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南风镇内有少年 朗月入怀,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清瘦少年怀揣着一把石子,坐在镇尾石桥上晃荡着双腿。 将石子一颗颗砸碎水中月影。 不多时,另一名白衣少年便被河水托起,但显然比石桥上的少年矮了些许,随后坐在了少年旁边。 少年也已习以为常,扔完最后一颗石子,便往后一仰躺在桥面上。 白衣少年则手撑着脑袋,望着河面。 “乐安,是每个人死后都会像你这样成为河神,山神什么的吗?”少年问道。 见少年终于开口说了话,乐安直起身,伸了个懒腰,说道:“不是的,天下山水就这么多,分不过来的,大部分人死后都是直接投胎去了,只有少部分人才能获得某种机缘,成就神位。” 少年望着朗月,目光黯淡,“这么说,我爹娘肯定是投胎去了,也不知道投到哪去了,我还能不能找到他们。” 少年忽然沉默了下来,不禁想起了当年看见父母的尸体时的场景,和那脖颈间的一条细微的红线,忍不住把头埋在了膝盖中间,许久才再次抬起,低声说道:“就算是我找到了也会不认识的,而且年纪比我还小。” 乐安听见不禁笑出了声,却又觉得不太合适,赶紧捂住了嘴。 “我不是故意的,没别的意思,徐长生你明白的。”乐安赶紧说道。 徐长生自然不可能真的因为这个怪他,只是伤心的把头低了下去,看着那跟着水面晃荡的月影。 乐安伸手拍了拍徐长生穿着的破旧粗布,布衣上立马多出来几个手印。 徐长生嫌弃的拍开他的手,“你的手怎么干不呢?” 乐安撇撇嘴,“还能咋样,道行不够呗。” 徐长生一脚把乐安踹下了石桥,“道行不够还在这聊天,还不快去修炼。” 随后大笑着跑回了小镇。 少年即是徐长生,从小生活在大瑞王朝的一个偏僻小镇,南风镇,是由自西向东贯穿小镇的南风河而得名。 而乐安是他知晓父母死讯的那天认识的新朋友,当时也是在那座石桥上,他一颗颗扔着石子,乐安便踏着河水出现了。 自那以后,每当他有烦心事,便会来找乐安。 就如同今晚一样。 回到微尘巷,路过贺大娘家时,徐长生特意放慢脚步,怕又把睡的轻的贺大娘吵醒。 回到家中,四周一片寂静,连在附近流浪的几条野狗都不见了踪迹,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洒在地面上,冷冷清清。 徐长生也没再点起烛火,能省则省,便和衣躺在了床上,望着头顶黑漆漆的木板。 虽然自己大部分时候都在笑,但实际上却是冷暖自知,毕竟谁会喜欢一个整天阴郁着脸的人?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所以哪怕他早早的没有了父母,但在小镇的人缘也颇好,谁都知道徐家有个徐长生。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但也只有自己当家了,才知不易。当别的孩子每天都在忙着上学,回到家要完成课业的时候。他则要想着柴米油盐,吃完上顿还要想着下顿。 不知不觉便已睡去。 …… 除妖历四零二四年四月八日,徐长生起了个大早,刚打开大门,便瞧见贺大娘已经在自家门口收拾。 贺大娘听见响声,知晓是徐长生起了床,头也不回的说道:“小长生起来了啊,大娘家的早饭快好了,过会就可以过来吃饭了,还有昨晚你是大晚上的才回来的吧,别以为走的轻一些我就听不出来是你。” 说完还转过身来瞪了徐长生一眼。 徐长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贺大娘,我已经吃过早饭了。” 贺大娘说道:“吃吃吃,你吃啥了,大清早火都没生,这也才刚起床就骗起大娘来了是吧,别说了,一会早点过来,你吃完还得去送豆腐呢。” 说完也不给徐长生回答的机会,拿起扫把便进了屋。徐长生只好应了一声。 转身回去的时候,徐长生鼻子有些酸酸的,自从父母去世后,贺大娘便把他当成了自家的孩子一样,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叫上他,就算没有,也会隔三差五的叫上他一起去吃饭。 平日里也处处照顾着他,没少因为徐长生和隔壁的高母吵架,有几次要不是徐长生拉着她,她都要和高母打起来了。 她对别人怎么样徐长生不太清楚,但对自己确实是没的说,徐长生也已经在心里默默的把她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娘。 说起来贺大娘也是个苦命的人,贺大娘原本姓刘,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了,父亲也在她十四岁那年上山采药摔死了。 她自己连下葬的钱都没有,只能卖身葬父。当时年轻的贺大海看着她可怜,便借给了她些钱财。后来她也没钱还,刚好贺大海也没婚配,便嫁给了他,成了贺大娘。 一开始还挺美满的,可好景不长,有次贺大海下地的时候,脚下突然出现个空洞,掉了下去,再也没上来。洞很深,徐长生也特意去看过,搬了块大石头扔下去,半天听不到响声,自然也没人敢下去。 贺大娘也硬气,这二十多年来一直没改嫁,对外也都称自己贺氏,唯一伤心的是自己没给老贺家留下个种。 在贺大娘的殷切的目光中徐长生快速的吃完了早饭,跟他们打了声招呼,便赶忙跑了出去。 …… 徐长生“砰、砰、砰”地敲着豆腐店的大门,敲了许久,终于一个满身酒气的大汉一脸迷糊地打开了大门。 “敲,敲,敲个屁啊,大清早的,不知道早上好睡觉啊?” 醉汉依靠在大门上,瞪大着双眼。 徐长生早已不怵,伸手道:“今天的豆腐呢?” 醉汉抠了抠鼻子,“天天就想着我这些豆腐,还好算你识相,不敢想着我家闺女的豆腐!” 姜还是老的辣,徐长生有些无奈,只好把手一摊,“下次的酒,你自个买去吧。” 李推立马清醒了过来,把刚抠过鼻子的手拉住徐长生。 “别别别,徐小兄弟,我这就去拿。” 徐长生不动神色地把手抽了出来,朝他身后挥了挥手,微笑道:“李姐姐早上好。” 李推身后走出一位身着简朴灰色布衣,面容清秀,不施粉黛,身前波涛汹涌的年轻女子。手上提着几包豆腐,走起路来,上下都在晃悠。 女子也对着徐长生微笑道:“小长生来的可真早,这些豆腐都是老样子。” 说完转过头却瞬间变了个脸:“天天就想着喝酒,十天都别想从我这拿到酒钱了。” 李推赶紧求饶道:“好女儿,三天成不,不,五天就行了,十天不喝酒,你让爹咋活啊。” 徐长生伸手接过几袋豆腐,笑听着别人的家长里短,只是转身的时候,却神色暗淡,这是别人的家。自己还是一个人。不过再一想,脑中不由地浮现出贺大娘的身影,徐长生微微一笑。 少年提着豆腐,一边飞跑一边喊着:“李姐姐再见。” 在大街小巷健步如飞,手中豆腐却丝毫不动。 可没等徐长生跑多远,就在一个转角被拦住了,一个小乞丐吸溜着长长的鼻涕跟徐长生打着招呼。 小鼻涕虫叫梁米,一般都和唐宋待在城隍庙,唐宋是外地来的,来到小镇后无以为家,便在城隍庙当个庙祝,勉强混口饭吃。 至于梁米,则和徐长生有点类似,打小父母便去世了,随后天天在小镇晃悠,家被洪水冲走后,就家也没得回了。只是偶尔会去徐长生家住一晚,等到唐宋来了后,就天天跟着唐宋,吃住也在城隍庙。 “小鼻涕虫怎么这么早就跑出来了。”徐长生摸了摸梁米的脑袋。 梁米打着哈欠,“唐宋那家伙叫本大爷出来帮他买酒,本来大爷我是不愿意的,但看到他在那苦苦的哀求我的份上就勉强帮他一下吧。” 徐长生憋住笑,“跑腿费多少钱?” 梁米缩了缩脑袋,“才够买一个馒头。” 不过很快又伸直了脖子,“唐宋这混蛋真的是越来越抠了,之前还能买一个大肉包子的,现在就只够买一个馒头了。” 徐长生给了他一个板栗,没好气地说:“得了便宜还卖乖。” 梁米大笑了一声,连跑起来都是带弯的跑。 突然,梁米又绕了回来,“徐长生,听说巫老鼠他爹给他打了把小匕首,现在在福禄街那边可牛气了,你过去送豆腐的时候可要小心点,万一对你下黑手就麻烦了。” 徐长生笑道:“我和他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至于这样的,再说了,我跑的快呢,他巫维虎那傻大个想追上我,恐怕还得多长几条腿。” 梁米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就又拐着弯跑开了。顺带着把酒肆的豆腐带了去,至少徐长生不用多跑那么一趟。 可没跑多久,梁米又一拍脑袋,自己出门前都想好了要把那件事告诉徐长生的,没想到还是给忘了,自己这猪脑子真是什么都能忘记。 可一回头。 徐长生早就没影了。 第二章 送豆腐的徐长生 太阳从山顶缓缓冒头,徐长生手中的豆腐也越来越少。他也特意把福禄街的留到了最后送,生怕巫维虎真的搞什么幺蛾子。 远远地便能望见“孙府”那两个鎏金大字,以及那扇猩红的大门,上边镶嵌着一个个古朴的铜钉,分外显眼。门口的那对石狮子威风凛凛,哪怕徐长生使劲往上凑,也比石狮子矮了个头,每当这个时候,门房都会笑个不停。 像他这种给孙府送份豆腐的人是断然不敢去敲开大门的,只能远远的沿着围墙,绕到后门。敲开了,仆役也只是伸出个手,提过了豆腐,再重重把后门一关,过了会,才开个小缝,从里边扔出两枚铜板。要不是孙家的小姐喜欢吃李推家的豆腐,他们才不会去外边买。 徐长生也不觉得这是侮辱,从泥土里抠出那两枚铜板,可能这就是大户人家的作风吧。 手中还剩下最后一份,是巫老鼠家的。 巫老鼠,原名巫维虎,自称巫老虎,不过大家都叫他巫老鼠。他父亲是小镇的铁匠,他从小跟在父亲身边帮个忙,久而久之,力气也就比同龄人大了一大截。不过个子大了,胆子反而小。 一次白天他欺负了梁米,夜晚,梁米绕到他家后院,鬼叫几声,吓得他在房间里躲了一宿,事情传开了,他巫老鼠的名字也就传开了。不过小镇的孩子也就敢背后叫他几声。 他徐长生和梁米走得近,巫维虎也就厌屋及乌。不过徐长生也不怕他,甚至还敢当面叫他巫老鼠,无他,徐长生跑得快,他追不上。 徐长生和巫维虎不对付,巫铁匠对他却是挺好。远远地便喊道:“小长生这么早就送豆腐来了啊。” 嘴上说着话,手上却没停,一个人脑大的铁锤被他舞的虎虎生风,有节奏的敲打在一块暗红的铁块上,火星四溅。 徐长生喊了声巫叔叔好,便自觉把豆腐往里屋送去。巫奎朝里头喊道:“虎子,还不出来把豆腐提回去。” 巫维虎一脸不情愿地出来,其实徐长生远远便看见巫维虎在摆弄他的那个“百宝箱”,因为每次徐长生来送豆腐时,他都是在炫耀他的百宝箱,有时还会发出惊叹,像“好大一柄神锤,定能把南风镇锤个稀巴烂”什么的话。 梁米倒也有一个那样的百宝箱,里面装着他从小镇各个地方收集来的“小宝贝”,徐长生也和他玩过几次,什么都有,大到他从城隍庙收集到的一个神像,单那一个就占据了小半个百宝箱,小到一个小小的圆形石头,上面有着各色的花纹,让梁米十分喜爱。 徐长生有时也很羡慕,因为他没有,他也很想有个那样的百宝箱,有时做梦都会梦见,可醒来之后什么都没有。 巫维虎一把从他手上抢过豆腐,另一只手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巫奎背对着他俩咳嗽一声,巫维虎立马老老实实地提着豆腐出进了屋。 徐长生跟巫奎道了个别,便离开了。 他得赶忙跑去学塾,晚了就赶不上第一堂课了。虽然他不是学塾学生,只能远远地在教室外边听课。 等跑到学垫时不早不晚,刚好开课。留着山羊胡,已是满脸皱纹的吕先生正躬着背念着“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徐长生赶紧站在老地方透过窗户的缝隙,看着吕先生背负着双手,手中捏着一本泛黄的圣人书籍,在学室内来回走动。 吕先生念一句,底下的学子们跟着念一句,偶尔走到哪个发愣的学生旁边,便拿起书本狠狠地敲一下他的脑袋,嘴上说着“朽木不可雕也。” 一堂课下来,讲的内容没多少,听他那带着浓重外来口音的责骂却是听了大半节课。 但也没办法,小镇就这么个先生,还是许久之前就搬来小镇了。据说当年也是个走投无路的落魄书生,来到小镇后,见无私塾,便端起架子,让里正召集人手帮忙修建了间私塾。 他也因此就在小镇定居了下来,没想到这一待就是一辈子,从风华正茂变成了须发皆白。 因而就算这个吕先生的一些行为再怎么不友好,大家也都依旧包容着。 徐长生就在这听着,一站就是一上午,刚开始腿酸的不行,后来站的次数多了,腿脚也就不酸了。 等听完吕先生布置完今天的课业。他就赶紧跑,撒腿子狂奔,离开那里。至于是怕被那些玩伴们看见,让他觉得丢脸,还是别的,就只有他自已知道了。 在回来的铺子上用仅剩的铜板买了几块大饼,就足够今晚和明天一天的干粮了。这种饼一般人是不吃的,本就是用一些麦糠之类的粗糙原料,再加上制作马虎,一般人都咽不下去。 但徐长生却能吃,把这种饼用开水泡开,然后再往中间夹上野菜味道就能好些,但又能好到哪去?勉强能活命罢了。 虽然可以去贺大娘家吃,但他却觉得不好,贺大娘对他好是一回事,但自己不能够把她的善意当成理所应当。而且自己有手有脚,完全可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虽然过得清苦了些,但心底却莫名的踏实。 刚回到家门口,便瞧见邻居高母端着盆脏水出来见着了徐长生,脸顿时变得阴暗。嘴上骂骂咧咧个不停什么“破落玩意,丧门星,短命鬼”什么的不断地从嘴里崩出,还把一盆脏水倒在徐长生家门口。说着:“一出门就见到扫把星,直是晦气”。 而后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赶紧进屋,把门甩的轰响。 徐长生默不作声,推开门,进到那个空空荡荡的家,拿出一把扫帚,扫些沙石把脏水覆盖住,然后坐在院子里。 每当这个时候,徐长生就会特别想他母亲,特别地想,因为一个人活着真的有些苦啊。贺大娘虽然对他也跟娘一样,但终究却不是自己的亲娘。 没过多久,隔壁就飘来了阵阵香气,想来是高荐之回来了,高母就端出了准备许久的饭菜。 徐长生默默走回屋内,取出一张大饼。 刚吃了没几口,就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 听这声音,徐长生也就知道谁来了。打开院门,是一名青衫学子,面容只能算是清秀,头发也是用根青色布条扎起,手上提着个食盒。 见门打开,来者笑道:“徐长生,我爹又出门了,我只好来你这凑合一顿了,不过我自带了酒水,你放心吧。”说着,还举了举手中的食盒。 话虽说的如此,徐长生却是心中一暖,自从那次知晓徐长生平日饮食之后,苏笙便会隔三岔五以各种理由带些食物过来与徐长生分着吃,虽说也是些日常食物,却是比徐长生的大饼好了数倍不止。 