缓道:“我就是云蘅。” 第六章 主仆二人此时直接愣住,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女子竟然就是云蘅。 程敬泽只是愣了愣,小柏却不顾忌地打量起她来。 人看起来弱不禁风,身材一般,面容清秀不算出挑,比起宫里的舞女都要差上几分。啧,这样的女子,在青楼里也就卖个艺差不多了,怕是也招不到什么客人吧。 云蘅看那仆人目光里充满不屑,顿时怒上几分:“这位小哥是什么意思,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碍着你的眼了吗?” 小柏正要还击,却被程敬泽拦下了。 “实在抱歉,我这小仆平日里被我惯坏了,一直盯着蘅姑娘看,属实失礼了些,在下代为道歉。”程敬泽笑得一脸真诚,“只是,在下原本是想献给云姑娘一把好琴,既然云姑娘在此,不如....” “跟我来吧。”云蘅淡淡道。 白日里的清秋阁尚未迎客,只有几个丫头在打扫。小柏好奇地四处张望,里面的布置还算得体,比他想象中的要....保守的多。他还以为墙上会挂点不得体的东西呢。 一看到自家王爷一点感觉都没有,不禁暗叹道:“不愧是王爷,来过一次就这么镇定了,该不会瞒着他来过很多次了吧。” 云蘅直接把他二人带进了内室,她的住处。 程敬泽仔细观察了一下,室内陈设简单,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单调的颜色里只有窗边的绿植稍微点缀了一下。 “把琴放在这里吧。”云蘅坐在桌前,看着小柏小心翼翼地把琴放下。 “可以劳烦云姑娘弹一曲明月辞吗?听闻云姑娘所弹的明月辞可是全京城第一啊。”程敬泽淡淡笑了笑。 “怕是要让公子失望了,公子若是想听,可以晚上来清秋阁听。明月辞...小女只想在那个时候弹。”云蘅头也不抬,纤细的手指抚上琴弦。 琴声响起。 他只看到坐在对面的女子,一身素衣,手指灵活地从琴上抚过,好像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琴。 如此心无旁骛,专注。 程敬泽愣住了。 半生清苦无所愿,一枕黄粱终似梦。 第七章 不知不觉,他好像就进入了梦里,他梦见大片大片的芙蓉花盛开了,梦见朦胧的光影,轻轻掠过枝头,又落在了湖面上,波光粼粼。梦见深深的夜色里竟藏着一团月光,渐渐拨开浓云,露出月亮的身形。月光如水,明亮皎洁。 他感到温暖又觉得凄凉。 一曲终,云蘅抬起头,看到对面神情涣散的程敬泽,不禁出声道:“陈公子?你怎么了?”程敬泽这才回过神:“云姑娘果然弹得一手好琴,不知此曲名甚?” 云蘅莞尔:“踏清秋。”她看了了看对面的主仆二人,又缓缓道:“若二位只是为了赠琴,听曲,云蘅已经满足了二位的心愿。时候不早了,一会儿若是让秦妈妈发现我私自将二位带进来,恐怕...” “姑娘说的极是,小生这就离开。”程敬泽拱了拱手,云蘅向他还了一个礼,将二人引了出去。 倚在门前,看他二人走远,竟打打闹闹的像个孩子。她不禁笑出了声,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酒窝立刻显了出来。笑过之后,她觉得有些纳闷,不明白当时自己为何跟了上去,竟做了尾随别人的事,让她觉得自己倒像个痴汉。许是她生来,就没有见过这么温柔的笑容。 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看过许多的笑。诡异的,贪婪的,嘲讽的,苦涩的,虚伪的,空洞的,奸诈的,邪恶的...唯独没见过这样,能让人感到温暖的笑。 打开门的时候,她只是想要透透风,就像往常一样。门口或许躺着几个醉鬼,或许有匆匆路过的行人,她只是望望天色,猜猜今日的天气,就又回到那个冰冷的房间里。可今日,她打开门,眼前一抹淡蓝,那人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温柔,又真诚。 他说:“姑娘早上好,在下陈天,是来找云蘅姑娘的...” 后面他还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她只听见这个人在与自己道晨安。 他是为她而来。 第八章 回到宫中之时,已经是黄昏。程敬泽和小柏二人在宫外闲逛了一天,没有多少钱虽是不能买什么新奇玩意儿回来,却也饱了饱眼福和口服。便宜的糖画儿二人倒是吃了不少,把十二生肖吃了个遍。 虽说程敬泽是个王爷,皇帝也为他修了王府,却一直让他留在宫中陪伴左右,极少让他出去晃悠。今日出去甚久,怕是皇上问起来不太好回应。 小柏正忧心此事,不知道是否该与自家王爷商量一个好的借口,好让皇上不起疑心,可又想着万一皇上不信,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王爷可能毫发无伤,他这个做奴才的恐怕就没那么幸运了。 “小柏,你说,我们明日再去找她,可好?”程敬泽自说自话地入了寝殿内,痴痴地坐在桌前,捧着脸,望着窗外的晚霞。 小柏忙劝道:“王爷今日已经出去太久了,若是明天还出去,恐怕皇上会问起,到时候可怎么办啊,总不能说王爷你去...” “去哪儿?”磁性的声音里满含着威严。 “奴才恭迎皇上。”小柏连忙跪下请安。 “臣弟恭迎皇上。”程敬泽刚要行礼就被来者拦下了。 “你我兄弟二人不必多礼。我跟你说多少次了。”皇上督了小柏一眼,小柏有眼力见地匆匆退下。 程敬渝身为皇上,跟自己的亲弟在一起,却十分避讳二人君臣之间的身份,就如同寻常人家的兄弟俩。 此时他询问,也就像是普通的问候。但程敬泽还是感到了一点点的压力,自家哥哥的语气,不太和善。 “我今日只是和小柏一起逛了逛集市罢了。想买点新鲜玩意儿回来,结果钱却没带够。”程敬泽说的时候一脸委屈,似乎还在懊恼没把喜欢的东西都给带回来。 程敬渝却笑了起来:“如此,那我明日再拨给小柏一些银两,明日你们出去逛集市,把想买的都买回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能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第九章 秦姨倒是一直没有问过云蘅房里为何会多了一把琴,只是嘱咐她近日天凉,注意加衣,别染了风寒。 