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应夭夭
人界、妖界和仙界。
应夭夭是仙界的仙子，琼仙阁的阁主。仙本无情，奈何她的本体是棵多情木。
应夭夭因得她帮助的仙帝之子素凌仙君相助，得以在仙界有了自己的仙宫琼仙阁，有了不大不小的仙阶。
同时，应夭夭也需要遵守仙界的规矩，做自己的分内之事。比如明天的晨会，每天成沓成沓的卷宗。最让她不愿的是，作为仙界之人，七日一回的佛道会。
她又不信佛道，为何要听这些。
应夭夭当时得知这事，有些愤愤不平地和身边的小仙娥抱怨着。恰好被素凌仙君听到，告诉了她真相。
原来是这仙帝喜爱这个，恰好为了更好地了解手下的一众仙君仙子。所以，才有了这个一月一次的佛道会。仙帝偶尔，也会悄悄摸摸地在后面也听着。
在仙界呆的厌烦，应夭夭索性告了一个没有时间限制的假。只因她和素凌仙君关系好，仙帝又极其宠爱这个儿子。
平素里，仙君仙子需各司其职，无事不得下界。这个假，还是看在素凌仙君的面子上的。
下界的这天天气极好，云霞似锦缎，还有长腿长身的丹顶鹤飞来飞去。那是太上老君仙府上的。
仙阁里的两个小仙娥出来送她，眸光潋滟，水雾憧憧。
“仙主，人界繁闹，不比天上，为何要去下界受那般折磨呢？”
对于天上的仙来说，大多数是听不得吵闹的，那于他们的修行有碍。
说着名为小五的小仙娥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袋子，递给她，“仙主，这是我和小四准备的，仙主带在身上。”
说完，名为小五的小仙娥还有些不放心地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团扇。
“仙主，这是紫玉仙君炼的仙器，仙主保存在我这儿的。”
小四和小五长得一模一样，是仙母给应夭夭特意安排的。一般的仙，通常都分不清两小仙娥，但是对于应夭夭却是易如反掌。因为她嗅觉灵敏。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在应夭夭面前，小四活泼跳脱，小五稳重靠谱。
是了，应夭夭平时只是处理下案卷，和各位仙君仙子处处，上上课的，其他都是仙阁的两个小仙娥注意的。加上她本来就不在意俗物。因此，仙阁里面的物件什么，两个小仙娥比她知道的清楚。
“仙主，这是我给你做的仙酿。”说到这里，名为小四的小仙娥眼睛都红了。
“仙主，你说你那么爱喝酒，这人界的酒哪里能比得上仙界的。何况，这一去，不知多少岁月。”说到这里，名为小五的小仙娥说不下去了。
显然，对于应夭夭的尿性，两位小仙娥还是知道的。那可真是，一下去就可真的是不知岁月的等待了。
没有仙主，她们可是就要无聊的要命了。虽然，仙主往往也是沉默寡言的，平日没有什么话。
正当应夭夭面无表情，内心无奈地看着面前两个小仙娥无限煽情的时候，身后一道声音打破了这离愁别苦的气氛。
“哎，只是下去玩一趟，又不是不回来了？哭个甚？”是素凌仙君。
此时，这人正一手拿着把折扇，一手拿着个织有牡丹团簇的荷包。
应夭夭眉心一跳，突然想到了什么。
可千万别。
但是，这素凌仙君又岂是个体贴的人，拿着那个荷包就塞到了应夭夭手里。
一时，应夭夭觉得自己手里好像拿了个烫手山芋。
她清晰地记得，这是某个仙子送给他的。
那日，天气正好，她和两个小仙娥在百花园里赏花。烂漫的百花丛中。紫衣的素凌仙君正在和一个白衣服的仙子说笑。
接着，不知说到了什么。白衣服的仙子从衣袖里拿出一个荷包，递到素凌仙君手里。
那荷包上面明明白白的有着牡丹团簇的图案。
“不用。”应夭夭把荷包又丢回去，心里还在想着什么拒绝的托词。
“哎哎，不用客气，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素凌仙君不知哪次下界学了凡界纨绔子弟的腔调，说着，不由分说，有些强硬地把荷包放进应夭夭的手里。
“好了，相聚总有一别。夭夭，可记得早点回来，当心你阁中那木头，被虫给吃了。”
话未说完，素凌仙君就招来一片白云朵，走了。
可真是，挥一挥衣袖，乘着云朵走掉。
两个小仙娥看着潇洒走掉的素凌仙君，又看了看木着一张脸的应夭夭，识趣地都闭了口。
这素凌仙君，怎这么欠抽呢？应夭夭手指动了动，一团绿色凝聚在手心，聚了聚，又散掉。
“仙主，素凌仙君只是太喜欢玩了，肯定不是有意的。”小四垂着眼睛，和应夭夭道。说着，还拿眼睛往小五身上看去。
“是啊，这还是仙主你说的。我们这素凌仙君。虽说看着英俊倜傥，其实就是脑子缺根筋。”
……
应夭夭心里一阵一阵的。这下个界，怎的这么事多？
“我只是下去看看，又不是不回来了，何必如此？”应夭夭看着两个小仙娥有些担忧的样子，颇有些无奈地道。
“仙主，您这一下界，可能真的就不是想回来就能回的来的。”小五又塞给她几粒种子，“这是酿酒的仙果，虽然在人界可能长的不会太好，但也能暂时地解仙主的酒瘾。”
“此话又是为何？”应夭夭即将踏入人仙交界的步子停了下来，心里开始突突地跳了起来。
总有一种感觉，自己被月老坑了的感觉。
应夭夭还记得，在几日前的一个月华如水的夜晚。宴会结束，自己四处闲逛着，就到了月老的红线树下。
可能月色太美，也可能是脑子抽了。应夭夭突然开口，问那月老。
“月老，哪里是除了仙界，最好玩的地方？”
现在，应夭夭只记得那月老诡谲一笑，开口道，“那当然是人界了。”
人界啊！应夭夭记得，自己让刚刚上界的小仙子，给她从下界做任务的仙君仙子那里淘来了无数的话本子。
虽然有些话本内容过于离奇，但是也给应夭夭无聊的阁中生活增添了很多乐趣。
比如，最有意思的，便是那一个个缠绵悱恻、曲折离奇的爱情故事了。
第二章下界
下界后没多久，应夭夭用小仙娥给的钱在一个繁华的城镇买了一套房子，住了下来。
初到人界，应夭夭感觉一切都很新奇。
虽然本意要在下界好好玩玩的，但是应夭夭也只是在买房子的时候四处走了走，在寻找合适的地段和心仪的住处之后，便开始享受人世间的喧闹与繁华了。
之后的时间，随人界的习惯买了几个丫鬟小厮，再把房子修饰了一番，装饰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应夭夭喜欢桃花，下界的地方便恰是一处桃花繁盛的地界。
三月桃花始盛开，应夭夭悄咪咪地避过丫鬟小厮，来到了郊外的山脚下。
初春的风微微熏然，应夭夭穿着一身粉色长裙。
早上起床，丫鬟给她梳了妇人发髻。因为在此之前，应夭夭从人界拿来的话本上看到过，未婚的女子门前是非多，尤其还是独居的女子。
理了理裙摆，应夭夭款步走上台阶。
青石台阶漫漫，上面光滑无匹，没有一点点湿滑的苔藓。盖是上山的脚夫、香客以及寻春之人常走造成的。
这日，林里寂静无人，石阶上也不见人影。
林间有鸟啼虫鸣，湿漉漉的雾气未散。走了几步，便沾染在鬓发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应夭夭款款拾阶而上，衣袖里的手上有绿色的光点萦绕。
风携带着山顶的桃花香席卷而下，应夭夭从风里听到了林中的窸窣声。
是各种花木精灵和小动物的声音。
大多，在谈论着一个男人。
“咦？山上今日来了一个奇怪的人。”是只可爱的小草精。
“穿着白色衣袍，手里捧着本破烂书，头发乱的像鸡窝。”是一只荠菜精，“看他的样子，一定经常吃荠菜馅的饺子，哼！”
“他经过了柳树爷爷那里，喔，走到了小溪旁，要跳水吗？”是只可爱的青石精。
“……”
应夭夭脑袋里突然浮现了一个场景，多情书生因情伤心难过，一番痛苦难当后。终于，“噗通”一声落下水。
此时，会有一英俊少侠，不，一美貌姑娘出现，“我来了”一声娇呵，也“噗通”一声落下水，然后把湿漉漉的书生给救了下来。
之后，再是深情凝望，俯下身，吻上书生苍白的唇。接着，书生“咳咳”着醒来。
两双赤诚的双眼凝视彼此，只听得噗通噗通的心跳声。然后，情定终生、一见钟情、三世相许……
“那书生跳了吗？”应夭夭插/嘴道。
应夭夭是多情木，本身便是天生地长的一棵灵木。成了仙，虽说此番下界仙力有所压制，但基本和花草树木，万物之灵交谈的能力还是有的。
“还没呢，急什么？总会跳的。”是一棵杉树精。
应夭夭分辨后，又听到他的这一番话，私以为此木和她的观点有着相似之处。
只是很快，花草木客们就发现了不对。刚刚那声音，从哪里传来的。
应夭夭假装没有听到，在一片议论声中，缓缓往上走着。
“咦？好像山脚有个姑娘上来了。”
“她是书生命里的人吗？让我们慢慢等待后续。”
“好期待哦！”
应夭夭:……
慢慢往上走，温度也慢慢升高。应夭夭今日未带那把团扇。不然，就可以扇扇风了。
渐渐走上山顶，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响。
花草精们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应夭夭有心不想听，又担心那书生真的在姑娘没赶到前，就在水里扎个猛子淹死了。
在一片吵吵的声音中，应夭夭听到了一个颓废的、沙哑的男声。
“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
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
念了一首诗，又重复了很多遍。应夭夭听的耳朵生茧子。
想必，这就是那个颓废着想要跳水的书生了。
耳边的声响一直未绝，应夭夭寻着谈论最热闹的方向走过去。
穿花拂柳，应夭夭很快从山林间的小路穿了过去。
很快，溪水声渐响，应夭夭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话说，溪水能淹死人吗？不能吧？
抱着如此的疑问，应夭夭看到了那个“传闻”里失魂落魄的书生模样。
白色的衣袍，下摆处溅着几个泥点子，手里捧着本书，头发有些凌乱地盘坐在溪边，诵读。
“哇！那姑娘到了，书生不用死了。”
“姑娘美如画，书生才情高。”
“又要见证一对有情人了。”
“……”
应夭夭真的是服了。假如它们知道自己能听得懂，也不知道是个怎样反应。
“喂！”应夭夭还要上山去看花，在这里停留也只是为了这水里不要再多出一条人命。
书生身子僵了僵，然后慢动作地转过头来。
应夭夭明显地看到书生本来喜悦的神色一动，眼睛里氤氲着泪意。
应夭夭:……
整个人有点迷茫。
说到应夭夭对人界男子的印象，便是那些话本子上的。
她看过很多英勇威猛的男主角，但是这么软弱的，还要哭的，实在是平生第一次知道且如此明白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公子，不知发生了何事？若能帮得上忙的，在下或许可以略施绵薄之力。”
应夭夭内心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哪怕是溪水里面掉个人，她也不想在意了。
顶多，顶多她不喝这水好了。
“姑娘，小生，小生把媳妇气跑了。”
应夭夭的话，仿佛点开了书生的话匣子，然后一堆话呼啦啦地往外倒。
“小生前些日子老娘去世，我把娘子的贵重饰品挑了一个，去当铺典当了些钱财。”
