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岐和各角色的关系,感情解释(不定时补充) 【主要男角色】 …… 【刘轩云】是男主。 天岐是人,所以设定刘轩云是妖,一起在人和妖的世间经历很多事情,开头可能会觉得有点毒,不过,天岐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从小和花渐一起在后山生活了十年,在除妖师内又没什么朋友,是个内向的人,死缠烂打其实也是一个有用的办法。 刘轩云开始看着讨厌,看着看着或许你就不讨厌了。 关于他在妖族的故事后面讲鱼幽时会提到。(还没写到这里) 目前和天岐的进展在开始阶段。 『181糖葫芦那章,天岐碰了一下他的手』 除此之外,无亲密举动,在我看来是这样。 …… …… 【白风】是天岐师父 设定白风是一个舍己为人的人。 他想要改变人和妖的敌对关系,胸怀大义,对天岐有的是师徒情,会在意天岐有没有喊他一声师父。 在右手受伤后,除妖师内传出他和天岐的谣言,就连三泉,白凌,白絮也一直以为他对天岐的喜欢不仅仅是师徒情,因为手受伤,所以自己也开始动摇,这么写是为了衬托出白风动摇的其实是一开始坚持的大义,面对谣言和朋友亲人的不信,到底还要不要坚持下去。 左手重新拿剑后,白风也重新振作。 (还没写,不要误认会有师徒恋什么的。) 天岐对白风是师徒情,讨厌白风不顾自己的行为,对白风保护自己而受伤的事也有愧疚,还有感激白风让她拿着他的剑去做她真正想要做的事。 …… …… 【三泉】是天岐的朋友。 他暗自欣赏天岐喜欢天岐,对人客气有礼,会做饭,对弟弟三林很好,父母被妖所杀,得白风相助,对天岐好有白风的原因在里面,一开始从天岐身上看到母亲那种坚韧的性格便有些欣赏,后来天岐来到平城,几个月的相处慢慢生出爱慕之情,天岐对三泉也是有一丝喜欢的,非要说的话,算是彼此有好感,但都不会说出口。 『141抓白蚁那章,三泉为抓白蚁碰了一下天岐的额头』 别的地方,没亲密举动。 …… …… 【鸦岑】天岐的朋友。 鸦岑脸上有伤,是个自卑的人,爱慕白絮,和天岐是那种会互相关心的朋友。 …… …… 【白凌】天岐的朋友。 白凌是医师,爱动手动脚,天岐以前经常受伤找白凌,不满他的这种举动,和他是经常会互相斗嘴嘲讽的关系。 …… …… 【三林】天岐的朋友 虽然三林喜欢叫天岐为美人,不过本意是为了捉弄天岐,还有看三泉的反应,后来喜欢上蛇妖明月,就改变了对天岐的这个称呼,和天岐是并肩作战无需多言的朋友。 …… …… 【花渐】骗子一个 …… …… 【黑牛】想给天岐送胭脂,后来改变主意没送,写这个人是为了说三林还是有朋友的,还要引出关于胭脂的事情,在三林身旁站着明月面临看守们羡慕时,黑牛让到了一边,这两点写出来,也算是一个以后可以用的伏笔,内奸什么的,到时再说。 …… …… 【阿龙】想当除妖师的人,天岐暂时带他上路,会送他去都城的除妖师中,算普通人,去都城的一路上不打算花太多笔墨。 …… …… 【勇常胜】天岐在除妖师中的冤家。 …… …… 【文客】还未出场,安城篇人物,虽经营有道不缺钱,却只能吃水果,吃别的会恶心不舒服,浑身难受,会死,治不好的那种,真的治不好。 …… …… 【主要女角色】 …… 【白絮】天岐的朋友 喊天岐为师父,是小时候白风为了让天岐融入除妖师中,和喊他一声师父故意让白絮去和天岐玩故意让白絮这么喊的。 白絮任性可爱。 从小什么都不缺,但还是想亲口听鸦岑说一声喜欢她。(还没写,到安城篇写。) 是让天岐较为头疼的朋友。 …… …… 【明月】天岐的朋友 明月虽是吓人的蛇妖,却听不得好话,一听就会沾沾自喜,想要当人,讨厌除妖师,一开始却打着和三泉双修的主意,后来改变主意盯上了三林,对天岐和三泉都有仰慕之意,认为他们两个都是聪明的人。 …… …… 【阿凤】善解人意,虽患病却很坚强的女子,因有弟弟阿龙,曾想过放弃,得天岐相助,白凌医治后慢慢恢复。 …… …… 【花落殿下】胆小,要找花渐哥哥,怕蛇妖,怕三林,怕天岐,对刘轩云这种花言巧语的人没有抵抗能力。 …… …… 【红罗】还未出场 红罗会在都城篇出场,是花渐妹妹,本名花红,嫌名字不好听才改了一个,天生美艳,对于情爱有着自己的执着,和幼时仰慕的红狐姐姐之死也有分不开的关系。 在天岐二十岁离开除妖师时错把天岐认成小白脸来调戏,后住在天岐在都城买下的宅子中,和天岐是朋友,一心想让青彦喜欢自己,做了很多努力,后来安蒙出现,一切有了变化。(关于红罗和安蒙,我最想写的就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情,虽然掺杂了很多东西,但希望能写出像初恋那种很纯粹很美好的感情。为了能写到这里再扑再单机也要写下去。) 已经想到的话。 红罗问天岐:“天岐,你会喜欢上一个以前讨厌的人吗?” 天岐说:“那以前也没那么讨厌吧。” …… …… 现在还是平城篇,后续是安城篇,然后是都城篇了,构思是这样,我觉得写得肯定是越到后面越精彩啊,人物越多,情节越精彩,可以的话给个支持! 没有那么讨厌我这本书的人,看下去,你或许会喜欢上。O(∩_∩)O 补241章没写全的内容 三林明月,三泉花落正在吃瓜。 厨房外冒出一个头,还有怯生生的声音:“三林,你的袖子丢了没?” 三林不是小气的人,把放在桌子本想藏起来的袖子丢出去:“给你。” 袖子很轻,扔不出去,只能掉在地上。 刘轩云进门捡起。 三林见他还不走,不满问:“另一只也想要?” 刘轩云摇头,盯着瓜问:“这瓜甜吗?” “甜,很甜。”花落抢着出声。 刘轩云对殿下笑笑,把袖子往自己臂弯上一放,正要接过三泉递来的两片瓜,想起什么去舀水洗了一下手,才用干净的手接过瓜去找天岐。 他和天岐在院里熬着药。 厨房内的几人早已吃完瓜。 花落吃完就在舔毛,三林看了含笑提醒道:“饭里有脏东西,吃了会生病,殿下,你说,对不对呢?” 花落舔毛的动作一愣,看向三泉求救,却见三泉神色凝重地点头:“小橘近来掉毛也是挺严重的,还是不该让它进厨房。” 别有所指啊。 花落想这兄弟两个果然一样。 气呼呼地掉头就走。 花落刚走,刘轩云又在厨房外冒出头。 三林问:“又来做什么?” 刘轩云发现花落不在,心虚笑笑:“我来要点冰糖,是天岐大人让我过来拿的。”喊着面善的那个人,“三泉,有吗?” 三泉起身去拿。 刘轩云接过又急着跑走。 三林轻笑着问明月:“吃完瓜了,你打算留下陪我们彻夜长谈,还是去休息?” 明月起身道:“我不打扰你们两个,也不会去打扰天岐,休息就休息。” 她走后。 三林问三泉:“出去,走走?” 三泉答应道:“好久没和你一起出去了。” 补第三章 蜘蛛体内的刘轩云 雨落了下来,淅淅沥沥,冲去了燥热,落在地上泛起一股泥土的气味,蜘蛛的身边还残留着一股浓浓的血(月星)味。 很快,雨渐渐大了起来,将地上的一切冲刷干净。 除了天岐站的那片地方。 (水亏)泥遍地,血水从这些(水亏)泥的空隙间流出,没有遇到凹地便不会停下,停下了也会被落下的雨水敲打着四散到别处。 空气湿润,天岐渐渐舒缓下来,低头看去,脚上已经溅到了不少泥水,心中哀叹,只能回去换洗了,抬了头,脸上也被雨水不断敲打着,雨水顺着脸颊处缓缓滑下。 她的神色淡然而柔和,顺着半空中残留的血(月星)味望了蜘蛛一眼,随后望着远处的天自语起来:“黄泉路也是这般不好走吗?” 传言人死后都会去阴间,在奈何桥下喝上一碗孟婆的汤忘却前尘重头再来,而黄泉路在奈何桥的前面,走在黄泉路上,已经死去的人心中定是一片杂乱。 希望这害人的蜘蛛妖下一世能做个好妖。 安分守己就行了,至于好人,这世道,人太好可是要吃亏的。 她不愿吃亏也算不上是好人。 雨不断落下。 天岐不想继续陪着已经死去的妖在空无一人的野外淋着雨,便紧了紧手中的剑转过身准备离开。 离开前,她又习惯性地转头扫视了一眼蜘蛛妖留下的残骸,这一看却看出了端倪,刚才还乱成一团的脏东西之中,有东西正在起伏着,大小和一个人差不多。 她停了下来,重新面朝蜘蛛。 眼前的东西难道是,蜘蛛的心脏。 不可能。 她曾听闻,蜘蛛其实是很胆小的,而它的心脏也很小,眼前的蜘蛛是修成了上半身的蜘蛛妖,或许是和蜘蛛有些不同。 按说人的心脏是长在左胸的,这蜘蛛妖有了人的上半身是不是有两个心脏?上半身有着一个,腹中也有着一个。 那倒真是有趣。 正想着,那心脏忽然变长了,她立刻拔出了剑指着,心中打定主意,这心脏若再有异动便过去给它一剑,让它死得更透彻些,也免去了日后的提心吊胆。 可一走近,心脏又不动了。 雨水渐渐冲去了心脏上的脏东西。 她眼前的景象也渐渐清晰,这哪是心脏,分明是个男子,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刚才整个人弯成了一团,出来后应该是伸了伸手脚,舒展了一下被禁—锢许久的筋骨。 看样子,他还没有死。 天岐暗自惊诧,眼里带了些欣赏,这男子在蜘蛛体内竟还能活下来,有些本事,不过,有本事的人又怎么会让这蜘蛛妖给吞了。 注视着地上男子,沉寂的心绪又复苏。 这个男子应该是刚被吞下不久,纯粹运气好遇见了她,她又碰巧划开了蜘蛛的腹部,让他又落到了地上。 至于其他的人…… 可就没有那么走远了。 男子身旁的脏东西已是烂泥一摊,那些人不是化为了血水便是回归了大地,分不清是人还是别的东西。 “你还能起来走路吗?” 天岐继续拿剑指着面前的男子警惕着,万事小心为上,若这男子才是这蜘蛛妖的本体,她大意了也会没命。 男子踹了一下腿,用手抓着身边的土地,艰难地翻过身正对着她。 脸上也都是血和泥,混在一起看不清原本的面容,头发早已粘在一起紧紧地贴在脸上,衣服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整个人都是狼狈至极。 天岐极力忍耐着扑鼻而来的恶臭,皱了皱眉又出声:“你是什么人?” 地上的男子抬起手想要抹去眼睛旁边的脏东西,手一碰,地上的泥也沾到了脸上,他扬起头让雨水自上而下清洗着脸,双手放在身前互相触—碰就着雨水洗去泥土。 天岐收回了剑。 男子睁开了眼睛,脸上依旧脏乱,凭着轮廓来看是个俊朗的人,张开了嘴露出牙来似乎是想笑,被雨水呛到立刻闭上眼睛剧烈咳嗽。 她握着剑鞘垂下眼睛看着男子。 他应该不是蜘蛛妖的本体,只不过是一个想在她面前故作潇洒的男子,也不看看他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男子或许知道被看轻,咳嗽后立刻调整了一下姿势,用手撑着地扬起上半身面对着天岐再次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倒是很有神,就好像是漫无边际的黑夜中投来的一道亮光。 天岐微微惊诧。 被蜘蛛妖吃后还能露出这样的眼神,实在是难得。 “你是除妖师?!”男子开了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一句十分肯定的问话。 问完,他的脸上扬起了笑意。 天岐看着眼前的男子,注视着他的眼睛冷冷回道:“不是。” 她已经离开了除妖师。 男子听后,眼中的光顿时淡去,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头一歪看着自己身后的蜘蛛残骸,又扬起头故意用着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除妖师大人,在我面前,你不用这么谦虚,你看,我身后的不正是你除去的妖吗?” 天岐轻笑一声转身往回走。 身后男子急急站起来喊道:“除妖师大人等等我。” 天岐不顾男子的喊声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前面的树林外她的马还在等她,这马自她离开除妖师便跟着她了,很听话,只是怕妖怕得很,一靠近妖便不肯走了,这也算是一个分辨妖就在附近的好方法。 刚才为了追这蜘蛛妖已经丢下它很远的距离了,要是让别的妖给盯上了,她就得走回平城了,天黑之前恐怕都回不去。 在野外露宿,迫不得已时她或许会尝试一下,不过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就是自讨苦吃,就像身后的这个男子。 他从蜘蛛妖腹中出来,算是侥幸逃生,如此开朗,是真的心大不怕死还是故意假装的,她并不在意,赶紧回去找三泉拿了钱清洗一下身体,再饱餐一顿好好休息一晚才是正事。 男子追到天岐身后,天岐皱了皱眉,担心他会拍她的肩膀让她停下,便忍不住开口提醒:“你别跟在我身后。” 男子愣了一下,笑着来到天岐的右手边放慢了脚步一起走着。 他把头伸到前面又回过来看着天岐的脸笑着打招呼:“除妖师大人,我叫轩云,刘轩云,是刘家村的一个种地的,前些日子不小心让蜘蛛妖给吃了,没想到还能再重见天日,真是多亏了除妖师大人。” 天岐拿着剑移开了刘轩云的脸,不满道:“不要离我这么近,还有我不是除妖师,你非要喊我就叫我天岐。” 刘轩云点头,自言自语道:“天岐。” 天岐走快些,刘轩云又跟了上来擅自加上两字喊道:“天岐大人,你现在要去哪?” 天岐看了眼刘轩云,好言劝说道:“你不是刘家村的,那就赶紧回去,你父母会着急。”说完又看回路。 刘轩云停下低头失落道:“我没有父母,呵,他们早就在我小的时候就死了。” 没有父母…… 天岐微愣,往回偷看着刘轩云,他这话听上去很真,眼中的神色确实笼罩着悲伤,但她从那双眼中好像还看到了一丝愤怒,或许是为了掩盖那些许的愤怒,他的嘴角还有着笑意。 一定是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往。 刘轩云是孤儿,和她一样。 她自小内敛,不喜欢对别人笑,除了相识已久的熟人,他倒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让她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空气中的滋味也不好受。 地上难闻的气味已经全部来到了身边,她不愿再作停留,脚下便走快了一些。 刘轩云抬了头,见天岐已经走远,赶紧追了上去,追得急脚上一滑只能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庆幸没有摔倒便又笑着朝天岐喊道:“天岐大人,等等我,我要跟着你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补第四十六章 一个很遥远的约定 不重。 真的不重。 因为有些惊讶。 刘轩云拿着辟妖剑的手不稳,况且一边有着剑柄本就要比另一边重上一些,辟妖剑开始摇摇晃晃起来。 老人见了慌乱:“你小心,别摔了。” “不会摔的。”刘轩云满不在乎地回一句,抓起辟妖剑,转过身放到天岐的面前邀功道:“天岐大人,你看,我拿起这把辟妖剑了。” 他抬起左手,抓着剑柄,辟妖剑也开始平稳下来,不再摇晃。 天岐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她心里讶异,刘轩云似乎没有耍什么诡计,老人说的话十之八九有夸大的可能,但就算这样,刘轩云真拿起了这辟妖剑,也不应该这么轻松。 难不成…… 天岐慢慢抬起眼,把视线移到刘轩云一脸得意的脸上。 难不成,刘轩云是天生力气就比旁人大。 而他却浑然不知,沾沾自喜。 老人来到刘轩云身边,伸出头好奇地盯着他的双手,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我年轻的时候也试过拿这辟妖剑,根本就拿不起来。” 天岐听了看向老人,见老人神情严肃,心中越发好奇,刘轩云拿着这辟妖剑为何这般轻松,就好像手中拿了一根竹竿一样。 “怎么不可能,老头,你仔细看着。” 刘轩云把手往上抬,作势要把辟妖剑往上抛,掂一掂这辟妖剑的分量,手到高处,又被老人近在耳边的惊慌声给吓了一跳,便打消了展示他本领的念头。 “你别乱抛。”余声未定。 辟妖剑安然回到刘轩云的手上。 老人却还是不忘抬头,狠狠盯着刘轩云半面不知错的脸颊,怒斥道:“都说了让你小心,还想砸坏了我这里的地面不成,这里可是老房子,经不起你这样瞎(加字)折(加字)腾。”(是因为这里被禁的吗?这算是地方的方言,表现平城人的朴实。) 刘轩云转过头看着老人,将辟妖剑的剑尖朝着地面竖着慢慢放了下来,换成右手抓住了即将要滑落的布条,用手掌箍住了剑柄。 “怎么,不怕我摔坏你的辟妖剑了?”刘轩云轻笑一声,反问起来。 天岐的目光跟着看向气急的老人。 她低下头又看了看辟妖剑落下的地方,地面还是和刚才一样,并没有因为辟妖剑而裂开口子,可是,刚才剑落在地上的一瞬间,她竟然有一阵轻微的晕眩感。 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人不满道:“既然,这辟妖剑认你,那我也就只能认了。” 向着刘轩云伸出手。 他的爷爷和他说过这辟妖剑的故事,这辟妖剑的第一任主人虽是妖,却也算得上是妖中的英雄,而辟妖剑以后的主人也会是一位大英雄。 而且是比第一任主人更厉害的大英雄。 年少的孩童懵懂无知,坐在门前的板凳上,听着爷爷讲故事便入了迷。 眼中闪着光,满是憧憬。 英雄,会是什么模样的? 更厉害的大英雄,又会是什么模样的? 爷爷摸着孩童的脑袋笑着说道:“爷爷是见不到了,你还有小,还有的是机会,替爷爷看看大英雄的模样,然后告诉爷爷好吗?” 孩童看向坐在门槛上的老人,用着稚嫩的声音许下诺言:“好,爷爷,到时候我一定告诉你。” 剑铺内,老人心有不甘。 辟妖剑认的主人已经出现了,可这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老人想起和爷爷的约定,问起刘轩云的姓名。 刘轩云不解老人为何向他伸手,想了想先开口回道:“我的名字啊,我姓刘,叫刘轩云,是刘家村一个种地的,前些日子……”我被蜘蛛妖吃下,多亏了天岐大人出手相救。 “拿来。”老人的声音打断了刘轩云接下来记得熟稔无比的话。 刘轩云偏过头去看天岐,眨着眼询问道:“天岐大人,这老头让我拿什么?”他现在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当然也包括银子了。 刘轩云说完,看回了囊(加字)中(加字)羞(加字)涩的自己。(这个词也是个正经词,个人感觉比用身无分文这些更能表现人物特点。) 天岐沉着脸,没有开口,她知道刘轩云是故意明白却装作不明白的模样,只是没想到他还会有一点心虚。 刘轩云的心思被看穿后,绷不住脸上的神情又立刻笑出声来。 老人还不明白刘轩云是故意在天岐面前装的,扬起头解释起来:“一百两拿来,这辟妖剑和你们身后的那把剑就都是你们的了。” 他还要赶快去爷爷的墓前,好好问问爷爷,为何说好的大英雄竟成了这么一个跟在女子身后,还要女子替他付钱的无赖。 叫,他叫什么来着。 老人盯着刘轩云默念道,刘轩云。 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大英雄的模样,唯独这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倒也算是人模狗样的,该不会也是他身旁的这位天岐姑娘给他买的? 老人看着刘轩云就有气,放下手看回在他身旁的天岐。 面色稍有缓和。 天岐回头,拿下了先前就看中要买给刘轩云的剑,又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到老人面前,道了一声:“多谢。” 老人一时惊讶,忘了伸手去接,这刘轩云,还真是个吃软饭的,他现在心中根本没有一点大事了却后的轻松,反而是有些压抑得透不过气来。 难受,实在是难受。 “老人家,一百两给你。”天岐出声提醒,目光停留在老人手上,“我的剑也还给我吧,以后有了什么大毛病,我再拿过来给您看看,到时,还需要您的帮忙。” 这老人先前怕刘轩云碰到辟妖剑,是怕辟妖剑伤到人,也是怕辟妖剑有什么异样,至于要看她的剑,一是为了欣赏,二是欣赏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帮她重铸这把剑。 当然不要。 她不希望白风给他的剑有所改变。 况且,明日就要出城找那蛇妖,别的剑她也是用不习惯。 老人犹豫片刻,接过了银票,把手中的剑还给天岐。 刘轩云见状握着辟妖剑拿高了一些,朝天岐道:“那我们就走吧,这辟妖剑我就先替天岐大人背着。” 老人本想离开,听了刘轩云这话又回过头来问道:“你说,这剑不是你要用的?” 刘轩云点了点头:“是啊,我要用的是那把十两的剑,至于这把一百两的剑……”声音低落下来,眼睛瞥向了身旁的天岐,“天岐大人是准备送给别人的。” 老人转向天岐,眼中重焕光彩:“天岐姑娘,这辟妖剑你是准备送给谁的?” 天岐不再隐瞒:“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叫鸦岑,如今是除妖师中的三等除妖师。” 老人哈哈大笑:“那我就放心了。” 天岐不解,看向刘轩云。 刘轩云抖了抖肩,也不明白这老头怎么忽然发疯了一样。 他又想起什么,朝着老人的背影问道:“喂,老头,那几个抬剑的人最后到底是怎么死的?”他帮着鸦岑抬剑,不会也要步他们的后尘吧。 老人头也没回,声音中带了几分洒脱:“他们都是老死的。” 好人没能长命百岁。 走得太突然了,实在是太突然了。 楔子 十三年前。 平城外的竹林,郁郁葱葱。 那时,天岐还没有当上除妖师,也没有离开除妖师,十年来居住的地方一直都是这片竹林,从未下过山,也从未离开过这片竹林。 天岐。 有着这个名字的人,在那时还只是一个年满十岁的小姑娘,和别人家的小姑娘一样,脸上圆滚滚的,眼睛乌黑有神,身后扎着一条马尾,看上去是个孩子模样,而且是个特别懂事听话的孩子。 年幼的天岐从来不会去怀疑别人。 虽说。 别人,也只有花渐。 但仅仅有花渐,就已经够了,花渐是留在竹林里一直照顾她的人,也是她最亲近,最信任的人。 花渐说要送她礼物,她信了,甚至满怀期待地去想,那礼物会是什么模样。 这些都是记忆犹新。 花渐是笑着对她说的,就和往常一样很温和的那种笑意:“小天岐,我要送给你一样礼物。” 可是,礼物她到现在都还没见到。 花渐骗了她。 根本没有什么礼物。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就算他真的死在那一日也是活该。 不死,活着便是祸害。 因为有一句话,叫祸害遗千年。 …… 中秋那日,秋风沿着山中竹林间的空隙吹进一间大门敞开的小木屋内。 屋内站着一高一矮的两人,背对着门说要送礼物的男子,是花渐,而正对着花渐抬起头的女孩,是天岐。 花渐喜欢在喊天岐时加上一个“小”字,显得亲密许多。“小天岐,想要吗?”花渐见天岐恍神笑着追问道。 天岐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面露喜色问:“是什么东西?” 花渐摸了一下天岐的头顶,又笑了一下故弄玄虚道:“秘密。” 天岐当即沉下脸,很不满地撇了撇嘴,礼物是什么迟早是要让她知道的,花渐还非要藏着掩着,到底谁才是孩子。 她别过头不愿让花渐碰她。 花渐也敛住笑意,神色顿时黯淡下来,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孩子难得和他生起气来,心中失落,想张口说些什么还是忍住了没有说。 他希望天岐能察觉出什么,但又希望天岐不要察觉出什么。 树欲静,而风不止。 没有说话声,本该是一片寂静,风却还在身旁不断掠过。 秋天的风,已经带了一丝凉意。 天岐是个倔强的孩子。 花渐等了一会也不见天岐来搭理他,只能轻叹一声气去安慰天岐,看向她那赌气的脸庞,眼中的笑带有几分暖意。 小天岐的性子,他早已知晓。 外冷内热,需得多相处些时日才能看清那份藏在心底深处的温存。 酒愈久,才愈醇。 人相处久了,也会有不舍。 花渐的脸上又不自觉浮现出笑意,等天岐察觉回头看他时,又故意笑了笑,随后当做无事发生,抬手拉住天岐的手腕轻快道:“跟我来。” 天岐下意识跟着花渐往前迈了一步。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正是没有犹豫,才让花渐有了顾虑。 花渐松开手,来到天岐的另一边,从上往下注视着,留意着天岐脸上的神情,同时也在思考着什么。 不是要拿礼物吗? 那还等什么。 天岐的视线在半空中转了半圈后,也落在花渐的脸上。 怎么还不走。 望着花渐,她不由眨了眨眼,面带笑意有些迫不及待。 天岐还是没有去怀疑花渐。 花渐不得已担心起来,一个十岁的孩子,没了亲如父亲的人,会如何生活下去。 “花渐,你……”天岐终于察觉出异样,心中微微不满,正想要问个清楚,却被回过神来的花渐抢走了话。 “想什么呢,小天岐,走了。” 花渐故意用这话去掩盖他的反常,显得更加反常。 “没什么。”天岐不愿多问,低下头来盘算。 花渐还想不想送她礼物了? 该不会,是反悔了? 自始至终,天岐脑中想的都是花渐要送她的礼物,而不是送礼物的这个人。 没了礼物,天岐闷闷不乐,花渐看了心中也有些压抑,低头瞥见天岐身后绑着的红色发带后,才略有欣慰,面露笑意。 天岐留意到花渐偷偷在笑,也默默抬头。 质疑的目光让花渐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当着一本正经的天岐面前,他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不打算解释了。 为了不让天岐这个小脑袋瓜子考虑太多,他拉起天岐的手便开始装模作样地催道:“既然没什么,那就赶快走吧,晚了可就没有礼物了。” 没有礼物? 天岐瞪了眼花渐。 说好的礼物,怎么能没有。 花渐尴尬一笑,识趣地应承道:“有,小天岐想要,怎么会没有呢?” 天岐听了这才放心地跟在花渐的身后。 出了门。 她又忍不住低下头来看了眼月匈前,看了还是不放心,便伸出手去摸衣服里面藏着的东西,确认东西还在后,松下一口气彻底迈开步子。 藏着的东西,也是花渐送给她的礼物,不过,和今日不是同一日。 屋外比屋内要敞亮。 跟在花渐身旁的天岐,身形娇小,看向花渐的眼神中透出几分感激。 她是个孤儿,不知道父母是谁,也不知道生辰是哪一日,如果不是花渐,她或许,早就死了,又或是孤身一人艰难度日。 想到这事,会伤心。 与其多想,不如不想。 天岐赶紧收回了视线,望着远处的竹林定了定心神,不过,是孤儿,也有好的地方,那就是花渐想要送她礼物,不用挑日子。 只有在生日的那天,才能收到礼物,这话是花渐说的。 不过,花渐也是听来的。 送她第一样礼物时,花渐便解释:“我和你说的这话,是别人说的,我,是花渐,不是别人,小天岐,你可要记住这一点,好了,这是你的发带,这,是我的。” 她一直记在脑中。 今日是个好日子。 晴空万里,空气中带着竹叶的清香。 走出了木屋,一眼就能看见,木屋外的院落里摆放着几根架起的竹竿,竹竿上晾着昨日换下的衣服。 远处传来了几声鸟啼。 叫声似乎是在呼唤同伴,它们找到了食物。 院里一人多高的竹架子上,放置着两个盛着谷子的竹匾,谷子颗粒饱满,在人和鸟的眼中都是相当诱人。 竹架旁还摆放着两张小巧的竹椅,竹子的颜色皆已泛黄,看了却让人心安。 这是平日里吃饭的地方。 天岐看过一遍后,抬起头往天上看了一眼,天空满是白色和并不浓郁的淡蓝色,眼睛余光看到的那一片翠绿也就更加醒目。 心情好了许多。 木屋就藏在这片竹林中。 得了这片竹林的荫蔽,没有人来打扰他们的生活,这里,便是她的家,花渐便是她的家人,唯一的家人。 天岐又去偷看花渐,在她的脸上,有着成人般的沉稳。 花渐脸上有的是张扬的笑意。 她感觉花渐今日要比往常更开心,可心中却又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莫名的不安,或许是太想见到花渐送的那样礼物。 天岐呼着气平复心中的焦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她也明白,只是豆腐当然要趁热吃,不急于一时,是要考虑清楚着急吞下的后果。 喉咙若是烫坏,以后都吃不了东西。 但她可以亲眼看着热豆腐,当热豆腐变得不再烫口的时候,再趁热赶紧吃下,这是最开心的一件事。 所以,她也想赶紧见到那样礼物。 要礼物的孩子是长不大的孩子,但有人宠有人爱,要些礼物又有何妨,而花渐要送的礼物,是告诉天岐,她该长大了,他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一直陪着她了。 走了不多时。 来到离木屋不远的一个地方。 花渐松开抓住天岐的手,抬脚把地上的落叶踢去后弯下腰来叮嘱道:“小天岐,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拿礼物,拿了很快便会回来的。” 天岐明白地点了点头。 花渐的手又不安分地抚上她的头顶。 她注视着花渐,眼中浮现出猜忌的目光,这是花渐今日第二次摸她的头,仔细看他的眼神,好像有些不舍的样子。 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 花渐看出天岐的猜疑笑了笑赶紧起身离开,他转过身背对着天岐,低下头停顿了一会便又望着前面的路走动起来。 反常,真的是反常。 天岐迟疑地抬起手,望向花渐离开的方向目光呆愣地将手探进衣服内,拿出花渐送给她的那样东西低了一下头,圆圆的白瓷容器,盖子上印着青色淡雅的花纹,看上去像极了一盒女子用的胭脂。 然而这是一盒印泥。 这是花渐送她的其中一样礼物,她很快抬头,眼见花渐越走越远,心中又开始不安,拿着手中的印泥不知怎么竟跟上去几步。 等回过神,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花渐会不会是要捉弄她,故意让她在这空等着。 想到这,她立刻低头打开了盖子,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在红色印泥上点了一下,见手上已经有了印泥又赶紧将盖子盖好,把印泥藏回月匈前。 “等等。”天岐朝花渐喊道。 花渐听到后立刻停了下来,转过身远远看着她笑意盈盈地问:“小天岐,怎么了?这么一会就等不及了,不想让我走,那你的礼物可就没了。” 她不想礼物没了。 更不想,花渐骗她。 天岐急着跑过去,站在花渐的面前神情严肃道:“花渐,我想抱你一下。” 比起花渐送的礼物,在她心中更重要的是花渐能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所以,即便是现在已经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她还是会继续等在这里。 花渐倾了一下头面露疑惑:“抱我?”难道天岐已经知道了他这回是要……那她怎么不拦他,看来她还是不明白,还是孩子。 那他就放心了。 天岐使劲点了一下头,花渐只好弯下腰来张开了手,语气十分宠溺:“想要抱我,你至少还要再等上个十来年,现在还不是我抱你。” 天岐瞥了眼自己的右手扑到花渐怀里,两只手放在花渐的脖子后面,花渐抱起她时,她右手也顺势用力将红印按在了花渐的脖子后面。 “好了吗?”花渐全然不知。 “好了。”天岐稍稍放下心来。 花渐放下天岐后,天岐赶着花渐离开:“快走吧,记得早点把要送我的礼物拿过来。”花渐若是很晚回来,她便借着他脖子后面的红印和他斗气,说他是去找漂亮的姑娘不管她了。 花渐盯着天岐孩子气的脸蛋,忍不住轻声笑了一下,眼中的一丝犹豫和不舍也被笑意掩盖,他扬起头意味深长地回了一个字:“好。” 天岐点了一下头:“嗯。” 她没有再去看花渐眼中的神色,看得多想得也就多,低下头迟疑了片刻才转过身,往回小跑几步慢慢走到花渐让她等的那个地方。 她垂下眼不去看花渐,故意在脑中回想别的事情,静静等着。 花渐沉下心看了天岐最后一眼,低语道:“小天岐,长大了。”转过身又用着更轻的声音自言自语,“你想当除妖师,那就抓住今日的机会。” 伴随着落叶的窸窣声,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渐渐远离,今日,是大的那道身影走着离开了小的那道身影。 明日,会如何? 谁也不知道。 花渐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 分别本该决绝,他默念着,红色的发带往后飘起,身上的衣服渐渐变成了红色,人变成了妖的模样,心却还在天岐的身上,不回头是不想留下,只是不想留下。 他轻笑出声,眼里满是无奈和不舍。 养大天岐,再难也熬过来了,但除妖的东西他教不了,因为他自己就是妖,让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跟着自己这只妖学除妖的本事…… 也不是说不能教。 他教出来的除妖师,一定会比别人教的厉害许多,况且天岐也比别人聪慧,勤奋,洗衣做饭样样都是天岐在弄,只是想到日后他行迹败露,天岐或许会大义灭亲,他便时常做着噩梦,直到现在还提心吊胆。 而成为除妖师,是天岐的心愿。 既然收养了天岐,那就要负责到底。 况且,妖于天岐而言,人于天岐而言,善恶于天岐而言,都不是他能教的东西,这都要天岐走出这里自己去看。 就像从山上往下看,和从山下往上看,会有很大的不同,不同的人看同一座山,又会有很大的不同。 所以。 天岐想当除妖师,他不会横加干涉,找好借口后,心中也释然了一些。 走在空无一人的林中,花渐微微皱起眉,今日就这么离开了,天岐大概也是不会轻易放过他,只是不知道是怎么不放过。 他停下脚步,望着前路长叹一声,想要平复好一切再重新上路。 林中的竹叶有着清香,舒缓了心神。 路旁的竹子又在往后远去,花渐抛下烦心事露出欣慰的笑意:“不过,这都是等天岐当上除妖师之后的事了。” 刚松懈下来又有了动静。 远处出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妖。 他立刻躲进林中,向着暗处的妖沉下脸打量起来,认出他们的身份后忽的笑了,有了,他想到办法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等暗处的妖察觉出异样投来视线时,花渐已经去了另一边。 另一边的天岐,面无笑意。 花渐走后,她等得无聊便开始踢着地上的落叶,将花渐原先踢开的落叶都踢了回来,再踢出去,踢回来。 等了数个时辰,已经是日落西斜。 余晖透过竹林间的空隙落在她的身上,能够感觉到一股暖意,“花渐怎么还没有回来。”她小声嘟囔着。 这已经是第十次自言自语了。 天岐叹了一声气,动了动腿,腿已经麻了,她也站得累了,低下头看着凌乱的地面,犹豫了一会还是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坐在地上的那片枯叶上继续低头等着。 昏黄的余晖照出了天岐脸上隐忍不发的慌乱。 天岐故作镇静说着安慰自己的话:“花渐是不会骗我的,他一定会回来的。”或许连自己也开始动摇了,说完便将头低下靠在了腿上。 已经等了这么久了。 花渐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心中躁动不安,脑中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花渐他会不会……会不会,是遇到了这山中的猛兽,又或是中了别人设下的陷阱。 天岐抬起头,目光黯淡地往外看去。 不会的,天还没有黑。 竹林间吹来了一阵晚风,有些凉意。 她拉了拉身上衣服继续坐着,也继续想着,花渐不是那么没有本事的人,也不是会故意欺骗她的人,她要再耐心等等看。 这或许只是花渐给她的一个考验而已。 想要得到礼物的一个考验。 怀着这个比较合理一些的解释又等了一会,林中传来了声响,她欣喜地往外看去,却还是看不到花渐的身影。 竹枝摇曳,落下一片斑驳。 天岐失望地低下头。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花渐送她印泥的时候便骗她说这是一盒胭脂,她一个人偷偷在房内对着镜子抹胭脂的时候,花渐还进来嘲笑她,小天岐长得和男孩子一样,居然还喜欢胭脂。 这算是欺骗吗? 算吗? 正想着,有脚步声过来了,她听见声音面露欣喜地抬起了头往外看去,是脚步声,一定是花渐回来了。 可来的人还不是花渐。 声音的主人穿着一身白衣,身形挺拔,腰间配着剑,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天岐又失落地低下了头,不想理会。 “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男子环视四周后朝天岐走过来,走到天岐面前后俯下身子温柔地抚摸着天岐的脑袋,眼里满是担忧。 天岐晃了一下头。 她不想让一个不认识的陌路人做着如此亲昵的动作,扬起头露出凶光想要逼退眼前的男子,见男子生得还算英俊,和花渐相比是不同的俊朗,心中一软便已经开口回道:“我在等人。” 言外之意,若是识相就不要多管闲事,赶快离开。 男子收回手朝天岐笑笑:“等你的父母吗?” 显然是没有明白天岐的意思,要好心地多管闲事起来。 天岐收回目光摇起头,这个人的话又勾起了她的回忆,花渐不是她的父母,却胜似父母,在她最初的记忆中便是花渐一直陪在她身边照顾着她。 整整十年,没有血缘关系,却可以做到如此,亲生父母都抛下她不管,花渐却在人一生中最年轻的时候抛下别的来照顾她,她感激花渐,也信任花渐,她知道,花渐只是去拿那样要送她的礼物,很快就会回来的。 花渐,不会骗她。 天岐朝着眼前的男子露出一些不耐烦的神色催促道:“你走吧,我等的人很快就会回来。”要不是他声音温润好听,她才不愿理会。 男子有些无奈,看清天岐眼中的泪意后犹豫片刻还是起身往边上走去,走出去几步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小姑娘竟一人在这深山中不哭也不闹,有着和年纪不符的成熟,现在见了他这么一个外人却忽然要哭出来,是被他吓到了吗?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除妖师给出的消息便是这里有害人的妖出没,留在这里很危险。 男子走回去看着天岐劝说道:“这里很危险,你还是先跟我回去,我会出来替你站在这,等你想等的那个人,小姑娘,好吗?” 天岐连连摇头,见男子还不离开便生气地站了起来发着小孩子脾气:“我不要,我就要在这里等他回来。” 有一样东西从她身上掉了下来。 男子退后一些叹气道:“他叫什么?” 天岐警惕地看了眼男子便移开视线:“他叫什么和你无关。” 男子垂头,瞧见了地上的东西,低下身子想要帮天岐捡起,天岐见男子弯腰便抢先一步捡了起来藏回月匈口。 男子直起身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天岐护着月匈口恶狠狠道:“这也与你无关。” …… 这是天岐第一次遇见白风时说的话,男子正是白风,是她以后的师父。 而她等的人,叫花渐。 也是她以后一直在找寻的人,因为那一日,她没有等到花渐,等来的只是和白风一同前来除妖的人带回的一具尸体。 见了那具尸体,她忽然明白,花渐是故意离开她的,尸体的模样和花渐一样却不可能是花渐,因为尸体后面的脖子上并没有红印。 花渐又到底是人? 还是妖! “我跟你们走。” 第一章 暴雨前白絮寻天岐 妖,为恶者,必除之。何谓恶?害人。这是身为除妖师必须谨记的一句话。 平城。 这是一座远离都城的南方小城。 城外平静安宁,偶有虫鸣鸟叫声传出,并不恼人,西面的山中有着一片竹林,南面的山地势高,山顶处有着一片雪原,哪怕是夏季,地上的积雪依旧不化。 慕名到此的人有很多,马车和行人进出都在南北的两个小城门,城门处拥挤,而过了城门豁然开朗,熙熙攘攘的声音迎面而来。 见过的人都会道一声:“没想到这里竟是如此热闹。” 城虽小,却和麻雀一样,五脏俱全,该有的客栈,酒楼,商铺,一样不缺。 城内和城外相比,可以说是两个地方。 城内的路并不宽阔,行人来往显得有些拥挤,却更显热闹,摆摊的商贩们摆在了路的两边叫喊着自己的口号招揽着过路人。 男女老少的目光或多或少停留在这些小摊上,看过之后再决定去留,孩童贪玩看到了小摊上的玩具便不肯离开。 “咚咚——咚咚——” 混在人群中,这声响也尤为醒目。 孩童拿起了小摊上的一个拨浪鼓,摇得咚咙作响,妇女无奈只好笑着掏出了荷包。 “娘买了这个给你,你可要听话。”孩童的母亲侧过身弯下腰,轻轻扶着孩童两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眼中满是慈祥。 孩童眨着眼睛使劲点了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喜悦的笑脸。 小贩眼见又一笔生意上门也是喜不自禁。 一位撑着伞遮挡太阳的女子面色平静,听到声响后微微抬高了伞,好奇地看向那孩童,目光停留在了拨浪鼓上。经过他们的身旁后,女子又收回视线撑低伞面,微露笑意。 听话,听爹的话,我们不需要这个就不买了,她执意要买的话就是不肯听父亲的话,就是一个执拗不懂事的孩子。 换做是她的父亲,便是这种感觉了。 父亲不希望她在这个时候出来。 七月里的太阳,实在是热辣无比,有着伞的遮挡,还是有些睁不开眼睛,更何况是那些急着赶路的人。 此刻是正午时分,日头正毒,刺眼的阳光照下来,照得行人接连眯眼。 城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流着汗,背着行囊低头忙着赶路,行人中有人用手遮挡,企图抵挡从上而下的炙烤。 但这手长久照着光,免不了要晒黑晒伤,只是为了赶路也不能顾虑许多。 女子看着前方远处的路,泛着一阵热浪,不免头晕目眩,不如先找个客栈休息一下,等到凉快些再找人。 既然已经来到了平城,要找天岐也不急于一时。 只是希望她自己不要很快被人找到。 女子来到客栈门前,走进客栈后,顶上的光一下子便暗淡下来,顿时轻松不少,身上也感觉到了一阵凉意。 “掌柜的,来一间上房。” 掌柜的从柜内走出,笑意盈盈道:“这位客官可真是走远,我们这就剩最后一间上房了,客官,我先带你上去瞧瞧。” 女子放松应了一声:“好。” 从城外来的人,却并不轻松。 经过城门时,他们稍稍得了一处阴凉,很快便又暴露在日头底下,有走得疲累的人想要在城门内稍作歇息,也被同在城门内的守城士兵催促离开。 “快走,快走。” 一个面色黝黑的守城士兵面露不满,这天本就闷热,城门内又拥挤,虽然有阴凉处,可人一多还是难受。 赶走了想要停下休息的过路人,他手持长枪继续躲回到城门内,长叹一口气还是觉得透不过气,心中烦闷,面色沉重,只能仰头暗自埋怨,这么热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此刻若是能来一场雨去去燥热该有多好。 他伸出手捂着自己的脸,自上而下抹去了脸上的汗水。 在他身旁还有一人镇定自若,那人淡然转过头平静地向着他开口道:“你再怎么抹还是这么黑。” “三林,你这小子不热吗?”面色黝黑一些的守城士兵已习惯身旁这人的冷言冷语,并不恼怒,只是好奇问着。 三林果断答道:“我不觉得热。”用的却是慢悠悠的口吻。 黝黑男子叹了一声气,又望向行人。 他有过教训三林的冲动,奈何知晓三林的哥哥是除妖师,三林的身手也不差,他断然打不过,也只好习以为常。 刚刚走过城门的人,用手挡在额前四处张望,想寻个可以休息的地,喝杯茶水之后再赶路,望出去却看不到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写着茶水的街边小铺子都早已坐满了过路的行人。 正要往前继续赶路。 手抬起的这一会工夫感觉手指沾了些东西,抬头一看,不知何时竟飘来了一朵云彩,方才沾到的东西正是先行下来的水滴。 “要下雨了。”赶路的人面色欣喜,随后皱起眉头来,不对,下雨了也得赶紧找个地方,他可没有带伞。 一人慌,众人跟着慌。 水滴越来越多,行人也都察觉,纷纷加快脚步往知晓的避雨处或是家中赶去。 先前撑着雨伞的女子在客栈掌柜的带路下慢悠悠地走上楼梯,不慌不忙,听见客栈外的响动停下脚步回头看去,见行人慌乱雨滴降落竟还掩嘴一笑低声道:“未雨绸缪,除妖师的基本功之一。” “客官,你说什么?”掌柜的没听清,回过头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白絮笑着答道,转过身继续往客栈二楼走着,下雨了,雨打在鸟的身上,鸟便飞不远了。 