云蘅一夜未眠,想了许多,几乎是睁眼熬到了天亮。晨起时,眼下卧着淡淡的乌青。匆匆洗漱更衣后,随意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便出了门。 外面已是十分热闹,云蘅随意闲逛着,看到好玩的便买,看到好吃的必要尝尝,不一会儿怀中便抱满了新奇玩意儿。正纠结着要不要买点糖画慢慢吃,突然听到有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不远处正在说话的人竟然是小柏。不知怎的,她突然生出了想要躲避的心思,想要偷偷溜走。却没成想,今日穿的鹅黄色长裙有些显眼,一下就被小柏喊住了。 “哎!姑娘你别跑啊!我家公子正四处找你呢!”小柏看热闹不嫌事大,语调里添了几分玩味。他话音刚落,街边上的行人几乎是同时向这边看来。只见一位身着鹅黄色长裙的女子,怀里抱着许多杂七杂八的玩意儿,满脸红云地站在一小摊前。 小柏二话不说把云蘅拉出人群,往一处茶馆奔去。一进茶馆便看到一抹蓝色的身影。此时正襟危坐着喝茶的人便是程敬泽。“云姑娘,今日我家公子还未曾去找你,没想到你便自己送上门来了,你说这是不是缘分?”说着便掏出了一个精致的荷包,“云姑娘,这是昨日欠你的饭钱,你便拿着吧。”云蘅还未来得及推辞,小柏便飞快地跑出去了。 云蘅还没有回过神来,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看哪里才好。 “小柏没怎么出来过,就随他去玩吧。”程敬泽漫不经心道,好似他自己已经出宫很多次一样。他缓缓抬眸看向一直傻站着的云蘅。女孩站在洒进店里的阳光里,是有点懵,像是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眼里有些疑惑和警惕。 “小柏怎么会知道我在哪里?就这么凑巧吗?”云蘅好不容易平定了心绪,坐在他对面,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第十章 “唔...小柏向来贪玩,我平日里把他拘在府中,到从来没让他出来见见世面。如今正好得空悠闲一番,自然要带小柏出来玩玩。”程敬泽说起谎来面不改色,一脸镇定自若的样子,但还是慌了慌手脚,不小心打翻的茶盏在地上滚了滚,他悄悄瞄了云蘅一眼,那人却比他更为淡定,甚至都没看他一眼。 云蘅在清秋阁住了这么些年,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程敬泽撒个谎都不利索,看起来傻傻的样子,倒也不像是个有城府的人。“请问公子是城南陈家的公子还是城北陈家的公子呢?”云蘅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重新拿了一个茶盏,为他倒上了茶。 “我是城北陈家的。”程敬泽信心满满,城北陈家的大公子可是他的好友。 “是吗?半月前云蘅才与城北陈家的公子见过一面,怎么,半月后竟变了一个样子?”云蘅淡淡道。 若此时再说自己是城南陈家的,便是在自相矛盾了,程敬泽想的倒挺快,抿了一口茶便想到了好法子。 “...实不相瞒,我...我其实是逃出来的。五六天前从蓝城跑到京城来。我爹娘不想让我离开家乡,一定要我留下,可是我不愿意...就带着小柏跑出来了。”程敬泽说这番话时,眼中竟含着些许泪光,柔柔地看着云蘅,倒真有几分委屈。 云蘅:“这就对了嘛,坦诚一点才好。你来到京城想要做些什么我不问,你既然不说便是不想让人知道,我也不会多嘴再问。只是你才来京城没多久,想必京城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你都没见识全吧。正好今天有庙会,一天都热热闹闹的,不如我带你去看看吧。” “极好!极好!想不到云姑娘竟如此义气,可是云姑娘今晚不用弹琴吗?”程敬泽掩饰着心中的喜悦。 “今日不该我出场,公子大可放心。”云蘅莞尔,“若公子不嫌弃云蘅的身份...” 程敬泽慌忙打断,生怕她变了主意:“哪里话?云姑娘如此优秀,哪点比不上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不过...话说小柏疯哪儿去了,怎么连人影都没有了。” 第十一章 晚上的长街倒是别有一番景象。也许是因为庙会的缘故,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小贩吆喝着,街上熙熙攘攘。 云蘅指了指一旁的摊铺正想说话,却突然被路过的人挤了一下。 下一秒一只温暖有力量的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只是轻轻一触,便收了回去。 “云姑娘走路还是小心些。”程敬泽的脸红了红,只是轻轻的触碰就让他的心跳漏了半拍。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云蘅倒是神色自然,默默考量起身旁这个人来,像是个正人君子,脸这么轻易就红了,又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她摇摇头,心里有些异样,好像痒痒的,在挠着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一点也不反感程敬泽,甚至有点希望他,能够一直在身旁。 又走了许久,舞龙舞狮的人在人群里跑起来,很快将二人分开。 “云姑娘?”程敬泽有一丝慌乱,在人群中转来转去,把不知道疯到哪里去的小柏找到了,却仍然找不到她。 忽然肩头被人拍了拍:“公子,你是在找这位姑娘吗?” 程敬泽回头差点被吓了一跳,面前的人连上画着厚重的油彩,穿着喜庆的衣裳,身后站着云蘅。 “要重新把姑娘迎回身边可是要回答一个问题哦。