“昨晚，昨晚她从外面回来，看到少了首饰的妆奁，马上就怒了。真的好可怕，我吓坏了，有些口不择言了几句。”
活该！在场所以花花草草包括应夭夭的心声。
书生继续叽叽歪歪道，“然后，然后今早，就不见了人影。”
“我简直，我简直，心都要碎了。”
应夭夭不忍直视地转过脸，掩面震惊。
书生已经进入了倾诉模式，继续絮絮叨叨着。
应夭夭已经不想听了。
哪里来的极品啊！
第三章小狼崽
又磨蹭了半晌，书生终于歇歇了。
只见其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素色锦帕，然后小心地在脸上擦几下，把脸抹干。
刚刚书生叽叽歪歪的时候，应夭夭还真没注意到这人的样貌。
只见暖色阳光下，男子长睫如羽，黑漆的眼睛，白净的脸庞。如果笑起来，便是书中翩翩君子的模样。
眼角挂着一滴晶莹泪珠，鼻子红红的，但并不损其如玉形象。除了，委委屈屈的样子，有些小家子气。
应夭夭心里皱眉，她不喜欢这样的男子。他这幅样子，放在女孩子身上，还能给人我见犹怜之感。
但是，一个大男人，看着非常别扭。
心里不痛快，应夭夭有些想走人了。
“姑娘，姑娘别走。”那书生似乎也注意到了应夭夭的不耐，连忙阻止道。
“其实，我家娘子很快就会找到我的。姑娘能否等等，等我家娘子来，我们一起给你道谢。”
“道谢？”应夭夭奇怪道。
“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一番话。”书生擦了擦眼睫上的眼泪，感慨道，“平日我说这话，一般人，不是捂耳不听，就是狂奔走开。难得遇到姑娘这般的好人，实在是欣喜万分。”
我也想，应夭夭默然。
于是，在书生的强留下，应夭夭还是被挽留了。
不多一会儿，果然如书生所说，一个身背长剑的红衣姑娘从树木掩映间走出来。
“相公！”
“娘子！”
两人一见面，便如白云遇到了清风，缠缠绵绵地搂到了一块。
应夭夭:仿若站成一根木雕。
等两人终于腻歪完，应夭夭已经找到了一处书墩子，坐了下来了。
“这位姑娘是？”
“应夭夭。”应夭夭答道。
“应姑娘好。”忽然，那女子注意到了应夭夭头上的妇人髻。
“夫人？”
“喊我夭夭即可。”应夭夭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突然感觉，好麻烦。
“夭夭，我名江采儿，这是我夫君孟辰。”红衣女子自我介绍道。
“嗯。孟公子，孟夫人，如果无事，在下就先告退了。”想了想，应夭夭还是加上一句，“今日天晴朗，春日美，十分想去山上看看桃花。所以，先行告辞了。”
施了一礼，应夭夭在两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利索走掉。
“夭夭姑娘，改日来家中做客，长街酒楼，一定要来啊！”
身后，红衣女子的声音朗声传来。
应夭夭走得更快了。
风里，还有一些花精草精遗憾叹息的声音。应夭夭走路带风，再不复先前慢悠悠的样子。
很快，应夭夭就来到了山顶。
山顶有一寺，应夭夭绕着寺院围墙往后，在后山，看到了烂漫如烟霞的七里桃花。
桃花灼灼盛开，在一片春日盛景里氤氲成绯色。微风拂过，有微苦的花香送来。
深吸一口气，应夭夭缓步往桃花林子里走去。
一时间，应夭夭的脑海里出现了无数桃花花瓣的做法。
桃花饼，桃花糕，胭脂粉，桃花酒……
想到桃花酿成的酒，应夭夭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
桃花酿成的酒，清冽带着微微桃花色，酒香里，也带着微微桃花的苦涩。
桃花树在山坡上绵延，应夭夭踩着地上飞落的桃花花瓣，干净的布鞋上，也沾染了绯色。
在一株稍大的桃花树下停住，应夭夭提着裙子，爬了上去。
摘下一片桃花花瓣，放在嘴边。
粉色的桃花，映着艳色的红唇，清幽的声音慢慢响起，悠悠飘远。
在后山山腰处，有无数的猛禽野兽，此时正在白日休眠。
一只小狼，一个月前，刚刚被送到这里。
它的邻居是一只老虎，已经被父母嘱咐过了，不会咬它，还会偶尔照拂它。
小狼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灰色的身子还未张开。不仔细看，或是不知道的，会把它看成小狗。
它现在，确实和小狗很像。蜷缩在一起，窝在把它遗弃在这里的父母搭成的小窝，可怜兮兮的，耳朵竖起后折，窝成了一个灰色小团子。
它刚刚出生时，还不会捕猎，那些天，它一直吃着老虎吃剩的。然后，喝树叶间掉落的露水。很少，它去小溪边。
它还小，已经学会了趋利避害。小溪边，会有猛兽或未知的危险。
平时，它一天有五个时辰都在自己的窝里面。然后剩下的一半时间，一半在觅食或吃喝，剩下一半在林子里面寻觅玩耍。
在老虎在的时候，它的活动范围会大一点儿。老虎不在，它的活动范围就会小一点儿。
因为它太小，老虎有时候会忘记它。有一次老虎外出觅食，直接在外面休息了一下。于是，等它回来的时候，小狼崽已经自己在吃一只瘦兮兮的兔子了。
小狼崽在慢慢地成长。如今，它已经会捉一些小动物了，比如小兔子和小刺猬。有时候，还会捉到一些鸟雀。
小刺猬吃着艰难，小狼崽不喜欢吃。但是，饿得狠了，它也会委屈自己吃一下的。
小狼崽现在也还很小，老虎偶尔想起它来时，会纡尊降贵地向它伸伸爪子，然后把它招过来，然后再像玩玩具似的，把它蜷成一个小球，推着它滚滚。
高兴了，还会抖抖胡须，调侃地道，“哇！小崽子圆滚滚的，看叔叔把你喂得多好。”
有时候，老虎还会教它一些捕猎的技能，但这种情况极少。
老虎脾气不好，对它耐心的时候寥寥无几，但它已经很开心了。
此时，老虎正在自己的窝里打着呼睡觉，声音有些大。小狼崽窝在自己的窝里，露出尖尖的耳朵。
老虎的呼声，让它很安心。
它不知道为什么父母会把它送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小狼崽还没有被疼爱，就已经学会了懂事。懵懵懂懂的脑子里，只记得一丢丢曾经，但那已经十分难得了。
它记得自己出生的地方，是一望无垠的冰原，漫天的雪泼泼洒洒地落下来，就像漂亮的白色梨花。
这是它小小的脑袋里最美好的场景。当然，它少有的文采，还是因为山腰的小溪那里，经常出没的一个有文采的书生。它见过最漂亮的，便是山上的七里桃花。
第四章情侣
这天，小狼崽早上去溪水边饮了水，然后把昨晚留下来的兔肉给吃掉。
爪子擦了擦嘴巴，然后开始每天必做的清理任务。
老虎还在窝里休息，从小狼崽的角度，只能看到老虎窝前的一丛漂亮的兰草，在林荫透下来的阳光里青翠欲滴。
小狼崽从来这里后，就注意到了那株兰草。但是，它不好意思去问。
偶尔，它也会捧些水，给兰草浇些水。这时候，老虎会特别安静地看着它动作，然后会给它一个抱抱。
是的，每到这时，老虎会勾勾爪子，然后会收起尖锐的利爪，把走过来的小狼崽放在地上揉揉。
虽然被揉得不是很舒服，但是小狼崽还是很开心。
上午把时光揉着响亮的呼声睡过一大半，小狼崽从窝里面咕溜溜地爬出来。
凑到老虎的窝前，小狼崽蹲坐在兰草面前，然后仔细去看。
灼眼的阳光从兰草的长叶上滑落，像青翠欲滴的碧玉。
看着看着，小狼崽就有些困了。
晃眼间，耳边有悠扬婉转的曲调传过来，风里有桃花的味道。
耳朵动了动，小狼崽眼珠一转，突然感觉有些醉人。
桃花很香，曲调很好听，小狼崽动了动。风拂过，兰草晃了晃，小狼崽赶忙爪子护在两边。
风停了，曲调也停了，花香也散了。
小狼崽有些失望，仔细听着安静的林子，尾巴耷在身后，无聊地卷了卷。
应夭夭丢掉花瓣，眯着眼睛。
今天的天气真好啊，适合睡觉。
闭了闭眼睛，很快地就睡着了。
应夭夭是被一片吵闹声吵醒的。
“小舟，我昨日和林大娘去河边洗衣服了。”一个姑娘的声音，声音里带着不耐。
“小石头说他看到你和小帆在一起，你们去花林子里面看花。”一个小伙子的声音，大概十四五岁，声音听起来很憨厚。
“你到底想信我，还是相信小石头。”姑娘声音里带着气恼和委屈。
“我……”
应夭夭感觉今日自己运气确实不好，哪哪都是痴男怨女。
难不成，是因为下界前见了月老的缘故。
仔细拂开叶子，应夭夭透过叶缝往下看去。
女儿俊，男儿俏。
挺有夫妻相的。应夭夭想。
两人陷入了僵持，一个木着脸等着另一个妥协，一个直愣愣地站着，看着自己的脚尖。
这花，这景。应夭夭感觉这树下两人实在是折煞了这良辰美景。
半晌，一只小雀落在枝梢，啾啾两声。姑娘动了动，忽地像风一样跑了。
树下一声叹息，应夭夭支着下巴，不禁也叹息一声。
树下的小伙子又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站了半晌，这才动了动，像是面壁思过一样，把脑袋往树干上撞了撞。
应夭夭感觉着枝梢的震颤，心下大惊。
自己不会，被一下子震下去吧？
小伙子头挺结实啊！
又过了许久，少年才动了动。
随着少年的脚步声，应夭夭有些恍然。
刚刚……是听错了吧？
不然，怎么会觉得少年哭了呢？
男儿有泪不轻弹，不是话本子里面的经典台词吗？
从树上跳下来，应夭夭拍了拍衣摆，又把头发上的一片叶子揪下去。
“咦？”远处树丛里，应夭夭感觉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不管了，回去吃好吃的。
“夫人回来了？”刚踏进门，府上的管事嬷嬷就走上前来，殷切道。
“嗯。小青栀今日回来了吗？”应夭夭四下看了看，问道。
“没有，不过传回来的信上说，她要晚些时候才回来。”
“嗯，回来的时候让她到我这里一趟。”应夭夭点点头，举步往前走去。
“是。”
“今日可否有人上门？”应夭夭拂过眼前绿柳，回头相问。
“未曾。夫人……”管事嬷嬷以为有什么人来找，询问道。
“无事。”应夭夭摆摆手。
说到小青栀，是应夭夭在下界后第一个相识的人。
小姑娘是被卖到人牙子手里的。
应夭夭遇到她时，小姑娘一身有些脏兮兮的青色衣服，脸上也脏兮兮的，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站在一堆瘦小孩子里面，应夭夭一眼便相中了。
领着小青栀找了现在的住处，应夭夭又买了几个丫鬟小厮，一个管事嬷嬷和一个负责花圃的老大爷。
府上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入了门，是两侧有山水花鸟壁画的走廊。穿过小门，一池清水，跨过小桥，才是待客的地方，厨房和小厮丫鬟们的住处，以及马房和小仓库。
后院，有一个花园和几个园子，各个园子也栽了不同的花，有的种了竹子，有的种了比较奇异的花。
然后便是应夭夭的住处和一个大书房了。住处之后，有一方小型温泉，四季泉水温暖。
小青栀被卖之前，有一青梅竹马。被应夭夭买了后，小青栀经过应夭夭同意，也经常会去看竹马。
这些日子，竹马被接回原籍，准备参加秋闱。小青栀前些日子就在念叨，应夭夭本以为两人只是告个别，没想到，现在人也跟着去了。
幸好，只是送到地方就回来。放下手中茶盏，应夭夭心里的不快，这才缓解了些许。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应夭夭感觉，自她下界后，遇到的情侣，好像太多了点儿。
应夭夭不知，远在仙界的某个瘦小老头，此时正在时刻注意着她的动向。