两人吃着酒楼带来的饭菜,有句一没一句的聊着,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苏笙在说,徐长生在听。无非也就是说些学业上的事,讲的多么难,谁谁谁被吕先生打了板子,还有一些小镇上的事情。 比如说酒肆的李大娘又和隔壁的高母拌了嘴,算命的谈道长又蹲在豆腐铺门口看李软,被李推赶走了什么的家长里短。 小镇地处偏远,少有外人来此。唯一算的上外人的怕是只有几年前来到小镇的唐宋了。但唐宋来了没多久,也被小镇同化了,一口小镇口音比本地人还大。 聊着忽然就聊到了住在福禄街的孙府最近在大肆操办,好不热闹。像是要招待谁。 徐长生咽下嘴里的饭,说道:“孙府家大业大,平日里要招待不很正常吗。” 苏笙摇了摇头,“这次阵势可不一般,里里外外都在打扫,连门口的石狮子都被磨的发亮,那两扇朱门都被重刷了一遍,隔着几条街都能闻到油漆味。” 徐长生听了也有些惊讶,看来孙府是真的要招待什么大人物。不过这些都离他远了些,更多的时候都是在想明天一天该吃什么。 送走了苏笙,徐长生便在收拾桌凳。突然身后有人说道:“哟,人家苏公子又来给你送吃的啦,酒楼的饭菜好吃不?比你的大饼好吃吧。” 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高荐之又伏在墙头。吃饱了就爬上墙头看徐长生在做什么,顺带奚落几声,也算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了。 一开始徐长生还会回他几句,次数多了,也就懒的理他了。险非是很无聊,就像现在,徐长生应道:“对啊,酒楼的饭菜可香了,特别像是什么红烧狮子头,爆炒鸡柳,尖椒牛肉,龙凤呈祥,红烧肉,哪怕是最普通的四季豆。都可香了。”说着还吧唧了一下嘴。 听着徐长生报出一长串的菜名,高荐之趴在墙头不停的咽口水。听到没了声音,立马不屑的“嗤”了一声,“就你这穷酸样能吃得起吗。” 徐长生提着椅子往屋内走去,回道:“我是吃不起啊,可苏笙会带给我吃啊”说着,还转头向他露出个灿烂的笑脸。说道:“你没有苏笙这样的朋友,我有。” 气的高荐之锤了下围墙,却震的手疼,然后重重的跳回了自己的院子。没多久,便听见高母在那骂徐长生。 少年神色依旧,只当如吃饭喝水一般平常。 可没过多久,高荐之又爬上了墙头。 “嘿,徐长生,听说孙桥和李寒冬今天下午在谷场那里约了架,估摸着也快开始了,一起去看看吗?” 第三章 初次结怨 孙桥是孙府的少爷,李寒冬是李府的少爷,小镇就这两个比较大的家族,也就他们俩算的上是富家少爷,但一山难容二虎,两人谁也不服谁,经常会因为各种事情发生口角甚至是争执,但这样光明正大的约架还是比较少的,毕竟都还是孩子。 难得高荐之会邀请自己一起出去,徐长生想了想,下午也没别的事,便答应了。 刚准备出门,突然又回到家中。从墙上的钉子上取下了一个弹弓,从墙角的木盒子里抓起一把石子。 石子都是徐长生平时没事时去河边捡的。 至于弹弓,是熊有福离开小镇的时候把自己的弹弓送给了徐长生,连弹弓的玩法,怎么射的准之类的小技巧都是熊有福教给徐长生的。徐长生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也喜欢拿着弹弓玩,久而久之,弹弓的准性也就起来了,不敢说是冠绝整个小镇,但年轻一辈徐长生称第二是没人敢称第一的。 等徐长生出了门,高荐之已经跑远了,徐长生自己也识路,甚至比高荐之还要熟悉,绕过几条偏僻的小道,于是比高荐之还先跑到谷场。 到了谷场已经围了许多人了,基本上年轻一点的像古零清,梁米,吕品什么的都来了。没有了合适的位置,徐长生只好爬上附近一棵榆树,坐在树干上,视野极为开阔,甚至比围在第一圈的人看的还清楚。 高荐之来到之后还转了几圈,好像还在找徐长生,但是没瞧见。 孙桥是中等身材,但手臂却比旁人略长,李寒冬也和孙桥差不多高,但明显肥了一圈,此刻两人正被大家围在最中间,好像在争执着什么,人多话嚷,徐长生只能听个大概。 忽然徐长生看见巫维虎竟然坐在不远处的围墙上,一只手拿着柄小匕首,转啊转的,看起来很威风。匕首似乎还很锋利,隔着一段距离徐长生都能感觉到刀面上的反光有点刺眼,应该就是梁米上午的时候跟徐长生说的那把。 孙桥大喊了声:“单挑就单挑,谁怕谁啊你个死胖子。” 李寒冬气的就想动手,却被古零清几人死死的拉住,毕竟巫维虎手中还拿着刀,就算他不敢用刀子,但拿着就是个未知数。 古零清他爹就在李府名下的酒楼里面管事,古零清自然站在李寒冬这边,至于吕品和彭齐铭都是和古零清一起住在荷花巷的,从小一起长大,因为古零清家比较有钱,平日里开销也就比较大方,两人也便一直跟着古零清厮混。 从体型看来单挑其实对孙桥还是比较有利的,听见单挑,巫维虎立马就来了兴致,手一撑从围墙上跳了下来。甩着匕首,人群立马就让开了一条道,谁都生怕巫维虎一不小心把刀子甩到他们身上。 “单挑?行啊,我当裁判,谁要是输了不认账,我就拿这把小匕首在他身上扎几个大洞,看他怕不怕。”巫维虎走近了对他们两人说道。 孙桥和李寒冬对视一眼,都比较赞同,毕竟也需要一个裁判,不然到时对方耍赖就不好了。 众人散开围成一个大圈,孙桥和李寒冬虎视眈眈地看着对方,忽然李寒冬低吼一声,率先发起了进攻,挥舞着拳头朝孙桥冲了过去。 孙桥也不畏惧,朝着李寒冬迎了过去,两人扭打做一团,小孩子打架毫无章法,但也是拳拳到肉,你来我往,徐长生在树上也是看的津津有味。 到底李寒冬还是吃了亏,因为体型比较胖,不太灵活,被孙桥抓了个空子狠狠地揍了他几拳。李寒冬气势瞬间就弱了,都有点不太想继续下去。 徐长生在树上发现古零清似乎比李寒冬还使劲,恨不得上去帮李寒冬踹孙桥几脚了,两人打着打着就到了古零清面前,徐长生看见古零清真的是蠢蠢欲动,好像真的想动手了。 徐长生不动神色地掏出了弹弓,再从腰间取出了个石子。古零清这家伙,平时有事没事就喜欢嘲讽自己几句,甚至还老拿死去的爹娘说事。 徐长生老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现在逮到机会当然不想放过。 没想到古零清竟然真的在孙桥冲到他面前的时候伸出了右腿,似乎想拌他一下,徐长生见状想也不想,提起弹弓,对着古零清伸出的右腿就是一发石子。 古零清立马就把腿缩了回去,抱着右腿“哎哟”直叫,指着徐长生破口大骂,大伙也才发现徐长生坐在树上。徐长生也不怕,“你刚刚不伸那只右腿你说我打你干嘛。” “我,我哪伸了右腿了…”没想到徐长生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说了出来,古零清有些心虚。 “没伸腿那你心虚什么?” “我哪心虚了,明明就是你在那胡说八道!”古零清还一直在嚷嚷。 这时站在古零清对面的人也说话了,纷纷站出来指责古零清,这下就没跑了。大伙也都知道是古零清想暗地里坑孙桥一把。 古零清被说的面红耳赤,李寒冬也听不下去了,毕竟这事丢的还是他的面子,他吼了句,“别说了,这次老子认栽,算老子输。” 说完瞪了古零清一眼,骂道:“还不快走,留在这丢人现眼吗?” 古零清只好跟上,走的时候还一脸怨恨地看了一眼徐长生,巫维虎则在后面喊道:“古零清,你这次竟然把我巫老虎说的话当耳边风,下次你给我等着。” 古零清身形一抖,徐长生放的狠话他还不怕,但巫维虎这小子说的就不一样了,这小子跟他爹一样,长得五大三粗的,古零清可受不了几下。 就在这时,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扎着双马尾,穿着一件粉色的百褶罗裙,外面罩着一件红色的紧身秀袍上衣,费力地挤过人群,从后面一把拉住孙桥的衣袍。用软糯的声音喝到:“孙桥,你要是再不回家,我就跟大娘说你在外面打架。” “啊?别,别,别,我错了小妹,我这就回去。” 刚刚还风光无限的孙桥立马就萎了,连忙低声求饶,而后面来的孙月璇仿佛才是真正的赢家,双臂交叉环于胸前,扬着高傲的小头颅,像一只斗胜了的小公鸡。 巫维虎看见孙月璇来了,赶紧把匕首藏在身后,但又不知道把手放在哪里合适,脸颊也有些微红。但去发现孙月璇根本就没有看他,心中又有点失落。 众人一看没有什么热闹了也纷纷散去。 徐长生也不想和他们说什么,打了声招呼就走了,却被孙月璇叫住:“徐长生,刚刚那颗石子射得真棒!也谢谢你帮我哥啦。” 在外人面前孙月璇还是表现的很乖,说着还对他竖起了自己小巧的大拇指。 徐长生笑着摆了摆手。 高荐之在后面一脸复杂的看着徐长生,这家伙竟然敢动手,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 梁米则吸溜着鼻涕,朝徐长生追了过去。 两人走在回小镇的路上,梁米一跳一跳地往前走,“徐长生,刚刚你那颗石子射的真牛,我老早就看那个古零清不顺眼了,还有那个五张嘴也是,老烦了,经常欺负我。” “没事,我也看他们不顺眼,下次我们有机会就一起揍他们。”徐长生笑着摸了摸梁米的脑袋。 “好啊好啊,那你可得叫上我。”梁米一边走路一边打着一套王八拳。 “嚯嚯嚯,跟你说徐长生,我的拳法可厉害了,上次把谈笑那个老道士打得是落花流水。” “诶诶诶,你别走啊徐长生,快看看我新学的拳法。可是我求唐宋求了好久他才教我的。” …… 等巫维虎回到家中,发现巫奎早就在铺子里等他了,看见巫维虎回来,巫奎笑道:“虎子,把门关上,就等你回来吃饭了呢。” 巫维虎也笑着回了一声,不过有些奇怪,为什么今天吃晚饭要把门关上。 等到他把门关上的时候才知道,巫奎站在他身后,一脸怒气,随即一手拖住他胸前的衣裳,脚下一撩,把巫维虎给放倒在地上,一脚踩住,顺手拿起旁边的一块木板对着巫维虎的屁股就拍了下去。 “竟然还敢拿着小刀在外面乱逛,还给别人当什么裁判,可厉害了是不是?”一边吼着一边用木板打着巫维虎的屁股。 巫维虎在地上是想动却动不了,只能大声叫喊着,果然,顾红彩提着炒菜用的锅铲就出来了,“好你个巫奎,我儿子刚回来你就揍他是不是,我看你是反了天了。” 拿着锅铲就往巫奎身上招呼,巫奎只能躲闪,巫维虎则趁机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哼着歌去了厨房,看看今天炒的是什么菜,竟然这么香。 …… 夜晚,徐长生一个人躺在房顶上,看着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 听说每个人死后都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也不知道爹娘会是哪两颗,但肯定是连在一起的,毕竟他们这么和睦,从来就没有因为什么事红过脸,更没吵过架。 随后闭上了双目,轻轻念起了当年月夜下,娘为自己编的童谣。 “小长生,快长大,我等你,常回家” 第四章 徐长生的秘密 当清晨的小镇刚刚吐露生息的时候,就已经有个少年在大街小巷飞奔。 不过今天的天气可不太好,大雨说下就下,徐长生出门的时候也没想到,只能脱下外面的粗布衣裳,一只手撑着,一只手护着豆腐,一路疾驰。 最后一家是酒肆钱掌柜的,见徐长生淋的跟落汤鸡一样,便叫他留下来把衣服烘干再走,但徐长生要赶着去上课,把衣服一披,又冲入了雨中。 不过等徐长生到了老地方的时候,还是比平时晚了些,课程已经开始了,徐长生也只能迅速调整状态。 不过瞥了一眼好像古零清竟然没来上课,难道是因为昨天下午的事情不好意思来上课了? 徐长生也懒得去多想,轻轻地靠在窗边,看着吕先生坐在上头,讲解着一篇圣人文章,但没讲几句,便会眯着老鼠眼,卷起书籍在桌子上一阵敲打,骂骂咧咧的。 徐长生也早已习惯,毕竟这个吕先生历来都是这幅模样。 “好啊,徐长生,你竟然躲在这偷偷地偷我们上课!”一声惊呼在徐长生身后响起。 坐在学堂内上课的学子们也听见了这声惊呼,回头望去,透过一个小小的窗口看见了徐长生那张煞白的小脸。 徐长生也呆住了,僵硬地回头看去,是古零清,此刻的他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但徐长生分明看见是嘲笑,无尽的嘲笑,再回头看去,发现坐在学堂里的大部分学生都在笑,脸上写满了对徐长生的嘲讽。 好像在说这个连学费都交不起的穷光蛋竟然也来上学,还好意思偷偷地躲在窗户外面听课。 徐长生觉得自己身上好像背负了一座大山,他再也忍不住,发疯似的冲进了雨中,狂奔,耳边好像还能听见古零清的大笑,是在嘲讽他。 徐长生跑的更快了,他保证这是他这辈子跑的最快的时候了,但还不够快,此刻的他只想立马飞到家中,把头埋进被子里,这样就谁都看不见自己了,自己眼前也是一片黑暗,不用再看见这个复杂的世界。 没多久徐长生便冲回了微尘巷,贺大娘看见狂奔的徐长生,十分惊讶,出来门口大喊着,问徐长生怎么了,但徐长生这时谁都不想理,只想快点回到房间。 “嘭”的一声,徐长生撞开院门,带着浑身的雨水和湿透了的衣衫,冲进房间,一把掀开被子,把脑袋埋了进去,但更像钻进墙上的那条裂缝中去,这样就真的没人看得见了。 此时徐长生的脑子一片混乱,好像满脑子都是古零清和学生们嘲讽的表情,都在指着徐长生,笑的十分癫狂,而徐长生此时的太阳穴也是一凸一凸的。他从来没这么难受过。 在安静的被窝里面,徐长生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跳的很急,很响,好像都要从胸腔里面跳出来似的。徐长生没感觉的是,此时他在被子外面的身体也在不停地发抖,抖得跟筛子一样。 …… 而此时的集市里头,一个身穿破旧道袍,嘴角留着点八字胡,头顶一顶五岳冠的消瘦中年道士,正靠在一棵树下躲雨也是昏昏欲睡。 梁米忍不住拿手指头戳了戳他,谈笑一个激灵,立马就清醒了,四处张望,以为是有生意上门,却发现什么都没有,还是下着大雨。 连这棵大树也快躲不了了,身上的道袍都湿了好多处,谈笑回头瞪了梁米一眼。 梁米小声的说:“谈笑,不会是一上午都没生意吧,那我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不会的,就算下大雨肯定也有人出门了,你放心吧。”谈笑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说道。 突然谈笑眼睛一亮,“前面不是来了吗?” 谈笑清了清嗓子,朝走来的李大娘招呼着。“嘿,李大娘来算一卦呗,贫道上知五千年,下算五百年,运势,事业,姻缘都能算,不知你要算点什么?而且今天下雨就算你个半价吧,只要一文钱…” 梁米一听立马掐了一下谈笑的大腿。 谈笑马上醒悟过来,改口道:“只要两文钱,两文钱就够了。” 李大娘一脸狐疑的看着谈笑,但想到今天上午一直下着大雨,这两人肯定也没挣到几文钱,说不定连午饭都还没着落。