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江南雨 五月,江东,细雨淅淅沥沥。 亭台楼阁笼罩在烟雨迷蒙中,勾勒出一幅极具江南意蕴的画卷。 若有文人雅士想是会俱怀抒意一番,此刻孙权却没有丝毫心情。 净白的面颊上,两行泪水坠于碧眸之下,泪痕还隐隐清晰可见,之前是悲伤现在是惆怅。 孙策死了,就在一个时辰前。将这人心动荡的江东推到他手上后,便甩手欢快的去找他们的老父亲孙坚了。 只留下一个年方十八的少年,哭晕在他的病榻前。 孙权心累,整日吐槽十万不行,现在好了,你行你来。早先还不如吐槽曹操和刘备的好。最起码身边的文臣武将是好用的。 现如今,除了孙策留下的一批需安抚的旧文武,孙权几乎就是个光杆司令。 为了不让自己过于被动,孙权决定先把孙策的首席内政大臣张昭拉拢住。 张昭字子布,徐州彭城人,习《左氏春秋》,当世名士。少年时与琅琊人赵昱、东海人王朗一道闻名,文章深得徐州才士陈琳追捧。 孙策征战江东时,张昭恰避难于此。感念孙策顾拜之情,出仕辅佐。而孙策对他也极为信任,将文武之事都委任他。 所以对于眼下的江东来说,张昭的话其实比他应该更管用。 但孙策临死前却又对张昭说:“若仲谋不任事者,君便自取之。”虽然这是为了笼络住他的心,让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可却让孙权的心境悬浮起来。即使张昭当面拒绝了,可还是得等他亲自过来,确立主从关系才行。 然而等待恰恰是最令人不安的。 扭头望着阁楼外的蒙蒙细雨,孙权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公,朱然在阁外请求面见!”此时一名青衣仆从外间过来恭敬的向孙权禀报道。 “我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让他进来!” “唯!” 孙权努力让语调悲伤,讨逆将军新丧,孙氏众人尽皆悲戚,孙策往日里对孙权也极为照顾,此时悲伤难以自持,才合乎情理。 仆从纷纷退下,不多时,一名身着士子素服,束腰綁腕的英武少年缓步行到堂内,拱手向上首位的孙权行了一礼。缓声开口,“仲谋唤我前来,可是有吩咐?” 来人不是旁人,乃是孙氏宿将朱治养子,与孙权一同读书且交情甚笃的朱然。 互相对视,朱然被孙权那碧眸投射来的幽芒震撼的心惊,但凭借多年的相处,他还是坚定的等待着。 “义封,我能信你吗?” 半晌,一直默默盯着朱然的孙权忽然开口问。朱然也是一愣,但旋即目光更加坚定看向他,肃穆认真道:“然愿誓死追随主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然不笨,情知孙权此时召他必然有要紧事嘱托,没必要再假装矜持。说完,俯首拱手的他便要伏跪在地。却被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前的孙权,稳稳托住。 抬头看向孙权,只见他神情凝重,“义封,时局危及,需你镶助!” “主公尽管言语,但有所命,然必肝脑涂地!” 点点头,知他此时已经心有决定,孙权也不再废话,当下直接道:“兄长临终前将江东托付与我,然而如今吴中世家与诸将皆在观望,我若想平稳过渡却不得不防!”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珏,递给朱然,“我也不与你推诿,出府后,持此玉珏去寻潘璋,令他集结人手在府外潜伏。傍晚之前,我若还未出府,亦未遣人通知他,则直接冲进来!一切罪责自有我在!” 朱然眸光一凛,慎重接过玉珏。接着,孙权直接把住他的手腕,沉声继续道:“此事后,你便立即披甲回府拜禀汝父,请他领兵关闭吴中四门,没有我的命令,务必不让任何人进出!” 抓朱然的手不由用力,孙权格外慎重:“烦请转告君理公,其追随孙氏征战多年的功勋,权很是感念。昔日举孝廉之恩情,权更铭记于心!” 心下震惊,孙权这番托付恐怕是有所警觉,面上露出担忧,朱然不由轻声道:“不如我将事情告知家父,请他直接领兵来将军府,主持时局!” “不用!”缓缓摇头,孙权凝声,“眼下局势尚不明朗,或许兄长的这些旧吏和吴中世家,也都在等我表态。况且公瑾大兄此时尚且领兵在外,他们不敢乱来!” 看向朱然,“你先将此事告知朱将军,请他务必要确保吴县安全!” 默默颔首,朱然闻言也不再多说,拱手退步后便转身匆匆离去。 重新回到榻座上,孙权不由轻叹一口气,希望他这样可以先笼络住昔年追随父亲孙坚的老将们。 朱治丹阳故鄣县人,早年便追随孙坚南征北战,后来又劝说孙策攻伐江东,对于孙氏的感情,应该比对孙策个人要重一些。 且朱然与他相交多年,此事一出,孙权脑子里蹦出可以用的第一个人就是朱然。 现在的他还需要等以张昭为首的一众江北避难文臣的表态和吴县世家的意思,他能做的就是尽量让局势变化,在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 说实话,孙权此时的处境并不算好,孙策遇刺身亡,诸多流言中也有揣测是他暗中使人所为,毕竟他获益最大。 可换个角度来说,让一个十八岁尚未弱冠的少年为君主,对于如今的江东而言,到底谁的益处更大。 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孙策的霸道肯定是促使他遇刺的因素。 默默的看着窗外的细雨,任由蒙蒙雨丝浸润脸颊,净白的面庞上两行泪痕虽覆上了层水雾,却依旧清晰可见。 不多时,阁外终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孙权知道,他等的人来了! ----------------------------- 策临亡,以弟权讬昭,昭率群僚立而辅之。上表汉室,下移属城,中外将校,各令奉职。权悲感未视事,昭谓权曰:“夫为人后者,贵能负荷先轨,克昌堂构,以成勋业也。方今天下鼎沸,群盗满山,孝廉何得寝伏哀戚,肆匹夫之情哉?”乃身自扶权上马,陈兵而出,然后众心知有所归。--《三国志·卷五十二·吴书七·张顾诸葛步传第七》 第二章:时局 楼阁外的瑟瑟细雨渐渐小了下来,倒是突显出阁内产生的响动声音。 随着阁屏外与仆从的轻微交谈停止,便传来有人步入内阁的窸窣声。 一名身着素色服袍头上裹着白巾的文士缓缓行到内堂,文士须发微白,目光中虽有悲戚,却神情刚毅,方正持重。 来到孙权身前也不多言,只是躬身作揖拱手一礼,“孝廉!” 而此时一直注视着窗外的孙权,才犹如梦初醒一般,迅速从榻上下来,来到老者身前,躬身拱手深深作揖行了一礼,口称:“先生!” 来人正是为孙策定鼎江东殚精竭虑的当世名士张昭。 抬头互相看向对方,待瞧见孙权面颊上泪痕处流淌的泪水时,张昭先也是面有戚戚,继而迅速面色板正,再次朝着孙权一礼。 “孝廉还请节哀!讨逆将军意外离世,乃天下损失,江东举境皆可哀,唯孝廉当迅速振奋起来!提领江东诸俊贤稳定不安局势!” 面上流露悲戚神色,孙权眸角含泪看向张昭,“先生,我尚且年幼怕很难担当如此重任,不若先生与公瑾择一人任之如何?” 瞬间瞪大眼眸,张昭直叱,“孝廉怎可如此妄自菲薄,且不说我与公瑾皆乃从属于讨逆,受知遇之恩。便是孝廉你也是十五就出为阳羡长,颇有政绩的。岂有不继承先贤遗志,建立勋业的道理!” 君子欺之以方,此时的孙权隐隐便是这般做的。张昭当世名士,即便受故主所让,又岂会真的趁着孙氏妇孺孤幼之际,行那篡逆行径。 若当真有此想,恐怕周瑜会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了。 “先生!”伸手托住张昭的手臂,将他扶到榻座上坐下。孙权撩起服袍后退一步,继而径直大礼伏跪与地。 当下,张昭也是面色大惊,他方才还以为孙权要与他谈论事情。此时连忙起身,上前弯腰将孙权扶起,“孝廉这是何意?” “先生,小子驽钝,以未及弱冠之年,便要从兄长手上接过这江东诺大的基业重担。心中惶恐难安,常私下不敢任之。今闻先生一番怒叱,顿时醍醐灌顶!” 低头再拜,“小子粗鄙,还请先生看在亡兄的叮嘱,辅助权以州郡事,权不胜感激!愿拜先生为老师,日夜恭听教诲,使江东百姓安康,生民富足!” “公子这又是何必。”幽叹一声,张昭想要将孙权托起身,“臣本受讨逆之托,必是要辅佐孙氏鼎立江东基业的!你先且起身罢。” 抬头看向张昭,此刻孙权目光坚毅,“恳请先生不以权驽钝,教我以州郡事!” 表情再次一怔,看着孙权目光中的坚定,张昭沉默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见状,孙权瞬间面色大喜。起身后退两步,恭敬向张昭行了学生之礼后,才扶他再次入榻。 终究他自己拜的先生和孙策临终嘱托的先生,还是有区别的。 分别坐在榻座案几两侧,孙权亲手为张昭奉上盏茶汤后,才缓缓开口,“先生,我想为兄长报仇!” 看着孙权咬牙切齿的模样,刚刚安定下来的张昭顿时面色大惊,连忙拱手,“孝廉,此时万不能意气用事,若此时纠察讨逆遇刺的事,必然会引起吴中动荡!” “难道此事就这般不提了?” “且缓缓图之!”盯着孙权,张昭紧张的认真道。 作为江东肱骨之臣,他又岂会不知道孙策之死,其中留存的蹊跷,但此时局势已经要动荡不安,再以铁血手段屠戮关联人,必然会在吴会之地,掀起轩然大波。 眼下,他想要的只是平稳过渡。 看着张昭的反应,孙权心下也不由缓了一口气,他刚才的话,多半也都是为了安抚张昭的,孙策之死,其心腹从属必然心生疑惑和愤恨。 所以,他就必须要先将自己摘出去,而后表达自己的态度,不让这班老臣寒心。 见他这般劝说,孙权终究还是长叹一口气,“我与众弟妹,自父战死后,便一直由兄长供养,如今尚未来得及报答一二,兄长却遇刺身亡,即便此时不能揪出元凶,今后我也会报仇雪恨。” 孙权哀伤的恨恨说着,在张昭面前他没必要掩饰雪恨的决心。这群自江北而来的孙策元从,投身于他麾下就是为了搏一番功名,又岂会设计害他。 所以真正可恨的,也就是那群时下过的安逸,觉得稳妥的江东世家。 “孝廉有此心,老臣心中也足够了。”幽幽叹了气,张昭也不由为孙策感到惋惜,若上苍能再多给他些机会,假以时日,未尝不能成就一番王霸之业。 只可惜世事难料,即便孙策有昔日霸王之勇,他张子布有萧何之能,又能如何,时运不逮。 收起惆怅心思,张昭再次看向孙权,却恢复郑重道:“眼下还请孝廉以大局为重,安抚州郡。恐怕后面,州郡还会出现叛乱,届时还需孝廉出兵讨伐!” “此事权心中亦是有所预料。”孙权颔首,“接下来一切皆听从先生安排!” 点点头,张昭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在他看来孙权还是有些稚嫩的,处理事情恐怕一时半会还是需要他来查漏补缺的。 于是,接下来张昭简单向孙权交代一些,针对眼下江东局势应该采取的妥协和安抚措施。对此孙权自然恭敬受教的聆听,并不时发表自己的见解。 其中一些倒是让张昭意外,不由对孙权也另眼相看了些。 时间在交谈中飞速流逝,渐渐有侍从开始掌灯,此时孙权抬头看了眼窗外,烟雨时节傍晚天色暗的却是快的。 面色一怔,孙权突然感觉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正在恍惚愣神间,只听府邸外传来了大声喧哗的争闹声!瞬间头脑一阵清明,他把潘璋给忘记了! 而此时,讨逆将军护从也连忙朝此处奔来,小心翼翼的瞧了眼孙权后,向张昭拱手道:“禀张公,将军府外有精悍兵卒闯门!” 说话间,张昭已经大步向外间走去。 第三章:猛潘璋 讨逆将军府外 数名身着兵甲的孙氏扈从在将军府卫长的率领下,正与面前的健硕猛汉对峙。 猛汉看起来年岁不大,身上也没有披甲,或许是天热的缘故,上身只套了件短褐。 胸口大开着,两臂扎实的肌肉、胸口早已结痂的刀疤,无不宣示着汉子的勇猛。汉子身后,此时同样跟随十余名精壮汉子。 围拢在汉子左右,随着他一同虎视眈眈的盯着将军的卫长。 “潘璋,你可知道擅闯将军府乃大罪!” 护卫长孙奕,孙氏家仆。虽然他手持兵刃,但面对眼前人的冲撞,他还是保持谨慎的态度。 不仅仅是周围聚拢围观的精壮汉子越来越多,更因为潘璋乃是孙权看重的猛士,颇得信任,有引为心腹的意思。 所以孙奕在不清楚具体内情的情况下,还不想率先动手。 “孙卫长,往常少君每日都会对我有指导训斥,今日已经临近傍晚都还没有令人传信与我。”拱拱手,潘璋继续嗡声,“所以潘璋才领弟兄们前来,想见一见少君是否安康!” 皱眉看着他,“潘璋,今日若没有张公的允许,我是不能让你入府的!” 浓眉瞬间睁起,潘璋也丝毫不怂,朗声喝问,“此乃讨逆将军府,将军不做主,难道一直让长史指挥我等!” “潘璋!” 当他喝问出口的同时,孙奕也同样面色难堪,如今宅中情形尚未稳定,他虽然不能断定将军继承人,但潘璋公然质问将军府长史就是以下犯上了。 “怎么?”嘴角讥笑,“吾等闻孙将军威名而来,如今遇到不平竟不准说了吗?” “你放肆!”当下,孙奕面色震怒,随手将腰刀入鞘丢给身旁卫从,直接便挥拳攻了下去。 “来的好!” 潘璋恐怕早已等他多时,见他终于出手,当场一声大喝,握起拳头便迎了上去。 两人的重拳迎面直接撞在了一起,嘭的声响,只震的四周炸裂爆响。紧接着两人没有丝毫停顿,各自再次挥舞起拳头,攻击起来。 壮硕的肌肉上,拳头锤击的轰轰作响,须臾间,竟让外人分不出上下。 潘璋心中惊叹孙氏护卫长果然有些本事的同时,那孙奕也心中惊异,此等勇者早便可追随孙策建功立业了,却是一直甘愿作为孙权复从。 此时,孙奕心中也是暗叹,孙权识人用人的本事果然名不虚传。 而就在二人你来我往的比斗时,从将军府已经快步走出两人,正是孙权和张昭。 “你二人停手!” 当先出来的张昭,瞧见打的激烈的二人便直接出声喝停。 孙奕闻言也有心收手,可潘璋岂会理他,拳脚招式威猛丝毫不减的向他招呼过去。于是在外人看来,二人根本不听从张昭的命令! “放肆!”当下,同时出来的孙权骤然怒喝,直接抽出腰间宝剑,“众卫从听令,将军府外再有滋事者格杀勿论!” “噌!” 随着孙权拔剑出鞘,一众扈从纷纷抽刀,瞬时间整个将军府前皆是兵刀摩擦的声响! 眸瞳中紧张闪现,两人对视一眼,迅速停手。低头俯首向上方的两人,拱手行礼。 将宝剑归鞘,孙权直接无视潘璋,看向孙奕:“为何在府前比斗?” 扫了眼张昭,孙奕只得硬着头皮向孙权说了潘璋执意擅闯将军府的事,当然潘璋言语怒斥张昭的话他并没有提及。 终究他是孙氏家臣,虽然之前是孙策当家,但如今孙策故去,按长幼秩序也是孙权接管孙家。即便他心中比较倾向于尚武的孙翊,可眼下明显张昭已经属意孙权了。 扭头看向潘璋,孙权冷声,“孙奕所言可是真的?” “回少君,潘璋多日不见少君,心中担忧所以才有此莽撞之举。”说着潘璋单膝叩地,昂首抱拳,“一应罪责,潘璋甘愿承担!” “哼哼!”冷哼一声,“以我看,你们有些人是见兄长病重,心生异志,想坏了规矩!” 声音冷冽,虽是五月天,却格外的寒气逼人。一众扈从,武卒闻言纷纷叩地,不敢出言。 细雾迷蒙在空气中,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早有从人将府们前的火光点燃,此时四周除了火光,只剩静悄悄的宁静。 碧眸扫过一众汉子,目光最终落在潘璋二人身上。 孙权讥笑一声,“既然你潘璋如此担心我,那你就带着这群人,从现在开始不分昼夜的给我守在这。只要敢乱动,府兵护卫就地格杀!” 面色一怔,潘璋梗了梗脖子最终也没有再说什么,拱手应诺。 不再看他,孙权将目光投向孙奕,冷冷道:“孙奕府前私斗,除去护卫长职责,由副卫长孙循接替卫长职位,你可有不满?” “属下不敢,谨遵少君命!”孙奕低头拱手,不敢多言。 自始至终,与孙权一同来的张昭都没有出言,而是默默的看着这一切。轻抚颌下胡须,并未出言的他,眸中若有所思。 当下,处理完这一切,孙权才扭头看向张昭,躬身询问得失。 张昭自是颔首赞同,此时他自然不会出言反对孙权的决断。虽然他也隐约瞧出了孙权的布置,但并没有说什么,毕竟凡是有雄心的人,都不会坐以待毙。 再次被孙权引入府,经过潘璋这么一闹,讨逆将军府也变得安静了许多。后堂的哭泣声也渐渐弱了下来,张昭随孙权一起前去安抚一阵孙策妻子后,便让他先去客舍休息了。 今夜,张昭不拟定个章程出来也是无法离去的。 而孙权将张昭送回客舍后,则独自一人迅速回到自己的阁舍。将左右侍奉的人全部驱逐出去,再三确认屋内没有人后,他才缓缓将手再次伸向腰间宝剑。 心下有些激动,方才他抽剑的刹那明显感觉到一股力量涌入体内,若不是他强制压制,可能就当场劈砍出去了。 此刻他有些兴奋,因为再次抽剑的他,又体会到一股热血狂飙,浑身充满力量的感觉。 迅速将宝剑归鞘,孙权握着剑悄悄向外间摸去,他得验证一下,是剑还是人的问题! ----------------------------- 三国吴大帝孙权有六柄宝剑,一曰白虹,二曰紫电,三曰辟邪,四曰流星,五曰青冥,六曰百里。--晋·崔豹《古今注》 第四章:白虹贯日 拎着宝剑,孙权悄悄的向将军府门外摸去。 原想着不打搅任何人,却不想在靠近门扉的时候,还是被值宿的孙循撞见了。 低头拱手,“主公,此时入夜不知要去何处?”瞄了孙权手中握着的剑,孙循又道:“那潘璋也是关切主公,何必...” “想什么呢!”直接上前给了孙循一脚,“将门打开,我去寻他有事。” 怔了怔,孙循不再多话,让人将侧门轻轻开启。默默跟在孙权的身后,走了出去。 府外 潘璋狠狠的瞪了眼那几个幽怨盯着他的儿郎,低声怒斥,“尔等瞧着我作甚,又不是我硬要来的,是奉了少君的命令而已!难道你们敢违抗命令吗?” 瘪了瘪嘴,汉子没有驳斥,只是肚子出来的咕咕叫声,在说明他们真的饿了。 “饿了也没用,忍着!”扫了他们一眼,潘璋的肚子也不争气的发出咕咕声,低头瞅着瘪下来的肚子,潘璋不由幽怨嘀咕,“说好了他承担责任的,最后还不是让我在这挨饿!” “文珪是饿了吗?” “不然呢,肚子都咕咕叫了。”下意识回答一句,紧接着潘璋浑身一激灵,眼眸瞬间放大,连忙扭头朝声音来源处看去。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孙权的声音! 黑夜中碧眸亮光闪烁,此刻潘璋只感觉周身冰凉。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躬身拱手,“主公!” 面带微笑缓缓向潘璋走来,孙权语调温和,“文珪无需如此拘谨,今日你也是辛苦了。” “为主公效劳,万死不辞!” 点点头,孙权没多说话,伸手将他扶起,欣慰的拍了拍他壮硕的臂膀。又见他身着单薄,随即便将身上的袍子解下来,披到他的身上。 “主公!”潘璋受宠若惊,连忙想出声拒绝。 “文珪切莫推辞,夜间清冷,别着凉了。”一边替潘璋披上,孙权一边道:“待会让阿循送些吃食过来,让你们先填填肚子。” “多谢主公!”闻言,潘璋当即抱拳单膝叩地,声音哽咽,一众汉子也纷纷叩地,低头深埋。 “诸位先起身吧,地面潮湿,不必如此!”说着孙权扶起潘璋,又摆手示意众人起身。 待潘璋起身后,孙权又从孙循手中拿回宝剑,递给潘璋,“此时出来一是为了看看诸位,二是想让文珪试试我新得的这柄宝剑。” “喏!”小心翼翼接过孙权手中的宝剑,潘璋缓缓拔出。 只见黑夜中一抹亮光,刺耀众人的眼眸,孙权连忙道:“文珪感觉如何?可曾浑身力量充沛?” “是的!主公,璋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日间若持此剑,我敢言那孙奕绝非我的对手!” “当真?” “当真!” 微微皱起眉头,孙权心下凝重,难道这是宝剑的附加属性,不是自己特有的。 而就在他凝眸沉思的时候,忽然听见潘璋身后一名同伴笑了一声。孙权面色一愣,随后又看向潘璋,瞬间有了明悟。 当下也不由气结,方才的笑声提醒了他,这货恐怕因为宝剑是自己的所以才故意出此言语来奉承的。 于是孙权背过身去示意孙循将随身的宝剑拿给自己,随后他又当着潘璋面将其拔出,对着月光扬了扬,“这柄宝剑也不错!文珪以为如何” 从孙权的手中接过宝剑,潘璋也不停顿,直接抽了出来,顿时眸光一亮,看向孙权,“主公,此剑也是把好剑呐!握在手上顿觉清明不少,好剑!” 借着月光潘璋竟就端赏起了手中的宝剑,还不忘口中啧啧称奇。一把从他的手中夺过宝剑,孙权横了他一眼,直接归鞘抛给了孙循。 “主公,这当真是把好剑!” 转身直接离去,孙权理也不理潘璋。嘴角擎着笑容,孙循也是好笑的瞧了眼潘璋,随后竟也将剑拔出来瞧了瞧。 下一刻,孙循面色一变,笑容迅速收敛,目光惊疑不定的在孙权与潘璋间来回逡视。 终究不等孙循开口,孙权已然转身入内,孙循当下也只好连忙跟入。 此时,府门外终于响起了一阵欢快的哄笑。 扭头狠狠环瞪众人,潘璋轻喝,“你等懂什么!”面色似有愤愤不平,但瞧着黑夜中一众牙齿龇着都反出月光的汉子们,他终究没有再多做解释。 而这边,孙权郁闷的提着宝剑回到府中后,左思右想还是不痛快,索性直接让人将孙奕唤了过来,要拿他练练手。 孙权小院的空地上 两侧并排插着火把,将宽阔的庭院照的通亮,所有的侍从都被赶到了门外。只有孙奕一人留在庭院中,手握一把环首刀与孙权对峙着。 眸中神色十分凝重,孙奕虽然心里偏向孙翊,但从来都不曾表露出来。只不过他并不是如孙循一般,自幼侍奉孙权左右,一起长大而已。 却不料会被直接唤到庭院之中,以刀剑相对。 孙奕不知道孙权想要做什么,即便不是杀他立威,可刀剑在手,又岂会没有误伤的可能。 “少君,此时夜已深,虽有火光映照,但难免会有误伤。还请三思,明日白间再比也未尝不可!” “明日我还有诸多事情要办,此刻左右闲来无事,你我先比斗一番便是!” 再次拱手,“少君,刀剑无眼,卑下贱命不足惜,但贵人安危关系江东数万生民,还请慎重!” “此事无需多言,你我比斗,胜负皆在天意。看剑!”话毕,孙权已经一剑直接刺了过去。 面色大惊,孙奕不敢含糊,多年握刀经验让他随手便侧翻出大刀,以刀面格挡。 “呯!”的一声脆响,长剑直刺刀身,孙奕一时不慎,竟被这一刺逼得连连后退数步。面色惊疑不定的看向孙权,此刻,他心下也不由震惊孙权的力道强悍。 收起谦让心态,孙奕当即屏气凝神,手握大刀,目光游走,紧盯着孙权的动作准备伺机反击。 见其反应,孙权手握长剑,只感觉心中激荡不已。浑身充满力量,多年习剑练就的招式加上涌入的劲力,直接将那孙奕斗的连番退让。 心中惊骇莫名,目光盯着孙权,孙奕有些不敢置信。可手臂传来的酸痛,却让他心中清晰明白,方才真的是孙权对他造成了重创。 没有废话,孙权此刻却是越战越勇,再次冲上来一番劈砍挑刺后。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握剑蓄力轮出半圆的弧度后,直接高举起势。 随后猛然爆喝一声,宝剑直劈而下,当下,火光照映在剑面之上,反射出的光芒犹如昼日般耀眼! 孙奕根本来不及多想,连忙下意识的举起环首刀便去格挡! 第五章:震惊 “咔嚓!” 在孙权宝剑劈下的同时,小院的木门直接被人从外面撞开了。 方才的那一道白光,直接耀射到院落之外,紧接着便听到孙权的爆喝声。心中大惊的众人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礼仪,直接撞开院门冲了进来。 “当啷!” 孙权手握宝剑,站在原处呈劈砍结束的姿势。对面,孙奕呆呆的瘫坐在地,手中握着一把断刀,另一半却掉落在不远处的地砖上。 看那断刀的裂痕,恐怕是被人力硬生生的从中折断的。 再看孙奕,此时就那样失魂落魄的摊在地上,右臂不停的颤抖,说不上来一句话。 兀自咽了咽口水,孙循等人艰难的看向孙权,仿佛看怪物一般。而他此时犹然喘着粗气,浑身酣畅淋漓,十分舒畅。 将宝剑归鞘,孙权上前伸手想要将孙奕拉起。见他手伸过来,孙奕才算反应过来,咕噜一声,直接伏地叩首,口称恕罪! 见状,抿嘴笑了笑,孙权只得收回手。碧眸扫过前方的一众,孙氏扈从,当下众人尽皆呐呐低头,不敢出声。 孙奕算是众多孙氏扈从中武力最为出众的一位,此时竟然直接被孙权打到叩首请罪的地步。 这让一众白日还对孙权有几分轻视之心的扈从,瞬间乖巧懂事了起来。 手中握着配剑,孙循虽然没有说话,但看向孙权的目光却早已充满了敬仰。他是孙权的童年仆从私属,早已深深的烙上了孙权印记。 此时能看到自家主公如此耀眼,他自然是心中振奋不已。 或许自家主公向来都是这般勇武的,只是昔日讨逆将军尚在,他不想张扬罢了,所以今日才会露这一手。 低头扫了眼地上的孙奕,孙权语气淡漠,“起身吧,以前你们心中如何想,我不去管,然而从今往后若让我再察觉有心思不正者,必格杀勿论!” 孙权一席话,众人更是呐呐不敢言。 最后,摆摆手让众扈从退下,孙权回到阁舍抱着宝剑,喜滋滋的睡去了。 而院外值守的护卫则一个个皆是精神抖擞起来,纷纷围着孙循七嘴八舌的问着问题。 “循大兄,是不是少君之前就这么厉害,一直隐藏的?” “循大兄,我看今夜少君这勇武比昔日讨逆将军也不差多少啊!” 闻言,孙循自是一边笑呵呵的点头应承,一边毫不谦逊的开始鼓吹起孙权是如何勇猛、如何藏拙的。 一夜无话 孙权实在太累了。消耗了极大的精神力,回阁舍洗漱一番后,直接倒在榻上睡去了。 而这一夜,吴县城内则早已暗流涌动起来。傍晚时候,讨逆将军府门前发生的冲突,还是被有心人传播到吴郡世家的耳朵里去了。 自从孙策遇刺后,吴郡世家们一直对孙策的病情密切关注。虽然今日将军府外只是因为一个跳脱的潘璋,发生了冲突。 但深谙阴谋诡计的世家们已经敏锐的嗅到了一股风起云涌的气息。 翌日清晨 当勤劳的吴县百姓想要赶着朝露出城劳作时,却愕然发现四门禁闭,从榜文上得知今日闭城的消息后,才恍然惊觉恐怕出大事了。 今日清晨,当天色还没有亮的时候,将军府的卫从便将正式的文书传达到了朱治的府上。 原本已经被养子朱然说服,今日晚些开城门的朱治,直接让亲卫将榜文昭示于四门后,便起身向将军府行去。 天色蒙蒙亮,朝阳还没有升起,将军府中已经迎来了第一批客人。 以程普、董袭、朱治、凌操、陈武为首的一众孙氏宿将,纷纷矗立在将军府的偏堂之中。 上首位孙权端正跪坐在案几之后,面有悲伤却很稳重。下方右首位,张昭默默的立在那里。 片刻,张昭扫了众人,沉声道:“讨逆将军辞世,我与诸位一样悲伤。然而江东不可一日无主事之人,诸位也都是孙氏宿将,老朽这里便直言了。” “依讨逆将军遗嘱,二公子孙权十五出为阳羡长,颇有德政,又天生纯良,思虑忠贞,为孙氏诸人冠。今使其继承遗志,秉持江东,望诸位能倾心辅佐,恪进勋业!” 说完张昭双手抱拳,向正堂方向拱了拱。 才又看向众人,“诸位,讨逆将军的意思我已经尽数传达诸位了,眼下有何疑问不妨直言!” 下方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程普扫了眼张昭,迈步出列,向孙权拱手道:“程普愿辅佐权公子稳定江东!” 程普乃孙氏老将,也是眼下吴中孙氏宿将中资历最深的一个,此时他出列,朱治随后便也跟着出来表态。 至于董袭等人则是孙策本人收复的战将,与军中他们听周瑜,在内政他们敬张昭。 此刻张昭目光也同样看向董袭,“我已经让人传书公瑾,恐怕此时他也在返回吴中的路上了!” 稍微沉吟片刻,董袭等人互相对视一眼,最后也同样出列拱手,“谨奉将军令!” 默默颔首,张昭不再多说什么。追随孙策是敬服他的勇猛和恩遇,对于孙权他们多少心中还是有些抵触的。 这也是孙策弥留之际,张昭等人曾建议由勇武与他相似的孙翊接管江东的原因,但最后还是被孙策拒绝。 见此,孙权心中才稍稍安定,孙策离世,首先要稳住的必然是这些手握兵马的将领。 如今乱世,有兵权才有话语权。 也不见,今晨张昭再见他的时候,神态就已经变了。不仅仅是府外的潘璋等数百人,更是孙氏卫从在这一夜间的态度转变。 张昭是聪明人,他自然已经看出孙氏卫从已经真正听命与孙权了。 所以此时他才敢在厅堂中,公然对诸将进行劝说。他也相信,如今将军府的情况诸将也都看到了眼里。 一夜之间翻手为云,慑服孙氏众卫从。孙权与孙翊孰强孰弱,已经一目了然。 然而就在一众人各俱心思的时候,厅堂外却突然传来聒噪声。 “翊公子,权公子与张公及诸位将军都在堂内议事,此时不方便进入的!” 闻言,一众将领互相递了个眼神,默契低下了头。 目光扫过众人,孙权嘴角轻笑,朗然向外道:“让阿翊进来吧!” ----------------------- 已经签约,麻烦喜欢的书友,添加一下收藏,投投推荐票,新书期很重要,劈叉~谢谢~! 第六章:刺奸 随着孙权的话音落下,堂外也不再有争执之声。 稍倾,门口处阔步走来一位身材魁梧少年,身着疏衰素裳、腰系牡麻绖,头顶以布缨束发,脚踩疏屦,缓缓向堂上而来。 少年面色刚毅,与孙权有五分相似,虽不曾加冠,单看其体魄也是素有孙家猛将姿态的。 无视两侧的众人,孙翊直接来到孙权的面前,目光也没有避讳,看着他,“仲兄,我觉得兄长遇刺必有蹊跷,我要替他报仇!” 由于孙策已经留下遗嘱将江东托付给孙权,所以府中诸事,张昭等人一直都与孙权沟通。而孙翊则同孙策妻子孙绍等人一样,在堂上守丧。 也不知是突然想到还是受人挑唆,原本好好守丧的孙翊突然在众人议事的时候,直接来到厅堂之中。向孙权,提出要为孙策复仇的话。 同样身着素麻丧服的孙权闻听孙翊此言,并没有多少惊讶,而是缓缓起身,来到孙翊跟前,握住他的手腕。 “阿翊,如今兄长新丧,你我皆是悲痛欲绝。”孙权咬牙切齿,“恨不能将那贼人揪出,杀之以祭奠亡兄。” “但江东黎民是无辜的。”稳稳握住孙翊手臂,“父兄披坚执锐多年,固然想建立不世功勋,可也想造福州郡百姓和家乡父老。而今若因兄长的死,而荼毒吴郡无辜之人。阿翊,你觉得兄长知道了会欣慰吗?” 虽然相差两岁,但身高却是相近。而且孙权力量向来都弱于孙翊,然而今日被孙权握住后,孙翊却怎么也无法挣脱! 数次挣扎无效,孙翊才凝重目视孙权,瓮声道:“仲兄,服丧期妄动刀兵确实不吉利,但请仲兄答应我,待兄长丧期过后,一定要找出凶手,以告慰兄长英灵!” “这是当然!”深沉一气,孙权声如洪钟,“我孙氏虽爱惜生民,却也不是任人愚弄之辈。我已有决断,待查清贼子后,必然诛他满门!” 再次握紧孙翊手腕,孙权格外郑重,“今日兄长丧期,不宜动刀兵!但仲兄既然允诺你,必然会做到。孙家儿郎,岂能平白枉死!” “对!”闻言,孙翊当下气势汹涌,孙氏虎子也非浪得虚名。 然而与此时肃重威严的孙权相比,却犹如稚虎遇盘龙,气势被稳稳压制着。 孙氏自孙坚起,父子两代皆是人杰。孙策勇武多断,孙权心思缜密,只有孙翊虽然性格暴躁且勇猛,可多数时候是喜怒快意都写在了脸上。 这样的人攻伐沙场或许能名震敌军,但统御一国,孙权觉得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所以孙权有自信将他吃死死的,毕竟随着身体力量的涌入,他明显感觉到体格强健许多,慑服勇将的底气也更足。 最后,在孙权的好言相劝下,孙翊面带悲伤的哀容离开了议事厅。 而这次的悲伤却多了几分凝重,方才的握手言和,孙翊其实几次想挣脱,借机发怒的,却一直被孙权稳稳的按着。 暴躁脾气被压下的同时,心中也平添了几分慎重!恐怕孙权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送走孙翊后,宽敞的厅堂内再次陷入了安静。所有的人都保持了沉默,诸将对于孙权允诺诛杀贼人的话语,自然是不会反对的。 杀便杀了,手中握有刀兵的时候,还不使用这份权力,非要等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才后悔,那岂不是自作孽。 战场厮杀毫不含糊的孙氏众将,皆没有说话。反倒各自心中对孙权三言两语劝走孙翊的事情,默默沉思起来。 眼下,整个厅堂中真正比较着急的就属张昭了。他原本的计划是今日先稳定诸将后,再将江东当地的世家们召集过来,大家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其实张昭本身代表的就是,江北及其他地区,避难迁徙到江东来的文人集团。 先前由于孙策在攻打庐江时,杀了陆康近百余族人,重创了吴郡陆氏。所以导致孙策占领江东后,双方的关系变的并不融洽。 江东士族瞧不上豪强出生的孙策,孙策又因为强悍的个人魅力,吸引着一大票来自中原的士人,治理江东这几个地方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如今,孙策遇刺身亡。孙权并没有他的名望和个人魅力,所以就不得不考虑与江东世家握手言和了。 虽然张昭也心有不甘,但事已至此,只能暂时低头,否则孙氏恐怕真有倾覆在这场风波里的危险。 背后的暗流涌动,牵扯着很多人的利益纠葛,本身利益盘就那么大,在外系势力大量涌入的江东,若不能整合江东的本土力量,恐怕很难扎根下来,更遑论发展壮大。 张昭的谋划,必然是从大局考虑的。可方才孙权与孙翊的对话,明显就是还要再延续着,孙策同江东士族势不两立的方针政策。 这样必然是不行的。 沉寂半晌,张昭终究还是跨步出列,向孙权拱手,“眼下江东局势不明,主公又是刚刚接手基业,老臣以为还是以稳妥为主。讨逆之仇必须要报,但眼下还是最好不要多提此事。以免有心人顾虑重重,不愿参与到此次的整合当中来。” 张昭一席话落,下方众人皆是面色各异。部分人吃惊张昭竟称呼孙权为主公,但大多数人则对张昭口中的整合之事充满了思索。 没有在乎下方众人的反应,孙权听完张昭的劝谏,先是默默的点了点头,遂道:“方才张公也看见了,不仅是权,便是阿翊对此事也是耿耿于怀。” 抬眼扫了一众诸将,孙权又道,“今日诸位将军与叔伯皆在,权也都以诸位为心腹亲人,所以才不会顾及与阿翊说那些话。张公所谏也是中肯之言,这数月间我也不会再提及此事!” 闻言,众人纷纷俯首躬身回礼,孙权的话说的很暖心,他们也只能以命相报而已。 “然而”,目光再次看向张昭,孙权又道:“此时虽然不能宣扬诛贼之事,但我有一建议,或可使人为刺奸,与吴县集市等处先探查一二!” --------------------------------- 《仪礼》丧服第十一:丧服:斩衰裳,苴、杖、绞带,冠绳缨,菅屦者。 《汉书·王莽传下》:“莽大怒,免常官。置执法左右刺奸。” 第七章:率先布局 “刺奸”职责顾名思义,督察奸吏。 由王莽首创,在当时的京师长安,设置了左、右刺奸,来监督六尉、六队。 其职责与功能其实与后世的锦衣卫倒是有些相似,只是人手少,监察的面较少。 后来东汉便将此官职成定制,大将军及将军等属下都可以置刺奸,主罪法。 所以对于此时的讨逆将军府来说,设立一名“刺奸”其实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可时下的江东局势颇为微妙,若设立刺奸说不定就会引起世家的反弹。出列拱手,张昭再次劝谏,“主公,眼下还请安抚各方为要,讨逆死因后期再查也不迟。” “张公此言差矣。”孙权这一次并没有再颔首,抖了抖衣袖,“张公久问州郡事,应当也知道,凡事总有个主次之分。如今局势,我们自是当以安抚为主,却也不能少了监察。 张公试想,若在讨逆将军遇刺此等大事下,将军府都不让人出来监察,那这背后纵凶的人,将会滋生出怎样猖狂心态?如此久而久之,将军府在江东的威信恐怕就会毁于一旦。” 碧眸同时扫了一眼众人,孙权继续,“而且如今正是吴郡乃至整个江东各方势力分割的好时机,若不趁此机会将将军府的人安插其中,将来一旦稳定,就很难再介入了。” 眼角微微眯起,张昭默默看着孙权,心中不由权衡。孙权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先渗入到各层势力当中,而后在暗中窥查,伺机铲除。 这样的方式孙策没有去用,也没有机会融入。但他孙权有! 由此可见,其实孙权的野心不小的,他想迅速掌控江东,不惜以阴谋阳谋并用的方式,将它牢牢的控制在手中。 默然俯首,张昭拱手,“既然如此,不知主公想让何人为刺奸之职?” 碧眸轻轻扫过两侧,孙权和煦轻笑,忽然手指外间,“诸位来时想必也瞧见了,将军府外百余人被我惩罚在那里守了整夜。起因皆是那潘璋酗酒闹事,似这等跋扈之人,不如就让其督刺奸职事,责令安抚郡中贼盗。” 孙权面容柔和,没有半点独断专横的样子,如此形象反倒让一直喜欢劝谏的张昭无从开口。抬头复杂的看了看孙权,张昭好几次欲言又止。 张昭既然不说话,其余众人自然也无话可说。最终这件事情,也就被这样默认了下来。 而说完刺奸的事情,孙权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忽然又将目光投向朱治,缓声道:“君理公,原以为你为吴郡守,今日会迟些前来,不曾想却也及时赶到了。” 悄然愣了数息,朱治才拱手回应道:“不敢欺瞒主公,其实因昨夜将军府外事,犬子力谏某束兵恪守,所以今晨收到将军府的公文后,才会迅速执行。及时赶到。” “唔!此确有明断之贤。”装模作样的点点头,孙权又好像才被提起般反问起来,“君理公所言的可是义封?” “正是!” “义封此人不错!难得的将才,我与他相知,其能力我亦知晓。此番也算有功,当得擢拔。” 随后孙权扭头看向张昭,“张公,权有个想法,既然义封乃青年才俊,不若将其外放历练一番如何?” 默默抬头看他,又微不可查的瞄了朱治,张昭拱手沉声,“主公以为,朱然可外放去何处历练?” “这个。”兀自沉吟片刻,孙权才好似不确定道:“既然义封有俊才,不如就以余姚长委之,好让他历练一番。” 