而此时，天色渐渐暗沉。艳丽的霞光像被无聊的画师肆意涂抹一样，在天边泼泼洒洒出漂亮的颜色。
老虎从睡眠里“啊呜”一声醒过来，一眼看到窝在它窝边的小狼崽。
“小狼，不去在你窝里待着，待我这做什么？”老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疑惑地抖抖胡子。
揉了揉脸，老虎终于感觉自己清醒了过来。
“老虎大叔，今晚带我一起捕猎吗？”小狼崽坐得端正。
老虎顺着小狼的眼神看过去，兰草上绿油油的。在它看过去的时候，一颗露水将落不落的，“啪”地一声落在地上，卷起一溜泥土。
老虎把前肢放在脑袋下面，圆乎乎的耳朵动了动。
束成一线的阳光映进眼睛里，老虎瞳孔缩了缩。
小狼崽肃然等待，尖尖的耳朵竖地直直的。
老虎猛然爪子一抖。小狼崽不禁也猛然一动。
第五章青栀
老虎胡子颤了颤，表情呆滞，一个巨大的喷嚏打了出来。
“阿嚏！阿嚏！”
小狼崽一脸的口水。
一虎一狼两相呆滞。
用自己厚实的肉垫挠了挠耳朵，老虎憨厚一笑，然后伸出肉垫戳了小狼崽一下。
正在用两只爪子生无可恋擦脸的小狼崽，一时不察，被老虎戳倒在地，还在地上滚了滚，变成了一只脏兮兮的小狼。
老虎胡子抖了抖，耳朵竖了竖，虎躯一震，然后直愣愣地看着小狼崽。
虽然嘴巴紧闭，但小狼崽知道老虎在勉强绷住大笑，残酷的长辈啊。
心下溜溜地鄙视了一番，面上却是十分恭敬且严肃的。
“啊，对了，小狼，你刚刚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老虎挠了挠头，看看自己心爱的兰草，又看了看小狼崽。
“是的，老虎大叔，我今晚想和您一起捕猎。”听到自己关注的事情，小狼崽抖了抖耳朵，振奋了精神。
“好啊，那我们现在出发？还是，你先去小溪边把脸洗洗？”老虎还是很贴心地指了指小狼崽的脸，关切地碰了碰它没有碰到口水的耳朵。
“嗷呜。”小狼崽嗓子里滚出一声呜咽，抬起爪子站了起来。
于是，一虎一狼就那么慢悠悠地往溪边走去。
去溪水边，要经过桃花林，小狼崽不禁放满了步子，多看了几眼。
灿烂的绯色漫天，映的一虎一狼眼睛里都浸染了红色，像美丽的琉璃。
“在看什么？”老虎敏锐地察觉到小狼崽的异样。
“没事。花开得很漂亮。”小狼崽赞叹道。
“那是你没有看到过北原上的雪蓝花，那才是真的美丽。像冰雪长成的花朵，和漫天的冰雪融在一起。如果不是有蓝色的花蕊，你可能不知道那其实是花。”
“那花融在雪里，不是也很普通吗？”小狼崽疑惑。
“你懂什么？”老虎不客气地呼了一下小狼崽的脑袋。
“你以为雪蓝花是只开一朵吗？那是遍地都是它们，一朵挨着一朵，像是要开到世界的尽头。就像一片幽兰的荧光，闪烁在洁白的雪里，那种美景，看过一次，足以让人，咳，让虎终生难忘。”
老虎走在前面，尾巴兴奋地摆着。
“是吗？那北原是在哪儿？”小狼崽兴致勃勃地问道。
“在很远的地方，那里全是雪。”老虎尾巴一滞，眼角瞥了一眼小狼崽，声音里不禁带了些隐晦的担忧和无奈。
“我想有一天去看看。”小狼崽支了支耳朵，眼睛睁得大大的，满眼的意气风发。
“好！虎叔看着你过去，记得给我摘一朵雪蓝花，我要放在我的窝旁，做点缀。”
“可是，雪蓝花，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不会坏掉吗？”小狼崽比了一个巨大的距离。
“你只管把花拿过来就是了。等你能够回去，就是另一番样子了吧。”最后几句犹如呓语，然后老虎马上撒开爪子跑了起来。
小狼崽还在消化老虎的话呢，猛然看见飞奔出去的影子，赶忙抛下刚刚的念头，撒丫子追向老虎。
一虎一狼所经之处，百禽齐奔。犹如旋风一样，两个奔跑的影子，就在林子里失去了踪影。
而小狼崽记忆的前几秒，还想了下下午听到的曲子。分出一点思绪，狼崽子有些遗憾地想到，也许，就再也听不到了，可惜它连吹曲调的主人都没有看到。
忽然，草丛里一只灰色的兔子匆匆跳过，小狼崽马上收回思绪，飞快奔跑几下，腾空，跃下。
一顿美味的晚餐，就被按在爪子下面了。耳朵兴奋地抖了抖，小狼崽把兔子使劲按了按，发出喜悦的“嗷嗷”声。
脑袋被重又回来的老虎用爪子呼了呼，“你是狼，不是狗。别露出这么无礼的微笑来，牙齿都要嗞拉出来了。”
“嗷。”知道了。
下午回到府上的应夭夭，吃了一顿美味的晚餐，漱漱口，吃了几个龙眼，作为饭后点心。
“夭娘。”应夭夭刚拉下帘子，在床上躺下。
披衣起来，应夭夭打开窗扉。是小青栀。
“回来了？”让开位置，应夭夭让小青栀跳进来。
“嗯。”小青栀穿着一身夜行衣，身轻如燕地跳了进来，起势猛，落地轻。
“如何了？”应夭夭用火折子点燃烛台，回身浅笑盈盈地问。
“送到就回来了。那里人可真是多的厉害。想必，天下的才子齐聚。”
喝了一大口茶，青栀这才缓过来，脱掉夜行衣，一下子扑进应夭夭怀里。
“几岁了？”应夭夭无奈，手却诚实地揽在某人肩上。
“三岁。”青栀嘟嘟嘴，答道。
“宝宝乖，怎么这么急着回来？不在客栈里歇歇，白日再赶路？”
“我想你了。夭娘，既然你把我买来了，我就随你的姓吧。”依偎在应夭夭怀里，青栀甜着声音道。
“不必。”
“夭娘！”青栀跺跺脚，有些生气地退出她的怀抱，往应夭夭床上一坐。
“既然自己有姓，为何？还有，为何唤我夭娘？”应夭夭感觉有些莫名的羞耻。
“这个呀，夭夭不是未婚女子嘛，假作已婚，喊夫人，要把人活生生喊老的。夭娘，好听，听起来也很年轻呐。”青栀玩弄着自己耳边的细长发辫，刻意无视了应夭夭的第一个问题。
“……”
“应青栀？”应夭夭无奈地抚着手腕上的绿色枝叶手环，试探地喊道。
“哎！”青栀脆生生地应了。
“……”
“你去洗洗，我着床上等你。”应夭夭挥了挥手。
“好咧！我会很快的。”青栀应了声，从衣橱里面拿出一套衣服来，一路走，身后落了一溜的衣服。
应夭夭拍了拍刚刚青栀坐过的地方，上床先躺着了。
说来也巧。应夭夭作为仙界的人，哪怕下了届，依然有着仙的某种特性。
比如，身体常年温凉，几乎不带热气的。再比如，应夭夭不吃不喝也能维持身体。
不过，下了界，应夭夭也自然而然地感觉到了变化。
比如，她的仙力受到了限制，手腕轻转，绿色的荧光流转，光点比在仙界，小了不少。
第六章月老
虽说记着等青栀，应夭夭还是很快地睡熟了。
有时候，应夭夭会习惯地让自己的灵识回到仙界，然后在自己的花园里面幕天席地地睡下。
这次，也是如此。
手边毛茸茸的，是自己养的花，应夭夭知道。
有些扎手，带着清凉，还有些微的花香。
很好闻，习惯了的花香让她很快地睡下了。于是，应夭夭便彻底地没了意识。
在自己的仙府，还需要担心什么吗？更不要说，应夭夭的仙府有着北岳仙君亲手用云朵和久远的阵法做的结界。
“仙主回来了？”
小五刚在仙府府前遇到月老，正回来拿府上的仙茶叶月牙儿。刚一走到后面放茶叶的阁楼前，便看到小四急匆匆地走过来。
“真的？”小五皱了皱眉，纤长的眉拧成漂亮的弧度。
“怎么？”小四也注意到了不妥。
小四和小五站在一起，小四穿着绯色的云霞做成的衣服，小五穿的衣服则是从由月圆夜摄取的月光做成的月白衣裙。
两人的衣摆被风紧密地纠在了一起。长发如缕缕丝线，不受风动地垂落成美好的样子。
一模一样的秀美脸庞，却有着迥然不同的感觉。
“那让仙主不要出来好了，嗯……已经睡了，就当没有回来？”小四眼珠一转，道。
“只能这么说了吧？反正仙主不喜欢那老头。”小四歪歪脑袋，古灵精怪道。
“不得无礼。”小五责怪地看了眼小四，警告道。
“我知道啦，反正他又听不到。”小四吐吐舌头。
“好了，你去侍候仙主吧，不要让仙主被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打扰到。月老我会小心应对的。”小五推开阁楼的门，冷然道。
“好嘛好嘛。”小四小声嘟囔了几句，飞也似地往后面跑去，就像一朵绯色的花在一片云雾缥缈中被风吹着往前飞去。
说到应夭夭和月老，应夭夭一直不喜欢那老头，也因此，府上的小四小五也不喜欢她。
只是奇怪的是，虽然明知应夭夭不喜欢，月老还老是凑到她面前。
甚至，小五十分不解，为何仙主下界，月老似乎更喜欢往这边凑了。
难道，他知道仙主会时常回来？
细思极恐，索性不思。
摇了摇头，小五捻起一把月牙形亮亮的茶叶拈到木盒里，拿起一边乌色的茶杯。
应夭夭也确实被打扰到了。刚刚睡熟，耳边的风便告诉了她月老过来的事情。
正准备翻个身继续睡的，应夭夭突然坐了起来，觉得还是可以听听的。
哎，主要还是这些日子在下面遇到的情侣太多，正好可以问问月老，到底发生了什么。
下定主意，应夭夭像是柔软的叶片一样忽然从地上不借任何力地站了起来。
还是在这里方便，仙力灵识不受限制。
拂了拂裙摆，皎白的流光划过。在仙界，应夭夭自然就换上了常穿的衣服，这也是为了碰到事情能随时的应对。
难怪自己下界那么容易，应夭夭无奈。原来是搁这儿等着自己呢。
只是，应夭夭奇怪的是，他们又是如何知道自己会时不时回来呢？
还未等小四赶过来，迎面便碰上了应夭夭。
“仙主。”小四停住施礼，敛目收神。
一时间，小四竟然和小五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
“月老？”应夭夭开口，声音里没有多少尊敬。
同是仙门，地位相差不多。何况，应夭夭本体便是棵树，能指望一棵树多有情，也是奇怪。
仙界众仙在应夭夭入了仙籍后，就知道了一个不容忽视的现实。
那便是应夭夭对同类最宽容，其次是动物，再之才是人样子的。
“是的。”
“带我过去。”应夭夭道。
小四惊诧抬头。
“走吧。”应夭夭也不解释。
如果小五看到，一定就能看到应夭夭眼中的兴味。
被月老找了那么多次了，也轮到她来找他了。
虽然，这次依然是月老首先凑上来的。
小四想要说什么，但在应夭夭跟前也不敢放肆，乖乖地在前面带路。
虽然如此，小四心里还是想着。如果小五在就好了，自己想说的话，就能由她来问了。
小四自己也奇怪，在应夭夭面前，自己真的怂的不能再怂了。就好像，自己做了对不起应夭夭的事情一样。
这种奇怪而愧疚的感情总让小四心下毛毛的，想说又觉得拉不下面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应夭夭面前直起腰来。
应夭夭不知小四的纠结，只是觉得一向活泼的小姑娘突然沉默了起来，也有些挺不习惯的。
前面，月老已经被小五请了一杯茶，正准备送走了。
月老穿着红色衣袍，花白胡子，身子清瘦而高，脸上纵横的沟壑，可以看到曾经美大叔的样子。
以往被送出去，总是拖拖拉拉的月老，今日特别顺从地随着小五的意思，喝个茶，看起来要离开的样子了。
被月老多次到来而想过无数措辞的小五，心里高兴坏了，眼角眉梢间都透露着喜意。
实在是，被月老搞怕了。
月老慈眉善目地笑笑，看破不说破。
小仙子也挺不容易的，哪天配个好姻缘。噫……好像不用自己来。
捋了把胡子，月老眼睛眯成了和善的月牙状，和之前的仙茶月牙儿特别的相像。
只是，未等小五满怀喜悦地把月老送出府，眼睛中的笑意便僵在了眼眶里。
“仙主。”一个称呼被小五念的低回婉转，起音高，尾音忽然倏然而落。
应夭夭看着新奇，难得见她如此不稳重的样子。
眼神示意了一下，应夭夭看着月老，脸上现出一个笑来。
哪怕月老平日一副笑脸惯了，也有些被吓到。