便走了过来,大不了就送个两文钱给他们,就当结个善缘。 也没个坐的地方,李大娘便撑着伞站在谈笑面前,笑道:“那你就帮我算算我的姻缘吧。” 李大娘想到这几天,老钱的行为好像有点奇怪,难不成是在外面找了个狐狸精?可他平日里的开销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应该也没什么钱出去吧。 谈笑应了一声,一到算卦的时候,仿佛就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一脸嬉笑,而是一脸认真地从怀里取出三枚铜钱,在右手上一字排开。然后往空中一抛,铜钱在空中翻转,左手则捏着手诀,飞快的掐动着。 梁米就觉得谭笑现在的模样可牛气了,自己要学会了这一手,肯定能在徐长生面前吹嘘好几天。梁米也求过谈笑好几次,让他教自己这一手。可每到这个时候,谈笑就说要收梁米当徒弟,这可是看家吃饭的本领,非徒弟是不教的。 梁米一直觉得谈笑说要收他当徒弟的时候,眼睛是放光的。万一真的当了他的徒弟,他就不出去算命挣钱了,天天逼着自己算命来养活他。那自己不就亏大了吗?说不定自己连出去巡查领地的时间都没了。至于骗他当了徒弟,学了本领,翻脸不认人这种事梁米可是万万不敢想的。万一要是被徐长生知道了,非得打断他的腿不肯。 等左手的手诀掐完,那三枚铜钱也掉回了右手,一字排开。谈笑看着手上的铜钱,抬起头奇怪的看了李大娘一眼,转身拿出纸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字,回头递给了李大娘。 李大娘也一脸狐疑地把纸摊开,发现上面写的竟然是一个“散”字。 忍不住把纸一握,捏成一团,扔回谈笑身上。破口大骂,“你这遭天瘟的牛鼻子老道,哪见过你这么咒人的?老娘看你可怜,本想赠你两文钱,没想到你竟然不领情,反而咒老娘,活该你饿肚子,不,是饿死你活该!”说完一刻也不想留了,提起放在地上的菜,气冲冲的往回走了。 谈笑抹了一把脸,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李大娘的口水,一脸沧桑。 梁米一脸鄙视的看着谈笑,谈笑有些尴尬,好不容易有个生意上门,竟然还被自己搞黄了。 看来今天中午是又得饿肚子了,不过还早估摸着还能去福禄街那边撞撞运气,那边住着的可都是大户人家。商量一阵,趁着这会雨势小了点,赶紧过去。 两人在李府边上找了个躲雨的地儿,把摊打开。静待生意上门。 没过多久便看见李府的大小姐李明月,撑着把绿色的点花油纸伞从外面走了回来。穿的是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纤腰微步,姿色也是上佳。 怪不得前来提亲的人门庭若市,但都被李府的老爷一一拒绝。 谈笑立马吆喝着,李明月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梁米却是把头低了下去,他对这样长得跟木板似的大小姐没什么兴趣,他喜欢的还是李软那样的,有看头,特别是李软低下头去拿豆腐的时候。 谈笑一笑,嘴巴上的八字胡一抖一抖的,说道:“不知李大小姐今天算些什么?运势,事业还是姻缘?我想应该是姻缘吧,看李大小姐面色红润,莫不是遇见心上人了?那就这样吧,今天这一卦,算李大小姐半价,只要两文钱就够了。” 李明月想了想,朱唇轻启,“那就算姻缘吧。” 这次谈笑没那么多花哨,直接让李明月从签筒上抽出一根竹签。谈笑看了一眼,再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面抽出一张符纸,递给李明月,一脸笑容。 李明月接过符纸一看,脸色大变,把符纸掐成一团,扔回给谈笑,冷着脸转身便走了。 谈笑也有些愣住了,剧情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啊,不是应该李明月一脸欢喜的给了自己两文钱,说不定还一时兴起,多给了自己几文钱吗?怎么会这样。 梁米抬头看了谈笑一眼,从地上捡起那张符纸摊开,只见上面写着。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梁米气呼呼的看了谈笑一眼,“我说老谈,你这真的能挣钱?” “我这不是一紧张抽错了吗?我本来是被给她抽一张上上签的,没想到把这张抽了出来。”谈笑也有些郁闷。 梁米起身拍了拍屁股,无奈的说道:“我还是看看徐长生那有什么好吃的吧,跟着你迟早得饿死。” …… 而就在不远处的孙府,孙桥和巫维虎也在房间里商量着什么。 突然孙月璇一把把门推开,拿手指着两人说道:“好哇,你们两个竟然又想跑出去打架,我这次非得告诉我爹和巫伯伯不成。” 孙桥和巫维虎显然没想到孙月璇竟然在门口偷听,竟然把他们准备偷偷的揍李寒冬一顿的事情给听了去。 巫维虎一阵紧张,手足无措,连忙否认道:“没,月璇你听错了,我们都是说着玩的,怎么可能真的又跑出去打架。” 孙月璇一脸鄙视的看巫维虎,这也是她最不喜欢巫维虎的一点,明明长得五大三粗的。却那么胆小,什么都不敢承认。 相反孙桥就不会,孙桥从怀里摸出几两银子,递给孙月璇,说道:“好妹妹,这次你可不能告诉爹,告诉了他,我可就没有零花钱了,没有零花钱也就没有钱给你买吃的了。” 孙月璇歪着头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于是白了巫维虎一眼,蹦蹦跳跳的走了。 剩下的孙桥和巫维虎对视一眼,消息竟然泄露了,这次只能无奈取消,下次可一定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商量去。 …… 徐长生始终不敢把头从被子里拿出来,哪怕心脏跳的没那么快了,还没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大。 而且好像在隐隐约约听见了苏笙和梁米的敲门声,贺大娘也来叫了好几次,也听见高荐之在隔壁大声喊着徐长生的名字,肯定是在嘲讽自己,就更不敢出去了,还是等晚上天黑了再出去吧。 直到天黑,徐长生才去厨房弄了点吃的,家门口的贺大娘直到看见徐长生家中亮起火光,才放心的回屋,今天她也听说了徐长生的事,知道这小子脸皮薄,可没想到竟然都到了这个点才从房间出来。 第五章 绿罗裙 天刚亮,徐长生就起来了,昨晚也没睡好,一直做着噩梦,醒来好几次,现在又被惊醒,天也已经蒙蒙亮,索性就直接起来了。 还好今天没再继续下雨,只是阴阴沉沉的,小镇的春天多是这种天气。 过了一晚,徐长生的感觉也好了点,只要没人提起就好。 吃了点昨晚的剩饭,便去了李推的豆腐铺,徐长生起的比较早,也都挑着些偏僻的小巷,一路上也没遇见几个人。 到了李推的豆腐铺,依旧没开门,徐长生绕去后门,发现只有李软一人在厨房忙活,李推估计还没起来。 “小长生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呀。”李软好像还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如往常一般微笑道。 但徐长生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微低着头说道:“今天起的早了些,在家也没事做,便过来了。” “好,那长生先等会,我去准备一下今天的豆腐。”说着便转头去收拾。 徐长生赶紧进去一起帮忙,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快些。李软见状,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 徐长生也抬头朝李软笑了笑,不知怎么,看见李软的笑容,他的心里突然就平静了许多。 等到徐长生提着豆腐都要踏出门口了,李推才慢悠悠地从楼下下来,看见徐长生好像突然就想起了什么,但话到嘴边,突然就忘了,酝酿了许久,就是没想起来,只好叫徐长生送完豆腐再回来一趟。 徐长生想了想,今天肯定是不敢再去“偷课”了,也没别的事,便答应了下来。 等徐长生走后,李软则白了李推一眼,“爹,你这脑子该不会是喝酒喝傻了吧。” 李推就不乐意了,“有你这么说自己爹的吗?我这不是刚起来脑子有点迷糊嘛。” 说完手一招,远处柜台上的一壶老酒就到了李推手中,手一抬,满满的喝了一大口,打了个酒嗝,满脸幸福的说道:“好了,现在想起来了。” 徐长生则每到一户人家,送完豆腐转身就跑,丝毫不给对方搭话的机会,生怕对方会问昨天的事情。 但到了荷花巷就没办法了,因为今天还有古零清家的豆腐,虽然徐长生已经特意留到最后送了,但还是得送不是?徐长生都有些怀疑这是古零清特意订的,之前从没订过李推家的豆腐,今天突然就订了,可能就为让徐长生来他家一趟。 于是徐长生只能硬着头皮敲开了古零清的门,好像古零清是特意在门口等着,徐长生一敲,古零清就把门打开来了,从里面探出个脑袋,一见果真是徐长生,面色一喜,随后把门大开,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 “哟,这不是昨天那个偷课的徐长生嘛,竟然还好意思出来到处跑,果然是没娘养的,这么没脸没皮,哈哈哈哈。”古零清丝毫不掩饰的指着徐长生大声说道,也不接徐长生手中的豆腐。 不知道是害羞还是生气,徐长生的小脸都涨得通红,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辩驳。只是死死的捏住拳头。 不远处的吕品和彭齐铭也听见了古零清的声音,从自家家中走了出来,围着徐长生大肆嘲讽。 徐长生也不说话,好像突然平静了下来,只是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三人,把豆腐慢慢地放在古零清脚下。转头,大踏步的离开,只是脚步略显僵硬,好像在禁锢着什么。 古零清三人仍然在后面指着徐长生的背影大笑着,等到再也看不见徐长生的时候才浑身舒畅地回了家。而徐长生则在没人的地方开始飞奔,好像只有在飞奔的时候,心情才能稍微平静一点。 等到了大街上的时候才停下,开始慢悠悠的走着,但也是低着头,生怕被别人认出。 忽然前面好像走过一对熟悉的身影,但却转到另一条街道去了,徐长生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跟过去才发现,竟然没有看错,苏笙和孙月璇两人走在前面的街道上,在随意的闲逛着,大部分时候都是苏笙在前面走着,然后看中一个什么小玩意,然后孙月璇里面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可爱的双马尾在后面一甩一甩着。 看了一会徐长生就转身走了,只是没有想到,苏笙这家伙竟然不声不响的和孙月璇好上了,不过也正常,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彼此有好感的也正常。转身的时候好像还看见了巫维虎,也不知道有没有看错。 再一次回到豆腐铺的时候太阳都已经老高了,李推好像是在门口等着徐长生,一看见他就赶紧喊他快过来,然后拉着徐长生回到铺内。 徐长生听见楼上有些响动,应该是李软在楼上,李推从柜台里面搬出一个大箱子。然后指着这箱子对徐长生说道:“这是前几天你李软姐姐从家中收拾出来的一些杂物,你看看有没有你能用上的,能就拿回去,不能的话我就拿去扔了。” 徐长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之前也有好几次都是这样的。前些年他父母刚去世的时候,当时也没在李推这送豆腐,为了吃食,徐长生把能卖的东西大部分都拿去卖了,现在家中的东西有好大一部分都是从李推家里拿回去的。 徐长生打开那个大箱子,发现果然是些杂物,各种都有,连一些李推穿过的破衣服都有,徐长生翻了一阵,从里面找出一个有些磕碰的砚台,一支勉强还能用的毛笔,一把老旧的镰刀,拿回去磨一下,还能使使。 这时李软也从楼上下来了,怀里抱着几本破旧的书,让原本就已经高耸的胸部都有些呼之欲出了,甚至在领口那都能看见大片的雪白。徐长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赶紧低下了头。 李软走下来蹲在徐长生跟前说道:“小长生,这几本书也是不要了的,都是我以前上私塾的时候用过的,我记得你当年好像也上过一段时间的私塾,要不要拿回去看看呀。” 徐长生看着李软手中的几本书,好像和高荐之他们上课时拿的一样,有几本甚至还没见过,应该是以后才会讲的。 他也正愁不去学堂听课了该怎么继续学习,毕竟读书可是他从小就爱做的事情,可不能丢下,没想到李软这竟然就有书,随即接过书,用力地点了点头。 李软站起来抓了抓徐长生的头发,笑道:“那就送给你啦,这可是我当年用过的书,你可要好好保护哦,要是我知道你乱丢,可得好好揍你一顿。” 说着还扬了扬自己的小拳头。 “不会不会,李软姐姐的书我肯定会好好保护的,保证不会让它受到一点伤害。”徐长生十分开心,用力的抱着手中的书,对他来说,这次拿到的这几本书,可比他之前所有的东西都要贵重。 李软也很满意,继续摸了摸徐长生的小脑袋,“真乖。” 李推看着玩闹的姐弟两人,打了声招呼,说是唐宋找他有事,随意披了件衣服便出门去了。 其实不用说也知道,准是又找唐宋那家伙喝酒去了。两人可是名副其实的酒友,李推没酒时就会去找唐宋,唐宋的酒喝光了也会来找李推。记得当年好像是有次唐宋喝酒又不够钱了,钱掌柜都不想卖酒给唐宋了。还是李推帮忙付了酒钱,两人因此也就认识了。 徐长生也告别了李软,抱着书开开心心的回家去了。 刚到家中,便发现高荐之又伏在墙头看着徐长生,昨天下午本想好好嘲笑徐长生一番的,没想到徐长生竟然一下午都没出过房间,只能作罢。今天不用上课,特意起了个大早,没想到。徐长生竟然比他还早出门去了。于是便一直在那等着直到现在。 看着徐长生手中抱着的书,高荐之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瞪大着眼睛,还拿手擦了擦双眼,说道:“徐长生,你竟然还拿着书,难不成也是要和我们一起去上学?你哪来的钱,不会也是偷的吧,和这书一样都是偷来的?” 徐长生不想搭话,只要徐长生一搭,他保证就能说个不停,简直跟他娘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格。 