默然不语,张昭没有立即回应。余姚处于吴郡和会稽郡交界地段,当地民风彪悍,素有轻生悍勇之徒。若行事得当,在当地必定可以收拢一批悍卒。 孙权以外放为名义,其实就是想让朱然去替他招徕兵马。如今江东的基业都是他的,他想怎么做其实都可以,但是这样迅速布局,却让张昭感觉到一股紧张的压迫感。 隐隐间,他总能感受到孙权似乎是在惧怕什么,或者说他其实如今有极大的不安全感。 张昭无法拒绝,毕竟这是孙权作为江东继任者提出的中肯且合理的建议,他不能以臣逆主。 而且朱然确实有功,此时朱治能稳妥的站在这里,就说明吴县已经被控制住了。 况且为了照顾朱治的颜面,他也不能驳斥孙权的提议。 于是,最终早间的堂议,以孙权所提出的两项事情都被采纳而结束。 众孙氏宿将得了一阵安抚后,也都各自回到府中,协助张昭、朱治稳定江东局势。 而在张昭再召集江东世家之前,孙权则趁着空隙,将事情先与潘璋交代。 孙权小院的阁舍 孙循手握配剑,默默的伫立在下方。上首位,孙权安静的擦拭着手中的白虹剑。昨夜那一招白虹贯日,今晨起来后已经被众卫从传开了。 索性他就将此剑命名为“白虹”! 不一会,阁舍门口传来通禀声。接着,潘璋便迈着脚步咚咚的快步走了进来。 俯身向孙权行了一礼,潘璋瞧着上首的他,嘻笑道:“主公,在擦拭宝剑呢!我就说你这柄宝剑,真的很厉害的!” 抬起眼睑横了他一眼,孙权没有理他,而是“呛”的一声将宝剑收回。 扫了眼二人,孙权直入主题,“此时唤你二人前来是有要事让你们去做。” 面色一肃,二人当即对视一眼,尽皆拱手,“请主公吩咐!” “事情很简单,今日堂议时,我替文珪争取了吴郡刺奸的职位。” 眸光瞬间发亮,潘璋也是聪明人,当下直接道:“主公想要弄哪一家?” 伸手将案上准备好的印绶砸到他怀里,孙权轻斥,“说的什么混账话!刺奸乃是将军府公职,如今兄长新丧,让你去是为了震慑贼盗的!至于是收是杀就看你自己的。 还有,此番我会让阿循做你副手,他的任务由我下达。名为左右刺奸,你二人并非互相统属,皆是各自受命与我!” “唯!”当下,两人各自色变,孙权此举必有深意。 ------------------------------ 潘璋字文珪,东郡发干人也。孙权为阳羡长,始往随权。权奇爱之,因使召募,得百馀人,遂以为将。讨山贼有功,署别部司马。后为吴大巿刺奸,盗贼断绝,由是知名。--《三国志.吴书.程黄韩蒋周陈董甘凌徐潘丁传第十》 然尝与权同学书,结恩爱。至权统事,以然为馀姚长,时年十九。--《三国志.吴书.朱治朱然吕范朱桓传第十一》 第八章:青冥剑 孙权的话其实说的已经比较直白了,让潘璋任刺奸的目的,就是让他伺机招徕吴郡豪侠。 刺奸名义上是执法,但如何执法、如何甄别却是刺奸都督自己说了算的。 因此,这个职位对于潘璋很有利,对孙权也很关键。 简单的交代了潘璋几句后,孙权便挥手让他出去了。手里捧着印绶,潘璋喜不自胜的点点头就转身直接退出了。 待潘璋走后,孙权才将目光看向孙循,对上他投来的疑问,孙权温声,“阿循,我想让你替我去做些事情。” “虽然循不知主公因何改变,但身为内从,只要主公吩咐,循愿为驱使!” 神情微怔,终究多年相处,孙循能够察觉出孙权的变化,虽然不明白,但他也并没有问。 起身来到孙循身前,孙权抓起他的手,面露和煦微笑,“我知阿循最是可信,你我一体,所以我很多事情才不会避着你。而今所行之事有些艰难,不知你敢否?” 拱手抱拳,俯首瓮声,“循,万死不辞!” 伸手扶起孙循,孙权面色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臂膀。没有转身回去,就这样立在他的身旁,“阿循你当知晓,眼下我面临一个极其麻烦的问题。” “吴中世家?” 点点头,孙循自幼随身,吴郡世家的隐患他岂会没有耳闻。 “我怀疑兄长的死与他们有关!” “大公子!” “不错,孙氏虽然也算是吴郡本地豪族。但在他们眼里,恐怕还是上不得台面的,尤其是当初兄长入江东时还那么强横!所以这背后定有他们推波助澜。” “所以主公想让我为刺奸,在集市坊间探查一些消息,安排探子进入各家。” 眸光微亮,孙权再次以手抚肩,“阿循,越来越通透了!” 嘴角憨憨的笑了笑,随即孙循又皱起眉头,“若循此时出去,主公身旁少了护卫的人,出现任何闪失可怎么办?” 侧首嗔怪,孙权斜着脑袋瞧着他,“怎么,昨夜某的那一招白虹贯日你没瞧见?” “可是...” “不用可是,他孙奕都不是我对手,如今还有谁能伤到我。”再次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拍了拍,“宽心,如今你家主公手上有法宝!” 斜眼瞧了瞧他,孙循也不再多说了。 接着,孙权与他轻声交代了些,发展暗刺需要注意的事情,以及暗刺成立后要针对的目标后,才又抓起他的手,拍了拍道。 “事关重大,阿循可不能偷懒!” “循明白!” “嗯!去吧!”说话间,孙权目光又瞄到了他腰间的那佩剑。 “我都忘了你这佩剑是何时得的?当晚借着月光虽粗略看了眼,倒是不错。如此宝剑,可曾有其独特称呼?” 挠挠头,孙循憨道:“循才识浅薄,之前听那潘璋说‘此剑让人清明’,便私下把他唤作青冥剑!” “青冥剑!”孙权虽颇觉熟悉,却也没多想,颔首称赞,“倒是个好名字!” 接着又简答说了几句后,孙权就让孙循随潘璋一起走了。 默默捏着腰间悬挂的白虹剑,孙权总感觉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而就在他迷茫的时候,阁舍外的侍从也奉张昭的意思,前来唤他往偏堂议事。 面色悄然肃穆,张昭之前就与他说过了,在安抚完吴县内的孙氏旧将后,便要邀请吴郡的知名士人们前来。 当然,这不能用将军府邀请的名头,而是作为吴郡有头有脸的诸士族代表,他们是闻听讨逆将军逝世,前来吊唁的。 辰时后,随着众将离去,讨逆将军逝世的消息,也由将军府以公文的形势发到了每一个吴县大族的家中。 对此,虽然这些世家大族们平日里不受讨逆将军待见,但人死事大,他们也还是纷纷遣人前来吊唁。 至于这些吊唁的为何会是各世家的家主或代表人物,那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孙权已经迈步向偏堂去。 奠堂中有孙策的妻子和孙翊在场支撑,孙权由于要接洽许多事情,所以并没有当堂受礼。而是以悲伤不能自已的原因,避在后堂。 当孙权跨步走入偏堂的时候,已经在堂内恭候的众人也都跽坐直身向其拱手施礼。 并没有托大,孙权一边面色哀伤,一边拱手回礼往前走。行到主位后,孙权朝着两侧再次拱手回礼后,才缓缓落座。 当下打量起下方众人,其实说起来,堂内此时并没有几个人。连带着陪同的张昭,总共也才四个人。显然有一家没有来。 侧首问了下张昭,堂上没来的是陆家。并不是陆家没有来吊唁,而是陆家派来吊唁的人并不是代表人物。 众所周知,当初孙策奉袁术命令,攻占庐江的时候,就将陆家的代表人物陆康给弄死了。 虽然说陆康是后来自己抑郁病死的,但那一战陆家族人死了数百人,陆康也因此病死却是事实。以致于,如今吴县陆家元气大伤。 现如今陆家代撑门面的,也只不过是年龄才十七岁的陆逊而已。所以这次,陆家并没有派人来。 至于是实在没人,还是不愿理会孙氏,这也是不得而知的。至少,其他几家都来人了,毕竟这次是张昭召集的,也就意味这是个不错的握手言和机会。 碧眸默默扫过下方众人,这些人孙权有的认识,有的也并不认识。 比如上首那位仪表堂堂,颇有名士俊逸风骨的老者。孙权知道他,乃是吴中大族,张家的家主,张允! 张允此人因为轻财重士,所以在吴郡当地很有名气。 而其身旁一少显年轻的中年人则是顾家如今在吴县的主事人,顾徽、顾子叹。他可能名气较弱,但他的兄长,却是吴郡扬名很早的贤才俊杰! 曾经师从大儒蔡邕的顾雍、顾元叹! 至于那名端坐在张昭下方的英武素服青年,孙权则没什么印象。 而那青年似乎也知道孙权恐怕不认识自己,当见他与张允、顾徽都寒暄过看向他时,他直接拱手抱拳道:“见过少君,在下朱桓!” 第九章:吴郡世家 眸光微微跳动,孙权面色沉静,点了点头。 吴郡四大家族,陆、顾、朱、张,都各有特色。顾家重文,朱家重武,张家重名,原先陆家也极有名望,直到陆康离世。 陆家才渐渐淡出吴郡世家的核心影响力圈层,但孙权知道,陆家在蛰伏。 因为单单一个陆逊的成就将来就会远超甚至碾压他们所有,更别说陆逊之子陆抗也算得上是不坠名声的虎子! 环顾下方,众人尽皆身着白素麻衣,低着头面露哀伤神色。虽看不见几分真情,但孙权也不好此时去指责什么。 “兄长自建安元年入江东起,败刘繇、破陈禹、斩许贡、定江东,武功赫赫天下仰服,朝廷亦加封其为讨逆将军、吴候!可谓是我吴郡百年难得的英雄人物,却不想被小人行刺致死!哀哉!痛哉!” 说着孙权也不由轻缓抹泪,他其实也不想孙策死,那么能打,若是早几天过来,他都要拦着孙策不让他去狩猎。 凭着自己的能力,跟在孙策的后面混个安逸的同姓王多舒服,哪要整日费心劳神,殚精竭虑的。 孙权悲恸,一众人也不由跟着感伤起来。 其中张昭闻听孙权这般说,更是心底难受,人生在世又能遇到几个真正相知的知己,他等了那么久,才等到孙策。可没想到大业未成,就先离去了。 张昭哀伤起来,三位世家人物也不得不衣袖遮面露容悲戚。 悲伤的情绪酝酿了一段时间后,还是那位英武青年朱桓率先开口,“少君也请节哀,讨逆将军身死虽令人惋惜,但生者还需发奋才能不让逝者叹息!少君当勉励自持,振兴江东!” 朱桓目光颇为坚毅,方才孙权谈及孙策功业的时候,他便目露敬佩,此时只见满堂哀恸,所以不免心生感怀,出言向孙权劝说起来。 “休穆所言在理,如今讨逆新丧,江东诸郡不安,还请孝廉节哀,先稳定州郡才是!”当下,顾徽也同样劝说起来。 他二人说完后,张允才轻抚胡须,道:“眼下讨逆身亡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必然会惹得州郡动荡,孝廉还需先想出个万全之策为好!” 眉头微皱,张昭瞄了眼张允,正准备向孙权说话。却不想孙权已经朝张允开口,“张公与吴郡素来有大名望,值此危急存亡之际,可有妙策相授?” 面露焦急,孙权似乎是被张允说的紧张了。 见状,下方四人反应各异。张允面露得意,轻抚胡须沉吟起来。顾徽低头沉默不语,至于朱桓则面有叹息,欲言又止。而张昭却是眸色凝重,瞥了眼张允,不再出声。 “安抚州郡之事,应当由将军府长史献策才是。老夫区区一吴郡闲士哪有那份能耐。”缓缓摇头,看向张昭,“子布应当有妙策在胸吧?” 看向张允,张昭正准备回答。却不想又被孙权打断了,“张公,长史平日里也就处理些文书事宜,若论献策当属子刚公为优,可如今他身在许昌。所以只能采百家之长了!” 轻抚胡须,张允神情洒脱,微微颔首。其实孙策的幕府成员他也是知道的,张昭主内政,张竑主外交谋略。 当时,孙策趁着曹袁大战,以稳定江东的功绩,派张竑往许昌去向天子进贡并求取官职。不想之后他便遇刺了,而张竑也被滞留在了许昌。 如今将军府靠的也是张昭一人苦苦支撑。 对于此时的讨逆将军府来说,最主要的就是拉拢住吴郡世家,而张家作为如今四大家族的代表,张允又在吴郡名声极大,所以此时自然有些心态飘忽。 相较于张允,顾徽与朱桓两人则显得沉默多了,一来顾徽是受兄长顾雍的叮嘱,不可张扬,二来朱桓是想借孙权的机会投身军旅的。 所以二人都比较低调,唯有此时吴郡的大名士张允极为恣意。 “张公若以无官职的原因,不肯说出胸中良策,权当下便让长史拜张公为将军府东曹缘!以表明权之心迹!” “切莫如此、切莫如此!”闻言,张允那文士清高的怪毛病就来了,连忙摆手道:“允一介闲散之人,又岂能尸位素餐的占据将军府东曹缘的要职!” 张允话一出口,张昭瞬间面色黑沉,平日里他与张允倒也算认识,不曾想今日这人竟在此这般摇头晃脑不分尊卑!尸位素餐,你在这指桑骂槐! 默不作声的瞥了眼面色黑沉的张昭,孙权也不点破,依旧目光真挚的看向张允,“张公难道就不能为了吴郡生民计,将胸中的良策慷慨言出么?” 此刻,孙权说话的语调让人听得都感觉到有些哽咽了!张允稍微迟疑了一下,也不再矜持,而是叹息摇头,向孙权拱了拱手。 “孝廉又何必明知故问,如今江东局势若想安稳,必须还是要将本土的各家实力运用上的!将军府的武力、虎将实力固然强悍,可少了本土的后勤支持,又如何持久呢?” “张公的意思是想让我拔擢,任命江东各地有才干的青年才俊,使得大家勠力同心一同向前吗?” “不错!孝廉素来聪慧,老夫也久有耳闻,想来必然也知其中奥秘!” 缓缓点头,孙权似有所悟的颔首附和,“闻张公一言,如醍醐灌顶!权受教了!” 抱拳向张允行礼,张允出于礼节也回敬一礼。接下来,孙权便与众人再交流了些维持江东稳定的心得后,才在张昭的陪同下将众人送走。 送走张允等人,张昭随着孙权一同立在府外,看着他稚嫩的脸庞,不由叹息道:“孝廉今日受委屈了。” 摆了摆手,孙权洒脱一笑,“无妨,张公多虑了。我不比兄长,勇武名望冠绝东南,使一方慑服。而今我才刚刚起步,今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说完,孙权便转身往府中走去。怔怔楞在那里,恍惚间张昭仿佛又看到当年第一次遇见孙策时,那雄心壮志满怀期望的样子! 忽然停下脚步,孙权扭头看向张昭,负手问道:“张公,那张家当真资财极为雄厚吗?” 嘴角弯着笑容,那抹笑容意味深长。 第十章:归途 吴郡世家的问题,就这样以孙权温和妥协的姿态,得到了平缓。 吴县的城门也在午时后逐渐放开,毕竟城中的百姓还要为了生计忙活。 气氛并没有之前孙策刚遇刺时的紧张,此时的吴县显得平稳而有秩序。 大族们各自稳定经营着家族产业的同时,也安抚族中子弟不要妄动。将军们手握兵权也不骚动,似乎专门等着有人滋事。 吴郡的消息也早已文书的形势,传递到了江东各郡以及许昌。 此时的将军府孙权阁院 健硕的英武少年,身披甲胄、脚踩战靴,右手环抱着素布白羽兜盔,左手握着腰间佩剑,昂首挺胸的伫立在孙权面前。 瞧着他这份英武俊逸的装扮,孙权也面容欣慰,上前锤了一下他的胸口,“你小子,贯甲佩剑后,倒是有点样子啊!” “全赖主公栽培!” 轻快的给了他一脚,孙权瞪了眼朱然,“逞口舌之利,此次任务艰巨,你若完不成,我必会遭受牵连!” 面容肃穆,朱然将兜盔戴上后,俯身拱手,“定不负主公所托!” “两个月。”孙权眸光坚定,“用不到两个月我估计就要用兵了,到时候,希望你能赶得上!” 神情略显紧张,朱然微微诧异,“真的要这么快吗?” “是的!” “主要会是在吴郡吗?” “很多地方!”碧眸再次看向朱然,“当然那个时候,公瑾大兄已经率兵返回,但我孙仲谋,终究还是要做些事情的!” 面色再次肃穆,朱然俯首,“愿为主公驱使,万死不辞!” “不用!”孙权语气淡淡,意味莫名,“这点小场面我足够应付。” 默默的看着孙权,虽然朱然感觉他在装,但不知为什么,总感觉他装的很有格调! 很嚣张!一种视天下英雄为无物的嚣张! 时间紧迫,孙权再次简单叮嘱朱然几点后,便直接让他赶赴余姚了。 而孙权在吴郡安排准备的时候,各地驻军将领、属臣都在往吴县赶。 许昌通往南方的城门 一辆简易的车架,赶在城门快要关闭的时段,急匆匆的从城内驶了出来。惹得守城的城门都尉一阵怒骂,若不是那侍从手持曹司空的文书,必然不会延误时辰放他通行的。 车架使出许昌,车厢内一名须发微白的老者,掀开帷帘,抬头望了眼高耸的许都城墙,幽幽的叹了口气,继而目光坚定的看向东南方。 消息昨日发出,今日午后快马抵达。得知哀号张竑来不及悲恸,直接前往拜见曹操,凭借一腔浩然正气和满腹才学,硬生生劝止了曹操乘机东进的想法。 而后与曹操虚与委蛇后,再以曹操使臣东部都尉的官职,返回江东劝说孙权主动投降朝廷。 这一切都发生在须臾数个时辰间,此时手中捧着朝廷拜孙权为讨虏将军、会稽太守的文书,张竑壮志满怀,又面露担忧。 江东基业是他与张昭一同倾心辅佐,孙策身先士卒一城一地夺下来的,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再次陷入混乱之中。 在许昌车驾急速向吴县赶来的同时,巴丘也有大股人马向江东而来。 舟船横江、帆旗连绵,舟船上矗立的守正军卒个个壮勇精悍,斗志昂扬。只眼光稍稍扫视一圈心中便能猜到,这些人尽皆江东精锐! 领航主船的高层夹板上,一名浑身披甲,头戴缨盔,腰悬宝剑的俊美青年,正默默伫立在那凭栏眺望。 目光盯向江东,眸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悲伤,有愤怒,更多的却是失落。 曾几何时,他二人并肩作战,攻江东、平三郡,破庐江,降豫章,直逼江夏,名震天下! 原以为会以江东为起步根基,坐断东南横扫中原! 却不想一朝遇刺,一切都成了空,昔年的雄心壮志,岁月友情,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就仿佛这滚滚的长江水,浪花涛涛奔涌向前,却只能一去不复返! 江风吹打着战袍,滚滚翻腾、猎猎作响,似乎在提醒世人,这是一个文韬武略绝佳的江南俊郎! 他周瑜,必定要青史留名,万世传唱! 当日孙策遇刺后,就直接让人传信周瑜,安排巴丘驻防事宜,率兵返回江东,护卫孙氏周全。张昭毕竟只是文士,稳定民心处理政事尚且可以。 但披甲立刀,杀伐屠戮还是要有专人来做的。 显然这一方面周瑜的权威性更高。所以在安排巴丘各地将领严防死守江夏黄祖突袭后,周瑜直接率兵乘船返回江东。 而像治海昏、建昌等六县的建昌都尉太史慈,以及宜春长周泰、蒋钦、韩当等战将都被留在了当地,防止有人趁机作乱。 毕竟稳定江东,他周瑜一个人就足够了。 而在周瑜迅速朝吴县赶来的同时,临近的驻外将领已经率先赶到了城内。趁着城门关闭的空档,一名身着束服素袍、腰悬宝剑的青年迅速策马冲了进来。 守城的戍卒原本准备出声呵斥,但瞧见他手中的印信,腰间宝剑以及胯下骏马,瞬间闭上嘴。 戍卒算是吴县老卒,对此人他还是认识的。乃讨逆将军尚未发迹就已追随的得力干将,文武全才,深得孙策器重。 先随孙策破庐江、渡江东、平六郡、征江夏,直拜征虏中郎将,守鄱阳!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追随孙策从一介布衣到拜将守郡的汝南细阳人,吕范、吕子衡! 吕范入了吴县城后,也不停顿直接快马飞奔将军府而去。 将军府门前,吕范翻身下马,众卫从早已熟知他,不用通报直接便入了内堂。 当堂瞧见孙策的灵堂后,吕范一时间呆滞,怔怔的立在原地,失魂落魄的看着那副棺椁。两行泪水,从两颊滑落下来。 轰然跪倒在地,吕范咚咚无声叩首。 那是他的曾经,是他的青春,是他封侯拜相的宏伟理想! 如今,都要随着这副棺椁长埋于地下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不到伤心时。 再次抬首,吕范早已泪流满面! ------------------------ 时唯范与孙河常从策,跋涉辛苦,危难不避,策亦亲戚待之,每与升堂,饮宴于太妃前。后从策攻破庐江,还俱东渡,到横江、当利,破张英、于麋,下小丹杨、湖孰,领湖孰相。策定秣陵、曲阿,收笮融、刘繇馀众,增范兵二千,骑五十匹。后领宛陵令,讨破丹杨贼,还吴,迁都督。--《三国志··吴书·朱治朱然吕范朱桓传第十一》 第11章:乱生 吕范的回城,迅速由仆从禀报给了孙权和张昭。 站在厅堂门口处,看着吕范的背影,依旧伏跪在地,声音哽咽不能自禁。 与张昭对视一眼,孙权沉默不语。 他无法理解这种感受又似乎能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吕范从家乡出来投奔孙策的时候,就已经将毕生都托付给了他。 却不想孙策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连带着他的梦想可能也随之消亡。 然而吕范已经人近中年,胸怀中的壮志还能激荡多久呢。所以此时的他既伤感又彷徨,孙策的离去,仿佛直接让他失去了指路明灯。 悄然上前扶起吕范,孙权面露哀伤,“子衡先起身吧,兄长离去大家都很悲痛,但是逝者已去,生者却还要继续。” 安慰着吕范,好似此刻死的是他的亲人,而不是孙权的兄长似的。孙权也很无奈,其实说实话,他与孙策的相处时间还真的没有吕范多。 当年他随吴夫人一起在都江,后来由吕范接到曲阿生活,孙策也时常会邀吕范来家用宴,以致孙权也比较熟悉他。 于吕范而言,孙策对他有知遇之恩、国士之礼,所以他必须以国士待孙策,报之以性命! 想到这里,孙权心下也不由感叹,孙策其实真的很优秀。 “少君,臣心中悲痛,礼数不周,还请见谅!” “无妨!子衡为人我自是知晓!”轻轻宽抚吕范后背,将他引到了偏堂。 三人落座,良久的沉默无言后。孙权看向情绪稍微稳定一些的吕范,开口道:“子衡,如今吴郡局势危机,你此番回来,或许可以帮上大忙!” 面上露出讪笑,吕范讪讪回应:“我以为少君不会再用我!” 神情微怔,孙权随即也微笑摆了摆手。他也不由想起,当年的囧事,当初孙策初定江东的时候,吕范典主财计。 孙权当时年少,曾经因私事有求于他。吕范说要先禀报孙策,不敢擅作主张,后来还因为此事与他闹了不愉快。 此时,再想起以前旧事,孙权也不由唏嘘。记忆中,当年有兄长庇佑的日子,真的很无忧无虑。 “不曾想子衡心中依旧介怀此事。”面容和煦,孙权温声,“你与兄长相知,我又怎不知你才干!如今江东正值用人之际,我又怎会弃你不用!” 闻言,吕范面容随即也肃重起来,起身撩袍伏跪在地,“范不才,得少君不弃,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赶忙上前搀扶起吕范,孙权口中不由嗔怪,“子衡这又是何必!你我也算是旧识,倾心相交而已。” 将吕范引回座位落座后,孙权又与他就往事唏嘘一番。全程作为陪同的张昭都没有说话,默默的看着孙权的表现,心中也不禁感叹,一直听闻孙权性度弘朗。 却不想他礼贤下士的也已经至此!心态慢慢改变,或许孙权真是一位可以辅佐的明君之主。 “主公,不知子衡此番回来,有何职务可以安排与他!”见二人往昔回忆的也差不多了,张昭遂拱手向孙权咨询道。 亲切的抓住吕范的手腕,孙权想了想,“不若依旧行征虏中郎将守吴郡如何?有他在这里,我心里更安稳些!” “如此也好!”想了想,张昭附和道。 接着,三人畅聊了片刻后,才让张昭领他离去。负手在房间来回踱步,其实孙权也没有办法,吕范手中有当初孙策赐予的一批兵马。 此时收了他的兵权,显然不合适,所以他只能暂时以原职位稳住他再说。 同时这又让孙权心中不由想起了江东后期糟糕的部曲世袭制度,显然这样的制度会让中央无法集权,没有足够的军事力量发动战争。 可前期也只有这样的方式才能吸引大量的豪族、猛将前来投奔,比如甘宁,他之所以愿意投奔,就是因为他手底下有私养了一批健儿。 只有部曲世袭的情况,才能确保将领拼命后的既得利益,然而可以预见,这样兵员制度是有问题的,虽然如今天下都是这样的模式。 但相较于广阔的中原曹魏,或者外系实力强悍的季汉,被吴郡家族的代表人物陆逊垄断的军事战争后,东吴世家就彻底掌控庞大的世袭部曲,很难撼动。 思前想后,孙权还是决定,在平定江东内乱后,他一定要亲自率兵,展现出兵锋。 因为只有这样才会将那些新入的,想要建立功勋的将领,紧紧的收拢到自己麾下,让他们成为自己的部曲,而不是江东世家的部曲。 所以陆逊这个人,他得想办法弄一弄。 而就在他想着怎么弄吴郡世家的时候,阁舍的门扉被敲响了。听着规则的敲门声,孙权表情瞬间凝重,“进!” 冷言蹦出,门被缓缓的推开,身着软甲黑巾裹脸的孙循迅速走了过来。 “出了什么事?”微微皱眉,孙权沉声发问。 低头俯首,“属下密切监察日常与许贡门人宾客往来的人,发现他们果真与吴郡世家有联络!” 眸光一冷,“这个时候他们还敢联系?” “是张家,张家似乎之前与他们约定过,事情结束后当日就散财让他们离开吴郡,但不知为何,他们并没有走!” 嘴角冷笑,背负的手指默默摩挲,“看来他们互相之间也不是很团结!” “主公的意思是,有其他三家有一家唆使他们留下来的?” “不一定是一家,可能都有。”孙权淡淡道,“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他们也要为生存而谋划。” 四家中如今张家名气最大,若让他做大其余几家必然被压制,索性大家合起伙来,把最大的卖了,这样又能向自己示好,又能瓜分他家的资源。 果然任何时候利益才是人们永远的朋友! “其他的事情呢?” 闻言,孙循再次低头,语气凝重,“按照主公的交代,循特意遣了两名精明的探子,往乌程和庐陵。庐陵的尚未回复,乌程的已经回了。” 瞄了眼孙权,孙循压低声音,“孙暠在得知大公子病故后,旋即便开始整兵!” 第12章:周瑜回归 作为孙权叔父,孙静从当年孙坚起兵时就纠集乡人追随至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所以当初孙策平定江东,孙氏众人也都被任命了,这其中就包含了孙静长子孙暠。 以定武中郎将屯守乌程。 年纪在孙权之上,本事没有多少,以其父荫勋受为中郎将,野心倒是不小。 嘴角邪魅一笑,孙权点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见状,孙循不再吭声,低头拱手缓缓退了出去。 孙权清楚的记得,原本历史上,乌程孙暠与庐陵孙辅,一个想夺权,一个想投曹。虽然最后都没有成功,那是孙权碍于局势没有去计较。 但对如今的他来说,或许孙暠手中的数千兵马,正是他可以迅速建立威信的好机会。 考虑了一会后期的行动方案,又进行两个时辰的强身训练,孙权才安心的洗漱休息。 虽然孙权本身的体魄并不算瘦弱,但既然来到这个时代,他还是想让自己变的更健壮点,这样才能慑服麾下的悍将。 借助白虹剑的淬炼和自身刻意的锻炼,孙权相信不久的将来,也会有年轻的将领因为他的勇猛而崇敬的。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当孙权还在吃素粥朝食的时候,卫长孙奕就匆匆的跑过来禀告他潘璋在外求见。 仰头将陶碗里的粥食一饮而尽,孙权抹了把嘴,点头示意孙奕让潘璋进来。 不多时,身着寻常服饰,头裹白布的潘璋就阔步走了进来,躬身向孙权行礼。随意摆了摆手,打断他的礼节。 孙权径直开口,“这么早见我,可是有什么发现了?” “主公果真料事如神,属下还当真有发现。” “说说看。”斜睨了他一眼,孙权不置可否。 “事情是这样,自从得主公令以刺奸身份检查吴县后,璋便立即将手下的儿郎散出去,并且不分昼夜的向他们确认消息。” 默默看着他,孙权也懒得搭理他,这才出去做一天,你就好意思不分昼夜。 瞄了眼孙权,见他也不表彰两句,潘璋只能砸吧了几下嘴,继续道:“终于在昨日傍晚让我抓到了破绽,那许贡的残余门客果然和城内的张家有联系。” 说着潘璋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这些人估计从张家捞了一大笔。” 斜了他一眼,孙权没说话,这些已经知道了,“还有么?” 神情一愣,潘璋随即恍然,而后才又神秘兮兮道:“还有一事主公定然不知。”停下话头,等着孙权发问,却不料他就只默默的端瞧自己。 当下,潘璋只得尴尬的笑了笑,讪讪道:“其实也是天明之前才知道的,那许贡剩余的门客,在昨夜被人买凶杀了!” “什么!”瞬间惊起,孙权瞪眸看向潘璋。 见状,潘璋不由心下得意,这个你该不知道吧。 没有管他,孙权此时早已眉头紧缩,“所有的门客都被杀了吗?” “当然不是!” 当下,潘璋立即笑呵呵的回应起来,待瞧见孙权的表情后,脸上的笑容也果断消失了。 讪然的瘪了瘪嘴,潘璋无辜解释道:“有三人被我昨日新搭上的一名壮士给救了下来。” “你新搭上的?”孙权疑惑看向他,“你手上还有这般英雄人物?” 面色尴尬,潘璋有意反驳两句,但最终还是没敢再撩拨孙权,于是再次解释道:“也不算是新搭上,之前也认识他,只是当时我职位一般,他不愿搭理我。” “谁?” “琅邪莒县人徐盛、徐文向!” “原来是他!”当下,孙权面露恍然,徐盛的勇名他也算是听过,原本也打算后期去招揽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如今既然被潘璋勾搭上,也省的他自己动手了。 “不错,此人勇武我也听过,你好生待他,后面我必有重用!”想了想,孙权又低声道,“不管有没有暴露,那剩余的三个许贡门客,你一定要安排人给我看紧了!出了意外,唯你是问!” 低头拱手,潘璋交代完事情后,便直接转身离去,市集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去梳理。 默默看着潘璋离去的身影,孙权碧眸不由眯了起来。 这吴中四家果然不是容易对付的,有人想争资源,有人却想维持原状,毕竟若张家倒了,终究还是有些兔死狐悲的凄凉。 嘴角轻轻勾笑,这些世家还真是想的周全。 而就在孙权琢磨着怎么弄他们的时候,张昭却急匆匆的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连忙起身迎了上去,私下里孙权对他还是颇为敬重的。 “先生何时如此急切?” “公瑾回来了!” “公瑾大兄回来了!”闻言,孙权瞬间面色大喜。继而看向张昭,见他面色阴晴不定,“张公可是有什么话想叮嘱?” “不错。”点了点头,张昭有些犹豫的看了眼孙权,终究还是道:“其实主公应当也知道,如今江东除去讨逆将军外,便是周公瑾在军中最具权威。如今主公新立,他又带兵返回,我怕...” 面上露出笑容,孙权洒脱摆手,“张公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担心他欺我年幼,可能会取而代之?” 沉默不语,张昭确实有这样的顾虑。周瑜出生庐江名门望族,自幼便有周郎美名传遍扬州。随孙策征战江东后,更是领兵之能为众人敬服。 若他想代替孙权,大手一挥,渴望建功立业的军中将领必然不会反对。而后再以怀柔政策收拢江东世家之心,再杀一批降一批江北士人,江东旬月便可安定! 看着张昭面上的深深顾虑,孙权也不由莞尔,其实说起来,周瑜若真的反了,所有人都好过,包括他孙权大不了做个富家子。 只有像他张昭这样的天下名士,无法苟活,若是降了周瑜,那他的半生清名恐怕就真的毁于一旦。所以此时最着急恐怕就是他了。 面色柔和,孙权淡然道:“若张公想确保公瑾不反,可以将他回归的消息通传吴县,召集诸位孙氏旧将,而后权匹马贯甲,由张公亲自扶持,往迎周瑜。 此举足以让全城人知我孙氏如何礼遇他周公瑾,又可让他在众人目光下,不得不向孙氏继续俯首称臣!” 眸光惊疑不定,张昭有些意动。 第13章:先手 吴县,今苏州老城。 树木葱茏,景色宜人,江水沿着城外缓缓流过。 城内溪流交错,小桥、流水人家,一派静谧祥和的生活氛围。 初夏的江南,经过小雨的洗礼,难得的惠风和畅、天朗气清。 讨生活的百姓正好借着这份晴空,悠闲的为生活而忙碌。 而对于吴县的高层而言,却实难享受到这份悠闲了。继讨逆将军遇刺身亡的消息后,又一个辐射整个吴县统治阶层的消息传来。 继孙策逝世后,军方影响力最大的人,中护军兼江夏太守周瑜、周公瑾返回江东了! 吴县城外 晴空万里、风和日丽,阳光温暖的洒在大地上,仿佛要驱散每个人心中的哀伤,让他们去拥抱崭新的将来。 江岸渡口边,旌旗飘荡,人头攒动。军马严整的江东精锐悍卒,在吴县城内各自将领的带领下,随同讨逆将军的仲弟,孙仲谋一同前来迎接周瑜。 白麻布素裹束发,身披素白麻衣,披肩袍,绑腕束脚,端坐白马之上,虽面容哀伤,却也昂首挺胸自有一番昂扬气魄。 目光炯炯的看着身前的涛涛江水,某一瞬间,孙权心中激荡。 率数万精兵迎战强敌,江水汹涌间,借东风之势,一把火烧掉一代枭雄的雄心壮志,盖世何等的波澜壮阔!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何等的豪迈、自信与洒脱! 与孙权心中的隐隐期待不同,此时为其牵马的张昭则是面色一脸郁闷。当他踏出将军的那一刹那,那就突然意识到自己恐怕陷入了孙权的圈套。 原本应当是他以凛然正义扶立少主的昂扬壮举,却忽然变成了孙权在施恩与他的情况。 张昭是聪明人,只是忽然听闻周瑜回归后,心中一时忐忑,才会失了计较。如今再细细想来,其实周瑜代替孙权的机会很小。 且不说如今,吴县驻扎的皆是孙氏亲属宿将,他周瑜本身与孙策还算半个姻亲,就是如今吴郡的世家也不会轻易同意周瑜这样一个外来人,统领江东的。 吴郡作为江东最为富庶且最繁华的郡城,其自身的底蕴和脾性至少还是有些的。 虽说孙策行事霸道,但他若不是吴郡人,有孙氏的口碑积累和名望积攒,想必也不会得到吴郡本地士族的一时容忍。 所以对周瑜而言,代替孙氏执掌江东,显然是不现实的。 而张昭想通这一点后,心里也是无尽的惆怅,明明可以用忠贞志士的姿态再扬一番名望的美事,却成为了他孙权与周瑜一派君臣相知相惜的戏码! 心中郁闷,孙权果然还是不简单。张昭心中这么想着。 而在张昭想的同时,江面上,远处的船帆已经渐渐映入眼帘。 帆旗飘荡,舟船连绵,迎着江风犹如离弦的箭一般,迅速向岸边驶来。 即将临近时,舟船迅速落帆。船上的将士,也早已经整装待发,在中护军周瑜的率领下,肃穆而庄重的凭栏列队。 船只靠岸,周瑜率先踏步出来,周身紧随精壮的江东水军。 或许是回到了家乡,这些水军将士,一个个昂首挺胸显得格外斗志昂扬。在众人的夹道中,名震江东的美周郎素服披风阔步向前。 在人群的另一端,孙权早已经跃马下地,即使记忆中对周瑜有了个模糊的印象,此时再瞧见这副俊容,他也不得不心下感叹一句:美周郎! 周瑜的美并不是女子的柔弱美,而是男子的阳刚俊美!那种形象,让你看上去,就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温煦亲和感。 若是刘皇叔在此,说不得又要一波抵足而眠! 看见孙权,周瑜面色一肃,当即快步向前,踏足数步行到跟前,周瑜二话不说,直接单膝叩地,拱手俯首,“臣周瑜,奉命返还江东,听候主公差遣!” “公瑾快快起身!”连忙抖一抖衣袖,孙权连声上前,双手将周瑜托住,“知公瑾一路舟船辛苦,我特意携吴中众将士,一同前来迎接!有公瑾返回吴中,我心中大定!” “主公无忧,瑜必当辅助主公稳定江东局势!” “公瑾快快起身,你我亲人相交,何必如此拘礼。”此时,孙权终于使力将周瑜托了起来。 感觉到孙权用力,周瑜才顺势起身。当下,孙权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笑容温暖和煦,“握着大兄的手臂,权心中实在安稳了许多!” “主公!” 摆摆手,孙权打断他,“大兄与我如同亲人,无需如此拘礼!” 连忙后退一步,周瑜躬身拱手向孙权,“主公就是主公,礼不可废!既然主公乃讨逆将军指定的江东之主,便是周瑜之主,周瑜必当誓死追随侍奉主公以成霸业!” 周瑜此话出口,周边众人皆是心中一凛。原先还有观望心思的,也开始默默的盘算起来。 孙权须臾间,已经获得了张昭、周瑜,两位重臣的支持。恐怕这江东也很难在生出什么乱子了。 “好!”面色振奋,一扫连日来的阴霾,孙权一把高举周瑜的手臂,盯着他,洪亮朗声道:“卿若不负我,我必永不负卿!” 四周的目光都集聚在孙权默默高举的紧握双手上,这一刻,众人心中都明白了,江东从今日开始恐怕就将迎来新的时代。 最后,在周瑜的坚持之下,孙权再次上马,由他和张昭一左一右,共同返回将军府。 回到将军府,往孙策的灵堂祭奠一番,又安抚了一阵孙策妻子,接受吴夫人的言语敦教后。周瑜率领吴中众将,与张昭、吕范再次来到了主事偏堂。 初次堂议,周瑜作为首将,自然率先拱手出列,“主公,如今江东局势不稳,臣请领兵征讨四方不臣!” 面容和煦,孙权微微颔首,却又摆了摆手,拿起身前案几上的一份军简,将其递给周瑜。 周瑜见状,神情微楞,随后立即躬身接过军简。展开阅览,瞬间,周瑜瞳眸骤缩。 定武中郎将孙暠于乌程集结军队,疑有反意! -------------------------- 是时权位为将军,诸将宾客为礼尚简,而瑜独先尽敬,便执臣节。--《三国志·吴志·周瑜传》 第14章:夺兵 孙暠是孙静的长子,孙静是孙坚的胞弟,孙策、孙权的叔父。 当年孙策攻打会稽王朗时,久攻不下,于是请叔父孙静,孙静便献策从查渎突袭入会稽,于是孙策才能击败王朗,夺取会稽。 而后,孙策表孙静为奋武校尉,有重用他的意思。 或许是觉得长辈在子侄麾下做事,有些难堪,孙静便婉拒了,请求留镇家乡。孙氏出自吴郡富春,孙静平日里也就是在富春养老的。 眸中的精芒渐渐收敛,周瑜默默的扫了眼张昭,见他如老僧入定般的伫立在对侧,估计已经知晓此事。 “不知奋武校尉可否知晓?”周瑜先确认一下孙静的态度。 “消息来得突然,想必此时他也该知晓了!”孙权稳声道。 孙策新丧,此时整个江东,除了收到将军府诏令的,其余人原则上都是原地服丧待命的。像周瑜这样返回吴郡的,是因为受孙策信任,第一时间召回的。 而孙暠作为拥兵将领未受将军府诏令,此时擅自起兵,就属于越矩有谋逆之举。 默默看着周瑜,孙权并没有出声,这是让他表态的时候。在孙氏还有的其余拥兵者中,他是否坚定地支持着孙权。 沉吟片刻,知道孙权这是在等自己,周瑜也不再忸怩,当下直接拱手,“主公,时下江东必须稳定,只要有人敢生异心,周瑜愿率军前去平定!” 