她想要找到天岐,拜天岐为师。 所以,她不能让听从父亲命令一直在她身边保护她的鸦岑找到她,再带她回到都城,回到除妖师的地方。 不知鸦岑进城了没有? 城门口,守城的士兵见行人慌乱误以为是发生了什么,立刻起身出了城门察看,头上感到一阵凉意,便明白是雷阵雨要来了。 他们的眼中有了期待,不知这雨会下多久。 城门内留着一个面不改色的守城士兵,正是三林,他漫不经心地看着身旁两边走出去的同伴继续倚靠在墙上,打了个哈欠闭起了眼睛,嘴角渐渐扬起笑意。 既然要下雨,那他就先睡一会。 “三林,你怎么又要睡觉了。”黝黑的男子无奈道。 要过城门的行人都纷纷往里涌,而行人的最后面是一片树林。 绿意盎然,暗藏杀机。 第二章 平城的除妖师天岐 城外树林。 此刻正在上演着一场暴雨来临前的生死角逐。 一只生着七腿的黑色蜘蛛在林中慌乱逃窜,蜘蛛身形庞大,远远看去,蜘蛛的身上似乎坐着一个女人。 高处有风,吹乱了女人的头发。 女人扭过头往蜘蛛的身后看了一眼,凌乱的发丝显出了她的慌乱,蜘蛛妖见身后的除妖师紧追不舍,忍着心中的不快继续往前跑着。 除妖师也牢牢跟着前面这有着人的上半身,和蜘蛛下半身的妖。 蜘蛛妖沉重的脚步声一路惊起林中的鸟雀,连带着树上的树叶也都微微发颤,路过一棵树旁后,她身后的灰色身影也一闪而过。 这道身影的主人,手中提着剑,身穿一件丝毫不起眼的灰衣,头上扎着一个简单的马尾,身后绑着红色发带,眼神坚定,正是天岐。 三年前,天岐还是一名除妖师。 现在的天岐已经离开了除妖师,踏上了一条找寻失踪人口花渐的不归路,在别人看来,她只不过是一个无名无望的除妖人。 当然在别人眼中,她还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见妖便杀的除妖人。 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和那些除妖人不同,和除妖师也不同,她有着自己的除妖规矩。 蜘蛛一味往前逃窜,没有动过往旁边跑去的念头,一阵追逐后,始终没有和紧跟其后的天岐拉远距离。 天岐不由轻笑,收回笑意后集中心智牢牢注视着前方,手也不自觉握紧手中的剑身。 前面树木茂盛,蜘蛛已经无法再往前逃窜了,往前只会弄伤它引以为傲的身子,在已经失去一腿的劣势下雪上加霜。 蜘蛛意识到了这一点放慢了步伐。 天岐也放慢脚步,将右手微微抬高,压低眼眸冷冷盯着自己的猎物。 这只巨大的猎物跑到不能再跑的地方后只能不甘地停下脚步,前面有许多树挡住了去路,蜘蛛妖有些慌乱地站在原地动着剩下的七条腿。 另一条腿的伤口处还在滴着血。 天岐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七脚蜘蛛。 光影交错,她拔出了刚刚砍下这蜘蛛一腿的佩剑,剑端上还残留着先前没有甩干净的血水,她皱了一下眉又利索地将剑从身前甩到身旁,一滴血水顺势滴落在地。 无声。 无故却染红了草。 蜘蛛挪动着脚步,听到身后拔剑的声音又眼见前路被挡住,只能咬着牙回头,用着一双大眼怒视着天岐。 它已经修成人的上半身,只要吃满一百人便能彻底修成人形。 如今却要被这么一个小姑娘打断。 可恶,可恶! 更可恶的是,它失去的那一腿是被眼前这个小姑娘趁它不备的时候砍去的,人真是可恶,尤其是心狠手辣的除妖师。 蜘蛛张开人的嘴,发出恼人的喊声。 天岐轻笑,眼中仍有一丝厌恶,趁机将手微微抬起,随时做着收了这蜘蛛的准备。 这蜘蛛是除妖师通缉的妖物之一,被通缉的理由是因为它已经杀死了三名下等除妖师,害寻常之人已是罪孽深重,更何况是除妖师。 眼前的蜘蛛自然也就成了除妖师们重金悬赏的妖物之一,这悬赏除妖师可以接,除妖人也可以,根据三泉所说,蜘蛛妖现在的悬赏额为一百两,若它再杀人,悬赏额也会相应增加。 如果蜘蛛杀了她,那么它就会身价大涨引来更厉害的除妖师前来除它,而她杀了这蜘蛛妖,便能得到一百两的路费。 一百两,她志在必得。 所以,它已经没有活路可走了。 天岐眼中涌出杀意,转动着手腕,光照之下,手中的佩剑熠熠生辉。 被她盯上的妖物,向来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是她杀了妖物,要么是她不愿杀,放了妖物,主动放并不算是失手,是她认为那妖物不该死而已。 而这样的妖物也不能称之为妖物了,因为它们不会伤害好人,甚至从未伤过人。 所以,她也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 当然,如果妖物害死了人,而且是好人,这妖物应当毫不犹豫地除去的时候,她也从未手下留情过,她留情,那死的人便会是她自己。 这个道理,她一直明白。 停下追逐后,鸟雀重新回到巢穴中,气氛一时静谧。 蜘蛛已经被砍去了一条腿,粘稠的血液从伤口流出,逃跑的这一路血也流了一地,此刻它停了下来,血水便在地上积成了一滩。 明明是个庞然大物却只能落荒而逃实在是狼狈不堪,滑稽不已。 但在天岐看来,这时更须谨慎。 狗急跳墙不是胡乱说的。 “你已经走投无路了。”天岐开口的瞬间将剑抬至身前戒备,目光凛然,声音却出其平静,她朝七脚蜘蛛道,“还有什么遗言吗?” 蜘蛛见天岐迟迟不动手面上一直提防着,听眼前之人询问便急于开口,在天岐话音刚落时它就已经开口急忙吐出一个字:“有。” 天岐不耐烦道:“快说。” 蜘蛛人眼中的瞳孔快速移动着,身为蜘蛛时它有着和腿一样多的眼睛,习惯了四处观察周围,修炼出了人的上半身依旧是改不了旧习。 它深知,面前的除妖师不是普通人。 年纪轻轻竟能趁它不备砍下它的一条腿,还算有些本事,看来它得先拖延一下时间也来一招出其不意,也好回敬一下这位自大的除妖师。 七条高大的蜘蛛腿接连走动了一下。 蜘蛛正在预热,方便等会动手,眼珠又转了一转,盘算心事的模样显露无疑,不,不不……应该说是动腿。 蜘蛛的目光停留在天岐身上。 它这每一条腿上都布满了细细小小的毛发,先前死在它手上的除妖师都是这么小看它的,只要凑近看便能发现这些其实是尖锐的小刺,扎上一下便足以让人生不如死。 可它一时大意竟失去了一条。 想到这,蜘蛛又有些怒火中烧。 见蜘蛛慢吞吞的不开口,天岐捏紧了手中的剑再一次警告道:“快说。”说话间从眼底深处翻出了一丝狠厉。 她依旧直视蜘蛛,丝毫不畏惧,也不在乎蜘蛛在心中盘算的鬼主意。 蜘蛛忍着怒气扭扭捏捏地开了口:“我的遗言就是……”边说着边抬起两只前脚,弯起朝向天岐猛地戳去,“我想要你死。” 它准备趁天岐不注意报失去一腿的仇。 然而天岐早已料到,蜘蛛的两只巨腿落下前,剑光已经闪到蜘蛛的眼前。 “说太慢,麻烦。”天岐瞧着眼前往后空一跃,利落地挥出一剑,剑和巨腿在空中交会,落地后,她甩了甩剑上沾到的鲜血继续轻笑道,“我不听你的遗言了。” 话音落下,蜘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它伸出的两只前腿停在半空都来不及落下,被剑斩断的地方喷出血来,断肢随着天岐收剑的声音应声而落。 怎么会? 蜘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两只前腿被砍去了一半,回过神来时,疼痛渐渐蔓延,可恶,真是可恶!!! 它忍着疼痛靠五条腿继续站立着。 不能在除妖师的面前败下阵来,它还要,还要!吃更多的人!!! 蜘蛛叫喊着,发出令天岐厌恶的吵闹声响。 天岐又看回蜘蛛,眼神嫌弃,身上虽未沾到血却还是低头看了眼,见依旧是干净的衣裳耐下心来询问:“我问你,你为何害人?” 无论是谁,做一件事情前都是有理由的,这叫事出有因,而这因可以让人同情让人怜惜,那便是情有可原。 这蜘蛛害死了三名除妖师,必除无疑,但她还是要照例问上一问。 妖若是害人就必须除去,可为何害人,她也好奇,这是她除妖的做法,除妖必问清缘由,这也是与别的除妖师不同的地方。 有不同便有分歧。 这也是她离开除妖师这一行的原因。 对她来说,妖所害之人为恶,则不除,妖所害之人为善,则立除。 至于刚才一见面不问是因为她觉得,妖既然敢害人便不会畏惧人,先给个下马威也好让妖乖乖开口,斩断它的一条腿本想节省些时间,现在看来反倒是耽误了许多时间。 蜘蛛大喊着,老实回答了天岐的问题:“为了变成人,我需要吃更多的人。”它不甘心,也不愿相信修行百年竟会败在一个小姑娘手中。 天岐再一次抬起手慢慢拔出佩剑,眼中有着一丝惋惜:“那么一路走好。” 妖也想变成人,人真有这么好? 蜘蛛惊慌失措,用两腿撑着地,另外三腿向天岐袭来,天岐灵巧地躲过后,闪身跑到蜘蛛身下,抬了头看见肥硕的腹部抖动着。 “完了。”蜘蛛大喊一声想往前跑去。 为时已晚。 天岐跳起用剑划破了蜘蛛的腹部,顺势而下,落地后立即翻滚出了蜘蛛的身下,身上并未沾到一丝血迹。 蜘蛛腿一软险些倒地,蜘蛛身上的女子身体往前倾了一下,依旧稳稳坐在蜘蛛的身上,女子惊恐地低头想往下察看,却发现用人的眼睛根本看不到身下的情况,疼痛却慢慢传来,腹中有着东西好像呼之欲出。 随着裂缝打开,鲜血先滴落下来,随后腹中的东西都一股脑地掉落在地上。 天岐转过身注视着蜘蛛收起了剑。 蜘蛛不甘心,艰难地转过身往天岐的方向慢慢挪动,身后又是一片鲜红。 走动了几步,蜘蛛终于倒了下来,和人一样的眼睛却没有闭上,只是没有先前那般灵活,它的双眼死死盯着天岐的脚下,没有了光晕。 第三章 蜘蛛内的邋遢男子 雨落了下来,淅淅沥沥,冲去了燥热,落在地上泛起一股泥土的气味,蜘蛛的身边还残留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很快,雨渐渐大了起来,将地上的一切冲刷干净。 除了天岐站的那片地方。 污泥遍地,血水从这些污泥的空隙间流出,没有遇到凹地便不会停下,停下了也会被落下的雨水敲打着四散到别处。 空气水显润,天岐渐渐舒缓下来,低头看去,脚上已经溅到了不少泥水,心中哀叹,只能回去换洗了,抬了头,脸上也被雨水不断敲打着,雨水顺着脸颊处缓缓滑下。 她的神色淡然而柔和,顺着半空中残留的血腥味望了蜘蛛一眼,随后望着远处的天自语起来:“黄泉路也是这般不好走吗?” 传言人死后都会去阴间,在奈何桥下喝上一碗孟婆的汤忘却前尘重头再来,而黄泉路在奈何桥的前面,走在黄泉路上,已经死去的人心中定是一片杂乱。 希望这害人的蜘蛛妖下一世能做个好妖。 安分守己就行了,至于好人,这世道,人太好可是要吃亏的。 她不愿吃亏也算不上是好人。 雨不断落下。 天岐不想继续陪着已经死去的妖在空无一人的野外淋着雨,便紧了紧手中的剑转过身准备离开。 离开前,她又习惯性地转头扫视了一眼蜘蛛妖留下的残骸,这一看却看出了端倪,刚才还乱成一团的脏东西之中,有东西正在起伏着,大小和一个人差不多。 她停了下来,重新面朝蜘蛛。 眼前的东西难道是,蜘蛛的心脏。 不可能。 她曾听闻,蜘蛛其实是很胆小的,而它的心脏也很小,眼前的蜘蛛是修成了上半身的蜘蛛妖,或许是和蜘蛛有些不同。 按说人的心脏是长在左身的,这蜘蛛妖有了人的上半身是不是有两个心脏?上半身有着一个,腹中也有着一个。 那倒真是有趣。 正想着,那心脏忽然变长了,她立刻拔出了剑指着,心中打定主意,这心脏若再有异动便过去给它一剑,让它死得更透彻些,也免去了日后的提心吊胆。 可一走近,心脏又不动了。 雨水渐渐冲去了心脏上的脏东西。 她眼前的景象也渐渐清晰,这哪是心脏,分明是个男子,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刚才整个人弯成了一团,出来后应该是伸了伸手脚,舒展了一下被禁—锢许久的筋骨。 看样子,他还没有死。 天岐暗自惊诧,眼里带了些欣赏,这男子在蜘蛛体内竟还能活下来,有些本事,不过,有本事的人又怎么会让这蜘蛛妖给吞了。 注视着地上男子,沉寂的心绪又复苏。 这个男子应该是刚被吞下不久,纯粹运气好遇见了她,她又碰巧划开了蜘蛛的腹部,让他又落到了地上。 至于其他的人…… 可就没有那么走远了。 男子身旁的脏东西已是烂泥一摊,那些人不是化为了血水便是回归了大地,分不清是人还是别的东西。 “你还能起来走路吗?” 天岐继续拿剑指着面前的男子警惕着,万事小心为上,若这男子才是这蜘蛛妖的本体,她大意了也会没命。 男子踹了一下腿,用手抓着身边的土地,艰难地翻过身正对着她。 脸上也都是血和泥,混在一起看不清原本的面容,头发早已粘在一起紧紧地贴在脸上,衣服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整个人都是狼狈至极。 天岐极力忍耐着扑鼻而来的恶臭,皱了皱眉又出声:“你是什么人?” 地上的男子抬起手想要抹去眼睛旁边的脏东西,手一碰,地上的泥也沾到了脸上,他扬起头让雨水自上而下清洗着脸,双手放在身前互相触—碰就着雨水洗去泥土。 天岐收回了剑。 男子睁开了眼睛,脸上依旧脏乱,凭着轮廓来看是个俊朗的人,张开了嘴露出牙来似乎是想笑,被雨水呛到立刻闭上眼睛剧烈咳嗽。 她握着剑鞘垂下眼睛看着男子。 他应该不是蜘蛛妖的本体,只不过是一个想在她面前故作潇洒的男子,也不看看他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男子或许知道被看轻,咳嗽后立刻调整了一下姿势,用手撑着地扬起上半身面对着天岐再次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倒是很有神,就好像是漫无边际的黑夜中投来的一道亮光。 天岐微微惊诧。 被蜘蛛妖吃后还能露出这样的眼神,实在是难得。 “你是除妖师?!”男子开了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一句十分肯定的问话。 问完,他的脸上扬起了笑意。 天岐看着眼前的男子,注视着他的眼睛冷冷回道:“不是。” 她已经离开了除妖师。 男子听后,眼中的光顿时淡去,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头一歪看着自己身后的蜘蛛残骸,又扬起头故意用着漫不经心的口口勿说道:“除妖师大人,在我面前,你不用这么谦虚,你看,我身后的不正是你除去的妖吗?” 天岐轻笑一声转身往回走。 身后男子急急站起来喊道:“除妖师大人等等我。” 天岐不顾男子的喊声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前面的树林外她的马还在等她,这马自她离开除妖师便跟着她了,很听话,只是怕妖怕得很,一靠近妖便不肯走了,这也算是一个分辨妖就在附近的好方法。 刚才为了追这蜘蛛妖已经丢下它很远的距离了,要是让别的妖给盯上了,她就得走回平城了,天黑之前恐怕都回不去。 在野外露宿,迫不得已时她或许会尝试一下,不过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就是自讨苦吃,就像身后的这个男子。 他从蜘蛛妖腹中出来,算是侥幸逃生,如此开朗,是真的心大不怕死还是故意假装的,她并不在意,赶紧回去找三泉拿了钱清洗一下身体,再饱餐一顿好好休息一晚才是正事。 男子追到天岐身后,天岐皱了皱眉,担心他会拍她的肩膀让她停下,便忍不住开口提醒:“你别跟在我身后。” 男子愣了一下,笑着来到天岐的右手边放慢了脚步一起走着。 他把头伸到前面又回过来看着天岐的脸笑着打招呼:“除妖师大人,我叫轩云,刘轩云,是刘家村的一个种地的,前些日子不小心让蜘蛛妖给吃了,没想到还能再重见天日,真是多亏了除妖师大人。” 天岐拿着剑移开了刘轩云的脸,不满道:“不要离我这么近,还有我不是除妖师,你非要喊我就叫我天岐。” 刘轩云点头,自言自语道:“天岐。” 天岐走快些,刘轩云又跟了上来擅自加上两字喊道:“天岐大人,你现在要去哪?” 天岐看了眼刘轩云,好言劝说道:“你不是刘家村的,那就赶紧回去,你父母会着急。”说完又看回路。 刘轩云停下低头失落道:“我没有父母,呵,他们早就在我小的时候就死了。” 没有父母…… 天岐微愣,往回偷看着刘轩云,他这话听上去很真,眼中的神色确实笼罩着悲伤,但她从那双眼中好像还看到了一丝愤怒,或许是为了掩盖那些许的愤怒,他的嘴角还有着笑意。 一定是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往。 刘轩云是孤儿,和她一样。 她自小内敛,不喜欢对别人笑,除了相识已久的熟人,他倒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让她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空气中的滋味也不好受。 地上难闻的气味已经全部来到了身边,她不愿再作停留,脚下便走快了一些。 刘轩云抬了头,见天岐已经走远,赶紧追了上去,追得急脚上一滑只能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庆幸没有摔倒便又笑着朝天岐喊道:“天岐大人,等等我,我要跟着你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第四章 除妖我也要跟着你 天岐伸手将散落的头发往后拨了一拨,眼睛扫了一眼身前,身上已经都湿了,这场雨来得可真巧,平复了除妖时紧张的心神,却平复不了,她对于脏乱的厌恶。 一下雨,路也变得湿滑难走。 但更难应付的,是后面那个难缠的家伙。 天岐沉闷地走在前面,刘轩云在身后不厌其烦地追问着:“天岐大人,你想我怎么报恩?是以身相许好呢,还是当牛做马好呢。” 他似乎是真的想要跟着她。 到底有什么意图? 还是先问个明白,天岐烦闷地停下,拔出剑转过身指着跟在身后的刘轩云,厉声喝道:“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跟着我要做什么?” 威胁来得猝不及防。 刘轩云顿时吓得缩了一下脖子。 很快,这个侥幸逃生的男子又当着除妖师的面稳定了心神,甚至带起笑意,心中坦然,除妖师要除去的自然是妖,所以,现在还不用担心,除妖师大人会对他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下手。 天岐将剑逼近。 刘轩云故意往前走了走,留意到天岐眼中的诧异,立刻抬起手,用手背小心翼翼地挥开了天岐的剑刃,眼神游走在她身上,停在胸前时轻蔑一笑:“天岐大人,你觉得,我对你能有什么意图?” 天岐低头看了眼,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抬起头又将剑重新放回到刘轩云的脖子上,尽力忍住怒气问道:“你说你是刘家村的,我在这里也待了一段时日,怎么从没有听说过还有这么一个地方。”轻笑着露出狠色,“你是在胡说。” 这个人来路不明,与她毫不相干。 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质问清楚,平城内有她的朋友,她不希望有人来打扰。 不相干的人丝毫不着急。 胡~说。 慢悠悠地在脑子里重复了一遍这两字,刘轩云慢慢抬起眼睛,瞧着天岐脸上恼怒的神情,越发觉得有趣,轻笑一声承认了:“我的确是在胡说,不过我确实是无家可归,所以也不会轻信别人,但是……”稍作停顿脸上没了笑意,“我不会去害别人,更不会害我的救命恩人,天岐大人一心除妖,身边总得有个照料的人。”话到此,语气又委婉,“我只是想跟着你一起除妖。” 这不是假话。 他眼里目光真诚起来。 天岐有所动摇。 看来,有机会了,刘轩云趁机握住天岐手中的剑,慢慢将剑逼近自己的脖子处,对上天岐眼睛时,脸上丝毫没有惧意,掷地有声道:“天岐大人,我这回说的是肺腑之言,如有半句虚假你大可现在就杀了我,反正我的命也是你救的,能死在你的剑下我毫无怨念。” 毫无,怨言? 是真,还是假? 天岐目光深邃,牢牢注视着眼前这个花言巧语的人,不想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神情。 顷刻间仿佛时间都戛然而止,只有雨水还在不停落下,发出声响。 胸口下的起伏快了些。 她还是动摇了。 刘轩云是人,却能在蜘蛛妖腹中活下来,实在是有些奇怪,他若不是人,本事也不会高过蜘蛛妖,不然也不会被蜘蛛妖吃下。 刘轩云不管是人,还是别的东西,对她而言,威胁并不大。 只要他不去威胁别人。 雨还在下,雨幕隔开两人的视线,眼前人身形朦胧,看不透全部,水滴接连掉落,天岐眼睛轻轻眨动。 刘轩云却不敢眨眼。 还是维持着先前的姿势,拳头抵在剑和脖子之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生怕谎言被看穿,留意到天岐眨眼间脸上转瞬即逝的松懈,指间一松,脸上慢慢扬起笑。 天岐上当了。 他也松懈了。 天岐看到他露出的笑意,避开目光后,一脸严肃地朝他胸前看去,刚才,他看了她的,现在她也要看回去。 不过,是为了正事。 听一听他的心声,看看他说的话到底有没有让他自己心虚,这种算是关心的话语,自从离开除妖师后,就很少听到了,所以,以前白风的唠叨也变得弥足珍贵了。 雨水有着枝叶阻挡,声响已是不大。 她的心声还是被搅乱了。 自己的阵脚已乱,便听不清别人的声音,今日是听不到了,不过以后还会有机会。 有的,是机会。 下雨天不是个好日子。 天岐慢慢抬起头对上刘轩云的眼睛,见他还在看她,心中莫名有些紧张,直觉提醒着她。 刘轩云这样的人要小心提防。 还没看够吗? 刘轩云眨了眨眼,不习惯被女子这样直勾勾看着,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出声唤道:“天岐大人,怎么了吗?” 怎么? 该问这话的人是她,这个非要缠着她的人是怎么一回事? 相比刘轩云,天岐已是面露烦躁。 她看不明白。 刘轩云的笑很像是装的,又有些像是真的,定睛想要看清,可他脸上又还是脏兮兮的,根本看不清楚。 等回城,一定要让他先洗洗。 做好了决定,天岐也抛下恼怒,慢慢平复后露出笑,是要回城了。 刘轩云望着天岐脸上忽然出现的笑容,开始担忧会被丢下,于是便趁着天岐一个不留神,拿着剑猛地往自己这边一拽,拳头立刻便撞在了脖子处,而剑被他的手握着并没有伤到脖子。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装模作样,只是为了能换得一路的跟随,既然戏已经演到了这里,就不能半途而废。 刘轩云高声大喊:“天岐大人,我是人,还是妖,你试试就知道了。” 欲擒故纵的把戏向来有用。 天岐也犹豫了。 她的剑从来只杀过妖,杀人这个念头是有过,但很久没有再动了,那些恃强凌弱的人也是恨得人牙痒痒,可她不能杀,因为杀不完。 这样的人其实比作恶的妖还要多。 但他们身后都有着倚靠,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人若是无依无靠倒也可以放手一搏,只是这么做太不值当。 斩草难以除根,而且斩草除根之后也难保不会有新的草长出来。 在她找到花渐,变得无所事事的时候后,她或许会考虑找一些乐子的,像是做些大义灭亲,惩奸除恶的事情。 对了,亲人只有花渐一个。 想起花渐,怒气便都到了花渐身上,刘轩云这种无脑的举动就成了笑话,她怎么会轻易相信这么一个举止怪异的人。 犹豫的,不过是该现在下手还是留到日后。 呵。 天岐又不由轻笑一声,刘轩云竟让她一时脑热真的起了杀他的念头,看来是他太吵闹了,而且还敢在她面前故意演了一场欲擒故纵的戏,真要找死还会用手挡着,直接把脖子扬出来就行了。 演戏居然不演全套。 还真是怕死。 不过,怕死也有怕死的好处,就和她的马一样,能多活些时日。 想跟着就先让他跟着。 除妖,是为了赏金,有了盘缠才能一直游走在各处打听花渐的消息,多一个人,有时候是会方便一些。 毕竟,有些地方,她进不去,而刘轩云是可以进去的。 比如说青楼。 花渐不太可能去那种地方,不过也说不准,因为人总是会变的,她以前也没有想过花渐竟然会抛下她不告而别。 刘轩云跟在她身边暂时没有坏处。 他若做了多余的事再考虑杀他的事也不迟,反正他来历不明,孤儿的事像是真的,那就不会有人去追究他的生死。 天岐平静下来喊道:“松手。” 刘轩云往后退了一些,惊喜地松开了手:“天岐大人,你同意了?” 天岐收回剑,转过身往前走了两步,低下头朝着身后道:“刘轩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记得说实话给我听,我的身边是绝不会留一个敢骗我的人。” 因为,她最讨厌骗子。 刘轩云小跑几步跟上,眉眼周围依旧带着雨水洗不去的血渍:“我早就听闻天岐大人的名号便想追随你,出门途经这里遇到蜘蛛妖,多亏有天岐大人相救才能幸免于难,我想这应该就是缘分。” 缘分。 天岐听后,走得更快,脚下的泥水飞溅到身上,也毫不在意。 这也是假话,她明白。 所以,刘轩云没有骗到她,一个骗不到别人的骗子也就不能算是骗子了。 骗子也知道这一点。 望着天岐的背影,刘轩云会心一笑,暗自告诫自己,天岐和别的女子不太一样,他要谨慎些不能暴露了身份,一抬头又带起笑:“天岐大人,我们现在要去哪?” “平城。”天岐轻声回了一句。 刘轩云听后笑着点了一下头,小跑过去用手挡在天岐的头上,献着殷勤道:“天岐大人,我替你挡雨。” 雨水落到刘轩云的手背上,带着残留的污垢慢慢滑落。 到底是挡雨还是想弄脏她的头?天岐用剑往上拨开了刘轩云的手,微有不满:“顾好自己就行。” 刘轩云收回手笑笑:“多谢天岐大人关心。” 天岐轻笑一声,无奈手中的剑还是沾上了他的污垢。 两人走后,蜘蛛妖的残骸边冒出了一个像极了妖的男子,他的长发随意挽起绑着一根红色的发带,和天岐的一模一样,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薄衫,雨水浸湿后,衣下的肌肉若隐若现。 雨水之中,一抹亮眼的红色比地上的暗红更加醒目,他的嘴唇一开一合,声音好听中带着一丝嘲弄:“你可真是没有用,连一个小小的除妖师都打不过。” 蜘蛛妖的上半身动了一下。 男子走过去,挽起自己的袖子,伸手去探蜘蛛妖的胸口,轻笑一声:“心脏竟还给你留着,看来你的运气也不错。” 蜘蛛妖艰难地醒来后,看着眼前的红衣男子,意识不清还是明白来的是谁。 她面色一红低下头道:“花渐大人,多谢你肯出手相救。” 花渐摇了摇头,面色冷峻地看向蜘蛛妖:“小蜘蛛,你该不会也要说以身相许这样的话。” 还能说话,应该没事。 蜘蛛妖动了动手回道:“怎么会。”它不想说不会,因为它心中想着这个念头。 花渐扬起一边的笑意,抬起手慢悠悠地自上而下划着自己的胸前,在腰间停下:“天岐不是你能应付的,跟我回去重新换个身子,休息个几个月也就能恢复了。” 蜘蛛妖犹豫,眼中早已没有面对天岐时那般的凶狠,有的只是憧憬的眼神:“那花渐大人吩咐我要在这吃满一百人的事。” 花渐抬头惊讶道:“你是说你修成人形的事,需要吃一百个人才行是我骗你的,你既然是妖,也有了上半身,想要下半身我替你接一个便是,正好你这蜘蛛的身体也被弄坏了。” 蜘蛛妖点头,想走却发现动不了。 花渐提醒蜘蛛妖:“小蜘蛛,你的下半身已经没用了,等会我帮你把你的上半身救出来,可能会弄脏衣服。” 蜘蛛妖点头,闭上眼睛。 花渐走近触碰着蜘蛛妖的腹部:“别害怕,很快就好,不会疼的,我数到三就动手。” 蜘蛛妖又听话地点头。 花渐将手放在蜘蛛妖的腰间一侧,看了眼闭着眼睛的蜘蛛妖,微微恍了一下神,很快又轻笑着喊道:“三。” 蜘蛛妖忍着痛意问:“花渐大人,好了吗?” 花渐将手伸向蜘蛛妖:“好了,小蜘蛛,把你身上的这件脏衣服脱下来。”蜘蛛妖应声赶在花渐动手前脱下了自己的衣服。 花渐见状赶紧脱下自己的红衣披在了蜘蛛妖身上,抱起蜘蛛妖边走边回:“好了,小蜘蛛,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第五章 我的马到底去哪了 林间有路,路还算宽阔,是一条泥土和石头铺成的路,在雨中泥泞不堪,天岐看了一眼便知晓这路平日里走过的人并不多。 石头完好,泥土和石头间的空隙也很大,若是经常有马车和行人走过,那这些石头一定会被碾得稀碎,和泥土混在一起。 这样的路走上去才舒适。 而这条路一走上去便能感觉脚上被石头硌到,每走一步还要担心泥水飞溅起来,将已经有些脏了的鞋子和裤子弄得更加脏乱。 但是很快。 这个担心已经没有必要了。 因为刘轩云重重踩下去一脚,飞溅起来的泥水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天岐忍着怒意加快步伐往左边走去,有意和他拉开距离,这路足够两人分开行走,刘轩云却偏要挨得这么近,追得这么急,是怕她出尔反尔,说好带上他却又不带吗? 她可不是这样的人。 为了能让刘轩云知晓这点,天岐准备好好提醒一下他,可心中有着气,话到嘴边出来就变成了一句狠话:“不要跟着我。” 急促的声音一闪而过,出口的怒气却还一直飘散在空中。 明知是被嫌弃了,刘轩云还是不怕死地继续装聋作哑下去:“啊……天岐大人,你刚才和我说了什么?”为了能听清,他又借机快走几步。 难闻的气味如影随形。 天岐脸上现出一丝不悦,这刘轩云的耳朵是不是不好?又或是她说话的方式太过友善了,那就换一种。 她将手中的剑抛过头顶利索地一把握住,维持着这个动作微微后倾脑袋,眼睛聚焦于一处再次提醒他:“刘轩云,我让你不要跟着我。” 听身后的脚步声放慢,她才安心将手放下。 可身后却迟迟没了动静,让她想不明白。 救了刘轩云这个不相干的人,本就应该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最多是得一句他的道谢也就算两清了,现在倒好,摊上这么一个麻烦的家伙。 现在一声不响的,又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不过,既然她刚才已经留他在身边了就不会赶走他,只是,她不想要一个跟屁虫,更不想要一个动不动就闹别扭的跟屁虫。 这样的跟屁虫比话多的跟屁虫还要麻烦。 身后依旧没有动静。 天岐也开始有些懊恼。 她刚才应该把话说得再明白一些的,她是要刘轩云不要跟着她,跟得这么近。 然而,这种懊恼是多余的。 刘轩云是故意走慢的。 跟在天岐身后,望着天岐远去的背影,他露出笑意,眼神不怀好意,仿佛已经猜透天岐的心思,见天岐收回剑又比先前走慢了那么一点点肉眼也难以察觉到的步伐,立刻迈开步子追了上去,想要继续挨着天岐一起走。 刚到天岐右手边,他便感觉心里一凉,低头一看,是天岐牢牢抓着手中的剑,心中又是一惊,怀疑天岐是想要对他出手。 视线往上,天岐还是一副想着心事的模样,没留意到他。 那就好。 刘轩云轻笑一下放下心来,天岐应该只是在想别的事情,不过,身为除妖师的她,倒是不担心他会在这个时候对她不利吗?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想到这,又想笑了。 天岐听到了动静,回神往旁边看了眼,见刘轩云脏乱的脸上又浮出了一丝笑意,松开了剑暗暗想着,他这样子真像是个傻子,还从未见过这样不知好歹的人,不知他是真傻还是装傻,要等以后慢慢去看明白。 至于现在。 要刘轩云同行,也是考虑到以后可能会有麻烦的事情需要一个人一起来帮忙,留着他也是以防万一,万一哪一日就用着了呢。 他的耳朵不好也是有些麻烦,以后若是没听清她的暗号恐怕会出大事,看来得赶紧找个人帮他治治。 可找谁,她还没有想好。 因为在除妖师内,她有过生病的时候,虚弱得下不了床,一直是白风陪在她身边照顾她的,似乎还有一个人,那时候病得严重记不清了。 离开了除妖师,好像还没有生过病,大概也有过小烧小热,不过这种事只要睡一觉第二日便都好了,也算不上是生病。 天岐抬起眼,雨好像小了些,也不知道小黑有没有在那乖乖等着,不过常听别人说下雨时不能躲在树下,而小黑为了躲雨一定是傻傻等在树下的,但愿能平安无事。 毕竟小黑陪了她整整十三年。 也算是老马了。 天岐的眼中藏不住担忧,虽看着前面的路却还是让刘轩云看出了反常。 刘轩云见天岐已经想好了心事便想着开口缓解一下沉闷的气氛,他故意提起刚才的事,故作委屈地说道:“天岐大人,不是你同意让我做你的手下的吗?” 既然是手下,跟着主人不是理所应当的。 天岐听了立刻反驳道:“我只是让你跟着我,没有让你做我手下。”眼中的担忧即刻消散,怒意显露无遗,心底深处也涌上一丝厌恶,手下,这两个字听上去就不顺耳,还会让她想到一个词,手下留情。 这世上当然是无情的人活得最自在。 只是,她轻笑了下,这样的人真的有吗? 天岐的眼中笼上一层迷雾,又陷入了沉思,像她小时候,没有父母陪伴,如果不是花渐一直照顾她,她恐怕也活不下来,即便能侥幸活下,也只会顾着照顾自己。 那她便只会对自己有情,也就是自私。 情这种东西,从一出生就有了。 不过是多少的区别和对谁的区别。 刘轩云悄悄看着天岐,留意到天岐脸上的不耐烦已经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迷茫,似乎又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他真的很奇怪。 真的,有那么多事情可以去想吗?或许吧,或许身为除妖师的天岐大人有着比他还要多的故事。 狡黠的目光在眼中一闪而过。 以后有的是机会听天岐讲故事。 至于他自己,刘轩云面露笑意,他是不喜欢回想的,与其沉浸在过往的伤痛中,不如多找一些乐子。 只是,他知道,天岐不是这么想的。 刘轩云不再惹怒天岐,转过头看着前面的路义正言辞道(继续装无辜):“跟着你,天岐大人,我这不是正在照做吗?” 还装可怜? 天岐瞥了眼刘轩云厉声道:“我的意思是,让你远远地跟着我,在我能看到的地方。”怕他听不清故意提高了声音。 刘轩云抖了一下肩没敢看天岐,她怎么又生气了,女子的心思可真是复杂多变,就和这天气一样,天岐,眼睛一亮,原来你们是一家人,幸会,幸会……哈哈…… 心中虽是想得这样欢快,可开了口却是极低的声音,似乎是怕被别人听见一般,也似乎是怕被某个人打上一顿,只敢回了一个字:“哦……” 但这个字也是别有深意。 天岐打量了刘轩云一眼,明知他表里不一还是不再言语。 两人在树林中走了片刻,越往前走视线越开阔,周围的树木都少了起来,雨声渐小,落在树叶上的声音却是清晰可闻。 刘轩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动了动鼻子闻了闻,臭味似乎已经淡了许多,可身上的污垢却还残留着没有冲洗掉。 他正要喊住天岐,抬眼时看见天岐已经来到一棵树旁四处张望着,面上有些着急,再往下一看,不知何时她握着剑的手又攥得紧紧的。 心里松懈下来。 她不是个无情之人,至少对于她的马倒是有情有义。 刘轩云远远站着轻笑。 他站在这应该算是远远地跟着天岐了,而且她也能看见。 此刻,他没有在打什么歪主意。 天岐回头看刘轩云时,见他听话也不自觉松了手,但心里还是在想,刘轩云一声不响的又在打什么坏心思? 哼。 不去管他,找到小黑才是正事,她明明记得刚才是把小黑留在了这里。 可现在怎么又不见了? 小黑怕妖肯定不会独自往树林里乱跑的,应该是饿了去找吃的了。 天岐用力抓了一下剑,朝刘轩云喊道:“快点跟上。”小黑已经不见了,他若再不见,那就麻烦了。 刘轩云听了,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兴冲冲地跑到天岐面前应道:“天岐大人,我们再往前找找一定能找到你的那匹马的。” 天岐猛地眨了下眼淡淡道:“走吧。” 第六章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 两人又往前走了片刻,快要走出这片树林了却还没有见到小黑的踪影。 天岐心中不安,不自觉走慢了些。 刘轩云放慢脚步跟在天岐身边,帮着四处寻找,随意看了几眼自觉找马无望,收回视线目光涣散。 马真的那么重要? 他觉得并不重要就擅自做好了放弃的打算,想着让天岐也放弃好尽早赶路,便开口劝道:“天岐大人,你的马会不会已经被别的妖吃掉了。” 语气太过漫不经心,显得不够真诚。 天岐向来不喜欢听劝,更何况是刘轩云这种不经脑子的劝,听完便下意识瞥过去一眼,眼里的不满明确地在警告他尽快收敛。 刘轩云噤声心虚地往别出看去,他这嘴可别是乌鸦嘴,一说就中了。 天岐往另一边看去继续寻找着小黑的身影,虽不信刘轩云的胡言乱语,却开始有些担心,被妖吃掉,小黑…… 可没有刘轩云这么笨,在见到妖之前,小黑一定早就跑了。 所以才会迟迟未见小黑踪影。 老马,向来是让她安心的。 天岐稍稍缓和了紧张的情绪,注视着还在装模作样寻找小黑的刘轩云,冷声道:“刘轩云,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么等会我找回了我的马,你别想骑上来。” 刘轩云回过头,眼中闪过惊讶,褪去一半脏乱的脸上很快又露出得意的笑容,不骑也没什么,反正本来也没奢望过,只是天岐却已经在顾着他了。 有些人就是嘴硬。 心软的话怎么受得了别人的软磨硬泡。 他看着天岐冷峻的模样反而忍不住想要偷笑,知道笑后会惹来天岐不满,便在看了片刻快要扬起脸上的笑时,开始故作惊讶地开口:“天岐大人,难道你一直想着找到马后让我也一起上马回去?” 为了装得更像些,他一边说着一边欣喜地用手比划着。 这样的举动,有些夸张和可笑。 天岐却没有一丝笑意,目光凛然地盯着刘轩云,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自顾自地演戏。 刘轩云慌了。 天岐怎么不否认呢? 那就是默认了。 他低下头忽视一瞬的尴尬,走到天岐身边抬起头低声细语道:“天岐大人。”眼中又有着明亮的光,“原来是这么顾着我,真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呢。” 迎面而来的气息是温热的,却并不温暖,天岐不去看刘轩云脸上的神情,轻哼一声,扬起头瞥了刘轩云身后一眼,那里比他的脸干净。 他若是有尾巴,这会该翘上天了。 想到这,天岐看回刘轩云眼中终于带起了一丝笑意。 刘轩云这得意忘形的模样让她有些后悔这么轻易就答应让他跟着,不过他要是敢惹是生非,那就丢下他一人上路,不是她不让他跟着,而是他自己没有跟上。 这样,也就不算违背了什么。 三年来,她也习惯了一个人。 只是偶尔,会想起在除妖师中的师父白风,在想,白风是不是也在惦念着她,是不是已经从右手不能用剑的颓然中恢复过来。 一回想起来又忍不住要担忧。 天岐赶紧回过神,准备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她朝着刘轩云逼近,轻笑起来:“刘轩云,我和你开个玩笑而已,跟着我一起除妖,难道你想用这么拙劣的谎话就骗到我?”话锋一转语气故作轻快,“姑且当我信了,不过……我还是想要好好回敬你一下,也让你白开心一场,我不开口是以为你能自己想明白,自己收敛,既然你这样不知进退。” 眼中涌出恨意,“那我就明白告诉你,我的小黑,是绝不会让你这样脏乱的人骑上来的,明白了吗?你胆敢还有……”下一次。 话还未说完,刘轩云就已经低头认错,只是脸上还挂着笑意,这样的认错态度比死不认错还让天岐反感。 因为死不认错至少还可以动手教训。 而已经认错的人。 天岐看着刘轩云依旧带着笑意的脸,一时怒气更盛,话却说不下去,再说下去便该是打打杀杀的话了,眼前的笑容却似乎越发张狂,在挑衅着她最后的底线。 恍惚间,她想起了白风曾和她说过的话。 白风曾淡淡笑着,教育着她:“天岐,身为除妖师就要学会做到一个字,忍。” 她不理解反驳道:“忍耐算什么本事。” 白风依旧浅笑着,声音温和:“天岐,忍耐有时候也是一种本事。” 因为,大人不记小人过。 天岐垂下眼,用着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提醒着自己:“天岐,忍耐。” 刘轩云见天岐迟疑,肆无忌惮地抬了头,对上天岐的眼睛又笑了一下:“天岐大人以后还想杀了我不成?” 他的模样是一点也不怕死的模样,因为他心中早已明白天岐刚才说的话,他若是洗干净了,也是能骑在天岐的马上的。 小黑,这马是黑的吗? 这样倒真是一个直接明了的名字。 天岐拿起剑抱在身前,垂下的眼睛又重新看回到刘轩云身上,怒意在渐渐散去:“我这把剑从来没有杀过人。”轻笑起来,“如果你想成为死在这剑下的第一个人,我倒是可以成全你。” 这也是玩笑。 这把剑只会用来除妖。 因为这剑是白风送给她的,也可以说是传给她的,自从白风的右手受伤不能用剑后便把一切都给了她。 白风一直希望她能替他走上大除妖师的位子去改变人和妖的关系。 但她到底还是辜负了白风的希冀。 就连五等除妖师都还没当上,便已经离开了都城。 白风也一直停留在四等除妖师的位子上,天资过人也无缘那大除妖师之位,或许到现在,他还在等她回去。 只是她有自己的想法。 忍无可忍便该主动出手,一味退让只会让别人觉得你是一个好欺负的人,而白风他只想在除妖师中忍下去。 她不喜欢白风的这种性子,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不喜欢。 刘轩云直视天岐面无惧色,嘴角边慢慢扬起了笑意,朗声道:“天岐大人,你可要记得今日的这个约定,能第一个死在你剑下的人是我,而不是别人。” 这种事算什么约定。 天岐松了松握着剑的手,这刘轩云恐怕不止是耳朵不好,连脑子也不太好。 “你自己记得便行了,我不会去记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天岐垂下手往旁边走去,他想要这么想就由着他,反正与她无关。 白风想留在那里就留着,等她想回去的时候自然会回去看他的。 看着眼前,天岐又焦急起来。 再往前就要走出树林了,只能先去旁边找找看了。 她沉下眼,脚步和思绪一样快。 明明今日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刘轩云,可她却已经因为他的话,动过好几次气,这一回,又似乎…… 死在她剑下的第一个人。 哼,真是敢说啊。 她还从未见过这么一心求死却又怕死的人,不对,他是不是人还不一定。 天岐回头,看见刘轩云远远跟着,身上拖泥带水的,心中有些无奈,不知道他做起事来是不是也是如此,看上去倒是可怜巴巴的,下意识想要张口喊他快点跟上,见了刘轩云脸上的笑意立刻转回了头。 他的笑容和白风一样,她讨厌看到,其实又不是那么讨厌。 现在,她竟也和白风越来越像了。 当初,白风就是见她一个小女孩孤零零的,不放心她一个人待着才一直在竹林中陪着她,直到别的除妖师带着“花渐”的尸体前来。 她和白风一起走过去。 在她看到“花渐”的尸体后,她很快就明白了一切,花渐故意要诈死离开她,于是她趴在一个素未谋面的死人身上故作伤心,含着眼泪编出了一个谎话:“花渐,原来你是妖,原来我一直被妖骗了,你一直就是妖,一直就是害人的妖……” 白风见她哭得伤心,出于同情和愧疚,问她要不要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她看向白风,很快镇定下来,答应道:“我跟你们走。” 来到除妖师后。 白风坚持要亲自照顾她,甚至不顾当时的大除妖师白锦如的反对。 白锦如是白风的父亲。 如今不过是个患得患失的老头罢了。 毕竟,白风也三十出头了。 “天岐大人,我去另一边找你的小黑。”刘轩云大声喊着,朝着天岐慢慢靠近。 天岐吓了一下,看了眼刘轩云厌恶道:“我的耳朵可没有你那么不好,下回再敢离我这么近大声嚷嚷,你和我的约定马上就能兑现了。” 刘轩云认真地听着,听后点了一下头,看着天岐轻笑一声,继续大声说着:“天岐大人不止是从来没杀过人,应该也是从来没好好威胁过人。” 说完,便是扬长而去。 天岐捏着剑,心中不甘,他怎么知道,是料定她不会对人下手吗?她威胁妖的手段便是先下手为强,而对人…… 却仍有所顾忌。 跟了白风这么多年,白风又是她的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白风也像是她的父亲一般教给了她许多东西。 不过,白风可不是一个满脸胡渣颓废不堪的人,在她的脑中,丢下她不管的父亲才是这样一个可恶的人。 可恶。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找到花渐,问出他当初丢下她的原因。 至于父母,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天岐走着和刘轩云相反的方向,步伐沉重,刚才的雨水已经渗到了鞋子里,每走一步都感觉又潮又难受。 