于是徐长生回到房间把书放下,拿了弹弓和几个石子,高荐之还在墙头问着徐长生是不是偷来的。 徐长生走出房间,随手把弹弓一拉,“啪”的一声就打在了高荐之放手的地方,只差一点点就打中了他的手,吓得他把手一放,整个人就掉回了自家的院子。 反应过来的他破口大骂:“徐长生你这个粗俗的野蛮人,竟然拿着弹弓打人,一看就是没上过学的,就算你去上学吕先生肯定也不会要你的。”骂着好像又想起了书上的话,说着“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高母也听见高荐之的叫声,连忙跑出来拿着他的手仔细的查看,发现毫发无损之后还是逮着徐长生痛骂。 徐长生也不想回应他们,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去眯会再看书,毕竟昨晚实在是没睡好。 不知道睡了多久,还是被贺大娘拍门的声音叫醒的,说是叫他去吃饭了。徐长生走到厨房装了一盆冷水,狠狠地擦了几把脸才清醒过来。 吃饭的时候贺大娘不停的夹着些徐长生喜欢吃的菜给他,自己倒没吃多少,几碗菜大部分都是进了徐长生的肚子。 吃完之后贺大娘也不像往常一样急着收拾桌子,而是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一脸认真地看着徐长生,问到:“长生,你说我送你去上私塾怎么样?” 徐长生没想到贺大娘会这么问,显然也是听到了昨天那件事。但在贺大娘面前徐长生倒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却也摇了摇头,贺大娘对他已经很好了,他不想再让贺大娘因为他上学而背负那么多的负担,要知道上私塾交的钱可不是少数。 贺大娘自己也是一个人,平日里也就靠给别人洗衣服,或者自己织些粗布拿出去卖,换些生活上的必需品,偶尔也买些好吃的叫徐长生过去一起吃,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贺大娘还想劝说,徐长生却赶紧起身帮忙收拾着碗筷,然后轻车熟路地拿去了厨房。 贺大娘站在大厅看着徐长生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长生回到家中,先洗了手,才慢慢翻开李软的书,第一页上写着李软的名字,字迹娟秀,让人看起来很舒服。再慢慢翻到下一页,就已经是正文,李软还密密麻麻的做了许多批注,看来当年上课还是很认真的。 这些大部分都是徐长生偷课的时候学过的,翻的也很快,直到翻开一页,徐长生发现书上还写了句课外的话。 “点绛唇,垂下云鬓,着我绿罗裙。” 第六章 水鬼 到底还是有书的好,哪怕徐长生的记忆再好,还是有些地方和书中记载的有些出入。现在拿到书了,正好可以对比一下,原先脑中的许多想法也都在书中得到了一一验证。徐长生是越看越入迷。 突然不知道谁敲响了院门,还有些急切。徐长生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放下书,起身前去开门。 打开院门发现是梁米,气喘吁吁的扶着门框。见到徐长生,梁米费劲地咽了口口水,润了下嗓子才说道:“徐,徐长生,我在街上看见巫老鼠和家里开书店的那小子吵了一架,然后两人便一起去了河边,就在镇尾,原先熊有福家那边。我看你和那小子挺熟的,就赶紧过来告诉你了。” 苏笙和徐长生挺好的,但和梁米的关系却不怎么样。 梁米也不太想搭理他,用梁米的话来说就是,一群整天只会念着之乎者也的酸书生,和他们待在一起也忒没劲了,他只和有意思的人玩。 徐长生也有些惊讶,苏笙怎么和巫维虎对上了?脑中来不及多想,苏笙肯定是会吃亏的。 苏笙对他好,他同样也对苏笙好。 “好,我这就去看看,梁米你先在我家中呆着,休息一下顺便帮我看下家。”旋即回到屋中取下弹弓,再随便抓了把石子往兜里面一塞,冲出了家门。 等徐长生到达镇尾之后,发现两人在河边的一块空地上,面对面站着,苏笙果然已经吃了亏。 身上好多处都粘着泥巴,但还好,脸上看起来没什么事。 徐长生赶紧在桥边的石头后面蹲下。 只听见巫维虎喊道:“我最后再问你一遍,离月璇远点,听见没?” 声音好像十分气恼,事情也和徐长生之前想的八九不离十。巫维虎这家伙竟然也喜欢孙月璇,准是今天早上看见她和苏笙走在一起了,不敢对孙月璇说什么,只能来找苏笙。 苏笙捏着拳头摇了摇头,脸色也有些胀红,“我和月璇是我们的事,和你巫维虎没什么关系。” 巫维虎听完吼了一声,狠狠地朝着苏笙撞了过去,苏笙哪是巫维虎的对手,巫维虎随他爹,长的虎背熊腰,一般的成年人都没有他的力气大了。 于是苏笙被巫维虎撞的飞了出去,远远的摔在沙地上。 徐长生拿出弹弓,刚准备对着巫维虎给他一发石子,但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又把弹弓收了回来。对着河流轻声呼唤道:“乐安,乐安。” 不远处的南风河分出一条小溪,流到徐长生的旁边,乐安便从水中走了出来,蹲在徐长生旁边。低声问道:“怎么了?我正在和小鱼躲猫猫呢。” 徐长生指了指远处的巫维虎,“那小子胆子比较小,你吓唬吓唬他。” “啊?为什么啊,吓唬他干嘛。”乐安有些不解。 “哎呀,快点快点,吓唬完了我再跟你解释。”徐长生眼看巫维虎又朝苏笙走去,赶紧催促着乐安。 “那好吧。” 乐安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对徐长生笑嘻嘻的说道:“有了,看我的。” 徐长生也有些好奇,刚想问,突然发现巫维虎旁边的河流哗哗作响,出现了一个大的漩涡。就在漩涡旁边的巫维虎和苏笙自然被吓的不轻,巫维虎还想往前去看看。 乐安把手指一勾,漩涡里面引出一股水流,打在巫维虎身上,巫维虎的衣服瞬间就湿透了,但巫维虎显然没注意到衣服,而是瘫坐在地上指着漩涡大喊着,“鬼啊!鬼啊!这里有水鬼。” 然后狼狈不堪地爬起来往回跑,嘴巴里面喊个不停,显然被吓得不轻。 苏笙则淡定了许多,起身拍了拍衣服。转身慢悠悠的回去,不过徐长生看见他的双腿也抖个不停,估计也被吓到了,不知道两人以后还敢不敢来这南风河。 见两个主角都走了,徐长生也放心的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和乐安两人坐在桥上,看着从山头慢慢落下去的太阳,小声的说着话。 “乐安,你说真正的神仙是怎么样的呢?” 白衣少年歪着脑袋想了想,“应该是驾着七彩祥云,随口之间便能招来万千雷电天火,还能靠着一把飞剑‘唰’‘唰’‘唰’的吧。对了,肯定还是穿的白衣服。” 徐长生有些不解,“我也觉得是那样,可厉害了,不过,为什么得穿白衣服啊?” 乐安嫌弃地看了徐长生一眼,提了提自己身上的白衣,“看见没?这是什么?那些神仙肯定都跟我乐大神一样,穿的都是白衣服,只有穿白衣服的,才能算得上是神仙,至于穿其他颜色的都是一些小杂毛啦,不用在乎的。” “有点道理,不过你算什么乐大神,不会飞不会什么法术的,连南风河都出不去。”徐长生又开始了往常的挑刺。 也就只有跟乐安在一起时,他才能这般随心所欲,彻底的放松下来,不用刻意去照顾什么。 “哼,徐长生,我看你是欺负我乐大神没本事!你给我等着。” “对啊,我就是欺负你,怎么了?不行吗?” 乐安手指一动,徐长生想跑却晚了,南风河上突然升起一股水流,淋在了徐长生裤裆上,湿了大片。 徐长生目瞪口呆,乐安则是捂着肚子在石桥上打着滚的笑,“哈哈哈哈,徐长生,这下看你怎么回去,都这么大了竟然还尿裤子,也不怕羞死人,哈哈哈哈。” 也不是第一次了,徐长生也不怕,双手抱胸往桥面上一趟,嘴巴上念叨着,“南风南风,河水淡淡,有个憨憨,名叫乐安。” “嗷,徐长生,我要杀了你这个王八蛋。”乐安大叫一声扑了过来。 …… 巫维虎穿着湿透的衣服,低着头,无精打采的踏进了家门。 巫奎看着自己儿子,“咋啦,在外面闹腾的给把魂丢了啊?” 说着还狠狠地锤了一下手中的铁块,顿时火星四溅。 巫维虎头也不抬的点了点头,进了后院。巫奎也觉得他有些反常,便放下手中的活,擦了把手,跟了进去。 “南风河有水鬼。” 这是巫维虎看见顾红彩时说的第一句话。 可这次连顾红彩都不站在她这边了,“鬼?我看你整个人就是一个鬼,别在那傻站着了,还不快去把桌子收拾好,吃晚饭了。” 巫奎也有些诧异,自己儿子这是咋了,最近总是神神叨叨的。 夜晚,躺在床上的巫维虎郁闷的很,我真的是遇见鬼了!怎么就没有一个人相信呢? 不知道怎么又想起了梁米那次装鬼吓唬自己的事情,可事后自己逮着梁米逼问了好几次,他都说不是他,难道真的不是么……巫维虎里面缩进了角落,把头埋进被窝里面,瑟瑟发抖。 …… 而徐长生却胆大的很,躺在自己屋顶上,拿着李软赠的书看的津津有味。遇见生疏的字还以手作笔,在书本上写写画画。 学了一阵,徐长生便从房顶跳下,把书放回屋内,拿起一根树枝,在院子的沙地上一笔一划的写着书里面的文章,极其公正,宛如刻印。 当晚徐长生睡得极其香甜,因为书里面讲了个小故事,故事发生在远古时期,故事的主人公叫做匡衡…... 第七章 抢劫的老道 第二天送豆腐的时候李软叫上徐长生下午陪她去摘点野菜,说是包饺子用,徐长生自是答应。然后提着豆腐飞奔而走。 人们总是健忘的,哪怕和自己有关的。 至于无关的,忘得就更快了,徐长生“偷课”的事情就像一阵春风,只是在小镇轻轻地扫过,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最后一份是酒肆钱掌柜的,等徐长生赶到的时候,酒肆也刚开门没多久,只看见了钱掌柜在打扫着桌凳,徐长生打了声招呼,便把豆腐往厨房送去。 恰好遇见李大娘在厨房准备着早饭,一个大锅也烧的沸腾,里面正蒸着酒酿,整个厨房都是热气,像个蒸笼一般。李大娘接过豆腐,然后叫徐长生等一下,徐长生估摸着应该又是叫他带点什么东西。 小镇和徐长生相熟的人多会如此,要带点什么东西给亲朋好友,自己又不想走路,便会趁早上徐长生送豆腐的时候捎带一下,反正他也是满小镇的跑。 李大娘从酒库里头取出一小瓶竹叶青,递给徐长生,笑着说道:“这是唐宋昨天订的,让今早给他送过去,我这正在蒸着酒酿,走不开,就麻烦小长生帮忙带过去了,当然,不会让你白跑的。” 说完从柜台上取出两文钱,递给徐长生。 徐长生只接过酒瓶,“反正我也顺路,捎带过去就是了,不妨事的,怎么能收李大娘的钱呢。” “还是要的,怎么也不能让小长生白跑对不对。”李大娘固执道。 “长生不要就算了,下次做了好吃的叫上他一起吃就行了,你个婆娘咋话就这么多呢?”钱掌柜一边擦着桌椅一边说道。 李大娘瞪了他一眼,“就你事多,还不快干活去。” 徐长生笑了笑,道了声别,就走了。 手中明明没有豆腐了,而且去城隍庙还要绕一段路,去到镇南,但徐长生也乐意去。 李大娘和钱掌柜平日里对他也算照顾,他也愿意这样回报他们一下,至少心里面能没那么愧疚。 徐长生就是这么一个人,给他善意的,他都会接住,然后尽自己所能的回报善意。但给他恶意的,他一般也会记住。 等徐长生绕过一条小巷的时候,发现谈笑正在巷口摆着摊子,徐长生本想绕过去,但还是被谈笑叫住了。 “诶,徐长生,你过来一趟,贫道这有个东西需要你过来帮忙看一下。”谈笑挥着手对徐长生说道。 徐长生不太相信,这老道向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贪财又好色,每次别人找他算卦什么的都死贵死贵的,而且还老爱盯着李软姐姐看。 “那你拿起来给我看看就行了,我就不过去了。”徐长生把酒往后放了放,侧着身子说道。 “贫道这不是拿不起来嘛,要是能拿起来就不用你看了。怎么,连贫道你都不相信了吗?”谈笑有些愠怒。 徐长生只好小心翼翼的过去,他总觉得谈笑叫他就没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等徐长生过去了,谈笑一把拉住他的右手,一拽,徐长生就差点摔倒,还好身手敏捷,单脚蹦跳几下才没被摔倒。 可另一只手上的竹叶青却到了谈笑手中。谈笑掀开瓶盖,闻了一下,一脸的满足。 徐长生揉了揉发酸的右手,这老道别看他那么消瘦,但这手劲是真的大,而且还荤酒不忌,怪不得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在这小镇混。 “谈道长,这是唐宋的酒,我只是帮忙送过去的,你要是喝光了,就别怪我告诉他了。”徐长生认真道。 谈笑却是个混不吝,拿起酒瓶就灌了一口,“啊,这不用花钱的酒就是好喝。” 随即瞪了一眼徐长生,“唐宋?唐宋的酒又怎么样,就算他当面在这贫道也照喝不误。” 徐长生也那他没办法,打也打不过,抢也抢不回来,就算抢回来也被他喝了那么多了。 跑倒是跑得过,但现在跑得过也没什么用。 “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别打扰本道长做生意了。”谈笑不耐烦地朝徐长生摆了摆手。 酒没了,但还得跟唐宋说一声,不然他以为钱掌柜没把酒给他就不好了。 到了城隍庙的时候,唐宋和梁米还躺在草垛上呼呼大睡。 小镇少有人来,记得唐宋当时一来,就在酒肆喝了个伶仃大醉,不断地吹嘘自己是多么厉害的一位大剑仙,曾在两界山一人一剑独守半月,妖族半步不敢进,也曾一人一剑在妖界杀过七进七出,整个大陆的女子都为他倾倒,唬的酒客们一楞一楞的。 毕竟好久没听过天书了,能修炼他们倒是知道,有天赋的凡人能通过修炼变为仙人。 而且听祖辈们说每隔一甲子便会来一批仙人,但来了也不会怎么样,隔一段时间就会离开,安安静静的来,安安静静的走。 不过来了之后都极为阔绰,喜欢买一些人家里的古物,小镇上好多户人家都因为卖古物发家致富了。 有几户还因为家里某件古物同时被好几个仙人相中,一翻竞价之后翻了好几番,还因此搬到小镇外面去了。现在小镇的两个大家族李家和孙家好像也是因为卖古物发家的。 不过两界山却没听说过,妖族倒是知道,可却没见过,小镇上猛兽都没几只,因此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妖族。 可没过多久,人们便不愿听他吹嘘了,嚷着听一刻钟十文钱,谁愿意听?钱掌柜也明白了,催促着他快付酒钱。 虽说唐宋落魄,倒也是条汉子,把脖子一横,要钱没有,要命更别谈。 于是他就在城隍庙躺了三天才醒过来,还是梁来把他拖过来的,毕竟梁米从小就想当一名剑仙。听了那么好听的故事,怎么也不要他冻死在酒肆外边了。 从那以后,唐宋就很少自己去酒肆买酒了。每次洒瘾来了,就让梁半去买壶最便宜的米酒解解馋,偶尔也大方一回,就像今天早上一样,买一壶上等的竹叶青。 梁米大部分时候也都乐于去,每次去了就能有一两文的跑腿费,而且唐宋喝了酒,就能给他讲讲自己的剑仙生涯,各自都开心。 