俯首双手拱托着军简,孙权起身来到他的身前,将军简拿在手中朝着其余将领扬了扬,“好叫诸位也知道,乌程军报传来,孙暠起兵欲意图作乱!” 此言一出,堂下众将皆面面相觑。定武中郎将孙暠手握数千兵马驻守乌程,吴县有孙策重兵驻守,他自然攻不下来。 但乌程以南,向会稽则守备很是薄弱,且当初孙策为了表彰对孙静的信任,直接是让他本人镇守富春,长子孙暠也手握重兵的。 眼下,若孙暠趁着孙策逝世的契机,想要纵兵夺取权力,攻占会稽重新瓜分江东的话,恐怕又会造成很大的动荡。 众将也是随孙策征战多年的老将,此时听到这个消息,皆是心有震荡。 “此事不知诸位有何看法?”孙权面色不动,只是负手横扫众将,冷声询问。 而针对这件事,刚才周瑜都已经给出了观点,此刻,众将自然心中都有明悟。孙权估计早便知道这个消息了,只是一直没有将其公布。 故意等待周瑜回归的时候公布,一来是想试探周瑜的决心,二来是想用周瑜的影响力,凝聚吴县诸将的心。 如今,周瑜已然发话,众人自不会再多说什么,于是纷纷拱手复议中护军所请。 无声颔首,孙权见此也无需多言了,转身回到主位,轻飘飘的将军简放下。双手撑着案几,虎目扫视众人,幽幽道。 “孙暠悍然起兵,不管他有没有作乱的心思,都要将他扼杀的初始时期。” 目光投向周瑜,孙权突然清喝,“周瑜!” “末将在!” “令你挑选精锐水卒千人,两个时辰后随我一同从太湖出发,舟船急行,夺孙暠兵权!” “喏!” “张昭、吕范、程普、朱治!” 当下,四人纷纷拱手出列。 孙权也不废话,直接道:“我往乌程时,由张昭、吕范驻守吴郡,程普、朱治领诸将辅助,务必确保吴郡不容有失!” “喏!” 四人拱手退去后,孙权又看向另外两人,“此行,凌操为先锋,董袭随军!” 再添加了两人后确保形成安全,全程没有一人有面露不满,此时,孙权才看向一旁的孙循,见他目光看向自己,孙循迈步出列。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中,从怀中取出一抹绢帛,将其缓缓展开,示与众人。 带着疑惑的表情,周瑜首先接过绢帛,仔细看着上面的内容,半晌,才喟然长叹:“不曾想主公稳重至此,原来早已知晓朝廷任命矣!” 手托绢帛,周瑜环顾众人,“此绢帛乃张子纲手书,言其已经从许昌返回江东,并奉朝廷天子旨意,拜主公为讨虏将军、会稽太守!” 将书帛递给张昭,他与张竑相知,若辨别是真必然无错。默默盯着绢帛看了许久,张昭才缓缓点头,附和道:“此确是张子纲笔迹不错!” 此时众人心中也纷纷惊叹,难怪方才孙权安排众人行事的底气那么足,原来他早就得到了朝廷的正式任命,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江东之主了! “恭贺将军!” 当下,众人不再多言,尽皆躬身拱手朝孙权恭贺起来。毕竟有了朝廷的任命,孙权就可以正式统御诸将,讨四方不臣了! “此也是张竑功劳,今后治理稳定江东也还是要仰仗诸位的!”稳声安抚了声众人。 “只是,”手捧着绢帛的张昭,还是皱着眉头道:“这书帛是张子纲笔迹不错,也有他的四人印信,可为何他竟敢将将军的印信私自加盖其上!如此行为恐怕有些欠妥!” 闻言,早已退到一旁的孙循,悄然瞄了眼孙权,低头不语。 目光扫过众人面庞,孙权从容依旧,“子纲公素来行事谨慎,其必然是知晓任命与印信若快马传来时半途丢失,必然会掀起巨大反响,所以才会想出此法摔先将消息传递回来! 至于加盖讨虏将军印信,也是事急从权,为了证明身份真实有效,也是个稳妥办法,且不与追究便是!” 闻听孙权这样解释,张昭沉吟片刻,才默默颔首,众人自然也无他话。 于是,事情便被这样商议定下。众人按照吩咐准备,纷纷退出了将军府。 此时,孙权才幽幽长舒了一口气。其实张竑又哪里会想到先传信回来,都是孙权安排孙循着人快马北上,沿途寻找的。 他其实也不知道张竑有没有从许昌出来,只是纯粹碰运气,没想到就碰上了。开始孙权还直接让人讨要任命和印信先带回的,若不是张竑宁死不从。 也不会有他这份手书过来的。 默默拿起任命帛书,孙权忽然响起了徐盛,当下便让孙循去寻潘璋。 第15章:高祖故事(4K求推荐票、收藏!) 手中握着绢帛,默默端瞧,孙权也不得不感慨,张竑的书法造诣着实很高。 张竑字子纲,徐州广陵人。年轻时游学京都,曾跟博士韩宗学习《易经》和欧阳《尚书》,又到外黄跟濮阳闿学习《韩诗》、《礼记》和《左氏春秋》。 而后回到州郡,被荐举为茂才,当时大将军何进、太尉朱儁、司空荀爽都想辟他为掾属,拒绝应召。最后避难江东,才被孙策捡了漏。 江东“二张”的名声也绝非浪得虚名的,即便被孙策派到许昌去,朝廷也极为重视,拜其为侍御史,少府孔融以其为好友,其才学可见一斑。 其实说实话,当初张竑被派到许昌去,就是因为昔年孙策在寿春会见马日磾时。中原士大夫嘲笑江东没有博学之士,孙策才派他去用才华折服中原人士。 如今看来,此行恐怕也顺利完成了目的。 孙权正握着张竑的书帛,想着他回返后一找他吹几篇文章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周瑜不知何时又去而复返了。 连忙放下手中帛书,孙权诧异的看向他,“公瑾为何去而复返,可是还有何未尽之言?” 面色凝重,周瑜并没有急着开口,而后默默走到孙权身前,行完礼后才面色忧虑道:“主公选择此时率兵突袭乌程,是否有些弄险了?” 方才堂上人多,孙权第一次军事部署,周瑜不好反驳。此时私下里,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隐忧。 “公瑾,有些时候面对选择,不论什么人都得有抉择。” “我知主公想警醒孙氏族人!”神情稍显肃重,周瑜盯着他,“可是主公应当也知道,这吴郡真正麻烦的并不是孙氏族人。” “吴郡世家?”嘴角弯起,孙权没有避讳,抛出本身对周瑜的好感不说,孙权觉得对付吴郡世家这样的大事,还是需要周瑜支持的。 “若我告诉公瑾,此行从乌程回来后,我便将要对吴郡世家动手。你以为如何?” 眸中精芒透亮,周瑜惊疑不定。从津渡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孙权的变化,以前的他虽然聪慧,也善于笼络人心。 但并没有这么沉稳,且心思缜密,从今日的一系列动作来看。似乎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在孙权的掌控之中。 迎接自己,以全城的目光,将自己重新捆绑成孙仲谋属臣,再以孙暠的事情,诱迫自己向江东乃至天下人表态。 而后在周瑜以为只有这样的时候,孙权又以孙暠谋反的消息,直接向诸孙氏族人释放威慑,以收回孙暠兵权保存性命的代价,向江东孙氏传递信号。 他孙权才是江东以后孙氏名正言顺的掌舵人! 现在,孙权又告诉自己,这次离开吴县其实已经为吴郡世家埋下了圈套,等着他们上钩。 此时此刻,周瑜才猛然感受到,孙权在某些方面似乎比孙策更加霸道! 孙策的霸道是完全基于自身勇武为前提,而孙权的霸道则是以自己强大的阳谋权术,一步步逼着引诱你悄然走进他的安排。 而后成为任其宰割的羔羊! 这一刻,周瑜心中有了明悟,虽然孙权年岁只有十八,但恐怕所有的人都因为其年纪而轻视了他。或许,这会是最致命的疏忽! 话说到这里,周瑜已经没有什么好劝谏提醒的了。 而作为孙权的中护军,周瑜还有一个义务,就是向他举荐人才的,之前匆忙他忘了,转身才想起来,他有一个好友恐怕非常适合孙权。 因为他包容的东西很多。 躬身拱手,周瑜也不啰嗦,“主公,如今江东急需安定,瑜有一挚友,才略过人,从江北而来,或许主公会喜欢他!” “你说的是鲁肃?” “主公知道他?” “之前听人提起。”面上闪过一抹冷汗,孙权转移话题,:“鲁子敬当年与公瑾的轶事我倒是也有所耳闻,公瑾似乎也将你二人的交情比作春秋时公孙侨和季札的友谊!” 面上露出淡淡笑容,周瑜有些含蓄,“不错,子敬与我确实相交甚笃,此时主公正值用人之际,所以我才想起将他举荐给主公!” “如此你稍后将他引来将军府,我与他稍微叙谈一番,你也好整顿兵马。之后我们一同向乌程进发!” “喏!”闻言,周瑜面色肃重,拱手缓缓退去。 等周瑜离去后,孙权才慢慢琢磨起来,似乎江东时下还是有不少贤才,他都没有注意的。 若不是刚才周瑜提起,他也把鲁肃给忘了。其实不仅仅是鲁肃,好像还有诸葛瑾、步骘、严畯等等,都是难得的人才。 对于这些人,孙权还是要找机会,好好的拉拢一番,可不能到嘴的鸭子跑了。 周瑜离去没多久 潘璋,便领着一名健硕汉子走了进来。 汉子身着素布一副,上身套着件白麻外衣,如今孙策新丧,处于礼仪来将军的人,都还是要穿着带白的。 刚毅的面容上,一双眸瞳黝黑,让人一眼便能看出此人是有胆魄和实力的。徐盛也没有扭捏,被潘璋领进阁舍后,直接便随着潘璋一起向孙权行了礼。 上前将拱手抱拳,单膝叩地的徐盛搀扶起来,孙权眸中流露着十足的欣赏意思。 “听闻文向是从琅邪迁移来江东的?不知在吴县生活的可还算习惯?” “回禀将军,盛乃琅邪人,为避战乱才来到吴县。如今在吴县已经安家落户,承蒙孙氏庇佑,如今吴县安宁,盛倒也能过得温饱。” “见文向这英武形容,想来也是胸有抱负之人,不知对如今江东局势可有何见解?” 孙权并没有和徐盛多客气,如今作为江东之主,徐盛投效他就是为了前程,自己若不直入关键,而尽说些嘘寒问暖的官话,反倒会让对方心中产生不够重视的想法。 果然,闻听孙权这般询问,徐盛似乎心中早有准备,当下直接拱手道:“如今江东富足安康,六郡基业堪堪平定,将军接收基业与为难之际。当接连众人,使州郡稳固,而后坐断东南,窥伺天机!” “哦,文向也以为凭江东之地,可大有作为?”孙权闻言,当即扬声反问。 “盛智略不足,空有一身胆气,若为将军见容,将来如何自当由将军安排。只一身勇武,倒是想着能沙场拼搏挣出个锦绣前程。” 嘴角擎起笑容,徐盛果然还是历史上受吴主“大壮”评价的江东虎臣。同一时代,能够获得这样的评价的就只有,曹魏的张辽了! 想起那个历史上,踩着自己扬名的张八百,孙权就心中抑郁。堂堂吴大帝,居然在被张辽给弄的灰头土脸的。 对于张辽以后有机会,他一定是要会一会的。 回到眼下,既然徐盛已经如此表态了,孙权也就不再与他多说废话了,直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文向既然有此壮志,此番就随我一同往乌程去!” “乌程?”面露疑惑,徐盛与潘璋对视一眼。 当下潘璋倒是没有追问是何事情,而是直接谄媚的凑上来,不断用手指着自己。很是明显是向孙权示意,他要不要一起。 “你就驻守吴县,我走后城内所有异动都需你去关注。” 面色肃重,见孙权没有与他玩笑的样子,潘璋也迅速收敛下来,默默凝思。而后,孙权再互相交代几句,便让他们下去准备了。 因为此时,阁舍外已经有一素白麻布文士矗立在了那里。 连忙快步走了上去,孙权面容和煦,温声道:“可是子敬?” 那文士此刻也刚刚迈步入内,见孙权这般礼遇,瞬间有种受宠若惊,连忙拱手作揖施礼,“九江郡东城鲁肃见过将军!” 连忙抓住鲁肃的手臂,孙权极尽温柔道:“子敬随我一同榻上坐!” 闻言,鲁肃神情更是谦逊,原本以为要展示一番才学的他,根本没有料到,什么都还没有说,孙权就会表现出对他这么的重视。 两人纷纷在榻上落座后,孙权亲自替鲁肃盛了盏茶汤,只让鲁肃更加不安。看向孙权的目光都由起初的无所畏惧,变得慎重起来。 孙权待他的礼遇实在太高了! “此番请子敬前来,也并无他想,只想知道,江东今后将如何发展才最稳妥?” 神情悄然一肃,孙权的问题,直入主题,鲁肃也是早有准备,拱手向孙权行了一礼,鲁肃沉吟片刻,遂道:“以长江天险,据江南而守,积攒实力,观望北方大势,伺机而动!” “子敬想的是南北分治?”孙权自然知道鲁肃南北分治的战略构想,就像传闻中诸葛亮的隆中对一样,鲁肃也曾为孙权提过榻上策。 而之前,孙权只是对这策略有过大致的了解。并不知道具体的实施步骤,此时鲁肃当面,他自然很快的将话题引入到具体的步骤当中。 如何稳固江东,鲸吞荆州,而后伺机北上或者入蜀,控制整个南方地区,彻底与北方形成对峙的局面。 显然,鲁肃曾对这个战略做出了极其庞大的构思,所以此时说才会面面俱到,点点精细。 不知不觉,孙权听鲁肃说战略过去了一个时辰。直到周瑜来告诉他,人马已经整顿妥当,准备出发,他还意犹未尽的琢磨着鲁肃的战略规划。 孙权自认为自己对汉末的历史还是有些了解的,但结合时代的环境和背景,再与身处时代的智者去鸟瞰天下大势时,却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没有对鲁肃的战略多做评估,孙权换上了甲胄后,带上徐盛、鲁肃,随着周瑜一同往乌程而去。 乌程与吴县之间隔着一个太湖,而两城也正好位于湖的两侧。 为了出其不意,孙权让周瑜挑选的都是精锐水军,乘坐舟船,直接突袭乌程。 决定从下达到出发总共也就两个时辰不到,而江东水军也也是速度极快,舟船在太湖中更是时辰来回! 乌程的兵马在孙暠的指派下,才刚刚集结完毕,正准备向会稽开进的时候,孙权奇兵已经杀到。 以讨虏将军的身份叱开辕门,凌操直接率百余先锋冲进孙暠大营。 让董袭、徐盛率领精锐勇卒手持将军府印信,前往各营降服稳定兵卒。 孙权领着周瑜、鲁肃,直奔中军大帐而去。 如高皇帝夺韩信兵权事,全程无人敢拦。 孙暠得知消息时,孙权已经在来大帐的路上了。匆匆领着数名扈从,迎出来,孙暠直接在帐前撞上了孙权。 “孙暠,听闻你在整军想要备战?”甫一碰面,孙权当即呵责。 “仲谋误会了!”孙暠惊疑不定,也不清楚孙权到底带了多少人。因为他来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让孙暠不得不心中震撼。 直接走到主位上,孙权冷漠斜了孙暠一眼,“尔为孙氏族人却想叛乱,是想趁兄长大丧之际,攻会稽自立?” “仲谋何出此言,我只是担心会稽会有逆贼作乱,才集结兵马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况且如今江东讨逆将军是谁尚未可知。” 轻蔑的撇孙暠一眼,孙权只将腰间的帛书,扯出丢到他的怀中。 慌乱接过帛书,孙暠慌乱的看起上面内容,却是越看越心凉。 “念在同宗的份上,今日暂收回你手中兵权,随我一同返回吴县。”不待孙暠狡辩,孙权直接道。 “仲谋要收我兵权?”面色一变,孙暠惊愕的看向孙权,“我父亲尚且还在富春,你便要夺我兵权?” “如今局势紧张,你已有异志,兵权暂时收回,待今后再做定夺。”再次撇了眼他,“叔父那里我自然会去说。” 闻言,孙暠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宝剑。 余光瞥见他的动作,孙权讥笑,“怎么心有不忿?” 孙暠沉默不语。 “认为你的勇武胜过我,所以江东应当由你来统领?”不屑的扫了眼孙暠,孙权手握白虹剑,“给你一个机会挑战我,若是赢了,江东与你无话可说!” 话落,周瑜、鲁肃面色惊变,孙暠则一脸喜悦,众所周知,孙权的勇武是远远比不上孙策的! ------------------------ 张纮字子纲,广陵人。少游学京都,还本郡,举茂才,公府辟,皆不就,避难江东。--《三国志》 第16章:收兵 乌程,孙坚曾爵乌程侯。 原本由孙策袭爵,孙策将他让给了最小的弟弟孙匡。 说起来,乌程其实是孙匡的食邑。 乌程地理位置优越,临近太湖,南向会稽,在此屯兵有拱卫江东的重要军事部署。 若非孙氏亲族,恐怕也很难在此处驻守。 可见先前孙策对孙暠的重视和信任程度是极高的,然而如今孙权执政,孙暠既然生出了反心,就必须要行雷霆之事。 如若不然,孙暠作为孙静长子,野心滋生起来,将会极大破坏孙氏内部稳定的。 其实孙权心中也清楚,孙暠的威胁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威胁是他这股念头下影响的他那一支的子孙,后期东吴权臣:孙綝、孙峻。 “主公、将军!” 孙权此言一出,身旁的周瑜与鲁肃也是神情骤变,连忙出声想要阻拦。伸手摆了摆,示意他二人无需多言,孙权只看着孙暠。 “如何?今日若败了你就乖乖随我回吴县,并书信向叔父亲自请罪!” 目光逐渐冷静的看向孙权,其实此刻他已经有足够理由拿下自己,但他还是想彻底降服自己。 或许身体内流淌的孙氏血脉,孙暠此时也是一股气血涌上心头,昂然朗声,“好!我答应你!” 片刻后,孙权、孙暠、周瑜等一众人纷纷出现在了营地校场。 董袭眸光犹疑的看向周瑜,没想到素来稳重的他会,同意孙权这样冒险的举动。此刻,周瑜其实比董袭更紧张,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没有拦住孙权。 或许孙权给他的惊喜太多了,让他隐隐产生了更多的期待。 若今日能击败孙暠,那孙权不敢说能超越孙策,但至少会是一个文韬武略俱佳的君主,这样的人才真的值得他周公瑾追随辅佐! 周瑜紧张的同时,凌操与董袭也纷纷手握剑柄,矗立在两侧,随时等着出手。 此时场中的两人,孙权与孙暠则早已手握宝剑互相对峙了起来。 “开始吧!” 孙权话音落下,孙暠便直接握剑冲了上去。即便孙权不善剑术,他此时也不会故意纵容他的,手握宝剑直接向孙权劈砍而去。 白虹剑中的力量不断涌入到身体中,孙权再一次感受到,体内澎湃热血的冲动,手中的宝剑以极其迅猛的力道劈向对方。 原本由主动攻击的孙暠,没想到在几招之后,竟转变成被动防守了。此时,孙暠心中早已泛起了惊涛骇浪,自身的实力他还是有自信的。 不说勇猛可以匹敌孙策,但至少对付军中两三个精锐老卒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而眼下,他居然被孙权以力道蛮横的压制住了,还是在开始没有多久后。此刻,不仅是他,校场周边伫立观战的周瑜、董袭、凌操等人也纷纷面露震惊。 孙权才十八岁,身体力量以及剑术技巧都有一定的可磨炼空间,即便是当年孙策这般大的时候,恐怕也只比他强上些许! 这方面周瑜是有发言权的,孙策的确勇武,或许遗传自孙坚,但那多是领兵作战的勇猛,冲锋陷阵的时候气势无敌。 个人武艺方面,若单纯以剑术来论,可能也就比孙权强一些。 此时,强大的力量夹杂着孙权甄熟的剑术,不断对孙暠造成打击,孙暠在不断扛下打击后,已经渐渐变得有些体力不支了。 力量变的越来越薄弱,他只能用躲闪来尽量避开孙权的攻击,惊恐的看着孙权,孙暠感觉他似乎身体里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来作战一般。 这种念头一旦升起,伴随着就是一种震撼心灵的恐惧,随着孙权的攻击持续不断。 终于孙权在他瞄准他走神的一个刹那机会下,将其手中的剑直接角力挑飞。 宝剑脱落,孙暠面色大惊,与此同时,孙权的白虹剑就如携带飓风一般,直接刺到他的面前,抵在他的胸口,距离他的咽喉只有一指的距离。 怔怔的立在那里,孙暠镇住了,校场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方才的比斗虽然延续了一段时间,但过程却极其震撼,众人根本都没有料到,孙权会以这样强悍的方式,将孙暠拿下。 默默跪倒在地,孙暠垂丧着头,此时的他再也无话可说了。 原本以为勇武不足的孙权,恰恰就是用他最薄弱的东西,击败了他,更不要说他已经有的名望和朝廷任命。 “暠甘愿伏法随将军一同返回吴县,任凭将军处置!” 终究是同宗族人,孙权收回宝剑,上前将其搀扶起身,“如今兄长遭贼人刺杀,溘然离世,正当是我孙氏族人勠力同心共渡难关的时候。我也只是想用此事,让族人警醒。 你书信一封告知叔父此事详情,我只是暂且收你兵权,让其余心有异志的族人收敛起来,待江东稳定后,我定然会将兵权重新交付到你手上。而且我会表叔父为昭义中郎将!” 孙权将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孙暠也无话可说了。虽然他还没有发动对会稽的攻击,但形状已露,再向孙静诉苦却显得不够豪气。 转身回到营帐,孙暠将定武中郎将的印信拿出,双手奉给了孙权,随后转身入营帐内,写起了发给孙静的书信。 留几人以护卫孙暠的名义,监视他书写书信。孙权率领周瑜等人前往查探各营。 之前进入军营后,孙权就兵分两路,一路堵住孙暠,一路控制兵卒。而董袭和凌操也确实不愧是军中老将。 凌操悍勇,不服就打,刺头的校率都被收拾了,至于一些心有不安的会稽人,则被董袭安抚了毕竟他就是会稽人。 简单的巡视一番后,孙权将兵马分别暂时交给了鲁肃与徐盛统领,二人方才的能力,董袭和凌操也是瞧见了。 当下,对视一眼也无话说。 至于周瑜见鲁肃受此重用自然也不会说话。 而孙权等人刚返回中军大营,就遇到了信使送来富春长虞翻的书信。截下书信,孙权默默看完后,直接将其随手丢进火堆里。 看向那信使,冷冷道:“此人假传书信,拖出去砍了!” 第17章:动荡 不多时,孙暠书信完毕,孙权大致看了几眼后,直接让人送往孙静处。 至于刚才有人假冒信使的事情,众人都没有提及,两军对峙,有人滥冒信使也正常。 不管信中说了什么,既然孙权没有追究,周瑜等人自然不会没事找事。 再次安抚了一阵孙暠后,孙权直接让军卒拔营往吴县归去。原以为孙权这么顺利解决乌程问题,会前往会稽巡视一圈,却没想到他调头就回去了。 孙暠以定武中郎将屯守乌程,也算是手握重兵了。三千人的大军,自然不能走水路,于是绕着太湖半圈,沿着陆路返回吴县。 而随着乌程三千兵马调动,整个江东的局势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由孙暠镇守的地方出现了稍许动荡。 富阳方面,虞翻在得知孙权收服孙暠叛兵后,竟独自楞在富阳官署里,良久无言,也不知在想什么。 而在富阳养老的孙静,也同时收到了孙暠的书信,幽幽长叹一口气。他也知道自己这长子不甘心永远不如孙坚那一支。 原先,孙策勇猛无敌名声响亮,统领江东也就算了。可如今孙权也能在勇武和智略方面将其压制,恐怕会对他造成不小的打击。 心中无奈,孙静最终也没有什么过激反应,只是希望长子能够战胜这次挫折,重新成长起来。数日后,孙静也收到孙权表他为昭义中郎将的任命。 也就意味着他可以扩充手里的军队了。 而随着任命抵达富阳的同时,余姚朱然手中也愕然捏着一份任命。 因朱然治理余姚功勋卓著,特加其为折冲校尉,募三校兵马驻守余姚。 愣愣的捏着手中盖有讨虏将军印信的任命,朱然也是一脸惆怅,这孙权也太任性了,在才来余姚没多久,连人都没认全,就因为功勋加折冲校尉? 还功勋卓著!长叹一口气,他恐怕是怕自己偷懒,故意给自己定的这个艰巨任务。 汉制伍长领五人,什长管十人,队率五十,屯长百人,曲军候两百人,司马四百人,校尉八百人。孙权让他招募三校就是两千四百人,还要训练成军。 这一刻,朱然感受到这根本不是褒奖,这是压力啊。 而此时吴县城 孙权也很是郁闷,从乌程回到吴县后,原以为的吴中作乱并没有发生。 并不是四大世家惧怕他的兵威,而是潘璋这货一时大意,在监管吴县城的时候,让那三名刺客跑。或许是收到了张家的消息,再不走就要死在孙权手上。 那三名刺客趁着徐盛不在,监管不严,瞅准空隙直接逃了出去,也没有张家接应。潘璋让人追了许久,还是让他们跑到了庐江。 而庐江太守李术在得知消息后,居然直接收拢了叛逃者,并无视潘璋的追捕人手,将他们驱逐回吴郡。 潘璋自然也因为此事被孙权臭骂了一顿,这直接让他之前计划的事情都破灭了。 在感叹吴郡世家手眼通天的同时,孙权还是不得不感叹,他的影响力终究还不足以威慑江东。 其实相比于中原,虽然江东占地广袤,但人口着实是少的可怜。仅仅以庐江郡为例,江北的狭小山郡,境内一半土地都被大别山占据。 然而即使这样后汉书中记在的,却是十四城,户十万一千三百九十二,口四十二万四千六百八十三。 同时期土地面积几乎是其二倍的会稽郡,也只是十四城,户十二万三千九十,口四十八万一千一百九十六。 可见越往中原,人口越是密集,即便土地小,但人口却远远超过南方。 而庐江作为江北一个平凡的大郡,对于江东此时竟也有些嗤之以鼻,甚至在孙权接管的当下,那庐江太守李术直接就不听孙权的。 并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疯狂叫嚣,孙权只是让张昭以将军府的名义,向李术发正式责问书信。 这是张竑给的建议,不错,孙权从乌程返回吴郡不久,张竑就带着印绶任命文书回来了。还说他成了自己的附属官员。 因为朝廷任命孙权为会稽太守,而张竑是会稽东部都尉。索性孙权就直接以东部尊称张竑,省的称呼与张昭相混。 而等张竑回来后,孙权才发现,这个时代的士人,真的是能说的不行。或许是看张竑回来,张昭底气足了;又或者是看孙权领兵回来,军事力量有保证了。 张昭和张竑两人,几乎是每天都要对孙权劝谏。张竑细数多点孙权领兵突袭乌程的不好之处,一直将他说的头都要点掉了。 而张昭则和他说了一大通治理江东实行仁政的宏伟规划,只说的孙权一阵头昏脑涨,要知道被两个老儒谆谆教导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尤其是中间还引经据典,一旦瞧见孙权目露迷茫神色,他们又要给他讲典故。 就这样絮絮叨叨了好多天,孙权都有些自闭了。终于摆脱他两人的纠缠后,孙权立即就让人寻找起诸葛瑾、步骘、严畯这些人。 他觉得是时候结交一些文士名流了。若是能结交到祢衡就好了,见识一下汉末第一喷子的威力。可惜,这位在江夏直接被黄祖砍了。 否则有他在,普通人恐怕是喷不过他的。 在孙权着力招贤纳士的时候,针对庐江方面的动作也并没有停止,同时随着孙策逝世的消息传出来,丹阳、潘阳等地区也不断有山越开始作乱。 毕竟孙权的威慑力远远不及孙策,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内,江东地区迎来了最动荡不安的时期。 包括会稽南部的大规模山越叛乱,那个地方孙权派遣贺齐前去平乱。至于丹阳等地的叛乱,孙权则还在默默酝酿之中。 而随着四处动荡的消息传来后,吴郡的世家也终于开始变的不安起来,其中以张家为首的四大家族,都开始由隐晦的争夺利益转变成疯狂竞争。 政治上,随着顾雍被孙权任命为会稽郡丞代理会稽事后,张允的名气变得越来越大,已经要到了孙权不将他收入幕府就很难稳定局面的程度。 这其中朱家也跟在后面跳脱的很欢快,那朱桓的勇名也渐渐有了传扬。 第18章:引诱 孙权在吴县替孙策代三日丧期后,便开始着手处理江东事务了。 毕竟孙策有幼子,守丧他可以在孙策妻的陪同下,进行的。 而孙权全面接手江东事务后,就开始对治下六郡做全面了解。 当初孙策东渡江东的时候,拿下丹阳、吴郡、会稽三郡后,原本还准备观望天下大势的,没想到袁术直接病死。 随后他的势力瞬间崩盘,棺椁亲属等被袁胤带着准备来投奔江东的,却中途被庐江的刘勋劫留。后来孙策以谦卑的语气,蛊惑刘勋去攻打上缭,在他走后直接一鼓作气拿下了庐江。 夺下庐江郡后,孙策击败了来援的黄祖,接着使虞翻传檄华歆而定豫章,之后,孙策分庐陵、豫章两郡。 如今孙贲守豫章,孙辅守庐陵,吴景守丹阳,最后会稽太守是孙权本人。他留在吴郡,让顾雍以郡丞代郡守处理诸事。 所以江东诸郡其实大部分也都是安定的,唯一不稳定的地方就是李术的庐江! 当初孙策趁着刘勋攻击上缭的时候,突袭皖城成功,李术功劳不小,所以才会被表为庐江太守。 然而这样的人注定和孙氏的交情不深,孙策在时尚有情分威望可以压制,如今孙策去世,这李术的思想也活泛了起来。 近来江东各郡作乱的豪族,逃匿者都奔庐江去,而李术也都是照单全收,丝毫不给孙权留面子。 多次公文交涉,文书索要无果后,见孙权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李术就愈发嚣张起来。 直接文书回怼孙权喷了起来。 吴县,讨虏将军府 议事堂 孙权手中握着一份书简,看的津津有味,“有德见归,无德见叛,不应复还。” 玩味的念完李术的回信,握着书简抖了抖手,孙权面上带笑,扫视下方众人,“诸位,这李术的回信如何?” “李术,匹夫尔,以将军之威,发雷霆一击,必可破!”凌操性好战,当下,首先蹦出来拱手要打庐江。 微笑不置可否,孙权看向周瑜。 “可破!”面色沉浸,周瑜冷静回应,不假思索。 或许在他意识里,李术就如跳梁小丑一般,收拾他易如反掌。 “张公以为呢?” 闻听孙权询问自己,张昭才拱手道:“江东诸郡,庐江大郡尔,若不臣服,将军必讨之。” 微笑颔首,几乎所有人都一致认为要打李术。目光再看向张竑,孙权面容和煦,显然是等他的建议。 稍微犹豫了一下,张竑拱手出列,“李术庐江太守乃讨逆所表,如今不尊江东为正,理当讨伐。然而北方曹操兵众也不得不防。竑以为,使书信向朝廷陈明厉害,同时举兵征伐。” “东部所言,极为在理!”孙权朗然笑容,看着张竑继续道:“不若此文便由东部来拟,将那李术杀先刺史严象事也写进去,告诉朝廷,我们此番是代天子讨伐不臣!” 闻言,张竑拱手应诺。 扫视堂中诸人,孙权的目光最终停在吕范身后青年身上,顿了一下,忽然又朗然道:“我观子瑜似乎有所言,无需顾忌,直接道来便是!” 话落,那名身处吕范身后身材高大俊修的青年,缓步出列,向孙权躬身行礼后,才稳声道:“方才诸公已然尽言,下臣只有一点薄见,以为将军当亲自率军平定,以安民心。” 诸葛瑾建议说出,孙权就心下就笑了起来,果然诸葛子瑜是善于揣摩心思的,其实此次孙权是肯定要去的,但当堂提出来,就会显得更加郑重一些。 此时,张竑身形微微动了动,想要出列,接着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停留在原地没有出声。 余光瞥见张竑的小动作,他不谏言,孙权自然不会撩拨他。当下,只见他昂然猛地一拍案几,长身而起。 朗然道:“子瑜所言正合我意,此番李术之所以敢公然反叛,还是轻视与我,如此,我又岂能放任他!我意已决,待东部上表文书后,我就点将率兵,征讨庐江。愿诸位奋勇杀敌,扬我江东兵威!” “愿效死命!”当下,一众将领纷纷俯首拱手应命。 随后,稍微叮嘱诸将严加训练部属后,就各自回去了。 待众人走后,不知何时钻进将军府的孙循又出现在孙权的身边,低头以手捏着眉心,孙权幽幽说了句:“说吧。” 孙循才拱手轻声道:“李术与吴郡世家有确实有牵扯,是张家与朱家,顾家应该有少部分参与。其中张家是一直都疏财结交各郡郡守倒是正常,而朱家此番有些活跃。 循以为,恐怕他们是想借机会推出朱家在军方的代表人物。至于顾家一如既往,行事隐晦,难以查探具体用意。” “陆逊呢?” 默默看了眼孙权,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关注陆逊,孙循还是如实道:“依旧在府中读书习字,陆家的产业都是常规经营。” 皱着眉头,孙权面色沉静,他之所以这么关注陆逊,就是因为陆逊后期的战功和名声太厉害了。几乎都是他在支撑整个东吴了。 而正因为他这样,才使得江东世家不断充斥到孙吴的政权当真去,最终侵占的还是孙氏的利益。 虽然陆逊一生的功成名就离不开孙权的赏识,但从客观的事实来看,在他的角度,家族的利益还是大于君主的利益。 孙权不想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可陆逊实在低调的过分,如同历史上一样。 幽幽叹了串鼻息,孙权才轻声出言:“让潘璋继续勾连吴郡豪侠,尽量掌控住敌对张氏的力量。朱家、顾家暂时监察住就行了。” “唯!” 想了想,孙权又道:“以我个人的名义,去陆家请陆逊来将军府一叙,我就闻他的才干,以前难有机会一见,此次正好想见见他。” 孙循沉默颔首后,拱手退出。 精明的从属是不会提出多余的问题的,针对还是拉拢陆逊是孙权自己的事情,孙循只要照办就行了。其它的,与他无关。 而此时,吴郡的世家领袖,张允也终于到了最后抉择的时刻。 第19章:出征! 吴县、张家 别致的江南小院,宽阔的前庭,中间是一排厅堂,平日里迎接宾客所用。 而厅堂之后,则属于后宅及各类附属厢房,有凉亭有石路,曲折蜿蜒的小道直通一间幽静的厢房处。 葱茏的大树支撑着一片绿荫,遮盖着书房的屋顶,因此,即便夏天,这书房内也让人心境坦然。 书房内,如中原摆设,一张雕木的案几,置于主位,后方地上摆了席榻,供人跪坐。侧方是一扇窗户,阳光透过扉窗照射进来,透亮整个房间。 案几挺大,并不像议事堂的主案,两头蜷曲。此书案四方平整,两侧分别也可以放置坐席,供人端坐,方便交谈或者接受教导。 此时书房中,恰好正有三人,列坐案几三面。 主位上自然是张家家主张允,两侧则分别是朱家的朱桓和顾家的顾徽。 默默调羹着案前的茶盏,张允悠闲的替二人都奉上了一盏凉茶后,才给自己也斟了一盏。 端起茶盏,张允轻轻的吹拂一下,举盏示意二人后,自顾享受的品尝起了茶水。 见状,朱桓与顾徽对视一眼,也不得不低头,轻轻呷了一口茶水。 闭目享受着茶水带来的舒畅,张允自我陶醉了许久后,才缓缓放下茶盏,眸光扫过二人的面庞,勾起笑容舒缓道:“是盛暑导致二位无法静心么?” “我等缺少历练,自比不得张公心境。” “子叹也算是稳重之人。”瞥了眼朱桓,张允笑道:“怎的连休穆都比不上了?” 顾徽被张允这么榆椰也没有反目,而是依旧面有焦急,拱手道:“张公见谅,我顾家本就不参与此事,您又何必将我唤来?” 顿了顿,顾徽也直接干脆,“若要四家同心,也还有那陆家,为何张公不让那陆伯言也来此!” 顾徽今日在府中收到张允的邀请后,也是百般思量后,才偷偷摸摸过来的。顾雍说了,不要参与吴郡世家与孙氏的角力中,这样不会有好处。 孙氏自孙坚起,没有一人是善茬。即便如今秉政的孙权,看起来宽容大度,也是因为他胸有抱负,可能会选择暂时容忍,但长久必然会回头清算的。 所以顾徽一直都不愿与张允沾染太深,只是没有想到,张家直接以顾家在吴郡的产业为要挟。顾家注重文化传承,对于产业方面稍微薄弱。 但家族运转也还是要依靠产业的盈利支撑的,比不上张氏产业和名声的响亮,在吴郡也是碍于互帮互助的原则,顾家才得以良好生存的。 所以只要张家决心施压打击顾家产业的话,必然会重创顾家,如今顾雍在会稽,政治根基也在会稽,对于吴郡也插不上手。 正是碍于这样的局势顾徽才不得不应邀前来,而且他也知道,张允在吴郡已经有了足够的产业与名声,现在缺的就是政治资本了。 此番张允就是想借助孙权刚刚上台的机会,施加压力,让他不得不对世家低头,启用张允。 而事实上,他已经达到这样的效果了,孙权已经两次征辟张允为将军府东曹掾,他辞而不就了。 “陆逊,此时也不过守户之犬罢了,岂能寄希望与他。”轻蔑的冷哼一声,张允对陆家不屑一顾。 目光看向朱桓,张允也没有太礼敬,只是稍微温和了语气道:“休穆也莫要着急,此番孙权征庐江后,只要我等能在吴县压制住叛乱,等他回来后,就不得不启用我们了!” 眸光眯起,顾徽此时心下也是惊颤,张允居然向用吴郡的动荡来换取他的政治资本。 向孙权及江东众人清晰的展示出他张允的政治影响力,和名望威慑力。从而直接以大势,迫使孙权不得不征拜他。 目光瞥见默不作声的朱桓,顾徽此时也无话可说,恐怕此次张允让自己来就是要顾家表态,联合起来造成更大的声势。 张家的商议,孙权不知道。因为他此时正在上下前后左右,仔细打量面前的少年! 说是少年,其实也算不上,陆逊只比孙权小一岁。此时的他,身着麻布素服,昂首挺胸的默默伫立在孙权的阁舍内。 身材顷长,姿容俊逸,不算帅气,但也是一表人才。 良久,端详完陆逊的孙权,瞧着他坚毅的面容,幽然言道:“我以为你不会麻布素服过来的。” 孙策与陆家有仇,孙权所以以为陆逊在三天丧期满后,不会穿麻衣。 “讨逆乃州郡英雄,勇武大略使人敬服,昔日恩怨也不过各位其主而已,如今斯人已逝,逊自当以礼仪待之。” “陆伯言果然厉害!”孙权轻笑,“难怪你能以尚未束发之龄,就强撑起陆家门楣,身隐大才!” “逊不过驽钝之资,由族中众人互相帮扶才勉强支撑而已,实在当不得将军称赞。” “哈哈哈!”朗然负手仰头大笑,孙权笑的极为恣意洒脱。若张昭在此,必然会劝谏他,如此举止与丧期不符。 眉间微微抖动几下,陆逊噤声,隐约间他感觉孙权似乎都将他看透了。 朗笑着,稍倾,声音戛然而止,孙权冷眸凝视陆逊,语调悠悠,“伯言,你需入将军幕府供职!” 心下震惊,陆逊强自撑着面色不变,俯身拱手稳声道:“不敢忤逆将军,然逊尚不及弱冠。又无将军天人之姿,若入将军府,恐与法度不合!” “陆伯言。”嘴角勾起弧度,孙权声音深邃,“有些东西握在手里,才能万无一失。” 心尖巨颤,陆逊俯首更低,急声回应,“卑下驽钝,不知将军何意!” “哈哈哈!”再次发笑,伸手拍拍陆逊的肩膀,孙权朗然洒脱,“接下来我要去庐江,征剿李术。你可以再仔细考虑。” “回来后,我想听到不同的答案。”说完,孙权摆摆衣袖,径直转身离去。只留下陆逊,怔怔的愣在原地。 建安五年,八月初。 讨逆将军病故三个月后,讨虏将军府以庐江太守擅杀扬州刺史,以下克上,不尊法度为名,发兵征讨庐江。 此战,年方十八的讨虏将军亲自领兵讨伐不臣! 第20章:小将 当张竑的文书送到许昌的同时,吴县已经发兵了。 孙权根本没有留给李术反应的机会,兵分两路直逼皖县。 一路由周瑜率领凌操、董袭走江水,逆流而上进逼庐江;一路孙权率领、程普、陈武、徐盛为辅,横穿丹阳郡攻庐江。 这里面要关键提到的战将,就是庐江陈武,其人颇具庐江人的勇猛。 当初孙策在寿春时,他去投奔的,后来跟随征战江东,平定庐江的时候,孙策将庐江受降的数千名精锐悍卒,尽数交给了他。 