她望着远处眼中有着恨意,花渐到底躲去了哪里?这三年来竟然找不到半点他的踪迹,他狡猾得像是狐狸一般。 说不定现在他就躲在哪处,偷偷看着她像个愚蠢的傻瓜一样到处找着他。 她确实也是傻瓜,找不到还要继续找。 简直是自讨苦吃。 天岐轻笑一声,心中变得苦涩起来,当初的花渐也一样,没事收养她这么一个麻烦的小孩干嘛,又不是他亲生的。 花渐,也和白风一样爱多管闲事。 而此刻,天岐要找的花渐正扬着笑意抱着小蜘蛛往他的藏身处走去。 小蜘蛛在花渐的怀里颠簸着,身子下面虽然有些疼痛,但有着花渐大人陪在身边,她便也觉得不是那么难熬了。 花渐察觉到小蜘蛛有了动作,便放慢脚步低下头贴在小蜘蛛的耳边问道:“怎么了小蜘蛛,你是不是觉得,很疼。” 他眼神无奈,天岐下手还真是狠。 小蜘蛛不想花渐对她失望,赶紧摇了摇头,只要不会死,疼一些也无妨。 没事就好。 花渐把头收了回来,看着远处放心道:“那我先带你去休息一下。” 小蜘蛛和天岐的性子倒是有些像,有心事也不会轻易说出口。 不过天岐还要倔一些。 找到他以后,肯定会好好教训他一顿。 不过,他也能心安理得一些,想着,花渐欣慰地笑了。 小蜘蛛忍着疼痛慢慢将头往回转,看着花渐在笑,不自觉跟着露出笑意,痛意也好像减轻了,花渐大人是第一个待她好的妖,她也会好好听花渐大人的话。 是花渐大人收留了她。 在满是尘埃不见天日的那个破旧山洞内,她织了一张网,静静等待着食物走上门来。 而那一日,花渐大人来了。 他撞在她的网上,而她很快便明白,这一次来的不是食物,她的网破了,她抓着一根蛛丝往上逃窜,却被花渐大人一把抓住。 虽然还是一片黑,但却有些暖意。 花渐大人的手很暖,在这份温暖中死去也是一件好事,但是,花渐大人放开了她,带她走出了山洞。 带她见识了。 她从未见识过的广阔天地和明媚阳光。 第七章 花渐离开天岐真相 出了山洞,光从顶上照了下来,花渐抬起头微微眯起眼睛,注视着远在高空中的太阳,喃喃自语道:“今日这天气很不错。” 耳边传来了虫鸣的声音。 并不聒噪,是轻微而有节奏的叫声。 花渐的脸上带起笑意,享受着这份平静,脑中忽然想起一个人。 天岐。 这是一个他曾经用尽了心思去照顾的人。 只是,身为妖的他是不能照顾她一辈子的,况且天岐也说过,她的心愿是能够成为一名很厉害的除妖师。 既然一直是他在照顾她,也该由他主动担起做父亲的责任,由着天岐去完成心愿,以免日后会留下遗憾。 花渐盯着太阳思索着。 当初那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太阳凌驾于地上的一切事物,敢直视太阳,这肯定是一件勇敢的事,也是一件旁人眼中的错事。 当花渐轻轻晃着脑袋收回思绪,低下头来想看看小蜘蛛有没有逃走时,眼前忽然黑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他措手不及。 恍神片刻后,他故作镇定,不慌不忙地闭上眼睛又休息了一会。 再睁开眼时,面前依旧是在他手上一动不动等到现在的小蜘蛛,花渐的脸上又浮现出笑意,眼中有些钦佩的神色。 有耐心,这是好事。 想要成为除妖师也是一条很漫长的路。 他的嘴边又勾起一抹笑意,打起了一个古怪的念头,要不就带着这只小蜘蛛一起上路,这样,一路上也能听它说说故事,就不会太无聊。 想到,便真的这么去做了。 花渐垂下头往手上靠近一些,看着小蜘蛛眨了一下眼睛,脑中正在考虑着措辞,想好了便扬起笑意亲切地问道:“小蜘蛛,你的家已经没了,想不想和我一起去外面的世间看看,我一个人有些无聊。” 小蜘蛛在花渐的手中还是一动不动。 花渐歪着头细细看着。 看了好一会,他也没明白这小蜘蛛的意思,便摇了摇头。 小蜘蛛慌了,她想要跟着花渐的。 可是,她还只是一只蜘蛛,还不能说话,只能睁开所有的眼睛看着,好让眼前这个好看的男人明白她眼中的憧憬,可以带她离开。 在他的手中,她能感到温暖。 而刚才,她又发现头顶上这个发亮的大家伙照下来的光竟然比花渐的手还要暖,她想要跟着他多见识一些在山洞中见不到的东西。 蜘蛛瞧着花渐稍稍走动了几下。 花渐察觉手心有些痒,见蜘蛛走动起来便扬起了得意的笑容开口道:“小家伙,你是同意了吗?那我就先把话说明白,我其实是妖,而且是一只千年老妖,你要是跟了我,我可以让你也有我这样英俊的人形,而你只需要陪在我身边一百年。”声音平淡了一些,“一百年就够了,一百年之后你想去哪便去哪。” 千年! 他活了千年! 蜘蛛心中无比惊讶和钦佩。 这么厉害的妖,她当然想要跟着,这样以后也不会有人敢欺负她了。 蜘蛛在花渐的手上吐出了蛛丝。 花渐见小蜘蛛有了反应便仔细看着,很快,他的手上便出现了一张小小的蛛网,而网的中间站着小蜘蛛。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小蜘蛛。”花渐欣喜地朝着小蜘蛛说道,“你这蛛网织得不错。” 蜘蛛在蛛网内点了点头。 不管花渐能不能看清,她已经决定好了,以后都要跟着他。 “那你叫什么好呢?”花渐捧着小蜘蛛,一边往前走一边想着,看了看了四周除了草便是树,小草,小树,这种名字都不好,“不如就叫你小蜘蛛吧。” 小蜘蛛眨了一下眼睛。 她本就是蜘蛛,这是人给她取的名字,也是给所有和她长相相似的蜘蛛取的名字,而小蜘蛛是花渐给她取的。 只要不是和那些蜘蛛的名字一样。 就可以了。 花渐把右手抬起,放在了左肩上,低下头说道:“小蜘蛛,你要是答应了,就爬到我的肩上来,你要是……” 话还没有说完,小蜘蛛就已经爬到了花渐的肩头。 花渐笑了。 小蜘蛛看到光把他的脸照得无比柔和,连笑意也好似发着光,她感觉花渐似乎很开心多了她这么一个,朋友。 她也很开心能遇上花渐。 不知不觉,她跟在花渐大人的身边也已经有很多年了,按人的说法来算的话,应该是有十年的时间了。 而她也有了上半身的人形。 至于下半身……那个可恶的除妖师!只有上半身的小蜘蛛双眼蓄满狠意,下回见了那个除妖师,她一定不会放过她。 花渐看了眼小蜘蛛,见她神情狰狞好像很痛苦便赶紧将他体内的妖力又分了一些出去,刚才离开的时候他便给过一些妖力了,按说小蜘蛛也应该察觉不到痛楚了,怎么还会是现在这样一副神情。 难道小蜘蛛还在怨恨天岐。 如果真是这样,那看样子,小蜘蛛的伤势已经好转许多,至少能清醒记起刚才伤她的人。 “还疼吗?”花渐柔声询问。 小蜘蛛低下头,眼中露出了惊讶,她的身体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疼了,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花渐大人出手帮的她? 她又抬起头看向花渐,现在望出去也看得清楚了些,花渐大人的脸还是一如当初白里透红,不过那红好像是血。 是她身上的血溅到了花渐的脸上吗? 她慌乱出声:“花渐大人,你为了替我赶跑刚才伤我的那个除妖师受伤了吗?” 受伤? 花渐疑惑小蜘蛛为何要这么问,见她盯着自己的嘴边会心一笑,不是受伤,是刚才吃的果子还沾了一些在嘴边。 一种红色的果子,很甜。 “这不是伤,小蜘蛛你不用担心我。”花渐把头抬起,眼中有着笑意,“还有,刚才伤你的那个人她其实,不是除妖师。” 三年前,天岐便自己离开了除妖师。 为了找他。 不过他心中明白,天岐要走的那条路或许从离开除妖师的那一日起才算是真正的开始,在那种地方,她也学不到什么。 那个家伙对她还不错。 小蜘蛛疑惑:“花渐大人,你怎么知道她不是除妖师?” 花渐笑了笑:“我和她有些渊源。”目光放远,思绪也飘远。 再次相遇时说不定会刀剑相向的那种渊源,毕竟他照顾了天岐那么久,也深知天岐的性子,他忽然诈死离开她,还被发现了…… 唉,本以为是天衣无缝的。 没想到,那时的天岐就已经这么厉害了。 这样想来,白风又能教她什么。 花渐的眼中露出一丝不屑,很快又轻笑起来,将眼中的那一丝不屑隐藏了起来,有时候暴露了一些东西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就像现在,他还不能被天岐找到。 他也在找一个人。 确切说是一只狐妖,狐族的公主,名为花落公主。 十三年前,人族的皇上下令要铲除妖魔,狐族也因此受到牵连,只是那一次声势浩大,最后只有狐族遭殃,未免太过奇怪。 好在花落公主逃了出来,潜藏在人间。 只要找到花落,便也能明白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至于他为什么对狐族的事情如此上心,不过是因为他也是狐族中的一员罢了。 他怕天岐受到牵连,所以才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假死既能让天岐得到白风的庇护毫无牵挂地去完成她的心愿,也能让他逃脱想要他性命的那些人的耳目,过得安逸自在一些。 等有机会,他会出现坦白一切,让天岐能够彻底没有后顾之忧。 去做真正想做的事情。 第八章 原来只是去吃果了 离开了除妖师的天岐,向来独来独往,至于真正想要做的事还未细细考虑过。 走进一片低矮的灌木丛。 天岐目视眼前,找花渐,先找小黑。 身旁传来衣服摩挲枝叶的声响,带着秋日里才会有的萧瑟,与这夏日格格不入,低下头,身形融入草木之中。 雨中,枝叶翠绿欲滴。 混入草木中的人,想伸手去摸。 想到,便真这么去做了。 右手有佩剑,天岐把剑换到左手,空出的右手拂过灌木丛顶端,手上传来的轻微刺痛,舒缓了一直紧绷着的手臂和心弦。 雨后,绿叶似乎更加盎然诱人。 是美景,也是诱惑。 天岐换回剑,依旧是右手握剑,抬头往远处看去,前面依旧是树木,枝叶茂盛,绿得发亮,望着那片绿色,想到另一片。 那片是竹林。 竹林中藏着一座木屋。 木屋里住着她和花渐两人。 走出木屋,就能看到高大翠绿的竹子,长满一路,蜿蜒而上的石阶上,积满了枯黄的落叶,而竹子永远是那么绿。 仿佛永远不会凋零。 春日里,会有竹笋冒出头来,混在落叶里,藏在竹子脚下,不近看难以察觉,除非,等它们长大一些,竹笋长成小山模样,才能一眼看见。 那时,她总是比花渐早发现。 他们也总是挖竹笋来吃。 那些事,想忘也忘不了。 灌木丛的周围有着树木,走过的地方正上空有树叶遮挡,雨水落下并不是很快,水滴从叶片上滑落,拉长身体缓缓坠下。 天岐处在雨水之下,冷峻的脸上浮现出笑意,眼里柔情似水。 雨水试图打破这平静的水面,从眼前不断落下,未能入天岐的眼,却擦到向外微翘的睫羽,眼睛下意识向下看去,雨水已经落地。 人清醒了。 手背上沾到了一些雨水,正在慢慢往下淌,有些痒痒的,天岐抬起手,盯着自己的手背,雨水落得很慢,沿着指骨流淌至指甲,再慢慢拉长身体落下。 眼前的景象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 细水长流。 一滴水虽然微不足道,可水滴石穿的故事却是真的,当然,这靠的不仅仅是一滴水了,而是成千上万数不胜数的水滴。 朋友多,是有好处的。 尤其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孤身一人找寻花渐,已经有三年了,三年都找不到,或许这个时候身边多一个人,会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也只是或许而已。 花渐一定不会自己出来。 天岐轻笑,转动手臂,水滴在手上来回滚动,迟迟没有落下。 精细打算,路才能走得长远。 手上动作慢慢停下,水滴又和先前一样往下垂落着。 这回,她只是淡然瞥了一眼,再望向远处,脸上多了一丝得意的神色,若是什么都不做,那就会像这水滴一样,很快落到地上,而不想要这么快结束,就要做些什么。 这便是细水长流的意思。 细水长流不是没有作为,不是软弱,更不是放弃,它是一种计谋,是一种坚持,更是一种自我的磨练。 所以。 花渐他,是不是一直在看着她到处打转,离开她,也是为了让她的路走得更长远些。 这或许是一个说得通的理由。 只是,即便如此,花渐当初又为何要选择假死离开她! 非要假死! 就这么喜欢去死吗! 到底是为什么? 好好道一句别,很难吗?哼,花渐就知道让她担心,从以前就一直是这样,早出晚归的,不干一件正经事,连最简单的洗衣做饭也做不好,道别肯定也是一窍不通。 就和他做别的事情一样。 每次出去,花渐都会虚情假意地问:“小天岐,我出去了,你想吃什么?” 问也问得蹩脚。 一听就知道说这话的人是不会做饭的,只能吃别人做的饭。 而花渐,下过厨,做过几回饭。 只是做的饭不能吃。 当然也就不能算在会做饭这一列里了,难吃都是对他厨艺的褒奖了。 哼。 怎么又想起他了。 真是该死! 天岐开始懊恼。 抬起头,沉下心往前看去,远处似乎传来了很轻微的声音,被脚步声和雨声打扰听得不太真切,停下仔细辨认后才依稀听清。 哗——哗—— 是溪水流动的声音。 雨声小了,溪水声也变得清晰起来。 越是往前溪水声越清晰,缓慢而又沉稳的声音,细水长流。 又想起白风。 想起他,也是把希望寄托在了她的身上,实在找不到花渐,有空也该回去看看师父了,她可不会像花渐一样,让白风一直为她担心。 天岐轻晃脑袋。 不能再想了,找到小黑要紧。 脑中的念头挥散后,她走得更快。 虽是二十三岁的年纪,心智却没有二十三岁的女子成熟,天岐一个人时总是喜欢胡思乱想,比别人想得多,也想得不同。 虽然提醒了自己不能再想,但一路上还是心事重重。 出了灌木丛,任由走得有些酸痛的双脚继续大步往前走去。 走过几棵树,视野渐渐开阔。 前面有着一块空旷的草地,草地上有着一排低矮的树木,而那些树木上面长着红色的果子,竟然是果树。 还是第一次见到。 天岐稍作停顿,向着果树走去。 果树越发清晰了,不远处,小黑正津津有味地嚼着那些果子。 天岐松下一口气,朝小黑看去,无奈地轻声呼喊道:“小黑,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小黑回了头看着她,嘴里依旧嚼着果子,甩着马尾惬意自得。 天岐无奈,只能自己走了过去,走到小黑的身边,伸出手,摸了摸小黑的脸颊。 小黑立刻低下头,闭起了眼睛,摆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知道错了吗?”天岐故意装出生气的模样低声责怪道。 语气却带了一丝宠溺。 小黑依旧沉浸在天岐温柔的抚摸中,没有别的动作,除了没有忘记吃果子。 天岐收回手,从脖间开始往后抚摸,将马背上的水挥去,随后脚一跨坐在了小黑身上,小黑也反应过来,刚才停下吃果子身上沾了不少水,动了动脑袋,将水甩得天岐一身。 天岐并不恼怒,反而露出了笑容。 小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顽皮。 远处,尾随而来的刘轩云正悄悄躲在一棵树后偷偷看着,见天岐笑得开心,也跟着扬起了嘴角,眼露向往,女子笑的时候是最美的,不管这个女子生得如何,穿得如何。 天岐往刘轩云的方向看了眼,吓得刘轩云立刻紧张地贴在树后。 她眼里有疑惑。 刚才好像有东西一晃而过。 视线继续停留在刘轩云躲着的那棵树上,可眼神再好,也无法穿透树木,天岐只是隐隐感觉,有人在跟着她。 到底是谁? 不放心地左右看看,树旁空无一人。 她带着疑惑驱马上前。 小黑来到刘轩云身前的树边,放慢步子变得有些反常,似乎在害怕什么。 天岐让小黑停下,警惕起来,这周围是有人还是有妖? 她又四处找寻,往树后看去时看清了那脏乱的一角,顿时醒悟,原来这里是有着一个沾满妖气的人,难怪小黑会如此。 不过,他怎么会在这? 发现刘轩云偷偷跟着她,天岐心中顿时升起一阵不满,抬起右手亮出剑,厉声斥责着树后的人:“刘轩云,你不是去另一边了吗?”竟然又敢骗她,还真是信手拈来。 树后的人懈下紧张,轻轻一笑走出来。 被发现了,就没办法了。 天岐注视着刘轩云,等着他开口解释,忽然又想到,要他解释便是要他找个借口,眼眸微微抬起,反正她也不在意他的目的,只要不妨碍她便行了。 “我……”刘轩云有意拖延时间,短促地轻笑一声,仰着头看着骑在马上的天岐,想着找个合适的借口,又不能让天岐听出他是在欺骗她,又能说服自己,实在是有些困难。 天岐已经等不及在催道:“刘轩云,你不用再费心思编借口了,我根本不在意你为何会在这里,你会骑马的话就赶紧上来,我们这就回城去。” 回去后还得赶紧换身衣服。 天岐压低眼,盯着比小黑矮的人。 刘轩云愣在原地,低头看了眼身上,还是脏乱得很。 天岐见他犹豫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将拿在右手的剑放在了左手,等会还是用右手拿着缰绳,这样也稳妥一些,免得小黑因为身上坐着一个外人而有所反常将她也摔了下来。 刘轩云考虑好后终于抬起头笑着回绝道:“我身上脏,弄脏了你和你的马就不好了,你们先走,我会跟在后面的。” 天岐怀疑起来。 人能跟得上马,不自量力。 又盯着刘轩云看了片刻,她觉他不在说笑,轻笑着拉了拉手中的缰绳,看向远处回道:“那你别跟丢了,我没有空再去找你。” 他不上马也算是为她着想,不想弄脏了小黑和她身上的衣服。 只是小黑也该洗澡了。 回去后再说吧。 天岐腿下轻轻用力,小黑跑动起来。 马蹄声扬长而去。 刘轩云望着天岐离开的方向,用脏兮兮的手抹了一把脸,脸上沾到的雨水抹去一些,他的脸上,只剩下脏乱。 脏乱之下,是抹不去的笑意。 雨好像已经小了许多,路也就看得更清楚一些。 前面就是平城。 天岐坐在马上脸上有着笑意。 小黑跑得比往常快。 她出声安慰道:“小黑,你不用怕,刚才那人是沾到了蜘蛛妖的东西才会有妖的气息,以后,他也会跟着我们。” 天岐回头,看不见让她先走的人,想他是不是不会骑马,看他那嬉皮笑脸的模样,真是看不穿到底在想什么,如果不会骑马,那带上的就真的是一个跟屁虫了。 跟在小黑身后的跟屁虫。 麻烦,真是麻烦。 小黑跑得更快,有意甩下刘轩云这个不熟悉的跟屁虫。 跟屁虫却一点也不着急。 眼见天岐和小黑越跑越远,快要消失在视野里时,他才缓缓动身跟上去,仿佛料定救他一命的人一定会等他。 过了片刻。 还是不见天岐和小黑。 发觉要被落下,他快走几步,赶紧跑动起来。 天岐先出了林子,回头见刘轩云没有跟上,只好让小黑停下来先原地休息,等又望见他,继续驾马前行。 从树林到平城的这一路,天岐在前,刘轩云在后,两人中间始终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能跟得上,但到不了身旁。 刘轩云走快,小黑也走快。 过了一个多时辰,平城就在眼前了。 天岐拉着缰绳让小黑停下,回头看了眼走得精疲力尽的刘轩云,面上并无担忧,只是有些好奇,他,没事? 跑跑停停,又走走的,一个多时辰下来,寻常人都累了,他……又是刚刚死里逃生…… 还真是不寻常。 刘轩云抬头轻笑一声,回应着天岐的想法,喘着大气朝她喊道:“天岐大人,前面就到了。” 还能大声喊话,肯定没事。 天岐收回目光,继续让小黑赶路。 她又不是看不见,当然知道前面就到了,转念一想,一定要忍耐,不然才是中他的计,还是想别的事来分一下心好了。 不知道,今日站在城门口看守的三林有没有偷懒睡觉。 下雨天,是睡觉的好日子。 三林是三泉的弟弟。 和除妖师唯一沾边的便是,他的哥哥三泉是七等除妖师。 第九章 三林见人只喊美人 七等,是负责替出外执行任务的除妖师打探消息的除妖师中最高的一等,在其之下,有八等除妖师,和刚入门的九等除妖师。 等级是秩序,并非实力高低。 三泉是七等除妖师,但若按实力来排,他也是能在四等,五等除妖师的位子上的。 而再往上,一等,二等除妖师不过是个名头,现在坐着的人是除妖师中受人尊崇的几个老头,其中便有白风的父亲白锦如。 一等除妖师是除妖师的统领,也就是当今皇上亲自封的“大除妖师”。 二等除妖师相当于副统领,有名无实。 至于三等除妖师,是从四等除妖师中精心选拔(之后)出来的精英,在这个位子上,还设了天人榜和地人榜,每年按比试分出排位。 天人榜十八人,地人榜三十六人。 三等除妖师共五十四人。 回想起除妖师中的一些事情,天岐还记得很清楚,当初她离开的时候,天人榜和地人榜都没有满。 宁缺毋滥,不知道如今满了没。 本来师父白风一定能占到一个位子的,只可惜后来发生了那件事。 那个伤了白风的人,她也要找出来。 天岐坐在马背上,前倾身子,手中紧紧握着缰绳驱马往前跑去。 斜风细雨中,马上的人儿身形娇小,渐渐和身后停下不走的人拉开了距离。 刘轩云伸出手,抬到一半又收回了想要挽留的动作,喘了一下气笑着望向天岐的身后,脸上的笑意又深了。 这么远看着天岐的背影,他也能看透天岐的心意,天岐现在这个样子,倒真像是个思家心切的归客。 不知道他猜得对不对? 应该是对的。 刘轩云脸上的笑意越发意味深长。 山林中来的风清新微凉,吹起了他脸旁的几缕发丝,发丝的末端还挂着头顶上缓慢落下的雨水,雨水也被风吹得斜着掉落在他的身前。 片刻,发丝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是风小了。 雨也小了,有光照在身上。 刘轩云不再望着天岐,仰起头伸出了手,雨似乎又小了许多,头顶上也能看见太阳,他不由低声惊呼:“出太阳了。” 这样的景象让他想起了一句话——下雨出太阳那是假晴。 假情,虚情假意的人不容易受伤吧。 那么…… 刘轩云又收回手,将头慢慢低下,目光朝向远处的天岐,假装无情的人其实是最容易受伤的,当她动情的时候。 他可真想看一看。 “天岐大人,等等我。”刘轩云喊着追了上去,心中默念着,既然想要看,那可要跟紧一些。 天岐听到身后缠人的声音微微皱了皱眉。 边上赶路的行人听到声音纷纷好奇地回了头,看着一路跑来的刘轩云,远道而来,一路乏味,能看到一些乐子是最好不过。 而刘轩云甘愿成为别人眼中的乐子。 天岐却不想让别人知道刘轩云喊的是她,故意没有回头,也没有去看别人,这个时候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只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那个邋遢的男子在追的是骑在马上的这位姑娘。 结伴的行人目光相接,心领神会,笑而不语,男女之事说不清。 流言蜚语也就埋于心中。 天岐来到城门口停了下来,利索地下马,将剑换到右手,左手牵起缰绳,站在小黑的身边并不急着进去。 身后的人还没有过来。 城门内,先前趁着下雨前的那一阵马叉虫乱便偷起懒来闭眼睡觉的三林依旧怀抱长枪,镇定自若地靠在墙上,面色一片淡然。 听到马蹄声时,他便知晓是天岐除妖回来了,要回到三泉那里去。 “三林,你的朋友回来了。” 长相黝黑的男子轻轻推了三林一下,提醒着三林。 三林依旧闭着眼睛低低应了声:“嗯。” 这一声中没有不耐烦,透出的是一丝疲惫,长相黝黑的男子见状也不再打扰三林,偷偷看了天岐一眼,便回到自己的岗位。 天岐朝着长相黝黑的男子点头示意,又抬头望着正在城门内靠着休息的三林不由笑了笑,她果然没猜错。 三林这个时候在偷懒睡觉。 天岐又回头看向急着跟过来的刘轩云,在他身上有着光,脸上似乎有着笑意,此刻看去竟也顺眼了一些。 她不由在脑中猜想起刘轩云等会换洗后,那面目一新的模样。 应该还是高出常人的。 只是,不知道他和三林比起来,谁要更好看一些,和三泉比起来又是如何。 三林和三泉虽是兄弟,但三泉的面容要比三林温和许多,说话的口口勿也谦逊许多,再加上他们做的事情不同,长久以往,面容也就有了一些很明显的分别。 当然,这心中所想是源头。 三泉总是念着三林,面容便消瘦下来,而三林总是这么偷懒睡着觉,这面容,自然也就微微比三泉还要消瘦一些。 这或许是件稀罕事,但放在三林身上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三林本就不是常人。 即便是闭着眼睛装睡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少想三泉的事情,甚至是一直在想三泉,为何偏偏要当除妖师。 当他所厌恶的除妖师。 这种怨恨,天岐先前是一知半解,听过三林的话后还是一知半解。 而她,也曾是三林口中让他厌恶的除妖师,听三泉讲起过三林的事情后,她以为三林会厌恶她这个从除妖师中离开的前除妖师。 没想到,在她去找三林时。 三林却开玩笑一般说了一句:“除妖师中都已经少了你这么一位美人,三泉还不愿离开吗?” 她当时愣了一下。 美人,这话,是她第一次听别人这么说她,虽然不是真心夸她的。 她还是客气地回道:“三林公子,你哥他瞧不上我这样的美人,况且,除妖师中的美人可还有很多。” 三林动了一下嘴角,明知说的不是实情还是慢悠悠地说出来了:“美人的意思是,三泉他喜欢除妖师中的,别的美人,所以迟迟不愿离开。” 天岐看向别处:“这,我不清楚,这种事你不是应该去问三泉吗?” 三林笑了笑,又故意压低声音问道:“那么你呢,你之前留在除妖师中是为了什么,现在离开除妖师又是为了什么?该不会也是为了亲人好。” 天岐当时不想回答,就反问:“那你又为何厌恶除妖师?” 三林略作迟疑,看了她一眼,闭上眼睛也不想回答,就把问题抛给了不在城门口的三泉:“美人的问题,三泉他应该很乐意回答。” 第一次去见三林,便是说了这些。 天岐微微叹了口气,都想了这么多,刘轩云怎么还没走到这里。 她慢慢转过了身,一下子撞见了刘轩云迫切想要来到她身边的眼神。 “天岐大人,你是在等我吗?”面前的人忽然在近在眼前的地方停下,一边喘气一边喊道,同时挥动着并拢的四指朝她招了招手,随后放下给自己扇着风。 天岐默默转过身,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 他们今日是第一次见,刘轩云的举动却像是和她认识了许久,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别人投过来的目光更是让她浑身不自在。 好在身边有小黑,也挡了一些。 先前和三林打招呼的黝黑男子见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朝着天岐问道:“天岐姑娘,那位是你救回来的人?” 第十章 不信任那就下马威 “嗯。”天岐客气地点了点头。 这个黝黑的男子似乎是和三林关系最好的,至少在这里,她只见过他会和不太爱搭理人的三林打着招呼说着话。 他也会在她路过的时候打一声招呼。 这个男子很会做人。 “他看着倒是挺有趣的。”黝黑男子望着刘轩云笑着说道,试图和天岐拉近关系。 天岐听后没有回答。 她回头。 刘轩云离她已经只有数米远的距离,一眼便能看出他一路跑来疲惫不堪的模样,可心中却觉得,他并不是很狼狈。 或许是因为在他的身上,有一个地方很亮眼。 哪怕身上的污垢都还在,也难以掩盖住他那双清澈的眼眸,甚至于,那些脏乱越发能衬托出它的光彩,和刘轩云第一次睁眼看她时一样,只要看着这双眼睛,她就察觉不出,这双眼睛的主人有着丝毫的疲惫。 还有,他的笑意。 实在是奇怪。 刘轩云已经跟了一路,跑跑停停的,很明显是累了,可竟然还有工夫挤出笑来,越是笑,难道不是越走不动吗? 还是说…… 刘轩云是因为快要来到她身边了,才会拼命露出笑意。 讨好也不必如此拼命。 至少现在,她还不能体会到这种感觉,若是找到花渐,她也不会笑得如此开心。 “天岐大人,我终于追上你了。”疲惫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欣喜邀功的意味,刘轩云弯下身子按着自己的腿来到天岐的面前。 和猜想的一样,刘轩云是在笑。 天岐不由恍了一下神。 如果是在十年前找到了花渐,她或许还会像刘轩云这般跑到花渐面前,疲倦地笑着,一边笑一边说着这样相似的话:“花渐,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不要你说的那样礼物了,只要你留在我的身边,便是给我最好的礼物。 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花渐,我已经失去过一次父母了。 我不想再当一回孤儿。 不过,到了现在。 她只会提着剑逼问花渐:“花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终于肯现身了。”不得不说,是当日擅作主张的花渐造就了今日不念旧情的天岐。 在天岐的身上,有着成熟稳重的气息,也有着成熟稳重的念头。 刘轩云今日是第一次见到她,为何会有这种小孩子一般见到喜欢之人的喜悦,若不是真的喜欢,是装不出来的。 因为她救了他,他便视她为恩人,认为她能保护好他。 刘轩云,的确是很有趣。 只是,这样的想法太过天真,她在下手前从未想到蜘蛛妖的腹中还困着一个人,若知道,恐怕也不会对准那里下手了。 一切都是巧合。 可说巧,又太巧了些。 而刘轩云若是蓄谋已久,那就是她天真,被他精湛到以假乱真的演技给骗了,不知道,刘轩云真正想要逃避的,想要得到的又到底是什么? 想明白这些,更是麻烦。 不过好在,不去细想也无妨。 反正当危险来临的时候,她会下意识地去保护想要保护的人,若是身旁没有想要保护的人,那她就只会保护好自己。 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够活着去见想要保护的人,而不是让想要保护的人反过来为她担心。 至少现在,刘轩云不在其中。 “天岐大人。”刘轩云休息了片刻,把手从腿上挪开,站直了身体来到天岐的身旁,好奇地抬起手想要放在天岐的眼前晃上一晃,“你在等人吗,还是在想事情?” 天岐回过神,不动声色地往身旁看了一眼,慢慢把目光往下移去。 一双脏手愣在了半空。 刘轩云尴尬地笑着,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立刻放了下来,急着解释起来:“我就是想看看天岐大人有没有在想心事,并没有打算要用我这脏手碰天岐大人。” 天岐轻笑一声,转过身拉着小黑往里走。 他倒还有些自知之明。 刘轩云刚被夸完却因为不知晓天岐心中所想,很快又厚着脸皮跟了上去,缠在天岐的身旁,继续追问起来:“天岐大人,我们今晚住在哪?” “客栈。”天岐干脆地回道,“去之前,我先带你认识一个人,就在这城门内。” 她往旁边看去,见刘轩云的衣服已经脏到洗不干净的模样,皱了皱眉又道:“等会去了客栈,你先去沐浴,我去给你找身衣服来。” 刘轩云笑了一声当即应道:“好。” 他抬头往远处张望,就在这里,难不成是要见守城的士兵。 天岐为何要带他认识这个人? 刚才看见天岐和城门口一个长得最黑的男子说了几句话,怎么,要带他认识的人却并不是这个黝黑的男子。 还真是奇怪。 刘轩云边走边打量着经过的黝黑男子。 而黝黑男子见天岐进城便不再看着天岐和刘轩云,平视远处继续站起岗来,刘轩云瞧见了这番举动暗暗有些钦佩,原来这男子这么黑是因为被太阳晒的。 还真是尽忠职守呢。 思虑间,天岐已经撇下他来到了城门内,站在了还闭着眼睛的三林面前。 三林察觉马蹄声到了跟前,又听到脚步声停了下来便将腿往回收了一些,身子也更加往上,靠在墙上,透着一股高傲和懒散。 即便是靠在墙上,三林还是要比天岐高出了不少,看上去的气势也就比其他的守城士兵要更足一些,不知道的人或许会以为,三林是这些士兵的长官,是来照看他们的。 “三林,你看谁来了?”天岐出声。 这话问得有些刻意,是因为天岐也有意想看看三林听后的反应。 会不会误以为来的人是三泉。 三林动了一下嘴角,并没有上当:“我刚才就听到你的声音了。”睁开了眼睛注视着天岐,严肃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调笑的口吻,“美人。” 天岐正要出声制止,刘轩云走过来一边偷笑一边偷看着她。 还是晚了一步,天岐暗自叹气。 刘轩云满脸的不怀好意,美人,天岐要带他见的人怎么比他还要,不要脸,连这种违心的话都说得出口,能称得上美人的,怎么也该是好好打扮一番的美貌女子,再不济也该是穿着一身裙子的寻常女子。 所以,非要说的话,天岐大人可是一个不寻常的美人。 他的眼神有意无意都落在天岐脸上。 天岐冷着脸没有笑,三林的脸上也没有半分笑意,因为,对他们两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笑的事情。 刘轩云还在偷笑。 三林刚才便留意着这人,好奇天岐既不愿理会又为何要带着他,于是很快就状似无意的,漫不经心地转过头朝刘轩云看去,随后便是细细瞧着。 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男子,就像是滚进了泥潭里刚爬出来的模样,连他的脸都看得不是很清楚,眼睛却很有神。 这就是天岐要让他见的人。 三林不由眯起了眼。 看来,美人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这个人。 天岐发现三林已经打量起了刘轩云,依旧看着眼前没有回头,但她却能感觉到刘轩云正在看着她和三林,还有那些正在从城门经过的人,也都在看着这边,因为三林的一声“美人”,更是因为刘轩云放肆的笑声。 她不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 向来都不喜欢。 可有人偏偏不明白,或是明白却还故意装作不明白。 刘轩云若无其事地往旁边看了几眼,又朝正在注视着他的三林礼貌笑了一下,随后大摇大摆地走到天岐的身旁,眼睛一直瞧着天岐。 他发现了一个秘密。 身旁这个扎着马尾行事向来利索的女子,此刻面上有些窘迫。 这个机会,怎么能错过? 刘轩云小声道:“天岐大人是害羞了?” 没看错的话,天岐的脸上有一点点红晕。 美人,不是说天岐当不上这两个字,只是在这大街上,当众喊女子美人,又不似好色无礼之辈极尽调戏之意,如此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两个字,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刘轩云又将目光移到三林身上。 天岐大人的朋友还真特别。 天岐却不满刘轩云的举动,瞥了刘轩云一眼本想警告他废话少说,见他不再看着她,便忍着涌上心头的怒气向三林解释:“三林,我想让你见的人是他,还有,我和你说过,不要叫我,美人。”声音不自觉低了一些。 她已经很久不穿女子的衣着了。 只是为了在除妖的时候能够行事方便。 担心刘轩云又要说些什么,迟疑片刻,她又急着看向转过头来的刘轩云道:“他叫刘轩云,是刘家村一个种地的寻常百姓,我路过时,有一只蜘蛛妖正要吃他,我便出手救了他。” 凛冽的目光落在了刘轩云脸上。 刘轩云立刻笑着应道:“是这么一回事。”说着又识趣地看回三林。 两人的一唱一和引得三林面露浅笑,他动作慵懒,缓缓起身离开了身后靠着的城墙,站直后将双手渐渐松开。 怀中的长枪往外倒去的时候,三林伸出右手一把握住。 “你是想告诉我,你的身后从今日起都会跟着这么一个……”三林看着刘轩云思索着一个合适的称呼,紧握的右手也慢慢松开,将可以伤人的长枪当做是玩物一般在股掌间玩弄。 长枪在三林的手中打着转,停下时,三林也想出了对刘轩云的称呼:“听话的人,向来很难找,你该不会以为随便在路上救了一个人,他便会一直听你的话,不会欺骗你。” 天岐不由握住了右手中的剑。 欺骗。 她已经不是十来岁的小姑娘了,早已能分辨是非,不过,三林的关心向来都是如此。 看向三林,她故意笑着说出狠厉的话来:“我明白,所以,以后他要是骗我,尤其是一些很重要的事情,那么,我便会杀了他的。” 话音落下,天岐眼中的杀意又落在了刚才还笑着的刘轩云身上。 刘轩云下意识退了一步,离天岐远一些。 面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 三林见状放心道:“那我明白了,美人。”尾音也轻了一些。 这一声美人。 只有身旁的几人能听见。 第十一章 为何不在城内骑马 刘轩云听了三林的又一句“美人”,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虽然这是第二次了。 当天岐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无奈地抖了一下肩膀,脸上颇有得意之色:“天岐大人,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就好。” 约定,什么约定。 天岐的脸上现出一丝疑惑,见刘轩云正朝她笑着,很快想起了林中的事,也想到了刘轩云擅自说出口的那个约定。 他会成为她剑下的第一个死人。 天岐面色凝重,当着还在看她的刘轩云面前,揣测起他的心思来,难道他当真不在乎生死,当真是这么一个置生死于度外的洒脱之人? 不可能。 他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因为提及父母,他先前也是很在意的模样,而且比起她对花渐的恨意,刘轩云显然更加怨恨他的父母。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刘轩云是从小缺少父母的关心和疼爱,所以现在才会……这么想要缠着别人。 这倒是说得通。 想通后,天岐眨了一下眼睛,再次看向刘轩云的时候多了一丝同情,也只有一丝,细到可以让人忽略。 而细心的人绝不会错过这样的眼神。 天岐看向刘轩云的目光全都让三林看在眼里,对于美人的反常,三林心领神会,他好奇的是引起美人反常的那人究竟有何特别,收回目光时顺带看了眼天岐身旁的刘轩云。 这个家伙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美人。 他便重新靠回到墙上环起手臂,右脚搭在左脚上,一副懒散看好戏的模样,美人的心到底会被谁打动呢? 他很好奇。 三泉他,不会连这么一个能被妖吃掉的人都比不过,那可真是好笑,不过,三泉从未和他说过他喜欢天岐,但三泉也没有说过不喜欢天岐或是,喜欢别的女子。 况且,三泉刚认识天岐便让天岐过来和他这个做弟弟的打招呼。 还真是耐人寻味。 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三林耐心等着面前两人接下来的举动,他不会去问三泉,免得三泉又说是为他好。 这样的好,他并不稀罕。 天岐也不在意刘轩云不看重自己性命的做法,收回目光低下头,心中带有一丝怨气,能在蜘蛛妖的体内活下来本就是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 但他自己都不在意,她还要在意什么。 狗拿耗子,是多管闲事,到时候让猫给挠一脸就得不偿失了。 刘轩云不是她想保护的人。 而她想要保护的人…… 望向城内,天岐喃喃自语:“现在还不知道躲在哪里。” 花渐能有本事给别人换脸,肯定也能给自己换脸,时隔十三年,花渐变成了什么模样,她也不能猜想出来。 要怪也只怪她当时十来岁的时候,没有想到要找人把花渐的面容画下来。 那时她刚跟着白风来到除妖师之中,人生地不熟,时常做着噩梦,比如,花渐被人追杀,从脖子后面被砍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而他还开口喊着她的名字,垂死挣扎。 又或者是她见到了花渐的背影。 她跑过去,跑得太近,花渐转过身,她仍看不见他的面容,一抬头却看见花渐坏笑着,嘴角边流出血来艰难地向她解释:“小……天岐,我……” 她吓得一个激灵,梦便戛然而止了。 醒来时才发现是腿忽然抽动了一下,把她的思绪唤了回来,而被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就早已不在她的身上了。 那时,常常能梦到花渐,便没有想着去画下花渐的面容,以防日后忘记。 因为她也觉得自己不会忘记花渐的面容,但一直想不明白花渐诈死离开的原因,一想起花渐便满脑怨恨,根本不能细细去回想花渐的面容,久而久之,花渐的面容在她脑中便变得模糊起来。 等到现在,想记清楚些,想找人画出花渐的画像方便找人时,才发现已经晚了。 不晚的是,至少现在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记得以前,她和花渐说过自己的愿望是要当一名很厉害的除妖师,这世上少了害人的妖便会多一些能团聚在一起的家人。 家人,是最重要的。 可花渐却不告而别,还故意诈死,这是她心中最大的一件烦心事,找到花渐也就成了她现在最大的愿望。 至于花渐的愿望。 还有麻烦,或许都是因为她,花渐离开也是因为她,虽然还不清楚,但她隐隐觉得,花渐也还有着别的隐情。 等这事完全落地后,她应该才能彻底安下心回去,见一见师父白风,再见一见那里的朋友。 找到花渐是要紧事。 办完一件才能办下一件。 天岐转过头,朝着一直等在一旁不发出声响的小黑低声道:“走吧。” 背过身,她又轻轻叹气。 只是再要紧的事,拖了十三年也变得习以为常了,就和有些人腿痛一样,天好的时候腿没事,一旦下雨,腿痛便会发作,治不好,没大事,却是心中永远的痛。 永远,是晴天就好了。 三林靠在墙上满脸悠闲,目光朝着城内看去,下了一场雨,清净了不少。 刘轩云跟随天岐从他的面前走过,他感觉眼前更是清净了不少,心情也稍显愉悦,看了眼还没走远的天岐慢慢收回视线自言自语地出声:“我今日会晚些回去。” 刘轩云听后立刻回头,比天岐还要积极许多,他的耳朵并没有毛病,自然听清了三林的话,但是没听懂意思。 他一脸疑惑,这话,三林是和天岐说的?那怎么不当着天岐的面说,这么冷漠的男子,他可不喜欢。 不知道天岐,喜欢不喜欢? 刘轩云微微侧头,留意着已经走过城门站定的天岐。 天岐望着城内稀少的行人微露笑意:“我会告诉三泉的,三林今日又要帮别人站岗,所以会晚些回去。” 她知道,三林还是不想让三泉担心。 原来是这样。 刘轩云听后也微露笑意,转过头看着天岐的背影,不由眯起眼睛暗自细想,现在的天岐,性子看上去要比三林好上一截。 她和三林,应该是朋友。 是朋友,态度都变好了许多。 只要一直跟在天岐身边,他和天岐应该也很快就能成为朋友。 三林的脸上也有了笑意,闭起眼睛淡淡地回道:“美人,多谢。” 往常,这话只有他一人听到。 今日,却不同。 刘轩云听完了天岐的话,又想听三林的,看了一会天岐便又把视线转到了三林身上,虽未听清却还是看见了三林道谢时的口型,见天岐已经往前走了便擅作主张地替天岐回答道:“三林公子,不用谢。” 三林不屑地轻笑一声。 美人喊的可不是他,他竟有脸应下。 虽然美人也可以形容男子,但他绝不会把这两个字用在一个脏兮兮的男子身上,至少,也要等刘轩云洗干净后再下定论。 “走吧。” 三林轻声催促。 刘轩云却还在原地,盯着天岐让他见的第一个朋友。 天岐在发愣,便没顾上刘轩云这种会惹三林不满的举动,原来,三林会在她身后说着道谢的话,可惜,她一直没有听到。 要不是刘轩云今日替她出声回应了,那看来,刘轩云的耳朵一点事也没有。 装傻充愣的,看他能装到何时。 天岐置若罔闻地牵着小黑,丢下了还在原地的刘轩云往三泉的住处走去,走了几步,望着远处放慢了脚步。 小黑跑了一路需要休息一下。 刘轩云在城门内休息够了,也很快跟了上来。 天岐听到身后的动静,便恢复往常的步伐,眼睛直视着前方。 三泉那里,不仅仅是三泉的住处,也是来到这的除妖师可以休息的地方,而且三泉会为除妖师们提供一些消息,当然还有赏金。 只是,三泉那有着不少好吃懒做的除妖师,整日念叨着要出去为民除害,却连地里的害虫都不曾带回来一只,而到了饭点便会回来吃饭。 他们很讨人厌,这人,便是她。 她讨厌那些借着除妖师之名做着无赖混混之事的人。 不知道三泉心中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也讨厌那些好吃懒做的除妖师?但三泉面上总是一副温润的神情,好像永远不会去怪谁,和白风有些相像。 不过,白风还要啰嗦一些。 而三泉说起三林话才会多一些,对于别人,三泉向来是客气。 这些日子,她一直住在三泉那里,能省下些住客栈的银子,也可以留着给小黑和她自己买一些好吃的补补身体。 不知道今日那些讨人厌的家伙有没有搬出去一个,也好让她身后这个看上去懒懒散散的家伙搬进去住。 这样,也能省下住客栈的银子。 而且,三泉那并不比客栈差,至少每一个房间都要比客栈里的大一些,一间房内通常都是住上两三人的。 而她的房间一直是她自己。 这也是因为除妖师中的女子并不多。 她虽然不是除妖师了,但除妖的事她并没有少做,来到这里找三泉打探消息的时候,三泉便主动让她留下了。 或许是一句客气话,但她当真了。 “天岐大人,你怎么不骑马,是担心我会跟不上吗?”刘轩云已经来到了她的身旁,等她想完才故意皱着眉头好奇地问着。 天岐看了眼小黑,松开左手握着的缰绳后,摸了摸小黑的后背。 