难得的好脸色，上一次应夭夭给他好脸色大概可以追溯到应夭夭入仙籍，自己和一众仙门给她送礼的时候。
堪堪地维持住笑脸，月老和善开口。
“应仙主，多日未见，甚是想念啊。”一番客套话被月老说得情深意切，差点把应夭夭的好脸色一下子逼回去。
“客气。今日前来，月老是有什么事情吗？”应夭夭笑着接过小五好眼色地递过来的一杯月牙儿。
第七章相思
“应仙主，是这样的。”月老把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在应夭夭刚成仙的时候，因为自身成仙的原因，下界做了一阵子结姻缘的事情。
那时，应夭夭手上有一把可变大变小的五弦素琴——相思琴，可以帮那些曾在她树前许愿的人们实现来世再续缘的愿望。
后来，应夭夭把相思琴放在月老那里，令其自动帮那些许过愿的有情人牵线。
此前，相思琴也做的好好的。
只是，最近，不知哪位仙人，“无意间”闯入放置相思琴的地方，又无意间“拨”了一下相思琴。
结果，造成了不好的结果。比如，下界皇帝的姻缘便横生了许多挫折。稍一不注意，一对有情人可能就此分离。
如果是普通人也就算了，但是下界的皇帝是历劫的北辰仙君，他的姻缘是王母手下的雪梅仙。
北斗七君，居北辰仙府，由北辰仙君所掌。
如果北辰仙君的姻缘出了岔子，其后果是月老和姻缘司的人不能承担的。
而他们这些仙，是不能下界的。便只能请外援。幸好，应夭夭作为一个因牵红线，虽然是被动的，但让她做红线任务，也是合情合理的。
“如何？”月老一番话讲下来，然后又微笑着问小五要了杯月牙儿，润了润口。
不如何。
应夭夭近前，越来越不喜欢麻烦。哪怕有那么多情侣在她面前出现，她都是特意退避三舍的。
何况……如此麻烦的事情。
一个不小心，可能会得罪北辰仙府或是百花仙的任务。
百花仙，可是最护短的一群仙子。
“不做。”应夭夭拒绝道。
“这……”月老没想到一番利弊讲下来，应夭夭还是如此的不讲情面。
“有什么好处？”
应夭夭看了看小五和小四，心里一动。感觉说不定，可以带着她们一起。
“仙主想要什么好处？”月老胡子抖了抖，然后问道。
“这是仙主的相思琴。”月老袖子一挥，一把五弦素琴出现在玉色桌案上，“它挺想仙主的。”
像是在印证月老的话，五弦素琴琴身颤了颤，然后迅速缩小了一截，飘了起来。在空中晃了几晃，然后一下子冲进应夭夭怀里。
这是什么鬼东西？应夭夭挥手便拍。
“仙主使不得啊！”月老看着应夭夭伸手，小心脏抖了抖。
这可是关乎无数仙人姻缘的琴啊！万一坏了，可使不得啊！
心里有奇怪的感觉涌上来，似乎眼前的琴曾经是自己身体一部分似的，应夭夭手顿在半空，然后任由奇怪的琴自动自发地塞进自己的衣襟里，然后乖乖地呆在里面。
相思琴探了探头，大概是注意到应夭夭的视线，动了动，然后不动弹了，像是从不曾动一下一样。
一旁准备劝说的小四小五皆是嘴唇动了动，然后无语地眨了眨眼，收回视线。
“它叫什么？”应夭夭也有些无语，戳了戳小小的一把掌宽小琴，看向月老。
“相思琴？”月老也被问懵了。
抬眼看了看小四小五，也是一样的疑惑目光，应夭夭无语凝噎，然后淡然道，“既如此，平日就唤相思吧。”
明显，相思琴已经有了灵性。单纯唤相思琴，总是不好。
“是。”小四小五应声道。
月老点点头，然后道，“那应仙主，准备何时开始？”
“撮合两个？”应夭夭弹了弹相思的木头身子，衣袖一摆，坐了下去。
“应仙主觉得如何？”
“可以。但是……”应夭夭伸手弹了弹手指。
“应仙主有什么要求？如果我能办到的话。”
“我要带她们两个一起。”应夭夭指了指小四小五两个。
“这……”月老抚了抚下颏，有些为难。
“不可以的话，你们自己想办法吧。反正，相思在我这里，也是能办事的。至于北辰仙君和雪梅仙子，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小四掐了小五一把，惊喜地看着她。小五也是喜色隐在嘴角，眼中流光划过。
“人届快天亮了，我该回去了。”应夭夭看了看外面缥缈的云雾，漫不经心地道。
“等等。”月老好不容易劝的差不多，连忙阻止道。
“嗯？”应夭夭抬起眼皮，眼尾上挑，
“可以。”月老眼皮活泼地抽了抽，沉吟了一下，还是点头道。
“之后我会向仙帝报备，仙主可以带着两位仙子直接下界。关于北辰仙君的是事，还请仙主多多费心。”
“只是，两位仙子记得常回府上。诸多事务，还是不能耽搁的。我也会请仙帝少下发些事务的。”
“月老费心，那我们先准备一下，就不送了。”应夭夭抬臂送客。
“仙主还是和往常一样直率。”月老苦笑，扬长而去。
“仙主！我们可以一起下界呀！”小四忍不住在应夭夭身边转起了圈，衣摆翩飞，像一朵招摇的绯色花朵。
“仙主，我有些开心。”小五平日稳重，也是开口高兴道。
“嗯。”
应夭夭颔首，“去收拾一下吧。”
“嗯。”
小五拉着小四下去，应夭夭看着两人走远，这才低下头，揪出刚刚的那把相思。
“相思。”应夭夭道。
趴在桌案上，应夭夭看着相思琴弦下面的细密纹路——一串荼靡的蔷薇花，枝叶缠绕。
“会说话吗？”应夭夭戳了戳琴头。
琴弦震了震，有琴音不拨而动，一串无节奏的音律。
“会说话？”应夭夭再问一遍。
又是一串无节奏的音律。
应夭夭疑惑脸。
敲了敲桌案，“不回答我敲了你。”
这次，相思不敢轻易动弦了，微微颤了颤，然后发出半晌，发出清越的声音。
“嘤！”
一声萌萌的娃娃音吓了应夭夭一跳。
“夭，夭夭。”相思的声音软软的，带着股奶气。
“什么时候会说话的？”
应夭夭继续敲桌案，发出“咚咚”的沉闷声响。
玉色的手指随意地敲击，像是玉石相扣，声响却一点儿都不优雅。
“夭，夭夭。”相思琴身抖了抖，声音微微发颤。
“说。”
“刚，刚刚。”声音瑟瑟的，琴身恨不得原地消失。
咦？难不成，化成个小哑巴？
第八章果果
等到小四、小五收拾了东西后，应夭夭便携着小琴下了界。
先把两人安置在一处客栈，然后第二天去接人。
灵感，来自民间的话本子。是的。
凭空多出两个人，总是不太妥当。万一，吓着人，就不好了。
至于相思，虽然由灵气滋养，有了灵识，能够与人交流。但是，至今未能化形。
依照月老所说，为人牵红线，结姻缘，可以加快相思的化形。
“仙帝。”
月老绕过一片仙林，来到仙帝面前，拱手施礼。
仙帝面相白而祥和，细长的眼睛微眯，像是睁不开眼睛一般。看着，像是人类三四十岁的样子。
一身贵气白衣，宽袍大袖。双手揣在袖口，在树下石椅上闲坐。
挥了挥手，示意月老坐在自己对面。
“同意了？”
“是。”月老拱手。
“不必多礼。”仙帝摆摆手。
“北辰仙君府上的天璇，惹下如此祸端，偏仙君不在，又找不到人。”仙帝慢悠悠地说着，不紧不慢。
“是，还等应仙主把人姻缘促成，等仙君归位。”月老应道。
“只能如此了。”仙君衣袖款款，消失在月老面前。
话说小狼崽随着老虎捕猎后，夜晚就歇下了。
夜晚，春风浮动，花香氤氲。
朦朦胧胧间，小狼崽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有一颗红叶子的大树，高的厉害，它站在树前，显得渺小极了。
树根绵延，方圆五里，可看得到裸露的树根凸出地面。
树叶婆娑，随风舞动。
有绿色的荧光飞舞，裹着他上了树。耳边，有琴声缭绕。
倏然，树下走来一白衣男子。
奇怪的是，男子长发披散，发间两个毛茸茸的耳朵，时不时地被风拂起细碎的绒毛。
但是，男子看起来很凶。狭长的眉眼上挑，勾出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冷峻的轮廓冰冷如霜，似刀刻雪凿。
小狼崽缩了缩身子，把自己更深地掩进树叶间，偷偷往下瞄着。
男子开口了，“今日一别，赠你这个吧。”
说着，男子从衣袖间拿出一把小琴。唇微动，琴身拉长变大。
男子盘腿而坐，抚琴，琴声铮然悦耳。
似乎，温柔的琴声，让男子看起来，也温柔了许多。
“这是以你的躯干所做，算作是你的一部分。”
“应该有些疼吧？你说你要这个的……”
好奇怪的人？
接着，小狼崽就醒了。
爪子揉了揉被露水沾湿的脑袋，小狼崽眯着眼睛看了看窝外。
阳光很灿烂，叶子很清亮。
又是一个好天。
“老虎大叔，早上好呀！”和老虎打了招呼，又伸伸爪子给兰草捋了捋叶片，小狼崽这才伸着懒腰去了小溪旁。
“咦？后山的小狼？”小溪旁，石头惊讶地道。
“他不是不常来这边吗？”荠菜道。
“你的记忆落后了。这些天，小狼每天早上和黄昏过来的。”溪旁的大叔解释。
“唔，他今天看起来不错。”溪旁的一株高挑带花穗的植物。
“……”
小狼崽走到一半，突然顿住，鼻子抽了抽，毛绒绒的脸扭曲了一下下。
“阿嚏！阿嚏！”
他旁边的小花小草吓坏了，连忙抖了抖恢复静止的样子，生怕小狼崽注意到他们。
小狼崽打了两个喷嚏后，感觉脑袋有些热热的。晃晃脑袋，来到小溪边，开始……挖土。
“他在做什么？好奇怪。”带花穗的高挑植物道。
“大概，在挖什么宝贝吧？”石头经历的多，知道很多人类喜欢把珍爱的东西埋在地下。
“不不。”唯有距离小狼崽很近的大树摇摇树冠，撒出清脆叶片相碰的声音。
小狼崽刚被送来的时候，母亲给了她一个红红的果子，他舍不得吃，就埋在这里了。
在北原，狼族向来是用埋藏的手段保存食物的。
湿润的土壤沾染了毛绒绒的毛爪子，小狼崽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激动。
看及此，大树心下叹息。
小狼崽周围的植物们，此时也伸着脑袋，想要看看小狼崽的宝贝是什么。
“哇——”
还没挖出来，他们就开始激动地拉长嗓音道。
“好像，有奇怪的味道……”等待的时间里，荠菜感觉出哪里不对。
以他看来，小狼崽所在的地方，近来那里出现了很多虫子，像是中了迷药似地往那边涌。
荠菜的不幸预感成真了。
小狼崽挖啊挖，挖啊挖，只挖出了一个果核来。把果核周围的泥土抖了抖，哗啦啦掉下来一片虫子里，落进土里，很快不见了。
植物们都屏住了呼吸，连石头也把自己往土里埋了埋。
小狼崽愣怔地看着手里的果核，爪子抖了抖，把脑袋蜷进了身体里。
大树像是被几个壮汉使狠劲摇了几下一样，落下来厚厚一层叶子，把小狼崽身上落了几片几片。
许久之后，小狼崽红着眼眶走到小溪边。清澈的水里，一个大大的凸出水面的石头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青果子。
小狼崽愣了愣，拿过来。
啃了一口，酸酸的。
飞快地啃掉，小狼崽把两个果核在水里洗了洗，用叶片包了起来。
“他真聪明。”
“是的。”
小狼崽伤心极了，忘记了自己昨晚藏在这里的半只兔子。
小狼崽走了后，过了一会儿，一只猴子探出头来。
“他吃了我的果子，我吃掉他的食物，可以吧？”猴子举着手里的兔肉，问大树。
“可以。”
“吱吱，嗷呜。”猴子攀着树干爬上树，然后迅速地扯着兔肉开吃了起来。
——
“这是我新买的两个丫头，小四和小五。”
白日里，应夭夭带着青栀去了客栈，把两人带了回去。
和府上的下人介绍一番后，应夭夭带着小四小五回到了后院。
“夫人，她们是？”
青栀对应夭夭的事更了解一些，自然不信她先前在人前的说辞。
“我的两个属下。”应夭夭道。
“哦。”
此时小四小五又去了应夭夭先前安置她们的地方一番收拾。
“夫人，她们可真好看。”仗着两人不在，青栀小声地夸赞道。
“你也好看。”应夭夭看了她一眼。
“嘿嘿。”青栀笑笑。