而陈武也不负众望,以其仁慈宽厚乐于施舍,多的庐江人投奔。于是他将庐江这股悍勇的士卒,训练成江东军中的一支劲旅,庐江甲士! 此番,孙权特意带上程普的久战精锐和陈武的庐江甲士,就是为了让徐盛手中的这些兵马好好见识一下精兵的战力。 其实精兵与普通兵的差距从一开始就体现出来了,孙权为了能够和周瑜前后抵达皖县,领大军急行军奔走。 这种情况下,直接让兵卒精锐的差距,表现的格外明显。 程普的久战精锐倒是可以适应,徐盛接管的长久屯守乌程的兵卒,则完全不够练的,行程到一半就开始怨声载道了。 至于陈武的庐江甲士,那奔走的叫一个欢快,即便汗流如注都面上充斥着喜悦。 毕竟就像陈武说的那样,这次是会庐江作战,怎么能坠了庐江上甲的威名! 孙权见三路兵马的优劣如此明显,知徐盛所部如此下去,必然会拖累行程。 索性直接就弃了他那一部,使其为后军,而他则直接率领陈武、程普部向庐江急行。 从吴县向西,直奔丹阳宛陵,而后走泾县过临城直奔皖口。 原本五日路程,在孙权的急行军将令下,三日傍晚便抵达了庐江郡治皖县的门户,皖口。 皖口又名枞阳县,因为属于皖县入江的第一座城,所以当地人又称之为皖口。 当孙权率大军抵达皖口的时候,那里的防务极其稀疏,如孙权所料,周瑜的军队已经吸引了皖县军的注意力。 江东水军沿江而上,从秣陵转向西南奔庐江,抵达厉阳的时候就被庐江军察觉了。 虽然厉阳属九江,李术的军队并不能在那里。但得知江东军队乘舟船杀过来后,李术也迅速调集兵力北上想要堵住他们。 而得知消息的周瑜也不犹豫,直接让水军舟船急速进发,越过春谷,登陆庐江郡。先锋军凌操,当即率三千兵卒,攻入庐江腹地。 打着江东军旗号的凌操军一路势如破竹,连克襄安、临湖两城后,大军直接抵达舒县城下! 舒县,庐江郡旧治。 当初陆康为庐江太守的时候就治在舒县,当时舒县也是整个庐江最大的城池,后来孙策奉袁术的命令攻打舒县,因为城高粮足。 孙策足足打了近两年才攻破舒县城。 本以为袁术会信守承诺,任命他为庐江太守。可后来袁术还是让他的旧部刘勋作了庐江太守。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孙策看清了袁术。 返回寿春后,直接讨回了孙坚旧部,前往江东去了。 这之后,庐江的郡治也就变成了皖城。毕竟皖城,西北是大别山山脉,东南是长江天险,地域狭长,有得天独厚的防守优势。 而且皖县两侧还有皖水和枞水两条水流环绕,这让皖城在舒县被战乱的两年里,迅速崛起成为庐江最大一城。 虽说如今舒县不是庐江的郡治,但若由北线攻庐江的话,其战略意义还是极其重要的。 以至于周瑜被堵在了庐江。 当庐江的视线都集中在舒县的时候,李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在皖口会有一旅劲卒,悄然毕竟过来。 这就相当于一把刀子直接横插到他的腹部,防备不慎下,必然会有灭顶之灾。 暮色悄然降临,静悄悄的皖口城也点起了火把,周瑜的军队在襄安登陆后,虽然一路直奔皖城而来,但由于李术的兵马支援,也终于在舒县拦住了他。 此时,皖口的江面上,一片宁静。 守城的戍卒,靠着墙垛无聊的打了个哈气,战斗发生在庐江北,和他们这平静的皖口没有丝毫关系。 再次扫了眼风平浪静的江面,守城的戍卒直接抱着手中长戈,打起了盹。这几日,郡北传来的消息,让他们心惊胆战的。 一直以为江东军会杀过来,今日收到消息,已经在舒县僵持住了。时间久了,必然退回江东。所以他们就安安静静等着江东军退兵就好了。 头抵着长戈,戍卒打盹正舒服的时候。 却没有瞧见,江面上时而浮出的人头,黑夜中江面虽然一片黑暗,但在月光的照射下,还是会时不时有脑袋冒上来的。 若是站在水寨城上的戍卒,自己寻查,或许还能发现,只可惜他们没有。 黑夜中,皖口水寨城下,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聚拢了数百人。 抬头默默瞧了眼水寨城,军候二话不说,单手一挥,旋即一众悍卒就如猿猴一般,贴着城墙便攀爬了起来。 而人群中一名身材不算高大的军卒却攀爬的极为迅速,不一会就超越了身边的众人,噌噌的就攀到了城楼上。 一瞬间,那打盹的戍卒忽然感受到一阵冷风袭来,身体哆嗦了下,迷糊的睁了睁眼想要换个姿势继续睡。 却不想,身前忽然一道人影闪过,接着只感觉颈脖一凉,呼吸喘不上气,喉管的血水,随着努力喘气不断喷涌而出。 伸手捂着脖子,他想喊出声,却根本接不上气。渐渐的瞳孔中的光芒开始暗淡,最后软软的倒在了地上,永远的睡了过去。 而那小卒放倒了他之后,直接在抢夺了火把,在城楼上朝着对岸挥舞了起来。 下一刻,在月色掩映下,江面上数百艘舟船直奔而来。 而小卒的动作,自然也引起了其余戍卒的注意,随后在一阵厉喝声后,城墙上直接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不断有军卒涌上城墙,搏杀中那小卒也是悍勇无比,杀退周人众人后,就直接奔城门而去。 第21章:奋短兵 突然爆发的战役,让戍守皖口的一众兵卒毫无准备。 尤其是被这样一群精锐悍卒突袭,根本抵挡不住。 守军的溃败瞬间呈雪崩之势,虽然是夜晚,但他们余光都瞧见了江面上飞速驶来的舟船。 面对这样的情况,哪里还有半分斗志,在尝试反抗几下未果后。 守军中候直接弃了手中兵器,蹲地投降了,而方才那名小卒此时也已经奔到了城门下,打开城门等待大军入城。 不多时,第一批渡江军队上岸。 领头的正是孙权,在陈武、程普的拱卫下,昂首阔步的向城内走去。 路过城门时,孙权特意看了眼下矮小的小卒,出声赞扬道:“不错!方才见你在城墙上十分悍勇,颇有几分勇将的风采!” “多谢将军夸赞!” “声音也够洪亮!”微笑颔首,随后孙权也颇为可惜:“只是身材过于矮小,若在高大些,必然也是将率之才!” “将军休要小觑人,某如今年十四,数年后也是一员好汉儿!” “十四岁?”瞬间,孙权也是震惊了,军中案例招募兵卒,最好是十六岁以上的。 扭头看向一旁的陈武。当下,他也面色颇为尴尬拱手道:“这丁奉真实年岁难以核查,只他本人非说十四岁,属下见他悍勇,便留在军中磨砺一番,今后也好堪用。” “却不想,他今夜竟偷偷混进了囚水的军伍中。”面上稍显尴尬的解释了句,陈武扭头瞪向那少年,低声轻喝道:“丁奉,还不向将军请罪!” “我又没错!”昂着脖子,丁奉一脸不服气,扭头道:“说起来今夜我还有战功呢!” “放肆!谁允许你上的战场!还不认错!” 说话间,陈武就要出手教训他一顿。却被孙权伸手拦住了,笑着看向丁奉,孙权没想到会是他,“你小小年纪倒有几分脾气,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了!” 怔神楞在那里,丁奉还没有回过神来,陈武已低声轻斥道:“还不谢过将军!” “谢过将军!”旋即回过神来,丁奉连忙拱手低头。 伸手拍拍他肩膀,孙权朗声笑笑,直接转身往城内行去。略有深意打量他一眼,陈武也跟了上去。 原地眼珠滚动几下后,丁奉眸瞳微亮,连忙快步追了上去,挤到孙权身边。 察觉身旁的骚动,孙权扭头看了他一眼,笑笑没说话。倒是陈武瞪了他一眼,嫌他没有规矩。 孙权在城门鼓励众先锋悍卒的时候,程普已经领兵入城,控制城署。作为多年征战的老将,他自是对管控城池的步骤游刃有余。 在城门停留的那段时间,程普已经将皖口城安全的稳定住了。 率兵冲进署衙的时候,两句话激怒县长后,程普直接当场抽刀将他斩杀。领头的被斩杀后,署衙躁动不安的气氛瞬间就安定了下来。 踢开地上县长的头颅,孙权昂首阔步的迈步进入内堂。身后丁奉瞅着那首级,倒是想起自己刚才好像忘了报军功。 径直迈步走到主位上,孙权手握宝剑,转身矗立,扫视堂内噤若寒蝉的县吏,冷峻道:“庐江叛乱,李术首恶。尔等也是被携裹,不得不从。诸事我自有分辨,只要你等好好做事即可。” “将军仁慈!”随着老吏带头出声,众人纷纷躬身称赞。 没有多管他们,孙权挥挥手将他们驱退。 看向程普,“叔父,劳烦你去整顿城内兵卒,收缴粮食,待天明之后,我军饱餐一顿就发兵围皖城!” “主公,我军一路急行军强攻皖口,军士们都有些疲乏。不如休整一日,或许会更好些。” “我也知军士疲乏。然临阵攻伐,打的就是出其不意。我军主动出击,可携胜势。若李术发兵围皖口城就被动了!”说着,孙权淡淡一笑,“至少明日可以先锋攻之!” 眸光闪动,程普看了几眼孙权,最终沉默拱手领命而去。 随后,孙权看向陈武,又道:“子烈,你前往城门外约束麾下甲士。我渡江来时便说过,甲士先行。此时想来也已经抵达城下。人马集结完毕后,你寻程公取粮食。 让军士饱餐一顿后,直接原地休息,待天明后,你率兵随我一同杀向皖城!” 闻听孙权这般吩咐,陈武面色一肃,当即便拱手转身而去。 孙权这是在特意给庐江甲士扬名的机会! 以三千精锐,一日破皖城。那样耀眼的战绩,必将会使庐江甲士名扬天下。 陈武离去后,堂内此时就只剩下丁奉一人。 方才火光昏暗,孙权都没瞧清楚他。此刻,借着亮光,孙权不由仔细打量起,这个东吴的长寿将军。 从各种野史和正史来看,丁奉一生可以说是亲眼见证了整个三国时期东吴的兴盛与衰亡。 由一名登城小卒,一直战斗到大将军的传奇人物。 一方面因为他活的久,另一方面,则还是取决于他勇猛的战斗精神。 丁奉历史上最著名的战斗就是在孙权死后,曹魏大军攻吴时,那一场雪中奋短兵的悍勇壮举。 此举与甘兴霸百骑闯营是互相媲美的。 而现在作为提前遇到并成为他主公的人,孙权就是想亲眼见一见他奋短兵! 毕竟千辛万苦从周瑜那里骗来古锭刀后,孙权还一次都没有用上。 正好,借着这一次机会,他想率领庐江甲士来一场奋短兵的激烈之战,毕竟三个月的磨炼,已经让他充分感受到力量的积累。 默默看着丁奉,孙权恍惚间出神了许久。最后,丁奉性子跳脱实在受不了,出声咳嗽下,才将他惊回神。 出言激将了丁奉几句,确认他明日先登后,孙权就笑吟吟的去休息了。 翌日 当程普同陈武一样集结精锐,准备出发的时候,却被孙权告知他得留守在皖口。等徐盛过来后,再前往皖县。 而他则率领陈武及其麾下的精锐甲士,先奔赴庐江查探一番。没有想那么多的程普,就这样让孙权先锋去了。 毕竟孙权不是孙策,他根本没有想到,孙权会直接攻城的! 第22章:古锭刀(4K求推荐票、求收藏!) 皖城东部临江口,有湖。 枞阳湖 内陆淡水湖,江淮之地多水系,舟船横江,便宜行事。 枞阳湖对于庐江精锐而言,就像草原的汉子瞧见骏马一样兴奋。 三千甲士,乘着皖口的舟船快速上岸,整军列阵,孙权丝毫没担心皖县方面知晓此事。 或许他就是想让他以为准备充足后,再击溃他。 皖县城郡守府 李术得知孙权发兵攻击庐江的时候,就立即书信向许昌求援。这也是他胆敢回信斥责孙权无德的原因,孙权远不及曹操,又无孙策的勇武和威望。 而先庐江太守刘勋被孙策击败后,逃到曹操那里还被封了个征虏将军。李术想着自己以庐江郡投向曹操,就算没有将军职位,至少也该得到庇佑的。 可是一连等了好几天,许昌那边却并没有消息传回。反倒传来孙权领精锐甲士,正向皖县逼近的消息! 从周瑜在襄安强攻开始,已经有五六日的时间。虽然被挡在了舒县北,可李术心中也一直担忧的,毕竟周瑜是本身就是舒县人,即便舒县萧条,周氏族人也都迁徙。 但周郎在庐江的影响力还是有的。 好在孙权勇武不足,否则李术恐怕早就急得团团转了。 正当他担心周瑜何时会攻入庐江腹地时,皖口方向忽然有信卒传来孙权率兵攻来的消息。 李术初次闻听消息的时候,直接惊出了一身冷汗。 从郡守的席位上长身而起,李术强自镇定,盯着那信卒,“混账东西,周瑜在舒县,他孙权怎么会出现在皖县!假传军情,拖出去砍了!” “太守,昨夜入夜后,孙权让健卒囚水从江对面,抹黑突袭了皖口,城上守军不防仓促间被夺下城门,而后孙权率精锐直接小舟渡江,攻入皖口城。城内守军不敌,尽皆迫降。” “那李恪呢!”闻言,李术面色已然愤怒。 “李君受程德谋激将,被当堂斩杀!” “混账!”轰的捶向案几,李术愤然起身,“碧眼儿狡诈,以周公瑾为诱饵,引我重兵围堵舒县,却自己率精兵夺我皖县!好一招声东击西。” 强吸数息怒气,孙权并非孙策,即便他战术使用的巧妙,李术对他的勇武还是怀疑,“那孙仲谋率领多少人来攻?” “三千甲士!” “三千人?”眉头微微轻挑,李术有些意外,讥笑道:“他以为自己是孙伯符吗?凭三千人就想攻破我这有五千兵卒驻守的皖县城?” 再次对孙权轻视起来,若刚刚对孙权突袭入庐江还有些慌张,此刻李术就再次轻视了起来。 “来人,取我甲胄战刀,我去会一会那碧眼儿!” 恍惚间,李术豪气胆生,孙权比孙策差远了。此时他都已经在盘算,若是在皖县城下击杀孙权,会不会还能收服被堵在舒县的周瑜。 同一时间 皖县城外,孙权骑跨白鬃骏马,身着白甲,冠白羽兜盔,腰悬佩刀,双手紧握马缰向皖县方向缓缓靠近。 陈武、丁奉身旁随行,两侧以悍卒甲士护卫。 丁奉今日身着甲胄,手拄腰刀,昂首挺胸迈着大步,面上一股骄傲神色。昨夜因为登城勇猛,孙权直接将他调为随身扈从。 此时他才体会到,跟随在将军左右、位列三千军卒前方,是何等的令人骄傲。 而且昨夜孙权也告诉他,今日作为先锋军卒,必然会有一场血战。于是,到现在丁奉一直都很亢奋,或许对于好战分子而言,这就是最大的诱惑。 看了眼有些激动的丁奉,孙权微笑谓陈武道:“不若稍后子烈率先锋攻城试探一番如何?” “愿为将军先驱!”陈武闻言,没有犹豫直接低头拱手回应道。 “将军这是什么道理,说好的我先上的!”另一边,丁奉已经嚷嚷起来,就要拍腿跳脚,“现在又要让陈都督先,我岂不没了攻城大功!” 陈武当初在寿春追随孙策征战江东,也是有赫赫战功,在夺得庐江后得数千庐江甲士。孙权掌权后,为了不影响军事变动,使陈武督五校兵马,也就是他手上四千庐江甲士。 “我只是与子烈先说一声,皖县如何情况尚且不知!”摇头看陈武,他也与孙权对视一眼,皆摇头面露轻笑。 其实孙权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为了让二人心态放松。毕竟三千甲士,攻城战,先登将领还是会有压力的。 就像他刚来的时候,记忆里的血腥让他噩梦了好久,才慢慢适应过来。 所以战前的心理营建是必要的,虽然可能陈武都没有想过真的会发动攻城,但孙权还是要提前让他有心理准备的。 毕竟孙权这一战,其实是先亲自上阵,来展示自身战斗力,激发兵卒,树立威望的。 其实,陈武此刻也并未多想,以孙权之前的行事,很少有人想过孙权会亲自上场。 毕竟程普临行前还亲自叮嘱他,一定要护卫孙权周全。虽然孙权没有冲锋陷阵的习惯,但江东是再也经不起主君更迭了。 其实也是张昭、张竑等人的意思,若不是为了让孙权勇武扬名,震慑心有反叛的人,他这次是根本没有机会率兵前来的。 统帅,主要就是指挥大军攻伐征战的,而不是带头冲锋的。 包括周瑜也是这么想的。 而孙权当初也是以战场上利于自保的借口,从他那里将孙策送给他的古锭刀骗走的。 孙坚战死在荆州后,孙策继承了他的古锭刀,后来为深结周瑜这位挚友,便将古锭刀交给了他,周瑜从此便将其佩戴身侧,寸步不离。 可是数日前,孙权忽然找到了他,说想要借古锭刀一看,以此缅怀父亲孙坚的壮勇。碍于人伦大义,周瑜于是将古锭刀给了他。 可没想到,古锭刀给了孙权后,他就不撒手了,直接厚颜无耻的说什么战场上刀剑无眼,他要去庐江讨伐李术,必然要一把利器护身的。 若有先父的古锭刀傍身,他必定会得到庇佑。所以就央求周瑜将古锭刀再转赠给他。 面对这样的请求,周瑜也是心下惆怅。原本是他家的东西,老大把它赠给了自己,老二在老大死后,又过来索要。 这种情况,周瑜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无奈,最终他还是给了,毕竟孙权以他的佩剑白虹剑来交换,这种情况下,周瑜也没有办法拒绝。只得依依不舍的将古锭刀又转赠给了孙权。 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古锭刀,孙权的嘴角也擎起了笑容。 孙坚的宝刀果然是有特殊加成的,当他手握古锭刀的时候就不仅感受到力量涌入,更发现意识清明,反应迅捷,而且挥舞了几下,竟格外轻便。 仅仅数息,孙权就可以断定,古锭刀的综合战斗价值,绝对比白虹剑要更胜一筹。 大军缓缓抵达皖县城下 城楼上,李术披盔贯甲的矗立在城墙后,目光盯着远处不断靠近的孙权军。眉头有些紧蹙,因为孙权军的军容有些整齐,让他心生不安。 接着好像想到了什么,李术嘴角忽然勾起邪笑。扭头唤来身旁的一名扈从,附耳与他吩咐了几句后,便又笑吟吟的看向城下孙权。 抬头望着不算高大,但也不易攻击的皖县城,孙权不禁眯眸。这样的城,若是强攻,即便可以攻下,恐怕损耗也会很大。 虽说有三千精锐庐江甲士,但别忘了,对面皖县城内本身也是庐江悍卒。 就算装备有所不及,但战斗力恐怕还是有的。 看着城下孙权的大军缓缓停下,李术朝着下方直接喊道:“孙仲谋,尔兄长孙伯符我尚且敬他是个英雄,你有何德何能提领江东六郡?” “李术,你擅杀朝廷刺史,不尊诏令!企图涂炭庐江数万生灵,将士们浴血奋战才换来的安宁生活,岂能为你恣意逞凶!” “孙仲谋,你莫要颠倒黑白!孙伯符勇猛无敌,江东诸郡众人皆知,我等服他也是希望能够得一片安宁。而你孙仲谋,以中人之资,还妄图掀起战乱。 须知你的功业,那是万千儿郎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说着,李术竟振臂高呼起来,“庐江的儿郎们,我们也的爹娘生养的血肉男儿,岂能因为他孙氏一家之私,葬送了大好性命!” 眉头逐渐蹙起,孙权没想到,这李术还这么能喷,好像他都开始处于劣势了。 “江东六郡基业乃先父兄创下,只是想保一方安宁。朝廷为表彰孙氏功勋,才以讨虏将军与我,就是为了让我护卫江东各郡安稳。如今你李术私欲膨胀,公然反叛朝廷,竟也敢吠吠狂啸!” “孙权!你有何本事提领江东,你有孙策的勇武吗?你敢与我一战吗?”互相质疑着,李术忽然直接抛出一句喝问来! 当下,陈武面色大变,连忙抓住孙权马缰低声道:“将军此激将计,末将愿为先锋!” 没有回应他,孙权默默盯着城上的李术,面无表情,但心下其实想笑。 李术在激将自己,这谁都能看出来。没有曹操朝廷的支持,他以庐江一郡的兵力根本无法抵挡江东大军。 甚至不需要周瑜过来汇合,只要后方的程普、徐盛的军卒赶到,就直接能攻城破了皖县。 那时候所有的口舌之争都是徒劳的。 所以李术为了一劳永逸,就直接提出与孙权对阵。无非就是欺负孙权勇武不足,想要伺机斩杀他,进而使江东重新陷入混乱。 单手摩挲着腰间的刀柄,孙权嘴角弯起笑容,正愁攻城困难,没想李术就自己献上了妙策。 战场之上,两军对阵,千余人冲锋,除非你有充分的自信斩杀对方,否则最多也就是挫伤敌方锐气而已。 而真正能阵斩敌将的猛将,或许就可以直接携带大胜之势,发动攻城一鼓作气拿下城池! 这是李术在给他机会,他毕竟为这次轻视而感到后悔! 良久,孙权深吸一口气,昂首朗然道:“既然你都邀战,作为朝廷将军我又岂能惧你!我等你城下对阵!输了我自己打马返回,辞去将军位,绝不再来!” “好!”立即应承,李术面上欣喜,他就知道刚才的怒怼,必然是激怒到了孙权。只要他能当阵斩杀他,江东必然大乱。 扭头朝左右看了看,事先安排的悍卒已经林立左右。目光扫过他们,李术大手一挥,战袍轻扬直接踏步往城下走。 众悍卒追随,跨上战马,打开城门,李术这就前往迎战孙权。 而孙权处,陈武急的额头已经沁出斗大汗珠,他哪里会想到只数息间,孙权就直接答应了李术的挑战。他连出声阻拦的时间都没有! 直接提刀拱手,陈武肃穆谏道:“将军,此战由我率甲士出战!即便有所差池,我军还能有转圜的余地,将军乃大军主心,绝不可轻举妄动!” “子烈沉稳,留在此地镇守大军,也好接应我。”碧眸看向他,孙权轻蔑微笑,“区区一个李术,孤根本不曾放在眼里。今日也让天下知道,孙仲谋的勇武了!” 在陈武惊愕的眼神中,孙权直接打马上前,走了几步,又扭头谓陈武道:“待会前方破敌,子烈别忘了抓住时机率兵攻城!” “将军!”陈武张张嘴还想再劝,却又隐隐被孙权的气势给震慑住了。 “子烈放心!”淡淡微笑,孙权随即翻身下马,当下,振臂高举,“甲士营随我先锋出击!” “杀!” 瞬间,包括丁奉在内的八百精锐甲士营,齐齐振臂怒吼一声,气势如虹的随着孙权往前走去! 双方缓缓靠近,最后停了下来。 看着孙权的碧眸,李术笑了笑,当初孙策攻刘勋的时候,孙权是随行的,那时候的他还是很多将领护卫着的。 “孙权,不必逞强!” “叻色,今日用你正名!” 孙权骂了句李术听不懂的话后,直接抽出古锭刀,怒吼一声冲了上去! 随着孙权的带头冲锋,一众精锐甲士纷纷嘶吼着冲了上去! 舔着嘴角,孙权眸中绿芒闪烁,盯着李术犹如饿狼发现了猎物一般,毒辣阴寒! 第23章:开城门! 古锭刀,孙坚南征北战的佩刀! 在孙坚手上多年,应当是饮血多年! 弯曲的环首状扁柄,中间凹,两侧起棱,刀背微凹,刀尖上翘,刀身细长而轻薄。 此时握在孙权的手上,刀锋闪烁的光芒竟与他的碧眸,交相辉映。 寒气逼人! 即便是同样手提短兵,面露凶悍,吼叫极其大声的丁奉,对比之下,也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 李术的的眼神有兴奋开始逐渐变得凝重,孙权身上的杀意太浓郁了! 两军对战,讲究的就是气势,一旦产生令人敌将心惊的威压,必然会是一场血腥的屠戮! 两军碰撞,发出震天动地的响动,镔铁交鸣声响彻整个皖县的上空! 硬着头皮与孙权碰了一刀,李术瞬间面色大变! 刀身携带的刚猛之劲,差点将李术直接掀翻在地。环首刀与古锭刀抵着,镔铁发出吱丫丫的刺耳声响,孙权却恍若未闻。 一直顶着李术,硬生生向后滑动了好几步。 碧眸中的噬人的杀意,早已让李术肝胆俱裂,他哪里会想到孙权的会有这么强大的勇武! 更本没有给他开口求饶的机会,孙权二话不说,直接疯狂的挥动着手中的古锭刀! 李术当下屏气凝神且惊慌失措的努力格挡起孙权的攻击! 不得不,李术之所以敢于孙权叫板,也是他仗着他自身确实过硬的勇武素质。 然而再强的勇武战力,面对孙权这样杀意大盛的攻击,根本持续不了多久! 精制环首刀上不断出现豁口,李术的精神力已经逐渐接近崩溃的边缘。 孙权的攻击实在太迅猛了,根本不留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咔嚓!” 终于在承受孙权第五十轰击后,李术手中早已千疮百孔的环首刀终于断裂了。 这一刻,他心中的恐惧终于再也掩藏不住了,瞪大的眸瞳几乎要挣出眼眶,李术直接丢了手中的断刀,转身撒腿就往城内跑! 此时此刻,孙权又岂会让他轻易溜走,手中的古锭刀迅猛用力,手臂猛然伸展,以半弧形的角度直接砍向对方的颈脖。 古锭刀锋利,虽然后颈有甲衣的阻碍,但李术还是感觉到刺心的疼痛,瞬间鲜血染红了衣甲。咬牙忍着剧痛,李术依旧向前飞奔着。 然而孙权在方才伸手的一刀后,早已经纵身飞了上来,双脚发力猛的踹在李术的后背上。 后背骤然受到重力击打,李术失去重心,直接栽倒在地。 头顶的兜盔也撞落在地,李术当下早已慌不择路,连忙双手撑地,想要站起来。 而此时早已大步上前的孙权,已经来到他的身侧,一脚踩在他的脸上,脚步用力李术的脸面都被踩的变了形。 此刻,肝胆俱裂的他早已经没有挣扎的想法,即便脸都已经变了形,却还是道:“将军,放我一命,我愿誓死追随!” 脚尖用力,踩踏着李术脸扭转方向,目光可以瞧见居高临下的孙权,低头看着他,孙权碧眸阴冷,“晚了!” 不再废话,在李术惊恐的眼神中,孙权直接伸手一刀割下他的头颅。 提着他的发髻,孙权将其头颅高举,环顾四周,厉声高喝道:“李术已死,降者不杀!” 战场上,刹那间安静了一下,随后就是一阵骚动。 孙权此举却错误估算了李术的用心,这些被他带出城的千人,乃是李术的精挑喜欢的心腹扈从。 此时看见自己主公的首级在孙权的手中拎着,眼睛瞪得硕大,显然是并不甘心! 当下,人群中受恩李术最深的一名扈从卫长,扬起手中环首刀,高声厉喝:“为李君报仇!” 接着,他便握着刀嘶吼的向孙权冲来!随后周围的众多悍卒也瞬间都向他冲杀了过来! 眸光逐渐阴冷,孙权冷漠的看着他们,没有想到这群人居然会直接对他发动起冲击! 此时,再多说废话已经无意! “众甲士听令!”孙权古锭刀高举,振臂嘶吼:“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杀!!!” 孙权斩杀了敌将,原本已将气势扩张到一种无与伦比的境地,此时再发出格杀令!一众已经陷入弑杀魔怔的甲士,哪里还会再管其他的,挥舞起手中断刀就杀了起来。 霎时间,战场上惨叫声此起彼伏,尽管李术有几名心腹扈从是受恩惠极深的,但此时面对早已狂怒的孙权和丁奉! 哪里还有半分反抗的余地! 兵卒们在不断的刀下,鲜血不断的溅射出来,整个土地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红色充斥着甲士们的眼眸,面对这样血腥的场面,他们哪里还会有半点理智,疯狂的厮杀! 李术扈从中后来连投向都来不及,所有的扈从都被甲士们疯狂的杀戮而死! 鲜血已经积在成水洼,血腥味弥漫整个城外。城墙上,远处的陈武军,都被这样的血腥味惊的怔住了! 所有的人目光都盯向人群中血染甲衣的孙权,手握早已鲜红的古锭刀,孙权喘着粗气! 目光环视一周,此时,场上的所有甲士都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没有人出声,这一瞬间,孙权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他们心中的神! 伸手抹了一把早已被鲜血染红的脸庞,孙权抬头看向城上,古锭刀直指城上,猛吸一口气,骤然爆喝:“开城门!” 整个战场在这一刹那陷入万分的安静之中,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而后城下直接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嘶吼声。 “开城门!” 轰隆的嘶吼声,直接响彻整个皖县城的上空,盘旋着久久不能散不去。 这声嘶吼,蕴含了太多的杀气,伴随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钻入肺腔后直接让人心神震荡! 呆呆的矗立在城墙上,皖县都尉愣了很久,直到身旁的城门中候拽了拽他。 他才恍然反应过来,连忙哆哆嗦嗦道:“快!快!快开城!” 话音落下,这都尉早已带头跑了下去,城门缓缓打开,都尉率领一众将率快步走了出来,纷纷恭敬伏跪两侧,战战兢兢等候孙权入城! 第24章:州郡震动! 古兵法有云:善战者,不战而屈人之兵! 对于此刻孙权而言,就是:勇战者,一战而夺人之魂! 此时皖县城上,剩余的一众都尉将率早已经兢兢战战,失了胆魄。 他们根本不敢对孙权再升起丝毫的反抗之意。 方才城下的那场战斗,完完全全是孙权个人勇武的展示!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还在提醒他们,孙权是个杀人如魔的饿狼! 极其凶残碧眼狼! 看着城门缓缓打开,皖县城内众人纷纷伏跪在地。丁奉在内的众甲士此时才恍然反应过来,孙权一战夺城! 强大的勇武,震慑住了所有人! 这一刻,一股强大的自信伴随着心胸的澎湃气血,直接涌上来。 丁奉高举手中短刀,亢奋嘶吼:“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随着丁奉率先嘶吼,众甲士纷纷跟着振臂嘶吼起来。而后方,陈武率领的一众早已看呆的悍卒们,也纷纷跟着振臂高呼起来。 呼声响彻云霄,皖县城内的豪族大户们也暗自心惊!恐怕属于孙权的江东时代终于要来临了! 扭头看一眼远处跟着跟着众人一起高呼,眼神灼灼盯着自己的陈武,孙权面色平静,迈起步伐直接向皖县城内走去。 此刻,一众甲士迅速自动组成列阵,跟在孙权身后,向城内行去! 行到城门处,伏跪的众人感受到那股浓郁的血气后,头低的更深了,根本不敢抬头。 走到都尉的跟前,孙权停下脚步,看着他将头颅深埋进土地里,浑身颤抖。 “将城外的尸首全部收拢起来,好生安葬!” “唯!”颤抖着声音,那都尉不敢有丝毫的忤逆言语,当下,迅速回应道。 没有再理会他,孙权直接迈起脚步向城内走去。而身后远处,陈武也同时牵起孙权的坐骑,率领大军向城内走来。 进城后,孙权在戍卒的引领下,直接向郡守府行去。 城门处以及城内的布防接管,自然全部都交给了陈武去做。 城内的百姓早已在郡府的勒令下,关闭门户躲在家中不敢出来。郡守府前,得知戍卒通报,孙权在城外斩杀李术及千余扈从,直接喝开城门后。 一众郡内胥吏纷纷从郡府内涌出来,列在府门两侧等候孙权的到来。 数百悍卒血腥气息弥漫他们所经过的每一个地方,当他们随孙权快要抵达郡守府的时候,那一股血煞之气也汹涌而来。 一众只在郡守府处理文书的胥吏们,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不知是哪一个胆小的胥吏率先带头,咕咚一声颤抖的跪倒在地。 随后一众胥吏尽皆跪倒在地,俯首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目光扫过他们,孙权没有出声,只是缓步向这边走来,再次走到众人身前,孙权停下脚步,语气毫无波澜道:“都起身吧,你等也是被迫的。” 说完,在一片恭谢声中迈步向大堂走去。 随孙权迈步进入大堂,一众甲士自然而然的接管了郡守府的防务。不过丁奉倒是时刻带领一队甲士护卫在孙权左右,尽管他觉得已经没有这个必要。 当真遇到危险,可能孙权自己就直接解决了。 众胥吏战战兢兢的低头排队进入厅堂后,孙权已端坐在主位上,向他们了解了一下庐江郡的情况。 如今皖县城平定,其他地方也不过传檄而定的事。 不过舒县方面,孙权还是想着等程普他们过来后,自己领兵亲自去一趟的。 一来是表达对周瑜的看重,二来是他还想去巢湖那边走一走。 至于走什么,只有孙权自己知道了。 安抚了一众郡守府胥吏后,孙权便让他们离去各司其职。 不多时,陈武处理完城中的事情后,也来到郡守府向孙权回禀。 看着孙权身上血迹刚刚干涸的战甲,即便陈武早有心理准备,此刻还是不由心中震颤,孙权的勇武真的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料。 “不曾想主公竟勇武至此,武之前还曾担忧主公,想来也是可笑!” 轻笑摆了摆手,听着陈武称呼主公,孙权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询问起了城内情况,“城内各城门及军营可曾尽数接管?” “已经整顿完毕,李术余党也已经纠察清楚!” 点点头,孙权没有多说什么,陈武做事他还是放心的。毕竟庐江也是他的家乡,在这里他应当也有些人脉。 于是,对于此事孙权也不再过问,“此处有子烈处理,我也就放心了。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换洗身衣物!” 起身向后宅走去,煎熬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陈武回来。内衬都已经被血水浸透,此时贴着皮肤难受至极,若不是想等陈武来再震慑一下他,孙权早就去换洗了。 孙权这边自己舒服着,连带着众甲士也都各自去换洗了。 只留下陈武领着一众悍卒,默默的在值守着,心中也是郁闷,原本应当冲锋陷阵的他,此时竟然成了看门的都督。 傍晚时分,当程普率领大军抵达的时候,也是愣住许久。他以为孙权应该在城外驻扎的,没曾想他竟然都已经攻入了皖县城。 而听完丁奉在他跟前比手画脚的兴奋说了一大段,程普也不由暗自心惊,孙权居然临阵冲锋上去杀敌了! 面上向孙权表达了言语恭维,毕竟他也没有亲眼目睹,所以没有太大感触。但还是震惊,毕竟这一次也是孙权扬名之战,他也无法责备什么。 至于陈武则直接被他叫到一旁狠狠训斥了一顿,什么护主不周,什么为将不稳,反正统统给教训了一顿。 陈武也算是十分无奈,其实从孙权答应李术对阵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不管是胜是败,他都得挨训。 而第二日,为了照顾陈武,孙权以前往舒县救援周瑜为由,带上了陈武一起去。 也终于是让他脱离了苦海。 而随着孙权前往舒县,他在皖县城下对阵李术,一战夺城的勇猛虎将之举,瞬间像风一样,传遍整个江东。 江东六郡,扬州,甚至连荆州都隐约知道孙权并不是看上去的那样温文淑雅! 第25章:饮马巢湖 八月的江淮,炎热稍微散去。 军队在庐江的土地上缓缓北行。 沿途孙权特意去看了石亭、挂车、夹石等地,陈武不明白他的用意。 但身为庐江人,对于这些地方他都是知道的。 虽然不清楚孙权为什么能矗立在那里良久无言,但陈武隐约间也感觉得到这些地方地势极好,若利用得当吞兵十万未尝不可。 皖县城传檄郡下各县的文书已经在清晨发了出去,庐江南部是陈武的家乡,有他的手书在里面,必然不会出什么问题。 庐江北部主要是舒县城,其实收到皖县的书信后,恐怕也不会再抵抗。 所以孙权此行去舒县其实就是为了看看周瑜,顺道往巢湖走一遭,最好能看一看合肥。 其实现在的合肥还没有建设起来,上一任扬州刺史被李术暗杀后,曹操任命了刘馥为扬州刺史,才是合肥城正式筹建的开始。 也就是说,现在的合肥城才处于刚刚建设的初期,或许刘馥也才刚刚就任扬州刺史而已。 说实话,从战略角度来讲守住江淮地区,对今后江东进攻中原而言,是有极大帮助的。历史上由于孙权接任的江东政权并不稳固,各郡又有山越作乱。 面对曹操这个庞然大物,孙权才不得不将兵力收缩在长江流域。倚仗大别山山脉的天然屏障,控制荆、扬区域与北方形成对峙。 可这样也同时阻碍了,势力的向北扩张。 孙权率军抵达舒县的时候,周瑜已经引兵入了舒县城,皖县的事情他也从军报中得知。 舒县县寺 周瑜全身披挂,率领凌操、董袭等人在门口迎接孙权,并不是他们不出城,而是孙权抵达舒县城下时他们才知道消息。 城门都尉又不能把孙权拒在城外,于是开城先让孙权入内,所以此时一众将领才在县寺门口恭迎孙权。 “恭贺主公勇夺皖县城,威武之名远扬州郡!” 伸手虚扶让周瑜免礼,孙权嘴上也笑吟吟道:“李术逆贼猖狂不可一世,吾心下技痒,便亲自上阵将其斩杀了!莽撞之处,公瑾也宽恕一二。” 孙权防止他们又要规劝两句,就直接先堵住再说。 “主公切莫如此说,举郡皆因主公一战而降,此乃主公威武尔!” 闻听周瑜这么配合,孙权笑笑也不再多解释。 其实周瑜与凌操等三人在乌程的时候,就已经知晓孙权有勇武了,此时再得知他阵斩李术,也并没有多少的惊讶。 即使对孙权突然转变来的强悍勇武有所怀疑,但没有害处只有益处的事情,众人自然皆是无话可说。 在县寺内稍微坐了会后,孙权便提出想要去巢湖看一看的想法。 面对孙权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周瑜也是较为疑惑,“不知主公往巢湖可有何事?瑜也曾为居巢长,对于当地巢湖周边也颇为了解。” “险些忘了,公瑾也曾为居巢长!”孙权忽然想起,又笑道:“如今庐江既定,曹操在北,吾想去看看巢湖,还有九江。” 眸光微微跳动,不仅周瑜,众人心中其实都隐约理解了孙权的意思,他想夺下九江,占据扬州全境。 “主公,如今江东政权不稳,李术因反叛将军与朝廷,将军才能以大义率兵前来剿灭。而九江方向,据传闻朝廷已经任命新的扬州刺史刘馥抵达合肥了!冒然前去的话。” “公瑾思虑周祥,吾也只是想看看巢湖水而已!”说着孙权忽然起身,环顾堂内众人,“诸位可有愿随我一同饮马巢湖的?” 孙权此言一出,整个大堂瞬间安静了下来。气氛在这一刻开始变得微妙起来,恍惚间,众人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此刻矗立在堂上说出此话的应该是孙策! 稍倾,陈武率先站了出来,俯首拱手,“末将愿追随主公,看一看巢湖水!” 互相对视数眼,当下,周瑜、凌操、董袭三人纷纷出列拱手,“愿追随主公饮马巢湖!” “哈哈哈!好!”朗声仰头大笑,孙权白甲兜盔,长袍一扬,手杵古锭刀便大踏步向外走去! 众将二话不说,纷纷跟了上去。 出了县寺门,已经有扈从引来坐骑,众人翻身上马,直奔巢湖而去! 百余轻骑相随,策马纵驰,扬起一阵烟尘。 舒县位于巢湖西南方,距离巢湖也很近,纵马驰骋半个时辰便可抵达。 勒马巢湖岸堤高坡,湖面上水风吹过,瞭望北方,那里小城的轮廓隐约可见。 手握马鞭,孙权直指合肥,爽朗出声:“公瑾,我若在那筑造一座坚城,你可有把握将其攻破?” “主公所言是重建合肥旧城?”看向孙权所指的方向,周瑜默然,半晌,才不确定道:“若此城坚固,瑜亦无法须臾攻破,依山傍水,此城难下。 若以水军来攻,必然难以夺城;若以步卒攻城,水路必为掣肘。”微微皱起眉头,周瑜面色凝重,“然而,若是此地筑坚城必江东北进之险阻!” 朗然轻笑,孙权扭头看向周瑜,心下微笑,可以周大都督后来的目光都盯着荆襄了。否则提前拿下江淮,也未尝不是北进中原的跳板。 “只是。”眉头微微皱起,周瑜战略意识极强,“如今这江淮大地为袁术祸害,百姓民不聊生,即便夺下,也需大量时间经营,还要抵御北方强大的曹操。与江东而言,得不偿失!” 抬手向北方划了半弧,孙权笑道:“那公瑾可曾想过,以江淮修养生息的能力,用良守牧之,三五年内可否恢复生机?” 