小黑脱了缰也依旧温驯地跟着。 马蹄声不急不缓地在耳边响着,刘轩云也收回了看向她的目光,面向了前方有节奏地走着,走的时候抬高了脚。 说是走路,更像是在跳着走。 天岐又握住缰绳,视线从小黑身上移到了刘轩云的身上,见他有些得意忘形,便忍不住出声提醒道:“你不能和别人一样好好走路吗?” 刘轩云识趣地笑了一下,立刻便收回脚正常走动起来。 还算听话。 天岐往身后看了一眼,低声道:“你看到地上积的那些水了吗?” 刘轩云从左边转过头,目光在天岐的侧脸上停留了片刻又漫不经心地瞧着身后的地上,地上是积了不少水。 有一滩水正被太阳照着,水波粼粼泛着光,映着旁边路过的行人身影,人影过后,是离这滩水近的城墙倒影。 看过去透彻明亮。 而还在落下的雨水不断打在水面上,壮大着这一小滩水。 这不骑马和这样的水有关系吗? 刘轩云笑着收回了目光,再次看向前方时又偷偷看了天岐一眼。 他已经明白了。 骑马的时候,若是地上有着水,那么身旁路过的人便会被马蹄带起的水溅到,马蹄踩过了泥是脏的,一脚踩到干净的雨水中,溅出来的也就是泥水了。 天岐这关心人的方式和三林还真有些像。 说了也还要细想一下。 而天岐更内敛一些,他不问,她甚至都不会说出口,那他,可要多问问。 第十二章 路遇横冲直撞之人 刘轩云往天岐身边靠去,快要碰到她的时候识趣停下。 两人不够亲密,所以还有间隙。 天岐投来不耐烦的目光。 他坏笑道:“天岐大人,以后我跟着你,你也会给我买一匹马吗?还是说,等我把身上洗干净了,换了新衣服,我们以后可以一起骑同一匹马。” 天岐停下脚步。 刘轩云跟着停下,等着她开口。 “一起?”天岐轻笑着反问。 她的脸上有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就和刘轩云问她是除妖师一样。 虽是问话却是胸有成竹。 “刘轩云,你比我可重多了。”天岐眼神轻蔑,自上而下打量着刘轩云。 刘轩云的个头和三林相差无几,身形和寻常男子相比要偏瘦一些,先前没有细看,现在看着,竟也没有觉得他文弱不堪。 他站得倒是很直,不会给人一种颓废的感觉,哪怕浑身脏兮兮的,依旧难掩他的风采。 当然,他最厉害的是缠人的本事。 想要缠人,最重要的是跟得上人,没有一双好鞋子的话,跟不上人也就缠不了人。 看他脚上那双磨破皮的鞋,还有外露的粘着泥的脚趾,她不由嫌弃了一下,这好好的鞋子是怎么走破的,还破在了上面,毁东西这方面他也挺厉害的。 看来,等会不光要买衣服,买马,还要再买一双好一些的鞋子。 天岐又往上看去,脸上嫌弃的神情原本已经消失不见,看到刘轩云又莫名其妙地笑着,面上的嫌弃才又重新回来:“刘轩云,我不缺买马的钱,一人一匹马只是为了骑得舒服。” 人舒服,马也舒服。 她顾着自己继续往前走。 刘轩云低头看了自己的脚,动了动脚趾,毫不在意地动身跟上,一边走一边轻点着头思索,他比天岐重,这是自然的。 不缺买马的钱,那就是要给他买一匹马。 他抬起头望着天岐和小黑的背影又牵动了一边的嘴角,还有,天岐在意小黑,怕他一起坐上来便会压坏了小黑。 这马怎么会轻易压坏呢? 是天岐大人多虑了。 不过,想得多的人向来重情。 当然也有满脑子坏主意不怀好意的人,他们想得多,还想得美,可是,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有着让他们在意的人。 这样的情,是好是坏呢? 刘轩云的脸上渐渐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天岐的这匹小黑看上去是老黑了,他认得出,刚才林中小黑吃果子的时候,他正躲在树后偷看,也就看到了小黑的牙齿。 不同年纪的马牙齿是不一样的。 看小黑的牙齿还有模样,他知道小黑跟在天岐的身边少说也有十来年了,而且这小黑免不了见过不少害人的妖,整日提心吊胆又到处奔波,比起寻常的马匹寿命势必会短一些。 哪怕天岐照顾得再好。 总有一日,马会先行一步离开她。 这还真是一件令人伤感的事情。 “天岐大人。”刘轩云笑着凑到天岐的身边,歪着头去看天岐脸上的冷峻的神情,见天岐低眼,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问道,“天岐大人,我只是想冒昧再问一句。” 天岐瞥了近在眼前的刘轩云一眼,神色平静地看向眼前,忍着心中想要远离刘轩云的念头,耐下心来听着。 耳边传来的声音有些低落。 “天岐大人,你可还记得这些年来除过多少只难缠的妖,又攒下了多少来之不易的银子。”刘轩云垂下眼睛,轻笑了一声。 天岐不由看回刘轩云,见他暗自感伤着什么,犹豫了片刻还是冷冷出声道:“难缠的妖,现在我身边就有一个最难缠的。” 她没有细问他的事,他倒问起她来了。 可笑。 不过,刘轩云说的话让她莫名感到有些辛酸,回想过去的那些事,心中暗藏的委屈便好像开了一道口子,慢慢涌了出来。 寻常人家的孩子都是在父母关怀下长大的,她却只有花渐,当她把花渐当做父母来看待时,花渐又丢下她不管了,连句道别都没有。 想起来便会忍不住生气。 算了,不想。 天岐定睛往远处看去,竭力稳定心神。 雨还在下,虽然小了些,落在身上还是浇熄了一些她心中的怒火,而雨中出现的太阳比起烈日当空,此刻也是和煦许多。 天岐看清方向后又收回目光。 她的眼中还是有着一些雨水洗不去的恨意。 当初,若不是花渐丢下她,她便不会想着跟白风走,当然,她也就不会感受到除了花渐之外的温暖,说起来,她倒是还要感谢花渐。 哼,天岐轻轻出声。 刘轩云并没有反驳,抬起头朝天岐笑道:“天岐大人说的是,我一向难缠。”沉下眼,也一向是不达目的便誓不罢休。 天岐垂下眼睛扬起一边的嘴角,并未细想刘轩云口中的话,轻笑了一声后淡然回道:“你明白就好,还有,我不喜欢别人离我太近。” 她微微侧过头。 除了刘轩云这近在耳边的声音外,还有另外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从刚才她便在意着,是急促的马蹄声,听声音有好几个人。 不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天岐拉着缰绳踩了一下马蹬,稳稳当当地骑在马上。 刘轩云听了天岐的劝已经往小黑的身旁走开了一些,抬头见天岐独自上了马,又听到身后传来了马蹄声,便回头往身后看去。 看清后,他暗笑。 天岐真正不想理会的人应该是他们。 远处,有三个身形高大的壮汉骑着三匹骏马疾跑而来,来势汹汹,手中挥舞着马鞭抽打在马的身后,口中急不可耐地喊着“驾”。 动作粗犷,没有丝毫的怜惜。 为首的男子浓眉大眼,肤色黝黑,面上又生着许多痘,整张脸都是坑坑洼洼的,就和地上的水坑一样,一看就是疲于奔命的人。 身后跟着的那两个人嘛。 刘轩云伸长脖子往远处看去,也是一样的黑,长相一般,都是那种看一眼便记不住的人,但他们的身份应该会让人记住。 马鞍上还一左一右放着放着两个大袋子,放得快要满了出来,里面装的是他们的衣物,寻常要用的东西,还有一些除妖时要用到的武器。 袋子口虽然用绳子捆上了,但还是冒出了一些武器的尖头。 他们是除妖人。 传闻中,他们是一群对妖深恶痛绝的人,所以有了本事后便见妖就杀,虽然对于这世上害怕妖的人来说,是一件好事,但到底还是太过残忍了一些,便不受除妖师的待见。 看来,这传闻是真的。 刘轩云又收回了目光看向骑在马上没有往前走的天岐,笑着问道:“天岐大人,我们赶紧找个地方休息一下,除妖是辛苦活,让五大三粗的男人去做不是更好吗?” 天岐不满地轻笑了一下,身后的红色发带往前飘着,她依旧听着身后的马蹄声,那三人越来越近了,而且朝着他们这边过来。 她是怕他们的脏水会溅到她的身上才骑在了小黑身上,说到辛苦,小黑今日好像已经很累了,比几个月前还要不堪重负。 小黑动了动脑袋,甩着从天而降的雨水。 水都甩到惹怒天岐的刘轩云身上。 “雨又大了。”天岐抬起头看了一眼,七月的天就和娃娃的脸一样,说变就变,想停就停,想下便下。 她摸着小黑的脖颈安抚着它。 刘轩云也仰起头望着头顶上的乌云应道:“七月的天气真是多变,就和……”他停顿了一下,慢慢将目光移到天岐的身上。 天岐低下头,头也不转地看了刘轩云一眼。 刘轩云露出笑意正要开口,却被近在身旁的一声“驾”打断了注意力。 他脸上的笑意僵住。 雨水落在地上,正好被马蹄踩个正着,脏水都到了原本就不干净的刘轩云身上。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过后。 横冲直撞的三人和天岐,刘轩云擦身而过。 天岐听着马蹄声越走越远,也从小黑身上下来开口道:“走吧。” 天岐和刘轩云一起站在原处。 那三人跑过他们的身旁后又回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眼中的神色有些凶狠,仿佛是猎人见到了心仪已久的猎物。 “你还在发什么愣。”天岐急着催促道。 刘轩云回过神,摇了摇头和个没事人一样说道:“没什么?” 天岐轻笑一声,看穿了刘轩云心中所想:“你是在想刚才经过的那三个人是不是除妖人,我看挺像的,而且他们好像已经盯上你了。” 刘轩云的身上还有着蜘蛛残留的东西。 或许那些除妖人是嗅到了他身上的妖气吧。 她倒是闻不出来,因为她的鼻子又不是那嗅觉灵敏的狗鼻子,所以,那些能变成人形的妖若是站在她的眼前,又不露出什么明显的破绽,比如说狐妖露了狐狸尾巴之类的。 她一定是看不出来的。 “天岐大人。”刘轩云埋怨起来,“我现在可是你的人,你怎么还有些幸灾乐祸呢?” 天岐转过头,摸了摸小黑自语道:“他们确实是盯上你了,不想死就快点跟上我,不然不会有第二次走运的机会,我的实话就到此为止,听不听由你自己决定。” 幸灾乐祸并无善意。 她当然明白这点,实话往往伤人心,却是出自真情。 她也更愿意听实话。 可别人愿不愿意和她说实话,愿不愿意听她的实话,却不是她能决定的事。 天岐牵着小黑,怅然若失地往前走去。 刘轩云还在天岐的身后,疑惑地想着,他是说错了什么吗?不过,天岐刚才好像没有反驳他说的那句话,他是天岐的人。 那就是默许了。 既然他是天岐的人,哪怕他被别人盯上了,天岐也肯定会保护他的。 刘轩云眼神明亮笑了起来。 第十三章 鸦岑遇卖伞老妇人 “客官,这间就是今日剩的最后一间房,这里比别的房间都要小一些,不过姑娘一个人住的话也是足够了,而且通风好,住着舒服。”客栈掌柜将白絮带到屋内后,见白絮面露嫌弃便忙着解释起来。 白絮点了点头,从腰间的荷包内掏出银子给了掌柜的。 客栈掌柜笑着接过后便退了出去:“姑娘还有别的事就再喊我。” “我知道了。”白絮拿着刚才撑着的雨伞回到房门处,往外抖落了雨水,想起什么抬头探出去,朝客栈掌柜道:“等等,我有些饿了,你等会给我拿些吃的过来就行了。” “好,姑娘,我这就去让后厨准备。”掌柜的并未走远,应下后便放心地转身离去。 白絮回到了屋内将雨伞靠在门上,雨水的顶端还在往下流着水,围绕着伞顶端的那一小片圆圈地方,积成了一个圆形的水印。 她走到靠窗的地方往外看着。 窗外大雨如注,似是打开了大江上的筑堰,上游的江水便一下子往着下游倾泻而去,声势浩大,一阵喧闹的雨声过后,雨慢慢变小了,当江水汇合后也终会恢复平静,风过后泛起微澜。 “这七月的天可真奇怪,这雨就跟有人在天上倒了一盆水下来,倒完了还往下甩了甩,又落下一些水滴。”白絮扶着窗沿,望着窗外自言自语道。 脸上也不自觉鼓了起来。 雨声小后,客栈外的街上,能依稀听到各家商铺内聚在一起的人说话的声音,行人匆匆走过的脚步声,和雨水落下的轻微响动。 热闹中有着一份寂静,寂静中也有着一份热闹。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打断了白絮静下心来欣赏的思绪。 “卖伞了……卖伞了……” 白絮探出头一看,原来这客栈后面的街和客栈前的街一样大,有人在街旁摆了一个卖伞的小摊,一辆木头的小推车上铺着一些稻草,稻草上面放着几把灰扑扑的雨伞。 卖伞的是个老妇人。 这些伞看上去像是老妇人自己做的。 只是这样不起眼的雨伞会有人买吗,况且现在雨也小了一些,路上走着的人都是撑着伞或是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的。 行人的脸都被遮得有些看不清,他们的头都没有转到老妇人这边,看上一眼。 “年轻人,急着赶路吗?买把伞去,这些日子可都会下雨呢。”老妇人朝着一个经过的男子伸出手道,见男子停下走了过来便立刻从小推车上拿起了一把雨伞递了出去,“这伞是自家做的伞,不好看但顶用,拿着吧。” 男子低着头淋着雨,一旁的头发被雨水打水显贴在脸上,遮了一些面容,脸上心事重重,开口的声音也是淡淡的:“大妈,我想和你打听一个地方。” 白絮看清男子后,心中一惊心虚地立刻把头缩了回来。 鸦岑。 他怎么这么快便找到这里来了? 男子正是白絮想躲的人,鸦岑,客栈外,鸦岑淋着雨,看了卖伞的老妇人一眼,迟疑着接过了那把灰扑扑的雨伞。 老妇人瞧着鸦岑,忽然露出了笑意,脸上的皱纹很多,却显得很有精神:“年轻人,和大妈我打听地方,那你可真是找错人了,不过,你倒是可以先说说看,你要找的是什么地方,或许我还听说过。” “青红楼。”鸦岑拿着雨伞却不打开,而是牢牢攥在手里,伞的中间顿时凹陷进去。 他急着要找到白絮。 老妇人收回目光皱起眉头细细想了一会,又摇着头语重心长道:“大妈我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地方啊,年轻人,这个地方是做什么的,怎么听着这么不正经呢。” 以言取人,以貌取人,皆是不可取的。 古人有云,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然后老妇人并没有念过这些书,懂的只是人情世故。 “年轻人,我看你这模样长得也挺俊的,只是看着阴沉了一些,若是还没有成亲呢,大妈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合适的姑娘。”老妇人见鸦岑模样好看便摆出一副媒人模样,伸出手想要拨开鸦岑右脸上的头发。 鸦岑没有回答,立刻往后躲开了。 老妇人收回手,惋惜道:“这好好的一张脸让头发给遮了,露出来多好,人都精神一些,而且可以让这城里的女子都见见你的模样,我们平城的女子都热情得很,看上了哪个人就一直缠着不放了。” 鸦岑恍了一下神,浅笑着低落道:“女子都喜欢好看的人,温柔的人,他们不会喜欢我。”他也不想和别的女子扯上关系。 但似乎从以前起,他就一直跟着白絮,因为白絮的父亲吩咐他要照顾好白絮,而白絮从他刻意接近她后便开始疏远他了。 是因为白絮不喜欢他吧。 老妇人不明白鸦岑要这么说,疑惑之余鼓励起鸦岑来:“年轻人,你是我在这城中见过的最俊的一个男子了,我家老伴年轻的时候都没有你俊,但你说得没错,他呀,就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对我又比别人都好,所以我才跟了他,别看大妈一把年纪了,年轻的时候可美着了,他那个时候都不敢正眼看我……” 提到老伴,老妇人的眼中满是爱意。 鸦岑礼貌地笑了一下,心中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很不自在,他正眼看着白絮的父亲白锦如,还有白絮的次数也并不多。 他也是因为有着温柔的一面吗? 鸦岑从身上掏出了银子递给老妇人:“我还要急着找人,就先告辞了。” 老妇人望着银子没有收,又给推了回去:“大妈我可找不开,况且我老伴已经走了,这是他给我做的伞,我留着这么多也没用,本来就是想拿出来送给有需要的人。” 鸦岑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了伞,向着老妇人道谢道:“多谢。”临走又迟疑着提醒老妇人道:“你记得不要都送了,给自己也留一把。” 老妇人点了点头,眼中含着泪花却是笑着在说:“年轻人,大妈我留着呢,一直留着,我家里就有一把最好的雨伞,是我老伴第一次送我的东西。” 鸦岑认真地听完老妇人的话后微微低头,转过身,将手中的银子藏了起来,手中依旧握着老妇人送的雨伞,离开时不自觉又握紧了。 迎面来了一阵小风,带着雨后的清新,鸦岑的心神也松缓了一些,他要找的是白絮,这是白絮的父亲白锦如的命令,也是他甘愿做的事。 右脸上的头发被吹起一些,现出了脸颊边的那一道烧痕。 触目惊心。 鸦岑抬起手想要将头发按下,又想起刚才那老妇人的话便将手收回放在身侧,他是该精神一些,不该一脸颓废。 鸦岑望向眼前,没有注意到偷看他的白絮。 他想找到青红楼是因为,青红楼是平城为除妖师提供住处的地方。 在都城时,他曾看了不少记着有关除妖师的书籍,哪一个地方有着除妖师的落脚处都写得一清二楚,还有着详细的地图。 当时只记下了名字和大致方位。 青红楼的主人是七等除妖师三泉,三泉和那书上记着的别人不同,在他名字后面还备注着,这青红楼本就是他的,都城的除妖师没有在平城另觅地方和看管之人。 或许天岐就在那,白絮想要找到天岐就一定会去那找她。 他也要尽快赶到青红楼。 白絮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见鸦岑走远松了一口气,又打定主意要赶快找到天岐,比鸦岑找到她还要快。 只是,不知道天岐现在在哪。 白絮的脸上闷闷不乐。 她一直听说每座城中都有着给除妖师提供住处的地方,不过没有具体的名字,这也算是给想要加入除妖师的人第一个考验。 只要能找出这地方,并找到这地方的主人便有机会进入除妖师中。 第十四章 白絮撑伞相迎天岐 不过,想要当除妖师也不是没有捷径可以走,比如她自己,因为是除妖师中三位辈分最高的除妖师之一,白锦如的女儿,自然也就成了除妖师。 而鸦岑,是她父亲带回来的。 白絮轻盈地转过身,走到门边拿起了雨伞往楼下走去。 她要赶快找到天岐。 伞上的雨水缓慢落下,沿着房间到楼梯的路水滴连成一条线,木板铺成的地面,水很快就渗了进去,和刚才走上来时踩的湿脚印一样形成了一片暗色的水迹。 走下楼。 在楼梯处,她看到客栈内又进来了三个面露凶相的男子。 门外还有三匹健硕的马匹。 这些马倒是挺好看的,不比得它们的主人。 白絮微露笑意,继续下楼。 “掌柜的,来三间上房。”为首的男子长相最为粗鲁,出手却相当阔绰,一抬手用力将一锭银子拍在了柜台上。 掌柜的见来了不好惹的人丝毫不敢耽搁,赶紧拿了柜台上的银子攥在手里,从柜台里面走出来赔笑道:“几位贵客,今日可真是不凑巧,房间是一间也没有了,若是几位不嫌弃,先进来避雨吃顿饭,等雨停了再到别处寻寻看有没有落脚的地方,或是先在这里等一会,等我这原来的客人退了房间……” “没房间了?”为首的男子怒气冲冲地从掌柜的手中抢回了银子。 掌柜的不由把心提了起来,这几位可是惹不起的主,他只能维持着脸上的笑意。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坐下,你快去拿些吃的来,要有肉有酒,别的就挑你们客栈里最好吃的拿来。”为首的男子转过身往着客栈一楼的空位上走去,无意闹事。 掌柜的这才把心放下,脸上的笑容也自然了一些:“好,我这就去后厨吩咐他们快些做。” 男子身后的两个男子见掌柜的说完还停在原地等着什么,便催促起掌柜的:“快点,别傻站着了,先把酒拿上来。” 掌柜的迟疑片刻连连应道:“好,好。”转过身去了后厨的方向。 两个男子望着掌柜的走远嗤笑一声,也朝先前那个男子坐的地方走去。 三人坐下后开始说起话来。 “大哥,我们等会要去哪里?”三人中面容有些木讷的男子询问起来。 带头男子有些不满没有回答。 “大哥……你看,这里有个水灵的小娘子,脸蛋可真白啊。”另一个男子坐下后很快发现了从楼梯上下来的白絮。 这三人皆是爱好女色的。 只是,喜好各有不同而已。 两个跟着领头男子的人是一对兄弟,木讷一些的那个叫胡达,机灵一些的那个叫胡速。 带头的男子应声看了一眼白絮,嫌弃道:“不过是一个没长开的女娃娃,没胸没屁股的,有什么好看的,水灵有什么用,要……” 白絮别过头,不去看他们三人,也不理会他们的污言秽语。 掌柜的从后厨出来,见白絮要离开,赶紧上来询问:“姑娘,你现在是要出去吗?那你刚才让我端你房内的东西要不要迟些送过去,免得凉了。” 白絮点了点头。 掌柜的又急忙走向后厨方向。 客栈外面还在下着雨,淅淅沥沥的,比起刚才突如其然的暴雨,现在这雨要温柔许多了,从屋檐上落下的水也是一滴一滴的,而不是一片水帘。 白絮往外看去,撑开雨伞走出了客栈大门。 胡速看着白絮走远才收回目光。 客栈外,天岐和刘轩云正往这边赶来。 “天岐大人,客栈还有多远。”刘轩云见天岐一直不开口说话,便又没事找事起来。 天岐已经习惯了一些身旁这人的聒噪,微微不满道:“快了。” 刘轩云又不识趣地问道:“今日或许住客栈的人多,那等会要是只剩一间房了怎么办?” 天岐轻笑一声,答道:“正好。” 正好? 刘轩云看了天岐一眼,疑惑不解,一间房不共处一室怎么能让两个人住。 除非是…… “天岐大人,你是不是有别的住处?”刘轩云一猜便猜到了这点,也只有这样,天岐才会那么干脆地说道,正好。 “那里已经满了。”天岐瞥了刘轩云一眼微微张开嘴解释道。 他倒是有些小聪明。 刘轩云听后,意味深长地笑着应道:“原来是这样。”偷偷看着天岐,如果那里不满就还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不过,既然是一席之地,也占不了多大的地方,他倒是不介意在房内铺上一张席,现在正是热的时候,睡在凉席上还能凉快一些。 正想着,天岐忽然停了下来,小黑也跟着天岐停了下来。 刘轩云疑惑地放慢脚步,停在天岐身边顺着天岐的目光往远处看去。 天岐大人在看什么 “白絮怎么一个人来这了。”天岐神色凝重,望着前面撑伞走来的白絮,低声自语。 白絮,是女子的名字。 刘轩云在眼前寻找起女子的身影来,很快便在前面的行人中瞧见了一个撑伞的女子。 女子十七八岁的模样,亭亭玉立,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裙,腰间束着一条白色带着花纹的织锦腰带。 她应该就是天岐口中的白絮。 刘轩云眯起眼,看到白絮的第一个念头是,她这样的穿着才像是个女孩子。 细看下去,白絮的脸蛋圆圆的,稚气未脱,一双大大的杏眼灵气十足,似是看到了熟人,嘴角边扬起了一些弧度,眼中也带着笑意,有着少女的可爱。 刘轩云收回视线笑了笑。 看来他猜得没有错,这个女子是天岐口中的白絮。 他又偷偷看向天岐,见天岐神色凝重不由忍住面上的笑意,在心中暗自偷笑着,白絮似乎是个让天岐头疼的人,比起他这个跟屁虫还要让天岐心烦。 那白絮一定也是缠了天岐很久。 当有更麻烦的事情,或是更麻烦的人出现时,那么,先前的麻烦也会暂且放到一边了。 刘轩云的脸上露出笑。 他这样应该算是幸灾乐祸。 “你在笑什么?”天岐察觉了异样,顾着眼前也来不及多想,质问口吻也很平淡。 刘轩云心中还是一惊,心虚地笑着,嘴上不答反问:“天岐大人,你和她是朋友吗?” 天岐迟疑一下,注视前面正撑着伞小跑过来的白絮,轻声道:“算是吧。” 第十五章 天岐和白絮的重逢 “天岐师父,我终于找到你了。” 白絮小跑到天岐的身边,立刻把伞举高,撑在天岐的头上挡着小雨,眼中还带着笑意,看向小黑又欣喜道,“小黑,我们也好久没见了。” 小黑认识白絮,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踏动了几下马蹄。 天岐看到白絮伸手摸着小黑,脸上也浮起淡淡的笑意。 师父,白絮想喊就先由着她。 她们两人一马彼此熟识,自然是相处愉快,剩下刘轩云这个外人无法涉足。 白絮摸完小黑后,才注意到天岐身边站着一个脏兮兮的男子,看向刘轩云的眼神中充满了嫌弃和怀疑。 他是谁? 刘轩云眼见自己这么一个大活人被忽视心中也有不满,正想开口问个明白,见白絮的目光已从小黑身上回到他身上,便老实闭了口。 他朝白絮露出友善的笑意,眼中藏着疑惑的神色,这个小姑娘喊天岐为师父,难道天岐年纪轻轻就已经收徒了? 还是说,白絮是擅自喊的,和他一样。 这么一想,被抛在一边的不快很快散去,他眼中的神色也变得友好起来。 白絮的声音却并不友好:“你是天岐师父从哪里带回来的人,怎么身上这么脏?” 刘轩云立刻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看,脏,是脏了,这点无法反驳。 天岐也用余光看着刘轩云。 白絮比天岐年轻许多,在除妖师中又是人人宠着的“大小姐”,说话向来是直言不讳,对于喜欢的东西或许会闭口不提,但对于讨厌的东西总是忍不住要说出来。 脏,是个女子都会嫌弃。 白絮抬起左手放在鼻尖下面,挡着刘轩云身上传来的气味,等着刘轩云开口。 刘轩云本就不满白絮的话,抬头又见她做出这样的动作更是生气,天岐大人穿得虽然不像是个女子,但喜好还是和寻常女子相似的。 比如说,都讨厌脏乱。 可天岐大人这一路上也没像白絮这般嫌弃他,这个叫白絮的小姑娘实在是,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中又气又好笑。 偷偷看回天岐一眼,想让天岐出声帮忙。 却不想。 天岐立刻收回余光,一言不发。 刘轩云暗自叹了一声气,他知道,他的身上是很脏,但现在难闻的气味已经散去很多了,白絮至于在天岐的面前故意让他下不来台面吗? 她不仁在先,那就别怪他无义。 一个还没长开的小姑娘,如此不懂礼貌一定是她的父母没有教好,或是从小被宠到大的,所以无法无天。 那就让他好好说教说教。 刘轩云故意夸张地笑着,不甘示弱地往前走了一步,扬起头朝白絮回嘴道:“小姑娘,你的父母难道没有告诫过你,不要……” “我知道了。”白絮高声打断了刘轩云的话。 又一个无礼的举动。 这回不止是刘轩云,就连天岐,心中也是一惊。 天岐沉下眼睛,等着白絮后话。 而刘轩云没有想到白絮会无礼到随意打断别人的话,一被打断,连想说的话也一时忘了,是不得已愣住听白絮说完。 白絮见面前两人发愣,也惊讶地稍稍睁大了眼睛,停顿了一下才又开口:“这个人是天岐师父抓回来的妖吧。” 她放下手,抬头看着天岐,脸上有着想要得到夸赞的神情。 天岐忍不住轻笑一声。 应该不会有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的妖。 白絮以为说中,脸上有些得意,低头看了一眼身上挂着的银制腰牌后,扬着头道:“我现在已经是六等除妖师了,也有一些除妖的本领,是人还是妖,我应该能分辨出来,这个人的身上有着妖气,我肯定不会猜错。” 应该能分辨。 不会猜错。 刘轩云的脸色变得难堪起来。 这不是胡诌吗? 他倒不是担心天岐因为这么一个不懂礼貌的小姑娘而怀疑他的身份,况且,天岐先前就已经怀疑过了,只是,妖气这种东西,除了妖,寻常人很难察觉得到。 而她……真能察觉? 那还真是厉害。 “他不是。”天岐收回面上笑意果断出声,眼睛没有看刘轩云一眼,想着他的事不及白絮重要,不能再让白絮浪费时间问下去了,盯上白絮,掷地有声地问:“白絮,鸦岑在哪?” 鸦岑。 白絮握着雨伞的手一颤,不敢看天岐眼睛,低下头来寻思着找一个好一点的借口。 天岐无奈地收回目光,心中有了答案,白絮又是抛下鸦岑出来的。 而鸦岑应该就在这周围了。 在除妖师中,鸦岑便一直跟着白絮,实力不容小觑,他的身上有着只有三等除妖师才能佩戴的金腰牌,在天地榜上的排名并不靠前。 因为,鸦岑只参加了一次可以入选三等除妖师的比试。 而那次,鸦岑赢的人中就有白风。 不过,白风的实力本是高于鸦岑的,只是右手受伤便不敌鸦岑败下阵来。 如今,鸦岑为了能更好地保护好白絮,实力应该也是长进了不少,而他不去参加那比试,排名依旧是垫底。 所以说。 除妖师等级和排名都是虚的而已。 天岐看向白絮腰间。 她在除妖师中时本是六等除妖师,也有着一块和白絮一样的银腰牌,离开的时候,想着要卖掉换些路费的,是白风从她的手中“买”了下来。 这腰牌也就一直在白风那里。 天岐抬起头注视着白絮,看清了白絮脸上的为难,忽然变得惆怅起来。 身为除妖师,都会有为难的事。 大除妖师也是如此。 在大除妖师之上,其实还有着束缚大除妖师的人,那就是皇上,除妖师的住处是皇上命人所建,大除妖师也是皇上下旨任命的。 皇上想杀人,便让守卫都城的重甲兵去抓人杀人,想除妖便让大除妖师手下的那些除妖师们去追妖杀妖。 越往高处,越接近皇上,伴君如伴虎,当了大除妖师也没什么好的。 心中一片释然。 从天上落下的雨,落在地上的声音很轻,落在伞上的声音却近在耳边,吵闹了一些却也能很好地挡住从天而降的雨滴。 天岐的头顶上有了雨伞的遮挡,不会有雨水在眼前落下阻拦视线,望出去也看得清楚一些,随意张望几眼,并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影。 除了正在看着她的刘轩云。 他又在得意什么? 刘轩云轻笑一声,在天岐的面前舒展了眉眼,脸上颇有得意之色,得意的是天岐对他的信任,在白絮这个外人面前能替他说话。 而天岐只是想赶快让鸦岑带白絮回去。 免得白风担心。 找不到鸦岑,天岐的目光又停在刘轩云脸上,轻笑一声,和白絮说他不是妖,只是不想解释太多,说一些狠话也可以少一些没必要的误解。 希望他不要误解才是。 “不是妖也可以杀,反正我现在也离开了除妖师,便不用受除妖师中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天岐慢慢转过头看向白絮,漫不经心地说着威胁刘轩云的话。 她不希望他把人想得太好,把她想得太好,如果非要这么想。 那也别怪她友好地开起玩笑。 白絮听了顾不上解释鸦岑的去向,脑中冒出另外的念头,当即抬起头,眼中难掩钦佩之意:“那他是天岐师父抓的坏人吗?” 坏人? 刘轩云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贴在天岐的身旁替自己求情道:“天岐大人,我说错什么了吗?我好像就说了一句话。”见天岐面色不改,忙着转移话题道,“对了,你们说的鸦岑是谁?”又是一个除妖师中的人吗? 不知道这个鸦岑本事如何? 白絮恶狠狠瞪着刘轩云。 居然又提起鸦岑。 刘轩云的心思全在天岐身上,没有留意到白絮的眼神,习惯了天岐对他的冷漠,还是担忧这个叫鸦岑的人。 天岐凭借一人之力除掉那只蜘蛛妖,也还是察觉不出他隐藏的妖气。 若是鸦岑比天岐还要厉害一些…… 会不会…… “天岐师父,他做了什么坏事?”白絮笑着问天岐,眼中现出了杀意。 天岐一时答不上来。 刘轩云回过神后看着白絮,替天岐答道:“坏事?”抬高眼皮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雨水进到眼中不得已眨动了几下回道,“我以前好像没有做过什么对除妖师不利的坏事。” 天岐瞧着两个孩子气互相作对的人,心中无奈还是决定先帮着白絮,也好让白絮不要再和刘轩云纠缠下去,也不要再转移话题。 她的目光落在刘轩云身上,随后轻笑,冷声说道:“现在没有做坏事,以后做了也是一样的,做坏事不分先后,只有对错,还有,我刚才说的话不只是在说你。” 刘轩云识趣地应了声:“哦。” 第十六章 白絮要拜天岐为师 “白絮,你是来找我的?”天岐见刘轩云安分下来,平复心神问白絮,“是除妖师内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虽然发生了什么也与她无关,但除妖师中的白风依旧是她的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白絮摇了摇头,眼中神色坚定起来,开口的声音也比先前认真许多:“天岐师父。” 天岐不解。 白絮是要说什么正事吗? “我,我想……”白絮对上天岐的眼睛,坚定的神色中还是带着一丝胆怯,走近一些,终于下定决心和天岐说道:“我想让你正式当我的师父,教我除妖的本事。” 要她当师父。 天岐不由低下头犹豫起来。 她还记得很清楚,白絮会喊她师父是因为那一天的偷看,而她会心甘情愿地喊白风一声师父也是从那天开始的。 一个寻常的午后。 白风住的房前院落里,天岐正跟着白风练习用剑的姿势,白絮一个人偷偷躲在一旁看着,看得很认真,躲得也很认真。 但小孩子捉迷藏的本事,大人一眼就看透了。 白絮躲在院中的一棵树后,已经偷看了一会的时候。 天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认为白絮是来找白风玩的,便走到白风的身边,好心提醒道:“白风,你的妹妹白絮来找你了。” 已经跟着白风学了几个简单的动作,她可以自己一个人在角落里练,不会妨碍到他们,这样,白风的父亲白锦如就不会觉得是她抢走了他的儿子,还有他的儿子对白絮的关心。 白风收回剑,目光温柔地注视着眼前懂事的天岐。 他当然关心妹妹白絮,白絮虽然贪玩了一些,但在除妖师中很安全,除妖师中也从没有外人能闯进来过,倒是天岐,来到这里后话似乎很少,也不喜欢和别人打招呼。 带着天岐在除妖师中走动的时候,见了人,他让天岐喊什么,天岐就喊什么,等到下一回再见了同样的人,他不说,天岐又不喊了。 这样下去,就不得不担心了。 不过,经历了那样的事,应该是会对身边的人有所戒备,毕竟先前一直照顾天岐的“人”,到头来却是会害人的妖,而那妖,又是被他的同伴所杀,天岐会一时怨恨他们也是正常的。 带天岐回来本就是想好好补偿一下。 只是,当时没有想到,天岐那么轻易就答应了。 白风转过头,看了一眼白絮躲着的地方,脸上浮现出笑意,低声道:“我知道。”回过头又低下眼故作严厉地教育着天岐,“天岐,练剑的时候不要分心,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你现在是初学者,就一定要把心思都放在剑上,一旦分心了,很容易伤到自己的。” 话到最后更多的是无奈。 天岐对他总是这么冷淡,受了伤或许也不会告诉他,他又看不出来就麻烦了。 伤是积不得的。 天岐听不惯白风的絮叨,不耐烦地别过头答道:“白风,我也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知道你说的。”她也知道除妖师中那些人叫什么,为什么见了面总要让她喊他们的名字。 她在这里和白风最熟而已。 但也没有熟到可以喊“师父”这种亲密的称呼。 白风眼看天岐走到一边,练着剑的神情还是那么严肃,轻轻叹了一声气,自言自语起来:“知道了却不那么做,和不知道又有什么分别,我都说过很多次了,要叫我师父。” 正怅然失意着。 白絮知道被发现后也跑了出来,来到白风的身边,脸蛋胖乎乎的,眼睛很有神,模样十分可爱。 白风把剑放下,抱起了白絮问道:“白絮,你今天来又想做什么?” 天岐在一旁练着剑,视线却飘向了白风和白絮这边。 白絮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指了指天岐道:“哥哥,你也教我练剑吧,天岐姐姐练起剑来的模样真潇洒,我也想像她一样。” 白风忍不住轻笑起来,放下白絮,摸着白絮的脑袋回绝道:“白絮,你和天岐不一样,我可教不会你变得和天岐一样潇洒。” 白絮沉下脸不满道:“坏哥哥。” 天岐远远听到了白絮的埋怨声,一时笑出了声,面色柔和下来,多了几分孩子模样。 白风往天岐那边看去,心中一软,推着白絮催促道:“白絮,去天岐那,让天岐教你,记得,要喊天岐叫师父,这样,她就肯教你了。” 白絮听话地点了点头,朝天岐走去。 天岐又停下练剑的动作,看着并不熟悉的白絮走来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去看着白风,却见白风朝她笑着,眼中有着期待。 期待她能和白絮相处愉快。 一时之间,她也有所动容。 刘轩云在一旁好奇看着天岐,知道她是在想心事便耐心等着,又看了眼白絮,见白絮也目不转睛地在看天岐,忍不住笑了笑。 白絮也很有耐心。 她们虽然还不是师徒,但有些地方还是相像的。 “师父。”天岐思索了很久,抬起头轻声念道,她想起第一次喊白风师父也是这般犹豫不决,在她和白絮能愉快相处后,她决定如白风的愿,喊他一声师父。 喊出口的那一刻,似乎也轻松不少。 那时,白风没有一下子反应过来,等她又出声喊他时,他才欣慰地笑了一下,又放肆地笑出声,意气风发的模样不愧是她的师父。 天岐想着脸上也不自觉露出笑:“我的本事,都是你的哥哥白风教的,白絮,你回去和他学不是更好。” 白絮皱起眉头,一双明亮的杏眼中充满了不情愿:“我哥他的手现在根本都拿不了剑,我想和他练习对打都不行,教我是能教,但我不想他教,而鸦岑,总是故意让着我。”轻哼一声,话里难掩委屈,“害得我的武功没有办法长进一点。” 刘轩云心中暗笑。 这白絮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鸦岑看来是白絮的随从无疑了,是专门保护这位“大小姐”的。 天岐想了想,又严肃地问道:“白絮,你的意思是我当你师父的话,会对你很严厉?能够让你学到更多的本事?” 听到“严厉”两字,白絮立刻摇了摇头。 想学更多的本事倒是真的。 她又点了点头,笑着回道:“我想要和天岐师父你一样厉害,因为鸦岑和我说过,你是他最想要交手的人,如果你不参加选拔三等除妖师的比试,那他也就不会参加。” 第十七章 白絮拜师天岐真相 这就是鸦岑和白絮解释的理由? 天岐脸上有笑,这个谎还算可以,不知道是谁让一向老实本分的鸦岑这么说的,细想一下,能让鸦岑对白絮说谎的人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白絮的父亲白锦如。 天岐收回笑意,神色淡漠起来。 鸦岑应该是听了白锦如的命令,故意对白絮隐瞒不参加比试的原因,以免比试中受伤,在保护白絮时,让别人有可乘之机。 自从白风的右手受伤,白锦如便像是变了一个人,开始患得患失。 怕失去,容易明白。 怕得到,别人或许不解。 但她明白,大除妖师的位子,并不是那么好坐的。 可那回,白锦如却没有找到她。 一向反对她留在白风身边的白锦如竟没有拿白风受伤的事狠狠责骂她,更没有赶她离开,实在是反常得很。 而白锦如退下大除妖师之位后,整个除妖师似乎都变了个样。 变得比以前更好勇逞能了。 除妖师抓回的妖,杀死的妖都比以往多。 这都和那个急于接替白锦如,想要坐上大除妖师之位的勇常晋有关,他也和白锦如一样,是除妖师中,位高权重的三位除妖师之一。 只是,皇上却迟迟没有任命勇常晋为新的大除妖师,实在是令人费解,不过皇上的心思本来就是难以捉摸的。 而除妖师已经被妖族盯上了。 整个除妖师都是岌岌可危。 除妖师们除妖是受命于皇上,至于除妖师惹怒的妖,听命于妖族中的妖王,妖王自然想要把这些除妖师们除之而后快。 两边谁都看谁不顺眼,看似繁华热闹,安定祥和的都城实则是个是非之地,日后定会有大事要发生。 早日离开才是好事。 往后,除妖师和妖之间的恩怨只会越深,今日我除一只妖,他日你杀一个除妖师,便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谁对,谁错。 到最后也很难说清了。 妖想要存活下去就要剿灭除妖师,除妖师中的人不管是新入门的还是待了几年的,生死早就已经系在了一起,这其中或许还有想在除妖师中混一口饭吃的人。 他们从未杀过妖,却也面临着要被妖杀死的危险。 无辜吗? 也不无辜。 不管是人,还是妖,为的都是自己罢了,要当除妖师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又没有人逼着他们当,既然都已经是成年的人了,就要对自己说过的话,做出的事有所担当。 她也不会后悔。 当上除妖师。 还有离开除妖师。 现在的除妖师中,越是厉害的除妖师,尤其是天地榜上名列前茅的那几位除妖师,就越是会招惹到妖族中厉害的妖。 说起来,白风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毕竟妖想要杀的,肯定也先是那些身在高位的除妖师。 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人和妖都明白。 皇上的身边或许也潜藏着妖的身影,现身的那一日,便是腥风血雨开始的那一日。 雨忽然大了起来。 雨滴不断敲打伞面,头顶上的声响越来越大,一把雨伞要遮挡住天岐和白絮两人,显得有些单薄。 天岐独自想着心事,连雨声变大也没有察觉,自然没有听到,白絮眼露担忧,轻声喊的那一句:“天岐师父”。 两旁的屋檐挂下一片水帘,阻挡了房内之人和街上行人的视线,雨声悠长,伞下有一人的身影也悠长而寂寥。 白絮又把伞往天岐这边挪了挪。 伞顶边缘的雨水顺着伞面落在白絮肩上,浸湿她那白色的衣衫。 “白姑娘。”刘轩云见天岐又在伞下想着什么,便也往前挤了挤,扬着头替天岐回答,“天岐大人要忙着保护我,可没有时间教你。” 这白絮不喜欢他身上的味道,那他就用自己身上的味道赶跑她,天气多变,现在雨又要大了,这一把小伞可挡不住天岐和白絮两人的身子。 天岐病了也正好有他能随身照顾,而白絮这个大小姐病了就有些麻烦了。 他心里急躁。 天岐说的鸦岑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 白絮嫌弃地看了一眼刘轩云,不愿理会他的话,撑伞从天岐面前来到身旁,抬起头,看着一言不发的天岐,乞求道:“天岐师父,你就让我跟着你,有空的时候教我一下就行了,我会自己用心练的,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天岐看向身旁,面色淡然。 大雨中,她抬起手抓住白絮握着雨伞的手,对上白絮的眼睛,细细体味着她说的话。 白絮心虚地抖动一下手臂。 天岐下意识握紧,把伞往白絮身边挪了挪,疑惑白絮好像在躲着什么,和小时候兴冲冲跑到她面前,肆无忌惮地喊她天岐师父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虽说人长大多少会有变化。 但白絮现在这样,拜她为师好像只是一个留在她身边的借口。 “让我答应做你的师父也行。”天岐扬起笑,放软了语气。 白絮立刻喜上眉梢。 天岐看向刘轩云,眼中带着白絮看不到的骇人气势,语气却很平淡:“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想要留在我身边的,我不在都城的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也是在问他啊。 刘轩云缩了一下脖子,面露嬉笑。 见他领会,天岐笑了一下又看回白絮。 威胁人的话,像刚才那般,是不是就能威胁到了? 对于白絮来说。 不动声色的威胁是最可怕的。 白絮看着天岐阴晴不定的脸,迟疑片刻,叹过一声气,坦白道:“天岐师父,我……我其实是偷听到了我父亲和我姑姑的谈话,父亲让我姑姑给我寻个人家嫁过去,我不愿意才跑出来的。” 怕天岐会责怪,白絮有些不敢看天岐。 天岐轻笑,把手从白絮手上移开,往白絮的肩上探去,想要先安慰。 嫁人这事,她倒是一直都没有考虑过,白絮比她还要年轻,也不用这么急就嫁人,白锦如已经不正常了,说的话也不用那么认真记在心上。 倘若白絮真的要嫁人,白风也该着急了。 “白絮,你……”听清楚他们的话了吗?有没有去和白风商量过。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只能停在半空。 白絮居然闭上了眼睛。 显然是害怕,还是扬起了头,似乎是有意要让她先打一顿。 天岐无奈,收回了手,放缓声音道:“白絮,你没听错吗?” 白絮睁开一只眼偷偷看她,见她无意动手便也放松了一些,眼露坚定,急着回道:“没听错,天岐师父。”低下头又有失意,放慢语调:“你想怪我这么莽撞,一个人跑了出来,让父亲还有白风担心,就替他们先教训我一顿好了,但我是不会回去的。”把头一转,心也一横。 天岐看出白絮的倔强,更无奈了。 刘轩云却面露欣赏,盯着白絮弯了眼睛。 离家出走是为了躲避成亲啊,这位“大小姐”还真是有着一股倔脾气呢,不想认命,值得夸赞一句。 正想着,天岐瞥了他一眼,似乎并不认同他的想法。 刘轩云只好收回了面上的笑意,在心中暗笑。 天岐大人是个重感情的人。 第十八章 打赌鸦岑是否出现 天岐看向刘轩云,眼神同样无奈。 他自己就是个麻烦,还不怕麻烦,想要带上白絮一起赶路,他们两个在一起后,路上一定吵个不停。 想想就头疼。 天岐看回白絮,开了口,语气却不似劝慰而是有些埋怨的口口勿:“白絮,我如果打了你,白风他知道了,以后见了面,一定会说我说个不停。” 她不会打白絮。 毕竟她不是白絮的亲人,白风才是白絮的亲哥哥。 真要教训的话,应该也是轮到白风。 就算白风打了白絮,他们是亲兄妹,记恨一阵子也就重归于好了,或许昨日打的,过一日就又玩在一起了。 