无聊。
第九章赤藤莲
春日暖阳倾洒，街前红色春花，绿叶蔓蔓。
青石巷中，长街酒楼的对门，一家小小的花店。
店里，一名黑衣青年在给一盆牡丹浇水。清透的水液滑落叶片，留下鲜亮的水痕。滑进土壤，浸湿了一片黑色。
“小凌。”内院传来一声苍老的呼唤。随着拐杖的轻笃声，一个蹒跚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
“奶奶。”青年把手里的水壶放下，抬头道。
青年眉目俊朗，高眉深目，唇形锐利纤薄。看似薄情的唇，似乎人也该是薄情的。
只是，青年看着老人的目中含着濡慕与敬爱。一见到老人，青年的眉眼似乎一下子鲜活了起来，眼角也晕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来。
“小凌今日起的早，可看过你带回来的那只小猫崽？”老人抬起皱纹深深的脸，声音缓慢而颤。
“还没有。”青年摇摇头，“奶奶还是先把早饭吃了，小猫崽的事情，也不急的。”
说着，青年扶着老人进了里屋。
把窗户打开，让屋外的光和花香飘进来。青年把老人安置着坐下来，这才去厨房端来菜和粥来。
看着两样冒着热气的菜，老人不禁道，“小凌平日里多给自己买些荤的，不用顾忌我的牙口。老了，本就吃不太多。”
“奶奶还年轻。”青年皱了皱眉，抬头已是脸上露出平日最常在老人面前的微笑来，“当日，如若不是奶奶，哪里有我今日好好地站在这里。”
“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老人笑笑，招呼着青年坐下。
一老一少，皆是细嚼慢咽，吃出了岁月安稳的样子。
吃过早饭，青年扶着老人去了后院。青年的隔壁房间里，一只大猫，和一窝小猫正安静地睡着。
“奶奶，小心。”注意着低矮的门槛，青年提醒道。
“哎哎，我不是老糊涂了，小凌这么唠叨，可是娶不到媳妇的哦！”老人笑呵呵地跨过门槛。
“我有奶奶就好了。”青年固执道。
“还是太年轻了。”老人顿了一下，还是感慨道。
注意到声响，大猫早就睁开眼睛，看向了门口。应该是注意到是熟悉脚步声，两人进来，大猫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把脑袋舒服地收了回去。
“喵仔，今日感觉如何了？”一进门，老人马上喊道。
喵仔是大猫的名字。大猫是一只皮毛光滑的狸花大猫，大概小孩身高那么长的猫。两年前流浪到老人院里，被老人收养。
而老人之前说的小猫崽，则是前几日青年带回来的一只小猫。
青年那日去山里采药，早上天未亮便出发了。单单靠卖花，以及偶尔去酒楼里做做工，是挣不了多少钱的。
青年想多攒些钱，给老人买些补身体的补药来。而那些效用好的，价格自然也不便宜。
进山采药卖药，便是青年的另一个营生了。
如往常一样，先采了些普通的药材。越往山里走，里面的药材便越珍贵，采摘的难度便更危险。
那日里，青年走的比往常更深入山林了些。一路丛木遮蔽，林间鸟啼虫鸣，偶然有野兽的踏步声，这时青年都会小心翼翼地躲藏起来。
有湿漉漉的露水凝成大颗的水滴滴落下来，落在青年身上，让青年一个激灵。
他肩上的竹筐里，已经采了好些药材了。但是，他还想继续往里一下，采更稀有更珍贵的药材。
正在出神间，突然青年的眼睛捕捉到了让他惊喜的东西。
只见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一株赤色的线藤花，细碎的阳光偶尔撒在上面，现出如红色珠宝的颜色。
那是……赤藤莲。
“赤藤莲，形似莲花，赤红，叶片缠绕，攀附于树上。”
青年眼中一抹喜色，放在竹筐上的手紧紧地握了握，然后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动静。
终于，青年动了。
布鞋接触泥土，未发出一点声音。青年身形凌厉而无声，几下来到树下。
把竹筐放在一边，青年衣袖捋了捋，伸展了一下肢体，两手用力，扣在树上。
几个动作间，发力起力，就攀到了一半。赤藤莲很快就在青年的所及之处了，只需要抬抬手，就可以拿到了。
青年忍不住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喉结动了动，青年轻轻地探出手去。
青年攀附的大树树干粗糙，枝干挺拔粗实。被青年攀上，树干也不动分毫，树木上端，更是一片叶子都未动一下。
即将摸到赤藤莲的瞬间，青年心里还在想着。如果把这株赤藤莲带回去，以此物在珍贵的样子，大概可以换到一株天上雪莲。
据说，天山雪莲生长于天山，生存环境极其恶劣，成型条件不易，一株便价值千两。
侧面来讲，也可以看出赤藤莲的价值了。
青年专注于那一抹红，也因此忽略了周围的动静。
比如，一只自上而下攀缘的长蛇。蛇身极细长，红色，如赤藤莲一般的红色。
长长的蛇信吐着，只待青年碰到那朵赤藤莲时，便一击即中。
青年伸出的手指，在阳光下似乎透明。风过，树叶摇动，阳光投进青年的眼睛。
冰凉的赤藤莲被猛地抓在手里，青年却被阳光刺地闭上了眼睛。
红色的蛇，蛇身一纵一弹间，猛然咬住青年握着赤藤莲的手腕。
“啊！”青年手腕一抽，身子不受控制地跌落，像是一片飘落的，没有什么重量的叶子。
青年自始至终没有看到什么，睁眼间便是刺目的阳光。闭眼间，一片火红。
一阵阵的刺痛撕裂着青年的神经，让他面目狰狞，手臂抽搐，全身发抖。
红色的液体滴落，很快浸润了一片土壤，翠绿的叶片被染成红色。
青年手腕上，两个红红的孔洞，彰显着存在。
红色的蛇，早就在青年落地的瞬间爬走了。
至于它觊觎的那株赤藤莲，已经被人类的手污浊了，入不得口了。它要去寻另一株即将成熟的赤藤莲了。
青年很快的，就陷入了昏迷。
他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
第十章猫崽
青年睁眼的时候，险些以为自己已经在阴曹地府。
依然是刺目的阳光，但是明显的，青年感觉到了温度。
这是正午的阳光，他能感觉到。暮春正午的阳光更璀璨，更温暖，其阳光投落的角度也特别。
青年感觉到了耳边的风声，感觉到了身下草木的萌动。
似乎……他还活着。
掐了掐掌心，疼的。青年面上一喜，继而，有一抹晶莹滑过脸侧，继而消失在草丛里。
青年动了动，试图从地上起来。
胸口沉甸甸的，似乎被什么压住了。青年又担忧起来。
转了转眼珠，青年看到了胸口上的一坨——一只巴掌大的小猫崽。
小猫崽的毛色是灰黄相间的，杂乱的花纹，身上的毛也有些凌乱，看起来很丑。脸上更是纵横着灰黄相间的花纹，从耳侧斜贯而下。
眼睛是棕褐色的，此时有些雾蒙蒙的。
被青年看着，小猫崽换了个姿势，从趴卧改为团在一起，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青年。
“喵~”
青年不禁闭了闭眼睛。
这猫，也太丑了些。见惯了各种漂亮的流浪猫，以及家中的喵仔，眼前的这只，让他眼睛有些受不住。
闭着眼睛静了片刻，青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刚刚，发生了什么？
撑着身体坐起来，青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记忆里，还有被什么东西咬住的疼痛。
现实，摆在青年面前的，只是两个小巧而整齐的小点。
是蛇留下的痕迹。
周边肤色未变，大概……是没有毒的。
（小红蛇：这是在侮辱我吗？)
揉揉有些昏的脑袋，青年看向小猫。身上有些痛，应该是从树上摔下来的缘故。
“小猫，是你救了我吗？”青年出于感激，挠了挠小猫的下巴。
“喵~”
“好吧，既然你救了我，我带你回去好不好？”青年伸出手，看着小猫，有些急切。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他该早些回去的。夜晚的山林，更危险。
出乎青年的意料，小猫伸出爪子，放在他的掌心。
青年笑了笑，难得勾出一个明媚的笑来。
把小猫塞进胸前衣襟里，青年站起身，去找之前的竹筐。
捡回一条命已经让他庆幸不已了，因此没有想着去在意之前要摘的赤藤莲。
只是，刚刚迈开脚，青年瞥见了刚刚自己落下来压倒的草木上的红色植株。
终归是经历了一番生死，青年此时心情很平静，捡起赤藤莲，从容地捡起了一边的竹筐。
夕阳的阴翳在林间移动，光影转移，青年走过的路也渐渐少了纠葛的藤蔓，多了低矮的灌木和稀疏的草木。
小猫一路乖巧，似乎已经睡了。
青年心里不知为何涌现出一股后怕与莫大的庆幸。
差一点，他就见不到奶奶了，差点就把短暂的生命留在了那片寂静无声的林子里，那棵大树下。
或许，会被林子里的野兽啃食骨肉，留下暗红的血液和被蚂蚁啮噬的残渣。
之后呢？奶奶会找人来寻他，未果……
青年不由加快了步伐，他要快点回去看看奶奶，给她分享自己今日的奇遇。
青年回去，老人果然已经焦虑地在花店门口踱步了。有路过的人，老人就会焦急地上前问一声，然后失落地站一会儿，循环往复。
那日回来后，青年就把小猫崽放在了喵仔那里。
恰逢喵仔刚刚下了一窝小猫，看见这个可怜的小家伙，也很大方地接纳了。
“虽说看起来像普通小猫，确实要好好照看。”老人拍拍青年的手，嘱咐道。
“我会的，奶奶。”青年温顺地点点头，应道。
“上天保佑啊。”小屋里，老人的声音消散在空气里。
花店的生意清闲，青年除了招呼前面的客人，便偶尔看看奶奶，给她添壶茶，穿穿针引引线等。
此外，便是去后院看看小猫了。
院中一棵繁茂的枇杷树，是老人已逝的伴侣栽下的，已经亭亭如盖，能够遮下许多阴凉了。
有青色的果子落满枝头，金色的阳光撒进叶间，投下岁月的光影。
风拂过，树下的老人抬头，膝盖上铺着纳了一半的鞋底。
树叶轻摇，像是愉快的笑声，陪伴着老人。老人发丝如雪，沟壑纵横的唇角微微扬起，眼中盈满了笑意。
青年在一盆盆花中望向后院，不知想到什么，眼中的笑愈加明显。
花店前，邻家的姑娘走过，无意中瞥到这一幕，于林叶招摇下红了脸颊，晕了眉眼。
“啧啧，我已经想到了一整套的话本故事。”
这日天好，应夭夭和青栀去邻镇采购去了。小四和小五闲极无聊，便相约一起出了府，来到这清幽安静的青石小巷。
想着仙主在仙界便最喜各色繁花，便特意问了人，来到这花店一看。
没成想，花先没注意，才子佳人的故事倒是脑补了一箩筐。
两人姿色极美，又不喜如仙主那样梳着妇人发髻，便一人蒙了一张面纱。
方才开口的，便是一袭绯衣的小四。
“不得胡言。”小五扫了一眼周围，轻声斥道。
“我实话实话嘛，一看便是有情人。”小四不忿地跺了跺脚，同色的小手帕挥了一下。
“人间男女，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只是姑娘有了心意。男子未必有此意，说出来，怕是要惹出许多闲言碎语来，污了女子名声。”
小五拉住小四，轻声解释。
“人真麻烦。”小四真诚地感慨着。
“但是也有趣。”小五没有否认，只是看着远处的巷口，目光幽远。
“哎，我们去那边的成衣铺看看吧，听说这人界的衣服也美的。”小四听了小五的话，又见她像是愣住一样顿在原地，不禁有些莫名。
人界真是奇怪的地方。小四想。
自从来了之后，仙主好像更加有生气了，想法也更多了。只是，好像更愿意和人相处了。