眸光陡然一亮,周瑜也是心境被孙策遇刺而干扰了。否则以他的向见识,又岂能看不出,此时就是夺取九江的最佳时机。 曹操袁绍正在北方大战,无力南顾。 无论江东后来能不能守住,都比今后再用重兵夺城来的轻巧。 面色连续变化,周瑜其实一直胸怀天下,“主公,如今袁曹大战,我军无大义之名,难入九江。” 看向周瑜,孙权笑了,越过他,目光眺望北方这江淮大地。 ------------------- 后孙策所置庐江太守李述攻杀扬州刺史严象,庐江梅乾、雷绪、陈兰等聚众数万在江、淮间,郡县残破。太祖方有袁绍之难,谓馥可任以东南之事,遂表为扬州刺史。--《三国志·卷一十五·魏书十五·刘司马梁张温贾传第十五》 第26章:王道 《书·洪范》:“无偏无党,王道荡荡。” 八月初,讨虏将军孙权率陈武等庐江甲士突袭皖县。 大破之,阵斩庐江太守李术。 消息很快被传播到世界各地,首先得知消息的是豫章、庐陵、丹阳三郡。 庐陵 平南将军太守府 孙策当初袭击庐江太守刘勋时,孙辅与刘勋军交战中身先士卒,颇有战功。于是孙策任命孙辅为庐陵太守,让他平定安抚所属县城,分别置备官员。 后来又迁平南将军,假节兼任交州刺史。 其兄长孙贲,为豫章太守。少年时就随孙坚作战,后孙坚战死是他扶灵柩返回曲阿的。 以前孙策在时对他二人也多有照抚,孙辅自然也是身先士卒,奋勇杀敌。 如今孙策死了,孙权一直不以勇武著称,所以在这个动荡的时候,孙辅便想着向北方曹操朝廷投降。 投诚的书信其实已经送到了许昌,却又听闻孙权在皖县阵斩李术的事情。孙辅心中悄然升起的欲望贪念,在这一刻,也默默安耐下来。 相比于孙辅的安稳,吴郡方面在得知孙权皖县威名后,各大世家都变的躁动不安起来。 张家 幽静的书房内,三位家族的话事人,再次聚集到了一起。 相比与之前的隐忍,朱桓此次明显感觉有些亢奋。或许孙权的勇武让他胸中的热血也澎湃起来,若能跟随孙权身后建功立业,也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目光淡淡扫过两人,顾徽古井无波,朱桓怔怔出神,张允心中已经大致有了判断。 轻抿一口茶,张允缓缓开口道:“休穆,听闻前方大胜是否心有所往?” “张公慧眼,什么也瞒不住你。” “可休穆有没有想过,你或许永远也没有机会经历战场呢?” 话音落下,朱桓面上隐约浮现的笑容,旋即就僵在了脸上。神情逐渐恢复沉静,朱桓看着他,不再说话。 扫了眼一旁欲言又止的顾徽,张允继续抢言道:“今日邀请两位前来,目的很简单,事情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若再耽搁下去,一旦孙仲谋名声传遍扬州。我们就会失去最佳机会!” “张公以为当如何做?” “如先前多约定,趁他不在吴县率先发难,体现吴郡世家的影响力!”再次环视,张允格外肃重,“机不可失,此时不动,二位必将追悔。” 沉默不语,两人此刻也在权衡利弊。最终,在张允的注视下,纷纷点头应诺。 吴郡将掀起怎样的风波,孙权不知道,但他知道,九江已经开始动荡了。 八月中,孙权阵斩李术的消息传出后,庐江贼众随即动荡。 原先隐藏于大别山山脉中的众山贼瞬间都涌了出来,像潜山的梅干、雷绪和陈兰等人,拥兵数万,常年劫掠郡县,声威极其庞大。 在庐江当地也有山贼陈策,手握数万兵马,一直是庐江大患。 而由于庐江当地民风一直彪悍,民众酷爱杀伐,好勇斗狠蔚然成风。像雷绪、陈兰、梅干、陈策等人皆是庐江人。 彼此互相间都有联系。 庐江郡有一半为大别山占据,将庐江平原大致分成了镰刀状的两个部分。一部分是以皖县为中心的沿长江附近的城邑,另一部分以六安等城邑为主的北方区域。 这些人潜藏在山中平日里基本是不出来的,如今可能是闻听孙权率兵来了,扬州新刺史上任了,曹操又和袁绍在开战。 而左将军刘备,又在汝南领着黄巾余卒声势造的很大,估计引的他们一个个都起了心思。 舒县县寺 皖县攻下后,徐盛等人的后续部队也跟了过来,从吴县把孙河也调了过来,任命他为庐江太守。 如今孙权官职只是讨虏将军,对于各郡其实并没有名义上的掌控权,所以只能先表孙氏族人,或关系亲密的人为太守。 负手矗立在县寺内的班署房衙内,孙权看着听着外间的蝉鸣声,怔怔出神。 周瑜、鲁肃两人矗立在一旁,默默的等着。 良久,孙权转身看了眼周瑜,“公瑾,潜山一带有消息传来了么?” “晌午刚传来的消息,雷绪、陈兰拥兵数万,出潜山直逼寿春、合肥;陈策、梅干各自率兵万余劫掠九江郡北!而巢湖中也有水贼兴起,舟船连帆,逡巡在合肥城附近!” 嘴角勾起笑容,孙权继而轻笑道:“那送给刘刺史的拜帖可曾托人投了?” “已经投了,寻的是九江旧相识,也识得刺史府中任职的掾属。” 点点头,孙权不再说话。 一直不曾言语的鲁肃犹豫良久,还是出声道:“主公,我等如此行径是否有些失了君子大义?” 扭头瞧着鲁肃,孙权笑了,“子敬还真是守诚君子,两方对战,岂会有真的大义存在。只要心中留存正义,那便是正义。以君子之德恪守己身固然是好,却不能过于迂腐。 战场上动辄数万生灵存亡,如此,牺牲个人小义以全百姓大义,州郡安宁,百姓才能长久。此番刘刺史为饵,引贼众尽出,我等以勇武上阵搏杀生机,还州郡安稳。 有何不妥?上兵伐谋,亦奉王道。江淮慷慨悲壮勇士,以血肉身躯还举州和平,此乃民族大义尔!” 方才心中有些疙瘩的周瑜,此刻看向孙权,目光也是微动。比之与孙策,孙权少了些豪爽,但身上却让人感觉到一股神奇的昂然正气,甚至是高瞻远瞩。 就像之前饮马巢湖时,对筑城合肥的预言,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合肥坚城一旦建成,恐怕江东再难有北上中原的突破口。 在周瑜心中他隐隐感觉到,孙权这种方式,仿佛有一种内藏霸道外显王道的感觉在其中。 从外人的角度来看,孙权完全没有错,行事合乎大义,在九江、庐江不稳定的情况下,受扬州刺史邀请,前往平定叛乱,这绝对是谁都无法指摘的正义之举。 此时纵观天下,北方袁曹大战还没有分出胜负,曹操根本无力兵力增援扬州。孙权虽初提江东,却以迅雷之势瞬间平定李术反叛。 如今正短暂驻扎在庐江,上表向刺史刘馥问候,也表达即将返回吴县的意思。 然而江淮境内,潜山贼众仿佛疯了一般,疯狂劫掠,如此下去原本就残破的江淮大地,必将十室九空,百里无人烟了! -------------------- 太祖至寿春,时庐江界有山贼陈策,众数万人,临险而守。先时遣偏将致诛,莫能禽克。--《三国志.刘晔传》 第27章:扬州乱 七月,汝南降贼刘辟等响应袁绍反叛。 袁绍遣刘备出袭濦、强诸县,县众多举而应之。 曹操遣大将曹仁率轻骑,攻刘备,大破之。 刘备败退 八月,袁绍大军连营而进,东西数十里,依沙堆为屯,进逼官渡。 两军一攻一守,相持近二个月。久战之下,曹操处境极为困难。 八月,扬州 庐江郡孙权攻李术,九江郡贼寇抄掠江淮郡县,吴郡贼徒作乱,会稽郡山越反叛 扬州合肥刺史府 简陋的房舍内,只有数张简单的案几和坐席,案几上摆放着茶碗。主位上有一中年长者,轻薄的麻衣蜷曲的衣袖,头上束发裹着帻巾,全身衣着极为普通。 一边看着手中的书简,一边端着茶碗喝着水。良久,将手中的书简放下,长者深深叹了口气。看着下方的从事。 “雷绪等人谈的如何了?” “方伯。”中年拱手作揖,面色凝重,“先前与雷绪其实已经商谈妥当,只是后来陈兰又生变故。加之山贼陈策加入,众皆反叛。” 放下茶碗,刘馥也是面色凝重不已,眼下曹操与袁绍在官渡相持不下,很难判断谁赢谁输。 可无论二者谁最终统一北方,他刘元颖若无法稳定江淮,也没有颜面在任这刺史职位。 刘馥字元颖,沛国相县人,起初在扬州避乱,后来建安年曹操迎天子与许昌,他便劝说袁术麾下的将领戚寄、秦翊随他一同奔了许都。 曹操辟他为司空府掾,后来严象被杀后他被任命为扬州刺史,来整顿此处。 中年人名为胡敏,字通达,九江寿春人,是他当年来在扬州避难时认识的,来扬州任刺史后,他首先就将这个本地人征辟为刺史从事。 让他与贼众雷绪、梅干等人谈判。 见刘馥忧心忡忡,胡敏也很无奈,只得拱手劝慰,“如今曹公在北,胜负难料,七月汝南又传来左将军刘备领黄巾降兵刘辟等举兵,意图奉天子与许昌。江淮贼众必受干扰。” 再次幽幽叹了口气,刘馥也有些无奈,追随曹操后,刘馥虽然被他的雄才大略所折服,但其在朝廷的独断专行还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的。 不知是心存刘汉还是为何,当得知刘备叛变曹操的原因是受天子衣带诏后,刘馥心中也百般滋味。他只是想牧守一方,还百姓安宁而已。 “庐江战况如何?”想了想,刘馥忽然问起了庐江的战况。孙权领兵征讨李术的事,他是知道的。 “孙权有周公瑾及一众孙氏宿将为臂助,攻破皖县迟早之事。” “方伯。”就在胡敏还准备说几句孙氏的时候,门外匆匆走来一年轻人,手中握着两份帛书。轻年名叫朱绩,少年成名,江淮才俊。 刘馥也征辟他为刺史府掾属。见他行色匆匆,刘馥与胡敏都停下了交谈。 将帛书交给刘馥,朱绩拱手道:“方伯,庐江叛乱平定,孙权阵斩李术,从起兵至平叛,时间不足半旬,孙仲谋之勇不让乃兄!” 当即面露惊色,刘馥诧异的看起手中的文书,半晌,才喃喃赞叹的抬起头。 目视二人,不由感慨,“孙氏一门,俱虎将也!” 说着刘馥又扬了扬手中另一份帛书,问向朱绩,“此封书信是何人与你?” “不敢欺瞒长者。”朱绩躬身拱手,“乃旧友蒋干!” “蒋子翼!”面露意外,刘馥看向胡敏,胡敏也是颇为茫然。“蒋子翼难道与孙仲谋也相熟?” “并非如此,子翼与周公瑾是旧友。此番恰逢孙权提领江东后,初战告捷,周瑜与蒋干友好,便将此书信托人送与方伯,请表孙河为庐江太守。” “原来如此。”再次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帛书,刘馥也颇为意外,“不曾想孙仲谋比其兄,勇武不逞多让,这礼数也算周全。” 点点头,刘馥没有多想,直接道:“孙权表文我已知晓,让他回返江东后,好生安抚镇守东南。” “方伯。”顿了一下,朱绩似乎还有话说。 “子绪,可是有话要说?” 拱手施礼,“方伯,绩有想法不知当不当讲?” “尽管说来。” “如今江淮贼寇肆虐。”拱手抬头看向似有明悟的刘馥,朱绩继续道:“方伯何不遣孙仲谋击之?” 遣孙仲谋击之。朱绩的话说的很明白,就是以刺史的命令,让讨虏将军率兵攻打九江叛乱的贼寇。以朝廷的名义,来调动孙权。 若孙权应了,事成之后,以朝廷的名义给他一点封赏。若不应,也没有多少损失,反而为后期朝廷大军下江东留下理由。 面色琢磨不定,刘馥想要快速恢复州郡民生,但又怕让孙权来了,再难送走了。 似乎是知道刘馥在想什么,朱绩于是再次拱手道:“方伯无虑,那孙权此番率兵北上,其实只为击败李术,扬勇武威名而已。若我们以其为刀,破贼寇,仓促命令,其必然无防。 何况他才提领江东不久,民心尚未归附,若在九江长久不归,江南必乱!而且事成之后,方伯可向朝廷表其麾下一人为将,留九江,安抚其心,其必无法久留江北。” 眸光渐渐明亮,朱绩的想法和全面,似乎已经完全吃定了孙权。 而就在刘馥授意朱绩,下令遣孙权来九江剿灭贼寇的时候,门外却传来通禀声,九江士子蒋干请求拜见刺史。 刘馥撇了朱绩一眼,见其也是面色茫然,于是便让其入内。 稍倾,一名年轻士子,身着儒生衣冠,来到堂内,看到堂上的装束简单的刘馥,先是一愣,随后还是拱手作揖行礼。 一番行礼寒暄后,蒋干直入主题。 目光扫向刘馥案上的帛书,蒋干没有避讳,直接道:“公瑾乃余旧友,此番托书信与吾,适才托子绪呈与方伯。” 说完,蒋干再次躬身施礼,“然还请方伯见谅,孙将军方才遣人让我向方伯致歉,此行不能来拜见方伯,需立即返回江东。江东传来书信,吴县有贼寇作乱!” ----------------- 胡质(胡敏子)字文德,楚国寿春人也。少与蒋济、朱绩俱知名於江、淮间,仕州郡。--《三国志·卷二十七·魏书二十七·徐胡二王传第二十七》 太祖与袁绍久相持於官渡,绍遣刘备徇隐强诸县,多举众应之。自许以南,吏民不安,太祖以为忧。太祖使仁将骑击备,破走之,仁尽复收诸叛县而还。--《三国志.曹仁传》 第28章:引狼入江 蒋干的一席话,使得堂内众人皆是色变。 方才还心有犹豫的刘馥,此时已经开始思考,怎么留住孙权。 拾起案上孙权投递的帛书,刘馥眉头轻皱,“孙讨虏此为何意?难道以为我刘馥会亏待他么?” “并非如此!”闻听刘馥话语,蒋干连忙躬身,“只是江东事发突然,孙将军也是毫无防备。其久闻方伯声名,早便想前来拜会,一直不得机会,如今才有机会。 却又出了此事,实在可惜!”蒋干面色惋惜,继续道:“如今吴县有贼徒生乱,会稽有山越反叛,豫章、丹阳等地也不甚安宁,孙将军实在难以顾及江淮了!” “放肆!”轻拍一下案几,刘馥作势佯怒,“以我看,他孙仲谋就是不想为州郡出力!” “这。”刘馥话已至此,蒋干自然是面色尴尬,无法再申辩。 见此情形,一旁的胡敏连忙站了出来,充当起和事佬。 拱手向刘馥,“方伯息怒,孙将军也是提领江东不久,心忧江南也是理由应当,但州中大事又岂能少了他,敏以为或可使子翼再与孙将军说一说。” 扭头看向蒋干,“子翼,莫要忘了,你乃江淮士子,江淮亦是汝家乡,如今家乡遭贼寇荼毒,你又岂能坐视不理。” “通达公。” 蒋干面色为难,正欲解释,却被胡敏抓住了手臂,摆手,惋惜道:“如今情形你也看见了,曹公在北,陈兰、雷绪俱反,抄掠郡县,江淮民众苦不堪言。身为州中士子,你又怎能忍心?” 胡敏声情并茂的向蒋干陈述着州郡现状,仿佛蒋干不让孙权前来,就是整个九江的罪人一般。 面露纠结,蒋干看着胡敏,又瞧了瞧冷脸的刘馥。许久,才无奈长叹一口气,向胡敏拱了拱手,又向刘馥躬身道:“既然二位长者如此言,蒋干尽力而为!” “子翼,你且与那孙仲谋说,若解九江之危,我定会向朝廷表彰其功勋!”此时,刘馥一派正义凛然,向蒋干允诺道。 再次面色无奈的点点头,蒋干拱手应诺后,才退步转身离去。 默默看着蒋干离去的身影消失后,堂内刘馥等人才缓缓放下严肃。瞥了眼胡敏,刘馥也有些意外道:“不曾想江东真的出了乱子。” “方伯亦当知晓,当初孙策在征战江东时,行事过于霸道,如今有郡县反扑也属应当。” 点点头,刘馥也没有在多说什么。 随后三人再次商讨起击破叛军安抚州郡百姓的大事。 而从刺史府出来后的蒋干,却一扫方才的阴霾,面上挂起了轻松的笑容。端起手臂,摆了摆衣袖,蒋干迈着轻盈的步伐向逍遥津渡口行去。 渡口处已经有一叶舟船停在了那里。 在从人的指引下,蒋干上了舟船。随后舟船缓缓驶离,向巢湖出水口的巢县方向而去。 不多时,舟船抵达巢县,蒋干从小船上下来。岸上早已有人矗立在那等候着,见蒋干走来,为首碧眸服袍轻年,连忙走上前去。 “子翼!”恭敬拱手作揖行礼,轻年正是孙权。 “将军!”见孙权向他行礼,蒋干也不敢托大,连忙作揖回礼。 孙权身后,周瑜、鲁肃分别矗立两侧,随后众人寒暄一番。便一同往江边的凉亭走去,那里孙权已经置备好了酒水。 一番宴饮后,孙权打开话匣,温声问道:“子翼,刘刺史那边如何回复?” “刘刺史以为眼下将军正在庐江,入九江剿贼也不过举手之劳,事成之后必会上表朝廷为将军请功。” 颔首点头,孙权面色逐渐严肃,“其实不瞒子翼,江东诸郡确实已经动乱不止,吾在九江也无法久留,贼寇常年纵横江淮,善于躲藏。须臾间,恐怕很难击破。” “此事将军且放心,刺史已经向我保证,只要将军击退贼众,就算将军的功劳,且江东还有孙氏诸俊贤镇守,旬月内无忧矣。” 环顾四周,蒋干声音忽然压低,对着孙权轻声道:“况且如今曹操与袁绍在官渡大战,谁胜谁负还是未知。难道将军就不想交好刘刺史,为今后打算?” 面上浮现隐晦的笑容,蒋干露出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众人互相对视数眼,孙权颔首没有吭声。 当下,周瑜轻咳一声,看着蒋干询问道:“子翼,你可有把握,此事后刘刺史定会放我家主公离开,如今江淮紊乱,若方伯暗中与贼寇勾结,妄图以秦人囚楚王之计对我家主公。” 面色一板,周瑜肃穆,“即便你我多年交情,瑜也不会轻易相从的!” “公瑾此言何意!”面色一肃,蒋干正襟危坐,“我岂是陷朋友于险境之人,只要公瑾信我,我必拼死护公瑾及孙将军周全!” 见蒋干如此慎重,周瑜与孙权对视一眼后,才缓缓颔首点头。周瑜点头,孙权也算是默认了。随后,又是一阵宾主尽欢。 周瑜挽着蒋干的手,将他送到舟船上,一路上自然是极尽赞誉辞藻。当时第一辩才,扬州才俊第一人,江淮第一名士! 一通夸赞说的蒋干是飘飘欲仙,心中嘚瑟,辛亏他跑了这一趟。 两面通风的他,凭借机敏才智,翘舌诡辩,直接窥探引诱出双方意图后,从中转圜,成就无尽名望。今后,刘馥与孙权谁不将自己引为州郡大才! 送走了蒋干后,周瑜回到凉亭处。 此刻,孙权负手矗立在凉亭下,望着湖面,吹着江风。看着渐行渐远的舟船,孙权也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出声道:“公瑾,传令程普、凌操、董袭、陈武整军备战,随时准备进入九江,返回寿春!” “唯!” “子敬,书信致将军府,传吾意思,三辟张允为将军府东曹缘,拜朱桓为余姚长,迁朱然为山阴令。拜吕岱为吴郡郡丞。令潘璋协助朱治、吕范剿除郡中贼盗,还复清明!” “唯!” 建安五年,八月下旬 讨虏将军孙权受扬州刺史刘馥调遣,率大军入九江,击江淮数万贼寇! ------------------------ 吕岱字定公,广陵海陵人也,为郡县吏,避乱南渡。孙权统事,岱诣幕府,出守吴丞。--《三国志·卷六十·吴书十五·贺全吕周锺离传第十五》 第29章:合肥 九江郡居江淮之间,多殷实富庶。 两江夹杂内陆,依山傍水,无江南连绵山峦,只以土地肥沃著称。 昔年,袁术从天下第一大郡退出后,便以江淮膏腴之地为根基,企图坐拥荆、扬、徐三州,割据南方。 其中江淮寿春便是他瞭望天下的雄城。 寿春,楚国旧都。 临近淮河,背靠八公山,前汉淮南王刘安在此地兴盛文化,文人士子大多集会于此。 后来寿春一直作为淮河文化的聚集地,为九江郡郡治,多年来繁华程度不下与中原各城。 之前袁术在寿春称帝,挥霍无度,横征暴敛下使得江淮民不聊生。 刘馥被朝廷拜为扬州刺史后,由于厉阳在江东控制中,寿春又极为残破,为更好的对江东进行监控,于是筑造合肥坚城收拢百姓,防范江东。 可是刘馥也没有想到,孙权会这么快就解决庐江问题。 按照历史上的进程,孙权会在十月前后来攻庐江,那时官渡已决出胜负,并且刘馥也安抚了庐江贼众,筑造起合肥城。 孙权即便旬月间击败李术,也没有办法北上。可如今,北方难断,江淮混乱,孙权又陈兵巢湖,对江淮虎视眈眈,刘馥没有办法只能放手一搏! 以扬州刺史的名义,遣讨虏将军率兵攻击贼寇。既消耗双方力量的同时,又对孙权有名义上的统属。 大军分为两部,一部由周瑜统帅,舟船入巢湖往合肥;一分部由孙权统帅,庐江上甲从舒县出发,汇集于合肥。 合肥城郭外 刘馥穿着儒服正袍头戴冠帽,站在凉亭下等着想着西南方翘首以盼,身后跟着一众刺史府的掾属以及合肥的从卒。 舒县与合肥之间是平原,其实凉亭位置也算是稍微高坡的地方,远远就能看见那黑压压的一片。而正因为看见距离差不多了,刘馥才带人出来迎一迎。 斥候向孙权禀报情况后,他便直接带上陈武、徐盛一起率领百余轻骑先去一步。 距离凉亭还有一段距离,孙权便翻身下马,以示对刘馥的尊敬。快步来到刘馥跟前,孙权拱手,“方伯!怎敢劳驾方伯出城相迎!” “仲谋!”刘馥眼角微眯,面上露出和煦的笑容。在孙权行礼的时候,他已经上前托住了他的手臂,“无需与我谦让,此番有你至此我心中大定!” “方伯有令,权必马不停蹄,此番前来必为方伯解除忧虑!” “好!仲谋不愧是朝廷的讨虏将军,年岁轻轻豪气干云!”笑着与孙权寒暄两句,刘馥直入主题,向他身后抬头看了看,“仲谋此番领多少兵马前来?” “权领精兵六千从舒县来,公瑾领兵五千从巢县来。”扭头向巢湖江面上看了看,“想来此时也快要抵达了!” “好好!”刘馥满脸堆笑,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高兴,“有仲谋这万余精锐,贼寇必将无所遁形!” “为州郡百姓,权竭尽全力!” “大善!我素知仲谋体恤百姓!”遥首转身向合肥指引,刘馥笑呵呵道:“仲谋我等入城内等候如何?” 孙权心下微动,刘馥面上看起来人畜无害,没想到这就开始要离间他和周瑜的关系。 “方伯,公瑾驶舟船而来,稍等片刻便可至此。”微笑回复刘馥,孙权表情真挚。 不多时,湖面上开始出现黑点,接着便是连成一线的帆影,没有艨艟巨舰,都是可以轻松转舵的舟船,借着风势眨眼间便要靠近逍遥津渡口。 远远望见舟船来的时候,刘馥就已经引众人往逍遥津渡口等待。 等周瑜率江东水军抵达,在众人的瞩目下,周瑜领着董袭、凌操等纷纷下了舟船。 在渡口边再次寒暄一阵后,众人随刘馥一同入了合肥城。合肥小县城,先灵皇帝曾将自己弟弟封为合肥候。 后来由于冀州刺史王芬意图废立汉灵帝,立合肥候的消息传出后,合肥候便被招往洛阳,后来也就没了踪迹。 如今朝廷撤合肥侯国,改合肥县。刘馥在此经营,也算是为江淮民众谋福祉。 环视着残破不堪的合肥城,孙权饶有兴致,众人正走着,突然他嗤声一笑。刘馥在内的众人皆是心下诧异,包括周瑜也不解的看向他。 孙权看向刘馥,忽然兴致极佳的拱手笑道:“方伯,若权此番击退贼寇,可否从我一请?” 刘馥神色茫然的看着他,愣了会神,终究也还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并没有问是什么要求,虽然孙权这个请求颇为突兀,但既然请他来干活,也不能什么酬劳都不出的。 若先前刘馥以为自己能用好孙权,在接触完其与周瑜后,他心中已经有了判断,孙权不会是轻易服软或被人呼来喝去的人。 他之所以愿意前来,肯定是抱着目的来的。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孙权估计是想将兵马渗入到淮河沿线,为将来的北面谈判做准备。 至于将来,北方结局会怎样,谁都说不清楚,所以刘馥此时只能先与孙权虚与委蛇,待局势明朗后,再做进一步行动。 随后众人抵达刺史府 厅堂内,孙权直截了当,向胡敏道:“通达公,敢问如今郡中形势如何?” 行到中堂悬贴的舆图旁,胡敏身后讲述起来:“陈兰、雷绪等贼原本在潜山,而潜山与合肥间只隔了一座六安城,而六安临近芍陂支流泌水。 贼寇已经攻下六安,切断庐江北方的安丰、阳泉等诸多县城,也就是说从淮水以南,沘水以北都已经沦为贼寇肆虐的区域。而从六安向东来便是合肥城。 向东他们有两条路径可以选择,攻合肥或者北上沿肥水下成德,攻寿春,拿下寿春后他们就会彻底控制淮河沿线的诸多县邑,州郡以北将大危!” 面色深沉,从胡敏的讲述中,孙权可以提取到两个消息。一是,贼寇会攻合肥,可能性较小;二是,贼寇会攻寿春,进而占据淮河。 可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已经从侧面说明,这群从潜山出来的贼寇危害已经覆盖了整个扬州北部,问题颇为棘手。 第30章:阻击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在合肥了解完局势,孙权直接率兵出击。 刘馥和胡敏自然也针对战局,做出了自己的指点。 孙权全当耳边风,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确保合肥会提供粮草后,孙权与周瑜一合计还是先出来。 合肥城外 其实进合肥城的也就孙权和诸将,军队一直是驻扎在城外的。城内和刘馥商量妥当后,孙权又面临一个难题。合肥城并没有多少粮草。 用刘馥的回答来说,就是州郡粮草紧急,孙将军数万大军消耗极大,如今粮食最多也只能支撑一个月。 心情沉重,整个淮河沿线那么多城邑,就他一个月的时间去解决,也有些太难为人。从城内出来后,众将都面色低沉,没有说话。 良久,还是性格急躁的凌操先忍不住,直接闷声嘟囔道:“一个月的时间,我们最多跑一遍北部各城邑,哪有时间和贼寇做战!” 凌操说完就被周瑜横瞪了一眼,而后周瑜看向一直凝思的孙权,轻声道:“主公,以为当如何?” 这不是周瑜在为难孙权,而是这些时间的接触,孙权已经隐隐成为众人的主心骨,就像当初的孙策一眼,自身的勇武和战略,会不让人不自觉的听取你的意见。 右手擎着马缰,左手摩挲着腰间的古锭刀柄。 孙权扭头环顾诸将,稍微顿了顿,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发问道:“若诸位是贼首会选择怎样的方式来获取财物?” “如果是我,我就直接攻打合肥,既然州治在此处,只要打赢了,整个州郡的粮食还不予取予求。”凌操想了想便抢先说道。 “也不能如此武断。”经验充足的程普还是说道,“合肥州治也才设立不久,若其余县邑粮草比此处多,还不如直接劫掠其他地方。” “所以可不可以这样认为。”环顾众人,孙权幽幽道:“若真有人来攻击合肥,要么是真奔着合肥来的,要么就另有目标!” 眸光瞬间一动,周瑜皱眉,“主公的意思是可能刘馥故意放贼寇消息,想要让我们与他们遇上,然后决战?” “合肥的粮食并不多,这是刘元颖自己说的。那这样贼寇还来攻合肥的话,就说明他们探查到的消息是合肥藏有大量粮草,那又会是谁散布的消息呢?” 众人面色逐渐凝重,刚才还准备建议分兵取寿春的周瑜,此时表情也有些难堪。 现在想想他们会不会真的被刘元颖摆了一道,用潜山贼寇来打击他们军事实力。 “主公,若是如此我军当早做准备,否则一旦走出合肥地域,恐怕就会有贼寇发兵来攻。”程普持重,此时直接建议。 看了他一眼,孙权微笑颔首,接着又扭头看向周瑜,“公瑾,想不想会寿春?” “德谋所言颇为稳重,主公...”附议说道一般,周瑜愣住了,他才刚刚反应过来,孙权好像并不是问他意见。面色悄然变化,随即眸瞳滚动,周瑜看向孙权颇为惊愕。 “主公,贼众数万,切不可以此弄险!”瞬间,周瑜便反应过来,孙权还是想分兵突袭寿春。 摆摆手,孙权打断周瑜的话,笑道:“公瑾需知,我军粮草和时间都不充裕,必不能与贼寇在江北长期周旋。唯一的方法就是迎战的同时,分别拿下并控制其他城邑。这样才有胜算的机会!” 周瑜想要说什么,最后却直接拱手道:“我愿率领兵将迎击贼寇,请主公领兵突袭寿春!” “公瑾,你是在小觑我吗?” “绝无此意!” 周瑜听孙权这般说,顿时面色变幻,急忙出言解释。却被孙权微笑打断,扫视众人,孙权温和道:“权知诸位是心系我的安危,然而贼寇若知领兵者非孙仲谋,会作何感想? 恐怕他们会直接改变策略,往寿春方向追去,彼时我们既失去了攻略淮河诸县邑的时间,又要面对贼寇的围攻,岂不是麻烦更大?” 再次看向周瑜,孙权笑道:“所以说以公瑾为奇兵突袭寿春,我领诸位再次迎接贼寇为你争取时间,才是最为妥当的方法!” “既然如此,请主公留程普、董袭、陈武、凌操、徐盛在此,瑜一人率兵突袭寿春足矣!”见孙权铁了心要留下来迎击贼众,周瑜只能减少自己这边人。 最终周瑜独自率领两千兵卒往寿春,余下人等随孙权留下来阻击贼寇。 周瑜原先还准备就带一校人马往寿春的,还是孙权硬塞给他两千人,否则万一在寿春遇见打秋风的贼众,那还不是一波就给干没了。 而率领九千人的孙权,即便对上数万贼寇心里也有了底。 从合肥城接手了一个月的粮食后,孙权的大军也终于开拔,向六安的方向行去。他给刘馥的战略路线就是大军进攻潜山,逼迫肆虐江淮的贼寇返回自救。 对此,刘馥等人也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孙权西进的路上已经有阻碍了,既然又是他自己的选择,那就没必要去干扰孙讨虏的征战方略。 大军刚刚走出合肥县境地 便有斥候传回来消息,在九江和庐江郡界处可能屯集了不少潜山贼寇。 探查到这样的消息后,众将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还是对孙权的战场预判有新的认识。 得知果真有贼寇潜藏后,孙权不但没有担忧,反而露出了邪魅的笑容。 随后,孙权直接对众将进行分派,程普、董袭各领兵两千,凌操、徐盛各领兵一千,陈武、丁奉随孙权一起领余下三千兵卒。 起初面对数万人的敌军,孙权还选择分兵自然是遭到了众人的一致反对,而后孙权将他的谋划告诉诸将后,众人尽皆陷入沉默。 最后孙权以将军之威,直接独断专心了此次用兵方略。心中对孙权此法,有担忧又期待的众人,只得趁着夜色悄悄的分散了出去。 而在合肥以西的一处葱茏山群处,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翌日,孙权依旧带着陈武等三千人浩浩荡荡的往西继续进发。 第31章:紫蓬山之战(4K求推荐、求收藏!) 合肥城西四十里 有山,名为紫蓬山。 紫蓬山山势不算陡峭,山丘却有起伏。呈东西分开状,八字形,北口小,南口大,南口有一湖泊。 夏日里树木葱茏时候,紫蓬山雾霭缭绕,霞光照射,似有仙境的韵味。 而此地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位于江淮平原上也算是一处别样的风景。 先前从合肥出来的时候,孙权就担心紫蓬山上会有埋伏,让斥候打探后,才发现是他想多了。 潜山贼众自恃人马众多,根本没有将孙权这个年轻的江东将军放在眼里。 或许在他们看来,对付孙权这群江东兵,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一路平推过去。 其实,眼下江淮的这三方势力,互相之间都是有龌龊的,贼寇明面上是劫掠江淮,暗中又与孙权有勾结,并且合肥城的消息,也让他们心生他想。 陈兰与雷绪虽说如今是躲藏在潜山的贼寇,但数年前,当袁术在江淮大地上叱咤风云的时候,他们也是袁术麾下的大将。 后来,眼看着袁术要倒台了,他们才从寿春叛逃出来,躲到潜山的。 所以,对于战场上互相间的那些小龌龊,他们心中算是有数的。合肥城内存粮的消息,能那么轻易的被他们探听到。 可能就是刺史刘馥故意的,目的就是想让他们与孙权进行正面搏杀,从而消耗孙权的威胁。 既然陈兰、雷绪明知刘馥有这目的,为什么又还继续坚持留在这里和孙权作战呢? 当然他们有自己的原因,一来,寿春城的情况他们了解的很,根本没有粮食,常年灾荒加上盗贼劫掠,早已经十室九空了。 二来,刘馥汉朝廷任命的扬州刺史,他们当年随袁术造反也是看他世家好,以为能混个前程,却没想到那么快就败亡了。如今想混个正紧出身,自然也要展示下自己的能力。 于是孙权就成为他们展示能力的契机,击败孙权,让刘馥知道他们的实力,然后才能借机开出更好的价码。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很多事情之所以能成,就是参与的各方都看到了好处,否则凭什么会去给被人当枪使。 六安城背靠沘水,天下大城基本都是倚水而建。 陈兰等人出了潜山后,首先夺下的就是六安城,只有占据六安后,才能窥探江淮腹地和庐江以南。 六安是江淮的要塞,向东可达合肥向南可下舒县。 所以他们知道孙权必然会攻六安。 将身边的人全都派遣出去后,孙权再次领着三千庐江甲士向六安方向靠拢,这些兵马原先是陈武的嫡系。 当年孙策交付给陈武后,一直是有他整顿训练的,如今刚算作是精锐兵卒,陈武还没来得及树立威望,就被孙权皖县一战,全部给收了心。 眼下,在这群庐江汉子的心里,少年勇武的孙讨虏必定是引领他们走向人生的巅峰的雄主。 陈武很无奈,所以他也觉得孙权肯定前途无量。 随从在孙权身旁,陈武如今也算是渐渐摸到了些他的习性。 当他皱着眉头想事情的时候,最好别打扰;当他笑呵呵告知你事情的时候,最好别急着应;最后当他一个人搁那出神笑的时候,你凑过去,准没错。 颠颠的凑到孙权身边,陈武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声道:“主公,我们快要到出九江郡界了!” “哦!”恍然回过神,孙权抬头望了眼远处,点点头,“确实要快了。” “主公,此番当真能将那群贼寇引过来?” “怎么,子烈不相信?”面上浮现笑容,孙权看着陈武,引得后者身体悄然一哆嗦。 “没有!我只是在想,以三千人对上贼众会不会太危险了?” “所以就要先让他们惊悚一下才行。”摩挲着下巴,孙权斜向陈武,“子烈想不想率先锋去冲击啊?” 肩甲当即一紧,陈武瞄眼前方昂首挺胸领兵前行的小个子,扭头朝孙权讪笑,“主公不是以阿奉为先锋了吗?我岂能与他相争。” 笑吟吟看着他,孙权不再多说什么,手中兜着马缰抬头瞭望远方。 “子烈,他们既然这么轻易被发现,就说明是故意等在这里,和我们会战的。所以,既不能一上去就跑,也不能往死里打。”扯了扯马缰,孙权肃穆继续道。 “大战开启丁奉为先锋,吾与你各领一千人为左右两翼,丁奉先退,我等断后,一直往合肥跑,半道途径紫蓬山我先转转向冲过去,你们随后过去。” 握刀的手骤然一紧,陈武皱眉看向孙权,沉声,“主公此番复欲以自己为饵?” 听见陈武声音忽然凝重,孙权又露出笑容,“贼寇昔年乃袁术麾下将领,颇通阵战,若无足够利诱,又如何让其持续追击。” “可主公也不能次次都以自己为饵!此事若让张公他们知晓,下次定然不会让主公再领兵了!” 笑容瞬间消失,孙权面无表情的看向陈武,“子烈,想清楚了,倘若我今后不能领兵,你就只能也只能当我护卫了!” 顿时屏住呼吸,陈武圆眸看着他,良久,竟说不出辩驳的话,最后无奈只得低头拱手应诺。 随后,才在孙权满意的微笑注目下,郁闷的去整军。 三千兵卒不算庞大,也绝非小数,在孙权探知贼寇的同时,陈兰等人也得知了孙权大军前来的消息。 虽然不知道这三千是不是江东军主力,但陈兰想的很清楚,先打他一战,把潜山众的士气打出,这之后不管是和孙权还是刘馥谈判都会更有利些。 万余潜山贼众分兵在陈兰和雷绪的率领下,分左右两部,同时向三千人包抄而来。 看着前方黑压压的一片,初次经历平原会战的孙权,也不由皱了皱眉头。 平原对战,人数多果然还是有好处的。这陈兰也深的精髓,直接将战线拉开,足足有江东军的两倍宽,纵深也足够。 这样的情况下,若没有骑兵冲锋,将敌军前军冲溃,一旦前锋被纠缠住,敌军直接以两侧压进,就很有可能被包围。 战场上,两军会战最麻烦的就是被包围,一旦敌军从两翼将军队切割。前军与后军失去联系,就很快会丧失斗士,而后军也会因前军战况不明。可能选择撤军。 若在北方就不会惧怕这种一字阵,因为敌军也无法判断我军是否手握骑兵,突然从后方冲出将两翼冲散,继而直接导致全军的崩溃。 然而,这是江东军,显然他们根本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孙权皱眉的时候,前锋的丁奉已经率领甲士营冲了上去,丁奉也不枉史书记载的勇将之名,小小年纪冲杀敌阵悍勇非常。 两军相撞,贼寇的中军直接就被撞停顿了一下,若不是贼军众多,说不定这首轮冲击就能把对方士气给击溃。 而此时贼寇中军稍微动荡了会,就再次稳定下来,开始迅速反扑,与丁奉的先锋军进行攻杀。 没有多少犹豫,在见到贼寇这种阵型后,孙权与陈武随即就率兵从左右两侧冲杀了过去。 随着两千悍卒陆续冲杀过来,身在中军的陈兰也再次明显感受到这股江东的军的精悍,眸光转动,在人群中横扫。 原本他以为对方会先和他在阵前对话,再冲上来的,可没想到双方见面直接就拼杀了起来。 凭借他混迹多年的经验,恐怕这群人中,有不想让知道的事情。 目光不断逡视全场,陈兰想要发现对方的漏洞,然而除了渐渐慢下来的拼杀外,他根本没发现特殊情况。 而就在他准备下令两侧围杀的时候,忽然南侧的敌军开始向后撤,对方这一动,顿时吸引了陈兰的注意力。 而那名身着白袍亮甲,头盔骏马手握弯刀的年轻将领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其它倒是无所谓,但他手上的那把刀,陈兰隐约记得应该是古锭刀! 瞬间脑海中闪过数个念头,陈兰隐隐开始猜测那少年将军也许就是孙权! 与此同时,随着南侧军的撤退,中路与北路的江东军也都依次纷纷有序的尾随着,南路军开始向后撤。 这一撤,顿时更让陈兰坚定了那少年就是孙权的想法。 中军,丁奉率领军卒紧张的追随着孙权往后撤,此刻,他心中忐忑不定,会不会是方才他杀得起劲,忘记撤退,导致孙权只得自己先撤。 可事先约定是,中军感觉压力大的时候才开始后撤的,他并没有感觉到啊。 没有人能给丁奉解释,此时随着孙权大军向后撤,数千庐江精锐纷纷有序向后撤离。 而陈兰这边,雷绪也凑了过来,目视着对方如此有序撤离,他有些不敢上前去追。 “怎么办,刚才你应该也感受到,这些军卒尽是悍勇,撤离如此有序,到底追不追?” 目光紧紧盯着孙权方向,良久,陈兰幽幽出声,“刚才我应该是看到了孙权!” “孙权?”面色突变,雷绪诧异的看向他,若是抓住孙权这场仗的意义可就变了。“你确定没有看错?” “我识得他手中的古锭刀!就怕是故意引诱我等。” “管他是不是引诱,我军数万人马难道还会怕他!碧眼儿必是以为我军在淮河劫掠,所以轻而无备,机不可失,此时正是拿下他的好机会!” 雷绪面露兴奋,显然孙权的出现让他有了新的想法,毕竟抓住孙权,他们不仅对刘馥多了份筹码,对江东也未尝不能谈一谈。 手提长枪,单臂高举,雷绪厉声吼道:“儿郎们,江东孙权就在敌阵,随我生擒孙权!” “杀!!” 一声嘶吼,雷绪率部率先冲了上去。 感觉到身后的声势,孙权扭头看了眼后,咧嘴笑了笑,随后更加速的往东合肥方向奔逃。 