徐长生只好把唐宋叫醒,唐宋一脸迷糊地睁开眼,抽了抽鼻子,“徐小子,你是不是给我送酒来了。” 徐长生实在是有些佩服唐宋这鼻子,觉得都能比得上微尘巷那几条野狗了,于是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唐宋。 唐宋听完也清醒了,狠狠地把谈笑骂了一顿,许久之后好像气消了些,拍着徐长生的肩膀跟他说道:“你放心好了,徐小子,我肯定会把场子找回来的。” 徐长生当然得相信他,可还是觉得自己动手靠谱点。 梁米也被唐宋的骂声吵醒了,听见徐长生和谈笑的矛盾,他自然得站在徐长生这边,虽然谈笑也经常带着他一起玩,但天大地大,徐长生最大! 于是立马拍着胸口说现在就和徐长生去找谈笑的麻烦。 第八章 姐姐 据梁米所说,谈笑每到中午的时候基本上都会在镇北的几棵香樟树那睡个午觉。 于是梁米在徐长生家吃过午饭就带着他去了。 当然,吃午饭的时候还不忘和高荐之吵一架,两个人吵的是你来我往,吵到兴起的时候梁米甚至还对着高荐之吐着口水。 那地方离徐长生家不远,因为微尘巷也就在镇北,两人没跑多久便到了。 果然,谈笑此时拿着那块算命时插起来的破幡把脸盖住,用装符纸的那个包裹当做枕头,躺在那棵最大的香樟树下呼呼大睡。 徐长生和梁米蹲在不远处墙角,死死地盯着他。 “小鼻涕虫,你说我是打他哪里好?”徐长生咬牙切齿道。 梁米想了想,“打脸吧,我早就看他那张脸不顺眼了,跟他一起去摆摊都算给他面子,他还老是给我甩脸色。” “好!” 徐长生拿着弹弓仔细地比划了好久,但都没找到合适的角度,甚至觉得打在谈笑的脸上都不够解气。 忽然梁米拿手戳了戳徐长生,“诶,徐长生,你看那,快看,快看。” 梁米指着稍远些的一棵无名树种,徐长生眼睛一亮,赞许的地看了一眼梁米。 只见那棵树的树枝上挂着一个足有两个拳头大小的马蜂窝,几只马蜂甚至还在外面“嗡嗡嗡”地飞着。 徐长生从兜里挑出一颗合适的石子,使劲把弹弓拉满,一颗葡萄大小的石子“嗖”地射了出去。 连结果徐长生都没看,他射出去的石子,十个里面九个都是准的。 然后赶紧拉着梁米逃走,生怕跑慢了一步就被误伤,还没跑出去多远就听见了谈笑的惨叫,甚至还有一只马蜂追上了徐长生他们,却被梁米甩着衣服赶跑了。 徐长生只能希望谈笑自求多福,别被叮的太惨,毕竟这事是他自找的,他要是不抢那瓶酒就什么事都没有。 但无论他们两人怎么都想不到,那几声惨叫完全是谈笑躺着发出的,甚至还一脸嬉笑的看着两人逃走的方向,转头看了看聚在一起,却始终不敢上前的蜂群,把手一指,蜂群就朝着天虞山飞了进去。 至于掉下来的蜂巢,则被谈笑笑着装进了包裹,这东西,取出里面的幼虫,拿油稍微一炸,简直是嘎嘣脆呢,谈笑一边自言自语着。 “谈笑,谈笑,有个好运道。” …… 梁米则在半路就和徐长生分开了,说要给唐宋带瓶酒回去,早上的酒没喝上可让他难受了。 徐长生则远远的在就看见自家门口站着两人,高荐之还在和那两人搭着话,人家却对他爱搭不理。 走近了发现竟然是孙桥和巫维虎,而且孙桥脸上还有些淤青,高荐之看见徐长生回来,“哼”了一声就把门关了。 徐长生有些哭笑不得,刚想问巫维虎什么事,巫维虎却摇了摇头,嘴巴朝徐长生家努了努,“进去说”。 三人刚进了徐长生家中坐下,孙桥就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骂道:“狗娘养的李寒冬,这次老子要不把他皮扒下来一层,老子就不姓孙!” 徐长生有些惊讶,孙桥这次竟然这么生气,但也不好直接问他,便把目光投向巫维虎。 巫维虎朝孙桥看了一眼,随即叹了口气,“昨天上完课回家时,孙桥被李寒冬他们几个拦下了,在荒巷那边被他们揍了一顿,脸上的这些伤也都是昨天留下的。” 徐长生有些同情的看了孙桥一眼,孙桥有些尴尬,毕竟被对头半路截了,对谁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看的事情。 “那你们来我这是?”徐长生可不信他们来找他是为了揭伤疤给他看的。 巫维虎看了孙桥一眼,孙桥捏了捏拳头,“还是我来说吧,被他李胖子截了,是我的耻辱,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也准备明天下午‘回报’他们一下,但我觉得我们俩可能人手可能不太稳妥,所以希望你明天能在关键时候帮我们一下。” 徐长生沉默了下来,其实孙李两人一直就在小镇内争锋,两人也都来邀请过他好几次,但都被他回绝了。 人家家大业大,但他就不行了,他加入了一边就意味着彻底得罪了另一边,虽然现在还小,但他老徐家就他一个人,做出的事就都代表着他的意思。 但这一次就不一样了。 “古零清也在吗?”徐长生问道。 “肯定在!昨天动手的时候就他下手最重了。”一激动又扯到嘴角的伤口,疼的孙桥龇牙咧嘴。 徐长生想到前两次的场景,面目都有点扭曲,“放心,到时你们来叫我便是。” 孙桥也有些被徐长生的表情吓到,但也不在乎,只要徐长生答应加入就好了。 临走时还不玩提醒徐长生,“到时一定要把弹弓带上,尽量多带点石子,好好让他们喝一壶。” 徐长生就知道他们来叫他肯定是看中了他的弹弓,毕竟除了这个徐长生也就只剩下跑得快了,但他们肯定不可能想要徐长生跑得快,真要到了那时候,他们还巴不得徐长生跑慢一点。 送走了他们俩,高荐之就立马伏在了墙头,问道:“诶,徐长生,他们俩来找你干嘛啊?而且我看孙桥脸上还有伤痕,是被人打的吗?” 徐长生看着他笑道:“真的想知道?” 高荐之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得。 “那你赶紧追上去问他们,应该还来得及。”说完头也不回的回了房间,留下高荐之在破口大骂。 没过多久,李软便敲响了徐长生的大门,高荐之以为是孙桥他们两人回来了,赶紧把门拉开,却没想到是李软,李软朝他一笑,高荐之觉得腿都软了。 李软难得穿了件淡绿色的长裙,袖口绣着大朵的紫丁,而且领口开的便低,露出大片的雪白。微微一笑,眉眼便如弯月。手上还提着个篮子。 徐长生此时也回去拿出了个小篮子,这还是当初从李软那拿回来的。徐长生看了一眼盯着李软发呆的高荐之,不知道怎么,就想着气一下他,随即拉着李软的手一边跑一边喊道:“李姐姐走这边,这边能快点。” 李软笑着说道:“好,小长生跑慢点,别摔倒了。” 李软轻柔的声音被风吹到了高荐之耳中,高荐之只是看着两人的背影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人去的就是昨天徐长生吓唬巫维虎的地方,不过得再往里走一点,靠近小镇的基本上早就被摘光了。 到了地儿,果然有挺多的野菜,长着大片的水芹菜,远处的水边还长着几丛茭白,长势十分喜人。 李软挽起袖子,便弯下腰开始摘,徐长生则看中了远方那几丛茭白,随即把鞋一脱,卷起裤腿,就下水了,早春的水还是有些刺骨,徐长生感觉小腿都有些抽搐,但一会就习惯了。 李软则喊着“那几丛茭白咱就不要了,这水太冷了,小长生别下去了。” “没事没事,我前几天就下过水了,不冷,李姐姐在这边等我一下就好了,我一会就回来。” 徐长生一边拉着裤腿在河里走着,一边回道。 突然觉得小腿边上的水变得温暖起来了,徐长生心中一暖。 徐长生记得李软爱吃这个茭白炒肉,有次去找她的时候亲眼看着她把一大盘茭白炒肉吃光了,而且还有些意犹未尽,随后发现徐长生一直在盯着她,忍不住羞红了脸。 茭白很脆,一折就断,等徐长生摘完那几丛茭白,篮子也就差不多满了,回头一看,李软的篮子才装了一小半。 徐长生小心翼翼地踩着石头回去河流的另一边,走到李软旁边,把茭白都放进了她的篮子。 李软一愣,赶紧把茭白放回徐长生的篮子,两人一直互相谦让,最后徐长生只能说道:“这太多了,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最多今晚去你家吃一点就行啦。” 李软笑着本想摸摸徐长生的脑袋,但又看到满手的泥巴,随即在河流里面洗了洗手,然后站起来捏了捏徐长生的脸蛋,“那就这么说定了。” 徐长生脸有些红,肯定是刚刚李姐姐捏的! 然后徐长生则继续摘了些水芹菜,准备送去给贺大娘,她肯定也会很开心的。李软则放下自己的篮子帮徐长生一起摘。 最后两人摘了满满的两大篮子野菜,便一起坐在镇尾的那座桥上,靠在一起,跟昨日一样晃荡着双腿,不过昨天是乐安,今天是和李软。 徐长生看着夕阳西下,突然说道:“李姐姐,你们是不是也要搬走了。” 李软没想到徐长生会这么说,歪着头说道:“可能是吧,不过肯定也得过一段时间,你怎么知道的呢?” 徐长生沉默了一下,“以往你们都是一年才收拾一次家的,最近这几个月,你们基本上每个月都会收拾一下,而且铺子里的东西也少了许多。” 李软没想到徐长生竟然这么细腻,但又有些伤心,轻轻的抱住了徐长生,“就算李姐姐搬走了,你也要好好活着,慢慢长大,到时有机会就来找李姐姐,好吗?” “好,我一定会来找李姐姐的!”徐长生坚定的说,同时心里默默的加上了一句曾听说书先生讲过的话,“哪怕三灾八难,火山刀海。” 乐安躺在不远处的石板上,看着石桥上的两人,觉得人类的感情好奇怪。 …… 徐长生连家都没回,把摘的水芹菜给了贺大娘就立马去了李软家,因为在路上回来的时候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今晚包饺子,就包芹菜馅的! 等到了李推家的时候,李软已经在开始准备了,徐长生洗了个手就赶紧加入了,李推也尝试着动了下手,就被两人一起赶出去了,无他,李推包的饺子实在太丑了。包起来整个饺子都是一坨一坨的。 皓月当空,三个人围在一起吃着热腾腾的饺子,有说有笑,徐长生甚至连眼泪滴在了汤里面都没发觉,李推他们也没提醒,这时候,有碗饺子就行了,实在不行那就再来一碗,于是那个哭鼻子的少年果真又吃了两碗才把眼泪憋回去。 但李推觉得还是少了点什么,于是回去厨房拿出了一坛酒,难得给徐长生和李软也倒了一碗。 徐长生只是喝了几口就醉了,小脸通红,甚至连脖子,耳朵都红了。李推则不停地拍着徐长生的肩膀笑话他,徐长生自己也跟着笑,不知道怎么就又笑出了眼泪。 最后李软抱着徐长生坐在门口看星星,徐长生问道:“李姐姐,我以后能叫你姐姐吗?就跟李寒冬和李明月那样的,不过你放心,我很乖的,保证不会像李寒冬那样给你惹事。” 李软眼圈有些发红,赶紧擦了擦眼睛,“好,以后我就是你姐,亲姐。” 徐长生越来越迷糊,“姐,我想我娘了,她是不是也在天上看着我。” “没事,以后有姐呢。” “好,姐,我叫徐长生,希望你以后也能长生,这样就能多陪陪我了。” 李推在后面喝着小酒,觉得这酒是越来越有味道了。 第九章 偷鸡与晨露 徐长生迷迷糊糊的起来,发现天已大亮,而且脑袋还有些晕晕沉沉。都不知道昨晚怎么回的家。 不过昨晚的事情倒是记得清楚,但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要是清醒肯定做不出来那样的事,更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徐长生本就是一个不善于把自己的情感表达出来的人,他习惯于将自己的情感缩在角落里,自己一个人慢慢品尝。 等徐长生到达豆腐铺时,发现李推和李软都坐在里面笑着看着他,小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李推更是夸张的拍腿大笑,“原来你徐小子喝醉了酒是这么一副模样,抱着你李姐姐都不愿撒手,一副小男人的样子,哈哈哈哈,该不会是第一次喝酒吧。” 其实这还真是他第一次喝酒,之前唐宋也叫过好几次,但他都没喝,本以为自己的酒量还挺好的,可能没有千杯不醉,但起码应该也是个百杯不晕,没想到竟是个一杯就倒。 李软也笑道:“小长生喝醉的样子可真可爱,不过这酒还是得多喝一点的,这酒量也是得多喝才能上去的,不然以后长大了,和女子喝酒还先把自己给醉倒了呢。” 徐长生脸就更红了,感觉烫的很厉害,结结巴巴的说道:“李姐姐…” 李软“嗯?”了一声,佯装怒道:“叫我什么。” 徐长生立马醒悟过来,改口道:“姐,今天起得晚了些…没赶过来送豆腐。” 徐长生也有些尴尬,自己昨天才拍着胸脯说不会给李软添麻烦,没想到第二天就打脸了。 李推嚷嚷着,“等你来送豆腐,黄花菜都凉了。” 李软听见立马在桌子下面给了他一脚。 “没事,你李叔叔早起去送了。” 徐长生挠了挠头,“放心,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 随后再聊了会天,徐长生便回家去了,天色还早,可以在家看看书,本准备今天进山摘点草药的,但答应了孙桥他们,只能明天再去了。 回到巷口,就远远地听见贺大娘在和高母吵架,周围还围着一些邻居。 “准是你这个穷疯了眼的扫把星偷了我的鸡,我就这么一直会下蛋的老母鸡啊,我还指望着它下蛋给我荐之补补身体的,你怎么也下得去手啊。”高母一边哭一边指着贺大娘骂道。 贺大娘气的有些胸口疼,自己只是说了句,没了就去找,在这门口骂什么。高母就赖上他了,硬拉着她,说是她偷了。 骂声越来越大,周围许多邻居都从家中跑出来,看着他们俩,毕竟小镇从来就不缺少看热闹的人。 徐长生也知道这是高母的小把戏,平时就会赖在徐长生头上,但只要不搭理她,她骂了一阵就会收敛,没想到今天贺大娘竟然搭了句话。 徐长生刚走到贺大娘旁边,便听见巷口响起一道声音,“呀呀呀,别争了,我说这时候嘛,还争什么?早就该来找我谈笑谈道长了,来来来,贫道来给你们算一卦放心,这一卦免费,全当打个招牌。”谈笑熟悉的那尖尖的声音响起。 众人都转头望去,徐长生确是眼睛一阵收缩,倒吸一口凉气,谈笑这家伙,脸上竟然一个包都没有。 谈笑对着众人一笑,走着自认为仙风道骨的步伐,手拿着那面破幡,晃悠悠的朝里面走来。 徐长生一直觉得谈笑那笑容是露给他看的,而且笑的意味深长。 谈笑走进人群,众人纷纷让开,难得谈笑这家伙竟然善心大发,破例不收钱给别人算卦。 “来,徐小子给本道长拿着。”谈笑把那面破幡扔进徐长生怀中,说话时还对着徐长生一阵挑眉,看的徐长生一阵心慌,但至少自己不能自乱阵脚不是。 只见谈笑从怀里取出四枚铜钱,一枚叠着一枚,双手合住,猛地往上一拉,四枚铜钱竟然一枚连着一枚立了起来。 不得不说,谈笑能在这小镇混下去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光是这一手,就让周围的人看的愣住了。 谈笑见时间酝酿的差不多了,双手一压,四枚铜钱都朝着一个方向射了出去,“跟我走,鸡就在这边。”