所有走散的才子佳人经我们牵线找到,都得回答一个问题才能团聚,公子可不能拒绝。”那人笑着,浑厚的声音里带着一些兴奋。 “我跟她...”程敬泽愣了愣。 “公子,你为姑娘做的最深情的一件事,是什么?我可是和姑娘本人确认过答案的。”那人憨厚地说道。 程敬泽却摸不着头脑,他隔着那牵线的人,注视着云蘅。云蘅眼睛里波光潋滟,好像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思绪好像回到正式见面的那一天,他看见一个清秀的女孩子推开清秋阁的门,视线停留在他的身上,他心里怦怦跳着,忍着紧张,故作淡定地说道:“姑娘早上好,在下陈天。” “是那次相遇。” 那天清晨的风,温柔地融入身体里,暖洋洋的。有些被忽视的感觉,此刻却涌上心头,心底的光明媚又灿烂。 第十二章 程敬渝这些日子有些郁闷。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为何最近频频前往烟花之地。李文父子总是在他面前旁敲侧击着什么,他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对于这二人的心思,他早就心知肚明了。挑拨离间,兄弟反目,他们还真当自己这个皇上是个傻子。 “小松,等晚上东凛王回来,叫他来见朕。”程敬泽揉了揉眉心。 “奴才领命。”小松徐徐退下。 另一边云蘅和程敬泽刚刚分开,云蘅带着一脸笑意回到清秋阁。正弹着琵琶的女子抬头看了她一眼,玩笑道:“小蘅最近看起来很开心,满目含情,莫不是说有了心悦的男子?” 云蘅像是被人戳穿了心思,急忙掩饰着,面上却难得飞上了几红云:“哪里有,我只是最近开心,想出去散散步,外面真是热闹。小落你不好好练琵琶,小心秦姨教训你。” 小落正是清秋阁另一位芳名远扬的女子。但她与云蘅不一样,她真正将自己的全部都给了清秋阁。来到清秋阁之前她没有名字,只是个行乞的小孩。在这里她终于有了个归宿,可是她自己明白,终究是一生遗憾。花落无情,落花已逝。 “平日里你几乎不曾出去,每日都在屋内练琴,要不就是在后院种花,什么时候这班有闲心。”花落放下琵琶,仔细端详着云蘅。 何止是她,许多姐妹都有所察觉,总是有个俊秀的少年每日鬼鬼祟祟在清秋阁外面等云蘅,二人一走便是黄昏才回来。若非众姐妹瞒着,秦姨这段时日正好忙着别处的生意,恐怕早就要问她话了。 “你说实话,你知道我向来最懂你,你又何必想方设法瞒着我。若是有高兴的事说来与我听听也无妨。”花落柔声道。 云蘅想了想,坐到花落身旁。又犹豫了片刻,才缓缓道:“确实。我的确心悦于他。我明知我现在是这种身份,他是个公子哥,又如何能与我风花雪月。” “既如此,又何必让自己越陷越深,早知没有结果,不如早早放弃。若是秦姨知道了定会询问你。”花落也是好心,虽然她们都知道云蘅身份特殊,是秦姨故人的遗孤,只卖艺不卖身,与她们终究有所不同,可是对外,云蘅也只是个风尘女子。 “可他并不嫌隙,我们很聊得来。”云蘅有一丝动摇,却还是找着理由。 花落摇了摇头,叹气道:“红颜众多,你又怎知你是唯一的那一个。” 第十三章 云蘅有些发怔,一时没有反驳。 “况且你们才认识多久,彼此之间了解的又有多少。”花落声音温柔,却一字一句砸在云蘅身上。 是了。说的没错,或许自己都没发现,这情意怎会来得如此突然,他曾说喜欢她弹琴,许是为了接近她多听听琴罢了。 “王爷,皇上请您过去一趟。”小松已在程敬泽的住处等候多时。程敬泽点点头,随小松离开。 世人都道当今圣上宠爱自己的胞弟,甚至在皇宫内为他新修了一座府邸。朝堂之上人言亦云,皇帝却不以为意,为东凛王挡下了所有的流言蜚语。恍恍惚惚间小松已经带他走到了勤政殿。 “皇兄。”程敬泽望了望高坐在龙椅上的皇兄,第一次感觉到与他之间的距离这么近,却又差的这么远,他第一次看到程敬渝脸色这么难看。 程敬渝并没有抬头,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批阅着奏折。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程敬渝才缓缓抬起头:“听闻你最近十分喜欢去烟花之地,见那个传闻中弹得一手好琴的云蘅。身为一个王爷,怎么还去这种地方。” 他是程敬泽的哥哥,是他唯一的亲人,长兄如父,理应对他严厉些。这些年果然还是对他放纵了不少,才养成他这不谙世事只顾玩乐的样子。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纸包不住火,朝中那帮老臣知道了,还不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上奏。想到这里,程敬渝心里冒出来的几分不忍变被压了下去。 “皇兄,我确实常去清秋阁,云蘅弹得一手好琴,不应该就在此等烟花之地潦草一生。”程敬泽一脸肃然,仿佛在背平时最难背的功课。 听到这里,程敬渝心里紧了紧,若是敬泽看上了这个风尘女子,这岂不是皇家丑闻。这个想法还未在心里扎根,又听当事人缓缓道:“听她弹琴,我总是想起了母亲。” 罢了罢了。敬泽还是个没长的孩子,喜欢听,那遍听吧。 只要他不在过去里过不去。 第十四章 许是花落的那一席话让云蘅收住了几分理智,这几日她都未曾离开过清秋阁。小柏在外晃来晃去也始终见不到主子要等的人。 程敬泽神色黯淡了几分,却也没多说什么,带着小柏离开了。 秦姨从外地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来不及喝一杯水便又忙了起来。 “花落,卿月你们去招呼一下张老爷。” “好久没瞧见您了,周二爷。” “冰儿,徐公子找你哪,还不快去。” 云蘅在帘子后面默默地看着,从前她掩耳盗铃的事情再也逃不开,她本就是这样的身份,与她们没什么不同。 如果一切都按照着从前的轨迹来发生,她会是云家受宠爱的女儿,有父母无微不至的关怀,有能力去为自己争一争,或许没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 可是如今,她只是寄人篱下。