丁奉紧随其后,陈武终究经验丰富,他一边断后,一边斩杀几个冲在前面的贼寇。 而雷绪就好像粘上的牛皮膏药一般,怎么也甩不掉。 随着两军的不断追击,忽然跑在前军的孙权部,可能是瞧见了南方密集的紫蓬山容易,藏身直接率领麾下转南,往紫蓬山里冲了去。 丁奉紧随其后也冲了进去,而一边在最后殿后,一边赶路的陈武却没有注意前军动向。直到有人禀报前军冲进紫蓬山后,陈武一咬牙,直接下令大军继续东撤! 在后方密切关注敌军动向的陈兰、雷绪自然发现了他们的变化,陈兰稍微有些犹豫,而雷绪则直接杀起了兴奋。 嘶吼道:“前方不是孙权,冲进紫蓬山,孙权进山藏匿了!” 随着他的嘶吼,大军随之转向直接往紫蓬山中冲了去。 紫蓬山有东西两部分岭,东岭有南北两侧分陇,西岭只是一座小山脉。 当下从六安方向冲来的大军,直接一头扎进了西岭,因为方才孙权就是冲进这里面的。而由于西岭只有一段小山脉,大军冲进去后,很快就发现孙权的躲藏地点。 随着一声怒骂,在山脚下的雷绪只见孙权再次率领大军向东冲杀下来,杀散了东边的部分贼寇,孙权好似无路可走一般,直接向东岭冲了进去。 此时发现孙权就近在眼前的雷绪、陈兰,互相对视一眼,尽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兴奋,当下,二话不说,直接带头追孙权而去。 万余贼寇在自家将领的率领下,紧追着孙权便冲进了东岭的山坳中,东岭不像西岭,此处有南北两条丘陇,也可以说是山道。 平常时候,这山道间倒是可以暗藏伏兵,之前陈兰便有此想,后来觉得太过显眼,就没有藏兵。 此刻,紧追着孙权冲进山道后,陈兰心下也不由嗤笑,此间鸟都不叫一声的荒芜地,怎会有人暗藏伏兵。 然而这样想法在脑海一闪而过后,陈兰瞬间浑身一颤,为何此地鸟都不叫一声! 而就在他这个念头升起,惊恐的想法刚刚诞生。 山道四周突然响起了震天的呐喊声,方才寂静的山谷,骤然喊杀声震天! 顿时,陈兰内心如坠冰窟! 第32章:霸道 “轰隆隆!” 根本没有多余的动作,当孙权率兵冲过山道,贼众悉数跟进来后。 两侧山陇上直接有大量的山石滚落下来,毫不留情的砸向拥挤在山道里的贼众。 顿时整个山道哀嚎四起,惨呼声不断,孙权根本没有给陈兰求饶的机会。 山石滚落在砸死边缘千余贼人后,也将贼众给分割出来,以不定数量被互相隔开。 前军,陈兰、雷绪率领数千人,后路被巨石堵住。 前方随着孙权率军冲进,凌操特意放开的通达口后,严阵以待的拦截卒众,再次合上了通道。 凌操一马当先,横刀伫立在贼众身前,巍然不动。 不多时,在后方整顿完毕后的孙权,也策马缓缓来到阵前。 头冠缨盔、身披白甲白袍,手握古锭刀,胯下骏马,英武俊逸的少年将军,已然成为当下全场瞩目的焦点。 凌操、丁奉分别策马追随左右,大有一言不合就冲上去厮杀的架势。 互相对视,彼此眼神交流后,雷绪随着陈兰也同样缓缓策马上前。 面色肃重看向孙权,陈兰单手提羁,“素闻吴郡孙氏一门虎将,今日一见果然了得。”面露笑容,陈兰努力缓和气氛,“仲谋比之伯符亦不逞多让!” “昔年我与伯符同在袁术麾下供职,便觉得伯符有虎将之姿,今日再见仲谋,竟隐隐有龙虎之威,孙氏一门皆是英雄!” 一连串奉承的话从陈兰的口中说出,竟让人听不出丝毫的别扭。 面目表情,孙权只单手握着古锭刀,“你与刘馥有无勾连?” “仲谋何出此言?”闻言,陈兰表情诧异,“收到你的消息,我便率众马不停蹄出潜山,向合肥施压,否则你又怎有今日率兵入九江的大好局面!” 将古锭刀在马颈鬃上荡了荡,孙权也不看他,“这么说你不知道刘馥诳了你?” “刘馥诳我?”眼珠滚动,陈兰强自镇定,似乎听不懂孙权在说什么。 “合肥城中没有粮食。”抬头看向他,孙权笑了,“刘元颖故意将你引诱来与我对战,而后自发奇兵,夺六安、攻你潜山老巢!” 话落,陈兰尚未说话,其身旁的雷绪却已然面色大变。此时再想来,极有可能这样,刘馥散布了假消息,让他们上钩,然后再告诉孙权提前埋伏。 否则孙仲谋岂能想到先在此处伏兵!这一切都是阴谋! 刘元颖算计了他们! 雷绪惊疑不定,此刻所有心思都飞回了潜山。终究是有些阅历的老将,雷绪并没有急着出声,而是紧盯的陈兰等他说话。 此时若再表现出他二人不睦,那就挑明了让孙权逐个瓦解。 强自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陈兰努力稳声道:“我不知孙将军此言何意,自始至终我等都是奉将军的意思做的。” 提拽着马缰,胯下坐骑不耐烦的踢踏起脚步,孙权单手擎着缰绳,看着陈兰,“下马受降,我保你荣华富贵!” 话语格外的突兀,陈兰一时间也愣住了,良久,见孙权并没有解释,才明白自己没听错,“孙将军,昔年我与汝父兄一同供职,也算相熟,他们的本事我自是知晓,我的本事他们也常有赞叹的。” 孙策的话,陈兰有可能见过,至于和孙坚相熟,那他恐怕就纯粹在瞎掰。 “举兵归降,性命无忧且富贵!”没有废话,孙权再次拽扯着马缰冷言道。 “将军,可能有些强人所难。” “驾!” “哒哒哒!” “噗嗤!” 陈兰的话还没有说完,只看见孙权突然毫无征兆的纵马冲来,本能想要提刀搁挡,却不料那古锭刀已经掠过咽喉。 随着一声嗤响,陈兰一手提着刀做格挡姿势,一手已经急忙捂住喉管。血水从喉管中不断涌出,溢出指缝间,像水流般连连滴落。 瞳孔不断放大,陈兰不可思议的看着孙权策马回去的背影,最终不甘心的追落马下。 策马踏步回军,甩了甩古锭刀上的血水,轻蔑的瞥了眼倒在地上的陈兰,孙权碧眸扫向雷绪,淡淡道:“现在只剩下你了,怎么抉择?” 静!死一般的安静! 雷绪艰难的将目光从陈兰的身上挪回来,看向孙权,内心早已惊涛骇浪。 霸道!这个男人太霸道了! 一言不合就抹脖子,简直凶残! 那一双碧眸透射出的光芒,不是眼神,在此刻的雷绪看来,更像是幽都王的死亡召唤。 咽了咽口水,雷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降、肯定是降将军的。我、我还想知道,雷某今后还可否在将军麾下供职?” 嘴角弯起弧度,孙权微笑的看向雷绪,缓缓将古锭刀归鞘,“当然可以,雷将军临战经验丰富,愿意加入我军,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憨笑的看着不动的孙权,雷绪讪笑了一阵后,才恍然反应过来,连忙翻身下马单膝在孙权前方,拱手朗声喊道:“愿誓死追随将军!” 身后数千贼众,见状也纷纷放下手中兵器,俯首听命! 扭头看向依旧呆呆的凌操,孙权不由笑道:“凌校尉,先将弟兄们兵器收拢起来,统一管理,返回庐江后再做安排!” “唯!” 凌操连忙拱手应承,率领兵卒前去收缴贼众刀兵。期间,孙权自然翻身下马,亲自将雷绪搀扶起来,和煦的进行一通好言宽慰。 整个过程让雷绪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他都不知道孙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而后在孙将军的允许下,雷绪保留自己一千嫡系武装力量后,开始积极配合整改。 搬开巨石,疏通山道,隔阂的贼寇们也都死的死,降的降。 最后程普、董袭一番统计下来,除去先前平原对战、巨石砸死的三千人外,贼众还剩余七千之多,加上孙权军损失千余人剩下的八千众。 现在孙权手上,不论战力,仅仅能够手握刀兵的汉子,就有一万五千人之众。 这不仅刘馥,就连程普等人都没有想到,孙权经过这一战,兵马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扩充了近一倍。 随后,孙权并没有想着回合肥,而是准备向六安去。 然而当他正准备向六安进发的时候,却又信卒来报,六安城已经被拿下! 第33章:吕蒙 按照之前的布置,程普、董袭从两侧山陇俯冲攻下。 凌操堵前路出口,徐盛封退路山口。 而刚才的混战中,当程普领兵兼顾尾翼的时候,陈武已经率兵追着贼寇身后跟了进来。 让原本还有些内心担忧的程普放下了心,毕竟临阵决断所承担的责任还是很大的。 其实原本众人也都是按照孙权的布置进行行动的,后来程普军中的别部司马向他提出了建议。 程普手中的兵马之前是孙策的,由于孙策的领导力强大,所以自然的将兵马分给了麾下的从属老将。 像程普、黄盖、韩当、吕范、周瑜、等都有孙策的兵马,所以程普手中的这数校兵马都是隶属于将军府,也就是说其实算是孙权的嫡系兵马。 可不止什么原因,孙权自从接受孙策将军府兵卒后,并没有对他们表现的很上心。 反而是对收拢庐江郡兵卒的陈武及其麾下的庐江兵,颇为看重。 尤其是攻皖口一战时,直接提拔了丁奉为心腹扈从这件事,虽然没有人非议,但还是隐隐给孙氏嫡系人马心里留下了介怀。 其中就包括如今在程普手下任别部司马的江北年轻小将--吕蒙。年少从军,颇有胆色,其姊夫邓当更是早年便追随孙策作战的老卒。 后来邓当战死,张昭向孙策推荐了吕蒙接手了他的部曲。 吕蒙胸怀大志,作战勇猛,但奈何当初年纪太小,一直得不到孙策的重视。而今丁奉的出现,让他也有了急切立功的想法。 所以,在程普率领众人布置紫蓬山东岭埋伏的时候,吕蒙便向他建议,出奇兵突袭六安城,断贼寇退路! 战场经验丰富的程普自然也看出来吕蒙建议的巧妙处,若当真能夺下六安城,必然会对整个战局产生极大影响。 彼时即便贼寇没有依计落入埋伏,也会因为六安的情况,陷入首尾难顾的境地。 所以,程普在权衡利弊后,以孙权赋予的临机决断权,使吕蒙领本部四百人,拨徐盛四百人与其同行,合兵八百奇袭六安城。 原本程普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曾想,吕蒙竟真的一举夺下了六安城。 这无疑直接奠定了江东军在江淮大地上的战略胜利! 当孙权从程普处得知,是吕蒙献策并夺下的六安城后,竟怔神恍惚了许久。 近三个月的时间,只想着稳固势力,扩大利益盘的他,竟然把东吴四都督之一的吕蒙给忘了。 果然还是江东如今可用的将领太多,让他一时间都有些顾此失彼了。 既然六安城被拿下,孙权也不再纠结,使董袭、凌操率三千江东军,五千潜山众,北上往寿春。自己带着余下众人和雷绪一起,往六安。 据雷绪所说,六安城中还有部分余粮,以及潜山县也有些财货、粮食积累在那里。 如今他既然降了孙权,没理由将潜山老巢的财货都留给陈策、梅干等人,所以他就直接向孙权兜了底,唆使他率兵去把潜山里的东西拿出来。 于是,董袭携带着半数以上的粮食往寿春,其余的则由孙权带上。 紫蓬山距离六安城已经很近了,半日时间,孙权就已经率领军队抵达了六安。 城门下吕蒙、徐盛拱手并列等候着孙权入城,策马行到他二人跟前,孙权直接反身下马,欣慰的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这举动使得一直渴望得到孙权认可的吕蒙,激动的浑身颤抖。 嘴角露出笑容,孙权温声道:“子明,何以如此激动?” “吕蒙一生渴望能战场建功,此番不仅得偿所愿更为将军所知,蒙怎能不振奋。将军率正义之师,讨伐不臣贼虏,身先士卒,奋勇当前,使人叹服!” 仰头哈哈爽朗笑了数声,孙权发现这吕蒙当真是机敏人,原本是表彰他夺城的功劳,竟说着直接都归到自己头上来了。 “子明、文向。”擎笑扫视两人,孙权肃重,“既然今日你二人立此大功,吾不能无赏赐。且先擢拔你二人为校尉,增部曲至八百人。此战之后,若有功勋再加封赏!” “多谢将军!” 不曾想孙权直接在城门处就封赏起来,直接让吕蒙、徐盛喜不自胜,这不仅是一种职位更是一种被重视的荣誉感。 为什么吕蒙会羡慕丁奉,就是当夜孙权正是在城门下封赏的,全军皆知,功勋、荣耀。 这样的嘉奖谁人不想要,就如昔日霸王项羽所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封赏不当众,何以宣示人。 其实孙权这一番也是作给在场的众人看的,既让江东军知道,又让潜山众看见,只要你努力获得战功,我就会给你们封赏。 无论是新兵还是老卒,都有机会。 面上盛着和煦的笑容,若是这点引诱人心的心思都玩不出来,孙权也没必要强撑江东这么大的摊子了。 一番安抚宣扬后,孙权也该率众入城。顺便还了解下吕蒙的夺城经过。 吕蒙也不愧有名将的潜质,他先是让人在东南门佯装败兵,吸引守城兵卒的注意力,接着率领精锐军卒以便装,从沘水囚水去城西北门,然后发动突然袭击。 原本临近沘水边的城防就比较松懈,在加上东门的吸引,所以他们就轻而易举的夺下了六安城。随后,吕蒙、徐盛分别斩杀了几个反抗的贼将,局势就彻底稳定了下来。 六安县紧邻沘水河畔,沘水出自大别山,过潜山、六安汇入芍陂,芍陂水接淮河。 其实如今占据六安城后,军队既可走芍陂入寿春,又可经成德达寿春,也可西南去潜山,拿下根据地再说。 而在孙权考虑下一步如何走的时候,紫蓬山击败贼寇大军的消息,也传回了合肥。 对于刘馥等人而言,孙权一战降服近万兵卒,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甚至于在合肥的刺史府中,刘馥已经开始考虑对寿春方面的动作了。胡敏、朱绩等人都是寿春当地人,对于寿春还算是了解。 攻城拔寨不好说,但借机收拢劝降城内的个别贼寇投诚还是没问题的。 第34章:虎步江淮 建安五年八月末 庐江周瑜率两千人奇袭寿春,自袁术失寿春后,州郡诸县皆回归朝廷管辖。 虽然名义上是朝廷管辖,但当时的曹操正在为迎战袁绍做准备,也没有办法顾及这里。 且彼时孙策在江东雄风大振,于是曹操索性就没有管南方。 只是将原先以督军、御史中丞诣扬州的司隶人严象,表为扬州刺史。让他去处理此事,可是还未待他在寿春站稳脚跟,就被李术给暗杀了。 接着又是几个月时间的耽搁,曹操拜的新任扬州刺史刘馥才缓缓到任。 没有在寿春,刘馥直接将州治定在了合肥。 可见当时的寿春是怎样的混乱,朝廷的代表刘馥没有足够兵力,还要选择先暂避其锋芒。 寿春城内各中势力错综复杂,又值曹操与袁氏开展的契机,寿春残留的袁术余党自然要再观望一段时间。 而这就使得周瑜和刘馥之间,形成了天然的优劣对比。 凭着庐江人的人脉,又曾在袁术麾下做事,周瑜很快就联系上寿春城内的小豪族,成功劝说他们投诚后,周瑜再率大军击败寿春的守军,而后名正言顺的接管了寿春。 在周瑜强大的武力威慑下,寿春城的豪族们自然也暂时性的选择蛰伏。 不管将来天下是谁的,眼下,谁能确保他们利益,他们就听谁的。 包括将来,若是孙氏能给他们利益,他们就支持孙氏;若孙氏给不了他们利益,他们就转向支持曹操。 就像当初的徐州一样,刘备、吕布、曹操三方势力轮换着来,最终徐州世家豪族们不还是依旧稳当,只要守着自己的基本盘,其他都不要管。 正值潜山贼寇肆虐江淮之际,周瑜占据寿春城,城内众人自是不会暴力反抗的。 此时恰好就缺他这么一个守护寿春城的将领。 寿春和六安相继被拿下的消息传到,合肥的时候,刘馥的脸都黑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孙权居然会有如此逆天的气运,数万潜山贼众的压迫下,非但没有损失兵卒反而还增加不少。 刺史府中 中堂的案几后,刘馥再次换上了士子服,如今他已经没有心情再关心,合肥城的建设和百姓的耕作事宜了。 孙权的强势进入,似乎有些打乱了他原先的计划。以收拢流民,兴文化的政治方略,在以强势武力安稳民心的对比下,可能见效太慢了。 江淮大地被袁术霍乱了这么久,郡县豪强,黔首黎民其实都人心思定,此时以迅捷方式稳定州郡,安稳百姓,必然会收拢一大波民心。 即使原先并不在意权力的刘馥,此时也有些心烦意乱起来,孙权的影响力一旦超越了他,那他营建合肥坚城的想法就会落空。 从曹操角度而言,他的价值就会消失。多年宦海沉浮,刘馥自我忖度能力还是极其精准的。 默默盯着案几,刘馥面色变幻数次,看了眼下方的胡敏,“通达,六安、寿春都被孙权拿下,对州郡而言也算是极好的消息了,而今江淮大地流民还有许多,我等需加紧筹建合肥城了!” “方伯。”胡敏出自寿春,“若孙将军稳定了江淮,是否将州治在迁回寿春更为稳妥些,毕竟那里根基深厚,更利于民生与文化发展。” “通达!”刘馥面色如常,“虽然周瑜拿下寿春,但也是残破不堪,却是比不上合肥的,在合肥只要多加修缮一下,还是可以迅速稳定的,时下收拢流民,安定民心才是紧要。” “方伯心系百姓,敏心中敬服!”稍微试探一下刘馥的意思后,胡敏也不再多言。如今,时局不明,即便孙权占领江淮,他们能否守住还是一个问题。 而且若袁绍击败曹操,谁统领扬州又会有什么影响,最终也不还是看文士治理地方的功绩。只要合肥治理的好,必然也会有好的出路。 胡敏这边没有说什么,刺史府其余从属掾吏自然也不会辩驳。于是在刺史刘馥的安排下,合肥城扩建的工程开始加速,收拢百姓,安抚流民。 越来越多的江淮流民开始回到合肥附近屯田,生活起来,终究是故土难离,以前战乱被迫背井离乡,如今郡县安稳自然都想着回来了。 六安 合肥的变化,孙权不知道。此时的他已经将军队分派了出去,吕蒙、徐盛分别领八百兵卒往雩娄、蓼县。 因为丁奉乃安丰人,孙权便以其为假军司马督一校兵卒,往安丰。 最后孙权领陈武和坚持不再离开自己身边半步的程普,随雷绪一起往潜山而去。 潜山背靠大别山,地理位置其实偏向与山区,不似六安等庐江平原县邑。进潜山,已经算是正是进入大别山山脉群岭了。 后汉书中有记在,庐江郡有县“潜”,有天柱山! 山势险峻易守难攻,也是雷绪等贼寇之所以选择此地的原因。所以孙权跟随雷绪一同进入潜山的时候,程普强烈要求跟随。 现在,他对孙权已经极度缺乏信任,原本他以为孙权不会如孙策一样,率军冲锋,可是没想到,这旬月间,两次大战,他都冲锋在前! 这样万一有个闪失,程普可真是担待不起。 于是在程普、陈武的陪同下,雷绪也格外的老实,并没有耍什么阴谋诡计,而是提前将梅干驻守潜山老巢的消息,告诉了孙权。 然后,孙权就让众人伪装成雷绪的部从,骗开了潜山大寨的辕门。作为潜山寨中的几位大首领之一,雷绪回来,戍卒自然无法将其拒之门外。 只是驻守大本营的梅干在得知消息后,是有些疑惑的,雷绪和陈兰一起出潜山攻略淮河郡县,雷绪却独自而返,说不定出了什么事情。 “雷将军,你怎一人回来,为何不见陈将军?”雷绪与陈兰当年都是袁术手下将领,所以兵卒与外人大多还是习惯以将军称呼他们。 梅干匆匆走出大堂,向雷绪迎了过来。丝毫没有发现孙权就隐藏在雷绪的身后,由于孙权击败雷绪、陈兰,攻占的六安的动作实在太快。 潜山大寨里的梅干根本都没有收到传回来的消息,这种情况下直接造成了信息情报的不对等,使得梅干完全忽视了敌人的存在。 然而终究是一起相处过,雷绪不断的朝梅干眨眼示意,快步走向他的梅干,开始还有些疑惑,随后突然反应过来,二话不说直接抽出腰刀。 与此同时,孙权也已经手握古锭刀,冲了出来。 瞬间一个身影闪到自己跟前,梅干都来不及反应,下意识的就直接挥刀出去。终究与他还有一段距离,当孙权飞蹦过去的时候,也还是没有达到突袭的效果。 即便没有偷袭成功,孙权对梅干的攻击也让他心中大为震撼,起初梅干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谁,还以为陈兰起内讧,想要独霸江淮。 直到看到孙权那碧绿的双眸时,才愕然惊过神来,居然是孙权! 古锭刀不断的劈砍在梅干的大刀上,早已冲出来紧盯着战局的程普也是一脸无奈,紧紧守在他身边,还是没想到,他会以伪装从属的身份,突然偷袭。 这种招数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学的,一般英雄人物,都不会这样用的。 至少,在程普看来,孙坚、孙策应该是不屑此道的。 毕竟本身拥有强悍勇武的他们,根本不会将梅干放在眼里的。可在看看,此刻的局势,孙权已经凭借个人勇武完全压制住梅干了! 程普有些不笑不得,其实孙权的勇武当场格杀梅干都不成问题,他却还非要偷袭。 说起来,他身上的这份小心,确实是孙坚与孙策所疏忽的。 “咔嚓!” 在孙权不断的劈砍下,梅干手中的腰刀终究还是断裂了,“将军刀下留人!” 与此同时,雷绪也连忙出口。 手握刀柄瞬间翻转,孙权一击重力直接将梅干手中的断刀,打落在地,而后才扭头,盯向雷绪,碧眸中一道幽光直射而出。 “你在找死!” 语调阴冷,雷绪知道他是在恼怒自己方才提示梅干的事情,当下也不由苦笑:“终究是一起相处的弟兄,让我就这样背叛他,我还是做不到的。雷绪虽没什么本事,但心中还尚存一丝忠义的。 况且若将军当真直接格杀了梅干,山寨中他的一些从属必然会以死相博,倒不如饶他一命,我愿替将军劝降他!” 碧眸微眯幽幽盯着他,孙权没有说话,他其实明白,雷绪心存了自保想法。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 若自己当真击杀了梅干,收缴了潜山的所有战略物资和兵卒,那么他雷绪的存在,就是一种多余。 而乱世,人最怕的就是多余。 人命如草芥的时代,自己都养不活,又怎么有多余的粮食来养闲人。 那么雷绪最终的命运就只有死路一条。 没有斥出雷绪的冠冕堂皇,孙权摆了摆手中的古锭刀,碧眸依旧阴冷,盯着他,“只将功折罪!” “属下明白!” 孙权不再多说什么,收起古锭刀,迈步直接往厅堂中走去。程普看了眼陈武,示意他追着护卫孙权安全后,自己留下来监督雷绪。 此时雷绪也再没了反抗的想法,直接将所有的事情向梅干和盘托出。听到陈兰被孙权直接抹了脖子后,梅干也惊呆了,回想刚才孙权一直劈砍他的腰刀,估计原本也是有迫降他的想法。 而后雷绪再以董袭、凌操往寿春的事情,推敲出寿春恐怕已经不保的结论。梅干也消弭了反抗的想法,直接与雷绪一同入了厅堂向孙权投诚。 寨堂中,接受了梅干的归降,雷绪的请罪。孙权以中郎将职位安抚他两人后,予以三千原贼众三千人后。 孙权让程普、陈武分别去整兵,收拢山寨中能战的精壮悍卒,不能战的都遣返下山。 将山中资财搬空,孙权直接一把火烧了整个潜山寨,断了他们的念想后,才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开启扫荡江淮的进程。 随着孙权从潜山归来,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成了收尾的工作。 长久为祸庐江的贼寇,山寨被烧;劫掠庐江北部草建的县府治安,被孙权派遣麾下的吕蒙、徐盛、丁奉等一一扫除。 一直到淮河边上,肃清了整个庐江北部。 接着孙权这边顺沘水北上,走博安转支流入泄水,继续北上攻克城西湖旁的安风县。 徐盛、吕蒙等人则在蓼县集合,沿淮河向东进,扫荡淮河以南所有贼寇,水贼,山贼纷纷逃遁入汝南。 而后双方按照先前的约定,在淮河口的阳泉县集合。 阳泉是淮河分流入庐江北的一处县城,此县城原本是陈策驻扎的地方,但得知六安被拿下后,陈策情知潜山可能有危险。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从阳泉东进,企图攻占寿春。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周瑜先他一步占领了寿春,并凭借寿春古城的坚固,纠集城内民众对他进行严防死守。 即使周瑜人马不足,可陈策贼众并不善攻城。久攻不下的情况下,又得知了身后阳泉被孙权占领。 收到雷绪、梅干的劝降信后,陈策也知道这时候一切都结束了,谈判,举众投降。 至此,整个庐江的贼寇之乱终于平定。 孙权周瑜成功会师寿春。 随后数日间,孙权横扫淮河两岸。 下蔡、西曲阳、阴陵、义成、当涂等诸县尽皆平定,自此江东孙仲谋名扬江淮,声震中原。 战李术、定庐江;斩陈兰,降贼寇;火烧潜县,扫定庐江;寿春合围,虎步江淮! 十八岁少年,江东新主孙权的威名这一次彻底传遍天下。 在官渡与袁绍僵持的曹操也不得不感叹,孙氏一门虎将,原以为孙策死了,后方会安稳下来,没曾想孙权竟然也如此骁勇。 当即,曹操以朝廷的名义表孙权为镇东将军,封皖候! 孙权的勇武之名传到荆州的时候,荆州牧镇南将军刘表当下就坐立不安起来! 第35章:死节 镇东将军掌征伐背叛、镇戍四方。 当世上一任镇东将军,是刘备。 刘备领徐州时,曹操表其为镇东将军。后来被吕布偷袭,投靠曹操后,曹操为了拉拢刘备,高官厚禄赏赐不断。 从镇东将军一路到左将军、豫州牧大汉皇叔! 然而却还是改变不了,刘备要与曹操争雄的结果。 七月刘备奉袁绍命在汝南与刘辟等黄巾余孽合谋许昌虽然被曹仁击溃,但孙权记得他明年还会来,继续整合汝南黄巾。 直到被曹操大军征破,投靠刘表才算结束。 寿春城 残破的署衙经过简单的修葺后,勉强可以居住,孙权并没有太讲究,直接就住了进去。 厅堂中,众人分列两侧,纷纷为孙权获朝廷表封而感到高兴。君主爵位越高,低下将领官为自然也会升高。 捏着手中的表文,孙权讥笑的看着,良久,摇了摇头,“曹操当真是煞费苦心,为了不让我干扰他与袁绍决战,还真舍得。” 镇东将军,有掌征伐背叛、镇戍青、兖、徐、扬四州的权利。这也就给了孙权一个名正言顺攻击徐州的理由,然而孙权一旦攻击徐州,就顾不上去许昌。 当初孙策尚在的时候,他就嚷嚷着要去许昌迎奉天子,而今孙权兵临寿春,正值曹操南部空虚,只要他继续北上,与袁绍两面夹击,恐怕真能夺下天子。 孙权不傻,如果当真那样,最多曹操投降袁绍,他孙氏也落得个如此下场而已。 所以曹操在赌孙权的野心,只要他有就定不会趟这浑水。天下越乱,才越有机会从中撷利。 没有什么好推敲的,镇东将军也好,给个执掌东南的好名义。将帛书轻轻丢在案几上,孙权环顾众人,“这许昌看来是去不成了,要么去徐州,要么回江东。” “主公,此番良机,不若乘机拿下徐州。”程普持重,但也渴望战功。 笑笑没说话,程普也开始唤他主公了。 “德谋可曾想过。”孙权没说话,周瑜已经皱眉,“徐州才经历刘备之乱,残破混乱不堪,且臧霸等泰山众盘踞不出,若我军深陷其中,江东该如何?” 周瑜的言外之意,寿春,徐州都被袁术、吕布、刘备等人弄得一团糟,现在接手这些烂摊子,需要耗费时间休养不说,还要防止陷入泥潭。 “公瑾所虑确实。”孙权面容和煦,温声道:“江淮大地已经残破多年,如今既然已经安定不如就显稳定民心为主。当初,曹操攻徐州时,屠彭城、淹下邳。简直视百姓与无物。” 顺带黑了把曹操,孙权继续道:“我军目前的主战略,以稳定淮河以南为主。”说着孙权忽然停顿,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接下来还有广陵。” 不错,徐州广陵。当初孙策攻皖县时,孙权其实领兵攻打过,被陈登给打回来了。 从江东出发,数次被捶回来。孙权其实也无奈,陈登在广陵的根基太深。而此番孙权打算直接从江淮往东进,破广陵回吴郡。 “末将愿领兵替主公攻广陵!”孙权话一出口,似乎也知道他从前的糗事,周瑜连忙开口请战。 随意挥手摆了摆,孙权极为洒脱,他岂能不会打仗,“此事稍后再议,如今江淮已下,郡县残破,虽有刘元颖主张修缮,但恢复还需些时日。” 孙权言外之意,寿春此地还需要个人留守,堂内众人只有程普、周瑜两人合适。 正在目光扫视众人,外间又送来朝廷的一份帛书,眼见微缩,孙权不动声色的接过帛书,打开查看内容。 ‘表周瑜为平虏将军,九江太守,协助刺史刘馥驻守淮南。’ 来自朝廷的任命,直接将周瑜从孙权集团剥离,曹操果然也不是吃素的。拿了他的镇东将军,就得有相应的付出,而代价就是周瑜。 面色不动,孙权佯装看帛书,数息,孙权忽然展颜朗笑,握紧手中的帛书,看起来十分喜悦。 “刘元颖是个忠厚长者!”扬了扬帛书,孙权笑容满面,“诸位看这,朝廷的任命文书来了!” 说着,来到周瑜身旁,伸手把住他的手腕,将帛书郑重的放在他手上,“公瑾,吾曾说过,‘卿若不负我,我定不会负卿!’” 眉眼带笑,孙权温和亲切道:“看看!” 茫然展开帛书,周瑜定睛仔细一看,当即,面色大怔,呆呆的愣在那里。 九江太守,朝廷的正式任命文书。要知道整个江东,除了丹阳是孙权舅父吴景为太守,其余州郡皆是孙氏宗族。 孙河、孙贲、孙瑜... 而他周瑜将会是第一个外姓郡守!孙权亲自表的职位! “主公,周瑜何德何能,万辞不敢受!”双手奉帛书,周瑜俯首低头,声音都开始哽咽起来。 不管周瑜心中掀起多大的滔天巨浪,孙权此时面上的笑容都是最灿烂的。 稳稳的握住周瑜手腕,孙权温声,“自五月提领江东以来,吾总是惴惴不安,恐无法胜任。然而能走到今天,权无论如何也是离不开公瑾大兄的! 是你的千里回吴,让我挺直了腰背;是你的扶立左右,让我坚定了信心;更是你的殚精竭虑,从军不二,才让我有了如今的大好局面! 当日你回吴县时,我便说过,定有一日要还公瑾情义!今日这就是我的情义,举淮河以南千里之地,托付与你。舍公瑾,又有何人可任之!” “主公!”轰然跪倒在地,周瑜早已哽咽不能言,古之知遇之恩,莫过于此。“周瑜无以为报,此生只有死节以报主公恩情!” 周瑜此言一出,满堂诸人尽是微动。忠贞事大,唯死节以报!此言出,周瑜这辈子出了孙权,他不能苟活。 “大兄何必如此!”神情动容,孙权何其感叹,古人看淡生死,却将恩情忠贞看重至此。 双手托着周瑜的双臂,孙权心中大定。曹操的离间计,却不想给了他一个借花献佛的好机会。 --------------------- “侍中、尚书、长史、参军,此悉贞良死节之臣。”--三国·蜀·诸葛亮《前出师表》 第36章:东进 周瑜留寿春任九江太守的事情就这样确定下来。 将淮南交给他,孙权还是比较放心的。 允文允武的周公瑾在寿春,进可攻退可守,江东防线直接向北拓展了数百里。 对于江南,孙权有足够的时间与底气去处理问题。 显然,眼下还未到解决江东问题的时候。 让陈策、雷绪、梅干等人随周瑜一同驻守淮南,当然,孙权重新整顿了他们的兵卒。 充入了庐江甲士,又将他们中的部分精锐剥离了出来,所以即便他们三人各自手中也握了两校人马,但军心却都是以将军府为主。 另外孙权把先锋猛将凌操留下来给周瑜,以防有将领不听话,方便镇压。因此,孙权留给周瑜的兵马大致上有九千近一万人。 再次与周瑜潜心交谈一阵后,孙权就率领余下的万余兵卒往广陵去。 至于周瑜和刘馥之间的关系,孙权根本就不担心,因为他知道,刘馥活不了几年的。历史上也就合肥坚城完善后没多几年,刘馥就死了。 对于孙权而言,如今的刘馥已经变相成了为他打工的能臣,给他足够的尊重与空间,尽情的在合肥发光发热吧。 聚诸生、立学校,广屯田、大行恩化。 最后百姓们多少也会感念一点,他镇东将军孙权的功劳的。 随后,孙权率领程普、董袭、陈武、吕蒙、徐盛等往东方广陵郡去。 广陵属徐州,《后汉书.郡国志》中便有记载,天下外州十二(除司隶),右徐州刺史部,郡、国五,县、邑、侯国六十二。 分别是东海、琅邪、彭城、广陵、下邳。 广陵郡有十一城,户八万三千九百七,口四十一万百九十。 郡治所原先是广陵城,昔年吴王刘濞的都城,城周十四里半。后来陈登为广陵郡守后,将治所迁到了射阳。 因为江都、广陵等城都临近长江,与江东只一江之隔,容易被攻占,于是陈登往北迁治所到射阳。 当初孙策也曾遣人攻打过广陵郡,只是被陈登给阻挡住了。徐州陈氏乃广陵当地的世家大族,多的郡中百姓爱戴,而陈登少年扬名,养耆育孤,视民如伤。 所以陈登为广陵郡守,多得当地百姓拥护。 郡守为政一方,但凡能得到当地百姓爱戴的就很难攻占下来。所以孙权此番攻打广陵虽然有名义,但是实际上只要陈登不放弃,可能还是会受到阻碍。 大军沿着淮河一路东进,过钟离后便离开了九江郡界,进入广陵郡。广陵郡内第一座城便是淮陵。 大军到时县君已经主动开城献降,当然,之前孙权已经传书告知。 以镇东将军的大义加上在九江的声名,淮陵县的众人根本不想抵抗,就直接投降了。能够做到县君要么是才干之士,要么是当地豪族。 孙权既为镇东将军,其据守江淮观望中原的战略意图,自然也不难猜。 于是,接下来沿淮河东进的路程上,孙权都没有遇到多大的阻碍,盱台、淮阴、淮浦等城邑尽皆纳降。 最后,孙权在陆续巩固沿淮防线后,直接开始兵围射阳县。 从孙权东进广陵郡开始,陈登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其实他也没有办法,昔日孙策为讨逆将军的时候,他陈登也是伏波将军。 自然不会把孙氏放在眼里,可如今孙权异军突起,拿下江淮寿春等地,迫使曹操不得不舍弃镇东将军的职位来安抚住他。 而镇东将军一同交出去的,还有他广陵的陈登。 多年经营广陵,陈登没有想到到头来,居然还是会成为孙权的案板鱼肉。只是他有些感慨,当初经营广陵的时候,他其实是心向曹操。 可曹操却就这样舍弃了他。 射阳城上,望着城外旌旗连绵,军容整齐的江东军,陈登剧烈咳嗽数声后,不由长叹。怪只怪徐州四战之地,兵家必争。 也不知孙权当不当起这镇东将军的名号。 再次握拳咳嗽数次,陈登看着城下的孙权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城下 孙权在一众将领的拱卫下,抬头看着不算高大却颇显坚固的射阳城。眉头不由皱到一起,广陵不似徐州很少受到大战损伤,所以存粮很足。 而射阳城又看上去格外坚固,若陈登聚民共同守城,那样即便孙权攻下射阳也会损失惨重的。 目光凝重,程普征战多年,自然也知晓这射阳城的难攻。 “主公,程普愿率兵先行攻城试探。” 程普虽然是好意,但他这话一出,周围的人却都不干了。董袭、陈武、吕蒙、徐盛纷纷拱手想要披挂攻城,就连最小的丁奉也挤到前面来,高举双手,嚷嚷着要先登。 这些天,众将都在羡慕周瑜际遇的同时,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多立战功,发光发热。这样说不定哪一天,也能获得孙权的恩遇,集荣耀富贵与一身。 微笑环顾众人,孙权微微摇头,“你等也别争抢,这般热闹氛围下,吾也想率兵先登了!” 听他这么说,瞬间一众将领就和霜打了一样,个个都蔫了下来。 丁奉也无奈,低头幽幽嘟囔,“早知道不举手,偷偷跟着你就行了。” 声音虽小,孙权却是听见了。也不见怪,伸手出马鞭,戳了下他的兜盔,才笑道:“然而儿郎们性命贵重,也不能都殒身在这射阳城。攻城,还得智取。” 目光再次看向射阳城,众人皆是若有所思。 大军抵达当日并没有立即攻城,而是安营扎寨下来,孙权军直接埋锅造饭,只将射阳城围而不攻。 城内广陵豪族,也都已经汇集到了太守府。想让陈登拿个主意,其实陈登也注意到孙权军的举动,相比先前的主攻伐,这次,孙权诡异了许多。 默默思忖了许久,陈登也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暗自集结了兵马,等待天黑准备夜袭军营试一试。 而孙权军大营,众人埋锅造饭吃饱喝足后,也都汇集到了孙权的中军大帐中。 一个个精神抖擞的,都指望着今晚大展身手了。 而在大帐中观览书简的孙权,却是扫了众人一眼后,直接说了句,“诸位都各自回营休息吧!” 第37章:偃旗息火 射阳城外 孙权中军大帐,灯火通明,所有的将校都集中在这里。 原以为孙权白天没有轻举妄动,是打算夜里来攻营的,可他却让众人回营休息。 面上稍有霁色,程普率先拱手,“主公,众将士此番士气高涨,都欲今夜攻城下寨的。” 左手握着书简,右手搭在案几上,接着火光,孙权依旧安静的看着书。 “将军,我军新到,敌众必想不到,今夜会有攻击。属下愿请命,夜袭射阳。”见孙权没有动作,董袭也拱手谏言。 “主公,众将士都翘首以盼,不尝试一番,难道当真让众人回营休整?”顿了顿,陈武也小心翼翼的出声。 右手嗒嗒的开始敲击起案几,缓缓放下书简,孙权扫视众人,抿嘴微笑,“我军入淮陵时,那陈登恐怕就探知消息了,今夜想必也是严防死守,岂会给我们夜袭的机会。 诸位还请勿要忘记,射阳城坚粮足,一旦不能以奇策击破,损失的将会是数千儿郎的性命。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见众将皆低头沉默不语,孙权才又缓缓道:“连日来舟船劳顿,将士们也需好好休养一番。今夜由元代所部巡营,其余各营安分休息。 明日起,分两波,于射阳城外,东门外高垒土堆,我军兵甲齐备,再居高临下,只需稳扎稳打,破城只是时间问题尔。” 目光扫向首先谏言的两人,“此事由德谋与子烈同办,明日午时后,务必完工。” “谨遵将军令!” 孙权命令已经下达,程普与陈武也没有什么好多说的,当下只得拱手应诺。 只是以勇武见长的董袭,心下终究是有些不忿的,程普、陈武属于早随孙策的大将,有功勋傍身。 徐盛、丁奉、吕蒙等人则在庐江时也已经展示过勇武,只有他还依旧没有机会冲锋陷阵。 难免心中会有不悦,当年孙策征战会稽时。哪一仗不是他冲锋在前,如今攻射阳这区区小城,孙权都不敢夜袭,董袭暗自觉得孙权就是因为之前败给陈登而害怕了。 目光瞧见董袭的面色黯淡,孙权也并未多言,只是挥手让众人各自下去。 至此,将军的夜间安排已经结束,众人只得拱手依令行事。 捡起书简,孙权再次安静看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护卫丁奉悄然掀起营帐走入了帐内,而其身后却跟着一人。 只见那人身长八尺面方口阔,不是董袭又是何人。 面色疑惑的跟在丁奉身后入了营帐,董袭拱手向上首的孙权行礼。 摆摆手,孙权放下书简,看着他,面色含笑,“元代,今夜未能突袭射阳城,是否心中抑郁难欢?” 董袭不明所以,连忙俯首拱手,“属下只是觉得今夜确实大好机会,将军却将其浪费,殊为可惜!” 悄然起身来到董袭身边,孙权温和轻声,“那眼下有一件要事,需元代去办不知可否完成呢?” 