这样的记恨,不是什么苦大仇深,顶多算是闹别扭时生的气罢了。 气消了,就什么事都没了。 白絮低着头,眼睛变得明亮起来,脸上也偷偷露出笑,天岐师父还是舍不得打她,就和小时候一样拿她没有办法。 不像白风,别看平日里很宠着她,却也是打过她几回的。 记得有一回。 她拉着天岐去放风筝,她不会放便不小心让风筝挂在了树上。 她想要爬上树去拿下来。 天岐劝说道:“白絮,你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我们去把白风喊过来帮忙吧。” 她没有听,自顾自爬上了树,心中想着,喊白风过来多浪费时间,她自己就能把风筝拿下来,不会出事的,连风筝都要拜托白风去拿,日后还怎么当除妖师。 可还是因为手短没有够到。 继续够是浪费时间,半途而废就在已经是除妖师的天岐面前丢了面子。 天岐见状继续开口劝说:“白絮,你这样太危险了,快下来,我有办法帮你把风筝拿下来。” 眼看有台阶下,她笑着答应了:“好。” 下来的时候。 白风正好过来。 她见了白风,心一慌,手没有抓稳便从树上掉了下来,天岐急着跑来想要接住她。 “天岐,危险。” 情急之下,白风当时喊了这么一句伤人的话,狠狠伤了她的心,他的亲哥哥把她看做是,会伤害天岐的一样东西。 但她不会因为这话怨恨天岐。 因为到最后,她受了轻伤,天岐却在广木上躺了快一个月才慢慢恢复过来。 是她连累了天岐。 白风跑过来后,或许是意识到忽视了她,先扶起在上面的她,等天岐忍痛站起后又随意地怪了天岐几句,说话的语气只比平时重了一些,说是天岐比她懂事,不该看着她做爬树这么危险的事情。 天岐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她看出天岐也受了伤,便抬起头帮着天岐和白风顶嘴说:“是我要放的风筝,也是我让风筝挂在了树上,爬树的时候,天岐师父劝过我了,是我不听而已,还有,刚才要不是哥哥你忽然过来吓到了我,我也不会掉下来,害得……”天岐师父也跟着受了伤。 前半句是理直气壮,后半句理不直气势也就弱了一些。 白风看到她和天岐的衣服都脏了,还破了,便也没忍住好脾气,二十多岁的年纪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抬起手就想教训她:“白絮,你还敢狡辩。” 她惊讶地看着白风。 手就停在眼前,没有落下。 眼泪却已落下,藏不住脸上的恐慌,哥哥竟然想要打她巴掌?他以前从来没有打过她的,连重话都不会有一句,坏哥哥,坏哥哥。 她委屈地哭着跑开了。 白风追着她来到她房外,向她解释是太过关心她了,不想让她出事,她明白却还是闭着房门不肯见白风。 白风无奈便先去找来了白凌给她医治。 白凌是姑姑的儿子。 是她表兄。 这个表兄自幼学习医术,救人的本事是除妖师中最好的。 再好也不及现在的天岐。 “天岐师父,这么说,你是同意了。”白絮抬起头,眼中满是笑意。 天岐刻意疏远道:“我只是说我不会打你,但我也不会做你的师父。” 白絮心中一凉,脸上笑意僵住。 天岐把视线移到别处,看着不断落下的雨水继续说:“因为我教不了你什么东西,也就称不上是师父,不过……” 白絮又好奇起来。 “不过,看你这么想留在我身边,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天岐望着客栈的方向道,“就赌从这里走到客栈,鸦岑会不会出现,如果他出现了,那你就老老实实跟鸦岑回去,如果鸦岑没有出现,那我就不会让鸦岑带你离开。”她会亲自带白絮回去,最多路上让她多玩几天。 这样也不算违背什么约定。 天岐看回白絮,等白絮回答。 “这……”白絮有些犹豫。 刚才就看到鸦岑了,走到客栈的这一路或许会碰到他,不过鸦岑离开的方向是另一边,只要他不回头,应该是碰不上他们的。 要答应就趁早。 “好吧。”白絮爽快应道,“天岐师父,我们这就走吧。”盯着天岐看了一会又看向小半个身子也在伞下的刘轩云。 说要走其实是在等天岐先走。 白絮撑着伞,又慢慢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她是想要和天岐一起撑着这伞走到客栈,至于天岐师父旁边的这个家伙,身上已经那么脏了,多淋点雨反倒是给他洗洗干净了。 天岐点了点头,看了眼身旁的刘轩云,见他头发又被打水显,在雨中还能朝她笑着,竟也有一时的不忍。 同是一路人,她和白絮撑伞,而刘轩云冒雨走在她们身边,当然,还有小黑也是陪着刘轩云淋雨的。 她是小黑的主人。 当然也要陪着小黑一起淋雨。 天岐回过头和白絮说:“白絮,你可以一个人撑伞先走,我会和他跟上来的。” 白絮听了,瞪着刘轩云不满道:“天岐师父,你管他做什么,我和你赶快撑伞走吧,不然你着了凉和以前一样病了几日,我哥他又要怪我,教训我了。” 那是另一件事。 她拉着天岐一起去除妖师内的河里游泳……在岸边休息的时候,她四肢摊开躺在了草地上,天岐也在她的劝说下照做了,她望着除妖师内的天空发愣,回过神来时发现天岐已经睡着了。 她不想打扰天岐…… 天岐师父就…… 刘轩云低下头,在雨中眨了眨眼睛。 站在原地也是闲着没事,他开始拨弄起身上的污垢来。 原来“大小姐”也有怕的人。 白絮见了刘轩云这副随心所欲的模样,伸出手拉着天岐就要往前走。 她不想要让鸦岑找到被带回家去,但也不想让白风在意的人再受到伤害,关心则乱,因为太过在意才会自乱阵脚,一改往常。 这个道理她从落下树的那一日就知道。 白风是关心她的,看她从树上掉下有生命危险才忍不住想要教训她,或许和她当时没有乖乖等白风消完气还反驳起来有关。 可那时,她只是想提醒白风,天岐也受了伤,还要雪上加霜地指责天岐就太过分了。 而她这个笨蛋哥哥没听清楚,到最后,等她让白凌看完她身上的伤也去天岐那一趟时,白风才从白凌口中得知天岐伤得比她还重,必须要躺在广木上静养数月,不然会留下病根。 这关乎到天岐师父日后的一生。 白风又有理由生气了,理直气壮地闯到她房里,拎起在广木上养伤的她,抬起手就重重拍她的辟谷,打得她有些不知所措,愣了一会才哭出声来大声喊着:“为什么要打我?坏哥哥,坏哥哥。” “坏就坏了,白絮,你知不知道你今日差点让天岐没命,她就算养好伤了,以后也可能会留下病根,你的伤过几日就能好了,但天岐受的伤是一辈子都好不了的。”白风打了他几下,力道忽然轻了下来,声音也带着哭腔。 她从未见过白风这么一个堂堂男子汉流眼泪哭得伤心的模样。 她服软了:“哥哥,你别哭,我知道我错了。” 白风又把她放在了广木上,弯下身子,眼中的泪溢了出来,眼泪流下来的时候,他轻轻摸着她的头问:“打疼你了吗?我刚才只是,只是……”他哽咽着说不下去,忍了忍眼泪低落道,“你也好好养伤,记得,不要把我来找你的事告诉给天岐,好吗,白絮。” 她点头答应了。 也是从那时起,她明白了白风有多关心天岐,甚至不想让天岐知道他躲着她,在她这个妹妹面前哭得这样伤心。 伤好后。 她又和往常一样缠着白风,让白风告诉她天岐的伤势,还有来历。 几个月后。 天岐的伤也几乎痊愈了,白风望着天岐练剑的背影告诉她,天岐曾经被一只叫花渐的妖收养,而花渐又被除妖师中的人杀害。 这个叫花渐的妖,曾是天岐最亲的人。 她看向天岐,眼中满是惊讶,最亲的人死了,天岐师父还能这么平静,不对,天岐师父的心里一定很难受,却还要忍耐着装作没事一样。 白风最疼她,所以哥哥一定能明白这种不想失去最亲近之人的感觉。 她也不想失去白风。 所以。 白风在意天岐,她怎么会怨恨白风,怨恨天岐? 她对天岐师父从小到大都是崇拜。 第十九章 三人动身前往客栈 天岐拉了拉白絮的手,示意白絮放开。 白絮停了下来回过头,一双明亮的杏眼中,有着干净透彻的目光,看向天岐时,眼中浮现出一丝迷惑不解的惊讶。 手微微有些发颤却没有松开。 她盯着刘轩云,心中不满。 这个脏兮兮的男子对天岐师父来说,这么重要吗?甚至比她还要重要。 看他的模样,应该是天岐师父今日除妖的时候顺便救了他,他们也不是很熟悉,而他却缠着天岐师父,一定是别有所图。 白絮又看回天岐。 她要提醒天岐师父,不要保护这个来历不明的人。 天岐神情严肃,已经知道白絮想要说的,眼中带着一丝失望。 白絮还是和以前一样任性。 看清天岐脸上的神色,白絮心中猛地一颤,感觉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一般难受。 刘轩云依旧装作事不关己的模样,心中却在偷偷乐着,双手互相抹了抹,得寸进尺地摸起在一旁被忽视的小黑。 小黑很抵触刘轩云的动作,头一转抬起马脚往天岐身前靠去。 白絮心不在焉,下意识往后退去几步。 给小黑空出地方后,白絮低头看着自己松开的手,怅然若失,她不自觉压低了伞面,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小黑侧身站在天岐的面前,留给身后的刘轩云一个马屁股,马尾不停甩动着,想要甩走身上的雨水。 高大的马身挡住了天岐和白絮。 白絮在伞下苦笑,忍着眼中的酸涩抬起头注视着小黑健硕的马胸,视线越不过马背,眼前都只能是小黑的身影。 连小黑也要拦着她带天岐一起离开吗? 天岐在小黑的另一边看了眼罪魁祸首,牵过了小黑的缰绳,往前走了几步,让小黑也看向白絮,而刘轩云察觉到了白絮的反常,自觉站在了小黑的另一边。 “白絮,你怎么了?”天岐的头顶没有了白絮的雨伞遮挡,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雨水打湿,衣服紧贴在身上,高挑瘦削的身形显露无疑,胸前微微凸起。 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女子。 刘轩云的个头比小黑的马背高了一些,往身旁看去的时候正好能看到天岐的上半身,怕被天岐察觉,视线只在天岐身前停留了一会。 原来。 天岐大人还是有美人该有的身姿的。 刘轩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前,眼神失落,他也是看着瘦了些,脱了衣服还是有肉的,天岐大人介意他盯着她胸前看了一眼,后来非要盯着他的胸前认真看了好一会,若是没有看够…… 他不介意让天岐再多看几眼的。 刘轩云眼中露出得意的神色。 等白絮,被那个叫鸦岑的除妖师带走后,他的顾虑也会少许多,更能放心坦露胸膛了,现在就看大小姐如何回答了。 白絮握紧伞柄,一个人在伞下犹豫一会后,低声回道:“没什么。” 天岐轻摇头,牵着小黑往前走去,好奇地往伞下看去,她知道白絮一定还有事情没有说出来让她知晓。 她其实也有事情不想让白风知道。 关于花渐的。 天岐在白絮身旁站定,吸了一口气。 花渐没有死,而白风一直蒙在鼓里,因为花渐的死,白风才会在除妖师中对她特别关照,而她心有愧疚,每次白风提到别的除妖师杀了什么妖的时候,她都会下意识躲开白风的视线,不想听白风再说下去,也不想让白风再想起花渐。 花渐和白风没有一点关系。 那具尸体不是花渐,也不是白风动手杀的花渐,他根本不需要对她有所愧疚,白风却总是以为,是他的话让她想起了伤心往事,她才不愿听的。 “天岐,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 白风没有看出她的慌乱,反而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 她最怕的,其实不是白风没完没了的说教,而是他忽然沉寂下来什么也不说,一说就是对不住她的话。 师父对她很好。 她也不能对不住,以前对她很好的花渐。 花渐假死的真相一日不弄明白,她一日不能对白风坦白,所以,白风低落的时候,她也只回了一个“嗯”字。 可恶的花渐。 等找到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天岐的目光再次落到白絮的身上,沉默下来的白絮让她感到陌生。 一家人能够很热闹地说说笑笑。 叫着亲切的称呼,做着亲昵的动作,是令人向往的。 这些人中,肯定有她。 白絮抬起头,撞见正好是天岐眼中一闪而过的怒气,不由想起那一日她爬在树上,看见白风远远跑来时一脸气势汹汹的模样。 她正是被白风这模样吓到才不小心掉了下来,只是,落下来的时候还模糊不清地看到了白风脸上的着急和担心。 虽然当时她没有看清白风眼中的神色,但她猜想,白风那时的眼神应该和现在天岐师父眼中的神色一样。 天岐师父也是不想让她跟着鸦岑回去吧。 所以才会让她赶快先走。 这么想着,白絮顿时开朗起来,眨动了几下眼睛,眼神又明亮起来。 她撑高雨伞,朝天岐露出笑意。 天岐微微有些讶异,白絮这么快就想通了?她以为白絮会不满她和刘轩云这样的人走在一起,毕竟白絮以前也总是不满白风和她以外的女子相处。 以至于白风到现在都还是孤身一人。 白絮转了个身,独自往前走去:“天岐师父,那我先走一步了,我们说好了,等我先进了客栈大门,鸦岑就是要背我回去,我也会赖在客栈里不走的。” “好。”天岐放远目光应道。 望着白絮离开的背影,天岐脸上浮起笑意。 没想到白絮变得肯听话了,以前她刚通过笔试当上九等除妖师的时候,白絮要庆祝这事便带着她去放风筝,她好言劝白絮不要爬树,白絮都不肯理会她。 看来,还是做比说更重要。 这一回,她拉了拉白絮的手让白絮停下,白絮便想明白了。 “天岐师父,你不许反悔。”白絮撑高了伞,回头跳了一下看着天岐又提醒了一遍。 天岐点了点头。 她不会反悔,因为她也相信鸦岑。 鸦岑的嗅觉比平常人要敏锐许多,能不能闻得出妖气不说,对于危险的东西,鸦岑和小黑一样,能够感觉出来。 而且鸦岑可以说出来提醒别人。 这是一件好事。 只是,小黑是天生如此,鸦岑却是后天的,这又算不得是一件好事。 天岐走到小黑前面,看了眼站在小黑另一边,正低着头顾影自怜的刘轩云,无奈道:“刘轩云,我们可以走了,不要再看你的衣服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送你的或是替你做的,那就扔了吧,我去给你买些新的。” 刘轩云抬起头,从小黑身前走到天岐身旁,满脸笑意道:“天岐大人送我的衣服,以后我一定会小心不再弄脏。” 天岐轻笑,牵着小黑往前走去:“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刘轩云自语道:“也是。” 天岐走了几步,刘轩云又跑着跟上,抬起双手放在她的头顶。 她侧过头去看他,他就殷勤道:“天岐大人,我帮你挡雨。” 挡雨,一双手能挡多少雨。 挡下的雨还不是从手上流了下来。 天岐神色平静地看回眼前,心中已是由着刘轩云去了,他这人不能太搭理,刚才放着不理睬他,他倒也安分一些,一和他说起话来,又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以后,找花渐的这一路上,注定是要热闹一些的。 这个念头没人能察觉。 她的笑,也是不易察觉。 第二十章 雨大客栈纷争又起 客栈内。 一楼的几张方桌上坐满了人,门外陆续有人走进来,很快,客栈二楼靠窗的几张桌子上也坐满了人。 这些人都是经过平城的过路人,适逢下雨便早些找个地方坐下来吃点东西。 掌柜的见今日客人比以往要多,也慢慢消去先前那三个除妖人吃饭喝酒不给钱的怨恨,忙着跑上跑下招呼起来。 平日里,这客栈人少,掌柜的一人就能忙得过来,也就没有再多雇一个人。 “早知道应该雇一个跑堂的。” 掌柜的跑上楼梯时喘着气低声自责。 没有未雨绸缪,今日这客栈生意又出奇好,掌柜的注定是要忙得不可开交了。 后悔已是来不及。 掌柜的走上楼,往靠窗的几桌客人那走去,刚放下茶水,又听得楼下有人在喊他,应了一声又急急走下楼梯。 客栈二楼的客人们坐等着菜上来,先倒了茶水解渴,又互相聊起天来解闷,客栈内的声音渐渐吵闹起来,这热闹又引来客栈外的过路人,想要进来一探究竟。 这家客栈的酒菜究竟如何? 雨下大后。 客栈外的屋檐下站着一片躲雨休息的人,目光时不时往客栈内飘去,想要看一看客栈内的人吃的是些什么菜。 掌柜的从楼上下来,招呼好了喊他的客人,走到门边,朝着屋檐下躲雨的人道:“外面雨大,都进来躲雨吧。” 躲雨的人互相看了看,没人往里走。 掌柜的也就顾着自己往里走去。 等一个手拿雨伞,却还是浑身水显透的愚笨男子走进客栈门后,躲雨的人才都跟了进去。 掌柜的又回了头。 鸦岑把老妇人送他的伞放在靠门的地方,从月匈口摸出一张画像递给掌柜的:“掌柜的,耽误你一些时间,你见过这画中女子吗?” 他本想找到青红楼。 只是找了一圈后并没有看到写着青红楼招牌的地方,便又走了回来,正巧看见这里有着一家客栈,想着白絮走累了会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就在客栈外守株待兔等着白絮自己撞上门来。 客栈人多,掌柜的忙不过来,他也就没有进去打扰。 只是客栈掌柜好客,他就进来先问问看。 掌柜的拿起鸦岑手中已经沾水显的画像,转身放到柜台上,小心展开,盯着画中的女子看了半晌,瞧着眼熟却还是认不出这女子就是白絮。 鸦岑走到掌柜身旁道:“她叫白絮。” 掌柜的又看了一会画像,收起递给鸦岑,摇了摇头道:“公子,你告诉我你要找的人叫什么,我也无能无力,我们这里管束少,住店的客人不用报姓名便能住下的。” 鸦岑收起白絮几年前的画像,藏回月匈口前犹豫了一下,身上已经水显了,这画像再放回去恐怕纸都要烂了。 他只有白絮的这张画像,得好好留着。 鸦岑往门外走去,拿起伞时想到了一个主意,他将画像放进了伞内,握紧了雨伞,又走出拥挤的客栈,到客栈外的屋檐下等着。 客栈掌柜见后,只觉鸦岑行事古怪,却也没有多想,忙着去后厨内端菜出来。 客栈内走进的行人靠近窗边站着,先前在外面时好奇往里面看,现在进了客栈内,又是好奇地往客栈外看去。 路上的行人因为雨势变大又少了些。 而客栈内,人一多,潮水显闷热,喘不过气的感觉慢慢涌上心头。 胡达,胡速两兄弟相对而坐,带头男子坐在正对楼梯的位子上,见掌柜的放客栈外躲雨的人进来便有不满,只是月匈闷不愿开口说话,此刻周围站着人,更觉沉闷。 胡速眼尖,瞧见带头男子脸上压抑的神情,立刻拿起桌上的酒坛给带头男子倒满了酒,堆起满脸的笑意开口讨好道:“大哥,喝口酒,菜马上就来了。” 带头男子是个粗人,不知喝酒只会更伤心肺,加重月匈闷气短的这毛病,见胡速把酒递了过来,便接过一口饮下。 喝下后,他自以为舒畅许多。 胡速给胡达使了个眼色,让胡达也给带头男子倒酒。 胡达却不明白胡速的意思,往客栈外看着,随后回过头来问道:“大哥,这里是一座小城,我来之前就已经打听过了,城里只有这一间客栈,没有别的落脚处,我们今晚该住在哪?” 住哪?这种事还用问他吗? 带头男子面露不满,月匈闷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心中骂道,这是个什么破地方,路也窄,客栈也小,上个菜都要半天。 胡速瞥了胡达一眼,装模作样地怪罪起自己的亲哥哥来:“哥,你没看见大哥正在想办法吗?实在不行,我们在城内街上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一晚也能把这事打发了。” 胡达低下头,应道:“这也太憋屈了,有钱都住不上一个好地方。” 胡速眼见带头男子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便瞪着胡达小声提醒道:“别说了,说得大哥都心烦了。” 带头大哥看了眼胡速,示意胡速也别再开口。 胡速闭着口露出笑脸。 带头男子又朝胡达道:“你也不用担心这个,等以后,我们除妖赚的钱能够买下一块地,一间房的时候,还愁住得不自在吗?” 胡速又连忙应道:“是,是,大哥说的是。” 带头男子看回胡速,忍着月匈闷不愿理会。 胡速得了一个冷脸,朝着胡达不耐烦地催促起来:“哥,你还愣着干嘛,快给大哥倒酒啊。” 胡达听后反应过来,伸出手去碰桌上的酒坛时,带头男子出声道:“不用了,你们两兄弟要喝酒就喝吧。” 胡速又在面上笑着应道:“好。” 胡达看着胡速讨好的模样,心中不快,拿起了桌上的酒坛,给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了酒,他和胡速两人也能靠着一些小伎俩对付一些并不厉害的妖物,胡速却偏要跟着这个人。 胡速瞧出胡达的不满,给自己倒了酒后便举杯朝胡达道:“哥,那我们两个先喝一杯。” 胡达抬起头,举起了酒杯。 他这个弟弟胡速从小就机灵,也许是有着别的打算吧。 不多时,客栈掌柜从后厨出来,端了几盘菜来到三个除妖人的面前放下。 第二十一章 这个赌约还是输了 平城外。 花渐抱着受伤的小蜘蛛,来到林中一处隐蔽的地方。 此时雨势渐小,有放晴的征兆,光也从林间树叶的空隙中照了下来。 他打量起周围。 这里萦绕着一丝和小蜘蛛不同的妖气,若有若无。 会是谁的呢? 花渐低头看着怀中只有半身的人心怀愧疚,该不会是被小蜘蛛吃下的那个人? 他抬起头望见前面有着果树的地方心事重重走去。 怎么好像还有天岐的气息? 忍不住被自己逗笑了。 应该是看到天岐和小蜘蛛交手后,让自己也变得疑神疑鬼了。 而他,果然还是应该亲自去试探天岐的。 这样,小蜘蛛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在小蜘蛛醒来前,已经为小蜘蛛渡了整整一个时辰的妖气,连自己的身体都变得虚弱了,近几日也不能再用妖术了。 先安顿好小蜘蛛再说。 花渐脸上笑意淡去,四下寻找,选了一块能够遮光避雨的地方,走过去习惯性地踢了踢地上的杂草,随后将小蜘蛛放下。 “花渐大人,这里是哪里?”小蜘蛛睁大眼睛抬头,从花渐的怀里落在地上,围绕在她身边的暖意很快离她远去,不安和恐惧都涌上心头。 花渐慢慢放下笑着去安慰:“小蜘蛛,这里是一个很隐蔽,很安全的地方,常人很难找到。”见小蜘蛛点头,指向不远处的果树,细细嘱咐:“你看,那边还有果子可以吃,我刚才找到你之前就在这吃了一些果子,还有,要喝水的话,离这里不远也有一条小溪,是从南面的山上流下来的。” 小蜘蛛察觉出花渐要离开的意图,无意阻拦却还是忍不住想知道:“花渐大人,你要去哪?” 花渐伸出手摸了摸小蜘蛛的脑袋,习以为常地骗说道:“我要去替你报仇,你留在这里,我还要再帮你寻寻看,有没有合适你的身子。” 小蜘蛛没有犹豫,又点头。 “那我会在这里,等着花渐大人回来。”小蜘蛛扬起头。 花渐露出笑:“小蜘蛛真乖。” 又摸了一下小蜘蛛的脑袋,他才收回手,眼中升起愧疚和担忧,小蜘蛛比起以前的天岐,更听他的话,也更容易上他的当。 以后,真离开了小蜘蛛,还不知道小蜘蛛会不会上别人的当。 它又和天岐不一样。 真有那一日的话,但愿小蜘蛛能学聪明一次,如果还是一直信着他的话,不愿离开,他这以后的日子也是没法过了。 骗人骗得多了,虽然会习以为常,但也会有骗得疲累,不想继续骗下去的时候。 花渐步伐沉重。 “花渐大人,慢走。”小蜘蛛受伤了还是出声要和花渐道别,神色深信不疑,“我会在这里一直等着花渐大人。” 一直吗? 唉。 花渐回头,若无其事地笑着:“好。”转过头,心绪复杂。 骗天岐那一回,他已经尽了全力说服自己是为天岐好,而且,他知道,天岐是有仇必报的性子,不会一直傻等下去,找到他后,也定会好好教训一顿,那他心中的愧疚也能少一些。 而小蜘蛛跟了他这么多年,却还是没有看穿他说他是千年老妖的谎言,真和当初说的那样,让小蜘蛛跟在他身边一百年…… 不知它得知真相后又会如何? 花渐摇了摇头,看向平城方向,心中默念,不知道天岐现在如何了? 那个自称是刘轩云的家伙,又是在打天岐的什么主意?绝不能坐视不理,这么多年,是天岐第一次带着外人一起上路,他放心不下,不知道和这个刘轩云用一样的手段,装成是被妖伤害过的人跑出去,能不能接近天岐。 走一步,算一步。 但每一步都是为了保护天岐。 照顾天岐十年,也算是天岐的父亲,想要伤害天岐的人,绝不能放过,哪怕假死的事暴露,再次有性命之忧,也不及天岐的安危重要。 虽然说。 最不应该放过的是自己。 花渐大笑出声,眼中现出狠厉。 出了隐蔽之地,雨势又突然变大,倾盆大雨落在身上,才将戾气洗净。 花渐低下头,看着雨滴在胸前游走,伸出手抚上厚实的胸膛,脸上露出笑,这么多年过去,他这身形变化也不小,多走动走动,不只是待在那片竹林里还是有好处的。 收回手。 身上已经穿上一件寻常百姓的衣服。 “对了,还有这发带。” 花渐低语着,眼眸中带起笑意,抬手将身后的发带扯了下来,头发已经被雨水打湿,没了发带只是稍稍松散了一些。 很快,松散的头发又被一根灰色的发带绑了起来,整张脸上都没有多余的发丝,和以前相比,也是变化不小。 不能用妖术,是他骗自己的。 真真假假,这世上最厉害的骗术,应该不是成功骗到别人,而是骗过自己,骗自己活在一个没有纷争的地方。 还是功亏一篑了。 和天岐在竹林生活了十年,还是被他们找到了踪迹,他们不亲自来找他,反倒是借除妖师之手杀他。 妖王想从狐族手中得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灭了一族。 烧了一族还不够吗? 花渐满腹心事地来到溪边,看着水中陌生的倒影轻笑道:“我这样打扮,天岐也不一定能一眼认出我。”抬起头望向远处,眼神迷茫起来。 到时。 他该是喜,还是忧呢? 远处的客栈门前站着一个人,身上穿着和鸦岑一样的黑衣,手中……紧紧握着一把灰蒙蒙的雨伞,看着眼熟,只是隔着雨幕看得不太真切。 白絮心中隐隐不安,走近一些后认出了鸦岑手中的雨伞,这伞不是客栈另一边的老妇人卖的那伞吗? 老妇人还送给了鸦岑一把。 白絮往上看去,认出鸦岑后,慌乱地转过头不想让鸦岑发现。 天岐和刘轩云跟在白絮身后。 见白絮回头,天岐往远处望了望,朝着白絮笑着开口道:“白絮,看来,我们的这场赌约,是你输了,鸦岑已经在客栈外等着你了,别让他太担心,快点过去吧。” 白絮还不愿认输,恳求地看向天岐。 天岐移开目光,看向远处,鸦岑也已经发现他们投来了目光。 还好,鸦岑总是能找到白絮。 白絮见天岐不理会她,只好不情愿地回头看着客栈外的鸦岑。 眼中升起了不满。 “鸦岑,回去的路上,我还要好好玩玩呢。”白絮低声念叨着。 她既然答应了天岐,便不会反悔,但家迟早是要回的,天岐师父又没有说她输了之后,必须在多少时日内回去。 所以。 是走一个月回去。 还是走一年才回去都是她说了算。 第二十二章 鸦岑试探天岐相助 刘轩云望着客栈外的男子,弯眼细细瞧着,这个男子在大白天还穿一身黑,看过来的眼神又有些沉郁,倒真是对得上他的名字,鸦岑。 乌鸦,死气沉沉的一种鸟。 向来是不讨人喜欢的。 他扬起嘴角,神色得意,他现在倒是有些喜欢这个叫鸦岑的人了,只要鸦岑赶快把缠着天岐的白絮带回去,他就会更喜欢鸦岑了。 白絮走后,就不会有人打扰他和天岐了。 刘轩云看向身旁,眼神意味深长。 天岐视而不见,专心注视着眼前的客栈,冷声说道:“刘轩云,前面那家客栈就是你今晚要住下的客栈。”停顿一下又带起笑意,“如果还有空房的话。” “那没有空房的话……”刘轩云走快几步,回头盯上天岐的眼睛,咧开嘴笑着回道:“我是不是可以和天岐大人一起去你的住处了。” 她的住处? 天岐眨了一下眼睛沉思起来。 这里可不是她的住处,住在三泉这里只是暂时的,以后她会回到都城那里去,一年前,她就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终于在都城买下了那座不大的小宅子。 现在,是她的两个朋友住在那里。 天岐轻笑,瞥了眼不怀好意的人,目光又落在远处白絮身上:“我的住处可不在这里,你要是没法住在客栈,就再出城找个地方露宿一晚,总比在蜘蛛的肚子里要舒服。” 刘轩云惊讶地抬了抬眼皮,又低下头忍不住笑出声附和道:“是这样没错。”天岐大人这话算是在关心他。 天岐面露嫌弃。 他怎么又在笑?她可没讲什么笑话,刘轩云怕不是得了一直傻笑的毛病。 看来,还是要找人给他看看病。 天岐走快起来,走在刘轩云前面,提了一下手中的剑,催促道:“不想没地方住,就快点走。”快点走,应该是能少淋些雨的,一直淋着雨对身体可不好。 有些手痛,腿痛,脑袋痛的毛病就是淋雨淋出来的。 真有这样的毛病那才是麻烦。 刘轩云笑着跟上,眼神飘向了已经走到客栈门口的白絮。 白絮生着闷气,脸上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撑伞来到鸦岑的面前,质问道:“鸦岑,你怎么会等在这里的?” 鸦岑见白絮生气,心中不解还是老实回答起白絮的话:“我是来护送你回家的。” 白絮哼了一声,低头盯着鸦岑手中的雨伞,不满道:“你不是有雨伞吗?怎么身上还弄得这么湿,还有,你脸上……”抬头看见鸦岑脸上露出的烧痕欲言又止,轻哼后又低下头来。 鸦岑见状,躲着白絮的目光将头发往前拨了一拨。 白絮感觉说错了话,脸上有愧疚。 鸦岑看回白絮,轻笑着回答:“我急着找你便忘了。” 白絮小声反驳:“鸦岑,那你怎么没有忘了找我?”心中却已经因为鸦岑这种愚笨的行为,而消下了一些要回去的怒气。 鸦岑依旧老实回答:“这是白大人的命令,我一直记在心里。” 刚消的怒气又回到白絮脸上。 白絮盯着鸦岑,愤恨地埋怨起来,不是父亲的命令,他就不会放在心上了吗?一问他为什么要跟在她身边就只会这么死板的回答。 乌鸦不是很会叫的吗? 鸦岑这只臭乌鸦,比别的乌鸦都要黑,都要让她讨厌。 “那你就一直记着。”白絮恶狠狠道,看见鸦岑脸上还露着一块烧伤的痕迹,越看越生气,一气之下索性别过头不再理会,只在心中暗自咒骂,鸦岑,你最好记到死,到死也别说出一句半句关心她的话来。 鸦岑面露疑惑,不明白又是因为什么惹怒了白絮,本想回答会一直记着的,怕白絮更生气也只好憋在心里没有说。 天岐牵着小黑和刘轩云一起走来。 鸦岑朝着天岐打着招呼道:“天岐,我是来带白絮回去的。” 天岐点头,见白絮生着鸦岑的气,有些无奈,但白絮和鸦岑的事情,她这个外人也插不上什么嘴,还是由着他们自己去解决。 刘轩云走上前,向着即将要带白絮离开的鸦岑客气地打着招呼:“这位气势不凡的公子就是白姑娘和我们提起的鸦岑吧。”不自觉看了看天岐行云流水地说起先前的谎话,“我叫刘轩云,是刘家村一个种地的……” 白姑娘? 鸦岑看了眼白絮,眼中神色有了变化。 天岐默默走到一旁不愿理会,抬起手将小黑的缰绳绑在了客栈外的柱子上。 刘轩云面带笑意地说完,鸦岑依旧是一脸严峻,丝毫没有因为刘轩云的主动示好而放松戒备,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认真在听刘轩云的话。 除了刘轩云说的那句白姑娘。 白絮怎么可能会在外人面前提起他? 鸦岑怀疑刘轩云是在撒谎,他刚才看着天岐过来,便注意到了跟在天岐身边的这个人,见他身上脏乱便猜想是天岐除妖时救了他,但刘轩云现在说话的模样丝毫不像是一个劫后余生,还心有余悸的人。 在他身上有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但也说不清。 天岐系好小黑也走到鸦岑和刘轩云身边。 此时,场面正尴尬。 刘轩云朝鸦岑笑了笑,转向天岐摆出可怜模样,小声求助道:“天岐大人,这鸦岑怎么话比你还要少,我都和他说了这么多话,他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天岐见刘轩云败下阵来,忍不住轻笑。 刘轩云不是很能说的,怎么碰上鸦岑就没有办法了,他都没有办法,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刘轩云看她也没有用。 刘轩云无奈,又看回鸦岑,想开口让鸦岑赶紧带白絮回去。 刚一回头。 鸦岑的拳头带着不可阻挡之势挥来。 刘轩云瞳孔睁大,提起心,面色平静地暗道一声完了,准备老老实实接下这一拳,可同一瞬间,天岐也变了脸色,利索抬起剑竖在他面前,拦下了鸦岑未落下的拳头。 一时之间,场面更尴尬了。 白絮听到动静,好奇回过头。 试探,还未开始,就已结束。 事后,刘轩云眼露惊吓,盯着鸦岑的拳头,慢慢将目光移向身旁,勉强挤出笑意说道:“天岐大人,还好你拦得及时,不然,我这脸……”可就要留下痕迹了。 难看的痕迹。 他现在讨厌这个叫鸦岑的除妖师了。 没等他说完。 天岐下意识往前走去,盯着鸦岑逼问道:“鸦岑,你要对他做什么?” 第二十三章 白絮离开入住客栈 鸦岑收回拳头,看向天岐认真回道:“我只是想要试探一下他的本事。”盯着刘轩云心有不甘,沉稳的黑眸中有着打量的神色。 天岐见鸦岑收手,也收回手中的剑放在身旁,散去脸上的怒意后,平静说道:“鸦岑,你不用替我试探,我在做什么心中都有数。” 偷偷看回刘轩云,暗自懊恼。 刚才怎么就急着出手了。 现在当着鸦岑的面也只能这么说了,不过她还是看不出,刘轩云没有下意识动手,到底是因为什么? 第一种可能是他根本不会武功。 而他脸上的惊慌也不是很浓重,很像是装出来的,加上先前蜘蛛妖的事,应该是刘轩云不怕死或者说是他见惯了生死,习以为常了。 至于第二种。 是他会武功却装作不会的模样。 想要扮猪吃老虎,这也能解释刘轩云为何总是要露出傻笑。 鸦岑看着刘轩云的神色渐渐平复,收回视线眼里闪过一丝低落:“是我多事了。” 的确是多事。 刘轩云盯着鸦岑脸上的伤痕轻笑着,在心中回道,带白絮这位大小姐回去,才是你这只乌鸦应该做的事情。 不过…… 刘轩云看向天岐,眼中的惊慌已经散去,留下的是不解。 天岐大人竟会出手帮他。 他也有些意外。 这个意外让他的心中多少有些感动。 天岐并未留意到刘轩云脸上的笑意,听到鸦岑低落的声音后就恍了一下神,脑中不自觉想起了白风的话,便赶快安慰着鸦岑:“鸦岑,你不用这么说。” 鸦岑和白风不同。 好歹白风在除妖师中的人缘是很好的,又是白锦如疼爱的儿子,也不会有人敢欺负白风,至于鸦岑,从来除妖师的那一日,便有很多闲言碎语。 境遇和她有些相像。 但真要比谁的身世更凄惨一些,鸦岑要比她凄惨,因为,鸦岑有过父母,只是他们都死在了一场大火中。 鸦岑因此也毁了容貌。 来到除妖师后,那些闲言碎语又让鸦岑变得更不愿和人打交道。 鸦岑低头苦笑一下,他向来不会说话,所以才会总是惹怒白絮。 见天岐不放心上。 鸦岑的目光又落在白絮身上。 眼神中是难以察觉的爱慕,显露出的只是恭敬和谨慎。 白絮看了鸦岑一眼,心中的怒气又上来了。 她走上前,用着手中的伞指着刘轩云,摆出一脸厌恶的神情,帮着鸦岑义正言辞道:“天岐师父说得对,鸦岑,你根本不用在意对他做了什么,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无缘无故就缠着天岐师父,一定是心怀不轨,我们应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就免不了要遭他的殃。” 刘轩云急于反驳,他可不是扫把星。 想上前,却又被白絮拿雨伞指着,为了不让帮着他的天岐难堪,他也只能往回退了退,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 这大小姐也太不讲理了。 这样做岂不是和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愿放过一个的做法一样了,那和当初想要杀那一人的初衷不是相违背了吗?除妖师都是这么除妖的话,也难怪天岐大人不愿留在那同流合污了。 刘轩云偷偷看回天岐。 天岐见白絮如此强势,忍不住轻笑起来,装装样子劝说起来:“白絮,小心你的伞。”看了一眼刘轩云,见他眼里有感激,又轻笑着看回白絮道出后话,“小心别给弄坏了。” 刘轩云垂下头,天岐大人和这位大小姐的关系倒是很好。 白絮听了也得意地扬起头,笑着回道:“我知道,天岐师父,我不会用伞碰他的,碰了他我还嫌弄脏了我的伞。” 说着,她放下了手中的雨伞。 鸦岑在一旁出声道:“白絮,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吧,天黑前还能赶到平城外那个可以落脚的驿站。” 白絮皱起眉不满道:“驿站,住在那还不如住在荒郊野外,里面的人都是当官的,看不起我们这些除妖师,我也不屑和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白絮。”鸦岑有些无奈。 刘轩云在一旁见刚才对他出手的鸦岑拿白絮没有办法也幸灾乐祸起来,没了白絮的雨伞,他也放心地往前走了走:“天岐大人,我先进去问问看,还有没有房间了。” 天岐点了点头。 “没房间了,刚才剩的最后一间房已经被我买下了。”白絮大声说着,忽然耍起脾气不愿跟着鸦岑离开了。 刘轩云停在客栈门口,又慢慢走了回来。 他暗笑着,没房间了,那看来他能铺张凉席在天岐大人的房中凑合一晚了,等会还要拜托天岐大人给他买张凉席。 天岐叹了一声气,走近到白絮的身边,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来:“白絮,你忘记刚才答应我的事了吗?” 白絮理亏,低下头视线飘忽不定,抬起头后还是坚持不愿去住驿站:“天岐师父,我答应了会和鸦岑回去的,但我真的不想住在驿站里。” 驿站里人多,那些讨厌的家伙会对鸦岑指指点点的,还会说着难听的话,因为,鸦岑脸上的烧痕实在是太吓人了。 她不想让鸦岑变得更沉默寡言。 “那你的房间就留给刘轩云住,我和你们一起去青红楼找三泉,看看三泉那还有没有多下来的房间给你们住。”天岐想了想,只能想出这么一个办法,“如果没有,我的那间就先给你们住一晚,等到明天,白絮,你可不能耍赖不走了。” 白絮立刻喜笑颜开:“好。” 鸦岑依旧面无喜色,向着天岐道谢:“天岐,还好有你。” 想笑,也只是稍稍动了动嘴角。 天岐摇了摇头:“鸦岑,我们认识很久了,难得见面还总说这些客套话实在是太过无趣,下回不如给我说说你们在路上遇到的事情。” 鸦岑迟疑了一下,回想起找白絮的这一路上遇到的事情,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对了,那个老妇人的事应该是能说给天岐听的。 他应道:“那好吧。” 天岐点头,去嘱托刘轩云:“那刘轩云,你先进去,我带鸦岑和白絮去了青红楼,买了衣服鞋子这些东西后会再回来的,你先……” 刘轩云笑道,边回边退着往客栈内走去:“天岐大人,我知道,我会先洗……”被门槛绊了一下后又抬头若无其事地笑着,“我会先洗干净的。” 天岐沉下脸,和白絮说道:“那我们走吧。” 第二十四章白絮鸦岑因画结怨(缘) “天岐师父。” 白絮喊了一声,将手中雨伞递给天岐,“我和鸦岑撑一把就行了。” 天岐拿了伞,见白絮还不走便继续等着,她知道白絮还有话要和她说。 “天岐师父。”白絮犹豫喊道,看向鸦岑继续说下去:“我想和鸦岑一起去找青红楼。”心定后看回天岐,“因为我知道想要成为除妖师,找到除妖师在城中设下的落脚处也是其中一个门槛。” 天岐看了一下客栈外,应道:“好吧。” 青红楼比起其他城中可供除妖师落脚的地方,要难找许多。 因为,青红楼并没有招牌。 即便是知道了青红楼的名字,也不知该从何找起,而别的落脚处,只要打听出了名字很快就能顺着名字找到。 学会打探消息,是除妖师的入门课。 她也没有入门。 当时,是白风拿来了一堆除妖师内的书籍放在她房间。 她以为,这些书是白风让她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拿来看看解闷的,便挑着感兴趣的看了看,没想到九等除妖师的考试,考的便是这些书上的东西。 她去参加考试时才知道的。 等考完试。 没过几日,白风便把身为九等除妖师佩戴的铜腰牌给了她,腰牌上画着除妖师内特有的花纹,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和等级,在她成为六等除妖师的时候,铜腰牌又被白风拿走换成了一块银的。 九等除妖师到六等除妖师的变化就是,她也能跟着白风一起走出除妖师的大门去见识一下妖的本事,当然,还有一个显著的变化。 腰牌变成了银的,比铜的要值钱。 “那我先去买些东西。” 天岐向白絮和鸦岑道别,撑开雨伞,往平城内的商铺方向走去,眼中神色淡然。 金银铜,是除妖师的秩序。 她已经不是除妖师,身上戴着的也是一块寻常的木头腰牌,上面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天岐,别人知道她的名字就够了。 至于金子,金子能买到花渐吗? 天岐笑了笑,面色柔和下来,听着不断落下的雨声也不觉得恼人了。 她一走,白絮也放松下来。 鸦岑有些不解,看回白絮问道:“白絮,天岐带我们去青红楼不好吗?” 白絮看着鸦岑,一把抢过了他的雨伞,不情愿道:“鸦岑,你是觉得我们找不到青红楼的方向吗?” 鸦岑低头慢慢说道:“我刚才已经去除妖师的地图上画着的地方看过了,那里的一片都是很寻常的住房,没有青红楼。” 他抬头看着白絮,心中不解白絮为何执着于要自己找到青红楼。 白絮没有料到这点,心中有些惊讶还是装作镇定地撑开了伞,她本就没有想要靠鸦岑帮忙,但鸦岑在身边,会安心许多,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去任何地方,鸦岑迟早会找到她。 找到青红楼,是她想证明,她已经当得起“六等除妖师”这个称号。 伞中的画像落了下来。 白絮疑惑,伞里面怎么有东西? 鸦岑看到画像立马反应过来,急着将画像抓在手中,不想让白絮看到这画像。 画像是参加除妖师考试前,专门有画师给参加考试的人画的,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冒名顶替,等考试结束,那些画像也都留在了考试的地方。 参加除妖师考试的人多数是十几岁的年轻人,正是长身体的年纪,等到下一场考试,面容身形会有很大的变化,这就需要画师再给参加的人重新画一张画像。 那一日。 鸦岑本是打算拿回自己的画像,不想让画像落到别人手中,谁知,被考完试又重新回到考试房间的白絮发现了。 “我以前都没有在除妖师中见过你,你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这里想要做什么?”白絮站在门口,瞪着站在最里面的鸦岑逼问道,“偷东西吗?” 鸦岑看向门边,看到来人是白絮后,低下头想要解释,却红着脸说不出话,他做的事的确是偷东西。 被白锦如救下后,他便住在了除妖师中。 刚来时,跟着白锦如偷偷见过许多人,其中就有白锦如要他日后保护好的白絮,那时,白絮和天岐,还有白风三个人常常在一起。 他躲在远处,不敢走近。 除了白锦如和他身边的几个亲信,在除妖师中很少有人知道白锦如从外面带回了他这么一个在火中幸存的孩子。 而那些人,知道除妖师中有叫做鸦岑的这么一个人,也都是在九等除妖师的考试之后。 因为他的成绩是最好的那一个。 “你也是来偷画像的?”白絮见鸦岑不开口便走了进来,来到鸦岑的身边后,仔细看了看鸦岑,没有看到鸦岑藏在头发下的烧痕便笑着夸赞道,“你长得挺好看的,叫什么名字啊。” 鸦岑别过头,低声回道:“鸦岑。” 他心中讶异,白絮刚才好像说了一个“也”字,这么说,她会来这也是因为……可白絮才是真的好看,她还用得着找出画像再亲手毁掉,防止别人见了之后嘲笑吗? 白絮点了点头,忙着翻找起留在桌上的画像回道:“我叫白絮。” 鸦岑走近一些问:“你在找什么?” 白絮瞥了鸦岑一眼:“当然是我的画像,画师给我画的时候我就看过画像了,和我也就只有五分像,画得那么难看我当然要找出来……” 白絮没有说完就看到了鸦岑脸上露出的一点烧痕,愣了片刻又找起画像。 找的却是鸦岑的。 很快,她就翻到了鸦岑的画像。 画像中,鸦岑的头发和别的男子一样都被要求扎了起来,脸上的烧痕显露无疑,但在纸上只是一片黑色的墨迹,并不恐怖。 白絮拿着鸦岑的画像,放在鸦岑脸旁,心中好奇鸦岑的模样,有些紧张地抬起手去抚开鸦岑的头发。 鸦岑不知所措地站着,看着白絮不停地眨着眼睛问:“白絮,你怎么了?” 白絮壮着胆子呵斥道:“别动。” 鸦岑听了便真的没有动,眼神飘向了白絮手中的画像,可却看不清,他也就不知道画像上的人是他。 他更不知道。 白絮对他脸上的伤如此感兴趣。 只是,好奇害死猫,白絮刚一拨开鸦岑的头发便被头发下的大块烧痕吓了一跳,虽然没有被吓哭还是丢了画像直接跑了出去。 落荒而逃,没有说一句话。 鸦岑看到地上的画像是自己,顿时反应过来,白絮刚才是想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模样,才叫他别动的,先前还笑着和他说话,看清他的脸后,却这样一声不响地跑走了。 鸦岑心里难受,苦笑着捡起了地上的画像。 转身要离开时,他想起了白絮来到这的目的,便又回头找起白絮的画像。 找到后。 他小心叠了起来,藏在身上,白絮的画像哪怕只有和白絮有五分像,却也是很可爱,画像上的人带着笑意,不像他这般死气沉沉。 或许。 他不该再靠近白絮,免得将他的沉闷传给了一向开朗的白絮。 