还有多少人记得曾今辉煌的云家,谁也不知道云家最后留下来的女儿,现在藏身在烟花之地,整日云里梦里不分昼夜。为了给云家翻案,她也不得不答应去接近东凛王,东凛王又怎么会在意一个风尘女子? 想到这里,云蘅叹了一口气,终究是无路可走,她不能让云家蒙受不白之冤。若是真有这么一天,会怎么样呢?陈天会对她有所看法吗?陈天觉得她单纯善良,其实她却一直存了利用权势的心思。 罢了罢了,她摇了摇头,把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赶到一边。眼前是花落和卿月斟酒喂食讨好客人的画面。云蘅有些木然,平日里与她最交好的便是花落。从前她假装看不见,如今直直面对了,心里却似淌血。 花落说她最爱的便是弹琵琶,她不用想这世俗有多糟糕,日子有多难熬,弹着,便也有了活着的盼头。 是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有太多的事情难以控制。花落为了生存不得不如此,她为了云家翻案,也不得不做一些不愿做的事。 云蘅掀开帘子,径直走到秦姨身边:“我想好了,就这么办吧。” 第十五章 秦姨愣了一下,拉过云蘅走到屏风后:“你真的想好了吗?” “嗯。云家就剩我一个人,无论如何我也要让我云家沉冤得雪。”云蘅咬了咬牙,似乎不想让自己再动摇。 秦姨握了握她的手,像是透过她在看一位故人。她的母亲曾经让京城众多女子羡慕嫉妒,区区一个绣娘竟然就能成为云相的妻子,后来云家潦倒满门抄斩,怕是再没有人羡慕过秋言了吧。 当初她苦于任务在身未曾离开过清秋阁,不知晓这消息,而后听到拍门声匆匆赶去开门,只看见秋言一身血污抱着一个孩子求她救下。秋言死后,她再也没有了朋友,唯一寄托的便是这个孩子。这是秋言的女儿,是云家仅存的血脉。她教她识字,弹琴,呵护她,无论怎样都不让这些世俗的污浊侵扰了她。可现在她没有办法,她纵使知晓京城所有秘幸情报,却无法位云蘅铺上一条光明的路。为了给云家翻案,她也不得不給云蘅出这么个注意。 “小蘅,你若真的想好了,秦姨会给你安排好。此事...还不着急,东凛王被皇帝保护得很好,若是贸然让她前来清秋阁怕也不妥,此事需从长计议,秦姨会为你安排好的。”秦月又将云蘅的手握得牢了些。 “嗯。”云蘅一把挣开了她的手,深深抱住了她,“谢谢秦姨这些年来一直照顾我,小蘅一直都记得。”不等秦月有所反应便匆匆脱身离开了。 秦月笑了笑,眼里染上了几分温柔。随着她走出屏风,脸上又换了副表情:“哟,李公子,您来啦!” 云蘅回到房间却无心弹琴,只是呆呆站在窗前不知道该干什么。最近习惯和陈天一起出去散步,这几天不出去她好像突然闲下来了。想想过去的自己躲在房里不出门,当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房里除了弹琴就是看书练字睡觉,到了时辰便去和秦姨一同用饭。她好像根本没有那么自在,可是陈天是那么自由,想要离开那个家就有勇气逃出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他们两个人,本就不在一个世界。 第十六章 李放这些日子没有放弃在皇帝面前提起东凛王的事,什么东凛王总是去清秋阁,总是和出去云蘅一起出去,有辱皇家声誉。可是皇帝好像总是不以为意,并且还叫他一同前往陪伴东凛王。他真是有点搞不明白了,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父亲听闻此事之时,也只是让他奉命行事,若是能有东凛王更多的把柄,届时在朝堂之上说出,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皇帝也不能护着他。 走着走着好巧不巧就遇见了在湖边钓鱼的程敬泽。“王爷贵安。”李放拱了拱手。 “阿放,过来一起钓鱼啊。”程敬泽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双脚泡在湖里轻轻拍着水花,身上有深深浅浅的水渍,却一点也不显狼狈。 李放挪动了几步,却没和他一起坐下。东凛王王爷没有王爷的威严,整日这样游手好闲成何体统。 “王爷好兴致,闲来再湖边垂钓。”李放看了看他身旁那只空空的桶,嘴角抽了抽,湖里的可都是锦鲤。 “阿放,皇兄硕以后去清秋阁你可以陪我,咱们不用偷偷摸摸去了。我们今晚再去听听琴吧。” 李放的嘴角继续抽了抽,却答应了下来。 “既如此,那么晚上见。”程敬泽一把站了起来,溅得石子路上一片水渍,“小松,咱们走,回去收拾收拾。” 被皇兄知晓后,程敬泽更是毫无遮拦,和李放大摇大摆地进了清秋阁。 “这两位爷好眼生,是第一次来吧。”花落款款地走了上来。看了看走进来的二人,便上去搂住李放的胳膊,“来来来,里面坐。” 李放面上一红,生生被花落拖了去。程敬泽偷笑着跟了上去,盘腿坐在了一处软垫上。 “今晚云蘅姑娘弹琴吗?”程敬泽直奔主题,深深地把花落望着。 “这位小爷可真是着急。云蘅姑娘可从来都是看心情出来弹琴的哦,请二位爷再等等。”花落掩面娇媚一笑,另一只手还搭在李放的肩上。 第十七章 “姑娘请自重。”李放微微隔着衣袖微微推了推花落的手。 “怎么?公子第一次来害羞了?奴家就是要讨好公子的呀。”虽是这样说着,花落却没有再为难李放,只是跪在他身旁,“今晚奴家会弹琵琶,还请二位公子赏赏脸。” 程敬泽笑眯眯道:“那是自然,本...我和这位少爷都极喜欢听琵琶。” 花落莞尔,为他们二人各自斟了一杯酒。 秦月与城中密探来往甚密,她自然是知道东凛王长什么样子。看见他与当朝尚书之子一同坐在贵宾席,她心里倒有些发麻。这是个好机会,东凛王爱听琴,若这时让云蘅前来,恐怕他很快就能注意到云蘅。可...她从前是希望云蘅能把握住机会成为东凛王的红颜知己,能在这个傻傻的网页面前为云家说上几句。现如今,她却有些拿不准注意,若是输了,云蘅恐怕也自身难保,她可是秋言的孩子,是云家最后一个孩子。 仔细思索了一番,她还是没有去告诉云蘅,来日方长,先让她多歇几天吧,云蘅这几天看起来都很疲倦。