当然只是相对来讲。仙主依然是那个冷心冷性的仙主，只是和她们的话相对更少了。
小五呢，好像发呆的次数，也更多了。
真是奇怪呢。
第十一章应宸
“姑娘，回神了。”婉音看着自家姑娘又一次看着邻家花店的小哥发呆，不禁喊了一声。
拉着自家姑娘走开，婉音不禁不高兴地瞅了一眼身后的花店。
空有一副好皮囊而已，自家小姐是要嫁给大家公子的，怎么可以要这么一个。
要钱没钱，要势没势的。老爷夫人肯定不会同意的。
这边两人走开，那边青年往外面看了看。总觉得，刚刚有人在看自己。
但是往外看去，青年又没有看到人影来。
大概，是自己感觉出错了吧。
后院的房顶上，此时有两只漂亮的小猫掩映在硕大的叶片间。
“少族长，千宸少爷似乎过得不错，我们完全不必忧心。”毛色漂亮的灰色小猫欣慰道。
两只来自猫妖家族，小黑猫是未来的少族长，灰色小猫是她未来的部下。
两人前几日悄悄随着丢弃小猫崽的族人一路，终于跟到了这里。
小猫崽是少族长同父异母的弟弟，因其母为猫族嫌弃的人族，且其相貌丑陋而被丢弃。
族长极其喜爱那个人族，其姿色美艳，长相脾性都非常符合族长的审美。
小黑猫记得，族长特意把那小猫崽的事情瞒下，还成功了。原因是那人类生了两个孩子，一个不能化形的人类男孩，和一个能化形却很丑的小猫崽。
留下了不能化形的人类男孩，就把小猫崽给丢弃了。
那个人族，似乎特别喜欢那个不能化形的小男孩，为此还为族长献舞一曲，让族长心花怒放。
但是，小黑猫不喜欢那个人类小男孩，反而更喜欢这个虽然很丑，却能化形的小猫崽。
小猫崽的名字，就是小黑猫起的。
小黑猫是族长的幼崽，取应姓，小猫崽是她的弟弟，自然也要取应姓。
至于宸，好吧，是他请族中的长辈取的。好听，又好记，完美的名字。
猫族，以毛色纯正为美，大概是因为杂了人类的骨血，才有了这只不符合猫族审美的小猫。
小猫崽甫一出生，便被归为异类。哪怕，明明是那个人族小男孩更让猫担心。
小黑猫庆幸自己救了那个人类，要不然，可能真的没有收留自家弟弟的地方了。
弟弟这异样的毛色，长得如此丑兮兮，实在是……让猫担心。
小黑猫感觉自己背上的担子十分沉重。他也只是个小猫罢了，按照人类的年龄，大概也才刚刚及冠，错不了。
近年来猫族子嗣艰难，尤其是族长这里，到了他这一辈，更是只出了她这么一只血统纯正，毛色纯正的小猫。
族中的担子，未来将压在他的身上。
小黑猫很希望自己有个兄弟姐妹的，他非常羡慕其他小猫，能有兄弟姐妹一起玩耍，一起撒娇卖萌，互抓互挠。
所以，他的弟弟，他要亲自守护。
“喵？”看着少族长面色几变，最终伸着爪子像是要跳舞的样子，小灰猫有些担忧。
怕不是，被小猫崽的丑给丑蠢了。
天啦！不要啊喵～他英明神武、英俊潇洒的少族长，您要坚强啊！
小灰猫内心抓狂，面色平静。仔细看，连一根毛都没有抖一下。
当然是错觉，猫猫的尾巴，是非常神奇的器官，偶尔喵也会不认识那一摆一摆的东西，居然是自己的。
“小凌，小凌。”老人轻轻喊了两声，然后摇了摇手中的铃铛。
两只猫停止了思考和动作，仔细看着下面。
“奶奶，怎么了？”青年飞快地跑过来，有水滴沿着手指滴落，刚刚他正在给花洒水。
“没，一上午了，去看看小猫吧，顺带去准备午饭。已经到午饭时间了，记得做些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老人拍拍青年的肩膀，嘱咐道。
“好。”青年点点头，去了小屋。
小屋里，喵仔正在给几只小猫喂奶。听到声音，喵仔抬抬脑袋，然后安稳地闭上眼睛。
小黑猫和小灰猫在房顶上严阵以待，生怕青年做出不利于小猫崽的事。
可不是嘛，在喵眼中，小猫崽已经那么丑了，何况人眼中呢。
透过砖瓦，两猫清楚地看到了小猫崽的处境。
一只看起来丑兮兮的大猫，仰面躺着，她的身上，此时有四只小猫或趴或卧，小猫崽应宸便是其中一个。
相比起应宸，小黑猫发现，另外三只猫，除了一只纯白色的小猫，其他两只，也是一只赛一只的丑兮兮。
果然，只有在猫族的聚居地，才能生出漂亮的小猫崽来。
“阿冬，阿宸会没事的吧？”小黑猫看着其他三只，虽然长得也不好看，但是却异常凶狠地把小应宸挤在一边的样子，颇有些忧心忡忡地道。
“肯定没事的。看，应宸少爷一定会没事的。你看他长得那么丑。”小灰猫自信地道。
是真的自信。小灰猫的想法里，只有漂亮的如他和少族长一般的小猫，才会惹来人族的觊觎。
哎，长得丑也挺好啊，安全保证了。
小灰猫正美滋滋的想着，脸上被挠了一爪子。
“嗯？”小黑猫气势汹汹地道。
“我的少族长啊，挠猫不挠脸啊，会没有小猫要的。”
“是吗？”小黑猫本来很生气的，听到小灰猫的话后，又有些犹豫起来。
“是的，我听族中的大猫说的。”
大猫，便是年龄略大的猫。
抖了抖胡子，小黑猫又马上镇定自信起来。
“没关系，我当了族长，以后你若好好辅佐于我，想要哪只美喵，我给你们赐婚。”
听了小黑猫霸气的回答，小灰猫不禁试探地道。
“那如若我想要两只，三只美喵呢？”小灰猫有些跃跃欲试的，毛茸茸的脸上，试图露出一个色眯眯的微笑来。
“大胆！”小黑猫却是利眸一瞪，看向某只灰喵的眼神特别不友好。胡子抖三抖，尾巴轻摇，似乎在斟酌什么。
“哎呦，我的少族长，你这是怎么了？脸色不好啊，可千万不是为小的生气。”小灰猫试图学着人界人们的语气讨好道。
“油嘴滑舌，该打。一个就很不错了，贪心。”小黑猫不客气地斥责道。
“是是是。”小灰猫麻溜认错。
第十二章赖皮
青年凑近，摸了摸几只小猫，又安抚地摸了摸大猫。
“喵～”喵仔蹭了蹭青年的手心，又舔了舔小猫，恰好舔到了那只小丑猫。
青年心里一跳，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摸了摸那只小猫崽。
自从回到家中，他几乎没有主动想着去碰碰小猫。
青年也不是注重外貌的人，但是一碰到小猫崽，他感觉自己好像就有些无法忍受起来，无法忍受地去移开目光。
就好像，小猫崽身上被下了让人讨厌的咒一样。
但是，小猫崽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猫，青年哪怕忍着不适，也对小猫崽的抱着那么点儿关心。
只是，青年的手刚碰上去，小猫就抬起了头。
抛开小猫有些丑丑的脸，青年发现小猫崽的眼睛是很漂亮的，碧绿色的，碧玉的颜色。此外，小猫的身体形状很漂亮，耳朵的形状也可可爱爱的。
是只很漂亮的小猫呢。青年眼睛柔和了些，把小猫崽往喵仔嘴边怼了怼。
太可怜了，需要喵仔更多的怜爱。
“看起来，应宸少爷很得宠。”小灰猫在小黑猫耳边喵了两声道。
“算这人族识猫。”小黑猫抖抖胡子，傲娇地道。
“喵～”
青年没有待多久，就起身去厨房做饭去了。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偶尔几声小猫吃/奶的砸吧声。
小黑猫和小灰猫随着族人一路赶来，因着事情紧急，心也始终提着，一路也没怎么进食。
此时，看着下面几只小猫吃得呼噜呼噜的声音，小黑猫的眼睛都要红了。
心里想着，我也还是个孩子啊。难道，我喝一口奶很过分吗？
小黑猫已经被饥饿冲昏了头脑，脑子里的想法，完全是平日想都不敢去想的。
小灰猫也挺馋的。他的父母早就去过二人世界了，抛下孤苦伶仃的他一只，不知去哪浪迹天涯去了。
他和小黑猫不一样，小黑猫刚刚出生，便离了猫妈妈，交由族里的长老养大。甚至于，和猫妈妈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猫族不讲对伴侣的忠诚，往往是看上哪个，赶上发/情期便交配了。
至于如小黑猫小灰猫这样的高贵种族，担任着族里的重要职务的这些猫，虽然表面上偶尔会讲讲忠诚，但也只是如此了。
比如小黑猫的妈妈，早就不知和几只男猫发生关系了。小黑猫的爸爸，也是如此。
小灰猫的爸爸妈妈是猫族中的异类，开始在一起的时候，小灰猫爸爸就和猫妈妈发了誓，两猫在族里的金色池水边写下了违者遭水罚的喵书。
至今，小灰猫的爸爸妈妈依然相亲相爱，两人每每出场，都是族中的一道风景线。
族中的许多小猫崽崽都很羡慕小灰猫，小黑猫也很羡慕小灰猫，但傲娇的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小黑猫想要感受一下被猫妈妈呵护的感觉，很久没有被好好抱抱了。
小黑猫傲娇地瞅了瞅自己能干会说的属下——小灰猫。
我瞪，我瞪，我瞪瞪瞪。
“少族长，你眼睛抽筋了吗？眼睛抽筋这个毛病可不好治的，听说老王家的小猫，就得了这个病，特别严重……”
小灰猫一番叨叨叨后，终于满足地闭了口，然后，惊讶地看到被自己叨叨的有些崩溃的小黑猫。
终于停下了，小黑猫痛恨自己没有打断小灰猫的叨叨叨技能，此时看见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傲娇地抬抬脑袋，瞥了一眼下面。
这是……小灰猫犹豫了一会儿。
灵机一动！
“哦哦——少族长你想要让那大猫给我们见礼吗？我也想到了这点。少族长你难得亲临此地，实在是这只大猫的荣幸啊！哈哈！”
小灰猫得意极了，翘翘胡子，抖抖爪子，一副要扒了屋顶，窜下去的样子。
“……愚蠢。”小黑猫一爪子糊了小灰猫脸上。
小灰猫委屈地捂了捂脸，“嘤喵~”
“不许撒娇！”小黑猫严肃脸。
“喵！”小灰猫抖抖身子，站正了。
“少族长，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小的喵。”小灰猫偷偷掀了掀眼皮，发现小黑猫正出神地望着下面。
“少族长，您这是，想要大猫服侍我们？”小灰猫眼睛一亮，雪亮的眼睛瞄了瞄小黑猫的肚子。
靠谱！小黑猫碧绿的眼睛一亮，赞赏地看了看身边的小灰猫。
两只猫很快出现在喵仔面前。
小黑猫自然率先迈出步子来，刻意地没有弄出动静。小灰猫在一旁也有样学样的。
小黑猫一口叼住了喵仔的☆，然后小心地吸了一口。
妈妈的味道啊喵～小黑猫简直要泪盈满眶，但他坚强地抑制住了流眼泪的冲动。
猫族的少族长，不会为了区区的小事而哭鼻子的，太矬了。
喵仔正在安稳地睡着，忽然感觉多出的两个小家伙。
一只黑色的，一只灰色的。
咦？哪里冒出来的？喵仔有些疑惑，但是面对两个萌萌的，和自己两个前夫很像的两只猫，实在是做不出赶猫走的残酷事情。
还是两个幼崽呢，喵仔舔舔爪子，又阖上了眼睛。
【少族长，潜入成功。】小灰猫激动地传音入耳，向小黑猫汇报道。
【收到，闭嘴。】小黑猫冷酷道。
喵～小灰猫委屈地使劲吸了两口。
至于午饭后又过来一趟的青年，自然在两只已经决定暂时赖着不走的小猫的障眼法中，没有注意到任何异常。
至于喵仔，自然在看到青年没有什么表示的情况下更没有异议了。
只是，喵，这两个小家伙好能吃。
小猫崽的事情告一段落，山上的小狼崽，这几日里，也有着重要的事情去做。
每日里，去后山的桃花林里转转，然后随便在哪棵桃树下打个滚，美美地睡上一觉。偶尔，心情愉悦的小狼崽会随便选上一棵树，然后把爪子狠狠地挠上去，使劲地摩擦摩擦，抖落一地的花瓣来。
之后，小狼崽会去小溪边擦擦脸，看看水里的影子。可能的话，摸条鱼上来。
经常情况下，小狼崽会顶着红彤彤的落日，脚踩残破的桃花花瓣回自己的窝。
第十三章卫凌
这日下午，小狼崽一如既往地在后山桃花林里闲逛。
走着走着，就睡着了。