回去后,他便烧了自己的画像。 可白絮的画像。 既然白絮想要,他就会给她。 他经常偷偷看着白絮,也就看到了陪在白絮身边的天岐还有白风。 想出去却又找不到好的机会。 九等除妖师考试成绩出来时,白絮迫不及待地找到了天岐,满脸笑意地说道:“天岐师父,我也和你一样是除妖师了,我们庆祝一下吧。” 有了前车之鉴,天岐委婉拒绝了:“白絮,你别高兴太早,当上九等除妖师也只是刚开始而已,而且你也是勉强过的,我可听说这次考试有人是全答对的。” “全答对,是谁这么厉害?”白絮忘记了要庆祝的事情忙着追问起来。 先前天岐师父去参加考试也有做不出的题,是什么人比天岐师父还要厉害? 她想要见一见。 第二十五章 这画像竟然是她的 “他叫鸦岑。” 天岐往鸦岑躲着的地方看了一眼。 白絮惊讶道:“鸦岑。”是那个想要偷画的人,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天岐看回白絮,明知故问道:“白絮,你认识鸦岑吗?” 白絮想了想,说出了实话:“天岐师父,我去拿回我的那张画像的时候碰到了鸦岑,我看到他的画像上在右脸的地方有着一片黑色的墨迹,便好奇想看看他长什么模样,最后跑回来了。” 声音越来越小。 天岐看白絮的模样,知道白絮是后悔跑走没有给鸦岑面子。 犯错并没有什么,只要能认错。 “白絮,那如果,鸦岑站在你面前,你还会吓得跑走吗?”天岐耐心道,俨然一副大人模样。 她已经知道,鸦岑现在就在这里。 鸦岑先前一直躲着不愿出来,应该也是因为脸上的伤痕。 白絮抬起头坚定道:“当然不会,我还想和鸦岑道个歉。” 天岐笑了笑,朝鸦岑的方向看去,见鸦岑要走立刻出声喊道:“躲在那边的那位就是鸦岑吧,白絮想要和你说一声道歉,你还准备躲着不出来或是一声不响地离开吗?这可不是君子作风。” 鸦岑心中一惊,停下了脚步。 偷看被发现了,想要偷偷离开的心思也被发现了,他感觉有些无地自容,不知道要出来大方承认还是继续躲着。 白絮的目光也顺着天岐看去的方向,落在了鸦岑身上。 鸦岑迟疑后还是走了出来,站在树荫下思索起来,现在离开便是坐实了他偷看的行为,出来还能有解释的机会。 他是来给白絮那张画像的。 这样,白絮也不会变得更加讨厌他。 鸦岑抬起头望着天岐,慢慢挪动脚步,眼中有着一丝惊讶的神色,天岐怎么会知道他就是鸦岑,他来到除妖师内的事都很少有人知道。 白絮也看回天岐,眼中带着钦佩的目光。 天岐师父怎么会知道鸦岑在这里。 天岐留意到两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心中无奈,她可不是那个能帮鸦岑走出阴影的人,推了推发愣的白絮,柔声道:“白絮,你过去和鸦岑好好道歉吧。” 白絮犹豫着,迈出脚步往鸦岑的面前走去。 鸦岑见白絮走来反而停了下来低着头。 天岐走到一边,找出了另一个躲在旁边偷看的人,嘲笑道:“白风,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你也怕白絮拉着你要庆祝成为除妖师的事吗?” 白风出来后,朝着天岐温和一笑,眼中神色柔和:“我躲在一旁当然不是怕白絮,我只是不想打扰你和白絮。” 本是一片好心。 得到的却是天岐的一声轻哼。 白风自知偷看不够坦荡,收回笑意,失落地说出心中真正在意的一件事:“天岐,你怎么又不喊我师父了。” 师父。 有这样做师父的吗? 天岐别过头,不屑道:“教我要偷偷摸摸跟着别人的师父,我现在不想叫师父。” 白风面露无奈,看向了远处低头不敢看白絮的鸦岑,语重心长道:“这些去参加九等除妖师考试的人,以后都可能会是你的同伴,你先去考试的地方看看他们认识一下不好吗?多一个朋友,以后的路也会好走一些。” 天岐思索片刻不作回答,专注地盯着白风问起别的来:“这个鸦岑,从前些日子就一直在偷看我们了,他是谁带回来的,师父你知道吗?” 又喊他师父了。 白风欣喜地看回天岐,开口时又沉下面色缓缓说道:“是我父亲。” 是白锦如,带回了鸦岑。 天岐露出轻笑,对白锦如的看法也稍稍改观了一些,他也不是一个坏人,对于鸦岑来说,白锦如便是恩人,如同再生父母。 客栈外,雨声依旧。 “鸦岑,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快拿来。”白絮收了伞,向鸦岑伸手讨要。 鸦岑不会说谎,又不想把画像给白絮看见便回道:“没什么。” 白絮一声不响地收起雨伞,把收起来的雨伞递到了鸦岑面前:“伞给你撑吧,免得弄水显了你手上的东西。” 鸦岑看着雨伞一脸为难:“白絮。” 白絮不理会,把伞往鸦岑身上推去,松了手就要走。 鸦岑怕伞落在地上摔坏,接过雨伞,急着喊住白絮:“白絮,你别做傻事,我,我把这画像给你就是了。” 白絮偷笑着回了头。 她知道鸦岑因为父亲的命令,必须要护她周全,不能让她受一点伤,她讨厌这个命令,却不讨厌父亲或是鸦岑,因为他们都是为她好。 不过,她有些疑惑。 画像,鸦岑说是画像。 那鸦岑拿的难不成是他自己的画像,所以不想让别人看到,但他的画像,她早在当上九等除妖师前就已经看过了。 那一回她……跑走了。 白絮盯着鸦岑的右脸有些愧疚。 她想起。 天岐劝她去和鸦岑道歉时,她见鸦岑低头不敢看她便没来由地生气,道歉也带着一种强硬的口口勿:“鸦岑,那天突然跑走是我的不是。” 鸦岑低着头,心中紧张,说话也有些不利索:“白絮,你不用这么说,是我……是我的脸吓到你了,道歉的人应该是我。” 他以后会把烧痕藏好,不让任何人看见。 鸦岑抬起头,面带愧疚,目光对上白絮的眼睛时又眨起眼睛。 白絮扬起头问:“你眼睛进沙子了?” 鸦岑低下头:“没有。” 白絮气得提高声音说:“没有进沙子那眨什么眼睛,我比你还可怕吗?还有,你犯错了吗?没错就不要在我面前低头。” 鸦岑应道:“好。”抬头看白絮时还是有些心慌,目光有些闪躲。 他在这里偷看不算犯错吗? 白絮见他应得快,也不在意其他,走动几步,看着别处笑着问道:“天岐师父说,你在九等除妖师考试中拿到的成绩不错,我好奇,你是不是一整天都躲在一个地方看书。” 鸦岑听不出白絮说笑的口口勿,看着白絮很认真地作了回答:“我不是整天都看书的。” 白絮笑了笑,看回鸦岑继续玩笑道:“也是,你还会来这里偷看,该不会偷看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书吧。” 鸦岑察觉到白絮并不害怕他,心中有些窃喜,想到是他的烧痕藏在了头发下,白絮不动手就不会看见,又有些失落。 他低下头看着月匈前藏着的画像,继续认真地回道:“我身上没有带着书。”抬起手想要把画像拿出来还给白絮。 白絮却忽然拉住了他的手。 鸦岑有些惊慌,想要挣脱开。 白絮露出笑意,用着两只手抓住他往一个方向拽着:“鸦岑,我们都是九等除妖师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庆祝一下,顺便给你赔个不是,那天,我不该一声不响就跑走的。” 她真的不会害怕他了吗? 鸦岑犹豫了一下,见白絮眼神真诚还是老老实实地被她拉着去了那个地方。 不该一声不响。 鸦岑低声回了一句:“好吧。” 现在,鸦岑也是老老实实地把画像交了出来。 “好吧,给你。”鸦岑有些不情愿,但眼见白絮赌气要淋雨去找青红楼,他也只能伸出手把画像递给白絮。 白絮想到这画像可能是鸦岑的,便在意起来是不是惹怒了鸦岑。 鸦岑的脸还是和以前一样,波澜不惊。 她迟疑地接过了画像,纸张有些泛黄,也有些水显,鸦岑应该是一直带在身上的,拿出来的时候发现水显了不想弄烂便放在了雨伞里。 不想弄烂。 白絮盯着手中的画像,一脸不解,鸦岑当初应该是想偷走他自己的画像然后拿去毁了,如今怎么会变得这么珍惜这画。 还有,鸦岑为何要拿这画像出来? 白絮慢慢得出了答案。 这画像根本不是鸦岑的。 到底是谁的画像要让鸦岑这般遮遮掩掩的,难道见不得人吗? 白絮有些生气地打开了画像,看到画像中的人正是她自己,立刻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垂着眼睛不知该如何面对鸦岑。 她脑中的思绪飞快转动着。 鸦岑要找她,别人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鸦岑就拿出了一直放在他身上的,她的画像,向别人打探消息,看见画像水显了怕放回到身上会弄烂便先放在了伞内。 应该是这样。 白絮朝着自己的画像眨了几下眼睛,决定问些别的来化解现在的尴尬。 她抬起头,将画像很快地叠好,一把塞回给了鸦岑,动作利索,没有一点拖泥带水,话却说得有些磕磕绊绊:“鸦岑,你还挺聪明的,知道有了画像找人也方便一些,不过,你刚才怎么就不知道要下手狠点,那个刘轩云一看就不是个好人,你何必要手下留情?” 鸦岑愣了愣,接过了画像,不知道该先说画像的事,还是先说刘轩云的事。 他以为白絮知道他随身带着她的画像会说他的不是,甚至笑话他,没想到白絮竟夸他聪明,他怎么会是一个聪明的人,如果是,他怎么会不知道白絮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白絮见鸦岑不开口,面上更是窘迫:“不想说就别说了,把东西藏好,我们赶快去找青红楼吧,不要找到天黑都没找到,让天岐师父看我们的笑话。”心下慌乱,刚才说的话似乎有些生硬,听上去好像是在故意掩饰什么。 不知道鸦岑听明白了没有。 鸦岑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白絮没有因为这事讨厌他就好,想起来也是他多虑了,他拿着白絮的画像明明可以解释是为了方便找白絮的,还是白絮要聪明一些。 鸦岑一手拿画,一手替白絮撑开了伞。 白絮见了鸦岑的笑意,心下一颤,转过身心虚地说道:“鸦岑,你快点跟上。” 鸦岑立刻跟上,走在白絮的右手边,眉眼舒展了一些,脸上的浅笑衬出他的俊朗,右脸上的烧痕在白絮看不到的地方,仍然是瑕不掩瑜。 两人走上街。 白絮偷偷看向身旁,眉眼带笑。 她很少见到鸦岑笑。 物以稀为贵,鸦岑的笑很珍贵,也很好看,她还想再看一眼。 第二十六章 刘轩云察觉出秘密 刘轩云走进客栈,漫不经心地往靠窗的地方看去,收回目光时留意到了刚才在大街上,擦身而过的那三个除妖人。 带头男子脸上的痘坑在客栈内显得不是那般狰狞,却依旧丑陋。 他心中一惊,往外看去。 天岐大人正在和白絮,鸦岑说着话。 客栈内,周围都是说话声,耳边嘈杂,已经是有些听不清了,但他至少能看到,白絮把她自己的伞给了天岐大人,还算这个大小姐有善心。 刘轩云面色沉稳下来,隐隐有些笑意。 在天岐大人回来前,他要和以前一样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丢了性命。 胡速瞧见了刘轩云,朝带头男子说道:“大哥,你看,是刚才在街上的那个小子。” 刘轩云装作视而不见的模样,找寻着掌柜的身影,心思却全在身后这三人身上。 带头男子不动声色地看了刘轩云一眼:“这个人有些古怪,不过没有人肯出钱买他的性命,我们何必多此一举。” 胡速煽风点火道:“大哥,你忘了我们来时经过的安城吗?那里的文客公子可是最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了,被他看中的人或东西,一掷千金都是不在话下。” 带头男子并无此意,冷冷说道:“日后再说。” 胡速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应下:“好。” 胡达有些忧心地看着胡速,他的弟弟为了赚钱怎么变得如此不择手段了。 胡速瞪了胡达一眼,依旧不知悔改。 掌柜的从后厨出来,手上端着准备给白絮房中送去的包子和小菜,忙活了一阵也稍稍清闲下来,正准备去看看先前那位姑娘是不是回来了。 见了刘轩云,掌柜的上前问道:“这位公子,你是从哪来的,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浑身水显透又脏兮兮的,还在四处张望,是要找这客栈中的人吗? 今日来找人的人可真多。 刘轩云眼中有了一些亮色,朝向掌柜客气地说道:“我是从城外来的,外面的那位白絮姑娘刚才在这要了一间房,她让给我住了,还有,门外还有一匹马,是我朋友的,帮我喂些草料给它。” 掌柜的疑惑地往外看去:“白絮。” 刚才那个古怪的男子要找的人不正是叫白絮吗? 门外,天岐已经撑伞离开。 白絮和鸦岑相对站着。 掌柜的露出笑意,现在这么一看,这位白絮姑娘和画像中的人还是有五分相像的,只是现在要更出挑些。 女大十八变,果真不是白说的。 只可惜…… “公子是白絮姑娘的朋友?”掌柜的压下心中的酸涩,回过头往着客栈楼梯走去,“房间在二楼,公子请跟我来。” 刘轩云跟上掌柜的,思虑片刻后回道:“我的朋友是白絮的朋友。” 掌柜的点了点头,带着刘轩云来到先前那个通风的房间。 刘轩云进房后,四下打量。 房间虽是小了些,看上去很干净,地上也很干净。 如今只差一张凉席了。 他皱起眉暗自懊恼,刚才怎么忘了要提醒天岐大人帮他买凉席呢,他可是身无分文,日后也都得仰仗着天岐大人。 掌柜的放下了吃的。 刘轩云听到声响往桌上看去,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喉咙里又有些火辣辣的疼,刚才一路走来,不光是饿了,还渴得厉害。 掌柜的离开前看了刘轩云一眼,见他的视线停留在桌上,便解释起来:“这是白絮姑娘让我拿来的,公子应该也饿了,先吃些东西,我去给公子倒些水来。” 刘轩云咧开嘴笑道:“有劳,对了,掌柜的,这里可以洗澡吗?我朋友去给我买衣服了,我想先洗个澡等她回来。”暗笑,等天岐大人回来,他也能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 不知道…… 天岐大人会怎么看他。 掌柜的往里看去,指着屏风后面说道:“这里面有木桶,洗澡要用的东西也有,我去给公子拿水来。” 刘轩云走了几步,探头看着屏风后的木桶,有些小,不过也够装得下他了。 只是这房间看起来不像是专门给外人住的。 “掌柜的,这里以前是给谁住的?”刘轩云喊住了客栈掌柜。 掌柜的停了下来,想起往事,面色有些不太自然,挤出笑回道:“公子说笑了,这里先前住的不就是你朋友的那位朋友,白絮姑娘吗?” 刘轩云走到掌柜的面前,路过桌子的时候,不顾还有些脏的手抓起一个冒着热气的包子,咬起包子,边吃边盯着掌柜的含糊不清道:“我说的是最以前,我刚才上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间房和别的房间大小不一样,摆设也不一样。” 掌柜的叹了一声气,面露难色道:“公子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为何?”刘轩云嚼着口中的包子,很快就吃了一个,剩下手上拿着的一小块,看了看,又塞进了嘴里。 他看回到桌上,走过去坐了下来,又拿起了一个包子,歪着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掌柜,玩笑道:“掌柜的,难不成最以前住在你这房间的人已经死了,所以这房间不太……”眼睛看向了房梁,“吉利。” 有些被呛到,他马上咳嗽了两声。 掌柜的有些惊讶,见刘轩云一副坦然自得的模样,料想他不会在意这些,便也放下心走到了他身边坐下。 刘轩云瞥了一眼桌上剩下的包子,心中盘算着把剩下的这些包子给天岐大人留着,吃完手中的最后一口包子后盯着客栈掌柜,想等掌柜说完赶快拿些水来给他喝。 本就渴了,吃了两个包子就更渴了。 掌柜的垂着头似在回想,迟疑了一会才慢慢说道:“公子,这事我和你说了,你可不能说给别人听。” 刘轩云笑着应下,声音有些嘶哑:“当然。”天岐大人是他的救命恩人,肯定是不能算在“别人”这一类人里的。 掌柜的点了点头,脸上一直带着的笑意已经全然消失,没了笑意,整张脸都显得苍老了几分,声音也有些阴郁:“公子,不瞒你说,这里本是我女儿的房间,她从小没了娘,和我相依为命,谁知有一日,她忽然消失了。” 忽然消失? 刘轩云有了兴趣,换了个坐姿耐心听着。 “我到处找遍了都找不到她,最后在房中发现了一样东西,是一小团麻绳,像是用来做鞭子的材料,那个带走我女儿的人故意留下线索给我,可我还是不知道该去哪里才能找到我的女儿。”掌柜的又叹了一声气,“我本来想留着这间房等我的女儿回来,但我又想到,能悄无声息带走我女儿的人或许不是人,而是……妖。” “妖。”刘轩云也出声道,目光幽远,用鞭子的妖,他倒是知道一个。 “我女儿只怕是凶多吉少了。”掌柜的点了点头,眼神急切,“公子,你有什么办法吗?” 刘轩云回过神,摇了摇头面带歉意道:“我刚才不该多此一问的。” 掌柜的起身往外走去,并未介怀只是心中有些失落:“没事,我现在只想多攒些银子,再拜托除妖师帮我找到女儿。” 原来如此,刘轩云看回桌上。 对人笑脸相迎的客栈掌柜,竟一直在等着他不知生死和去向的女儿。 “把希望放在除妖师身上。”刘轩云轻笑,“那看来还是要失望了。” 刘轩云望向窗外,眼中微微有些讶异,天变得真快,现在又要放晴了。 第二十七章 找寻青红楼的踪迹 雨慢慢小了,雨水顺着屋檐流下。 一身青衣的男子抬起了头,身上挂着一块铜腰牌,上面写着“七等”和“三泉”几个字。 门开着,迎面吹来了一阵风。 男子的衣服被吹起一角,三泉将放在身旁的手放在身前,挡着从门外吹进来的风。 天还没有完全放晴,空气中便已经带着一种清新的气息,还有慢慢回升的热度,挡着风的手已经察觉到一阵水显水显热热的气息。 云渐渐白了,似水一般往四周化开,柔软绵长,云间的空隙是湛蓝的天,天边依稀可见一道七色的彩虹。 三泉往门外看去,眉眼舒展,脸上忽然现出了一抹笑意,张了口轻声道:“三林现在应该也睡醒了吧。” 他往前走着。 走到门口,没有跨出去而是停在门槛边,呼吸着门外来的新鲜空气,一脸心事重重。 这里正是青红楼。 如今的主人是七等除妖师,三泉。 青红楼本是父母的住处,母亲是四等除妖师,嫁给了父亲之后便退居幕后在这里安家落户,又因母亲名字中有红,父亲名字中有青,便取了一个青红楼的名字。 可惜的是,青红楼还是当初的青红楼,而父母却都不在了。 如今他只能和三林相依为命。 三泉的脸上露出一丝平淡的笑意,自言自语道:“不知道天岐姑娘回来了没有,会不会给我捎来一句半句三林要和我说的话。” 最好还是不要。 三泉低下头,转过身往里走去。 不然,他还是会有些不甘心,亲弟弟对他还不如天岐姑娘这么一个认识并不久的人熟稔,整日都因为他除妖师的这个身份而不愿理会他,他也是会偷偷难受的。 走回到院中。 三泉站定回头,侧着身子望着远处的天空,轻叹一声气,随后把身子又转向门外。 再等等看。 离青红楼不远的地方,白絮和鸦岑正往青红楼的方向走来。 雨小后,白絮从伞下伸出了手,察觉落在手上的雨滴很稀疏,收回手探出头往天上看着,想看看是不是快要放晴了。 鸦岑见状把伞又往前撑了撑,挡住了白絮望向天上的目光。 白絮不满地看回鸦岑。 鸦岑不知道白絮要看些什么,眼露担心,劝说道:“白絮,还在下雨。” 白絮眨了一下眼睛看向另一边,又伸出手,察觉到落在手上的雨水只有几滴后,回过头反驳鸦岑道:“鸦岑,马上就要放晴了,快把伞收了,我想看看,会不会有彩虹。” 鸦岑有些迟疑,见白絮欣喜的模样因为他的迟疑而渐渐阴沉下来,便也只能收回了伞。 白絮四处张望,瞧见了远处天空浮现出的彩虹后,拉着正把先前拿在手上的画像藏回到伞内的鸦岑道:“鸦岑,你快看,这里的彩虹真漂亮。” 鸦岑急急放好画像,顺着白絮的目光看去,漂亮,彩虹不都是七种颜色吗?这里的彩虹和在除妖师中见到的彩虹也没有什么不同。 鸦岑收回视线,偷偷看着目不转睛盯着彩虹看的白絮,默默想到,白絮倒是比在除妖师中还要活泼许多,还要漂亮许多。 也难怪,刚才那客栈的掌柜凭借画像没有认出白絮,毕竟现在的白絮和画像上的白絮相比,差别大了许多。 鸦岑的脸上又露出了笑意。 白絮看回鸦岑,见鸦岑有些开心,迫切问道:“鸦岑,你也觉得这里的彩虹好看吗?” 鸦岑看着白絮点了点头。 白絮松开了抓着鸦岑的手,一脸欣喜地跳着往前走去:“不用撑伞,感觉轻松了许多,鸦岑,我们快走吧。” 鸦岑迟疑了一下,慢慢跟上白絮,心中思索着白絮刚才说的那句轻松许多,难道白絮和他在一起不轻松吗? 白絮回过头看着鸦岑,见鸦岑脸上的笑意又都消失不见,眼中顿时升起疑惑的神色:“鸦岑,怎么了吗?难道不是走这边吗?” 鸦岑摇了摇头:“是这边。” 白絮感觉鸦岑有些古怪,退回到了鸦岑的身边笑着回道:“那就走吧。” 鸦岑见状也不多想,和白絮一起往青红楼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青红楼附近。 白絮四处看着,出声道:“这里的确是没有挂着什么显眼的招牌,不过有的话不是太好找了一些吗?” 鸦岑不解道:“白絮,你的意思是,青红楼是在这里吗?” 白絮也面露疑惑,反问着鸦岑:“鸦岑,你不是说地图上的青红楼就是在这里的吗?只要你没有记错,那就一定是在这里,我们一家一家进去问也不会浪费多少时间。” 鸦岑肯定道:“我没有记错。” 白絮扬起笑,走到大门开着的青红楼门前,回头朝着鸦岑道:“就先进这里问问看吧。”她的脸上维持着笑意,有了鸦岑,青红楼也并不难找,找到天黑前,一定是能找到的。 只是…… 白絮停着没有往里走,眼里涌上了担忧。 鸦岑走到白絮身边,说出了白絮担忧的事情:“白絮,我刚才问过一个老妇人,她一直住在这也不知道青红楼这个地方,而且,就算我们问的人知道,他们应该也都是和除妖师有关的人,不一定会轻易告诉我们。” 白絮垂下头,应道:“是啊。” 鸦岑身上的是金腰牌,别的除妖师见了一定会眼红。 他们也会怕她和鸦岑抢了他们的“生意”。 鸦岑等在白絮身旁,情绪也低落下来,找不到青红楼,他们也就只能再回到客栈,和那个刘轩云一起等着天岐过来,不过,到时候,白絮或许又会生气不愿跟着天岐一起来到青红楼住下。 鸦岑看着白絮,心中不解,为何白絮不愿住在驿站,是驿站里住得不舒服还是吃的东西不合白絮的心意。 以后还要多留心观察一下。 白絮失落了一会又抬起头,信心满满地走了进去,一走进门便瞧见了还在院子里独自思索着什么的三泉。 看着三泉,她走了过去。 这个男子穿了一件青色的衣服,身形高瘦,看上去是温和有礼的模样,给人的感觉和白风一样,但白风还要亲切许多。 不知道这人会不会知道青红楼是在哪里。 “你知道青红楼在哪吗?”白絮连称呼也不喊便对着三泉说道。 三泉注意到了白絮,客气回道:“知道。” 白絮眼睛一亮,又问:“在哪?” 三泉也微微带起一丝笑意:“在这。” 鸦岑走来,三泉的目光又落在鸦岑的腰间,看见鸦岑腰间的金腰牌后,又看回白絮有礼道:“是白絮姑娘和鸦岑公子吧。” 第二十八章 误打误撞进青红楼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白絮惊讶地注视着三泉,又看了看周围,还惊讶于这么快就找到了青红楼。 这样轻松。 也不能证明她的本事。 看来,日后还要找别的机会。 三泉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腰牌,伸手托起腰牌说道:“身为除妖师都会有这么一块表明身份的腰牌,我的叫三泉。”放下腰牌,看向了白絮的眼睛,“你的叫白絮。”慢慢将视线移到白絮身旁的鸦岑,“你的叫鸦岑。” 鸦岑护在白絮身前,问着三泉:“你刚才隔了那么远就看到我腰牌上的名字了?” 他走来时注意到三泉身上的腰牌便知他也是除妖师,只是走到白絮身边时才看清了那腰牌上的几个字,也清楚了这里就是青红楼。 三泉摇了摇头。 鸦岑和传闻中的一样,总是贴身保护着白锦如的女儿白絮。 那他也就能肯定心中所想了。 三泉扬起了头,笑了笑慢悠悠道:“总是盯着别人看是不礼貌的,尤其是盯着女子眼睛以外的地方。” 虽说他也不是女子。 鸦岑也就一直注视着三泉。 而白絮已经在好奇地观察着四周。 三泉见鸦岑对他心怀戒备,往边上走了走,又回头看着他,解释起来:“我没有看到你腰牌上的字,也不曾注意到白絮姑娘身上的腰牌,只是我听说过你的事情,能打赢白风,很有本事。” 脸上又有笑意。 白风于他而言,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 因为,白风一身正气,见不得别人受苦,是那种会为了帮别人而甘愿自己受苦的人,当初他若是没有带天岐姑娘回去,现在也一定为了别的什么人而弄得遍体鳞伤吧。 毕竟在他的父母被妖盯上的时候,除妖师中的人都无动于衷,只有白风远道而来了,那时,天岐姑娘还没有当上六等除妖师,也就没有跟着白风一起过来。 “白风。” 鸦岑的声音低沉了一些,看了眼白絮,眼中涌上一丝愧疚的神色,“他当时已经受了重伤,右手不能用剑,我是胜之不武。” 右手不能用剑? 三泉的身形微微颤动了一下。 白絮的目光看了回来,落在鸦岑脸上,帮着鸦岑说道:“我哥他会受重伤也是因为被那些心怀不轨的坏妖给盯上了,鸦岑,你不是胜之不武,再说了,你当上三等除妖师凭的也是本事。” 鸦岑低声应了一句:“嗯。” 三泉转过身,盯着白絮的眼睛,声音有些急切:“白絮姑娘,你刚才说,白风他现在右手不能用剑了?” 白风是被谁伤的这么重的? 天岐姑娘来到这时,他念在天岐姑娘是白风的徒弟,而白风有恩于他,便开口让天岐姑娘住在这里,只是…… 他也曾问过天岐姑娘:“你的师父白风近来可好?” 天岐有些犹豫,最后是和他这么说的:“我师父为了保护我受过伤,不过现在,他在除妖师中很好。” 现在想来,天岐姑娘是隐瞒了白风右手不能用剑的事。 也是。 剑对于白风而言,便是命。 当初,白风为了保护他的父母,和那个手拿鞭子的妖打了一整夜,最后将那妖赶跑了,用的就是天岐姑娘现在手中拿的剑。 天岐姑娘这么说,也是不想,再多一个会为白风担心的人,如此心善,让她多和三林相处还是有些好处的。 当初的决定也没有错。 至少,三林也愿意托天岐姑娘来和他说上一些话,只是,他的父母还是被那妖带来的手下给杀死了。 三林怨恨的是除妖师内并没有派人来,如果除妖师内来的不只是白风一人,那么他们的父母也不会丧命。 而他当除妖师。 是为了能照顾好三林。 为了守护好这座父母留下的青红楼。 青红楼并非是这里的几间房,还有旁边的两处住宅,也都是算在青红楼内的,相临的墙壁处被打通,做成了一个拱形的门。 院子里都种着花草,为青红楼添了几分生气。 而此刻,院中的声响是雨水从屋檐续续落下的轻声细语,还有花草拂动的簌簌声,雨已经完全停了,头顶上的太阳也开始照进了各个被雨水湿润的地方。 一切都重焕光彩。 白絮的脸上却不见光彩,低了头想了一会又抬起头盯着三泉,质疑道:“三泉,你不是专门替除妖师打探消息的吗?怎么会不知道我哥手受伤的事。” 白风的右手受伤不能用剑,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 这算不上是什么秘密。 三泉无奈道:“虽是这么说,可我人一直在平城,要想知道别处的事情,也只能从路过这里的除妖师口中得知,而住在我这里的除妖师很多只是刚当上六等除妖师的人,他们要么不愿和我说别处的事情,要么就是根本不清楚。” 白絮点了点头,探头往那几个房门关着的房间看去。 不知道天岐师父是住在哪个房间。 鸦岑见状,替白絮和三泉解释:“白风右手上的伤是和天岐一起出外除妖时,被一只厉害的妖所伤,白锦如大人不想宣扬出去,打击除妖师们的信心,所以知道的人也只有除妖师内的一些人。” 原来如此。 三泉心中明白几分,妖族的触手已经伸到了都城的除妖师中。 白絮看回鸦岑,不愿和三泉再说下去,拉了拉鸦岑的手臂说道:“鸦岑,我们去找天岐师父住的那个房间吧。” 三泉看了眼身后的房间。 这里一共是有两个可以休息的房间,身后的这个房间正是天岐姑娘住着的,以前是父母的,旁边有厨房,房后有着可以喂马练武的地方。 而别的除妖师住在另外两处地方。 鸦岑没有跟着白絮走,和三泉说起来此的真正目的:“三泉,我明日就会带白絮出发回都城,天岐说,我们可以在这住下,没有别的房间就住在她的房中。” 三泉点了点头,客气道:“空的房间暂时是没有了,天岐的房间我倒是可以现在就带你们去。” 鸦岑道了一声谢:“多谢。” 白絮也露出笑意:“那就谢谢你了,三泉。” 三泉回道:“白絮姑娘,鸦岑公子不必客气,天岐的房间就在我身后,我去给你们做些吃的,有别的事可以再喊我。” 白絮沉下脸,不满地赶着三泉:“就在这里还废什么话。” 分明是想骗他们说一句道谢的话。 三泉脸上挂起一丝笑意,应道:“好,我现在就走。” 鸦岑目视三泉离开,白絮又露出了笑意:“鸦岑,我们走吧。” 第二十九章 天岐替刘轩云买衣 天岐走到衣铺门前,踏上台阶,回头往天上看了一眼。 天已经放晴了。 望出去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舒畅感觉。 她微露笑意。 天气又变好了。 先在这买了衣服,再去给刘轩云买双合脚的鞋子,最后挑匹好马。 走过门槛时,剑鞘轻轻抖动了一下。 天岐垂下眼,想起刚才没有问刘轩云那个家伙穿多大的衣服,又是穿多大的鞋子,心中有一些懊悔,买了不能穿就浪费了。 出门在外,必须要精打细算一些。 看来。 她也只能靠她的眼睛凭感觉猜一下了。 好在她先前也是仔细瞧过刘轩云身体的,八九不离十就行了,最好是买得偏大一些,这样就不会穿不下,最多是穿在身上有些不舒服。 刘轩云不主动把尺码告诉她。 那衣服和鞋子有些不合适也正好。 天岐抬起头,往衣铺内张望,面露轻笑地看向了衣铺内的掌柜。 衣铺掌柜是个中年女子,脸上有些赘肉,手中拿着一把圆扇,本是靠在柜台上休息的,因为下雨也没有客人来便有些无精打采,一见有人进来便忙着笑脸相迎,从柜台内走了出来。 “这位公子,买衣服吗?”衣铺掌柜笑着挥动着手中的圆扇,朝着衣铺内摆出来的衣服,慢慢指过去,“公子看上哪件了衣服,可以现在就先穿穿看合不合身。” 天岐应了一声,也不纠正衣铺掌柜说的公子,来到衣服面前,细细看着。 衣铺掌柜见生意上门也打起一些精神,来到天岐身后站着,夸起自家铺内的衣服:“这位公子,我这的衣服用的布料都是从安城那边来的,公子应该也去过那个地方,那的布料是大家公认的好。” 天岐的目光依旧在眼前的衣服上,伸出手想摸一摸布料,见手湿便作罢,道:“安城,我倒是去过,不过,待的时间不长也不熟悉。” 她也不熟悉刘轩云。 不知道他该穿什么样的衣服。 衣铺掌柜见她收回手,来到她身边,微微皱眉试探道:“公子,你不是给自己买衣服吧。” 天岐惊讶地侧过头看着衣铺掌柜,问道:“掌柜的,你怎么知道?” 她的衣服都在青红楼内,等会还要先去青红楼一趟才能再回到客栈。 衣铺掌柜笑了笑:“我猜的。” 以前也曾有一些公子来到她这说是要买衣服,局促不安地看了半天,也决定不了,最后还是只能红着脸问她。 要买衣服送给女子,送什么样的最好。 她看着天岐近在眼前的脸,察觉出了一些反常,又往天岐胸前看了看,面带愧疚道:“原来不是公子,是位姑娘啊,刚才是我眼花了,姑娘不要生气。” 天岐点了点头:“我是来买几件衣服给我的朋友的。” 衣铺掌柜又笑着问:“是认识了多久的朋友,姑娘方便告诉我吗?” 天岐有些疑惑,问道:“我跟他认识多久,和买什么样的衣服给他有关系吗?” 衣铺掌柜缩了一下头,拿起圆扇在天岐面前往下扇了一下,肯定道:“当然有关系了,这送衣服也是有讲究的。” “什么讲究?”天岐追问起来,难道不是别人喜欢什么就送什么吗,或是以为别人喜欢什么就送什么。 当初花渐就是以为她会喜欢印泥,不喜欢女子都爱的胭脂,才偏要送了她这么一样古怪的东西,不过,花渐送的发带她一直很喜欢。 一直绑在头上。 花渐也有一根一样的红色发带。 衣铺掌柜见天岐不明白,无奈笑了一下,又细细说了起来:“姑娘,你可知道,男子的衣服不像女子那般花花绿绿,看似单调,但男子衣服上的图案却是不一样的,寓意自然也不一样,有时候,当面不好说的话,绣在手帕上送给心仪的男子,他一看就明白了,这送衣服也是一样的道理。” 心仪的男子? 这掌柜的该不是以为她…… 是因为喜欢刘轩云才想要送衣服给他吧。 天岐立刻摇了摇头,眼睛不敢再看衣铺掌柜,盯着眼前的衣服随意道:“掌柜的,我和他只认识了一天而已,他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我出来帮他买一件能穿的衣服而已。” 认识一天便是朋友。 衣铺掌柜笑了笑,装作相信的模样不再多说,问起别的来:“那他的尺码是多少,他让姑娘来帮忙买衣服,应该有告诉给姑娘吧。” 天岐愣了一下,看了眼衣铺掌柜,见衣铺掌柜的神色还是有些看好戏的模样,面上不自觉有些尴尬。 她只是忘了问刘轩云的尺码而已。 衣铺掌柜见状放下了手中的圆扇,拿起摆放着的衣服,撑开给天岐看:“姑娘,你看,这件衣服的大小差不多吗?” 天岐看了一眼便道:“差不多,就这件吧。” 衣铺掌柜把衣服往下拿了拿,看着天岐皱了眉道:“姑娘,你还没有挑样式呢。” 天岐从身上拿出了银子,干脆地回绝:“不用挑了,这件就很好。” “好吧。”衣铺掌柜接过了银子,收起衣服边往柜台走去边回道:“我去给姑娘用包袱装好。” 天岐点了点头,看了那衣服最后一眼。 这衣服上的花纹是树,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寓意。 衣铺掌柜将包好的衣服又拿到天岐的面前。 天岐将包袱背在身上,头也不回走出了衣铺。 衣铺掌柜又拿起了圆扇,轻轻扇动着,望着天岐的背影,脸上的笑圆润而和蔼。 松柏,松枝傲骨峥嵘,柏树庄重肃穆,四季常青,历严冬而不衰,古人有云,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可知松柏之坚强不屈。 用在人身上,应该也可以说这人很会缠人,哪怕总是被忽视被打击,也还会站起来继续缠着想要缠的人。 这人是谁呢? 当然是在客栈内等着天岐去送衣服的刘轩云。 客栈掌柜拿了几趟水后,刘轩云便脱下了身上又湿又脏的衣服,进到木桶内,将手放在木桶边,靠着闭起眼睛休息起来。 热气氤氲,爬上脸颊。 他捧起一把水,洗了洗脸,依旧闭着眼睛,脸上扬起了笑意。 天岐大人给他买了衣服,应该还要去一趟青红楼才会再来找他。 他正好趁这个机会先养好精神。 第三十章 市集买马人马情深 雨停后,平城的街上又热闹起来。 先前在客栈内躲雨的行人,纷纷走出客栈回到街上,小贩们也都重新摆起小摊,喊起口号,下了一场雨,整条街都显得干净许多。 天岐身上背着两个包袱,右手拿着剑,找寻着平城中可以买马的地方。 一个包袱是衣服,另一个是鞋子。 刚才随意挑了一双。 现在,只差买一匹能跟得上小黑的马了。 走到平城的市集上,天岐想着这里或许有卖马的,站定往里张望了一眼,无奈望不见什么,只好将肩上的包袱往里拢了拢,慢慢走进去。 不入市集,焉得骏马。 天岐边走边往身旁看去。 周围都是摆摊卖着新鲜蔬菜和瓜果的老人,买菜的人多是挎着竹篮的中年女子,市集上的路和大街上的一样,并不宽阔,左右两边又挤满了各种小摊,行人摩肩擦踵而过,望出去的视线也被挡了许多。 好在小贩们的声音还是能听得很清楚。 一路向前,到了市集的中间地段。 前面有人围在路的右边,似乎是在瞧着什么,男女老少都有。 看热闹谁都喜欢。 天岐也不自觉走了过去。 等走近,看到了被围起来的马。 一片议论纷纷的嘈杂声音中,传来了卖主诚恳的声音:“我这马从小就是吃的后山上的青草,回来后我们家也喂它干草,麦麸,豆子吃,这才养成如今这模样,本是为了让它能多长些力气多干些活,但适逢家中有事,急需用钱才迫不得已拉到这市集上来卖的。” “怎么说,也还是太贵了。” “是啊,是啊。” 天岐面前的两人听了误以为男子是家中出了什么不幸的事,面露同情,交头接耳地说起话来。 先开口那人伸出手来,比了一个“八”字,继续说道:“要整整八十两呢,这寻常的马我听说不用这么贵的,也就六七十两能买了。” “这多出来的银子能多买好些绸缎了呢。” 天岐透过两人的空隙往前看去,看清卖马的人是名中年男子,听了周围人的话,正低着头不停抚摸着身旁即将要被卖掉的马。 眼中满是不舍。 的确是不得已才要卖了这马。 日久生情,谁也不想和一直待在身边的亲人分开。 他们说的,却是风凉话。 天岐不去理会,往马的脚下看去,脸上现出一丝疑惑,这马竟还没有钉马蹄铁。 马蹄铁是保护马蹄的。 男子不知道吗? 天岐的目光又回到马上,这马的身子看上去比小黑还要壮硕许多,是干体力活的一把好手,养得如此好用来干活有些大材小用了。 这男子既然急需要用钱,她也需要给刘轩云买一匹马,那就正好。 马离了原来待它好的主人,肯定会难受,但这马被这么多人围着依旧如此听话温驯,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再被大家围观下去,马和他的主人都会更难受而已。 “大叔,我想买一匹马送给我的朋友,这马照顾得很好,我想他也会很喜欢,不知道要多少银子?”天岐抓着肩上的包袱,握紧了手中的剑从面前两人的空隙间挤了进去。 很快,被围在里面的便是两人一马了。 中年男子见天岐进来,疲惫不舍的脸上现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姑娘要买马送给朋友,不知道是买去做什么用的,这马是我从它小时候养起的,它就像是我的家人一样,只是……” 话到此,声音哽咽起来:“我女儿要出嫁了,我也是不得已才想着把它卖了,也是为了给它寻个好人家,让它不用再干着重活,可以想跑多远就跑多远。” 男子轻轻摸了摸马背。 马侧着头靠在男子面前,男子又抬起手摸了摸马头。 天岐点了点头。 她盯着马的目光有所动容。 想要亲自摸一摸。 马察觉到了她的动作,转过头来盯着她,马眼中有些湿润。 马竟然也哭了。 天岐一时之间愣住,反应过来后摸了一下马背笑着应道:“我和我的朋友会照顾好它的,我们四处行走,以后它可以想跑多远就跑多远。” 马并没有反抗,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嘶鸣。 男子喜极而泣:“那我就放心了,姑娘既然能照顾好它,那我也不要八十两了,按照市面上的价钱六十两给姑娘牵走吧。” 旁边的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天岐低着头,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男子见状为难道:“姑娘,我身上没有四十两。” 天岐摇了摇头:“不用找钱给我了,这马被照顾得这么好,当然要比别的马贵一些,我只是还有一个疑问。” 男子接过了银票,没有急着藏起来,又看了眼身旁的马,犹豫道:“姑娘问吧。” 天岐垂下头:“这马为何没有马蹄铁,有了马蹄铁也可以保护这马的马蹄。” 男子回想起来,说道:“我以前带着它想要钉马蹄铁,但它一被别人碰到,还没开始钉马蹄铁就开始嘶鸣个不停,我以为会很痛,就没忍心再让它钉马蹄铁了,后来,我知道钉马蹄铁,马不会痛还是没有再带着它去了,只是它的马蹄也有磨损流血的时候,我便会给它的四个马蹄,套上用布做的马靴。” 原来还是不舍。 天岐又伸出手,马没有再发出嘶鸣。 它果然是通人性的。 “以后,你就跟着我,马蹄铁是为了保护你的马蹄,你不肯钉,我还是会找人帮你钉上的,这样,你以后才能跑回来见你的主人。”天岐注视着马劝说起来。 马原地走动了几下,又看回男子。 男子将手中的缰绳交给天岐,嘱托道:“姑娘,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天岐接过了缰绳,安抚着即将要离开主人的马,轻声道:“这样,你也能放心了吧。” 马看回天岐,朝着天岐的方向走了几步,来到身旁,等着新主人带它离开。 天岐轻笑起来,向着男子道别:“那我就带它先回去了。” 第三十一章 怎么又惹怒白絮了 天岐牵着马往市集外走去。 围观的人群纷纷往边上让开,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身后依旧是议论不止。 “一百两,这一匹马就值一百两呢,要是我家也有一匹就好了。” “那你可以去后山上看看,说不定能捡到一匹小马驹呢。” “我可不去,我听说我们南面的后山上有着一只像狐狸的巨大妖怪,专门看着一株千年雪莲。” “听谁说的呀?” “城西那家药铺的掌柜,他上山采药的时候亲眼看到的,我去抓药,他亲口和我说,那妖怪就是守着雪莲不走,他也就没有办法采到那珍稀的雪莲,实在是可惜。” “我才不信呢,见了妖怪还能活着下山,这人都成仙了吧。” “那倒没有,不过,那药铺掌柜看病挺灵的,收的银子也少。” “我看你就是得了好处向着他说话了。” “我没有,你不信,我带你去药铺,你亲口问掌柜的。” “好,我们现在就去。” …… 天岐走出了市集。 嘈杂的声音也渐渐散去,近在耳边的是清脆的马蹄声。 她停下,看着身旁的马。 棕色的身体上,马头处的一道白痕尤为明显。 “你以后就叫小白吧。”天岐笑了笑,抬手摸了摸,问着马的意见。 马原地踏了几步,发出一声短促的嘶鸣。 天岐盯着马的眼睛又说道:“小白,你这是同意了吗?” 马低下头看着天岐又叫唤了一声。 天岐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带着小白往青红楼的方向走去:“以后,小黑也有个伴了。” 虽然她一直陪着小黑,但小黑和她终究不是一类,人马殊途,她听不懂小黑在说些什么,小黑陪她出来到处走了三年,也会孤独。 而她也总是会因为各种原因,把小黑独自留在一个地方。 无声的孤独,想想便有些凄凉。 不过,小黑倒是总能自得其乐,在她不在它身边时就一刻不停地吃着东西,或许也是上了年纪的缘故,牙口不好,吃东西也要嚼上半天。 天岐收回脸上笑意,面色低沉下来。 刚才急着出来给刘轩云买东西,竟忘了要去提醒客栈掌柜,把小黑带到客栈后面喂些吃的。 不知道,刘轩云进去后,是怎么和客栈掌柜说的。 望着远处的青红楼。 天岐加快脚步,心中打定主意,先去看看白絮和鸦岑,看完之后就能去见小黑了。 身后又传来了骚动声。 天岐急着赶路,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挎着竹篮的中年妇女们围在了一处小摊面前,似乎是在抢着什么便宜的东西。 她不由面露浅笑。 人喜欢凑热闹也是因为不喜欢孤独吧。 热闹,看多了会无趣,但世间的人,每一个人都是与众不同的,去凑热闹也就能看到这世上不同的人,在目睹同一件事情时,会如何做。 换做是白风。 遇上了刚才的事,哪怕本来不想买马,也会毫不犹豫地拿出钱买下马。 白风就是这样。 这样的人是她的师父。 等找到花渐问清缘由,她一定要马上回去,还有,向师父坦白一件事。 青红楼内。 白絮和鸦岑推开门来到天岐房中,房内正中摆着一张方桌,颜色有些黯淡,一眼便能看出是已经用了好多年的桌子。 不过,胜在干净。 整间屋子都是如此。 鸦岑将老妇人送的伞放到门边,在屋内找着可以擦干衣服的抹布。 找到后,鸦岑擦了擦身上的衣服,将抹布放在了桌上,走到门边,将伞内放着的画像拿了出来藏回到了胸前。 白絮好奇地看了一圈后走到床边,摸了摸床上的被子,脸上露出笑意,朝着还站在桌旁的鸦岑招手道:“鸦岑,你过来摸摸看,这被子摸上去有些凉凉的,真舒服。” 鸦岑往前走了几步,还是停了下来,面露为难道:“我,就不摸了。” 白絮见鸦岑害羞,偷笑了一声,来到鸦岑身边小声说道:“鸦岑,怎么,我让你摸摸天岐师父睡过的被子你都不肯,难道,你是在偷偷喜欢天岐师父吗?” 鸦岑低下头否认道:“天岐是我的朋友。” 白絮满意地应了一声,又聚精会神地盯着鸦岑的眼睛问道:“那,我呢,我算是你的什么?” 鸦岑面上闪过一丝慌乱,抬起头看了眼白絮,有些不情愿地回道:“当然也是朋友。” 白絮听了沉下脸,生气地推着鸦岑后背往外赶去:“朋友,既然我们是朋友,那就不要共处一室引人误会。” 鸦岑不得已往外走去,安慰着白絮:“那我马上就走,我今晚会在门外守着你的。” 还要守着她,生怕她再跑了不成吗? 白絮心中又涌上怒气,收回已经把鸦岑推到门外的手,站在门口,瞪着鸦岑道:“你要守着就守着。” 反正她要逃走不急于一时。 回到都城,按父亲的性子,只会看她更紧,生怕她再跑出去,到时,被困在除妖师内,很多事情就是身不由己了。 “我,是为了护你周全。”鸦岑知晓白絮动怒,小心解释起来。 隔着一道门槛,声音也好似隔了一道墙。 他也不想守着白絮的。 可是在白锦如大人要他跟在白絮身边照顾她之前,总是白絮来找他,而他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去接近白絮。 如果说是因为喜欢白絮。 白絮也许会像那天一样,看见他隐藏在头发下的丑陋面孔直接落荒而逃,甚至觉得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觉得他的心和脸一般丑陋。 