既然东凛王来了一次,那么就会有第二次,不怕他不来。 正巧花落看见出神的秦月,笑着过来挽住她的手:“姨这是怎么了?” 秦月勉强笑了笑:“花落,一会儿你去多弹几曲,今日云蘅不出来。叫水月卿月去伺候贵宾席的那二位爷。不....就左边那位爷就可以了。” “是。”花落转身去拿了琵琶,款款走上高台,软软往木椅上一坐,便弹起了琴。 “阿放,这位姑娘的琵琶弹得极好。我记得你喜欢听琵琶。”程敬泽转转酒杯,嘴上这样说,心思却不在这里,眼睛往屏风后面瞟着。 若是云蘅出来,看见他是东凛王,会不会怪他欺骗了她,会不会从此便不理他了。当时出来匆忙,他竟然忘记了乔装打扮一番,怎么着也得遮遮面容。 可他着一番心思终究是空想,直到好几个姑娘表演完了才艺,云蘅也没现身。 身旁的李放也没有认真在听曲,两边侍候的两位佳人已让他自顾不暇。说来也怪,这两位姑娘偏偏不动程敬泽,只是在他身边打转。李放一言不发,脸都憋红了。 第十八章 花落收拾稳妥后,款款走来。水月卿月见她来了,边纷纷起身去招呼别人。 李放始终目不斜视,只是脸色越发红润,甚至连耳根都红了起来:“王爷,时辰不早了,不如我们早些回去吧。” 程敬泽有些不满:“阿放,从前你都是叫我阿泽,怎么近日你都只唤我王爷。” 李放的脸更红了,还未来得及说话,肩膀便又被花落扶住了。 “公子这么快便要走了吗?”她在李放耳边悄声说道,“公子要常来呀。”说完便施施然离去。 “阿放,这位姑娘好像各外中意你。”程敬泽戏谑道。他从小被呵护着长大,对这些事情并不是很了解,他不觉得青楼女子如何如何不堪,也不觉得人心是有多么险恶。因为身边总是有哥哥最信任的人在保护他,他没有受到过任何伤害。可对于李放而言,他觉得自己被侮辱了。程敬泽和那个风尘女子一同侮辱了他,毁了他的声誉。他被一个女人如此调戏,被东凛王如此嘲笑。 好在程敬泽发现李放神色不对,脸色由红转白,便不再开他的玩笑,好说歹说推了李放一同离去。 秦月在屏风后悄悄看着,心里的大石落了地。 “秦姨?你在看什么?是有人来捣乱了吗?”云蘅抱着琴正巧从房间里出来。 “你怎么出来了?”秦月暗自庆幸着,还好那二人已经离开了。 “今日到不是该我弹琴吗?”云蘅有些疑惑,不知道秦姨这是怎么了,顾左右而言它。秦月却只是让她回去,眼里有些疲倦。她也不好多问,也乐得多休息一段时间,便回屋了。 第十九章 程敬泽躺在床上发着呆,他到底该如何面对云蘅呢?云蘅是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若是她直到他身份有异,会不会再也不理他? 可这本来就是纸里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云蘅会发现陈天是假的。那该怎么办呢?云蘅现在已经对他避而远之不愿见他,他又该如何解释呢?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瞒着云蘅。她这么骄傲的一个人若是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能瞒多久是多久吧。 程敬泽都没有想过他竟会如此在意一个人的感受。皇兄对他好,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对他好,他有点懵懵的接受,好像全世界的人对他,和人相处都应该是如此轻松自在。却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有人生他的气,不理他,不愿见他。 程敬泽隐约知道了身边的人对他好是因为哥哥时皇帝,他们不敢违抗。想到这里他竟有点委屈,除了皇兄恐怕没有人真心对他,他傻傻的什么也不知道整日里游手好闲只会写字钓鱼下棋。这样的他,云蘅又怎会喜欢。云蘅喜欢的应该是舞刀弄枪英姿飒爽的男子吧。 喜欢...这个陌生的词语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喜欢云蘅吗?想到云蘅秀气的眉眼,弹琴时专注的样子,那日庙会眼里的氤氲,平日里一起散步时轻轻的笑。他心里好像有一根羽毛缓缓地挠着。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嘴角噙着的笑意。 想着云蘅他竟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还想着该如何去见她,怎样才能让云蘅开心呢?或许是云蘅嫌他去的多了打扰到她了,那便过几天再去找她吧。这几日就好好学学功夫,云蘅说不定...会喜欢呢... 第二十章 近日来平淡无事,云蘅再没见过程敬泽,她也没心思再想。只是近日里听闻不学无术整日游手好闲的东凛王竟然开始学习了。 花落听闻此事也只是笑了笑:“总归是皇亲国戚,怎能一点本事都没有,只是东凛王年岁也不小了,像习武弄墨之事都是从小开始练起的,他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或许也是贪图一时新鲜,头脑一热吧。” 云蘅默了默,听闻东凛王喜欢琴,若是他真半点学识都没有单纯简单,或许她凭借这一手琴技,真的能让他帮助自己。可若他学识见长,有了眼见,会不会轻易就发现了她的小算盘。 程敬泽可没有心思忧心这些,皇兄听闻他开始用功,很是欢喜,叫了李放来帮助他。李放可是世家子弟中的楷模,爱慕他的大家闺秀可不止一点。说不定云蘅也喜欢这一款,自己可要加倍努力了。 可师傅常说他在习武方面没有长进,在诗词方面却有所天赋。他有些郁闷,或许像李放一样骁勇,英姿飒爽是不太可能了。程敬泽不止一次叹气。 “你叹什么气?“李放板着脸,他其实不明白为什么皇上老是让他来陪着程敬泽,明明他告过程敬泽的状。 程敬泽却浑然不知,只是丧着头:“不知何时才能有所长进啊。” “切勿妄自菲薄。“李放依然冷冷道,想了想生硬地又补了一句话,“总会好的。“ “阿放,你这几日倒是帮助了我许多,多谢啦。只是我还有一个忙,想请你帮帮我。“ 李放有些疑惑:“什么?