谈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随即跑过去把四枚铜钱一一捡了起来,小心地收回怀里,带着大家在小巷里面穿梭,徐长生则远远吊在队伍末尾,万一自己走在,谈笑暗地里给自己一记阴拳,自己可没地说去。 高母也是越走越慌,谈笑这家伙真有这么厉害?拿几个铜板随便一扔,就真能找到自己的鸡在哪?而且看这路线好像还差不多! 众人跟着谈笑走到南风河边,谈笑往河岸的一个凹陷处一指,“呀,好大一只老母鸡,该不会就是这只吧。” 高母则立马扑过去,抱住鸡笼,哭嚷着喊道:“我这可怜的鸡啊,竟然被别人藏到了这。” 贺大娘终于洗清了冤屈,来的路上大伙也都证实了贺大娘早上从没走过这条路。此刻朝着高母冷冷的“哼”了一声,“有些人还是自己注意一点,别见人就咬,也不怕崩坏了牙。” 高母抱着鸡笼站了起来,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随即立马拿手指着谈笑,叫骂道:“大伙都找不到的鸡,就你找到了,肯定是你这个牛鼻子老道偷的对不对,看你那贼眉鼠眼的样子,肯定就是做贼的料。” 这就有些无理取闹了,谈笑看着高母那副嘴脸,嗤笑一声,从徐长生手中抢过破幡,甩着袖子走了。 大伙也不想看着高母继续在那表演,纷纷散去。 徐长生却故意留在最后面,站在河边看着众人离去。果然,等到大伙都走的差不多了,他的裤脚就被别人拉了拉。 “去哪?”徐长生轻声问道。 “老地方” 身后无人,却传来了一阵声音。 之后徐长生便沿着河岸朝镇尾走去。 到了镇尾那石桥下,乐安便依旧在那等着了,依旧一身白衣,坐在那颗凸出的石头上,无论多脏,他那件白衣也不见变色。 等到徐长生在他旁边坐下,乐安便从手中取出一个小瓶,递给了他。 瓶子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透明,还能看见里面的一个小小的水滴。 “徐长生,这月的晨露好像多了些,我凝聚出的精华也就比较多。”乐安转头说道。 徐长生摸了摸鼻子,“那麻烦乐大神了,哈哈!” 乐安翻了个白眼,“这时候知道叫乐大神了,哼哼,快点喝吧。” 说完,伸出双手往前一挥,凭空出现一道水膜将两人包裹住,在外人看来,徐长生便凭空消失了。 不过有乐安在,自然不可能被别人看出来。 乐安递给徐长生的那小瓶水滴,正是他在这南风河两岸采集而来的晨露,通过特殊的手法炼制而成的。 自从那次发现徐长生上课很费劲的时候,乐安便每月开始给他炼制这晨露水滴。 这别的用处可能没有,但却能提升徐长生的记忆力,让他脑子变得更加清醒,至少,站在那“偷课”的时候,不会这么累。 虽然现在课也没得听了,但徐长生也没拒绝,炼制这晨露,对“乐大神”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徐长生摘取瓶塞,将那晨露倒入了嘴巴,缓缓闭上了眼睛。 盏茶之后,徐长生睁开双目,感觉头脑又清醒了不少,乐安也已不见踪迹,估计又是去逗那些小鱼了。 徐长生也回到家中,看着书,静静地等待着下午孙桥和巫维虎的到来。 午饭则是在贺大娘家吃的,吃的还是昨天下午徐长生摘的水芹菜,两人其乐融融。 吃过午饭没多久,两人便上门了,穿的都还是比较紧身的衣服,而且衣服里面还是鼓鼓的,显然是早有准备。徐长生则带上早就准备好的弹弓和石子,一起出门了。 第十章 青牛背上 路上,孙桥跟徐长生讲道:“昨天我和阿虎就收到了消息,今天下午李寒冬会叫上古零清他们几个在青牛背那边野炊,打的名号还是庆祝截了我的道。” “到时徐长生你先在远处用弹弓搞定一个,至于扁人,交给我和阿桥就行了。”巫维虎一脸的不在乎。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他和孙桥两人对付李寒冬他们几个问题也不大,顶多自己多吃点亏。 要不是孙桥为了保险,一定要叫上徐长生,他是肯定不会去叫的。 “其他人交给你们,古零清交给我就好了。”徐长生狞笑一声。 孙桥和巫维虎倒是想知道古零清到底对徐长生做了什么,竟然让他这么记恨。难道就是因为前些天发现徐长生“偷课”的小秘密?可这根本就没什么嘛,这才多大点事。 不过这样也好,徐长生和他矛盾这么深,肯定是不可能会站在他们那一边了。 青牛背,顾名思义就是像青牛脊背一样的一座平矮山丘,在山丘顶部有一块平地,平时小镇里的小屁孩也喜欢去那玩。 徐长生三人靠近平地的时候就能看见飘起的一缕炊烟,还能闻到被风带来的阵阵香味,三人小心的伏在草堆上。 李寒冬几人则在有说有笑,边上还放着一小坛状元红,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徐长生盯着他们思量了一下,低声说道:“你们从这慢慢摸过去,我绕过那边去,等下我会用弹弓同时打中火堆和古零清,你们看见我动了手再动手,不然别被误伤了。” 这下就连巫维虎都震惊了,“你竟然能一发两子?准头怎么样。” 徐长生想了想,还是不敢托大,“打别人不一定,但打古零清,稳中。” “那成,就看你的了。” “对,打他们一定要打狠一点,专门往脸上打,千万不要留情。” 说完徐长生就往后退了下去,从低点的地方绕到了另一边,正对着那堆柴火。 看着古零清得意至极的那副嘴脸,徐长生脑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在荷花巷时的那副场景,那张扭曲的脸。 徐长生咬着牙,身体都有点颤抖,但握住弹弓,身体就平稳了下来。估摸着巫维虎两人也到了差不多的位置,拿起弹弓,包好两颗石子,对准了火堆。 徐长生感受着牛筋在慢慢的被双臂拉长,直到尽头,双指一放。 对面的火堆轰然炸开,几人赶紧回头扑倒在地上躲避着四溅的火星,古零清也连忙捂住右手,只感觉右手背火辣辣的疼,像是被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 不远处的孙桥和巫维虎已经来不及惊讶徐长生的技巧,从后面的树丛中跳了出来,孙桥逮着李寒冬就是一对招呼,而且主要的对象还是李寒冬的脸,他也要让李寒冬尝尝顶个猪头,走到哪都被人围观的感觉。 徐长生则起身迅速掏出一枚石子,一边朝着古零清跑去,一边打中了他的另一只手,随即把弹弓往腰间一插,借着冲劲,狠狠给了他一个膝撞。 古零清看见徐长生简直目眦欲裂,前几天还被尽情嘲笑的他,现在竟然压着自己打,其实刚刚看到那石子之后他就知道是徐长生。 但顾及颜面,不好承认,现在对他来说简直是肉体和心灵的双重打击。 古零清艰难躲过徐长生的一拳,顺势抱住他,准备将他放倒,没想到徐长生出手更是狠辣,直接揪着他的头发就是一拔,疼的他只好放手。 徐长生一脚勾住他的脚踝,一拉,手则勒着他的肩膀往反方向一推,古零清就被打倒在地上,不再起来,只是死死地盯着徐长生。 徐长生也平静的看着他,仿佛在说,有本事你就别起来,你起来我就继续打。 古零清低吼一声,用力一撑,拿头对着徐长生撞了过去。 “吓” 徐长生没想到古零清竟然还要动手,顺手抱住他的脑袋,止住冲势,提起膝盖,撞在了他的小腹。 古零清闷哼一声,也没松手。 徐长生怕他再反抗,又狠狠地撞了他一下,才将他扔在地上喘着粗气。 彭齐铭和吕品则完全是被巫维虎压着打,在他的拳头下被迫逃窜。 不消片刻,对面几人就完全被制服,孙桥觉得还不解气,拿起一块冷却掉了的木炭,一手勒住李寒冬的脖子,就在他脸上乱涂乱画。李寒冬也不反抗,就像是认栽了。 等孙桥终于扔掉了手中的木炭,李寒冬顶着黑漆漆的一张脸,压着嗓音开口道:“孙桥,你以后做好别落单了,不然有你好受的。” 徐长生不在意他们之间的矛盾,他这次本来就是来找古零清的,古零清也发现了这一点,索性让徐长生出了口气。徐长生气也出的差不多了,“古零清,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的事就算两清了,我也不想和你扯上关系。” 古零清微低着头,阴沉地看着徐长生,“算了?揍了我就想了事?没门,徐长生,我跟你没完!” “那行,有本事就来,我都接着。”对付古零清,徐长生还真是不惧。 三人气出的都差不多了,也算给了他们一个教训,扬长而去。 …… 夜晚,高母又在气急败坏的说自己的老母鸡丢了,在家中到处翻找,一阵鸡飞狗跳。高荐之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昨天徐长生拉着李软的手离去的样子,脱口便出肯定是徐长生偷了。 高母自是对自家儿子说的话深信不疑,于是便半夜敲开徐长生的门,质问他。 徐长生也不说话,冷着脸,任他们在家中搜寻,最后无果,便说是徐长生把鸡放进了他爹娘的房间,还想强行进去。 徐长生从厨房拿来根木棍,就在他们身后站着,一言不发,两人只好离去。 而夜晚的青牛背,那堆被徐长生打散的火堆又重新燃起,梁米拿着现成的烤架串着个肥的流油的老母鸡在转烤,油滴在下面的木炭上滋滋作响,目光也死死地盯着那老母鸡,一直咽着口水。 谈笑坐在不远处,唐宋则躺在地上,以手做枕看着天空,偶尔和谈笑说几句话。 但梁米听不到的是两人的灵识不停地在交流着。 “谈道长,那壶酒味道怎么样?” 谈笑砸吧了一下嘴巴,“味道挺好的,就是量有点少,不够几口喝。” 唐宋揉了揉拳头,“听徐小子说,你谈道长可威风呢,说什么‘就算唐宋站在我面前也照样喝’。” “没有没有,徐生误我啊。贫道乃脱俗之人,怎么会说如此粗鲁地话呢。” 梁米喊了声,“鸡烤好了,可以吃啦。”一边说还一边咽着口水。 谈笑立马拍着屁股爬了起来,嘴里嘀嘀咕咕地骂道:“他娘的,还冤枉贫道偷鸡,今儿个本道长就偷给她看。” 唐宋在身后仔细对比了一下,觉得还是打不赢,非得要踏出那一步才行。 谈笑和唐宋一人撕了只鸡腿,梁米只能撕了个鸡翅,但鸡翅也极香,特别是吃的还是那个高荐之家的。 早看他不顺眼了。 第十一章 山中遇险 这一天徐长生特意起了个大早,可不能像昨天一样让李推去送豆腐,自己说好了不能让姐姐添麻烦的。 他们能让徐长生替他们送豆腐就不错了,哪怕一天也没几个钱,但好在让徐长生活了下来。 不然真不知道一个人该怎么摸索着长大。 去得早,回来的也就早。于是徐长生准备趁着天气还算晴朗,准备进山采点药,虽然靠着送豆腐饿不死,但做人也得有点追求不是? 而且过不了多久,李软一家搬走了,徐长生就要失业了,可得提前有点存粮。 说走就走,把鞋子和裤腿绑好,背上药锄和药篓便走了。而且带足了午餐,这次徐长生准备进深山里面看看,毕竟附近几座山上的药材都被采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不值钱的药草。 一进了山,徐长生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灵敏,迅捷,毕竟人是靠山吃山,山也是吃人的。 山越走越荒,有些地方甚至都没有路,徐长生只能靠着身体的优势钻着前进,这种地方,值钱的草药是有,但毒蛇猛兽也多。 虽说小镇人没进过深山,不太清楚,但徐长生却是有深刻体会的,早年徐长生年幼,没有经验,也进过一次深山。 那一次徐长生可是看着两只野猪因为发情打架,可是把地上都犁的一条条深沟,要不是自己从小学会了爬树,徐长生都觉得要把命交代给它们了。 那巨大的獠牙,只需要轻轻一撩就能把自己的肚子贯穿。 粗布少年将刚挖到的草药小心的放进背篓,继续往深山走去,毕竟富贵险中求。 说不定挖到一株百年人参什么的,就好长一段时间不用担心了,甚至还能买点好吃的和贺大娘一起吃,也能在家中放点小零嘴,等梁米来了也能让他奢侈一次。 行至一处山坳,靠近小溪,山地潮湿,苔藓丛生,头顶鸟雀叽叽喳喳,岸边还能看见新鲜的野兽脚印。徐长生不禁有些发抖,再胆大也不过是个少年。 徐长生小心的走到溪边,低头用水擦了擦脸。一抬头,就一愣。 对面一处小土堆上,一株紫色小花开的极其鲜艳,远远的似乎就能闻见芬芳。 徐长生咽了咽口水,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在这样的地方竟然碰见了一株人参! 不过徐长生并没有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这种地方长着一株人参,多半会有猛兽守护。 毕竟命只有一条,徐长生思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后退。 可已经晚了,对面一棵大树上,一双绿色的眼睛正直直的盯着他。 徐长生右手紧了紧手中的药锄,和野豹比逃跑,只有死路一条!哪怕他跑的再快。 既然不能跑,那就只能上。 徐长生左手缓缓抽出了身后一直没用的柴刀,他是左撇子的事情也只有他和他爹娘和梁米知道,现在就只剩下他和梁米知道了,这也成了他们俩之间的秘密。 野豹低吼一声,四肢弯曲,从树上扑了下来。 徐长生赶紧往旁边一躲,顺势把柴刀往野豹身上一劈。 可野豹皮毛太过光滑,只是划出了一道伤口,更是激发了它的凶性。 前爪一拉就在徐长生腿上划出了一大道口子。 徐长生疼的倒吸凉气,动作都慢了许多。只能往旁边一滚,把手中药锄往野豹肚子上一挖。 顿时也挖出一道大伤口,连着皮毛掉在肚子上。 野豹嘶吼着继续朝徐长生扑来,居高临下的张开血盆大口,往下一口咬去。 徐长生赶紧拿起柴刀对准它的大口,果不其然!野豹咬中了柴刀的尖口,顿时鲜血淋漓带着口水流到徐长生身上,发出阵阵腥臭。 徐长生身体惊惧地发抖,感觉双手发软,扭着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溪,大声喊道:“乐安!” 溪水升起凝聚出一个人形,化成乐安,穿着一身白衣。 乐安看着眼前的景象,直接伸出右手,对着野豹,五指张开,凌空出现一支水箭,对着野豹的额头激射出去。 水箭在野豹头上炸开,额头上也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野豹再一次吃痛,便知不敌,拖着受伤的身体,转头向深山跑去。几次腾越就不见了声身影。 徐长生挣扎地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胸前也被野豹抓出一道伤口。衣服也变得破破烂烂,虽说本来也不好,不过这次之后是实在不敢穿着出门了。 身上到处都挂了花,都是鲜血淋漓,但徐长生倒也扛得住,小时候挨过的苦痛可比这些多得多。 乐安也从溪水中上来,看着徐长生一身的伤口,打出一道仙法,一道绿光氤氲在伤口周围,随即皱着眉头,“徐长生,你怎么跑到这么深的山里面来了,找死啊你。” 徐长生讪笑道:“这不是想多采点草药嘛。”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下次你再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我可不来救你了。”