白絮愣了一下,看出了鸦岑眼中的担忧。 护她周全,她已经是六等除妖师了,虽然比不上天岐师父,也比不上鸦岑,但她还是能照顾好自己的,从都城到这里的一路上,她也是一个人一路过来的。 鸦岑见白絮没了怒气,以为她已经明白,冷峻的脸上渐渐浮起笑意。 他最怕白絮生他的气。 白絮的脸上跟着露出笑,是笑不露齿,不怀好意的笑。 鸦岑迟疑,觉得白絮的笑很奇怪。 白絮的眼睛注视着鸦岑,左手抓住左边的门,拉到面前后,跨到右边把右边的门也往中间关去。 鸦岑沉下脸,无奈地喊了一声:“白絮。” 话音落下,门也关上了。 第三十二章 天岐化解两人怨气 天岐赶到青红楼,一进门就看到了被白絮赶出来守在门前的鸦岑。 她慢慢走过去。 鸦岑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眉眼低垂,还在想着心事。 黑衣将他的身影衬得更加落寞。 天岐不由轻叹一声气,白絮又和鸦岑耍性子了吧,他们这么快就能找到青红楼,白絮还要不满鸦岑什么。 除妖师中,谁都知道,鸦岑最在意的人就是白絮了。 听见脚步声。 鸦岑抬头往前看去,见了天岐立刻站起身来,目光停在她身上的两个包袱,想起了那个让他心中有些不安的人,刘轩云。 天岐牵着小白走近。 鸦岑看向她的眼睛,问道:“天岐,这是你给那个人买的东西和马?” 如果是,就是要留下他了。 天岐点了点头,问鸦岑:“你是被白絮赶出来的?” 鸦岑没有隐瞒,脸上现出几分忧愁:“白絮她刚才来的一路上都还挺开心的,也没有想要找机会跑走,但进房后,她摸着你的被子说被子很凉很舒服,让我也去摸一下,我没有过去,白絮就忽然变脸了。” 原来是这样。 天岐把小白先捆在房前走廊的柱子上,往她的房间看了一眼,朝鸦岑说道:“鸦岑,白絮会生气肯定不是因为你没有听她的。” 鸦岑走近一些,有些急切地问:“那,她是因为什么,才总是对我忽冷忽热。” 他的目光也不自觉瞧向身后的房间。 房门紧闭,窗也关着,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模样,而里面的人却靠在门边,绷着一张脸细细偷听着。 天岐想了想,看着鸦岑的眼睛认真回道:“或许只是你太在意她了。” 鸦岑在意白絮,便会在意他自己能不能保护好白絮,一旦白絮出了意外,鸦岑一定会把错怪在自己的身上,就像白絮不理他,他也总是觉得是他的错。 其实,两人都没有错。 因为,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 要说鸦岑和白絮总是会闹矛盾,原因只在于他们两人,一个有些心高气傲不要别人保护,也不愿说出心里话,而另一个,一心要保护在意的人,又因为有些自卑而不愿说出真正想要保护的原因。 在除妖师内,她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鸦岑和白絮的事,白风应该也是除她之外,最清楚的人,既然白风没有和白絮说些什么,她也就不会随意插手。 希望鸦岑和白絮能自己明白。 然而,房外的鸦岑和房内的白絮听了天岐的这话,都微微愣了一下,并未明白。 白絮离了门,走到桌前坐下,脸上心事重重,心中的怒气,早已在偷看到鸦岑坐在房门前一声不响时,便消下去了。 她也不是故意要让鸦岑失落。 只是,她怕回到除妖师后,父亲要把她许给别人,而鸦岑还是什么都不说,只要鸦岑亲口和她说,他在意她,喜欢她,她也就能放下一些顾虑回到除妖师中。 不然,她就想要像天岐师父一样,独自在外除妖证明自己的实力,让鸦岑再也不能借着父亲要他保护她的由头跟在她身后。 她想要的,是一侧过头,就能看到鸦岑的笑脸。 白絮隔着门往外望去。 房外的鸦岑面无笑意,短暂的沉默后是一声略带迟疑的反问:“太在意?”他不明白天岐为何要这么说。 他在意白絮,白絮反而会生他的气吗? 天岐注视着鸦岑的眼睛,应了一声:“嗯。” 鸦岑正想问个明白,又听到厨房那边传来了脚步声,心中有些慌乱,怕被别人发现和天岐正在谈论的事,便赶紧抬头看去。 是三泉过来了。 鸦岑压低了眼,收回了脸上所有的神情,看着三泉走来。 天岐的目光也从鸦岑身上,移到了朝着这边慢慢走来的三泉。 三泉面色沉稳,手中拿着刚做好的热菜,见了天岐,脸上带起一些笑意,走到房门前,看了眼鸦岑,朝着天岐道:“天岐姑娘,回来了。” 天岐面露浅笑:“我回来,是要拿我的那一百两银子的。”买马用了一百两,这里能拿到除妖的一百两,正好。 三泉笑道:“一百两,我已经帮天岐姑娘你准备好了,不知道天岐姑娘有没有准备好除下一只妖呢,这只要比蜘蛛妖贵上一些。” 能比一百两多,那这只妖也就会比那蜘蛛妖更难除去。 她要好好问问三泉,这妖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通缉的。 天岐看了眼三泉手中的菜,先朝等在一边还在为白絮的事烦恼的鸦岑说道:“鸦岑,你正好拿这些菜进去,白絮也就不会生你的气了。” 鸦岑将信将疑地看着天岐,迟迟没有动作。 天岐刚才说他是因为太过在意白絮,才惹白絮生气的,但现在拿着这些菜进去,不正是在说他在意白絮吗? 白絮真的会把气消下来? 如果没有,那不就是得不偿失了?万一白絮不愿跟着他回去,就麻烦了。 “鸦岑公子,我和天岐姑娘还有话要说,这菜本就是给你和白絮姑娘准备的,劳烦你帮我拿进去吧。”三泉见鸦岑犹豫便跟着劝说起来。 鸦岑拿过了三泉手中的菜,应道:“那我就先进去了。”转过身,又低下声最后提醒着天岐,“天岐,你还是要小心那个人。” 天岐笑着应了一声。 鸦岑走上前,怕白絮会怪他贸然进去,先在门外喊了一声:“白絮,我给你拿了一些吃的。”随后推门进去。 天岐的目光看回三泉,细细问道:“这回的是什么妖?” 三泉并不着急,看了眼小白又看回天岐,不答反问道:“天岐姑娘,你原先的那匹小黑马呢,怎么换了一匹了?” 天岐知晓三泉听到鸦岑和她说的,便无意隐瞒:“我在除那只蜘蛛妖时,救回了一个在蜘蛛妖肚子里活下来的人,他没有地方可以去,以后就会跟着我,这马是给他买的,我的小黑在他住下的客栈里。” 三泉点了点头,看着天岐身上的包袱,肯定道:“那你身上的这些,也是给他买的,天岐姑娘真是心善,那这回的这只妖,你要带着他一起去除吗?如果是的话,天岐姑娘就要更加小心了。” 第三十三章 宁当鸡头不当凤尾 “我会小心的。” 天岐并未直说,会不会带着刘轩云一起去除妖。 她眼神平静,注视着三泉,不急不缓地问道:“是什么妖?因为杀了人被通缉的吗?” 如果这妖喜欢杀人,那就用刘轩云做诱饵,引这妖出来。 看了眼小白,下定决心。 她是不会让小黑和小白有危险的,给刘轩云买了衣服鞋子还有马,他不能帮着做些什么的话,那她岂不是吃亏了。 她可不愿吃亏。 三泉走下台阶,望着门外凝眸思索,终于不再绕弯子,停顿片刻后回道:“这回的是一只蛇妖,它出没在平城的北边,和那蜘蛛妖一样杀了三个除妖师。”回头看了眼天岐故意重声道,“而且,这回的三个除妖师都是六等除妖师。” 又是六等除妖师。 天岐心中有些不满,走到三泉身边,注视着三泉侧脸问道:“三泉,这年头,六等除妖师都已经烂大街了吗?” 三泉轻笑一声,看了天岐一眼继续望着远处,慢悠悠地道出了实话:“现在,六等除妖师确实是不稀奇了,只要在除妖师内待上几年,再没有天分的人,会些武功的都是六等除妖师,但是,在都城并不稀奇的六等除妖师,在我们这种地方还是受人推崇的。” “宁当鸡头,不当凤尾。” 天岐脸上也带起笑,收回笑意时,脸上浮现出一抹坚定的神色。 不过,鸡头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三泉看回天岐,认同道:“也可以这么说,来我这的六等除妖师都是想要当鸡头的,不过,他们不想当凤尾,想到要来我这,什么也不做就当了这鸡头,实在是有些可笑了。” “鸡头也是要靠着实力崭露头角才能当上的。” 天岐语带轻蔑,“不然,他们死了也还是默默无闻,都城的除妖师最多是在那些书中记上一笔,给他们的家人一笔银子。”话到此,声音低了一些:“过后,除了他们的家人,也无人会想起他们曾死在哪一只妖的手上。” 三泉笑着道:“或许这就是代价。” 天岐也笑了:“我只想知道除这只蛇妖的代价是多少?” 三泉低下头,道:“一百二十两。” 只有一百二十两? 天岐皱了皱眉,这蛇妖杀了三个六等除妖师却还是只比那蜘蛛妖多了二十两,难道这三个六等除妖师比起那三个刚当上九等除妖师就被蜘蛛妖吞下的人多值了二十两? 虽说人命不是银子可以去衡量的。 但当除妖师若没有半点好处,哪会有这么多人都趋之若鹜呢。 “天岐姑娘若是嫌少的话,倒是可以先等等,如果蛇妖再杀了人,都城的除妖师们一定会重视起来,杀它的代价也会变高一些。”三泉轻描淡写地说着,“那么,天岐姑娘你也就可以拿到更多的银子了。” 天岐知晓三泉是在开玩笑,还是顺着三泉的话解释起来:“可到了那时,想要和我抢这只妖的除妖师也会变多。” 三泉点了点头:“那时来的人,都会是不甘当凤尾的人,平城一定会变得很热闹。” 天岐冷声道:“平城已经够热闹了,我刚才去市集买马都是挤着进去的。” 三泉笑道:“是吗?” 天岐盯着三泉的眼睛,又道了一声:“是。” 三泉见状收回了笑意,说起蛇妖的事:“这回蛇妖伤人的事还有一个旁观者,他叫阿龙,来过我这好几次,说是想要当除妖师。” 天岐追问:“那他没有受伤?” 三泉点了点头,神情认真起来:“他只是受了一点惊吓,而死的那三人是受了很大的惊吓,除此之外,身上并没有任何伤痕。” 天岐疑惑,猜测道:“这么说来,他们是被蛇妖吓死的?可都是当了六等除妖师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 “就被吓死。”三泉接道,语气轻快起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往前走了几步,“当除妖师的人。”又压低了眼,“先前并不一定是我们所认为的好人。” 三泉回头注视着天岐,征询天岐的意思。 天岐想了一会,抬头答道:“见了那蛇妖,我会问清前因后果。” 三泉转过身,又走回到她身边,低下声来说道:“天岐姑娘,你要考虑清楚,当初不愿做凤尾,如今愿不愿做这平城内最厉害的除妖师。” 天岐没有犹豫:“如果杀的妖多就是最厉害的除妖师,那我一定轮不上,都城的除妖师内,有一人叫勇常晋,三泉,你可曾听说过。” 勇常晋才是当之无愧的鸡头。 凤首,他轮不上。 三泉脸上浮起笑意:“三位德高望重的除妖师之一,勇常晋,我当然有所耳闻,我还听说,他喜欢将那些厉害的除妖师拉到自己手下。” 天岐听后恍了一下神,转过身去解小白的缰绳,一边解一边回道:“鸦岑和我说过,勇常晋想要把他从白锦如的身边调到他的身边,单独找了他好几回。” 三泉看了眼房间,肯定道:“看来,是他能给的东西不够诱人。” 天岐解开了小白的缰绳,转向三泉,眼中神色坚定:“权势,金钱,美色,这三样东西,对谁来说都是诱人的,但是这些东西并不一定是有些人最想要得到的。” 三泉笑了笑,有些自责地说道:“天岐姑娘,我收回刚才的话,我不该看轻鸦岑,也不该看轻天岐姑娘你,只是不知道,天岐姑娘拒绝勇常晋是因为最想要得到什么?” “我最想要得到的……” 天岐低下头喃喃自语。 三泉说对了。 当初,勇常晋确实也来找过她,虽说她只是一个很寻常的六等除妖师,但她没有当上更高等级的除妖师是因为每次考试都有人从中作梗。 而勇常晋自然看得很清楚。 不过,谁也不会清楚她留在除妖师中的目的,就连和她最亲近的白风,白絮,还有鸦岑,都不知道,她是为了等一个人。 在除妖师中等花渐再次出现。 如果没有,她学了本事也可以出去找花渐,反正当除妖师本来就是她的愿望,只是,有些东西得到了就不会觉得这东西珍稀,也就不会去珍惜。 除妖师的名分,地位,于她而言,都不重要。 “我不喜欢当凤尾而已,但我想当,也没有人可以阻拦我,六等除妖师,其实也挺好的。”天岐笑了笑,牵着小白往门外走去。 临近三泉。 天岐看了他一眼,道:“我先走了,明日我再带着我救的那人一起过来。” 三泉应道:“天岐姑娘慢走。” 天岐慢慢走出去。 三泉停在原地,眼中神色复杂,带了些期待,不想当凤尾,也不想当鸡头,天岐姑娘莫不是想要崭露头角另辟蹊径。 当真是有趣。 这样,以后他和三林都跟着天岐姑娘,三林也会愿意吧。 第三十四章 白絮鸦岑吃饭和好 想起三林,三泉脸上多了笑。 是不由自主的笑。 他也想起了还有话要问天岐。 “等等。”三泉喊得急迫,喊住天岐后,面色沉稳下来,慢慢说道,“天岐姑娘,你回来的时候,三林他,有和你说些什么吗?” 天岐回头,看着三泉,脑中起了要捉弄的念头,三泉想起要问三林的事了,他刚才绕了一些弯才告诉她,接下来要除的是什么妖。 她要不要也先说一些别的? 想了一会,想不出要说的,她干脆回道:“三林他说,今晚要帮别人站岗,所以会迟些回来。” 又要迟些回来。 三泉低下头,有些失落地应道:“那今晚我又是一个人了。” 天岐笑道:“不是还有那些想当鸡头的除妖师陪着你吗,怎么,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往四周看去。 这些人住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作为,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那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不如趁早滚蛋把位子让给别人。 三泉抬头看了眼天。 天色尚早,太阳已经挂在了西边,光芒还是很盛。 他知晓三林会晚些回来,心中有些不情愿但也心定了些,因为少了一件要考虑的事,至少今天不用一直想着三林什么时候会回来。 三泉看向天岐点了点头,回道:“天岐姑娘不说,我倒还忘了,刚才应该把他们的饭菜也一并做好的,不过,反正三林不回来,我一个人无聊,多做一顿饭倒能多打发一些时间。” 这么说,三泉也是暗自嫌弃着那些人。 天岐收回视线,暗笑一声,看了眼身旁的小白,见小白温驯,很放心地放开了手中的缰绳。 往三泉面前走了走。 她开口道:“三泉,你现在无聊的话,不如再去做些吃的给我,我正好拿去客栈。” 小白跟到天岐身边。 天岐又说道:“马吃的东西也给我一些。” 三泉轻笑一下,问道:“天岐姑娘吃不惯客栈里的东西吗?” 天岐摇头:“我还要在这待上一段时间,至少把这蛇妖的一百二十两拿了再去别的地方,我救的那人明日也会跟着我一起过来在这住下,我是想让他先习惯一下这里的吃食。” 三泉想了一下,明白天岐是在说,他做的吃的,或许还不能让一个死里逃生的人满意。 先前果然不该那么说的。 不过,他刚才听到鸦岑要天岐小心救回的那个人,一开始还以为是听错了,现在看来,那个人或许比这里的除妖师还要难伺候一些。 倒是想赶快见上一眼了。 “那我去给天岐姑娘拿些人吃的和马吃的东西来,一百两就等天岐姑娘明日来了,我再拿给天岐姑娘你。”三泉的脸上带起笑意,站在院中,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气质。 天岐点头:“那我在这等你。” 目光看向三泉身后。 房门虚掩。 不知道白絮,是不是已经不生鸦岑的气了,到现在也没有赶鸦岑出来,应该是能安然度过今晚。 不过,鸦岑想带白絮回去,一路上还是不能有一丝松懈。 三泉注视着天岐并未离开。 天岐看回三泉,疑惑道:“怎么了三泉,我的脸上还是身上有着什么东西吗?” 三泉摇了一下头,提醒道:“天岐姑娘,你今日淋了雨,还是尽快去客栈,洗个澡换一身衣服为好。” 天岐低头看了眼,虽然刚才是淋了雨,不过刚才从鞋铺出来,她就把衣服上的水拧干了一些,走了一路晒了一路的太阳,衣服也很快就干了,只是还留着一些拧水时的痕迹。 现在回房去拿衣服,只会打扰白絮和鸦岑。 等到明日再回来换衣服就行了。 “不用了,三泉。”天岐抬起头,拒绝了三泉的好意。 三泉应了一声不再多说,转过身走向厨房。 天岐的目光又停在眼前的房间,看不到人但走近是能听到房内的说话声的,就和房内的人贴着房门,能听清房外之人说话的声音一样。 只是,她的身边还有小白。 天岐看向紧跟在身边的小白,将包袱往上抬了抬后,摸着小白的后背道:“小白,马上就能有吃的了,你也马上就能见到同伴了,它叫小黑。” 偷看偷听的事,还是不要做了。 被发现就尴尬了。 能和白风一样,被发现还那么镇定,她可做不到。 房内。 白絮和鸦岑都已经坐下,吃起东西。 鸦岑进来时,白絮赶紧收回了看向房门外的视线,目光停留在桌上,却时不时往外瞥去,明知故问道:“你进来做什么?” 鸦岑耐着性子继续说了一遍:“三泉给我们做了一些吃的,让我拿过来,我想你应该也饿了,饿着肚子容易生病,还是赶紧吃点东西。” 白絮猛地转过头,看着走过来的鸦岑。 鸦岑以为白絮还在生气,端着吃的停了下来。 白絮盯着鸦岑,见鸦岑被她吓住想偷笑,忍住后故意用着咄咄逼人的口气说道:“鸦岑,你以为我和你生气就会不吃东西了吗?” 她才没有那么傻,不吃东西饿坏的也是自己的身子,况且,不吃东西,哪来的力气逃跑,来到这里的一路上,她可没有亏待过自己。 只是鸦岑不知道而已。 鸦岑一时语塞,盯着手上,迟迟没有开口说出话来。 他确实是这么觉得的。 鸦岑见白絮也不开口,谨慎地慢慢抬起头。 白絮见鸦岑一脸漠然,收回目光眨了几下眼,纠结之下选择暂时不和鸦岑斗气,小声念叨:“看在你还记得要给我拿吃的份上,我当然要吃。” 她生完气就容易肚子饿,只是鸦岑守在门外,不想出去而已。 好在这三泉也算是一个体贴的人。 鸦岑没听清,木讷地追问道:“白絮,你说什么?” 白絮的眼中涌出怒气,没好气地说道:“没什么,你不是拿东西来给我吃的吗?那你还不赶紧坐下来,快点把吃的给我放在桌上。” 鸦岑见白絮脸上有些生气的模样,却不再赶他走,心中有些欣慰,走上前,将吃的放在桌上。 白絮眼中放着光,盯着桌上的吃的。 鸦岑在一旁,迟迟没有坐下,白絮皱起眉头,又慢慢看向鸦岑催促说:“鸦岑,我不是让你坐下吗?” 鸦岑不明白天岐说的话,也就不明白此刻白絮对他生气并不是因为先前的事,而是他站着没有坐下。 “我不是很饿,白絮,你刚才不是想让我出去,那我现在还是出去等着,等你吃完了,我再进来收拾。”鸦岑还是站着没有坐下的意思。 白絮听了,立刻站了起来,伸出手放在了鸦岑的肩上,把鸦岑往凳子上按:“鸦岑,我让你坐你就坐,你说不是很饿,那就是有些饿了,饿了就陪我一起吃点东西,吃完了,你再出去。” 鸦岑有些犹豫,还是妥协道:“好吧。” 盯着白絮气鼓鼓的脸,心中越来越不明白了,白絮现在是生气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第三十五章 美人怎么又是美人 三泉在厨房内找了一个食盒,装了一些刚才给白絮和鸦岑做的饭菜,又拿了一个小布袋装了一些给马吃的干粮。 食盒一共有三层。 马的干粮在最上面一层,别的在下面。 走出厨房。 三泉远远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天岐,天岐姑娘面色柔和,眼中隐隐带着笑意,正和刚买的小白培养着感情。 不施粉黛,也不刻意挑选好看的衣服,总是扎着一个马尾辫,干净利落,这样的女子在除妖师中也是很少见的。 虽说除妖师中的女子并不多。 不过,他的母亲也曾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 比天岐姑娘还要特别许多。 天岐姑娘和他说过,她在除妖师中的朋友也不多,和母亲一样,不然,母亲也不会在孤立无援最需要除妖师来帮忙的时候,没有一个除妖师愿意过来,除了天岐姑娘的师父白风。 三泉往前走去,眼睛垂了下来,心中想着一件不好的事情,如果有朝一日,平城再次被妖盯上,天岐姑娘会远道而来吗? 但愿还是不要来了。 抬起头,看向天岐,三泉面上带起笑意。 母亲是为了能和父亲过着寻常人的生活,才从都城来到这里,又放不下被妖杀害的人,便又在住的地方周围买了两处住宅,帮着来除妖的除妖师们提供一些消息,也为受妖伤害的人提供荫蔽。 父亲也是支持母亲这么做的,还提议将这里取名为青红楼。 楼可藏物,亦可住人。 一般两层及以上的房子,才能称之为楼。 青红楼内的房屋都是平房,本称不上是楼,但这也只是从站在地上的角度来看,若是从天上俯视着来看,相邻的房屋不也可以看做是楼吗? 以天岐姑娘的性子来看,平城出事,只要他和三林还在这里,天岐姑娘一定是会回来帮他们的,毕竟,天岐姑娘也是把他和三林当成了为数不多的朋友。 这件事,多考虑也没用。 走到天岐面前停下,三泉看向小白。 天岐姑娘和这些不是人的动物,相处得倒是很愉快。 “三泉,你动作真快。” 天岐收回摸着小白的手。 三泉用双手递出食盒,温和笑着:“我不想让天岐姑娘等着急了而已,吃的在下面两层,马吃的在最上面。” 天岐接过后,应道:“好,这食盒我也明日拿来。” “好。”三泉注视着天岐,道别前又因好奇最后问了一句:“不知道天岐姑娘带回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明日来了我也好称呼他。” 天岐想起刘轩云,脸色便沉下一些:“他叫刘轩云。” 三泉见了轻笑:“那我明日喊他刘公子好了。” 天岐知晓三泉一向是这样称呼别人的,但还是不满地劝说起来:“他不管是说话还是模样,都不像是一个公子。” 三泉笑了笑:“是吗?不过,不是所有能叫做公子的人都是风度翩翩的,就像不是所有的除妖师都是做着除妖的事情一样,但是……” 三泉放缓了语调。 天岐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三泉又慢悠悠道:“但是,所有能称得上是美人的人,一定有着吸引人的地方。” 天岐知晓三泉是在说三林喊她美人的事,见三泉眼中有着笑意,不自觉移开目光辩驳道:“三泉,你也要这样和我开玩笑吗?我是不是美人,我自己心中很清楚。” 说到美人。 倒是想起在都城的一位朋友。 “我认识一个人。”天岐的脸上浮现出笑意,“她才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哪怕不用胭脂水粉的装点也总是面色红润,很有活力。” “美人在骨不在皮,天岐姑娘怎么一直不信三林说的呢。”三泉笑道。 远在都城的朋友,他应该是见不到了。 天岐反问:“你是在夸我心地善良吗?” 三泉摇头,打量了一下天岐的脸庞,道:“不是,我说这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天岐姑娘的骨相很美,不同于寻常的女子,有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听了好话,谁都会开心。 天岐也不例外,三泉夸完,她就忍不住轻笑一声,打算马上离开,不再陪三泉继续说话打发时间:“我又不是神仙,不食人间烟火岂不是要活活饿死了,这样,不是可惜了这些东西。” 天岐提起食盒给三泉看了看,收回笑,干脆道:“不知道等会还会不会下雨,我就先走了,拿着这么多东西,也不好打伞。” 三泉点了点头,有些不舍地道起别:“天岐姑娘明日再见。” “明日见。”天岐转过身。 三泉还站在原地注视着天岐。 他又不能去打扰白絮和鸦岑,等会天岐走后又要一个人待在这里了。 还是再多看会。 天岐身上总共背了两个包袱,手中又拿了三样东西,食盒,雨伞和剑,还要再牵着小白,有诸多不便。 三泉不自觉往前一步,明白帮不了什么忙便也只是看着。 天岐看向小白,想出了办法:“小白,你应该也是不喜欢被人牵着走的,我正好也不方便牵着你,那你就跟在我身边,好吗?” 小白转过身,朝着门外先走去。 天岐见状也急着往外走了,脸上又有笑,她可要走得比小白快一些,不然万一丢了一百两,她也是会心疼很久的。 三泉垂下眼睛笑了笑,眼中神色无人看见。 天岐走后。 是一片沉寂。 三泉变回往日的三泉,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又往天岐的房间望了一会,见白絮和鸦岑都不出来,叹了一声气回到自己房间。 天岐赶到客栈时。 客栈内的人都已经走了许多,小黑也不在客栈门前了。 客栈掌柜见天岐背着包袱,提着食盒走进来便猜想是楼上那公子的朋友,忙从柜台内走了出来,望了一眼自觉留在客栈外的小白,朝着天岐道:“姑娘是白絮姑娘的朋友吧,你的另一位朋友已经在楼上等你很久了。” 天岐点了点头,往回看了眼,刚要开口让客栈掌柜安顿好小白,客栈掌柜已经心领神会道:“门外的那匹马我也会带它去后院,和先前的那匹马一样喂些吃的。” 天岐露出笑意:“多谢。” 没想到,刘轩云进来时竟还和客栈掌柜说了要照顾小黑,还算有心,这样也算是帮她做了一件事,用他引诱蛇妖出来的事,可以再慢慢考虑一下。 客栈掌柜绕过天岐往外去牵小白,天岐也准备上楼去找刘轩云。 第三十六章 洗个澡怎么还晕了 “大哥,这是我们刚才来的时候碰见的那个除妖师。”胡速眼尖看见了天岐。 带头男子看了眼走向楼梯的天岐,回过头来冷声道:“都吃好了吗?既然这里没有房间了,那我们就去别处。” 胡达立刻站起身来。 胡速犹豫了一会才跟着站起来。 三人准备离开找今晚的落脚处,等胡速胡达两兄弟走出门,带头男子又将藏回的那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天岐在楼梯口回头正好瞧见了这一幕,心中感觉奇怪,却也很快释然了。 三个除妖人走出客栈,客栈掌柜正要带小白去客栈的后院,见他们离开便道:“你们的马我放到后院的马厩里去了,我带你们去。” 带头男子见客栈掌柜脸色不好,道:“银子我放桌上了。” 客栈掌柜脸上这才有了一些笑意:“多谢。” 天岐收回目光,走上了楼。 她虽然没有问客栈掌柜,刘轩云住的是哪间房,却还是很快找到了。 门是开着的,从里面飘出了一些热气。 天岐跨过门槛走了进去,看到桌上放着吃了一半的包子还有一壶水,料想刘轩云刚才已经吃过东西也喝过水了。 不知道他还能吃下多少三泉做的东西? 往里张望了一眼,隔着屏风看去也看不清什么,只能依稀看到有个人影躺在木桶内。 天岐把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桌上。 雨伞和剑也放在了桌边。 “刘轩云,我给你买了衣服和鞋子。”天岐坐了下来,将身上的两个包袱也放在桌上,开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起水来。 正在木桶里泡着的刘轩云并未回应。 天岐微微有些不满,这刘轩云一声不响地又在搞什么鬼? 茶壶一到手,就察觉出了反常。 这茶壶有些分量,水似乎是满的。 天岐放下茶壶,打开茶壶的盖子看了一眼,水果然是满的,这么说,刘轩云还没有喝过水,天热一缺水很容易晕倒的,难得安静下来,又不回她的话,该不会是晕倒了? 心中涌上一些不安。 “刘轩云。”天岐站起身来往里走去,在屏风前停了下来又高声喊了一句,“刘轩云,你醒着没,再不出声我就要进来了。” 屏风后面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天岐心中纠结,眼睛盯着脚下踌躇不前的步伐,难以得出定论。 还不清楚刘轩云到底是装晕想骗她进去,看她出丑,还是,真的没有喝水就晕倒了在了木桶里。 “刘轩云,我,我真的要进来了,要是被我发现你在骗我……”天岐慢慢挪动着脚步,低下头小声说道,“我明日就一个人去青红楼见三泉了。” 屏风后,刘轩云闭着眼睛靠在木桶内,原本干净的一桶水此刻面上都是灰蒙蒙的一片,隐藏在水下的是已经洗干净的身体。 天岐看到后愣了片刻,移开了视线。 果然是晕倒了。 她顾不上别的,赶紧来到木桶边,俯下身用手拍打着一张并不熟悉的脸庞,试图唤回刘轩云的思绪:“刘轩云,快醒醒。” 拍打了几下后,刘轩云两边的脸颊已经被拍得更红了。 但依旧没有醒来。 天岐看了看他那发干的嘴唇,跑出去,把茶壶直接拿了进来,左手捏着他两边的腮帮子,右手直接抬高茶壶将茶水倒进了他的口中。 茶水被刘轩云喝下一些后,很快都从嘴边流了出来。 天岐见状把茶壶放在地上,想要继续拍打。 刘轩云被水呛到,开始咳嗽起来,眼睛也慢慢睁开了。 天岐面露喜色,心却开始慌乱。 “天岐大人,你怎么在这?”刘轩云一睁眼便看到天岐着急的面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抬手抹去了嘴边流出的茶水,堆起一个无辜的笑意。 天岐心中不满,还是尽可能平静地说道:“刘轩云,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晕倒了。” 刘轩云动了一下喉咙,又看到放在木桶旁边的茶壶,明白了一切,原来天岐是以为他晕倒了,才这么着急的。 其实,他只是太渴了而已。 客栈掌柜先给他拿来了洗澡的水,等把水都倒在了木桶后,他开口让客栈掌柜拿些喝的水来,客栈掌柜却说烧开的水没了,还要等一会。 他不想浪费时间,便先脱了衣服进了木桶内。 等客栈掌柜拿水来后,他正闭着眼休息,迷迷糊糊中应了一声,客栈掌柜便又离开了,等他想起自己还是光着身子,门窗都是开着,不方便出去倒水喝的时候,已经晚了。 “天岐大人,我没事。”刘轩云收回了笑意,脸上有些愧疚。 洗干净了,这脸看着也没有先前那般讨厌了。 天岐蹲下拿起了地上的茶壶,往外走去,平静地说着狠话:“要是我晚来一步,你一不小心,淹死在了木桶里,我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好在门窗都是开着的,刘轩云在这房里也不会被热气闷死。 刘轩云从木桶内站起身来,“哗啦”一声,水从身上淌了下来,露出的是匀称的身材,皮肤光洁,和先前完全是判若两人。 天岐出声道:“你洗好了?” 刘轩云探出身点了点头,见天岐停在桌前没有回头暗笑着说道:“洗好了,天岐大人,你给我买的衣服在哪里?” “在桌上,你别出来,我拿给你。”天岐放下了茶壶,打开包袱,拿出了衣服和鞋子,脸上不知不觉开始有些泛红。 刘轩云把头缩了回去,笑着应道:“好。” 天岐怕刘轩云走出来,便后退到屏风的地方,拿着衣服和鞋子把手往后伸,红着脸说道:“刘轩云,给你,我还从三泉那拿了一些吃的,你穿好衣服可以出来吃。” 刘轩云盯着天岐的手看了一会,拿过了衣服和鞋子,看清了天岐手中因为常年练剑而磨出的茧子后,低声回道:“早知道天岐大人这样为我着想,我就不吃这里的包子了。” “废话少说。”天岐把衣服和鞋子给出去后急着收回手,往前走回到桌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喝了水,心也渐渐平定下来。 哪怕开着窗和门,热气还是熏红了她的脸。 第三十七章 我有一件正事要说 屏风后。 刘轩云肿着脸慢悠悠穿起衣服,察觉到脸上有些疼,垂下眼看了看,发现看不到什么,毫不在意地轻笑一声。 他边穿衣服边问道:“天岐大人,我晕倒后,你是不是一直在打我的脸?” 天岐依旧在喝水,面上的红晕往四周散去,淡了些却也成了一片:“没有,我只是打了你几下,见你不醒就给你喂水喝了。” 刘轩云笑着应道:“原来是这样。” 只是打了几下的话,他的脸应该马上就能恢复过来了。 穿好衣服,他又探出头道:“天岐大人,我有一件正事要和你说。” 有关那个用鞭子的妖。 天岐目光瞥向身后,问道:“什么事?”心中暗想,他一醒着果然就不会闭上嘴,不知道能说出什么正事来。 事关妖。 也事关他,当然是正事。 刘轩云低头穿上鞋子,从屏风后走出,身上干净,人也看着精神许多。 脸上又挂起笑意。 天岐回头看他。 从脸上看到脚下。 面露失望。 刘轩云怎么回事,都是这么大的一个人了,连衣服也穿不好,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很明显是没有穿正,还有鞋子,没穿好只是踩着就出来了,刚买好新的就想又弄坏吗? 先前明明还说着会…… 算了,他说的话本就有很多是假的。 现在的模样也是很不正经。 “你过来坐下说,说之前,先把你的衣服穿穿好,还有你的鞋子也是。”天岐收回目光,把食盒内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 饿了。 也该吃些东西了。 刘轩云低头看了看衣服,随意拉了拉,稍微比刚才端正了一些,走到天岐身旁坐下,弯下腰重新去穿着鞋子。 天岐还在端菜。 “天岐大人,你的脸怎么有些红?”声音从旁边传来,刘轩云穿好了一只鞋,又迫不及待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担忧道,“是不是……” 害羞了? 害羞了,又如何? 天岐移开目光,冷声道:“我没事,只是刚才进来时,有些热气,我又有些心急,上火了才一时脸红的,等一会就能消下去了。” “没生病就好。”刘轩云笑了笑,低下头继续穿着另一只鞋子,“我还以为天岐大人脸红是因为刚才和我一起淋了雨,这会开始发热了。” 要是发热了,得赶紧出去抓些药来了。 小病拖着迟早有一日会变成治不好的顽疾,对于寻常人来说,身上有着顽疾便会痛苦不堪,对于除妖师而言,带病便是带了一个弱点,稍有不慎便会因为这病在妖面前丢了性命。 天岐没想到他是这么想的。 居然不是想要笑话她。 还关心她有没有生病? 这样,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脸红的真正原因,好在他也没有怀疑。 只是,心里还是会愧疚。 “要是真的发热了,我多喝些水休息一晚也就好了。”天岐不再多想,看回了桌上,将食盒拿起放到身旁地上。 刘轩云不满地盯着她道:“天岐大人,你难道以为喝水,睡觉就能治好病,还是说……”靠了过来,眼中含着光低声道,“天岐大人是怕治病要吃的药苦,不愿吃?” 不愿吃最后还不是要吃。 天岐看了他一眼,往边上挪挪,心虚道:“良药苦口,我当然知道。” 早在以前就知道。 因为她半夜踹被子着了凉,白风总是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追着要她喝下去,当时白风嘴上念叨着的就是这良药苦口的话。 “对了,你刚才要说的正事是什么?”天岐转移话题道。 刘轩云把身子往回缩了缩,拿起放在桌上的袋子,伸进去拿了一些干粮,放到嘴里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道:“天岐大人,你下回想要喊醒我可以不用打我的脸,只要掐人中就好了,人中在哪里,天岐大人应该知道吧。” 天岐张了口,还没来得及开口。 他又自说自话起来,伸手指了指鼻子下面道:“这里,就是人中。” 天岐瞧着他得意的模样,故意又等他拿了一些马的干粮,才慢悠悠说道:“本来不知道,现在刚知道,怎么,你学过医吗?” 又吃了一口马的干粮,刘轩云还是丝毫没有察觉异样,脸上扬起笑意,道:“没有和别人学过,只是我小时候一个人会看些医书,打发些时间。” “噢,原来是这样。”天岐点了点头,“那看来有一句话还是挺对的。” “什么话?”刘轩云又嚼着吃的靠向她,把手伸到她面前,问道,“天岐大人,这是什么,味道有些怪怪的,是不是坏了?” 天岐无奈摇头:“这不是给你吃的,是给我的小黑还有你的那匹马小白准备的。” 啊。 马吃的。 刘轩云惊讶地放下手中干粮,犹豫了一会将嘴里的咽了下去,小白,天岐大人给他买的马和小黑正好是一对吗? 天岐见状,重新倒了杯水给他。 刘轩云喝了水,看着她道:“天岐大人现在可以说刚才想说的话了吧。” 天岐想了想,望着别处道:“世人都说医者不能自医,我原先还不信,学医的人想治好自己身上的病难道就真的这么难,对症下药,一旦知道了自己得的是什么病,不能自己去抓药也可以让别人去,明明是可以医得好自己的。” 刘轩云笑而不语。 天岐低下头,声音也低沉下去:“现在想想,不管做什么事还是不能分心,医者仁心,身为医者,先想到的是病人然后再是自己的话,得病而不自知,病入膏肓便真的是神仙难救。” “既然如此。”刘轩云扬起头:“天岐大人有什么事还是尽快说出来为好。” 他不过是一不留神吃了一些马的干粮,天岐大人却拐着弯来说他的脑子不好,身为一个懂些医术的人,却治不好自己脑子不好的病。 若是真的脑子不好。 又怎么会这么快就想到这点呢。 是天岐大人多虑了。 天岐笑了笑,看向刘轩云,质问道:“我看,藏着事的人是你,你刚才要和我说的正事到底是什么?” 第三十八章 正事你倒是快说啊 正事。 吃饭是正事。 刘轩云听了一点也不着急,慢吞吞拿起桌上的筷子递给天岐,随后自己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带过来的菜肴,脱口而出道:“这比刚才的好吃多了。”看向天岐好奇问,“是天岐大人做的吗?” 怎么可能? 天岐见刘轩云故意隐瞒不说,顾着自己吃起东西来,用着平淡的口气回道:“你不想说就算了,这样,我也能少管一些闲事。” 毕竟,对她来说。 找到花渐才是正事。 刘轩云笑道:“这事可不是闲事,和妖有关,天岐大人应该有兴趣知道。” 妖。 天岐瞥了他一眼,继续吃着饭菜,时值夏季,一路过来,这饭菜还有些余温,只是不能久放,一顿吃不完就会坏掉。 “说来听听。”她忍着心中的好奇。 刘轩云笑了,盯着面前的那一小碗饭,思索着该如何开口说那用鞭子的妖。 半晌,他轻摇一下头。 除妖之前,吃饱饭是要紧事。 碗里就这么一点饭,塞牙缝是够了,可填不饱肚子啊,虽说他刚才已经吃过两个包子了,但再吃两个,他也是吃得下的。 而且也只是吃个半饱而已。 “天岐大人,你救我回来一路上辛苦了,我的这碗饭也给你吃,也好多补充一下体力。”刘轩云把饭碗放到了天岐面前,伸出手去够桌子上已经冷掉的包子,边吃边问,“等到明日,天岐大人也好……对了,我们明日要去做什么?” 眼睛故意眨了眨。 他嘴里塞着包子,看向天岐,眼神颇为明亮,脸上又扬起笑意。 整个人都是神采奕奕的模样。 天岐沉下脸,不满他这迟迟不说的举动,心中又有些焦急。 关于妖的事。 万一和花渐也有关呢。 这些年来,花渐一直躲得很好。 她也绝对不能心急。 “白絮和鸦岑已经去了三泉的青红楼,他们要到明日才会离开,我们明日等他们离开,就搬到那里去。”天岐耐着性子回道,“然后收拾一下去城北找一只蛇妖。” 她越是心急,刘轩云看到后越是要拖着不说,她不追问,说不定他会管不住自己的嘴,心急之下就说了。 天岐埋头吃饭。 刘轩云在一旁点了点头,明知故问道:“去青红楼,我也是和天岐大人住一间房吗?” 天岐抬头反问道:“刘轩云,你不是除妖师,又不能帮三泉做些什么,难不成还想一个人就独占一间房吗?” 刘轩云笑了笑,吃着包子含糊不清地开了口,声音有些低:“也是,不过,我还是能做些简单的事情的,像是打扫打扫房间,做做早饭,中饭,晚饭这些事。” 能做饭。 天岐暗笑,那以后倒是可以让刘轩云做饭给她吃。 “只是……”刘轩云拉长语调。 咽下嘴里的包子,伸手去拿桌上最后一个包子,包子凉了,味道要比热的时候差上许多,不过这小地方的包子竟然也挺好吃的。 或许只是他饿了而已。 天岐不出声,眼看快将自己的一碗饭吃完,看了眼刘轩云放到她面前的饭碗。 饭碗不大,但包子也不大,换了她,也是能一口气吃上好几个的,刘轩云是故意要把饭留给她吃,才尝了一口菜就吃起冷掉的包子。 好歹也是个男子,能吃饱吗? 以前和白絮,白风还有鸦岑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白风是吃得最多的,连正在长身体的鸦岑也比不过。 但鸦岑…… 或许是在除妖师中并没有放开吃。 而白絮总喜欢和她比试,看谁吃得更多更快。 因为这样,白风也说教过好几回,要她和白絮慢慢吃,像个女孩子一样细嚼慢咽一些,又没有人跟她们抢,吃快了没把吃的东西嚼烂就囫囵吞下了对身体不好。 天岐抬高头,把视线从饭碗上,移到刘轩云脸上。 他如果不吃饱,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只会成为她除妖时的累赘。 刘轩云见天岐不出声,一个人自言自语起来:“只是,我一个人住一间房的话就太孤单了,我还是希望能和天岐大人住在一起的,只要天岐大人不要嫌弃我。” 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失意。 天岐疑惑,他一会嬉嬉笑笑的,一会又像现在这样沉闷下来,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忽然有些好奇了。 “你还没吃饱吧。”天岐轻声说道。 这种事也只能等刘轩云想说的时候,让他自己开口说出来。 那才是真话。 刘轩云吃起包子,看了眼桌上的饭菜道:“我差不多饱了。” 差不多,那就是没饱。 天岐叹了一声气,看回桌上的菜道:“我吃不下了,剩下的你能吃完吗?” “能吃完。”刘轩云想也没想就接道。 天岐看回他身上,眼神平静带着一丝质疑,能吃完刚才还非要把他自己的饭给她,想讨好她也是拿她带来的东西。 这算什么? 她不会因此感激刘轩云,只会觉得他是一个油腔滑调之人。 刘轩云往旁边看了眼,傻笑起来。 天岐不想多理会,把自己碗里剩下的饭吃掉,又开口道:“刘轩云,等会吃好饭,我要出去走走,你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就告诉我。” 刘轩云吃完了包子,大口大口吃起饭来,急着问道:“天岐大人,我不能跟着你一起出去走走吗?” 天岐放下碗,看他心急,劝道:“你想出去,那等会就和我一起出去,别吃太快,我会等你吃完后再出去。” 刘轩云边吃边应道:“好。” 他放下矜持,端起饭碗,夹了一大把的菜放到了碗里,扒拉着吃起来。 筷子碰撞在碗筷上,不断发出声响。 天岐无奈,也不再多说,因为她以前就是被白风说了,还是死活不愿改的性子。 两人坐在客栈内,窗户开着,天放晴后,从窗外来的风也带着一股暖意。 天岐往窗外看了一眼,用手撑着脸颊,靠在桌上,开始想起心事。 明日该如何找到那蛇妖,有了蜘蛛妖的前车之鉴,这一回她不会擅自动手伤了这蛇妖,况且,这蛇妖没有杀了那个阿龙。 未免有些奇怪。 除非是蛇妖只想杀那三个六等除妖师,所以放过了还不是除妖师的阿龙。 “把除妖师活活吓死。”天岐喃喃自语道。 这种杀人的办法,蛇妖不会这么笨吧。 刘轩云吃好后悄无声息地放下碗,看向天岐,脸上浮起笑意,慢慢起身走到身旁才出声道:“天岐大人。” 天岐被吓到,回过神。 刘轩云又厚着脸皮笑道:“我吃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天岐盯着他,不满回道:“我先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这是三泉做的,明日我还要连食盒一起送回去。” 原来是天岐大人的朋友做的东西。 刘轩云忙着抢在天岐动手前就整理起桌上的碗筷,利索地装到地上的食盒内。 天岐被抢了活只能干坐着,有些拘谨。 刘轩云的声音又从身旁的地上传来,蹲着仰视她,声音好似被压低了许多:“天岐大人,我刚才想说的正事其实是这客栈掌柜本来有个女儿。” 天岐低下头,不动声色道:“嗯。” 心中暗笑,果然她不问,刘轩云自己就憋不住想要说了。 “只是几年前,掌柜的女儿被人给抓走了,一去不回,而那人在这房中留下了一样东西,是鞭子上的。”刘轩云依旧蹲着,观察着天岐脸上的神情。 天岐若有所思。 用鞭子的人,她还没有遇上过,这人好端端的抓走客栈掌柜的女儿是什么原因? 刘轩云站起来,坐下道:“客栈掌柜觉得那人能悄无声息地带走他的女儿,很有可能是妖,就想攒钱拜托除妖师帮忙找回他的女儿。” 天岐看向刘轩云,问道:“你答应了?” 刘轩云装傻道:“答应,答应什么。” 天岐一脸严肃。 他只好回道:“没有,我是天岐大人的手……”不能说手下。 天岐大人不喜欢这个称呼。 刘轩云立刻改口道:“朋友,我当然要帮着天岐大人打探消息,至于要不要多管闲事,是天岐大人的事。” 她的闲事,他如此上心。 不是因为他也爱多管闲事,那就是,这事根本不是他的闲事。 以后会有机会知道的。 天岐声音低迷:“几年前就抓走的人。”顿了顿道,“想要找到也不急于一时,因为就算急了也没有用,既然和妖有关,我以后也会留意的。” 第三十九章 做了坏事能弥补吗 “那,天岐大人,我们可以走了吗?”刘轩云见天岐在想事情,谨慎地小声问道。 “走吧。”天岐应了声。 刘轩云又露出爽朗的笑意,眉眼舒展,鼻子挺拔,整张脸都很白净。 天岐看着他,想他笑起来的模样,比刚才闭着眼睛半死不活的模样要好看,也难怪他总是喜欢见人就笑了。 他这样的人,如果去了除妖师里,一定很受欢迎。 站起身来。 她从上而下注视着刘轩云,心中打起了这样的主意。 如果有朝一日,回到了都城的除妖师内,当然只是为了看望师父白风,但也免不了会有一些爱没事找事的除妖师找她麻烦,刘轩云也跟着一起去的话,应该是能帮着应付一些事情的。 