眸光陡然发亮,董袭浑身一震,他就知道孙权英明神武! “主公有命,袭万死不辞!” 伸手轻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孙权俯首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只说的董袭眼中精芒闪烁,呼吸急促,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当下直接低头拱手,抱拳轰然道:“袭定不负主公重托!”说完,转身便要迈步出帐准备去,只是走到一半,却又停住,扭头回看孙权,面露犹疑,“那陈元龙今夜当真会来袭营?” 弯嘴轻笑颔首,孙权也废话,当下只温声道:“陈元龙智谋之士,善于用兵,且爱惜性命,元代且看着吧。” 面容悄然肃重,董袭默默颔首后,不再多言,直接转身离去。 随后,孙权军大营,一处大约两千人的营地在领军将领的率领下,趁着夜色悄悄的摸出了大营。而后整个大营就随之偃旗息火,没有半点响动。 与此同时,射阳城东门,一支大约两千人的精锐悍卒队伍,在一名将领的引领下,摸着黑悄无声息的往城外而来。 领兵将领身材壮硕,颇具勇武,手头长枪,目光如炬,正是射阳城的领兵大将,太守陈登的胞弟,陈应。 而在陈应的身旁,此时正跟着一名面相与其酷似的中年,时不时发出隐忍的闷哼,此人正是广陵太守陈登。 “兄长,袭营之事,我去便可,你又何必跟来?”陈应有些担忧的看着,咳嗽日趋严重的陈登。 摇摇头,陈登声音低沉,“我是想看看,孙仲谋是不是真的变了。” 昔年的孙氏,陈登是根本不放在眼里的,连他都打不过,还妄图争霸天下,简直可笑。 而自孙策死后,孙权的一系列行动,却是然陈登眼前一亮。少年并没有陷入哀伤,而是逊色振奋起来,安抚旧部,平息宗族,随后直接北伐庐江,挺进江淮。 虽说如今江东还不稳定,可能够在这种情形下,突破性的完成孙策的既定战略,孙权,绝不能再以往日眼光视之。陈登认为孙权一夜间成长了太多。 作为广陵人,射阳城外的路线,他们自然是轻车熟路。很快夜袭军队,来到了孙权军大营外的高坡上。 只见此时的孙权大营,火光黯淡、旗帜全无,没有半点白日里,旌旗招展的威风。 陈应舔了舔嘴角,眼珠滚动,“兄长,他们果然无备,熟睡了。我们这就袭营!” 没有回应,陈登默默扫视大营,“太安静了,连巡夜的兵卒都没有。” 此言一出,陈应也面色微变,确实有些诡异,连忙看向陈登,“兄长,现在怎么办?” “撤!以防有诈,回城固守!”慎重的看向下方营帐,陈登直接果断道。 二话不说,陈应当即招手,也不试探,直接率领大军悄无声息的返回射阳城。 大营不远处的一座土丘后,董袭砸吧了几下嘴,默默的看着远处迅速掉头回城的射阳兵。 可惜了! 只要他们敢袭营,今夜就能一网打尽。 摇摇头,微不可查的瞄了眼旁边,一直微笑注视一切的孙权。 单臂一挥,两千精锐并没有回营,而是趁着月色向远处走去。 第38章:声东击西 谋略,是相对智者而言的。 陈登广陵陈氏子,其父陈珪是与袁术相交的公族子弟,家世可见一斑。 而陈登博览群书,学识渊博,性格沈静,智谋过人,少年时便有扶世济民之志。 然而,越是这样的人,往往越是会选择谋定而后动。 今夜若换做另一个人来,仰或是陈应自己率兵前来,那这一仗就打了,可惜,陈登跟了来。 两千广陵精兵,安安稳稳的又返回了射阳城。双方都没有损失,谈不上谁胜谁负。 从陈登的角度来说,夜袭敌营属于奇策,若不能取巧,反而可能连累城池被突袭,那就毫无意义。 与他而言,守护广陵百姓安危才是最紧要的。 大军回城后,陈登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交代了陈应夜间注意城池巡防,以防江东军夜袭。 今夜去孙权大营一观后,陈登也发现,孙权可能真的发生了改变。 两军交战夜袭军营是彼此试探的常规招数,而孙权直接以一招偃旗息火,将他们给逼退。 谁也不敢赌,到底孙权军营中有没有伏兵。若当时军营灯火通明,戍卒巡视,说不定陈登还会夜袭一次,杀杀江东军的威风。 可他直接什么都没有,陈登不敢冒险。而回来的一路上,陈登也理出了些头绪。 要么孙权故意设伏,要么江东军真的疲累需要休息,更有甚者,两个可能都有。 若是那样的话,陈登就真的要注意,明日孙权是不是会强攻射阳。 一夜无话 翌日 广陵郡守府 陈登身体本就不佳,昨夜又随陈应等人出城夜袭,所以身体疲乏的他返回府上后就倒床休息,直到刚刚才起身。 而就在陈登刚起身洗漱完毕,还没有来得及用朝食。门外的陈应就着急忙慌的冲了进来,空中不断高呼,“兄长,紧急军情!” 还没等陈登回应,陈应就已经冲进他的内堂。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皱眉低声训斥一声,陈应低头请了请罪,向兄嫂拱手后,也来不及解释,便直接道:“江东军要攻城了!” “这么快?”眸眶悄然睁大,看着刚刚端到嘴边的粥食,陈登犹豫了一下,也不嫌烫,仰头一口喝掉后,直接起身,“边走边说!” 连忙点头,陈应随从在陈登身旁,连忙叙述起来,“昨夜按照你的吩咐,我让儿郎们加紧城防巡查,防备江东贼寇突袭,虽然一夜无恙,可城外什么情况也不甚清楚。” 悄然瞄了眼陈登,陈应有些心虚,昨晚后半夜他也呼呼大睡去了,直到刚刚才被戍卒们叫醒。 “可是今晨醒来时,竟发现江东军在城外垒起了高坡!” 豁然扭头,看向陈应,陈登有些紧张,“有多高?” “几近与城门平齐!他们还在堆积!” 面色惊疑不定,联想到昨夜江东军营的偃旗息火,怕正是为了让军士们有个好的休息,今日来奋力攻城的。 奸诈的碧眼儿,以诡计诳我。 此刻,陈登心中恨恨,若昨夜他没有优柔寡断,直接发兵袭营,恐怕今晨已经开始收拾战利品了。 随着陈应一同抵达城上,陈登看向东门外,面色瞬间深沉下来。休息充足的江东军,行动的太快了,此时城外的土坡已经垒积的与城墙差不多高。 陈应连忙指挥着众戍卒,准备盾牌,滚石檑木,以及火油等等守城物资。 陈登神情凝重,这是稳扎稳打的攻城方式。等城外的高坡垒起后,江东军居高临下向城内俯射,而后大军攻城,很容易取得成功。 城下,江东军 原本准备互相轮换着堆积高坡的程普和陈武,此刻都已经站到了外面亲自监督工程。黎明天色未亮的时候,丁奉便传将军令,大军开始垒土。 程普、陈武虽然没有见到孙权,但是他昨夜就做好了布置,此时又让亲卫丁奉前来。二人不疑有他,旋即就率领兵卒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抬头看着渐渐与射阳城相平的高坡,陈武默默扭头朝中军大帐望了眼,幽幽道:“将军到如今都不曾出来瞧一眼,是不是当真想要攻射阳?” 眉头微蹙,数个时辰下来,其实程普心里也没底,“垒土攻城是最常见的战术,只是射阳城储备充足,他们也可以弓弩反射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当下,陈武也是眸光惊疑不定。 而就在城下,陈武、程普疑惑的同时,陈登看着大量往城墙上忙碌搬运物资,不断加固城墙的兵卒。 微微皱起眉头,向陈应道:“东城眼下有多少人?” “往年江东军都从西南攻来,城东无战事,常年失修,眼下东城上下有兵卒民夫共五千人,应当能抵挡住江东军的攻击!” “其他城呢?”瞳眸滚动,陈登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西城、北城各有城门司马守卫,南城要塞,常规留守五百人。” “军司马,四百人?”骤然圆眸,陈登紧盯陈应,突然厉喝,“不好,中计了!这是孙权的声东击西之谋!速速向西南增兵!” 说话间,陈登已经随手夺过扈从手中的环首刀,当即持刀厉喝,“分两校人与我,同去守卫城西南!” 陈登久为广陵太守,自有威势,当下周身军卒轰然应诺。 一边穿戴甲胄,一边冷眸看向胞弟,“你留守东北城墙,陈应,城门若失,你自刎谢罪!” 怔怔的看着决绝的陈登,陈应凛然肃重,“应,与城同在!” 说话间,陈登已经匆匆向西南城奔去。 与此同时,在射阳城西爆发了震天嘶吼声,不知从何处冒出的一彪悍卒,在一名身高八尺的猛将率领下,直接对射阳城发起冲锋! 沿着云梯,江东军就好像不要命一样,赤红着双眼,源源不断的往城墙上攀爬。 守城司马拼命嘶吼的指挥着麾下兵卒顽强抵抗,然而刚杀退一波,又冲上来一波。 而且江东军中不止那八尺猛将杀得凶猛,还有一名手握战刀的白袍小将厮杀的也格外凶悍,围拢在他周围的兵卒厮杀的更是悍勇无比! 许久,当江东军逐渐在城墙占据优势时,突然从守城军卒背后传来一声厉喝。 “孙仲谋!” 第39章:广陵陈氏 陈登有些恼火,既恼恨自己中计,又不愿承认计谋得逞。 于是,他只能将怨气都迁怒到孙权身上。 “声东击西”,前汉淮南王刘安在《淮南子·兵略训》中有过详细注解。 而从小便自负饱读典略的陈登,却连番中了孙权数计,这让他如何不恨。 从一名广陵兵的身体里抽出古锭刀,孙权看向远处怒气而来的陈登,神情稍有意外,陈元龙的反应倒是够快。 他以为对方至少打起来后,才能发现不对,“元龙,来的却巧!” “哼!”冷哼一声,陈登斜眼睨他,直接无视孙权战斗时的悍勇,傲气道:“仲谋,旬月间,鲸吞江淮数百里,忒大的气量。” “北方大战,南方自当多安稳些。” 目光从陈登面上扫过,孙权心下微凛,那怒容中病态已现。 唇角苍白,面上虽因气息上涌略有血色,但眼眶周围的暗沉,却在告诉孙权,他没有多久可活的。 “狂妄!”不屑轻笑,陈登目光略微凝重,嘴上却是不饶,“初掌江东,不思守业,竟反倒四处攻伐起来!” 嘴角浮笑,孙权并没有生气,“如今权忝为镇东将军,有保境安民之责。”说完,孙权边提刀朝着陈登走去,边道:“广陵便是如此。” “猖狂,广陵有我陈氏,怕你没那个本事!”不再絮叨,一路行来,陈登体内也早已气血翻涌。 平日他以智谋见长,但大汉男儿又有谁会没几分勇力血性! 脚步越走越快,及至最后奔跑起来,陈登同时震声嘶喝,“杀!!” 孙权见他奔来,也没有废话,直接握着古锭刀就杀了起来。然而城墙狭窄,不似平地,喊杀间,众人就混战到了一起。 方才已经隐隐占据优势的江东军,在陈登率兵加入后,瞬间变得困难起来。 孙权、董袭杀得还是那么悍勇,但射阳戍卒仿佛是受到什么特殊力量影响一样,抵抗的也是十分顽强。 连夜奔袭,没有多少休息,此刻又遇上敌军的顽强抵抗,董袭还可以忍受,但江东军的兵卒有些已经开始吃不消。 两军交战,斗的就是一口气,一旦胸膛的那股狠劲被消磨下去后,战斗的意志力就会很快崩溃,最终将导致战争的结束。 眼看周围江东军喊杀声不在浓烈,孙权也不得咬了咬牙,人群中寻找到陈登,默默的向他拼杀过去。 刚才还有意彻底击溃守军斗志的孙权,随局势变幻,已将目标换成了陈登,陈登在广陵的影响力极高,兵卒以其为首。 只要他坚持战斗,整个城墙上的戍卒,都不会轻易退缩。 这也侧面反映陈登平日治理广陵时,也是颇得民心的。 所以孙权决定先把陈登降服,控制他来击溃戍卒的信仰。 面色涨红,大口吐息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不断钻入肺腔,陈登的喘息逐渐粗重。 感受到周边围拢的戍卒在减少,目光横扫四周,陈登敏锐的发现那白袍小将,正在不断向自己靠拢。 不是孙权还能有谁!此时的他,也算不上白袍,身上面上早已沾满血污,古锭刀也全是红色,持续战斗下来,孙权气力也有了些疲乏。 余光瞥见与陈登的距离越来越近,孙权心中琢磨要不要偷袭他的时候,却不想陈登已经快他一步,直接祭出手中剑,刺向孙权。 多亏他一直关注,连忙挥出古锭刀以刀面挡住陈登刺过来的剑。 “元龙,战场上暗剑偷袭算不得英雄!” “笑话,难道等你先对我发难!”反问一声,陈登长剑飞舞。 当下,二人你来我往,各自握着手中兵器,拼斗了起来。 仿佛是被吸入的血腥刺激着,今日的陈登杀得格外悍勇,观其打法,竟隐隐有种同归于尽的味道在里面。 面色凝重,孙权似乎感觉到陈登心存死志,若当真杀了陈登,拿下广陵可就难了。 陈家在广陵根基深厚,势力盘整错节,且属于名门望族,如今的孙权可不想在实力没有稳固之前,就和孙策一样,为世家所恶。 而此时在东城门 大军入潮水般再次从城墙上退了下来,这已经是江东军发起的第三次攻城,依旧被广陵戍卒死死的打退了回来。 目光凝重的盯着城头,作为攻城的指挥将领,程普面色铁青,广陵城的戍卒,在他们城内将领的率领下,防守的太死了。 第一轮他是让江淮兵先上,没有多久就被守军给大退了下来。以为城上一鼓作气,所以程普第二轮,直接让庐江精锐甲士攻城,依旧败退下来。 现在已经是第三轮了,江东军的箭矢已经射完,派的还是精锐甲士,以丁奉为先锋,冲上去攻城,可还是被对方守住,败退了下来。 面色沉重,陈武来到程普身边,“程公下一阵我上吧,在这么耗下去,我这庐江甲士就快打完了!” 这个时候,他麾下的庐江甲士已经伤亡近千了。陈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惨烈的战斗,他已经开始心疼麾下的士卒。 冷漠着脸,程普盯着城头,似乎是说给陈武听,又仿佛是说给自己听,“最后一次,只要再冲锋一次,就一定可以攻下来!” 说着他一转身,直勾勾的盯着陈武,“子烈,这次你在下面,我率领兵卒冲上去!” 瞪大眼睛,陈武肯定不会允许,程普都多大年纪了,“程公,这肯定不行,这次我去!” “我乃攻城主将,听我的!” “不行,你一人我不放心,倒不如你我一起上,夺不下这射阳城,就与他同归于尽!” 豁然扭头紧盯着陈武,程普久久不言。 而此时,城墙上的射阳守卒也都已经战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近五千人的守军,在江东军轮番的攻城冲锋后,伤亡了两千多! 此刻只剩下一千余人。 浑身都是血迹,脸上混杂着烟灰与血渍,站在城楼上望着下面,陈应朝地上啐了一口,面露狰狞。 “想入广陵,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 迁登为东城太守。广陵吏民佩其恩德,共拔郡随登,老弱襁负而追之。--《先贤行状》 第40章:破城 西城 喊杀声还在持续,但大势走向已经渐渐可以判断。 尽管在郡守陈登的身先表率下,众戍卒厮杀的都极为凶猛,但两军搏杀终究还是要猛将提胆的。 陈登援军的士气期,一旦被江东军挺过去,那么没有猛将的广陵军就注定会渐渐趋于下风。 豁然圆眸,陈登死死的盯着孙权,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此刻,他也反应过来,难怪这厮方才一直纠缠自己,原来是在拖延士气。 终究是吃了上阵少的亏,眼下缓过劲来的江东军已经在猛将董袭的率领下,展开了局部反击。 “是某小觑了你,心思缜密如此,孙仲谋,你行事诡谲了许多!”面色阴沉,陈登说不明的意味。 “元龙,过誉了。两军对阵,若不思如何减少伤亡,与将士共甘苦,何以为兵卒拥戴!” 嘴角讥笑,孙权也睨了他一眼,“似元龙这般,为了一己私愤,妄图搭上举城男儿性命的行为,才让某不齿!” 瞬间瞪眸,陈登怒容,“我乃朝廷任命的广陵郡守,率众抵挡侵掠,有何私愤可言?” “我乃镇东将军,有戍卫徐州诸郡的职责!”古锭刀狠狠的劈在陈登的长剑上,孙权继续质问:“你有何权力拒不允我入城?” “数万兵卒逼进广陵,我如何信你!”陈登面色稍霁,其实到现在他还不想承认孙权,心存自负。 嗤声冷笑,孙权收刀,后退一步,单手环指四周,突然骤喝:“我入广陵已有十数日,你可曾听闻我有为非作歹之事?今日若不是你执意抵抗,何以会葬送如此多儿郎性命!” 不等陈登开口,孙权再次厉喝,“因为你不甘心被我孙仲谋击败,你还想负隅顽抗。你这是在轻贱陈氏族人与举郡男儿的性命!你想他们都随你赴黄泉吗?” 怒目瞪着陈登,孙权言辞恨恨,“陈元龙,你无德!” 此言一出,方才还想着反驳的陈登,忽然呆住了。他自幼高志,为官多年,兴水利、赈百姓、抚弱育孤,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无德。 怔怔发愣,此刻,陈登恍惚,立志扶世济民的他,难道这次真的是自私心在作祟?自毁名誉? 而在陈登发愣的同时,不远处,一直密切注视着此地动静的董袭,早已飞身走来,伸手一个刀背直接劈落陈登手中的长剑。 “当啷!” 长剑落地,孙权迅速上前,配合董袭一同反剪住陈登。事发突然,周边射阳戍卒也皆是为之一愣。 而就在此时,从南城忽然传来了呼号声。只见树立在城头的旗帜,直接被砍断,换成了孙字大旗!当下,众守军尽皆呆滞,只得将目光投向陈登。 “大功已成,徐文向夺下了南门,陈登你彻底败了!” 起初,为防止南门要塞被损毁,孙权在攻击西门的同时,就让徐盛率四百人去偷袭南城。此时,看情况是得手了。 闻听孙权的话,陈登抬头远远的看向那孙字大旗,张口还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句叹息。 “广陵,降了。” 话语幽幽出口,周身围拢的戍卒依旧有些犹豫,互相观望片刻,见陈登只是低头沉默,最终只得放下了手中的刀兵。 扫眼示意董袭整顿降卒,孙权又连忙放开陈登,让他遣人告知东门这个消息。 而此时东门城墙上 江东军发起了第四次攻城,这一次,比前三次加起来都要猛。江东军仿佛不要命了一般,在两名凶悍的猛将率领下,直扑城楼。 城墙上的守城物资早已经用干净,再也拿不出半点,守军唯一能够阻挡敌军攀爬城墙的就是推倒搭在墙岩的云梯。 可惜他们攀爬的太快了,还没有推倒两个,已经有好几处有人冲了上来。而且对面土坡也有人搭起了云梯,直接奔跑的冲了过来。 防无可防,避无可避,唯有死战。 手中握着长枪,身上甲衣的血迹已经干涸,陈应神态疲惫,但依旧冷漠的盯着不断向自己逼近的江东军。 提着长枪,陈应直接朝着江东军中一名提着大刀的青年将领冲了过去。 陈武刚刚爬上城墙,就看见一人提着长枪,犹如疯魔一般,嘶吼的冲着自己奔来。连忙挥动长刀接住对方猛刺过来的一枪。 奔跑的加势,加上陈武单手挥刀,大刀刀面直接被枪尖抵着,向后轮出了半个弧度。若不是手握的紧,说不定长刀已经脱手飞了出去。 震惊的看着他,此时陈武也反应过来,这就是今日在城墙上,厮杀如疯狗的敌军守将。 当下,陈武二话不说,猛吸一口气,蓄势,提起长刀就劈了起来。 “叮叮当当...” 虽然城墙上空间狭窄,但二人大开大合,竟斗了数十招,只杀得城墙上众兵卒都默默给他们让出腾出了地方。 “来将通名!”当下,陈武心中大奇,朝着对面那青年将领喊道。 “广陵陈应!”冷哼一声,陈应紧盯陈武,“江东鼠辈,受死!” 话落再次提起长枪猛刺了起来,城墙上本就不好开合,此时又面临对方迅猛的攻击,抵挡了这么多下的陈武终究还是有些吃不消的。 他没想到,陈应居然会这么亢奋。 而就在皱眉之际,一杆铁脊蛇矛直接从中间伸出,矛尖叮的一声挡住了对方的枪尖。 给了陈武一个眼神,程普侧身立在他的对面,“程普!” 盯着他,陈应直接叫嚣道:“不管是谁,今日若想入这射阳城,就从我陈应的身体上跨过去!” 说完,再次嘶吼,陈应直接挺枪与程普怒斗了起来。 终究程普阵战经验丰富,对上此时的陈应,完全是游刃有余,可陈应太过疯狂,一时间,难以击溃。 于是,陈武就默默迂回到陈应的身后,抡起长刀准备给他一刀。 而就在此时,内城忽然传来一阵呼喊声,“中郎将,府君下令开城投降!” 面色一变,此时抡出大刀的陈武连忙手腕扭住,直接以刀背劈在了陈应的后颈上。 当下,陈应眼一闭,随即倒地。 程普与陈武对视后,默默的从他的身上跨了过去。 第41章:贤德 射阳 府君陈登束手,戍卒们也只得放弃抵抗。 破了南门、西门,大量的江东军涌入城内,东门、北门也是如此。 陈应被兵卒抬回太守府休息去了,一时半会,应该是唤不醒的。 程普指挥着兵卒收拾战场,这一仗,由于陈应的拼死抵抗,双方俱是伤亡惨重。 江东军四轮攻城下来,伤亡了两千多兵卒,当场战死的近两千,其中大多数是庐江甲士。 否则陈武刚才也不会生出一刀劈了那陈应的想法。 陈武心头在滴血,虽说被孙权看重是好事,但与此同时增加的伤亡,也让他忧心忡忡。 庐江甲士好战,可江东军并不是只有庐江兵,还有一支丹阳精兵。 那是孙策起家的资本,孙权到现在一直都没有用。 收拢兵卒救治伤员,虽然这次伤亡惨重,但庐江兵的精锐程度确实增加了,包括之前从潜山众里摘出来的精悍庐江武卒,如今也都能很好的融入进来。 如今陈武手中虽然只剩下两千余庐江兵,但精锐程度却是提高了。 得知东城发生的惨烈战斗后,孙权也不由无奈,陈氏在广陵的影响力太大,仅仅一个陈应,他要死战,兵卒们都会拼死相随。 这是多少年的恩情才能豢养出来的气节。 郡守府 孙权将城内各中事情交代给程普去做后,就跟着陈登一同进了郡守府。 当然,徐盛是领兵随同的。 一路上,陈登一直沉默不语。孙权也不好开口,他也不知道骂他无德的话,有没有触动到他,当世士人最爱惜的就是品节。 尽管四方城头都已经打的头破血流,可城内却依旧稳定的,似乎城内的百姓都很信任陈登。只要有他在,他们就一定可以受到庇佑。 虽然被榜文要求不得出户,但整个射阳城还是安静的。 董袭率领兵卒迅速接管城内武库、粮仓,陈武整顿兵卒,程普收拢救治残兵,每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 而丁奉冲进城的一件事,就是抬着陈应送回陈家,并领兵卒将陈家给围了起来,美其名曰护卫周全。 郡守府厅堂,陈登让功曹陈矫搬出广陵郡所有的文书、户籍、粮秣案牍后,就默默的矗立在一旁不再说话。 随手捡起一份案卷,孙权翻看了几眼,目光在陈登与陈矫间扫视几眼,笑道:“元龙这是何意?” “镇东将军戍守广陵,自是可以查阅历年卷宗。”陈登面色沉静回应道。 “元龙,这是在反讽与我?”放下案卷,孙权笑了,“广陵在你治下物阜民丰,徐州四战之地,你尚能出此善政,吾又有何可查。” 拱手矗立,低头不语,陈登没有回应孙权。颔首低头,陈矫默默矗立在一旁,虽然被两人身上的血腥味震撼着,但此时明显他二人是在暗中较劲。 心下了然,孙权知道陈登定是对方才说他无德之事耿耿于怀,所以才会搬出郡内历年丰收的典籍出来佐证。 “元龙,我且问你,治民何以为大德?”面含微笑,孙权甩袍走到案几后,自然端坐下来,发出询问。 “先贤典籍《管子—牧民》中早有论述,‘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为郡国父母,若可是使民皆可食,则为大德!” 昂首挺胸,陈登面色无惧,曾以陶谦典农校尉事,主管一州农业,使得州中百姓安居,有“秔稻丰积”政绩的他,此时说起话来也格外的骄傲。 在这个战乱的年代,能使百姓吃饱,其实就是最大的政绩了。然而今天,孙权要同他阐述的却并不是这个。 面容认真,颔首赞同孙权再次发问,“既然元龙以圣贤典籍引喻,那我想再问,与你而言,何人可以为圣贤呢?” 面色一怔,陈登看向孙权,面露迷茫,自幼熟读圣贤典籍,学贤者德行,可却没有一部著作里告诉他怎么才能成为圣贤啊? 这是个逻辑圈套。首先什么样的人才能称之为圣贤?这并没有固定标准。固板印象中,著作流芳为人歌颂的可为圣贤。那治民一方,使百姓安居,可否也为当地圣贤? 恐怕在当地百姓心里,这样的圣贤比书里的圣贤更让人亲近。 可惜,此时的陈登并不能理解,因为圣贤在他的认知中,高度很高。 而孙权就是来改变他,心中对于圣贤的印象。 飒然起身,孙权负手行到陈登身边,默默矗立,目光看向门外,面容沉浸,“元龙,其实圣贤很简单,在我看来,就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人都是圣贤!” 瞬间脑袋中轰然晃荡,此刻,陈登有种感悟、又有种豁达,“先忧而忧,后乐而乐。”通俗易懂的一句话,却包含了心载天下的宏大胸襟。 是的,这份胸襟和态度,实在是太大了,让每一个有抱负和理想的士人,都为之震撼。 怅然长叹一息,孙权语调淡然,悠悠道:“元龙,其实先贤并不是不可超越的!” 甩了甩战袍,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孙权皱眉低头看了看,“先回去洗漱一番,稍后我去贵府拜访!” 丢下这句话后,孙权昂首背负,潇洒离去。只留下陈登与陈矫二人,楞在堂上,若有所思。 贤德有时候分大小,也不分。守百里者,使一方百姓安居,民生富足,也可为贤德。治一国宰府者,忧国忧民亦是其胸襟格局的体现。 只能说没有到那个位置,没有接触那么多知识,此时的陈登考虑不到那么多,对他来说,保一郡百姓富足,或许就已经是他追求的扶世济民。 不过,孙权的话还是深深的震撼了他们,毕竟他们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壮语! 默默与陈矫对视一眼,陈登没有再说什么。迈步向陈家回去,而今,他需要再次梳理一下,自己或者说,陈氏家族的将来。 射阳城内,随着陈应的晕倒,全城的兵卒都已经没有引导,又有郡守的文书为辅助,收拢整编广陵的兵卒的过程极为顺畅。 当孙权得知,东城上能与陈武拼个不相上下的将领是陈登的胞弟陈应后,顿时对广陵陈氏又多了几分兴趣。 第42章:求田问舍 陈氏府门外 孙权有些奇怪的再次扭头看了眼,非要跟来的陈武。 “子烈,你与广陵陈氏属宗亲?” 陈武摇头,孙权就愈发奇怪,攻城拔寨难免伤亡,难不成陈武是来寻陈应复仇的? 可与陈武相处也算久的,孙权也没发觉他是这般睚眦必报的人。 无奈摇头,孙权也没有再管他。 不多时,换上一身士子服袍,绑腕束腰的陈登,束发定冠后,从府内匆匆迎了出来。 “将军!” 躬身作揖向陈登回一礼,不管陈登出于什么原因行礼,孙权该有的礼节还是给他的。 “元龙,不知可否入府上一叙!” “将军,请!”瞥了眼孙权身旁的壮硕汉子,陈登没有多问。 随后,在陈登的引领下,三人来到了厅堂,分主次落座后,陈登吩咐侍从看茶。 打量着陈府的装饰,孙权忽然想到一事,便饶有兴致道:“听闻当年有国士之称的襄阳人许汜来拜访元龙时,你曾自卧大床,使客卧下床乎?” 面色稍怔,陈登不由诧异,“不曾想使君也知此事。”颔首附和,陈登面露鄙夷道:“昔年,我以汜为国士,不曾想其所来,只为求田问舍。登,自不愿与其多谈。” “哈哈!”抚掌朗然发笑,孙权今日也算是印证了一个成语的诞生,“求田问舍!元龙高士,自以国事忧愁于心!” “不敢当使君谬赞,比起使君之忧国忧民。登不过郡县之见而已。” “元龙不必谦逊,正所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仕宦者若皆能如元龙,天下又岂能有如此大乱!” 面色为怔,陈登还想细细品味孙权的话,但听闻其谈起天下大势,也不得不转移注意力,幽幽叹息,“天下动乱数十载,使君以未及弱冠之年,便有此武略,天下承平有望。” “哦?”眉梢微动,孙权却又突然发问,“元龙以为,此番曹公与袁公之战,孰胜孰负?” 笑容收敛,陈登轻抚胡须,“曹公以朝廷之名抗袁公征伐,有大义,然实力稍弱。但中原四战之地,曹公兵马精锐当略胜袁公。此战,袁公若行事稳妥,肯纳四方之谋,当可取胜。” 眸中闪过异色,孙权有些惊讶的看向陈登。他虽然并没有说曹操一定胜,但数语间,曹操的胜利的先机都被他给说出来了。 以地域、兵势、物资等各种储备来看,曹操比袁绍是差上一大截的,以中原兖州之地,多年征战四方。三征宛城、数伐徐州,中原才堪堪稳定。 相比于袁绍有个稳定的河北大后方,曹操是很脆弱的,首先,粮草他是绝对跟不上的。 “元龙以为,若曹操胜袁绍,我徐扬之地将如何处?” 神情微动,陈登认真的看向孙权,他方才之所以说袁绍可能会胜,就是想看看孙权的战略观、捕捉要点的能力如何。 而从他的这个问题可以看出,显然孙权有敏锐的战争嗅觉。至少此时的陈登已经开始相信,孙权前途不可限量。 “若曹公胜,则大河两岸对峙之势,将持续数年!” 不错,即便袁绍败了,有强大的河北根基,曹操数年间根本无法撼动他。 可坏就坏在,这袁老板,回去没多久就蹬腿了!想到这里,孙权几乎都想跳起来,去给袁老板献仙药去。 袁绍拖着曹操越久,他才越有机会,有时间整合南方的。 “若袁公败亡,又当如何?” 面色凝重,陈登紧盯孙权,他能感觉这句败亡绝不是战败那么简单,而是战死。袁绍战死,这是个很严重的假设。 袁绍若败而未亡,北方局势尚需数年才能见分晓,然而若是袁绍直接战死,那曹操必将一统北方。 那时候,天下就真没有什么好争的了。 面沉似水,“使君宜速定江南,北迎天子驾,合天下之力与曹操决战!”再看看孙权尚带青春的脸庞,陈登不由幽幽叹一口气,“使君,时不我待!” 联想到一种可能,陈登已经有些急了。 可一旦迎天子驾,必然会被胜利的一方,强势打压。若袁绍赢了,天下基本上传檄可定。若曹操赢了,掉回头,必定和你死磕。 “元龙,以你之见。我若以淮河为屏障,经营南方,而后下荆、蜀,划南而治,可有问鼎中原的机会?” 神情肃重,陈登紧紧盯着孙权,许久,方才吐露一字,“有!” “哈哈哈!”仰头昂然大笑,此刻的孙权极其豪迈,“元龙信我,大势如何看将来才知晓!” 一番朗声大笑后,孙权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争霸天下若是连曹、刘都不敢应对,那就真的没有意思了。 而后,孙权便与陈登请教了一些执政慰农的政治手段,最后才想起询问他的弟弟陈应。 为了表达对孙权的诚意,陈登自然让侍从去将陈应唤了过来,向孙权问礼。可没想到陈应一到厅堂,瞧见孙权身旁的汉子后,竟浑身不自在。 仓促的回应了孙权几句后,陈应竟落荒而逃,还不忘狠狠瞪了兄长一眼,弄得陈登也是一脸懵。 之后几天,与陈登继续畅谈时政,结识陈矫。待广陵彻底稳定后,孙权依旧留陈登为广陵太守,留徐盛为其副将。 而陈应与其长子陈肃则随孙权一同返回江东,多历练一番后,再委以重任。 离开江东数月,终于孙权要回返吴县。 而在孙权携江淮、广陵大胜之势返回江东时,江东各地一直酝酿的暴动,也终于爆发了起来。 在会稽南部、丹阳西部、豫章东部、庐陵南部的众山越仿佛约定好了一般,突然爆发了暴乱,对郡内县邑发动攻击。 而在吴郡,由于孙策之死而被灭门株连的许贡、宾客族人等在一股莫名力量的召唤下,纷纷聚拢到了一起,似乎在密谋着一次新的变动。 荆州,在孙权连续平定江淮、广陵的消息传来后,刘表终于坐不住了。暗中传令江夏黄祖,对豫章郡发动袭扰,伺机攻击。 第43章:遇刺 射阳往北有淮浦,那是陈登的出生地。 先前陈登曾向孙权请求,回淮浦养老,被驳回。 孙权要求他继续留任射阳,射阳以西有城,盐渎。 顾名思义,盐渎主要产盐,盐作为这个时代的硬通货,手握盐产地,孙权就多了许多财富来源。 从射阳往南,经高邮湖,入中渎水,这是一条汇入大江的水系。 经高邮,可达广陵城,广陵向西有一条人工河曲,联通海陵城。这二城属于广陵南部的两座要城,与江东贸易往来较多。 如今都划归到镇东将军戍守的辖区后,双方的商货交易就更加密切了。 从广陵有小曲稍南向,可达昔日吴城江都。 当初孙坚战死后,孙策就带领一家人迁居到了江都。从初平二年到初平四年,近三年的时间里,孙权一直在江东接受母亲吴夫人的教育。 可以说,在这里孙权渡过了那个由孩童走向少年的时代,坚定了自己的心智。 再一次站在江都临江的渡口,孙权有些感慨,时间流逝,如同江水奔流而去。八月出吴县,九月归江东。 回望北方,孙权有些惆怅,他想去许昌,拿下天子。可他又知道,如今的他实力和名望都不匹配,没有曹操的威望和众多心腹从属。 即便拿到天子,也是一盘散沙,根本支撑不起这样一个大摊子。 虽然心有不甘,但这次能够抓准时机,借着机会获得江淮、广陵这一大片的利益,他还是很欣慰的。 强行忽略的江南诸郡,暗流涌动也该结束了,接下来就是逐一收拾的时候。孙权一直相信,不听话的,只有被通通收拾一遍后,会记住孙仲谋的名字。 否则,暂时的委曲求全,才是放纵他们一次次试探底线的根源。 江风吹过,带来一丝丝凉气。 已经九月下旬,今年的江东,更早的感受到了秋的凉意。 从江都乘船,渡过大江,登陆江东丹徒,由丹徒往东南可达吴县,往西南可入丹阳。 镇东将军孙权首先选择了返回吴中。 将大队兵马留在了曲阿,由程普、董袭统领。陈武领两千精锐庐江甲士,随孙权一同往回吴中。 由于此行大胜,众随行将领都得到了封赏。程普、陈武领偏将军,董袭升中郎将,陈应依旧为中郎将,丁奉则以奉车都尉随孙权左右。 在安排好众人后,孙权等人便起行向吴赶去。行到毗陵的时候,由于下一城就是吴县,孙权便提议他与丁奉、陈应等人先行入城,以免入城时动静太大。 于是,在陈武的关照下,孙权在百余人的侍从护卫下,先行一步。 毗陵属今常州,吴县属今苏州。 两城其实也就相当于分布在太湖的两侧,沿着太湖的东北岸一直往东南走也就到了吴县。 一行人沿着官道一会疾驰,一会驻足赏玩,好似富家公子秋游一般。 吴县城,其实也收到了镇东将军即将返回的消息。但大军还在毗陵,虽然可以朝发夕至,但获胜大军没有晚间入城的惯例,循旧俗也该是晌午入城。 于是,城内将军府接待的胥吏,在将军府长史张昭的安排下,准备好迎接礼仪后,次日再出城迎接。 而此时,孙权领着众人却也并没有回城,而是在无锡县游玩。 周初武王分封泰伯后裔周章少子为安阳侯,便在今无锡地区。后来,高皇帝定鼎天下,始置无锡县,属会稽郡。 无锡以东属吴县屏障,以西属平原地带,所以又分毗陵县,置典农都尉,屯田。 无锡近太湖,有几处山也算是风景宜人的去处,今日,大胜归来,孙权心情大好,于是领着丁奉等人一同往历山(今惠山)上与游览一番。 惠山有九陇,上山下山的小路很多,不过站在山顶可以鸟瞰太湖,算是景色极佳的好去处了。 丁奉年岁较幼,孙权也时常与他逗笑,陈应自从被陈武揭穿了那日在射阳城上的大放厥词后,也渐渐融入了进来。 历山山道上 丁奉手握着宝剑一边劈砍着沿途的树干,一边左顾右盼的瞧着,“主公,这历山怎感觉许久都没人来过一般?” “会不会是我们走错路了?”陈应也是疑惑。 昂首挺胸,孙权很是自信,“放心,这条道我走过,能上山顶。” “君候,道路不便,不如我等先下山吧。”环顾四周,陈应默默皱眉,“我感觉这山林中有些安静的过分,会不会有刺客。” “陈中郎将端的胆小,这地方怎会有刺客?”朗然发笑,丁奉倒是很自信,这种地方以他多年从军经验来看,难有刺客。 再说,刺客又怎会知道他们此时上了历山。 “沙沙沙。” 然而就在丁奉刚刚嘲笑完陈应后,他耳朵突然微动,神情一变,朝着一处方向当即喝喊起来,“什么人?” 随着一声厉喝,百余悍卒纷纷冲了上来,将孙权护住。 陈应、丁奉瞬间横拦到孙权身前,紧盯着发出声响的地方。人群中孙权默默将手摸向腰间的古锭刀,眉梢凝重,“丁奉殿后,陈应随我一同缓缓下山!” “唯!” 而人当即应声,随后丁奉领数十人留在持刀立在原地,陈应持刀领数十人,率先向山下开路而去。 孙权军中,两侧围拢着亲卫扈从。众人亦步亦趋的,迅速向山下撤离。 “咻!” 正在众人撤离的空档,突然一枚长矛向孙权方向飞射而来,携带一阵破风之声。 “噗!”的一声,刺中一名扈从的手臂。 “有刺客!”瞬间,周围众人尽皆惊呼。 “杀!!”紧接着,山道两侧忽然迸发出,激烈喊杀声,只见百余名衣着各样的汉子,手中握着各色的兵器,向众人冲来。 丁奉当即高喝一声,“陈应,速速护卫主公撤离,此处交给我!” 说完丁奉直接领着数十冲了上去。 然而对方毕竟有百余人,此时虽然被丁奉挡下数十人,但依旧还有数十人冲孙权而来。 目光横扫,孙权面色阴沉,当下也不废话,直接抽出古锭刀,厉声断喝,“诸位,抓活的!” 第44章:辟邪剑 随着孙权的一声呼喝,众将士尽皆厮杀起来。 戍卒们属于孙家的亲卫,专门负责护卫将军安全的。 以往孙权的随身亲卫长是由孙循担任的,只是如今孙循被他安排去做别的事情。 而且以如今孙权的战斗力,孙循在身边也不一定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周围环绕着孙氏扈从,刺客也很难近身,即便近身了在孙权的砍杀下也会被迅速的弄死。 冷静的观察着四周突袭过来的刺客,说实话,这些人的战斗力参差不齐,有的在护卫手上几招没过下来,就被杀了。有的却杀了好几护卫。 瞧见那杀了好几个护卫的刺客,孙权就跃跃欲试,此时被众人保护着,手握着古锭刀,很难施展的开。 此时刺客中的大致战力,他也基本上有了判断,丁奉那边暂时不知道,但他这里,应该就领头的两人比较厉害。 眼下一个人正被陈应对付着,另一个人则被数名扈从围攻着,显然,孙权盯上了他。 而且据孙权目光判断,此人似乎隐隐是刺客中最厉害的样子,仅他手上的那柄银亮宝剑,便有一种极其耀眼的贵气。 也不多说,瞄着周围扈从的拼杀的空隙,孙权厉喝一声,挥着古锭刀直接与他格杀了起来。 “叮当”一声,在孙权与那刺客刀锋相对刹那,刺客面色也是一变。 他自然是知道面色之人就是孙权,只是他没有想到孙权竟然还有这番勇力,江东近年都在盛传孙策有昔日霸王的勇武,以“小霸王”的美名冠之。 却都忽略了同是孙氏子的孙仲谋的勇武,眼珠左右晃动,刺客此时不敢有丝毫大意,握着手中的宝剑就与孙权拼斗起来。 剑锋与刀刃碰撞的过程中,不断发出刺耳的尖锐脆响声,识货的行家都应该知道,二人手中的兵器都是上等好兵。 眸中亮光闪烁,孙权盯了那刺客一眼,随后数次瞄向他手中的宝剑。自己手中握的是古锭刀,孙权心里清楚,那他手上握的又会是什么。 会不会是名剑?心中还是揣测,也生出一丝丝期待。 