“ “嘿嘿嘿,能不能帮我把这封信送到清秋阁云蘅姑娘手中。“程敬泽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你...竟然还惦记着清秋阁,我看你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课业上。“李放怒道,但还是抽走了那封信,疾步离去。 第二十一章 晚霞灿烂,微风徐徐。月盈花开满了整个京都,淡紫的花瓣镀上温柔的霞光,一片闪着光的花海连接着一条又一条街道。清秋阁里里外外好不热闹,暖光沉沉,脂粉香味浓。 李放自己也纳闷,怎么脑子一抽自己就来了呢。应该让身边的侍从来才对,他怎么会亲自前来,此时他还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要不还是明天一早让侍从送到门口好了。 花落出来迎客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李放,摇着扇子便走到李放身旁,轻轻为他扇着风。“公子,好久不见啊,奴家可是等了你许久呢。“花落一手扶着他的肩头,花鬓微微擦过李放的脸颊,两人靠的极近,她双目含情地看着李放,只是李放一直躲避着她的视线。 “请姑娘帮忙把这封信转交给云蘅姑娘。“李放说得极快,仿佛生怕身边的人说话反驳一样,话音刚落花落手里就被塞了一封信。 盯了一眼手里的信,刚回过神来一抬头便只看到一个越走越快的身影。 花落冷笑了一下,又是世家子弟的把戏,还玩送情书这一招。 李放一路走得极快,却满脑子都是花落从清秋阁里出来的样子,珠翠摇晃,眸光潋滟,一袭淡红长裙莲花盛放,衬得她美艳的脸竟多了几分淡雅。一时间他甚至忘了要干什么,只看着花落摇着扇子款款向他走来。猛地避开他的视线,心却因为她的话悸动着。 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路上行人被吓了一跳有的侧目围观,有的匆忙离去。李放却没有注意到似的停在路中,父亲从小教他清心寡欲,用功读书,怎么如今说要让东凛王不学好,却让他也不许学好了。 门外歌舞久久不能停,云蘅在房间里看着书,却有些乏了。还好花落及时来房里跟她闲聊解解闷儿,此时正说到方才有人托她送信。 “这人前段时间来过咱们这儿,是和另一位公子一起来的,二人看起来都气度不凡,身上穿的也不像是等闲之物,恐怕大有来头。你说会不会是皇上和东凛王啊?“花落半开玩笑道。 “不许胡说,要是被听到了你还要不要命?“云蘅有些着急。 “好啦好啦,这里不就只有我们两二人吗,不过话说这信你看不看呀,毕竟是别人的一番心意哈哈哈。“说着花落又笑起来,不知是在笑这份心意,还是在笑那个送信的人。 第二十二章 云蘅淡淡道:“扔了吧,这些年收到的可太多了。以前我也有认真看过一两封,无非是希望我能与他们有点什么。“ 她随手将信扔到一旁落了灰的匣子上,并没有再多看一眼。 花落有些感叹:“如果我父母健在,也许我不会流落街头,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但这些...都是我无法改变的啊。“ 云蘅心里动了动,是啊,如果她的父母也健在,她也不会隐藏身份变成这个样子,见不得光,每日看到肮脏的嘴脸。可这些已经无法改变了,她不能重新选择一次。 程敬泽近日来进步飞快,程敬瑜非常满意。自家弟弟终于有点皇室血脉的样子,或许以前真是他太过于宠溺阿泽,让他到现在才有点长进。好在他最近也没有再说出去到处乱窜,总算是让李家父子闭了嘴。让李放与阿泽在一起,也是为了让他父亲无话可说,东凛王如何他的儿子也如何。 正在被念叨着的程敬泽还在苦苦练习,一月过去他的骑射终于能勉强过关了。文学师傅倒是很满意他所做的诗词,不禁赞叹他写的字大气端正,诗中有情有义,却少了些格局少了些胸怀。 “王爷若是见过京城边界的雪山,大漠的落日,银汉皎皎的夜晚或许能另外有所体会。” 外面....去京城以外,他也很想,可是能在京城内逛逛已是皇兄给他的极限。他托着腮望着窗外的天,想着以后怎样跟皇兄说明白让他也能出去见见京城以外的风景。 好想去见见云蘅啊,那日逛完庙会,云蘅又问了他许多。他临时编着自己的故事,好像去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世面的样子,是个不愿意被束缚,叛逆的公子哥。云蘅总是笑他,却没有劝他回家。 “我明白,你想的是外面的世界,我也想去看看京城外的风光。“云蘅无奈地笑笑。 “我认识的寻常女子都不曾有这样的想法,她们都想的是要嫁一个好人家,你果然和她们不一样。“其实程敬泽只是想表明云蘅身上他喜欢的地方,去没曾想云蘅只是冷嘲:“的确,我是风尘女子,怎能奢望与寻常小女儿一般,能嫁个好人家,寻个好夫君。“ “可你还是清清白白的,若你相信我,我可以替你赎身。“程敬泽倒是没有想过后果。 有那么一瞬间云蘅确实心动了,她也想要自由。但是云家的案子还没有翻,她怎么能先想着自己。况且她才认识这个人不久,又如何能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多谢陈公子好意,不必了。“云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第二十三章 一转眼已经入冬了,京城里迎来了第一场雪,树枝枝桠上挂满了红灯笼,新年将至,到处都热热闹闹的。 云蘅正在房里剪窗花,预备贴在窗户上,不小心又多剪了许多,便执着窗花去了堂内,仔细琢磨着要不在门上该贴什么。忽的闪过一个人影,身上红红的,云蘅督了一眼门外,发现正是小柏在门外鬼鬼祟祟地看着她。 小柏示意她出来,云蘅跨过门槛便看到藏在一边的程敬泽。 “陈公子...“云蘅以为程敬泽也在,只是一出门只看见小柏一个人。 “云蘅姑娘,戌时到码头这边来,我家公子会在桥边等你。“小柏慌慌张张地看了看四周,匆匆留下一句话边跑走了。云蘅一个人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戌时...