——
山脚下，一辆马车伴随着偶尔的几声沉闷声响，渐渐地向前驶过。
“夭娘，快到镇里了。”青栀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看。
“嗯。”应夭夭把一只蜜饯咬在嘴里，含糊应道。
“夭娘，你是不是吃的太多了？天师吃多了容易坏牙齿的。”青栀看了看应夭夭手边已经空了一小半的蜜饯盒子，忍不住劝到。
“没有吃很多。”应夭夭吃掉嘴巴里的一块，假作无事发生地把蜜饯盒子盖上。
“……夭娘自己注意便好。”青栀无奈，又看了看窗外。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金乌西沉，霞光满天。极目望去，山上一片暮色苍翠，有鸟啼啾喳，振翅之声。
不知山上那一片桃花林，怎么样了？
听说人界花易败，美人易老。假使这七里桃花自己只看过一眼的话，就太难过了。
想到这里，应夭夭有些坐不住了。
青栀第一时间发现应夭夭的异样，“夭娘？”
应夭夭原本的计划是，自己装睡，然后让自己的灵识飞去后山。这样，自己既能在到家的时候回到家，又能去欣赏桃花美景。
青栀这么一喊，应夭夭不好装睡。转念一想，又觉得这路上时间太多，车马快，一会儿就到了，看桃花，想必是看不过瘾的。
不如……
“夭娘，已经挺晚了。”青栀不看窗外，便也知道时间太晚，有些为难地道。
“要不，我们下次再来？”
应夭夭斟酌片刻，点了点头。
她觉得，自己可以晚上的时候悄悄过来，带上小四小五一起。原本想带青栀，又怕她被她们吓到。
做了决定，应夭夭便敛袖端坐，闭目养神。
很快，最后一点光芒也不见，暮色苍苍，昏星熠熠。
傍晚，青年谢了客，花店门一关。其后，便自成一个小世界。
小黑猫和小灰猫他是看不到的，但是喵仔的食量突增，让青年有些担忧。
摸摸小猫崽的脑袋，青年把这事告诉了老人。
“别担心，小猫崽们一天天长大，是需要的奶水多了，喵仔的食量大很正常的。”老人坐在桌前，苍老的声音让人觉得可靠又安心。
“嗯。”青年点点头。
点上蜡烛，青年拢了拢开始微小不稳火苗。等火苗跳动几下，慢慢涨大了一圈后，这才去厨房端晚饭。
“奶奶，吃饭了。”
给老人净了手，青年拿帕子帮奶奶绞干手，这才把筷子递给她。等老人动筷子夹了第一口菜，青年才动筷子吃晚饭。
“隔壁的小丫头下午来了？”
吃着晚饭，老人闲聊地问青年。
“是的。”青年点点头。
“感觉怎么样？”老人抬起头，银白的头发在灯光下颜色有些黯淡。只是眉眼温柔的像是水，让人只觉温暖。
不等青年回答，老人继续道，“小姑娘挺喜欢你的。”
“奶奶，不要这样说。”本是正常的闲聊，但青年反应很大。
老人愣了愣，有些无措，但随即笑笑，“如果你喜欢，就勇敢地去追求。”
“奶奶，我没有这个意思。卫凌今生只愿奶奶长命百岁，能，能多陪陪小凌就好。”
青年像是有些承受不住，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肩背曲线紧绷，像是轻轻一推，便要折断。
“小凌……”
老人轻喊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卫凌原本是番邦贵族少年，十岁之前荣华富贵尽享，不知生活忧苦。
十岁之后，父亲携他出战中原，一败涂地。父亲被杀，小卫凌被族人带着逃难，被当时戍边的老人丈夫救下。
稚子无辜，老战士把小卫凌收养了下来，托兵役期满的好友带卫凌回家乡，交由老人抚养。
世事无常，老战士战死沙场，留小卫凌和老人相依为命。
卫凌在短短的时间里迅速成长起来，由一个被照顾的孩子长大为一个真正的大人。
像一株在温室里被突然丢出来的花朵，经历了一番挫折后，也很快有了坚硬的叶片和坚强的花朵。
卫凌的心，也早就在日日为生活的奔波中消磨掉了。不求富贵，不求功名，只愿伴在老人身边。
——
虽然以非常无赖的方法留在了喵仔的身边，两只小猫也并没有闲着。
小黑猫依靠着号召小猫，没多久就把卫凌的生平资料给调查了一通。
“可怜的人类崽崽。”小黑猫满足地吃了口奶，感慨道。
小猫崽就在他和小灰猫中间，经由喵仔的哺乳，毛发也越来越柔和好看了，看起来也顺眼很多。
小灰猫因为平日里也攒了很多好吃的，也不是很饿，主要是尝尝鲜，便停口了。
在大猫的怀抱里睡觉，实在是无上的享受了。小灰猫感觉一路的疲惫都被大猫暖融融的怀抱驱散了，睡起来沉沉的，哪怕小黑猫挠他脸，他都没有一点点反应。
倒是喵仔看到小猫这么没精打采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忧地舔舔小猫的脑袋。
因为小灰猫睡着没有依着点，被喵仔舔了一口，便被舔的翻了个过，被舔出老远。
喵仔想要再舔舔小灰猫，奈何几个小猫都在认认真真地吃着。
小黑猫被这一幕弄地心里笑哈哈的，让你睡，让你不吃。
最后，还是小灰猫自己从深眠中晃晃身子，站了起来。
刚一睁眼，便看到小黑猫脸上不加掩饰的嘲笑。
小灰猫我心好伤。
不过，瞅了瞅大猫，小灰猫还是假装很虚弱地抖着腿，凑了过去。
刚一凑近，喵仔不禁怜爱地又舔了他一口。然后，小灰猫一个跟头又被舔翻了。
小灰猫：……猫猫心里苦。
这次，小灰猫学聪明了，不去大猫能够得着的地方，往后面凑了凑。
喵仔看着小猫摇摇晃晃的样子，有些些的遗憾。不过，毕竟不是自己的幼崽，喵仔又躺了下去。
【少族长，我们一直呆在这里吗？】小灰猫问。
【自然不。】想到正经严肃的事情，小黑猫不禁顿了顿。
窗外明月皎皎，轻风拂花，惹来盈盈香风。
第十四章夜访
夜色轻拢，长夜微凉。
应夭夭吃过晚饭，在后院走了几圈，然后回房。
小四白日里玩得累了，很快就睡下了。假作熄了灯，应夭夭便带着小五去了后山的桃林。
“仙主，这人界的晚上，可真是黑啊。”小五随着应夭夭一路过来，看着乌漆嘛黑的山林，感慨地道。
“嗯。”应夭夭点点头，又道，“既是在人界，便唤我夫人，不要喊错了。”
“嗯，夫人，我也会提醒小四的。”小五颔首，忽然又想到什么，“仙主，人界的夫人，是，已婚的？您？”
小五有些不可置信，在仙界堪称高岭之花的仙主，竟然被哪个人界小子给折了吗？
小五感觉有些不能接受，花容震颤。
“……想多了，纯粹是为了方便罢了。”应夭夭点点小五的额头，无奈轻笑。
“小五这几日，也变了许多呢。”
“仙，夫人。”小五忙低下头，似是在认错。
应夭夭拉住小五的手，“我又没说你做错了，怎么这般模样？”
“何况，变了才是正常事。到了这么热闹的地方，你若是不变，我才要担心呢。”应夭夭笑笑，举步往花林走去。
两人前面的路是用飘的，后半段路，相比人族，也快了不知多少。
因此，两人上山，没花多久。
此时静夜无声，星河漫漫。皎白的月色下，无际的桃花林笼罩了一层浅浅的白雾，像是一层轻纱。
雾色里，粉如烟霞的桃花花林有如梦幻般的存在。
而某只小狼崽，因为贪睡的缘故，此时正在一棵结实的桃花树上磨爪子。
尖锐的爪子划破粗糙的树皮，留下深深的爪痕。
小狼崽一边磨着爪子，一边禁不住地呲呲地用牙在树上东咬一下，西咬一下的。
看起来，像是发了疯一样，又像是一个得不到玩具的孩子，撒泼耍赖。
“夫人，这花林，真美。”小五随着应夭夭往前走，暗香扑鼻，桃花灼目，禁不住赞叹道。
“当然。”应夭夭点点头。
“带酒了吗？”走了几步，应夭夭看着天边的皎洁半月，回头问。
月光下，女子的眉眼映着满天星子，潋滟的桃花眸清透明丽，竟然有些魅惑。
小五不禁有些看呆了，“哈？”
“……小五，好吧，我们带酒了吗？”为了避免伤害到小五的自尊，应夭夭克制了一下自己。
“没有。”小五红了红脸，摇摇头。
“太可惜了。”应夭夭拈过一朵桃花，凑在鼻尖闻了闻。
“如斯美月，如斯桃花，竟然没有酒，太可惜了。”
一丝丝遗憾坠在美人眼角，小五有些惭愧地低了低头。
仙主到了人界，好像更会玩了。她有些，禁不住啊。
小五后悔没有把小四一起带来了。如果小四在，一定会想办法让仙主开心起来的。
遗憾地舔了舔唇，应夭夭飞到了一棵树上。
没有酒，她可以奏曲啊。
“小五，给我跳支舞。”应夭夭拈了一片桃花花瓣，朝小五轻轻一笑。
小五点点头，看着应夭夭把花瓣抿在唇边。
清亮幽远的声调缓缓响起，随着夜风，随着绵延的花林，飘向远方。
小五应声起雾，月白的长裙映着入水的月光，像是画中的仙子。
姿态袅娜，顾盼生姿。柔软的腰肢像是扶柳，长发于翻转起舞间在风中现出美丽的弧度，玉指纤纤，眸若秋水。
曲声扬，舞姿急。曲声缓，舞姿柔。
应夭夭府中的两个小仙娥，小五善舞，小四善武。
在府中时，常常是应夭夭抚琴，小五随音律而起舞，小四随音律而舞剑，一柔一刚，像是一对互相依存的双生花，又像是，生来就是为了彼此一般。
一曲很快结束，应夭夭看着树下的小五，手指抖落花瓣，长指轻伸。
“夫人？”
小五疑惑地走过来，秀美的容颜因为刚刚一舞，生动而明艳。
“过来让我看看。”应夭夭轻声哄道。
小五心下疑惑，却还是走上前。
应夭夭对小五的乖巧很满意，纤长的手指勾了勾，挑起了小五的下颔。
微一用力，看到小五眼中的惊诧之色，应夭夭不禁唇角勾起。
“小五也是难得的美人。”手指在脸上划了化，应夭夭不禁更近地看着她。
“夫人？”
脸上有些痒痒的，小五看着近在咫尺的应夭夭，不禁有些慌乱，但也故作镇定。
“小五可否有心上人？在仙界，不便开口。到了人界，你告诉我，我替你把人抢了来。”应夭夭认真地说道，泛着水色的唇微勾。
“……夫人费心了。”小五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
脑中有些混沌，小五犹记得，自己在人界的话本子里，偶尔一次，好像看到了奇怪的内容。
两个女孩子……
现在看仙主好奇疑惑的样子，小五不禁有些放下心来，生怕仙主看了些什么，然后学坏了。
“有喜欢的，便和我说。”应夭夭看出小五不想说，也不勉强。
纵身一跃，应夭夭从树上跳下来，然后拍了拍后背。
虽然在人界，也不需要自己洗衣服。但是，应夭夭还是不希望她们从自己衣服上的痕迹，猜出自己去了哪里。
“夫人，要回去吗？”小五看了看至中空的月亮，问道。
“还早吧。”应夭夭看看天，又看看近前的桃花。
“如此良辰美景，不可辜负。”
“小五，你说这个拿来酿酒，应该好喝吧？”应夭夭想起来仙界的桃林。
虽然生长的地界不同，想来酿出的酒，也差不多吧。顶多，一个酿了是仙酒，一个酿出的是普通的酒。
应夭夭虽然喜欢喝酒，却也喝不出好酒坏酒，只觉得，味道好的，能醉人的，便是好酒。
“……夫人，人界的这些，是有归属的。这桃林，大概是有人家的。”
小五搜了一下脑子里关于人界的相关资料，委婉地劝道。
“没事，我们买酒喝。”应夭夭坦然道，一点都不介意的样子。
“……”
小五跟在后面，有种不好的感觉。
怎么仙主此时的样子，就好像喝醉了呢？明明，今日一天，没有碰到酒吧？
不对……
第十五章相遇（求收藏啊嘤）
仙主白日去了邻镇，到黄昏才到家。
小五回想了一下，不太记得仙主回来时，身上是否有酒气了。
“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应夭夭扶住一棵桃树，仔细聆听状。
“……”
小五刚刚把心神全部放在了应夭夭身上，此时也渐渐注意到奇怪的声音。
像是什么动物在挠树的声音，又像是什么在拍地……
应夭夭在前面走着，手臂勾勾，招呼小五随着她一起。