乐安指着徐长生的伤口说道。 徐长生里面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来了,不来了。” 这次说真的,徐长生是真的被吓坏了,现在还是一身冷汗,本以为自己能力够了。要不是乐安,这次可能真的回不去了。 等氤氲的绿光消散后,徐长生发现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还是鲜红一片。乐安有点尴尬,缩了缩脖子,“我能力就这么多,没有办法。”说完挠了挠脑袋,“我自己琢磨了好久,修为还是没有半点进步。” “没没没,这样已经很好了。” 随后在小溪边清洗了一下伤口,顺便取上一点刚采的草药,嚼碎,敷上,又是一阵吃痛。 没了野豹的威胁,徐长生小心翼翼的挖出了那颗人参,发现年份还挺足,估摸着可能有上百年了。 于是赶紧让乐安施了个法术,别让药效流失的这么快。 而后拖着受伤的身躯,沿着小溪和乐安一起回家。 回到家中,徐长生顾不得换衣服,只是简单擦了把脸就去了药铺。毕竟这百年人参早一分出手,药效就多一分,价格也就多一分。 逛了平时卖药的几个药铺,都没给出让他满意的价。 这也很正常,孤家寡人的一个半大小子,不欺负你欺负谁?会给你一点钱都算道义了,嫌少?行,那你别卖给我。 最后徐长生去了孙桥家新开的药铺,药铺开在镇南,不是新建,据说是盘下的一间老药铺,却也被修缮的崭新。徐长生背着个大药篓,一身还破破烂烂,一进门,就知道是个小药农。 恰好珠帘响动,掌柜和孙月璇从后房走出,徐长生略微有些惊讶,“孙姑娘也在这啊。” 孙月璇一愣,没想到在这碰见了徐长生。而且看这样子,多半还是来卖药的,身上的衣服还染的鲜红,估摸着是受伤了。 孙月璇皱了皱眉头,他和徐长生却是不熟,只是见过几次,但碍不住苏笙和徐长生关系好,基本上每次一起出去玩,苏笙都会提到徐长生,因而也对徐长生感官颇好。 见孙月璇一直盯着自己,徐长生尴尬的笑了笑。赶紧从身后取下药篓,说道“我是来卖药的”。 谈及本行生意,掌柜自然就熟稔了起来。 徐长生一件件拿出草药,掌柜一件件估着价。当徐长生最后拿出那颗百年人参的时候,掌柜一愣。仔细观察了一会,试探性问道“一百两?小子卖不卖?” 徐长生刚想答应,在其他几间药铺,最高也不过开出了八十五两,没想到一到这就涨了十五两。 一旁的孙月璇咳了咳,掌柜一楞,“一百零五两,小子觉得怎么样?” 徐长生自是无异,孙月璇又咳了咳,见两人都看着自己,孙月璇晃了晃自己的双马尾说道:“本姑娘这几天嗓子不太舒服,来这也就是开个药。” 掌柜沉思了一会,“我看你这颗百年人参也是刚刚出土,我出一百一十两怎么样?真的不能再多了。” 徐长生自是赶紧答应了下来,万一掌柜反悔了,哭都没地哭去。 接下来店里的学徒清点了钱财给徐长生,一百两给的是银票,其他的则是给的碎银。徐长生接钱的手都是抖的,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把钱贴身藏好,顿时感觉身上的伤口都没那么疼了。 徐长生背起药篓,准备回去。掌柜的却突然叫住他,“徐小子,你送来的百年人参正好是我们急用的一个药物,帮了我们大忙,就送你一副金疮药吧。” 见徐长生有点不相信,掌柜抖了抖手,“真的是送给你的。” 徐长生接了过来,微笑道:“谢谢掌柜,也替我谢谢孙姑娘。” 他当然知道这是孙月璇故意送给他的,甚至后面涨的十两银子也算是孙月璇送给他的。他和孙月璇本就不熟,而能让她这么做的原因肯定是苏笙。 说完,转过身快步走开了。 世间给他的善意,他都默默的记在心里,然后将这抹善意传递下去。 其实世界还是百花齐放的。 回到家中,徐长生打开爹娘房间,小心的翻起两人的被子,然后打开床板上的一个夹层,把那张银票和十三两碎银放进去。 里面还有几两徐长生之前存放的碎银和一个银镯子,这是娘的嫁妆,也是唯一的一个嫁妆。打死都不能卖的,哪怕当年徐长生饿的头昏眼花,家中财产也都变卖的差不多了的时候,徐长生也没想过把那个银镯子卖掉。 放好后,徐长生才去换洗干净,敷上孙家送的金疮药。 接下来几天都算平静,徐长生每天送完豆腐便回到家中看书,也顺便养伤。和李软的关系也逐渐升温,如果说以前算是个表姐弟,那么现在就算是真正的亲姐弟了。 梁米则依旧每天乱跑,偶尔还跟着谈笑到处摆摊,谈笑自称“七子神算”,而梁米则打着招牌自称“六子神算”。 当时谈笑听了可是狠狠地敲了梁米的脑瓜子,痛骂道:“你就不能有点出息,我是七子,你就不会是八子?没点出息的家伙。” 第十二章 来客 除妖历四零二四年四月二十四日,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徐长生也好的差不多了。 在家中吃过午饭,徐长生准备去外面走走,毕竟除了送豆腐,都没怎么出过门。 可能因为没见着徐长生的缘故,古零清一伙也没办法来找他的麻烦。 放好东西,锁好门,便离开。 刚走出微尘巷,便被一只脚拌了一下,不等徐长生开口。 那人却抱着脚大喊大叫:“哎呀,贫道的脚好疼啊,都被你踩断了,今儿没个百八十两是起不来了。” 徐长生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说道:“谈道长要讹人也要去福禄街那边,在微尘巷这躺着能有什么钱。” 听到是徐长生的声音,道士立马腿不疼,腰也不酸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还用宽大袖袍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再整了整头顶的五岳冠,努力装作一幅世外高人的样子。清了清嗓子,在巷口甩着袖子漫步,开口道:“贫道通古今,晓阴阳,知上古,懂未来,一手七子神算更能算尽天下大事。不知徐长生你要测什么呢?” 徐长生耐心地等他念完,才指了指地面,“谈道长,你的大拇指露出来了。” 谈笑顿时感觉右脚的大拇指有些凉嗖嗖地,赶紧一缩,留下个破洞。 觉得又有些尴尬,赶紧推搡着徐长生,叫他离开。 “小屁孩不做生意就一边玩去,別防碍本道长挣大钱。” 待徐长生走后,谈笑低头看了看那个破洞,心念一动,便合上了。 随后望着徐长生远去的背影,笑了笑。 …… 去了豆腐铺,李软上街去了,只剩下李推那个酒鬼在那抠脚。 他告诉徐长生明日照旧,不过孙府加大了订单,让他明天可以叫上梁米一起,不然时间不够,李软也因为这事才去上街寻黄豆了。 梁米和唐宋一直居住在城隍庙内,估计现在也在那。小镇虽地处偏僻,城隍庙的香火却未断绝,逢年过节的,居民们都会去城隍庙上香。 徐长生刚踏进城隍庙,便听见震耳的呼噜声。只见一名破落大汉横七竖八地躺在一旁的草垛上,蓬头垢面。 旁边躺着一个小鼻涕虫,盯着上方的横梁,小眼睛“滴溜溜”地转。 见着徐长生,梁米用力吸了一下鼻涕,从草堆上跳了起来。睁大着双眼,“徐长生,你怎么来了。” 不过好像声音太响,吵醒了旁边的唐宋,他闭着眼喊了句,“吵死了你们,看剑。”说完翻了个身,又继续打起了呼噜。 梁米翻了个白眼,“不用理他,他就这德性,每次喝醉了说梦话的时候,都在那看剑,剑来什么的,饭都要吃不起了,还喊着要练剑。” 徐长生也知道,毕竟和唐宋都是老熟人了,但梁米只要遇见新鲜一点的事,基本上都会和徐长生解释一下,可能这也是他认为的对徐长生好的方式吧。 说着便拉起徐长生往门外走去。 两人在屋檐的阶梯上坐下。 徐长生问道:“明早我要送的豆腐有些多,小鼻涕虫一起来送些,怎么样?” 梁米眼睛都在放光,“有钱不?” 徐长生笑道:“我什么时候少过你的钱了。” 梁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倒是,就你不会骗我,唐宋那王八蛋也经常骗我,给的钱只够酒钱,害我白跑腿。说话跟放屁一样,怪不得练不成剑,饭也要吃不起了。” “小鼻涕虫,你说啥?大声点,听不太清啊。”身后传来一声醉懒的声音。 梁米身体一紧,僵硬地转过头,强笑道:“唐大爷,我在跟徐长生说您剑力通神,杀妖无数呢。” 唐宋不再搭理他,斜着靠在门框上,微眯双目,盯着徐长生。 “徐小子跟我学剑吧,保证你有大出息。” 梁米撇了撇:“跟你学,学无剑之术?学到吃不起饭?” 唐宋一瞪眼,梁米立马就萎了。 徐长生也有些无奈,唐宋每次看见他.都会叫他学剑,学剑,学剑。 徐长生也很想学啊。可他现在这巴不得躺着减少消耗了,哪还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学剑。 徐长生只好问道:“管饭不?” 唐宋赶紧捂嘴咳了咳,“小徐啊,这剑可以以后再学,但这酒是必须从小培养的。没有哪个剑仙是不喝酒的。不喝酒的都算不上剑仙。” 徐长生又问道:“喝你的酒吗?” 唐宋瞪了他一眼,“你这小孩,忒没劲了,不学拉倒,别人跪着求我我还不愿教呢!” 说完,拿起腰间的破酒葫芦喝了一大口,又转身回城隍庙了。 徐长生也再和梁米随便聊了会,就回去了。唐宋一人躺在草垛上,翘着二即腿。拿着贡桌上的瓜果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自言自语道:“这剑啊,可是越来越难练了。” …… 路过小镇中心的时候,徐长生看了看日晷,大约还要两个时辰才会天黑,徐长生准备去南风河摸点鱼回来,大的做成鱼干,小的可以用油稍微炸一下,就很香很香,能就着吃好几碗饭,只不过油太少了,很少有这样的机会。 以前爹娘还在的时候,倒是经常能吃上。 等下摸鱼回来还得分点给贺大娘,她也喜欢吃。 回到巷口,谈道土也收了摊,估摸着是去了福禄街。 徐长生回家拿了鱼篓,和个竹制的鱼叉,听梁米说镇尾的鱼前几日被古零清带着几个人去摸了个遍。这次徐长生准备去镇头看看。 南风河发源于镇尾的南风山,由几条小溪汇聚而成。河河流不大,最宽处也不过丈宽。 徐长生到了桥底的小潭,把鱼篓放在岸边,挽起裤腿,拿起鱼叉,静静地看着水面,几尾草鱼在桥底阴凉处的水草下啃着草根,还有几簇鱼群在乱窜。 根据熊有福传给他的捕鱼技巧,他有把握将鱼群一锅全端,但现在恰逢春季,水量渐增,却是不好操作。 想了想,徐长生脱下麻布外衫,将袖筒与裤筒扎起来,再用根草绳系起,当作简单的渔网。 制成后,徐长生轻轻靠近小潭,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慢慢放下外衫,沉下水底后,徐长生蹲在河中石头上,便是长久的等待。 下午的太阳仍旧灼人,徐长生被晒地小脸通红。汗水慢慢渗下进入眼睛,所幸,他最不缺的就是耐性。这点,哪怕是熊有福也自认不如,要知道熊有福随其父出猎时,趴在草堆被马蜂蛰了三个包也楞是没出声。 终于,一簇小鱼群游了过来,而且还是笔直游过来的,一条不落的停在了徐长生的外衫上方。 这就有些无奈了,准时乐安那家伙在帮忙,但也不能辜负了乐安的好意。 于是徐长生死死盯住鱼群,提着长衫的右手渐渐发力,猛的一提,长衫出水,除了外围的几条小鱼惊慌游走外,其他全都在衣兜里面挣扎。 徐长生笑着蹦跳回了岸上,把衣兜上的小鱼放进鱼篓,就把长衫晾在大石盘上。捕鱼群的方法只能用一次,一次过后惊了鱼群,便全跑了。 还好几尾草鱼不怕这点小风小雨,仍在水草底下,徐长生提起竹制鱼叉,缓缓靠近水草,落地极轻,不发出一点声响,这也是徐长生早早脱去草鞋的缘故。 待到了水草旁边的石头上,徐长生紧了紧鱼叉,找准,猛的刺下,如猎豹捕羊,如鹰捉田鼠,这一刻,徐长生就是个经验丰富的猎手。 一尾草鱼在水底挣扎,其它的则早已游进石头底下。徐长生提起鱼叉,看着还在挣扎的草鱼哈哈大笑。 “嗤”头顶的石桥上传来一声嗤笑。 徐长生抬头望去。 他绝对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 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似能看透一切,十指纤纤,肤色白皙,如初春未化的冰雪,雾鬓云鬟,一袭白裙铺地,面容精致,宛如天成,凛若冰霜的气质让在桥底的徐长生都感到一丝不适。 女子身后站着一名宫装美妇,容貌也是极佳,只是站在白衣女子身后却是黯淡不少。 嗤笑之人正是她。 见徐长生抬起头来,宫装美妇开口说了句什么,完全没听过的口音,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白衣女子依旧神情冷漠,好像淡淡地“嗯”了一声,两人转身向镇子里走去了。 徐长生也懒得去管,将鱼放进鱼篓,便继续在河边等候着刚刚的草鱼出来。 突然看见乐安出现在石头上,还是徐长生晒衣服的那块,对徐长生做了个鬼脸,笑了笑。然后躺在了徐长生的衣服上面,翘着二郎腿在那晒太阳。徐长生也笑了笑,不过也没和他搭话,这个时候需要的是安静。 直到傍晚,也只多捕了一条。 野生的鱼本就较为怕生。一受到惊吓,便不愿出来了。 乐安看了看徐长生的收获,骄傲的说道:“徐长生,要不要我帮你,保证能把这个小潭的鱼全抓下来,一条都不落。” 徐长生当然知道乐安有这个能力,但他却不想这么做,于是摇了摇头,“我有这些就够吃了,多了也吃不完,这些鱼就让它们长大吧,以后还能来抓。” “那好吧。”乐安见徐长生并不需要他的帮忙,也有点失落。 徐长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这么晚了,我也要回家了,下次再来找你玩。” 乐安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往后一倒就掉到河水中消失不见了。 徐长生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也颇为美丽,整的来说,他还是比较满意的,收获颇丰。这些鱼够他吃好久了。特别是那些小鱼干,想着想着,徐长生就已经咽了好几口口水。 路过贺大娘家时,没人在家,徐长生便把鱼放在厨房,还拿了个盖子盖住,别被猫偷了去。 回到家,赶紧把鱼都处理干净。两条大的串好晾在院子里,小的则准备等下炸掉。炸的干干的,一口一条脆得很。 没有父母的孩子就如一颗野草。而此时,这株野草活的有滋有味,晚饭的时候特意拿出了五条小鱼干,就着吃了好几碗米饭。还好前段时间挖到了那颗珍贵的百年人参,不然这时候肯定又要因为吃食发愁了。 …… 梁米和唐宋在城隍庙门口的空地上烤着一只野免,金黄的油汁滴在火苗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梁米蹲在一旁看着唐宋转动着铁条,不停的咽着口水,哪怕唐宋只会分给他一只兔腿,也是极好的。 …… 苏笙坐在油灯前念着之乎者也,偶尔不知道想到什么,微微一笑。 …… 巫维虎在院子里仔细磨着那柄锋利匕首,眼神溜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 孙府内灯火通明,极为热闹。 …… 南风河下光华流转。 …… 手持破幡的谈道长“一不小心”来到了城隍庙嘴里嚷着运道极好极好。 …… 徐长生在院子里拿着一根小木棍,蹲在地上,认真的默写着书本上看到的文章。 直到月上半梢,才起身回房。 今天见的两个女子很美,像仙女一样,徐长生躺在自家家中这么想着。 不知道自己以后取的媳妇有没有这么漂亮?徐长生看了看自己破旧的砖瓦房,想了想,应该不太可能。 但又想了想,想想还是可以的。 第十三章 练武场 等到徐长生打开院门,梁米已经蹲在门外嚼着狗尾巴草。 徐长生一脸惊讶:“小鼻涕虫咋起的那么早。” 梁米“呸”的吐掉狗尾巴草,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别提了,昨晚谈笑那个老王八蛋抢了我的兔腿不说,还把我的草堆给抢了,害得本大爷睡了一晚上的石板,硌死我了,反正睡的不舒坦,就来找你了。” 徐长生揉了揉梁米的小脑袋,笑道:“那你怎么不来找我呢,我这可以睡的。” 梁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不太晚了嘛,怕吵到你。” 说着两个人就去了豆腐铺, 可能是今早的订单较多,豆腐铺也早早的开了门。 李推也难得没有醉眼惺松,只是打着哈欠在后头烧火,见徐长生来了,赶紧在后头挤眉弄眼。徐长生视而不见。李软则在前头卖着豆腐。 见着徐长生,微笑道:“小长生,今早的豆腐比较多,可要麻烦你了。当然,也麻烦梁米啦。” 梁米见李软也和他说了话,难得胀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关系的。” 李软见状不禁笑了几声,便起身去拿豆腐了。 两人接过豆腐,正欲离开,徐长生忽然转头对李软说道:“姐,刚刚李叔叔对我挤眉弄眼的,可能是眼睛进沙子了。” 李软会意,嘱咐道:“豆腐有点多,路上小心点,别摔着了,去吧。” 说完转身一拍桌板,皱着眉头。李推立马跑了过来求饶道:“好女儿,爹真的眼睛进沙子了,快帮我吹吹,就这个眼睛。” 李软没好气地推开他,李推借此转身,却发现徐长生已经跑远了。 低声骂了一句,没良心的东西,自己白对他好了,不带酒就算了,还把老子卖了。 李软立马一脚踩在他脚上,疼得他呲牙咧嘴。 徐长生把其他的都留给了梁米,只给自己留了孙府和酒肆两份。没办法,单一个孙府的豆腐就比梁米领的所有还多。而酒肆那份,则是徐长生想帮李推打点酒回去,怎么说也坑了人家一把不是。 于是出了巷子两人便分道而行。 费劲的到了孙府,依旧是后门,敲开了门,孙家家仆见着那么多豆腐,便又叫了个人来,才从徐长生手中接过去。还难得跟徐长生说了句等会。 徐长生便在后头百无聊赖地等着,发现孙府外竟已张灯结彩,搞地比过年还喜庆,而孙府内却是安安静静,并无半点嘈杂。而在福禄街另一头的李府也在张罗着什么。 不过徐长生也管不着,因为孙府已经打开了门了。 这是徐长生手给孙府送豆腐以来孙府第一次打开后门给他,出来的像是管事一样的人,后面跟着两个仆役。 见着得长生,管事笑眯眯地说道:“徐长生,今日孙府来了贵客,你也应当要同喜,来,这是赏钱。” 说着,从怀里摸出块碎银,徐长生入手,约莫二两重。顿时双眼放光,换成铜钱,可是整整两百文,放在怀里,可是兜都要下沉。要是挂在腰上,走路都“叮当”地响,隔着条街怕是都能听见吧。 但怎么说徐长生也是手握一张银票和十几两碎银的“富家子弟”,肯定不可能因为这二两银子就大惊失色。 不过徐长生也是是断然不敢把它挂腰上的,这可是白花花的大米啊!虽说自己有钱,但也不能这么嘚瑟,平白的领了别人的赏钱,徐长生自是对人家千恩万谢,孙府管家也是心满意足地返回了孙府。 徐长生提着酒肆的豆腐走到前门,恰好遇见大门正开,为头的两名正是昨日在镇头桥上遇见的那两人,而孙家家主在反面点头哈腰,没想她们是孙府的贵客,不过想来也正常。 徐长生看见了她们,她们自然也看见了徐长生,不过只是淡淡一瞥,便没再关注。徐长生也觉得正常,毕竟两者只见那的差距太大了。 要是她们一直关注徐长生,才是怪事。 送完了孙府的大头,徐长生便去了酒肆。 到了酒肆,钱掌柜在招呼着客人,只有李大娘在掌柜台坐着。徐长生笑嘻嘻地把豆腐递给她。 本在打嗑睡的李大娘立马清醒了,见着是徐长生,笑骂道:“原来是你小子,吓我一跳。” 徐长生尴尬一笑,说道:“真不好意思,吓到了大娘。” 李大娘霸气地挥了挥手,示意没事,同时吼道:“姓钱的,还不过来提豆腐,要老娘亲自动手不成。” 徐长生早习已为常,只见瘦削如骨的钱掌柜立马跟酒客道了个歉,飞快地跑了过来。 一脸讨好地说道:“我这就拿回去,这就拿。” 李大娘本想给徐长生钱的,却执意被他换成酒,准备带回去给李推,怎么说刚刚也坑了人家一把不是。不过两文钱酒,估计不够李推几口喝的,所以徐长生还大方的给他打了十文钱的米酒,虽说酒不是很好喝,但好歹量多。 拿了酒,自是快点离去。 回到豆腐铺,李软不在,只剩下李推坐在铺子里发呆,见着徐长生,也只是抬个头。算是打过招呼。 徐长生提起手中的酒壶,李推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双眼放光,想冲出来。 忽然意识到什么,手指了招二楼,又指了指后门。 徐长生会意,提着酒去了后门。 一大一小毫无形象地坐在后门的台阶上,李推只舍得小口小口地喝,每次润了润嘴就行。然后便和徐长生聊着天。 “徐小子,你说我家李软怎么样?” “啊?姐?她当然可好了。” “徐小子,你说,李软也认了你做弟弟了,那我也算你半个爹了吧。” “……” 话虽说的在理,可徐长生怎么听怎么怪怪的,什么叫自己半个爹? “李叔叔,你们回去了,我还能来找你们吗?” 李推抿了口酒,“可以啊,怎么不可以,不过你要是想来,啧啧啧,够难!” 徐长生咽了口口水,“多难?” “也就比你想成仙差不多吧。” “那我也会来的。”徐长生小声嘀咕着。 也不知道李推有没有听见,没再理他。 直到酒壶里边再也倒不出一滴酒。 才准备起身回去。 却不知道楼上一位年轻女子笑盈盈地看完了全程。 …… 回去的时候,徐长生买了些大米,把立马就缩水了一半的银子贴身收好。刚回到巷口,便看见贺大娘在自家门口晒着衣物,见着徐长生,大娘笑道:“长生这么早就回来啦,昨天是你放的小鱼干吧,大娘我已经炸好了,今天中午就在我家吃饭吧,吃你抓的小鱼干。” 徐长生微笑道:“大娘自己吃吧,那本来就是给你吃的,我自个还多着呢。” 贺大娘也不好再说什么,刚想进屋,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转头对徐长生说道:“对了,梁米那小子刚来找你了,见你不在家,就跟我说他在‘练武场’等你,不知道那小子说些什么,哪来的‘练武场’。” 徐长生听完心中顿时一慌。 第十四章 第三次结怨 急急忙忙应了一声,便立马回了家,“练武场”是只有他们俩才知道的名字,地点就在镇里的晒谷场的一个荒芜的小角落。 一般梁米说他在那里等徐长生的时候,肯定又是谁想和他们两个“决斗”,被梁米带到那去了。 越想越急,梁米一个人在那肯定是会吃亏的,毕竟梁米本来就长得比较瘦小,而且还只有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 进屋把米扔在米缸上面,然后摘下弹弓,随意抓了一把石子,便立马跑了出去,匆匆把门一带,“哐”地一响,隔壁的高荐之听到声音赶忙跑出来看,却只看见了徐长生一冲而过,转眼就消失在了巷口。 高荐之冷冷的“哼”了一声,准备转身进屋,突然眼睛一转,对着屋内喊道:“娘,我出去一趟,一会就回来。” 没等高母答应,便跟着徐长生的脚步冲出了巷口。毕竟徐长生有多快他还是很清楚的,跑慢了连影子都看不见。 等徐长生跑到那块荒芜的小草地时,看见梁米还在那和古零清三人吵的面红耳赤,便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动手。不过看到古零清三人时,不禁面色一沉,十来天没动静,他还以为古零清放下了之前的恩怨,没想到竟然直接找上了梁米。 找徐长生他倒不怕,但古零清这次竟然找上了梁米,徐长生是真的怒了。 古零清见到徐长生终于来了,双手抱胸,把嘴巴含着的狗尾巴草一吐,“哟,我还以为你这个大乞丐不敢来呢,准备把小乞丐一个人扔在这。” 随即把头一伸,“徐长生,我都说了不会放过你,没想到你竟然跟缩头乌龟似的在家待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这辈子不出门了呢。” 梁米还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张小脸通红,显然刚刚被气的不轻。气呼呼地对徐长生说道:“徐长生,他骂我们是没娘养的。” 对面的吕品听见大笑道:“难道我们说错了吗,两个没娘养的小乞丐,哈哈哈哈。” 彭齐铭接过话头,“五张嘴说的没错啊,你们本来就这样,还不让别人说了啊。” 徐长生捏紧拳头,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对着吕品就是一脚,三个人里面就属他最瘦小,没挨几下便会不行,只要把他打倒就是二对二了。 同时对梁米喊道,“别多说了,揍他们!” 对面三个显然没想到徐长生会一来就直接动手,吕品当面受了徐长生一脚,从地上滚出去许远。还是古零清最先反应过来,狠狠给了徐长生肩膀一拳,徐长生闷哼一声,这一拳可不轻。 梁米也醒悟过来,赶紧冲过来缠住彭齐铭,梁米肯定打不赢他,但梁米皮子糙得很,扛得住揍,缠住他还是没问题的。 古零清还想再给徐长生一拳,却被徐长生用手拨开,古零清空挡大开,徐长生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脚,他赶紧疼的捂住肚子。这时吕品也爬了起来,准备从后面偷偷的给徐长生一拳。 梁米见状赶紧大声喊道:“徐长生快躲开,五张嘴来了。”徐长生不禁后背一紧,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能打一个算一个。随即一只手勒住古零清的脖子,就在这时,吕品的拳头也到了,一拳重重地砸在徐长生背上。 徐长生不禁往前倾了一下,同时“嘶”的一声,但勒住古零清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这时候松开可就前功尽弃了,徐长生憋住了劲,一拳一拳砸在古零清的肚子上,状若疯狗。 这次徐长生决定让他记住一点疼痛!不然老是隔三差五的来找事让他不得安宁,而且还敢找上梁米! 吕品的拳头也一拳一拳砸在徐长生的背上,但却越来越轻,到后面徐长生一把推开早已不能反抗的古零清,回头望着吕品,一言不发。 此时的徐长生,双拳紧握,低垂着脑袋,双目通红,咬着牙,面目显得极其狰狞。 吕品看了一眼徐长生,不禁往后连退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喊着:“徐,徐长生,别过来,别打我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乱说了。” 说道后面甚至带了一点哭腔,毕竟还是十二三岁的孩子。 “哈哈哈,你们这是菜鸡互琢吗?”突然传来一阵嚣张至极的大笑。 众人皆抬头望去,只见巫维虎坐在围墙上,一只腿从围墙上垂下,一只腿曲起,右手支在这腿上撑着脑袋,一脸嬉笑地看着他们。 古零清立马就恼火了,从地上抓起一把泥沙就朝巫维虎扔了过去,自己那么丢脸的场面竟然被他看见了,他要是讲出去自己以后还怎么在镇子上混! 巫维虎连忙抱头挡住,然后抖了抖身上的灰土,装作一脸无所谓,开口道:“今天真开心,又看了一场好戏,走喽,走喽。” 说罢把腿一翻,然后从另一边跳了下去。 突然又爬了上来,在围墙上露出一个脑袋,说道:“对了,这场好戏是高荐之请我看的。”说完朝谷场入口那边努了努嘴,便走了。 远处的高荐之本来看的很开心,这是突然发现所有的人都朝他这边看来,忍不住一抖,然后装作路过的样子,慢悠悠的走过,等到他们看不见了立马撒腿子狂奔。刚刚徐长生打架的架势他可是看见了,他是肯定打不赢的,不仅打不赢,跑就更跑不过了。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可是个读书人,怎么可以和徐长生那样的泥腿子打架呢。心情顿时好多了,不过脚步还是有点发虚。 另一边,古零清见高荐之已经走了,转过头阴狠地盯着徐长生,“三次了,徐长生,你就给我等死吧。” 徐长生也不想再搭理他,等他们走了,徐长生也拉起梁米离开。 路上,古零清和彭齐铭不停地指责吕品,说他胆小,打架都不敢,说的他面红耳赤,然后狠狠的骂了徐长生一顿,怎么难听怎么骂,毕竟他五张嘴的名字可不是吹的,古零清和彭齐铭是越听越开心。听到后面三个人又勾肩搭背了,俨然一副好兄弟的模样。 …… “徐长生,我刚可没给你丢脸,你没来的时候,我可是骂的他们不敢还嘴。”梁米仰着鼻青脸肿的脸说道。 徐长生想笑但看见梁米那模样又有些心疼,“下次我不在家你就别和他们一起来了,你一个人会吃亏的。” “可是他骂你,我就忍不住。” 徐长生心里有点难受,“那你可以在家门口等我,我们一起来。” 梁米笑道:“好,我们一起来,徐长生,我刚刚可是揍了彭齐铭好几拳,有他疼的了。” 一笑,牵动脸上的伤势,梁米又憋了回去。 “徐长生,我刚看见五张嘴揍了你好多下呢,你疼不疼啊。” “没事,你知道的,我不怕疼。”徐长生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走,去我家吃小鱼干去,可香了。”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并肩走着,大的十五,小的才十一岁,但都想能多照顾着对方一点。两个人就像丛林中的两颗野草,在顽强的生长着。 其实两个人都很疼,但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好像没这么疼了。 因为说不疼,对方就能没那么担心。 谁也不知道,两个小小的孩子已经在开始照顾着彼此敏感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