他为什么不亲自来呢,是有什么事吗... 往后的几个时辰过得十分漫长,云蘅频频望向门外,花落好奇道:“怎么?你在等人吗?“ “不...没有。我....今晚可能要出去一下。“云蘅故作镇定地摆弄着手上的窗花。“去哪儿?“花落漫不经心道。“出去见一个朋友...“云蘅不知该如何说,总感觉花落对她的小心思一清二楚。果不其然,花落又徐徐道:“是去见之前总和你一起的公子哥吗?想去就去吧,早些回来,别让秦姨找你。“ 云蘅有些诧异花落为何不阻拦她,记得以前花落不太希望她与那人走太近。可是花落却明白云蘅终究是与她身份有别,秦姨对她颇为信任,有些事情没有瞒着她,她知道云蘅是秦姨故人之女,若真是有云蘅喜欢的人,或许有秦姨在,她也不会受到伤害。想到这里,花落又不禁冷笑着自己的身份,连自己想要什么她也做不了主。 另一边云蘅没有再多想,好不容易挨到了戌时,像小鸟一样冲了出去。 她在桥边寻了许久,也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心中有些感慨,或许他根本不会来吧,看着天色渐渐沉了下去,雪花落了她满头,她有些冷,正准备回去,一串糖葫芦凑在了她面前。 云蘅抬眸一看,是程敬泽灿烂地笑着。她眸中一酸,有些委屈,却还是接过了糖葫芦。想到他几个月来杳无音讯,现在竟然还晚了这么久才到。 几月不见,程敬泽似乎又长高了些,更挺拔了些。“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方才去寻了好久才找到卖糖葫芦的摊子,好不容易找到了买完匆匆跑来,结果还是迟了。“程敬泽挠了挠头,又笑着:“再也不会让你等我这么久了。“ 第二十四章 程敬泽没有好意思问云蘅有没有看他的信,在信里其实他还是所有隐瞒,但是说明了自己为什么会消失。不过看到云蘅似乎并不生气,想来她应该是看了。 云蘅没有再问他消失的事情,她知道他是偷偷跑出来的,也许遇到了什么事情也未可知。她哈了一口气暖了暖手,问道:“要不要去放一个天灯?” 看了看她手里的糖葫芦,程敬泽闷闷道:“你不喜欢吃吗?” “我不喜欢吃甜食…“云蘅有些不好意思,这好歹是他的心意,正想着再吃一口不让他伤心,手里的糖葫芦却被夺走了。“你不吃那就给我!”程敬泽却笑着两三下吃掉剩下的糖葫芦,“走呀,去放天灯!” 放天灯初挤满了人,像几月前的庙会一样,程敬泽一直护着她,生害怕走散,好不容易买到了一个天灯,他却犯愁该写什么。 云蘅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想再添些什么却还是停下了。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能早日让云府沉冤得雪。程敬泽看着皱起眉头的云蘅,在最角落里写下了云蘅的名字。 “希望云蘅的愿望都能实现...”他又在中间的位置写上了“陈天”。 时辰已到,漫天天灯闪着温柔的光飞上天幕,云蘅看着数不胜数的天灯摇晃着光芒,忍不住落下泪来。若是有生,能与父母一起放一盏那该有多好。 程敬泽看见她留下的眼泪,忍住不去安慰,他不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或许悲伤或许惆怅,只是这些情感都与他无关。灯火阑珊,码头边人群熙熙攘攘,他护着这片小小的天地,只是希望云蘅能笑一笑。 终于等到烟花齐齐绽放,云蘅这才回过神来,往旁边一看,却看不到程敬泽人。“陈公子?陈天?”云蘅连忙从人群里穿了出去,来来回回找了许久,也不见他人影。云蘅有些无助,此时此刻她一人在这热闹处,显得如此不合群。 第二十五章 那日一别后,云蘅再未见过程敬泽,也再没有什么心思了。他从此消失在人海里,也没说来清秋阁找她,解释为何突然离去。 云蘅又回到了从前无所事事的样子,每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弹琴看书睡觉。秦姨今日来告诉她计划可能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朝中一些重臣联合启奏,说边疆不稳常有暴乱,希望皇帝能派人前往,而此人正是东凛王。 她有些疑惑,东凛王不是不学无术,什么也不会吗?就算近日来有所进步也只是一星半点,没什么用。 秦姨告诉她,朝中关系复杂,不少人对当今皇帝有不臣之心,且皇帝过于宠爱其弟东凛王,东凛王不学无术毫无皇室血脉的样子,还常常流连于烟花之地。这次请奏说是要让东凛王历练自己,稳定边疆,让百姓更信赖皇室统治。皇帝势单力薄,恐怕有心无力,无法保护东凛王了。只怕东凛王不日就要启程,但边疆如此混乱,他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回来都是个问题。 想到这里,云蘅按了按眉心,好不容易有一个办法能够替云家翻案,却也不能如愿。 程敬泽在房间里也是静静坐着,不知道说什么,感觉有点懵。程敬渝背着手站在房门口,不愿意看他,眉头紧锁着。 当初母后为了保护他而死去,临终前只托付下幼弟嘱咐他好生照顾,而他如今当了皇帝,却也没办法保护好弟弟。 “哥。“程敬泽动了动干涩的嘴唇,这个字他已经许久没说,平日里守着规矩恭敬地唤一声皇兄,而现在他只想回到从前的日子,回到小时候。 “如果不是我好吃懒做好好学些本事,今日你也不会这样为难。“程敬泽抚了抚面前有些冷的茶盏。 外面夜色深沉,寂静无声,门前摇晃的灯笼里闪着微弱的光。 程敬渝眉心松了松:“都怪我...是我太自以为是,以为能保护好你,能让你无忧快乐地过一生。“ 二人又陷入了沉默。 冷风乍起,呼啸着卷来,烛火闪了闪,又陷入一片黑暗。 第二十六章 新年已过,春去夏来,恍惚小半年又过去了。清秋阁还和以前一样,只是最近多了个公子哥老来找花落,什么也不做,就听花落弹琵琶。云蘅记得之前陈天也和这位公子一起来过,只是现在再也不见陈天。 李放来清秋阁,也是因为陈天,也就是程敬泽,每日都拜托他来送信。他有些郁闷,堂堂东凛王怎么会中意一个风尘女子。 “公子在想什么?奴家近日新学了一曲,公子能否赏脸听上一听?“花落抱着琵琶笑意盈盈地走过来。李放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信。 花落莞尔道:“若是不想送出,何必每日都记挂着。“李放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他的确不想送出去,这些天以来一封信也没有到云蘅手中。他不想让东凛王和这儿的女人有过多瓜葛,却又每天都揣着信过来。明明答应父亲抓住东凛王的把柄,他却不想这么做了。是他带程敬泽来的清秋阁,现在感觉他也陷进去了。眼前这个花落,说着对他不敬的话,他竟也生不起气。 花落确实有她的本事,否则也不能在清秋阁有如此地位,一想到她曾做过些什么,李放眉心又紧了紧。如果这些天他不常来找花落弹琵琶,出双倍的银钱,是不是她又要去和别的男人欢好。想到这里,他又慌张起来,怎么他会在意一个这样的女人。 看着李放的神色,花落不以为意,只是笑着,弹着琵琶,眼里有了几分淡然。 故梦明月照新堂,孤雁南飞觅空巢。 回避信的话题,李放涩涩道:“你是什么时候,进的清秋阁。“ 琴音戛然而止,花落愣了愣,才缓缓道:“六岁。” 第二十七章 “为何?”李放又问道。 “因为家里穷,吃不上饭,他们要养活弟弟,便把奴家卖了。”花落应答从容,没有半点伤心难过的样子。李放心里却是一触,好似少了点什么。 趁着李放愣神的空档,花落缓缓道:“不知李公子是否有陈公子的消息,从前陈公子不是爱听云蘅姑娘弹琴吗,近日怎么不来了呢?”李放方才回过神来,呷了一口茶:“陈公子近日有要事缠身,恐怕这一阵子都不会再来了,花落姑娘请继续吧。” 花落自知不好多问,便继续弹起琵琶,只是不知道云蘅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前几日秦姨好像透露出要让云蘅去其他地方的意思,也不知道是为何,难道是察觉到了什么。 另一面的云蘅还不知自己名声远扬,却要大难临头,只有秦姨一人焦头烂额。这一段时间边疆动荡,大漠骑兵屡屡挑衅,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孤城一片,更听闻大漠可汗是个好色之徒,这些年被他掳走的妙龄女子数不胜数,他的儿子们更是有过之无不及。几日前清秋阁有些客人从边疆回来,无意间听他们谈到,可汗的儿子对云蘅还有其他艺馆的头牌都有意思,说是久仰大名,要前来一睹芳容。要是让他们把云蘅带走了可怎么办?把云蘅送走,不看着她却又不放心。得叫上一个贴心的人陪着她才是。 云蘅坐在后院发呆,见大雁成群结队南飞,自由自在,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她也能这么自由,不是任人宰割的风尘女子,也不是人人唾弃的罪臣之女。眼下东凛王被迫出征,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问题,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替家人昭雪呢?说起来,她本该厌恶皇族,如果不是先帝听信了谗言,她也不会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但,却好像又淡淡的,提不起劲来,对于皇族而言,杀人如同踩死一只蝼蚁,好像谁也无法反抗。纵使皇室权重,如今的皇帝也抵不过百官的言语,他还是不得不把亲弟送上战场。 她此时不明白,来日方才想通,只是那时一切明朗,一切皆释然。 或许因果报应,天道轮回,种下的因,总会结出果。谁不无辜,谁不可怜,总是要承受更多的恶果。 第二十八章 她正想着出神,秦姨一脸严肃地叫她过去。云蘅鲜少看到秦姨如此严肃,直直地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看穿,从她的身上看到别人的影子。 “秦姨,发生什么事了?”云蘅软软地说着话,手去握住秦姨地手,一手冰凉。她心底突突地跳着,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怊儿,这些时日秦姨把你送出去避避风头,先别回来了。”秦姨看着她,正色道。 这是这么多年来,秦姨第一次叫她怊儿。云蘅知道她娘亲给她取名为云怜怊,却从未听人叫过。好像这时候,她才是云家的女儿,才是她自己。她愣了一下,呐呐地回应着:“为何...这么突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大漠的人在边疆骚扰已久,这些天又屡次向中原逼近,一路上烧杀抢劫,尤其是他们的可汗好色成性。不知道他从哪里知晓到你的名声,说是要来寻你。我既答应了你娘照顾好你,就必定会护你周全,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晚就收拾收拾东西走吧。” 程敬泽近日来虽进步不少,却还是不够优秀,虽然从小都练着有一定的底子,但从前有没有认真大家都心知肚明,好在他现在正在努力追赶上来。李放倒也乐于见他进步,不知怎的从前他最烦程敬泽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现在看程敬泽认真的样子,他倒有些改观了。 一想到程敬泽这三脚猫功夫还要上战场,李放替他捏了把汗。渐渐的,李放不再把程敬泽当成一个无所事事的贵王爷,把他父亲的嘱咐抛到了脑后。 那些大有势力的大臣看不惯皇帝过于宠爱弟弟,把他宠得一所是处,一面以手上的权力向新皇施压,要求磨练东凛王,一面暗中谋划着毁了他,让皇帝孤立无援。而现在程敬泽已经再改变了,最重要的还是要国泰民安。皇权是谁的,江山姓什么,轮不到妄想谋权篡位的人来评判。 什么时候,父亲才能听自己一句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