刘轩云发觉天岐的目光,自觉抬起头,继续蹲着,好让她能看清。 哪怕蹲得双腿发麻。 脸上的笑意还是一直都在。 眼前的天岐大人,或许算得上的是生性凉薄的人,但这样的人大多外冷内热,尤其对自己在意的人,即便嘴上不会说着关心的话,心里却总是会惦记着。 道是无情却有情。 凉薄不过一层他人眼中的薄壳而已。 想要褪去也并不是难事。 天岐大人和他只认识了一日,确切一点来说,是一日都还不到,但他晕倒后,天岐大人着急的模样不是装的,客栈掌柜女儿的事,天岐大人也说了会留意。 而且,刚才他说他是天岐大人的朋友,天岐大人也没有反驳。 那就是默认了。 回到了平城的天岐大人,似乎变得温柔了许多。 真好。 太阳挂在了西边,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映在刘轩云的脸上,衬得气色很好,也照得天岐面色红润。 天岐往窗外看去,微微眯起眼。 这个时候的太阳没有正午时分那么热,刚下过雨,有阳光照着也正舒服。 她估摸着,现在这个时辰,也是各家各户要开始忙活着做晚饭的时候了。 平城的人吃饭一向吃得比较早,他们喜欢在吃饭的时候端着饭碗走到旁边的人家串门,而主人会泡上一壶茶招待他们,茶里面放着芝麻,熏豆还有橘子皮做成的橘子条。 茶叶也可以加一些进去。 三泉也曾泡过好几回这样的茶给她喝过,味道十分鲜美,芝麻在口中咬着会有“噗噗”的声响,豆子嚼起来带了一点咸,就着茶水,喝下一些橘子条,口中又溢满了橘子的清香。 既然想起了,离开平城前,就要向三泉讨上一些,路上也好泡来喝。 三泉说过,这茶滋补肝肾,可以补血,改善睡眠,她喝过之后,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这茶真的有效,在青红楼的时候睡得倒也安稳,被子也很少踹掉过。 真好。 先想到这里。 天岐把目光移回桌上,拿起一直携带着的佩剑,盯着地上的刘轩云,不满催促道:“既然要走,还不赶快起来,要我请你起来吗?”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磨蹭什么。 “我怎么敢劳烦天岐大人呢。”刘轩云心虚应了句,慢慢悠悠站起身,拿起桌上遗漏的雨伞,笑道,“我看外面天气变好了,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伞也带上,万一下雨了,我就又要淋成落汤鸡了。” 落汤鸡。 天岐轻笑一声,倒也挺像的。 刘轩云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我成落汤鸡倒是无所谓,只是天岐大人刚给我买的衣服也要遭殃了。” 遭殃了又如何? 天岐拿着剑,一声不响地走出位子,来到刘轩云的身后,望着门外,毫不在意地回道:“难不成你以后都不洗这衣服了吗?要洗的话,那它总有一日会变成湿的。” 的确如此。 刘轩云转过身,弯着腰探出身子,回头看着天岐,解释道:“天岐大人,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又是怎么说的。 她一点也不好奇。 天岐懒得听刘轩云狡辩,直直往前走去。 刘轩云急着跟在身后,匆忙道:“天岐大人,不让衣服淋湿,也是为了体现我对天岐大人送我的这件礼物的重视,至于,把衣服洗干净,当然是对我自己的重视。”低下头笑得沾沾自喜。 他的面容,他是知道的。 毕竟,女子都喜欢一表人才的男子,而又有句老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穿得干净整洁,自然会有女子心仪,当然,能和佛一样穿得起金装就更好了。 他穿不起,便只好缠着天岐了。 这也不丢人,靠脸吃饭也是他的本事。 天岐不满停下,回头看了眼险些撞在她身上的刘轩云,面色冷漠。 又在花言巧语。 知道她不会丢下他,就开始得意忘形了吗?虽说,刘轩云并没有因为蜘蛛妖的事而心有余悸,她也不用想办法安慰,是件好事。 但连这都不怕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刘轩云抬头,感觉天岐有些可怕,左手拿着雨伞,右手抬了起来,在天岐和他之间空出的地方来回动了动,面露笑意道:“没碰到。”余光瞥向天岐右手上握着的剑,感觉那东西更可怕。 天岐捏了一下剑,收回目光,迈着沉稳的步伐往门外走去:“刘轩云,你还记得我在城外和你说的话吗?” 两人走在了楼梯上。 刘轩云想了想,走快几步,来到天岐身旁回道:“我当然记得,天岐大人说过不喜欢我离得太近,但那时我身上脏,现在我挺干净的。” 怕天岐不信,抬高手臂嗅了嗅。 天岐皱眉,冷声道:“看路。” 楼梯本来就不宽,两人一起并排走着更容易碰到摔下去。 刘轩云脸上浮起笑意,抬起的手臂遮住了脸上的窃喜,欣喜片刻,他收回笑意放下手臂,看着楼下故作惊讶道:“鹿,哪里有鹿?天岐大人,我怎么没看到。” 天岐忍下怒意,恶狠狠道:“鹿在你的脚下,已经被你踩死了。” 她走快,抢在刘轩云前面下了楼。 刘轩云大笑起来,走下楼,停下笑看着天岐,见她脸上神情严肃,又笑出声来:“原来是这样,那我看来是做了一件坏事,得要多做些善事才能弥补回来,不知道跟在天岐大人身边帮着除妖算不算是在做好事呢。” 天岐停在楼梯口,望着先前那三个除妖人坐着的桌子,没有回答刘轩云。 客栈掌柜已经回来开始收拾起来,见了天岐和刘轩云,便朝他们笑了笑,习惯性地问道:“两位是要出去吗?” 天岐点了点头。 客栈掌柜又道:“那你们慢走。” 刘轩云高声应道:“我们会慢走的。” 他收回笑意,顺着天岐的目光看去,想起了什么,小声说道:“那里刚才坐着的是那三个除妖人。” 天岐往客栈外走去,低声回了一句:“我知道。” 刘轩云疑惑:“天岐大人想起他们做什么?” 天岐回头,认真问道:“除妖人,在你看来,他们做的事是好还是坏?” 除妖人,见妖便杀。 只想了片刻,便有答案。 刘轩云轻笑道:“妖在天岐大人看来,都是坏的吗?如果不是,那么见妖便杀的除妖人就一定是坏的,不管他们除去了多少害人的妖,滥杀无辜,我最讨厌这样的人。” 所以,他也很讨厌那个用着鞭子的妖,那个最喜欢以折磨人为乐的妖。 他众多弟弟的其中之一。 鱼幽。 第四十章 好坏从来没有绝对 出了客栈大门。 刘轩云紧跟天岐身后。 申时时分,平城街上正热闹。 小贩们都想在收摊回家做饭,或是吃饭前,再做最后一笔买卖。 伴着热浪,叫喊声一阵高过一阵。 身为除妖师,或是除妖人,在功成身退前,或是在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也一定是除妖,至于隐居,也只是能躲得了一时而已。 想要报仇的妖总会找上门来。 这就和你买了一样不合心意的东西一样,明明可以用很久却马上坏了,有人会道算了,也有人会去找卖这样东西的人算账。 你不仁,我不义。 本就是无可厚非的。 但是,卖东西的那人一定会狡辩,他卖的东西并没有什么缺陷,是这买东西的人在闹事。 谁都不愿先低头。 因为,低头就输了。 输了要赔钱,会丢面子。 不想认输,那就要拼命了,命又是值几个钱呢? 天岐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若有所思,轻声问着身后的人:“那除妖师呢。” 刘轩云低头走到身旁。 天岐往旁边看去。 他一下子抬起头,面带笑意偏头往她耳边凑,故意放低了声音讨好着说道:“别人我不知道,知道了也不过是在自寻烦恼罢了,不过,我知道一件事,在我心中,天岐大人永远是个好人。” 好人。 还永远。 天岐垂下头心中不屑,她就不该问刘轩云,刚正经了一会,现在,又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变脸比翻书还要快。 “永远是个好人,呵。”天岐嘲讽道,“好和坏永远没有绝对,如果哪一日我不愿信你了,直接一剑杀了你,你还会说我是好人吗?” 救人的人并不一定是好人,而杀人的人也并不一定是坏人。 妖也是同样如此。 杀人要理由,杀妖也要理由。 杀刘轩云的理由还没想好而已,想起他在城外演的那场戏,又有怨气。 死在她剑下毫无怨言。 真会花言巧语。 不留他故技重施的机会,天岐立刻改了口,语带轻蔑道出结局:“恐怕到那时,你想说也说不出口了,只能乖乖闭上眼睛,静静躺在棺材里,当一个死人。” 刘轩云轻笑一声。 死了之后还能睡在棺材里,总比暴尸荒野要好多了,天岐大人的意思是她现在是相信他的,所以没有杀他,而以后若是杀了他,也会给他买一口棺材的。 这棺材也分好坏,听说好一点的棺材是楠木,梓木棺材,一口棺材的价钱也不便宜,寻常人家死了人,也只能裹个凉席就草草下葬或是直接火葬。 他还能有幸睡到棺材里。 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天岐大人为民除害,当然是好人了。”刘轩云扬起头,把自己比作了祸害,还一脸得意,“我迟早要死,死在天岐大人的手中也是件好事。”总比落在别的除妖师手中要好。 至少能死得干脆一些。 他可是听闻,在都城的除妖师内,建着一处专门关押妖的监牢,在那里,每天不分昼夜都会传出妖受刑时,那种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严刑拷打,人间最常见不过。 除妖师们想从他们的口中,知晓妖族的藏身之处,然后派人去一锅端了,先不说这个想法到底有多么的自寻死路,单单是想要问出消息也够除妖师们忙上好久。 而且,妖王早已料到。 离开妖族的妖,都要服下妖王给的一种蛊毒,蛊毒平常不会发作,一旦透露出半点和妖族有关的消息,便会由内痛到外,浑身又痒又麻,即使挠破了皮也无法缓解,最后还会产生幻觉,死在自己手上。 自杀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尤其是目睹了一场别人的自杀。 那才是一场幻术。 不过,让大家都信以为真了,就不算是幻术了。 对了,妖族里也有监牢,一个比人间的监牢还要可怕许多的地方,那里不会拷问你什么,只会不停压榨着你身上的每一寸地方。 所以,在人间被抓住的妖都是宁愿受刑,也不愿屈服。 回到妖族,等待他们的是生不如死。 当然,被逼着吃下这蛊毒的妖,本就不受妖王重视,他们死在除妖师中,也是常有的事,而厉害的妖根本不可能落在除妖师手中。 妖王信任他们,便不会逼着他们服毒。 鱼幽,就是那个用鞭子的妖。 他一直把他当做亲弟弟。 自从几年前,鱼幽没有杀掉这平城内的一个小小除妖师,妖王便不再信任他,想要离开妖族,恐怕也是必须先服下蛊毒。 哪怕他是妖王的亲生儿子。 但妖王子嗣众多,就和人间的皇上一样,后宫嫔妃众多,当然是有本事的人更受青睐,当然,也会有那种被打入冷宫的妃子,皇上也不再过问。 冷宫的妃子可是时刻在惦念着皇上呢,不是想要重获欢心,就是蓄意报仇。 鱼幽应该是后者。 带走客栈掌柜女儿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能在乏味的妖族里解解闷。 毕竟服下蛊毒,风险太大。 所以,客栈掌柜的女儿或许还活着。 不能再找寻新鲜的猎物,那么到手的最后一只猎物,一定会舍不得一顿就吃下,只要天岐大人能找到妖族的藏身处,就能找到鱼幽,找到客栈掌柜的女儿。 但是。 天岐大人孤身一人前去。 恐怕,还是会败在钟冥的手上。 钟冥,就是那个伤了白风的人,为了给曾经那个不听话的大除妖师白锦如,一个警告,说起来,钟冥和那鸦岑有些相似,都是被人收养的,都很忠心,而这忠心迟早会害死他们。 天岐回头看见刘轩云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屑,讶异他在想什么,下意识开口:“你……”想到什么,话到嘴边又没有问下去。 她也不喜欢别人问她以前的事情,尤其是十岁之前的事情,因为白风无意提及了一些,就会变得很反常。 刘轩云回过神,眨了一下眼,眼神明亮,故意朝她露出笑脸:“天岐大人,还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表里不一,不过如此。 天岐收回目光,往一边走去:“没有。” 刘轩云歪了一下头,望着天岐的背影感到有些奇怪,天岐大人明明是有着心事的模样,怎么又不愿说了。 往周围看了看,很快明白过来。 应该是因为这街上人多,天岐大人不好意思问了,那他可以等到夜深人静,只有他和天岐大人两人的时候,再找机会让天岐大人多说一些话。 “天岐大人,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刘轩云追着走到天岐的左手边,离天岐右手的剑远了一些,便肆无忌惮地问道。 天岐侧过头,注视着刘轩云,将右手上的剑换到左手上,拿高了放在他面前。 刘轩云下意识躲了躲。 天岐见状放下剑,道出实话:“你还没有防身的武器,先去给你买一样。” 刘轩云“啊”了一声,面露歉意:“天岐大人,我不会一点武功,这给我买了武器也是浪费,不如再买一把剑,我替天岐大人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是在咒她手上的剑断掉吗? 天岐盯着刘轩云看了一会,大步往前走去,留下三个干脆的字:“那就练。” 第四十一章 女子无才真的是德? “天岐大人,你是要亲自教我练剑吗?”刘轩云见天岐坚持,只好顺从天岐的意思,顾自想着,“这样,我是不是也要叫你一声天岐师父了?” 天岐师父,天岐大人,天岐师父…… 刘轩云在心中变换着叫。 还是觉得喊天岐大人更能显出他的谦卑。 天岐头也没有回,脑中已经能想出刘轩云的模样,一定是眉眼上挑颇有得意之色,嘴角边还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哪怕他洗干净后的面容确实是让人讨厌不起来的那种,但他说话的语气却总有着一种散漫感,是她不喜欢的。 明明是个差点就要死在蜘蛛妖腹中的人,为何偏偏这般淡然。 不止是淡然,简直是从容。 从刘轩云醒来时,说的那第一句话“你是除妖师”起,她就觉得刘轩云和正常的人不太一样,因为从临死关头捡回一命的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绝不会是这样无关紧要的废话。 虽说别的,也是废话。 但当救命稻草出现在眼前,是个人都不会去考虑这稻草是谁放下的。 只想要拼命抓住,然后活下去。 而刘轩云这个人,却还是不慌不忙地看到了,她挂在腰间的木牌,说出了她曾经的身份。 “天岐大人,你不说,我就当你同意了。”刘轩云走在天岐前面,转过身一边倒着走一边细细瞧着她脸上的神情。 天岐不得已对上他的眼睛。 刘轩云到底多大年纪了。 她忽然很想知道。 见他还在装模作样,天岐无奈,妥协道:“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可以带你入我的门,但是,能不能学有所成就是看你自己了。” 刘轩云当即点了点头,笑着应下:“我一定会记住这第二个和天岐大人的约定。”低下头,往后退着走的步伐慢了一些,“不过,一无是处,也不是坏事,人间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抬高了眼睛,思索着说道,“女子无才便是德。” “可你不是女子。”天岐立刻反驳道,随后轻笑起来,脸上有着一丝轻蔑的神情。 女子无才便是德。 这话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说出口的,而刘轩云这个笨蛋还用错了。 女子无才便是德,是男子要女子安心在家相夫教子,不要抛头露面展露才能,这就说明女子本是有才能的,只是被压制住了,不能施展,不然便会被人说成是无德的人。 而刘轩云会的也只是缠人的本事罢了。 确实是需要克制一下。 但克制住了,也是和寻常人一样,怎么能配得上“德”这个字。 “天岐大人,我还没说完呢。”刘轩云故作委屈,笑了笑又说道,“可这世间的人不管男女都应该是平等的,这样才公平,所以男子无才应该也算是德。”扬了头开始找好了学不好的退路:“所以我学不会什么,也是因为我心中有着德。” 天岐不信他所说。 有着德,又怎么会是这副德行。 她不再劝说刘轩云要看着眼前的路,反正路是他自己选的,要怎么走随他去。 刘轩云依旧在倒着走。 两个人这样走在街上,无疑是异类,当然,天岐是被连累的那个人,但别人的目光却不会放过天岐和刘轩云两人。 眼看身边走过的人都投来目光,天岐有些着急了,走快一些想要甩掉刘轩云。 刘轩云歪了头,看向她,一边开口一边加快后退的脚步:“天岐大人刚才在客栈的时候,不是说要等我一起走的吗?怎么现在又走这么快了。” 天岐刚要开口。 他又笑着肯定道:“难道,天岐大人是想要走快一些,在前面等着我吗?” 刘轩云知道。 天岐不喜欢被这么多人看着。 但他们身上都穿着衣服,被别人看了就看了,况且就算真的脱了衣服,也算是返璞归真,看的人心中若有恶念,那他们穿了衣服也没用。 而且对他而言,能被这么多人看着,这种感觉就像阳光照在身上一样温暖。 一个人若是走在街上,没有一人愿意看他,理会他,那他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对了,有区别,至少死人也是会有人去祭拜的。 偷偷看回天岐。 他不明白,天岐到底在怕什么? 天岐移开视线,往边上看去,轻笑一声,走进街旁的小巷,立刻就甩开了烦人的家伙。 刘轩云没有反应过来。 等停下时,天岐已经走远了。 他笑了下,跟进去。 反正怕的不是他。 青红楼内。 白絮和鸦岑相邻而坐,白絮把袖子挽上了一些,捧起饭碗,见鸦岑等着她先吃,脸上又现出不满:“鸦岑,你还在等什么?” 鸦岑看着白絮,心中肯定道。 白絮现在是在生气。 “饭不够吃?我还没吃过,先给你一点,我看你在除妖师内的时候就根本没有放开吃,不然怎么会吃得比我哥还少。”白絮说着便把碗贴到鸦岑的碗旁,用筷子拨了半碗给鸦岑。 顿时之间。 鸦岑的面前就多出了一座小山。 鸦岑有些不知所措,伸出手放在碗边,脸上浮现出惊慌的神色,抬起头看着一旁的白絮,小心翼翼劝道:“白絮,我真的不是很饿。” 白絮哼了一声,把剩下的半碗饭拿到面前开始吃了起来:“不是很饿,鸦岑,你也要开始学会说谎骗人了吗?” 她嘴中塞着饭,瞪着眼睛看向鸦岑。 鸦岑低下脸,心虚道:“我……” “我什么。”白絮逼问道。 鸦岑一时说不下去,他替三泉拿吃的进来本就是不想让白絮挨饿,可现在白絮却又多分了一些饭给他,他…… 是不是太在意白絮了。 天岐说过,白絮会生他的气,也是因为他太过在意白絮,如果现在接受了白絮的好意,白絮脸上的怒意也会散去吧。 想到这,鸦岑放下手拿起了筷子。 “我会都吃完的。”鸦岑看着白絮,脸上又勉强露出了一些笑意。 白絮欣慰地看着鸦岑夹起菜来。 鸦岑伸出去的筷子刚碰到盘中的菜,白絮的筷子就伸了过去,和鸦岑抢了起来,鸦岑见状便让开去夹旁边的,白絮也跟着去夹。 鸦岑偷偷看了白絮一眼,心中不解白絮为何要这样捉弄他不让他吃菜,难道把饭分给他的意思是让他只吃饭不吃菜吗? 鸦岑抬高筷子,准备吃起白饭。 白絮顺利夹到了鸦岑想要夹的菜,慢慢移着放到了鸦岑的饭碗上。 鸦岑惊讶地把头抬起。 白絮有意放低声音说道:“呐,鸦岑,我帮你夹菜,等会吃好饭,你再陪我出去走走,难得来到这里当然要好好玩玩。” 鸦岑见白絮不再生气,也很快应下:“好。” 第四十二章 辟妖剑的主人是妖 剑铺不在大街两旁,而是在一处小巷内,天岐是正好看到了剑铺门前挂出来的一块灰布,才决定进去看看。 走进小巷,刘轩云也紧跟身后。 小巷不宽。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左右还能空出些距离。 若是并排着走,左右两边就会碰到石头堆成的墙壁了。 刘轩云正是知道这点,所以才老实跟着。 天岐停在小巷内,抬起头往左边看去,剑铺门前的灰布上面写着一个“剑”字,在昏黄的光影下,灰布上的破洞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是有些年月的商铺了。 “这是百年老店吗?”刘轩云来到天岐的身后,也仰头看去。 百年,很少有存在一百年的商铺。 天岐收回目光,往面前的剑铺内走去。 刘轩云低下头看了眼天岐,又看了看头顶上的这个“剑”字,喃喃自语道:“这个剑字不知道是谁写上去的,隶书,看上去还挺庄重的。” 他轻笑了一下也往剑铺内走去。 走了几步又倒着出来,往左右两边和头上看了看,这左右两边挂着两块黑底金字的对联,上联是名剑身后呼应多,下联是辟妖门前是非少。 这话听着怎么有些耳熟呢。 刘轩云一边思索一边往里走去,他想起来了,有一句很出名的话叫做寡妇门前是非多,也还有一句对应的话,叫先贤身后呼应少。 先贤比不过寡妇,而这“辟妖”也是剑不成,比不过名剑,那它的特别之处又是什么。 真是辟妖不成,那他可真想见见。 到时候,他就可以拿着这剑,去试试看能不能杀了妖族内另一个厉害的家伙,比钟冥还要厉害的那只妖,也是鱼幽最崇拜的妖,安蒙。 妖王现在最宠的一个儿子。 天岐进到剑铺后,四处看去竟没有看到人,回头看到刘轩云还停在剑铺门外,微微有些不满,立刻出声喊他进来:“刘轩云,我是在给你买剑,不是给我自己买,要哪一把,你自己进来挑。” 刘轩云回过神,收回脸上所有的心事,把手中的雨伞放在门外的墙角,扬起笑意往前走:“天岐大人,我来了。” 天岐已是见怪不怪,所以,在刘轩云得意忘形地跑进来前,就已经收回目光,把视线停留在剑铺右手边放着的那三把剑上。 每把剑都被摆放在了黑色的剑架上。 远远看去。 威严而庄重。 左右两边的剑大小相似,只有剑鞘上的纹饰稍稍有些不同,远看也看不出分别,而正中间的剑是一柄宽剑,没有剑鞘,通体黑色,在剑柄的尾端还穿着一个黑色的小环。 这把剑,是好剑。 不过刘轩云初学用剑,用这种有些重量的宽剑肯定用不惯,说不定还会在练剑的时候伤了他自己,况且,她和白风学的剑法也只适合手中这种轻便一些的佩剑。 天岐往放着剑的方向慢慢走去。 她想起以前练剑的时候,最开始用的是木剑,因为白风怕她在用剑的时候会伤到自己,他也会用木剑和她练习对打。 走到其中一柄带着剑鞘的剑前,天岐伸出左手拿起来仔细看了看。 “这把剑不错。”刘轩云不知不觉也来到了她的身旁,习以为常地夸赞道,“天岐大人,你的眼光也不错。” 他的目光却瞥向了被放在正中间,高出别的剑一截的那把宽剑,心中猜想,这宽剑就是门前对联上的那把辟妖剑。 天岐将自己的剑放在剑架旁边,空出手来用抓住了左手拿起的剑的剑鞘,横放在面前看了看,又利落地将剑换了一个方向,用右手抽开了剑。 一时之间,锋芒毕露。 天岐细细瞧着剑身,有些羡慕,这把剑的剑身光亮平滑,不像她的剑,哪怕日日用棉花擦拭,也还是免不了会留下一些痕迹。 不过,为了除妖,在所难免。 刘轩云走到一旁,目光在辟妖剑上。 他细细端详,伸出手想要去碰一下,试试这辟妖剑是否真的,无愧于剑铺主人寄托在对联上的哀怨,是真的有辟妖的本事。 “别动。” 从另一边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刘轩云吓了一跳,一不留神还是碰到了辟妖剑的剑身上,不知是眼花还是风吹的,剑柄尾端的黑环动了动,不过,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异动。 他也没有什么不适。 刘轩云装作还没有碰辟妖剑的模样,坦然地收回了手,和天岐一起转过身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向那个从躺椅上起来,走出来的老人。 看清后,刘轩云脸上带了些笑意。 “我只是好奇想看看。”他解释道。 天岐的手中还拿着剑,见了老人心虚地把剑收回剑鞘,小心放回到了剑架上,随后拿起自己的那把佩剑。 刘轩云撇着头注视着天岐的一举一动,脸上暗暗偷笑,没想到天岐大人也会有这么窘迫的时候,这样的天岐大人还真是可爱。 天岐刚才只顾着看手中的剑,不知道刘轩云也碰了剑,注意到刘轩云幸灾乐祸的神情后,也只能忍着心中的不快,向面前的老人赔罪道:“我们两人来到这是想要买一把剑,不知道这里的剑不能碰,多有得罪。” 老人沉着脸,闷声不响地走向天岐。 天岐心慌,目光已有些闪躲。 等走近,老人却猛地看向刘轩云,吹胡子瞪眼地责怪道:“你这个家伙,我都说了不能碰,你还要碰,是耳朵聋了还是手不听使唤了?” 刘轩云缩回头,向天岐投去求救的目光。 天岐当做没有看见,面露疑惑:“老人家,这些剑既然是不卖的,为何还要摆在这里?” 老人依旧抬着头,伸长脖子,盯着刘轩云的眼睛质问道:“你听明白了吗?” 刘轩云面露苦笑,他也不能和这个老人计较什么,只好赔罪道:“明白了,明白了。”看了眼天岐,想要拉天岐一起下水,“不过,她也碰了,为什么你偏偏只说我?” 天岐低下头,等着老人的责骂。 老人听了却露出笑意,朝天岐和蔼可亲地说着:“这位姑娘,既然你是来买剑的,当然可以随便看,随便摸,只是,我这里只有这把辟妖剑是摸不得的。” 刘轩云面露欣喜,他果然是猜对了。 这剑就是辟妖剑。 不过摸了也没什么事啊,这老头这么在意做什么,真怕他摸坏了不成,轻易就会被摸坏的剑也不可能有什么大用处。 老人见刘轩云不在意,瞪他一眼,又重重推了他一把,解气后走到辟妖剑的面前,看了一会,见辟妖剑并无异样,放下心来朝天岐说道:“姑娘,你可知道这辟妖剑的由来。” 天岐摇头:“不知道。”看向老人,耐心等着听老人解释。 刘轩云站稳,躲到了天岐身旁。 老人瞥了眼刘轩云,压低了声音,故弄玄虚地说起故事:“这辟妖剑很久以前的主人是妖,传说是这主人用自己身上的獠牙做成了这剑,这剑也就得了这主人的妖力,不管是对人还是妖都威力巨大,常人碰都碰不得,因为这剑认主。” 第四十三章 辟妖剑一百两不贵 “认主?”天岐疑惑,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剑,剑若真的认主,又怎么会轻易就易主呢。 剑认主。 这剑不就有了情。 有情的人,舍得下陪伴许久的人吗? 舍不下。 刘轩云听了老人的解释,往天岐的身边又靠了靠,指着辟妖剑道:“这剑如果真是认主的,旁人碰不得,那这剑又怎么会好端端地被放在这里,难不成是这剑自己要待在这找主人的?” 这种无稽之谈也就只有上了年纪的人会相信,就和上了年纪的皇上一样,开始要找寻长生不老之术。 或是。 开始听信谗言。 “也有可能是原先的主人留在这的。”天岐看了看贴到身边的刘轩云,接着说道。 她见刘轩云有些怕老人再对他动手动脚,心中似是出了一口恶气,脸上也不自觉露出了一些淡淡的笑意。 刘轩云瞧见了,顿时有些泄气,天岐大人脸上的笑怎么不和他那般友好。 分明也是在幸灾乐祸。 老人瞪着刘轩云,伸手往刘轩云伸出的手上拍去。 刘轩云已经有了防备,目光虽在天岐身上,但还是急时收回了手,没有被老人拍到,站在天岐身旁一脸得意。 老人觉得把辟妖剑的由来说明白更重要,也就没有再和刘轩云计较,只是白了刘轩云一眼继续说道:“常人碰不得,但常人有脑子,想出了可以不用手直接碰这辟妖剑的办法,那就是用一块灰布包着这辟妖剑,几个人抬着也就能挪动位置了。” 天岐心中好奇。 这辟妖剑看上去是有些分量,可怎么会要几个人才能抬动。 老人回头看了眼辟妖剑,叹了一声气,道:“即使是用布包住了这辟妖剑,可这剑的威力还在,当初那几个抬剑的人最后也都死了,而这剑也永远留在了这里,没有一个人能带走它。” 刘轩云轻笑一声,玩笑道:“说来说去,不过是在说这辟妖剑在等它的新主人,既然它以前的主人是妖,那这剑应该待在妖族,这样,它也就很快能找到新的主人了。” 老人沉下脸,不满道:“把这剑拿去妖族,我还得找人陪我一起去,妖拿了我的剑拿我开刀怎么办,那我岂不是赔了夫人还折兵。” 刘轩云恍然大悟。 原来这老头刚才说的都不过是吹嘘,只是为了能让这把辟妖剑卖上个好价钱。 他怎么可能上当呢。 “天岐大人,这把剑也不适合我,不如我们去看看别的剑。”刘轩云看向天岐,劝说道。 天岐的目光却还在辟妖剑上。 刘轩云立刻收回了视线,垂下头。 “真的有这么厉害?”天岐对辟妖剑很感兴趣,小声说道后把头转向老人好奇地问着,“如果直接用手碰了会怎么样?” 老人朝着天岐和刘轩云两人面前走近一些,来回看着,神神忽忽道:“轻则灼烧,重则,直接倒地不起,甚至是再也醒不过来。” 刘轩云不信,他刚才碰了一下辟妖剑,分明是什么事也没有。 这老头把辟妖剑说得这么厉害。 不过是为了引起人的兴趣,然后借机开出一个天价。 天岐大人一向聪慧,应该不会…… 刘轩云撇过头,偷偷注视着天岐,见天岐眼神明亮,暗暗叹了一口气,天岐大人应该不会想要买这把剑送给他吧,绝对不会。 那是想要给谁? 白风的右手可是受伤不能用剑了。 买下这把重剑送给白风,让白风重新振作,练一套左手剑法?这,不可能是尊师重道的天岐大人会做的事。 那,是买给那只乌鸦的吗? 天岐犹豫了片刻,郑重问道:“那我能碰一下这剑吗?” 老人皱眉,立刻拒绝了:“这可不行,万一伤到了姑娘,我可担待不起。” 天岐低下头,眼神失落:“那好吧。” 刘轩云露出笑意,见机说道:“天岐大人,我们去别家的剑铺看看吧。” 老人扬起头得意一笑,双手负在身后,往边上走去,气势十足:“这平城内,就只有我这一家剑铺,要想买剑就必须在我这才能买得到。” 刘轩云瞥了老人一眼,替天岐心疼起等会要花的银子:“天岐大人,买剑也不急于一时,我们去了别的地方也可以买。” 这老头没有卖出这辟妖剑给他们,卖别的剑也一定会先说上一顿好话,然后提高价钱,也难怪这里会门庭冷落,只有这么一个糟老头。 天岐见刘轩云临买剑却开始打起退堂鼓,小声质问道:“你是想反悔了,不想辛苦练剑?” 刘轩云慌乱抬起手,当着老人的面小声解释起来:“不是,我只是觉得这里不太靠谱。” 天岐听了,忍不住露出笑意,不太靠谱,刘轩云这样的人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他自己又哪里像个靠谱的人。 还不知道以后,还要救他几次。 他要是学会了一点三脚猫的功夫,在危机关头能抵挡一时也算是帮她的大忙了。 老人正在假装咳嗽。 天岐看向先前拿起的那把剑问道:“老人家,这把剑要多少银子?” 老人收回咳嗽声,看了眼身旁架子上的剑,随意开口道:“这把剑比我店里别的剑要贵上一些,要十两。” 天岐没有买过剑,不知道寻常的剑,价钱应该是多少,因为她手上用的剑是白风给她的,她一直很珍惜,也一直没有换过别的剑。 十两,比马要便宜多了。 “那这辟妖剑呢?”天岐依旧打着要买下这辟妖剑,送给鸦岑的主意。 老人眉开眼笑道:“姑娘想买,一百两银票就够了,不过,姑娘和……”看向刘轩云时,脸上的笑意顿时敛住,“他,你们两人得能拿得起这辟妖剑才行。” 天岐笑着应下:“好。”盯着辟妖剑已是跃跃欲试的模样,就像当初,拿着木剑便一直想着能早日拿上真正的剑。 刘轩云在一旁有些无奈。 天岐看回刘轩云,虽未言语,眼神却说明了一切,刘轩云只好不情愿地应下:“那就听天岐大人的。” 天岐微露笑意,面带感激。 刘轩云也笑了一下,心中暗想,如果真要几个人才能抬起这剑,他和天岐大人两人肯定不能拿得起这剑,就算能拿得起来,以后出门在外总不能一直抬着吧,不然,放在家里,还不是没什么用处。 除非,那乌鸦有本事拿得起来。 那也得要那乌鸦自己过来才行,不过他现在一定是围在那大小姐的身边。 天岐大人不愿死心,那他就陪着天岐大人试上一试,也好让天岐大人对他生出些好感。 “我去拿块布来,你们在这稍等一下,记住,不能再碰了。”老人盯着刘轩云道。 刘轩云无奈,点了点头:“好,不碰不碰。” 老人走后,天岐悄悄问刘轩云:“你刚才碰到了?什么感觉?” “天岐大人真想知道?”刘轩云扬起一边的笑,脸上颇有得意之色。 第四十四章 一个省下钱的机会 废话。 不想知道,还会问吗? 天岐不满。 刘轩云说着就已经来到辟妖剑面前,朝向天岐站着,笑着伸出右手,用指尖轻碰辟妖剑,几个手指轮流动了动。 怕老人看见,会说不是。 他一边碰着,一边又探出头去看,碰了几下把手收回,和天岐老实说道:“没什么感觉。” 天岐走近一些,盯着辟妖剑从左到右细细端详,刚才,刘轩云碰剑的时候似乎有一点声响,很轻微。 不知道是屋内的声音,还是屋外的鸟叫虫鸣之类的声音传进来的。 日落了,鸟也就要归家了。 他,没有听到吗? 天岐的目光从辟妖剑上,慢慢移到他脸上,不笑倒是正经了许多,还有一丝丝俊秀。 是她随便挑的衣服适合他罢了。 天岐收回目光,继续看着辟妖剑。 “天岐大人,你怎么对这辟妖剑这么感兴趣,是想买了之后自己用的吗?”刘轩云见天岐不出声便故意这么说着,眼神瞥到天岐手中的剑,试探道,“这样,我也就不需要天岐大人给我买剑了,天岐大人手中用的这把给我就行了。” 天岐收回杂念,沉默不语。 要白风的剑,那可不行。 她低下头,盯着手中的剑,眼神有些伤感。 刘轩云这种半真半假的玩笑话,她能听明白,不想放心上。 套出这剑的来历。 这种事,想知道,倒也可以告诉他,也好让他早日打消,抢她这剑的念头。 天岐抬头,坚定道:“我的这剑是我师父给我的,我不会把它送给任何人。”见刘轩云微微愣住,眼里有不满。 刘轩云赶紧识趣地点头,脸上又扬起沾沾自喜的笑意:“原来是这样。”天岐大人的本事是和白风学的,白絮来的时候,天岐大人就已经说过了,那天岐大人的性子又是随的谁? 该不会真是随天气的,阴晴不定。 有时候很好说话,有时候又是蛮横不讲理的模样。 在他的印象中,那除妖师中的白风可谓是一朵奇葩,这奇葩,是赞美,因为鱼幽现在离开不了妖族,最讨厌的人就是白风了。 在这之前,有关天岐的事,他倒不是很清楚。 人总要有些秘密的。 像他知晓的一个秘密就是,在鱼幽之后,妖王派了一向忠心的钟冥,去追杀爱多管闲事的白风,而那回天岐也和白风在一起。 那时的天岐没有现在这般厉害,钟冥不可能杀不了他们两人,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让钟冥手下留情,这一点他很好奇。 至于是因为白风,还是天岐,他还不能确定,毕竟钟冥不可能会因为见了一个好看的人便不忍心下手了。 他又想起了一个人。 安蒙。 平日里话不多,送上门的狐妖,蛇妖啊,都不带正眼瞧上一眼的,不过,安蒙这样的妖,不动情就算了,一旦动情倒是有可能是对别人一见钟情。 他的眼光一向很准。 他也知道,天岐大人和他说的话变多,是件好事,愿意说出一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情,更是难得,没了母亲的孩子本就应该要相依为命的,一个人活着的话,多无聊。 他无聊的时候就是看看书。 天岐无聊的时候会做些什么,刘轩云眼中有着亮光,应该是练剑吧。 “那这把剑你要吗?”天岐移开视线,用左手拿起了放在辟妖剑旁的那把十两的剑,横放着递到刘轩云面前,询问道,“你要的话就买这把了。” 刘轩云见了这架势,也不敢拒绝。 天岐把剑又往前挪了挪,提醒道:“你先试试看,顺不顺手。” 万一不顺手,就要浪费十两了。 刘轩云反应过来,迟疑着伸出手握在剑柄上,他从来都没有用过剑,碰倒是碰过了几回,都是最近的事情。 妖族里的妖似乎都不喜欢用剑。 用鞭子的妖也只有鱼幽这个变态。 天岐把剑给出去后,回头看了眼,见老人已经拿了布走了过来,便看回刘轩云。 老人一路走来,目光停留在刘轩云的手上,看着刘轩云别扭地把玩着剑,露出不满的神色。 天岐看着刘轩云,轻轻叹了一声气,都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刘轩云好歹也见过她拿剑的手势,轮到他自己,又是一言难尽。 简而言之,就是不懂装懂。 刘轩云紧紧握着剑柄,将剑竖了起来,翻转着看了一会,又把剑刃对准地上,来回挥砍了几下,把剑当成了刀来用,也丝毫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天岐大人,我以后就用这把剑好了。”刘轩云朝天岐笑道。 老人走了过来,冷声打断道:“姑娘,你买这剑若是要给他的,那我恐怕就不能卖给你了。”这样用剑,没多久,剑就坏了。 刘轩云看向老人,反驳道:“你这老头知不知道,我身边的这位姑娘是除妖师大人。”看了眼天岐补上三个字,“以前的。” 老人轻笑,抢过了刘轩云手中的剑和剑鞘,反问:“这姑娘是什么人,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刘轩云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扬起头,不急不缓地说道:“我是这位姑娘的朋友,日后要帮着她一起除妖,用了你的剑,也算是为你的剑正名了。” 名剑也是一步步出名的。 而想要出名,杀人或是杀妖,杀得越多,自然也就越出名。 老人质问道:“你会用剑吗?” 刘轩云毫不在意地回道:“我不会。”看向天岐时,脸上又有着笑意,“所以,这位姑娘带我来买剑就是为了以后能教我练剑。” 老人见刘轩云厚着脸皮说出这样的话,也就不再多说,干脆地走到辟妖剑的面前,将布盖在辟妖剑上,朝刘轩云道:“给你一个机会,只要拿起了这辟妖剑,你手中的剑我分文不收,就当送给你。” “送我?”刘轩云眉开眼笑道。 这样,他不就替天岐大人省下了十两银子吗? 老人点头,重复道:“送你。” 刘轩云看着天岐,神情自信:“天岐大人,那我先试试看。” 第四十五章 辟妖剑背后的故事 天岐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刘轩云真的能拿起这剑,倒也算是帮她省了十两。 她也想看看这辟妖剑是不是真的和老人说的一样,是需要几个人合力才能抬动的。 “那就试吧。” 老人不屑道,把手中抢来的剑放好,让开了位子。 刘轩云走近。 天岐悄悄靠近,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人若是抬不动的东西,妖却是可以依靠妖力轻易就拿起,正好借这个机会看清刘轩云的身份。 刘轩云站在辟妖剑面前,感觉身旁和身后都有目光,犹豫了一下,看向身旁,朝着天岐开始劝说起来:“天岐大人,你站远一些,免得等会我拿不稳掉下来伤到了你。” 要她离远一些,他好做手脚吗? 天岐迟疑了一下,开始怀疑起刘轩云的真实意图,见他脸上只有一点笑意,眼神又很真诚便往旁边走开一些。 刘轩云淡然一笑,看回辟妖剑。 心中却是波澜起伏。 这老头这么得意,想看他的笑话,那这辟妖剑能不能辟妖先不说,这分量肯定是轻不了的,拿不起来就要辜负天岐大人的期待了。 更重要的是又要在天岐大人面前丢脸了。 还是穿着这么一件新衣服丢脸,实在是有些愧对天岐大人。 他要是…… 要是也和别的妖一样,天生就有强盛的妖力就好了,没有妖力,妖气微弱,在妖族中也是没有什么存在感。 没错,刘轩云是妖,却是一个既不会妖术也不会武功的妖。 老人见刘轩云磨蹭,在他身后面不屑地数落起来:“你还会怕掉下来,我看你根本就拿不起来。” 老人背对刘轩云,负手而立:“我刚才说的那些,可都是我爷爷说给我听的,他本来是这城中最好的铸剑师,因缘巧合之下才得到了这珍稀无比的辟妖剑。”回头看了眼辟妖剑,眼中有着惋惜的神色。 “可惜的是。” 老人轻轻叹了一声气,又转过身,盯着刘轩云的背影:“世人都不知道这辟妖剑的厉害,而我的爷爷为了看管好辟妖剑,便又花钱请了人将辟妖剑安放在这里,等待有缘人上门。” 话到最后,有了一丝哀怨。 老人看回天岐,语气放缓:“当初我爷爷买下这辟妖剑就是用了一百两银子,如今,我也用一百两卖给有缘人,只是为了,了却我爷爷的一个心愿罢了。” 刘轩云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想着,这老头又要开始夸夸其词了。 “当初就珍稀无比的东西,如今又怎么会只开一百两的价就卖出去呢,当初的一百两,放到现在,可不知要翻多少倍的价钱。”他插话道。 除非当时买来根本不是一百两。 那时,要是有一百两,不买个好点的房子给自己和家人住,非要买把破剑放在这破烂房子里,这老头的爷爷倒是很有想法。 嗜剑如命的想法。 天岐不满刘轩云如此直白,虽认同刘轩云说的话,觉得商人肯定是要盈利的,还是给刘轩云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及时打住。 刘轩云并没有打住的意思。 而老人也没有怪刘轩云的意思。 静谧片刻后,是老人自嘲似的回答:“确实如此。” 老人回想了一下,察觉到刘轩云的话有嘲讽之意,便又正色道,“可是你不知道,这是我爷爷自小就叮嘱我的,剑是一样有灵性的东西,我爷爷当初用一百两买下辟妖剑也只是为了帮辟妖剑找一个合适的主人而已,根本不是为了钱。” 他的爷爷是不想让本该扬名立万的剑,沦落到无人赏识的地步。 老人的眼中,难掩对爷爷的钦佩之意。 心中却是感慨万千。 只是,他的爷爷没有得到家人的理解,他也一意孤行,终身未娶,追随着爷爷的脚步。 晚年凄凉了一些,好在不会有家人为他牵挂,担忧。 “所以,你们就不考虑,这么几十年来,失去了什么,换回的又是什么吗?”刘轩云的口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散漫。 但脸上的神情,却有一丝无奈。 执着于一样东西的人,结局往往都很悲惨,因为他们的眼中只有这一样东西,便再无其他。 当初造出这辟妖剑的主人,又是为了什么造出辟妖剑的呢,如今,辟妖剑在这,它的主人却已经不在,这辟妖剑就和这老头的爷爷一样可怜。 只是辟妖剑无法选择,而那位嗜剑如命的老人是咎由自取。 至少在他看来,这种行为很可笑。 “我爷爷买下这辟妖剑后,便独自一人住在这里,我母亲叫我不要来这里,我却常常跑来见我的爷爷,爷爷也会给我讲很多关于剑的故事,还说以后要把剑铺也传给我。”老人的话弥漫着悲伤,“我回去后和母亲说了,母亲也不再管我,反而叫我时常来这里看看爷爷。” 刘轩云的眼睛注视着辟妖剑,若有所思。 “后来,我才知道,我母亲是想等我接手了这剑铺,好把我爷爷藏着的剑都卖了换些钱贴补家用。”老人笑了笑,“可是我没有同意,一气之下便也跑了出来。” 天岐犹豫了一下,小心问道:“那你的母亲有来找过你吗?” 老人笑着伸手抹了一下眼泪:“这天底下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我母亲当然找过我,一开始是天天来,一边骂我一边劝我回去,后来便是哭着求我不要学爷爷一样。” 结局显而易见,老人留在了这里。 回想起母亲,老人心中升起愧疚,在天岐和刘轩云两个外人面前抽泣不已。 天岐有所触动,也想起了她的父母。 她想知道。 她的亲生父母还活着没有,而花渐又到底在哪里? 刘轩云背过身去,苦笑了一下不再言语。 天岐对这些故事本就很感兴趣,见老人伤心便不去管刘轩云,试图让老人的心思重新回到这辟妖剑上。 她看了眼辟妖剑,斟酌着语气开了口:“老人家,那这辟妖剑又是怎么会落到你的爷爷手上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 老人顿时破涕为笑,向着天岐走近了一步,点了点头,用着欣赏的目光打量着天岐,这姑娘前途不可限量,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身后跟了一个拖后腿的人。 天岐被瞧着感觉有些不自在,还是面带笑意以示礼貌。 老人往天岐手中的剑看去,眼中有些惊讶,这个拖后腿的人说这位天岐姑娘曾经是除妖师,那么她也一定杀了不少妖,这剑从剑鞘来看被这位姑娘保养得很好。 “姑娘,能不能让我看看你手中的这把剑?”老人问道。 天岐低头看了眼,把剑递出去:“这是我师父给我的剑,已经用了很多年了。” 老人抽出剑看了看剑刃,脸上浮起欣慰的笑意,这么多年免不了会留下一些痕迹,但这剑确实是被照料得很好。 剑若有情,也会想要跟着天岐这样的主人,而不是一个连剑也不会拿的人。 “姑娘,不知你们是路过这里马上就要离开,还是会在这住上一段时日。”老人拿着剑,询问天岐。 他想要重新打造一下这把剑。 天岐回道:“城外有一只妖,等解决了我们才会离开。” 老人点了点头。 刘轩云见没人在意他能不能拿起辟妖剑,就想随意拿一下也加入到天岐和老人的谈话中,脑袋转向一旁,瞧着天岐,右手不去握剑柄,直接抓着辟妖剑的剑身往上提了提。 辟妖剑离开剑架的时候发出了一道声响。 天岐和老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去,竟看见辟妖剑被刘轩云轻而易举地用一只手给抓起来了,心中都大吃一惊。 刘轩云感觉手上传来的力并不重,也立刻回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