当下,对面的刺客却是皱起了眉梢,因为他隐隐感觉到孙权和他的比斗居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再结合他数次瞄向宝剑的眼神。 那刺客也是瞬间,心中怒火,刺杀搏命时刻,你居然惦记起我手中的兵器。 顿时一股邪火从胸中升腾起来,刺客紧握手中宝剑厉喝一声,疯狂的朝孙权刺杀过去。 刹那,孙权表情也是一愣,不明白为何刺客会突然暴起,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他手中的宝剑,孙权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与他对杀起来。 然而随着两大顶尖刺客,分别被人纠缠住后,孙氏护卫的精锐战力就开始体现出来了,不断有刺客殒命,个别战力颇高的刺客,则被孙氏护卫组阵合力格杀。 场面逐渐有先前的错乱,变得稳定前来,由于之前孙权曾大呼抓活得。于是大量刺客被格杀,局势渐渐趋于稳定后,众兵卒开始三两结阵,力图抓捕活的刺客。 随着时间的推移,习惯短时间执行刺杀的刺客的持久力,自然渐渐就比不上就在军中的武卒。 瞧见对方的一处漏铜,陈应直接挺枪刺到了那刺客的肩甲上,一声惨呼,那刺客忍受不住疼痛,手中的兵器掉落。 瞬间,数名卫卒上前,将那刺客擒住。 接着陈应有手持镔枪游走在战阵之间,时不时的祭出一枪,刺断对方的攻击,然后在周边卫卒的配合下,直接将那刺客擒拿。 有了陈应居中游走,拼杀中刺客的人数在不断减少,周围的局势也越来越明显,渐渐的已经有卫卒停手,观看起孙权与那名刺客的搏杀。 古锭刀此时已经有了好几个豁口,连番数次的拼杀下,已经呈现了伤横,目光不断在那刺客的身上游走,孙权在抵挡住他的暴起后,就一直在寻找机会。 目光盯着他舞动剑的招式,就在他一招环剑挥出半圆之际,一直寻觅契机的孙权眼角一大动,机会来了! 脚下猛然发力,孙权犹如炮弹一般,直接冲向那刺客的怀里。 刚刚宝剑环出,那刺客哪里会想到,孙权只是向后仰了一下腰身后,就迅速直立起来,在以迅疾的速度向他飞来。时下,他根本来不及还手。 “嘭!” 弓肘撞向刺客的胸膛,孙权手上也不闲着,手腕一翻,古锭刀豁然倒握手中,而后贴着刺客的手腕,就是的一个旋剜。 “噗呲!”刺客的手腕,直接被孙权割裂,瞬间失去了力气。 “当啷!”一声,那宝剑直接掉落在地,刺客倒退数步,左手捂住手腕狠狠的盯着孙权。 见此,一旁观战的众卫卒,纷纷上前将那失了兵器的刺客擒拿住。 没有再去管他,孙权收回古锭刀,弯腰捡起地上的宝剑。 宝剑入手,孙权忽然感觉周身都清静了许多,仿佛什么冥冥中他驱散了什么东西。 而就在孙权仔细打量这柄宝剑的时候,身旁却陡然传来一声高呼,“君候,小心身后!” 心尖瞬间为之一抖,孙权来不及避让,只能下意识的将手中的宝剑向身后挥舞出去。 “叮当!”一声脆响,孙权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极大在了宝剑上,而后,才瞧见一枚箭矢掉落在地。 与此同时,方才出声的陈应早已将手中的长枪,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投掷了过去。 “呃啊!” 随着一声惨呼传来,众卫卒直接纵身冲了丛林之中。 而孙权开始地上掉落的短箭,在看看手中剑身被刻出印记的宝剑,当即,扭头看向那刺客,问道:“此剑名为何剑?” 冷眼看他,刺客扭头极为不甘,却又无奈,只得冷哼一声,“辟邪!” “辟邪剑!” 手中握着宝剑,孙权不断上下打量了会,口中不由啧啧称叹,“好!好!好剑!”随后,大手一挥,“下山!” 于是,一众卫卒压着十数名刺客,向山下而去。 而此时,山下收到卫卒消息的陈武,也率领大军匆匆赶来! 第45章:暗流 历山下 陈武也是惊出一身冷汗。 说好的先回吴县,半道居然跑到山上去了。 孙家人也都是爱往山上跑,如果再来一个被箭矢射死,陈武就真得被沉江了。 急匆匆的率领数百精锐奔到山脚,看见山腰影影倬倬的身影,陈武心提到了嗓子眼。 辛亏有心细的卫卒,先跑下山来,向他通报了情况,不然陈武就真要派人把山给围了。 不多时,卫卒们押着山上的刺客,缓缓下山来。 孙权被拱卫在中间,左腰悬着古锭刀,右腰悬着辟邪剑,闲适的瞧着,似乎他的心情看起来不错。 连忙握着腰刀凑了上去,陈武有些胆战心惊,“主公,如何会半道折到这历山之上?” “吾与陈应等行在道左时,便感觉这历山上埋伏有刺客。”瞧着陈武,孙权一本正经,“于是便让陈应、丁奉分率两队,上山来擒拿刺客。” “怎么,看子烈这神情,仿佛不信孤?” “不敢!”低头颔首,陈武讪讪,“主公英明神武、远见卓识,自然是察觉山中有异样才徐徐上山的,绝不是贪一时欢愉上的山。” 拍拍陈武的肩膀,孙权微笑,“知我者,子烈也!回吴县后,你当知晓如何与子布与东部说了?” “属下明白!”瞬间神色一紧,陈武肃重。 “嗯。”满意颔首,孙权手臂轻挥,“将这些刺客暂时都羁押在军中,着人严加看护,若有逃遁,子烈知道该如何的?” “末将提头来见!” 拍拍手,孙权不再多说,当下,笑吟吟的翻身上马,向吴县城赶去。 按照大汉县邑的规定,傍晚天色混暗后,为防止有歹人伺机生乱,四方城门是需要及时关闭的,入夜后城内也需实行宵禁。 毕竟吴会之地,豪侠风气盛行,昔年吴越就以青铜铸剑艺术高超而闻名与世,所以仗剑的游侠也不比中原北方少,城内的安全也是紧要的。 此时,天色昏暗,约莫时辰要到了,看守城门的中候,打着哈气,晃晃悠悠的来到城门外。大声呵斥着不远处的行人速速入城,他也好到点闭城。 正当数名老农与商旅被他呵斥的低头速走,不敢出声的时候,忽然有一戍卒指着远方,朝他惊呼,“中候,有敌军!” 连忙顺着戍卒指着的方向看去,中候目光一愣,而后一巴掌拍下他的手,低喝道:“胡咧咧什么浑话,那是将军归城了!” 又扭头向身后戍卒,“快,去将军府通禀,将军回吴了!” 门口的小卒,听了话,转身撒腿就往将军府跑去。留下的中候则仔细的整理了下着装,手握腰刀昂首挺胸的伫立在城门外等着远处的队伍入城。 并没有多么繁华的仪仗,孙权只让卫卒树了杆孙字大旗,就领着陈应、丁奉等数百人向城门来。 那种中候也算是老油子,多年的守城经验,让他清楚知道,在这吴郡腹地若还能让这么一股军队,耀武扬威的来到吴县城。 那吴郡下辖诸亭障的长父也就别干了,所以刚才甫一瞧见那大旗,中候就知道是孙将军回城了。 数息,队伍中分出的先导从卒,来向城门戍卒通报,将军回城。中候朗声回应已经让人通知将军府。 不一会,城内就奔出了数骑。 领头的一名儒服中年文士,身后跟着数名从骑,来到城外瞧见远处的队伍,就直接翻身下马,率领数名骑从快步走了过去。 “中郎将吕范,率将军府骑从恭迎将军回城!”吕范来到孙权跟前拱手通报。 “子衡来了,孤不再吴郡数日,郡县可曾安好?”孙权温声,听不出喜怒。 “有郡丞与张公等诸公守护,郡县一切安好!” 颔首环顾四周,孙权也不废话,“先入城吧!” “唯!” 随后众人在吕范率领的骑从引导下,缓缓向城内行去。吕范也同样策马,来到孙权身边。暮色渐暗,周围已经有戍卒燃起了火把。 之前没有察觉,此时靠近孙权后,吕范才发现,似乎他身边的卫从都有搏斗过的痕迹。面色狐疑,吕范不敢多问。 毕竟,所有人都以为孙权会明日晌午回来。 却不想他趁着傍晚闭城前匆匆赶回来,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队伍沉默,数百名军卒缓缓在城内行走,傍晚时分,城内的民户都自觉的回到了居舍,街边巷道也没有人逗留。 或许是为了孙权的安危着想,城内衙兵们已对民户门进行告诫,所以,此时吴县城显得格外安静。 目光幽幽的扫过每个街道,骑乘在马上的孙权,忽然轻笑,也不知是不是在对吕范说,“若吴郡的治安都能如这吴县城内一般就好了!”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却让吕范变的警惕起来。 结合之前看见的,此刻,吕范的眸瞳也不由跳动了数下,接下来的吴县恐怕会掀起腥风血雨。 随后,孙权回到将军府 先是前往后宅拜见了母亲吴夫人,然后慰问了一下寡嫂、逗弄了一下侄儿,最后才回到将军府的议事厅堂。 此时堂中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有将军府的两大文士,张昭、张竑,还有朱治、吕岱、吕范以及诸葛瑾、鲁肃等。 扫视下方的众人,孙权面色如常,嘴角也勾起徐徐微笑,“怎么东曹掾张允,张公不在?” “张曹掾,身体有恙,托人向将军府告了罪。” “哦。”默默颔首,孙权也不废话,直接道,“既然张曹掾没有来,我也不特意召他。是这样,在返回吴县的途中,孤遇到了刺客!” 话音落下,堂内瞬间轰然,众人纷纷议论起来。而江东两大辅臣,张昭、张竑此时也是面色凝重。 与此同时,吴县张家 先前准备前往将军府的张允,此时正在后宅书房中,歇斯底里的怒吼着。 下方是他的儿子张温和数名张家亲信。 “说好的将他们送出江东,怎么又出现在了吴郡!”此刻,张允面目狰狞,“到底是谁!若是让他们供出张家,那就是灭顶之灾!” 第46章:涌动 书房中 地上散落着一份书简 那是傍晚之前,从城外加急送进来的密信。 孙权从曲阿往吴县归来的路上遇到了刺杀,在历山。 刺客中有之前的许贡门客和吴郡其他游侠,张家商贩还打探出,其中有一名张家曾经的食客。 傍晚,就在张允收拾停当,准备往将军府恭贺孙权归来的时候,被亲从拦住了。 张允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突发这样的事情。 好不容易凭借镇压吴县贼徒动荡的功勋,受将军府征辟为东曹掾,声望与美名达到了一个制高点,有可能成为吴郡世家的代表人物。 竟然在孙权破江淮、下广陵的这个大胜的节骨眼,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和许贡门客一起被捉拿,这个罪名可很容易同行刺孙策挂上勾的,一旦查出在行刺孙策后又行刺孙权,相信不管是谁,在这江东恐怕都很难再翻身。 负手背后,张允已经急的团团转,其子张温也不算聪慧,只能是个饱学书生,此刻根本提不出半点建议。 低头盘算,吴郡四家,陆家不掺和,勾连不上他们;顾家顾雍在会稽,孙权贸然间不敢轻易动他们;朱家朱桓在余姚,孙权也不能轻动。 如今,唯一能动且好动手的就是他张家,既没有外驻的挟制又确实与此事有所勾连。 良久,见张允还拿不定主意。张家那名在市集中从事收拢游侠的私仆,终于忍不住拱手出声。 “家主,奴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斜了眼张熏,张允快人快语道:“你直言便可,张家外部的事情都仰仗着你打理。有何不能说的?” “家主,此事起的仓促,须臾间,也寻不到什么巧妙的办法。但奴以为,如今孙将军刚刚入城,众家族都还不知情况,若熏领数十名好手,夜间潜入城外军营。然后” 说着,张熏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将其灭口,那样的话,死无对证,就不会有供词指向张家了。” 眉梢微挑,张允一把抓住张熏的手,他也是病急乱投医,此时竟也信了张熏的话,“你可确定此法能够万无一失!” “当然,起初某便想着将他们灭口,后来怜惜张家名声,才想着将他们驱逐,却不想这群人竟和许贡的门客又勾结到了一起。此次,必定做的彻底!” “好!”张允听到能彻底解决问题,已经开始有些激动了,拍着张熏的手,“若是能解决此事,我许你为张家一支脉,往小城开枝散叶!” “多谢家主!张熏必誓死效忠。” 张家这边谋算着如何弄死那些贼人,将军府中,众人也是议论起来。 让陈应将事情的经过简单的描述一遍后,只见张昭与张竑都以怀疑的眼神看向孙权。 似乎是极其怀疑他提前发现历山上有刺客这件事的事实。 孙权自然知道他们在怀疑什么,当下,也是先轻咳一声,打断他二人的思路,而后才道:“诸位,我以为历山上的这股贼人与当日刺杀兄长的那批人极有可能是一伙的!” 此言一出,堂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其实堂上的众人都是智者,对孙权被刺杀这事也很是慎重。 如今孙权刚从孙策的手中接过江东,很多事情都还没有理顺,但这数月以来展现的军事才能却是不输其兄的。 或许这也是孙权被行刺的原因。 然而,若是当真涉及到这个原因的话,整个江东的整体局势就有待考量了。 毕竟此时,伫立在堂内的除了朱治,其余都属于江北士人集团,也就是说,这件事情很可能是江东本地世家在排斥孙氏政权的统治。 可如今孙权已经明显展现出,不甘于固守江东的政治抱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这群江北士人也不会再在江东分割本土士族的利益的。 利益的纠葛一直以来都是阶级斗争的最根本原因。 当外部斗争能够掩盖短暂的阶级利益时,内部斗争可能不会这么明显,但一旦外部斗争缓和下来,那内部的阶级斗争就必然会加剧。 这也是三国后期,孙权在吴国内斗的原因,本土的阶级利益繁衍已经彻底影响到了皇权的稳定,这是每一个统治者都不能视而不见的。 可是眼下的江东显然还并没有把这个矛盾激化到你死我亡的地步,孙权并没有像孙策一样,完全不用江东世家,他也启用了张允与朱桓、顾雍等。 于是,这种情况下,孙权再次遇刺这背后的暗流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见众人都开始沉默,不再说话,孙权也想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去理顺一些东西,于是想了想道:“既然诸位都对此事还存留疑惑,不妨今夜回府后再各自想想。 历山上,我让卫卒们留手,倒是生擒了好几名刺客,明日诸位就随我出城,往军营里一同提审那些贼人便是。也好有个见证,此事是我孙仲谋执掌江东后的第一次,也希望是最后一次。” 说完,孙权也没等众人回复,就自顾拂袖转身离去。 众人停留在原地,互相对视了数眼,才各自缓缓向府宅归去。 而孙权从议事堂出来后,却一扫之前的阴沉,嘴角反倒勾起了一抹笑意。 回到自己的阁舍,推开门扉,绕过轻幔纱帐。阁舍内黝黑,孙权却没有明火,而是看着窗外的月光,似乎默默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一束黑影闪进阁舍,孙权二话不说,直接抄起案上的竹简就扔了过去。来人也是身手敏捷,一个落地翻滚接住了书简后,滚到一旁稳稳的站定。 “你居然还敢来!”孙权面容恼怒的低喝,“你怎么找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多?若是不是我机警,走的缓慢,真入了埋伏圈,说不定命就没了!” “属下该死!”来人低头,单膝叩地,“人是潘刺奸缉拿的,我只是负责将他们放出去。这些人我都试过了身手,最高的也就两人,其余皆是碌碌之辈!” “你还敢说!”闻言,孙权又是一个竹简砸了过去,才顺气似的问道:“今夜的各家都唆使成功了吗?” 第47章:营变 “已经安排妥当。” 来人拱手回应,显然他是受孙权之命行事的。 伸手摩挲着案上的石砚,孙权幽碧的眼眸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明亮。 “这一次最好能一网打尽,防止以后再生麻烦。” 没有回应,孙循低头沉默着。 没听见回应,孙权瞥了他一眼,“你有什么顾虑?” “主公,陆家该如何处置?他们一直没有动静。” “陆逊倒是够能忍的。”嘴角勾笑,孙权轻轻捻着手指,“这事你不用管,北征前我已经与他说了,此事后,他若不来顺遂,与张家一样处置。” “唯!”孙循拱手回应,数息后,又消失在黑暗中。 起身将室内的灯盏点亮,前庭等候的侍从,才缓缓来到阁前,轻轻入内,为孙权置办吃食、酒水以及整理床被。 默默的吃着东西,孙权似乎在等待什么。 不多时,阁楼外渐渐响起了动静,随着几声低低的交谈声后,一名身材健硕的轻年阔步走了进来。 来到堂前,轻年恭敬的向孙权拱手行了一礼,“仲兄!” 放下竹箸,孙权点点头,面上露出温和的笑容,直身看向他,笑着招招手,“叔弼,来近前侧案来坐。” 侍从闻言,当即在侧案增添了一副案具。食则同案是一种亲近意思的表达。 “来时,已经在阿母那用过,就不叨扰仲兄了。” “叔弼,且来入席,无需那些客套。” “唯。”孙翊缓缓来到孙权食案的侧边,坐了下来,不过还是显得有些拘谨。 为他斟了杯酒,见他依旧端着身子,孙权不由轻笑,“怎的我出去一趟后,回来竟发现叔弼守礼了许多。是不是张公与东部总是教导你了?” 闻言,孙翊也是面色讪笑,挠挠头,接过孙权的酒杯,举杯对饮后。 才开口,“以前我年轻气盛,总是自负勇武,只以为如大兄那般的人才算是英雄,如今我也知道,真正的英雄却是内能运筹帷幄、外能决胜千里,如仲兄一般。” “哈哈哈!”朗然笑起,孙权也是开心,“怎的叔弼如今也知道运筹帷幄了?” “我哪有那般本事,只是从仲兄的举止与功业中才稍微有此顿悟。”挠挠头,孙翊现在仿佛就是孙权的一个小迷弟,“阿母先前劝我学仲兄,我一直不愿意,现在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朗然笑着拍了拍孙翊的肩膀,孙权就知道似孙翊这般的少年心性,正是崇敬英雄的时候,只要成了他心目中的英雄,那他就肯定会崇拜你。 “叔弼,你我兄弟,无需说这些。”说着孙权又给孙翊斟了杯酒,“今夜唤你来,其实是有事情想让你去做。” 闻言,孙翊连忙直身,俯首向地,语调有些激动,“愿为将军效命!” 伸手将他拉了起来,孙权也不由笑道:“瞧你激动的。”待他起身后,孙权才轻声缓道:“先前仲兄曾答应过你,一定会为兄长报仇,这一次,机会来了!” 眼眸瞬间发亮,孙翊紧盯孙权,直直的等着他的下文。 “事情我已经查证的差不多了,兄长的遇刺与那许贡是脱不开关系的,然而这江东各家却也在这其中扮演了帮凶,所以叔弼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灭族!”语调冰冷,难怪说孙翊与孙策相似,便是他处理问题的方式也和孙策类似,张口就是灭族。 闻言,孙权也是无奈摇头轻笑,“有些事情要长久的看,不能一杆子全部打死,针对问题的轻重缓急,其实可以分化拉拢、差别打压。” “分化拉拢,差别打压。”孙翊嘴里喃喃的念叨两句,眼眸也逐渐明亮起来。 将军府中,孙权在向孙翊交代事情的同时,城外军营也悄然发生着变化。 月色照抚着大地,天空中云雾穿梭,时而明亮时而暗沉,下夜的风也带着丝丝凉气。 陈武率领的庐江甲士属于江东军中的精锐,至少在这一次的战斗中,已经被孙权当做精锐军队来培养的。 其中,自然少不了陈武对这支军队的理念灌输。所以,对于他们而言,如今都是以最严苛的行军标准要求自己的。 军营安扎在吴县城外三里处,行辕木栅,虽然是临时军营,但一切临阵部署和军事巡防都是按照战时的标准来准备的。 孙字大旗在辕门上飘荡,大营内辕四周五十步便有一名值夜的戍卒岗哨,辕门下更是有数十名戍卒守卫。 除了大营中军卒休息的营帐,辕门口是最亮的地方外,还有在大营中后方,有一处木栅做的牢笼旁,篝火比较明亮。 牢笼周围也安排了一队的五十名戍卒值守着,格外森严。此处正是,历山上被抓捕的刺客的关押地点所在。 此时在,城外大营不远处的密林中,近百名汉子,身着黑衣,蒙着黑巾集中在里面。 领头的一名壮硕汉子,环顾四周低声道:“诸位奉了谁家的意思前来,我不去问,但是今夜既然大家一起行动,就得有个安排部署。 今夜袭营分三波,一波从东营突入放火袭扰,一波从袭营突入放火袭扰,余下的主力直接奔后营,火烧囚牢,没有多余的时间营救,唯一的办法就是灭口。” 稳稳点头,百余人没有一个出声反问的,他们都是带了各自的任务来的,这一次就是要绝了后患。 夜空中云朵飘过,遮住月光,光线忽然变得昏暗起来。 静悄悄的大营,突然东栅栏处被人劈开,而后数十名好手冲进大营,开始放火,同时间,在西营方向也突然升腾起了火光。 火光逐渐大盛,嘈杂声四起,到处都有人呼喊,“走水!袭营~” 此刻,近五十名好手已经悄然潜入了后营。到处都是火光,嘈杂的声音和乱跑的人影,大营似乎已经乱套了。 然而当一众好手,逼近到牢笼周围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原先值守在那里的戍卒竟都消失不见! 正当众人愣神之际,突然大营行辕四周的栅栏上的篝火连续点燃,霎时间,整个行辕被照的亮如白昼。 紧接着,大量的军卒奔腾,甲胄哗啦声响了起来! 第48章:夜乱 哗哗的铠甲兵刀摩擦的声响,在夜里似乎格外的清晰。 方才还嘈杂的军营,此刻竟然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刚才似乎到处都是人在跑,可他们并没有注意,这其中最多也就数百人,而且都是有规律的不断向营外跑去。 此时,东营、西营的十数名好手,已经被悍卒,全部拿下,突然的袭击,手握弓箭的精锐兵卒。 根本没有给对方反抗的机会,四肢纷纷中箭后,直接有武卒上前,将其捆绑起来。 其中有好手跳掇厉害的,领兵校率也不废话,直接一箭毙命,一个人都没有逃走的机会。 而后营,在甲胄刀兵声响起的时候,众人都知道,中计了。 随后,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的将领的,在众武卒的拱卫下,缓步走了出来。 手握着腰刀,陈武微笑的看着前方的五十余人,“诸位,既然深夜入营,不如就留在大营好好休息一番吧。” 说完,大手一挥,“全数缉拿一个不要放过!” 瞬间,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近千名甲士,一拥而上,直接对一众贼人发起了围剿。 不像外围的要迅速平息骚乱,此时后营的只要抓住他们就行,于是这些军卒就极其有耐心的与刺客们缠斗起来。 穿着军中精制的甲衣,用着最好的刀兵,这群武卒已经完完全全的将对方压制住。 擒拿下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外围的贼人都已经解决完毕,火光也渐渐要扑灭。此时,陈武才扭头对身边的扈从道:“将那些刺客都带回来吧。” 为防止意外,陈武竟然早就将这群刺客,转移了出去,此时一切稳定后才又把他们转押回营。 看着一群啥也没审出来的三无刺客,陈武笑了,将军当真是厉害,今夜算是钓到了大鱼。 吴县城内 随着城外缉拿住贼人的消息传回将军府后,孙权也将目光投向了甲胄整齐的孙翊,将军府外已经林立了近千名精锐甲士。 拍了拍他的肩膀,替他理了理衣甲,孙权温声,“今夜出色完成任务,我便向阿母提请让你领兵上战场的事情!” “仲兄尽管放心!”昂首挺胸,孙翊极为振奋,“今夜定让他们一个不剩。” “好!去吧!”拍拍他的肩膀,孙权勉励一笑。 随后孙翊,战袍一甩,直接率兵卒向吴县城内各处世家夜奔而去。 将军府门口,负手看着渐渐远去的孙翊,孙权久久没有离去。不知何时,孙循又悄然来到孙权身边。 “各家都有动静吗?” “都在监察当中,潘刺奸领人蹲守着,若有异动必然可以随时传递消息。” 顿了顿,孙循有些犹豫道:“主公将军府需不需要再加些人手,府中卫卒可能不够。” 扭头看向孙循,孙权面色冷淡,“有多少人?” “不到四百人。” “差不多了,后宅留两百人护卫,余下的在前庭蹲守,一旦有异动,直接格杀。” 孙权语调阴冷,没有丝毫感情,稍许,才又道:“若他们当真有人敢对将军府动手,那就真的是想诛九族了。” 将军府外,孙翊领着千余名精锐武卒,在夜色的吴县城内横冲直撞,陆续有许多世家都被敲响了大门。 三响之后没有人应声,武卒直接撞开大门,闯入府中拿人。 按照孙权的吩咐,孙翊并没有随意妄动刀兵,只是对那些反抗的家族私曲动了手,至于各豪族的家人都没有擅自。 陆家被包围,叩响府门后,武卒说明来意,陆逊很是配合直接将家族人都集中到厅堂,而后家主陆绩在陆逊的带领下,随着武卒一同离去。 顾家、朱家皆是如此。 唯有张家,在武卒叩响门扉的同时,张家私兵部曲已经在外围首领的率领下,奉命向将军府赶去。 张家,孙翊一脚踹开大门。 随后一众武卒持刀贯甲蜂拥而入,手中的火把瞬间将张家的庭院照的大亮。 前庭,张允已经领着张家众从属,来到了空地上,看着面前身着甲胄的孙翊,张允眉头已经深深皱到了一起。 他没有想到今夜率兵前来的居然不是孙权,此刻,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傍晚时分,他其实就在家族外部管事的建议下,做了两手准备。 城外暗杀,若不能成功就直接让平日里结交的豪侠,对将军府发动攻击,他想像之前一样,再发动一次贼徒暴动。 若是可以成功拿下将军府亲属,将其劫持到城外,他还可以通过与贼徒谈判的功劳,争取更多的时间,来牵扯更多的豪族一起抱团。 迫使孙权低头,这样的话,他说不定可以讨一个外放的差事,最不济,他可以离开江东,从容脱身。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夜率兵前来的会是孙翊,若是孙权,张允会十分配合他,表示自己的忠心,再反手卖掉那些攻击将军府的贼人,将罪责全部推给他们,把自己摘干净。 最后,至多厚着一张老脸,向孙权低头认个错。 到那时,他有各大豪族支持,孙权想要对付他,也得掂量掂量。 可此刻,当他看见率兵前来的是孙翊后,张允的心中突然就升起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 张家可能要完了。 而在张家被孙翊带兵包围的同时,将军府外也被数百名手持利剑的精壮汉子包围。 在领头贼徒低喝一声后,众贼徒直接抱着木桩撞开了将军府的大门,而后一窝蜂地涌了进去。 “咻咻咻!” 随着贼徒们冲进将军府,迎面而来的直接就是一波连弩激射,冲在前方的数十人瞬间被射杀在当场。 而同时间,从院墙的上面还有大量的贼徒翻阅进来,须臾,整个将军府的前庭被贼徒挤得满满当当。 而大堂门前,孙循已经领着百余名将军暗卫,默默的站在那里等候着。 看着不断增加到数百人的贼徒,孙循幽幽勾起嘴角,“好大的胆子!” 后方,孙权在一众卫卒的拱卫下,握刀默默矗立着,碧眸散发的幽光,冷冷的扫向前方众贼徒。 当下,只见他单臂一提,瞬间数百架强弩举了起来。 孙权语气冰冷:“格杀勿论!” 第49章:公审 孙权一声令下,卫卒手中的弩矢纷纷激射而出。 贼徒避闪不及,应声倒下,那贼首倒也是个好手,见状直接扬剑率先冲杀了过来。 而经过孙权多层次阶梯式连弩射阵布置的中卫卒,依旧继续轮射着手中的弩矢。 弩矢不断飞射,个别身手矫健的只能挥动兵器,勉强荡开,至于身手拙劣的则又是一波送命。 数轮连弩激射下来后,冲进将军的贼徒竟倒地了近两百人。 原先黑压压的人群,此时都稀疏分散的矗立在院庭内,与对面的卫卒默默对峙着。 由单膝叩地的姿势,缓缓起身,孙循收起手中的弩矢,看着对面,他知道这些留下的人其实都算是个中好手。 “当真是大手笔,竟一司兵马,不过,今夜既然敢贸然闯入将军府,就让尔等知道什么是有来无回!” 缓缓抽出青冥剑,孙循明眸四扫,“左翼一队,右翼一队,中路队分别击杀贼子,余下五十人护卫将军周全!杀!!” “杀!!” 话音落下,随着孙循布置喊杀后,一众卫卒尽皆提剑冲了出去。 瞬间整个庭院回荡起激烈的镔铁交鸣声,叮咛当啷声与呼号惨叫声,此起彼伏,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镔铁声才缓缓停下。 此时庭院中都是尸体,鲜血流动在泥土中,侵染着血腥味,满地的断臂残骸,仿佛是地狱的修罗场。 倒握剑柄,孙循来到孙权跟前拱手回报,“启禀主公,贼徒已经尽皆伏诛!” “嗯。”端起酒盅轻轻啄了一口,不知何时孙权竟都在堂前置了一方案几,此刻他真端坐在胡凳上,眯着小酒,摇着酒盅,“留下几个活口?” “十人。” “将他们好生看押,天明后押送城外。”说着将酒盅仰头一饮而尽,才起身道:“将庭院打扫干净,待会还有客人来。” “唯!”拱手应承,孙循径直下去处理事情。 而孙权则转身向厅堂内走去,此时侍从已经将堂内灯火明亮,孙权缓缓坐到主案之后,手抵着额头,闭上眼眸稍寐起来。 前庭已经燃起了多处火把,灯火通明,不断卫卒将尸体搬到府外的车上,有镇东将军的亲笔手印钧令,城门是可以夜开的。 尸体运出城外,庭院清理干净后,已经近两个时辰过去。 暇寐的孙权,一个小鸡啄米点头把自己给点醒了,瞧了瞧肩上的衣袍,孙权抬头看了眼矗立在一旁的孙循,“都处理完了?” “处理完了。” “什么时辰了?” “丑时已过,快到寅时了。” 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寅时一过,就该点卯了。叔弼那边解决的怎么样了?” “潘刺奸传信,已经全部缉拿,反抗者就地格杀,吴郡所有的豪族世家尽皆在内。” 接过侍从端来的茶汤,孙权喝了一碗后,才舒畅道:“看来,他们都要来了。” 话音落下,府门前便传来有人喧哗的声音。 随后稀稀疏疏不断有人被送达了将军府的前庭,自然吴郡各大豪族都被请到了堂内,族人则被留在庭院。 瞧见正襟危坐在主案后的孙权,方才还嘟嘟囔囔的众豪族族长都默契的闭上了嘴。 今夜发生的这些事情太快了,白日的时候才听闻孙权要从曲阿回吴县,没想到当夜就在将军府里见到了他。 其中部分家主往年也曾见过孙权,比起以前孙权身上不仅多了份上位者的威势,更有一种战场上厮杀出来的狠厉气息。 此刻,他虽然端坐在案几后一言不发,但那种沉默的安静,却给人一种莫名的无形压力。 良久,厅堂内静默无声,只有孙权翻阅书简的声音。 “建安三年,许氏私自兼并田地千顷,迫害民户数百家;建安四年,严氏私自扩部曲数千人,私铸兵械甲胄;建安五年,周氏占田扩部曲;建安五年,高氏蓄养私奴五百人......” 一桩桩一件件事情,随着孙权对着书简不断翻读出来,堂内一位位豪族家主都将脑袋埋到了胸口,浑身战栗不敢出声。 陆陆续续读完简牍上,各大家所犯的罪责后,孙权才抬起头,碧眸扫过众人。 微微笑容,也不说话。 而就在众人噤若寒蝉,呐呐不敢出言的时候,门外的孙翊押送着张家等吴郡四大家族的人,回到了将军府。 为首的真是张家家主,张允,而后是顾徽、朱家以及陆家。 此时的张允看起来已经没有往昔的从容淡定,虽然依旧挺直着腰板,但面上多少有些犹疑不定。 反观一旁年轻的陆逊,此刻倒是面色看起来淡然了许多,或许是心中没有龌龊所以才会显得古井无波。 目光扫过众人的表情,孙权嘴角微微轻笑,道:“既然诸位都到了,时辰也不早了,吾等就往城外大营去吧。” 说完,孙权率先迈步朝堂外走去。 庭院内众人早已让开了道,孙翊、孙循两人一左一右护卫在他的身边,而后一众豪族族长都默默的跟了上去。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的露出了微光,月亮也已西垂,新的一天的黎明即将到来。 近千人的豪族队伍在数千军卒的护卫下,向城门方向缓缓行去,此时众家主的心中都有些忐忑,因为他们知道,天亮之后,就是他们生死的最终判决。 而此时,城内的骚动也引起了江东一众官吏从属的关注,纷纷收拾停当,在将军府卫卒的引领下,向城外汇聚而去。 天色渐渐明亮,今日注定会发生大事。 对于江东统治集团而言,至少是五十年乃至影响更为久远的大事。对此,所有的江东官吏从属隐隐都是期待的,毕竟谁不想能有一个好的未来。 孙权数月来的表现已经在向江东乃至整个扬州释放一个信号,他有争霸天下的想法,而这个时候也该是表态的时候。 城外,陈武军大营早已经被清理干净 大营中搭建很大的高台,东方最高的位置正是镇东将军的座位,下方是宽阔的校场,而后就是一片很开阔的空地,允许众家族的族人矗立下方。 随着人群源源不断的进场,一场公审即将开启。 第50章:伏罪 辰时 太阳从东方升起,驱走夜的黑暗,照亮每一个角落。 军营中甲士林立,旌旗招展,似乎今日是个大好的日子,但气氛却显得凝重非常。 往日在吴郡乃至江东都能有话语权的各大吴中家族,这一刻统统都集中在了军营里。 城门道左沿途的百姓,看着不断有车架向军营方向赶去,也是颇为好奇。 总是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平民百姓却是不知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今日有许多商肆并没有开门,平日里纵马驰骋的世家子弟,今日也未见一个。 昨日城里都在传,镇东将军大胜归来,想来这些平日里嚣张的人,也是收敛了起来。 大营中 从城内赶来的官吏从属都纷纷入了军营,登上了校场,官阶高的如张昭、张竑则直接来到孙权两侧,吕范、陈武等矗立在下方。 至于其他的胥吏,则纷纷拱手矗立在校场两侧的廊庑下,沉默不语。 原本高台上应当有吴郡世家大族的代表张允的,可此时他只能坐在校场上临时置办的案几后的席座上。 孙权也算是给吴郡世家面子了,并没有将他们双手反缚,立在校场上,然后再当众问罪,这样不但不近人情更有些折辱士族的意思。 孙权并不想这么做。 见将军府的众人差不多都到齐,孙权扭头朝一旁的张竑点了点头。 张竑见状颔首示意后,遂手捧一封书帛,缓步来到高台正中,展开雕金纹龙的锦帛诏书,朗声道:“讨虏将军孙权,奉天子令,讨四方不臣。 平庐江叛臣李术,剿江淮贼众陈兰等,复江淮安定,与民休息,此保境安民之重责,少年英雄之豪气,殊为难得,特拜孙权为镇东将军,封皖候,以安东部各州郡!” 诏令宣读完毕,下方众从属纷纷拱手出言恭贺。 至此,也算是孙权北征回来后的正式发言。身穿金黄鱼鳞甲,腰悬精美辟邪剑,枣红披风大袍迎风舞动,头顶白翎长羽紫金盔。 晨风中战袍咧咧作响,孙权手握剑柄跨步来到高台之前,虎目扫视一圈后,握拳振臂一举! “万胜!万胜!” 瞬间,下方数千军卒震声高吼,气势如虹,令人头皮发麻。 挥臂放下,声音骤停,整个军营鸦雀无声,极其鲜明的对比下,只教人屏气凝神,不敢呼吸。 深吸一口气,孙权环顾众人,朗声道:“昔年董卓弄权,我父破虏将军率江东健儿北上讨贼,逼得那董贼火烧洛阳,遁逃西都;后袁术僭越,我兄虽受其恩惠,却以汉室天下为根本,与其决裂,力保江东全境百姓安宁。 然而天意难测,兄,伯符狩猎山林时不巧竟为刺客所伤,此乃天不佑我江东!临危病重之际,将江东基业托付与我。权自接掌江东以来,殚精竭虑,不敢或忘肩上责任之重。 而辛得诸位贤达与众江东健儿,竭力相助,才得以平李术、斩陈兰,复江淮安宁气象,此权微薄功德,本不该在此兴大势。然而权在返回吴县途中,发生了一件事,却让吾不得不如此!” 环顾众人,孙权再次深吸一口,昂然愤慨道:“权以故土为念,昼夜不辞,只盼能早日归吴,如此赤诚之心,竟在途中再次遭受刺杀。联想前番兄长遇刺,难道当真有人如此仇恨我吴中沙场健儿吗?” 再吸一气,孙权几近嘶吼,“诸位,我只想问,如此罪人当不当罚?” “诛奸罚罪!” “诛奸罚罪!!” 孙权话音落下,下方数千军卒当即被情绪带动的赤红着双眼嘶吼起来。场下的气氛瞬间被孙权的一番话给点燃了,直接将刺杀的参与家族推上了断头台,避无可避。 这一刻,所有与刺杀有牵连的小家族家主都开始瑟瑟发抖。反倒是张允此时似乎有些看淡生死的意思,默默的端起案上的酒盅饮了起来。 随后,孙权退居后方,由长史张昭和将军陈武来共同审理此案。 张昭先是按照简牍上记录的罪责,挑拣几家重罪的宣读出来,而后陈武让人将历山上行刺的刺客都押送上来,当面审问。 直到此时,众家族才发现这些刺客竟有大部分都与刺杀无关的,孙策事情他们知之甚少,甚至有些刺客他们根本都不认识。 这一刻,数位家主的眼眸中顿时爆发了生的希望。 然而当陈武让军卒,再将昨夜袭营的贼徒压上来后,这些家主瞬间面如死灰,这些才是要他们命的关键。 这些人都是各家知根知底的门客,甚至有些人已经深深烙上了家族的烙印,当看见他们的那一刻,这些家主都只能默哀一句,完了。 目光默默的逡视了前后两波刺客,张允此时也发现了事情的诡异,人老成精的他,这个时候又怎能不知道,他们都被孙权摆了一道。 故意以历山遇刺的消息,关联上之前孙策遇刺事件,还费尽心机的在其中掺杂了几个当时参与的刺客。 如此,陡然传来的消息伴随着孙权北征大胜而归的冲击,一众豪族为了自保,也顾不得深思熟虑,直接以府中最精锐的好手,去劫营暗杀。 然而这却恰恰就中了孙权的设下的圈套,所有劫营暗杀的好手,全部被活捉,一番严刑拷打下,所有参与刺杀孙策的家族都被供了出来。 如此一来,孙权借着大胜的威势,不仅轻轻松松为孙策报了仇,还大大的削弱了吴郡世家的整体实力。 即便日后再有个别世家异军突起,也很难再形成从根基到上层的整体垄断态势。 放下酒盅,张允幽幽的叹了口气,他终于明白,恐怕孙权从上位伊始就存着想要收拾江东世家的心思。 在这样的大义与大势下,涉案的吴郡大小家族根本没有求饶的机会。 尽数被甲士羁押带走,关入囚笼,该处决的处决,该贩卖为奴的都已成定局。 至于张允,作为吴郡世家资格最老的人物,被羁押之前,特意从孙权身前过一趟。 看着张允,孙权拱手稳声,“多谢张公数月来对吴郡的稳固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