怀疑应夭夭喝醉了的小五，自然亦步亦趋地跟着，提着裙摆。
小狼崽今天下午随着老虎从河里捉到了肥美的鲤鱼，导致他现在嘴巴里还一股味道，更想磨牙啃皮了。
牙齿痒痒的，小狼崽不禁咧着嘴巴，兴奋地开始在桃树上磨牙。
刚刚好像听到了歌声，小狼崽爪子刨刨地，更想嚎叫一嗓子。但是老虎又警告过他让他不要嚎叫，更是发狠话说如果他嚎叫就把他丢下山。
小狼崽只能拼命压抑住自己的本能，然后用其他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心里又恼火又急躁，以致小狼崽竟然忘记上前去看看，看看吹奏的人是哪个。
虽陌生，但又有一丝丝熟悉的乐（yue)声，让小狼崽有些激动，动作更凶狠了。
应夭夭和小五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小狼啃树的场景。
应夭夭无语地停住脚步。身后，小五禁不住瞪大了眼睛。
小五出生便是仙界的一分子，此前从未离开过仙界，更不曾见过这么看起来可爱实际又有些凶悍的小动物。
虽然小狼崽小小一只，但是本性天然，看起来软萌的动作，也能透露出些细枝末节来。
灰色的一小只，毛茸茸的，眼睛里映着一泓月光，有种冰冷如琥珀色琉璃的感觉。
大概是年纪小的缘故，小狼眼睛圆滚滚的，远远看去有些呆萌，
看见有人，小狼先是愣了愣，然后不禁“嗷呜”两声，又发现她们好像听不懂自己的话，不禁又呲呲牙，把面前的地刨得尘土飞扬。
“夫人，这是只小狗吗？我只见过二郎真君座下的狗狗，和这只好像。”小五不禁露出喜爱的表情来。
“……”她在说什么？小狼崽爪子在地上拍了拍，非常不解。
应夭夭倒是想起了那只狗，好看不好看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对主子很忠心。
要不要？自己也养一只？总归是养得起的。
据说狗狗们是人类忠诚的好伙伴。
自己虽然本体是仙族，但总归也是人的模样。大概，也能让小狼崽对自己忠诚吧？
应夭夭不禁有些心动。
“小五，你说，这桃林是有主的，那这只，总归是没主的吧？”
“是的！”听了应夭夭的话，小五不禁有些激动地应道。
“唔，小五你声音太大了。”应夭夭晃晃有些晕乎乎的脑袋，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大概真的是喝醉了。
不过，没关系。这只小狗崽崽挺可爱的，还是没主的，自己一定要把他带走，一定必须！
指了指，应夭夭吩咐小五，带上狗狗就赶紧走，她有些想睡下了。
想念自己软乎乎的被子了，应夭夭不禁靠了靠身后的树，脚也有些软。
看来，小狗崽崽自己抱不得了，等自己酒醒了要好好揉搓一通。
小狼崽看着月光里两个漂亮的人族，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人，不禁有些好奇，大概是好人吧。
小狼崽来到这边月余，自然也看到了一些上山来的人类。但是，那些人类都没有离自己这么近，看起来也性格不好的样子。不像这两个人类，嘴巴弯弯的，好看。
好看的就是好人，老虎说的。
小狼崽哪里能想到，到林子的多是避过守山人，悄悄捕猎的，又怎会有好看的面目。大多，也是凶神恶煞的。
至于来桃林的少男少女，甜甜蜜蜜地腻在一起，小狼崽又怎能看到他们的容貌五官。
就像是，黏在了一块似的。
小五听了应夭夭的话，便准备实施抓捕了。
看起来很凶的小家伙，小五暗想。
小狼崽倒是有些想要亲近一下应夭夭，又被人身上的酒气给熏到，不禁打了狠狠的两三个喷嚏。
小五被吓得后退两步，原本想手抓的。
小五原型是凤凰涅槃的梧桐树上的一棵藤蔓，与小四双生缠绕。
后来，凤凰嫌弃两棵藤碍了梧桐的美丽，便使出两把火，想要把两棵藤蔓给烧掉。
幸好，仙母路过，救下了两棵藤蔓，施以百花仙露，促成两个的成形。
小五的仙器，便是强韧的一株仙藤。犹豫了一下，小五以防自己被挠，还是甩出袖里仙藤。
仙藤在小五手里，仿若有生命一般，飞快地抽出，然后一把绑住了小狼崽的前爪和后爪。
“嗷！”小狼崽呜咽一声摔在地上，然后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应夭夭原本靠在树上眯缝着眼睛准备睡了，被一嗓子吓醒了。
然后，应夭夭条件反射地动了，一手捂上了小狼崽的嘴巴。
小五原本被小狼崽的动作搞得心里烦躁，正准备动动手，收收绳子，让小狼崽先受点苦头的。
应夭夭这么一动，倒是把小五吓了一跳。
“夫人！”
“别动。”应夭夭头也未回地右手举起，摆了摆，做了个停止的动作。
小五果然乖乖地不动了，只是好奇地看着应夭夭的背影。
手下软软的，是小家伙的嘴巴。应夭夭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小家伙嘴巴里的利齿，仿佛自己一动，手就会被迅速咬上一个血口似的。
但是，应夭夭一点都不担心。相反，还有一些激动。
又凶又萌的小家伙，实在是太可爱了。应夭夭喜欢。
小家伙大概是真的不舒服，应夭夭让小五把藤蔓收回去，然后仔细地揉了揉小家伙的爪子。
软软的，很好摸。应夭夭不禁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更让应夭夭高兴的是，小家伙在小五手里像是调皮的孩子一样，到自己这里又如此乖巧。
夜风凉，花香暖。
大概酒醉，让应夭夭的脑子也出现了一点点的问题，突然变得十分的幼稚。
第十六章竹子
带回去一只小狗狗，小五用人族的思维想了想。
大概，会有点震惊吧。一个晚上，府上突然多了一只狗。
这可，怎么解释呢？小五不禁有些忧心忡忡的。
至于小狼崽的想法，自然被两人都忽略了。
小狼崽也想挣扎，但是一被抱着自己的人揉揉脑袋，就什么都不想了。
于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小狼崽顺从地被抱走了。
有熟悉的味道。
哪怕隔着一股酒的味道，小狼崽也能从抱着自己的人身上，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
小狼崽眷恋地蹭蹭，让自己更舒服地窝在人怀里，便迷迷糊糊地睡了。
应府上下，一大清早的，忽然所有人都炸了锅。
叽叽喳喳的声音里，隐约能听到几个关键词，诸如“夫人房间多了只狗”“屁！明明是一只狼崽子，会吃人的狼崽子”“那是只狗，夫人家里来的五姑娘说的”“五姑娘？那就是夫人的一个下人罢了，夫人就是心慈”“……”
话题扯着扯着，忽然朝向了奇怪的方向。
小五悄悄用灵识注意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心很累。
府上照顾仙主的，竟然是这么一群思维如此跳脱的，能办好正事吗？
想了想，小五又暗自庆幸，幸好自己下来了。仙主身边，果然不能缺了自己。
暖融融的阳光掠过交叠的枝叶，从窗缝里狡黠地留下一道斑斓的光。
应夭夭还在熟睡，均匀的呼吸间，长睫如羽，轻柔地压在眼皮上，随着呼吸颤了颤。
小狼崽迷迷糊糊地从睡眠中动了动眼皮，爪子擦了擦眼睛，捂着眼睛慢慢睁开……
好陌生，小狼崽的第一反应。
洁净的房间，纤尘未染，视线所及处，一个兔子高的高高木板，上面有漂亮的帘帐落下来。
窗边，高高的桌案上，明净的琉璃瓶里，一株洁白的杏花，在阳光下花瓣像是透明的丝绒。
小狼崽环顾一周，想起昨晚的一幕幕，不禁小心翼翼地探头探脑，准备去看看昨晚把自己带回来的人。
钻过天青色绣有浅粉色桃花花朵的帘帐，小狼崽爬上了床。
那人还在睡，睡得粉面桃腮，睡得像是在梦中吃到了美味的肥兔子。
小狼崽呲呲牙，人没醒。
很好，既然没有醒，那我就也睡一睡吧。
想着，小狼崽就在那人旁边，窝成了一团，然后闭上眼睛，慢慢睡着了。
——
老虎昨晚上，没有见到小狼崽回来，也没有多担心。
作为林中的一员，需要的是自己独自存活的能力，和猎取猎物时的勇敢。
虽然小狼崽被托付给他，但是老虎并没有给小狼崽提供无微不至照顾的责任，那是他父母应该承担的。
虽然，老虎早就知道，小狼崽的父母早就没有了。
但是，作为一个知情的虎，老虎觉得，身为一族之长，身为狼族的狼王。
哪怕失去了记忆，失去了法力，也不是该退缩怯懦的理由。
如果真是那样，老虎觉得这样的小狼崽，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那样，他就只需要为自己活着就好了，浑浑噩噩，然后像一只普通的狼一样，平静地度过自己的一生。
只是，毕竟曾经是自己仰慕的人。是的，虽然一只虎仰慕狼王是一件有些奇怪的事情。
但是，没有规定不允许呦~
晚上没有回来没有关系，但是大清早小狼崽还不在，就让虎有些担心了。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老虎有些担忧。
但是又一想，既然狼族把狼王送了过来，又没有安排族里保护，想必是有恃无恐。
既然如此，自己便没有必要担忧了。
这样想着，老虎不禁悠哉地从趴着卧在那里，又动了动，把脑袋换了个方向。
春天的风带着花香，让他敏感的鼻子有些不舒服。老虎呛了几个喷嚏，又用爪子捂住鼻子和嘴巴，生怕自己的喷嚏污染了自己心爱的兰草。
兰草是他的心头宝，自出生起，他就喜欢上了兰草，没有理由。
因为开始的弱小，他曾经让兰草丢掉了一片叶片。随着一点点强大起来，老虎再也没有让兰草受过伤，只除了偶尔树上会突然掉下个什么，落在兰草旁边，或是突然的****，让他十分担心。
幸好，兰草坚挺地存活到了现在。
老虎看了看林木遮掩的天空，抖抖胡子，暗暗觉得今日不会下雨。鼻子动了动，老虎又把自己的大脑袋埋在了爪子下来。
果然是睡觉的大好时间。
老虎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身子骨下意识地伸展了一下，就像猫科动物愉快放松时的模样。
——
应夭夭一上午的时间，都在疲惫中睡了过去。
大概是因为到了人界，也需要按照人的规矩来，应夭夭发现自己晚上就没睡那么一会儿，白天竟然是那么的困，困得眼睛都要糊在一起了。
当然，这个也可能和她自身比较懒洋洋，不爱锻炼有关。
比如，小五昨晚也没睡，但依然神采奕奕的。小五平日里勤劳，到了人界，体质看起来也好。
“仙主怎么还在睡呢？”小四站在棵石榴树下，看看笼在林荫下的窗栊，疑惑地看看天。
“平日里要喊仙主夫人。小四，你要记住。不然挨骂了不要怪我。”小五婆口婆心，面目严肃。
“哦，不过仙主，咳，夫人不会骂人的吧？”小四看着地上的光斑，有些发愣。
一时间，小五也愣了愣，“但是，夫人会冷着你，直到你自己改过。”
“是哦，那还是不要让她生气了。”小四点点头，煞有介事。
“嗯嗯。”小五也点点头。
像是想到了应夭夭曾经生气的样子，小五打了个寒战。
“夫人有时候，看起来真的挺吓人的。”小五回想起来就觉得可怕。
“……确实。”
两人像是换了性格一样，小五看起来异常的不镇定。倒是小四看起来像是不甚在意的样子。
那是小五在应夭夭跟前犯的第一个错。
她喜欢上了一棵竹子，而那棵竹子是月老府上的。
应夭夭也没有反对，但小五自知，不该自己负气而对应夭夭心生怨愤。
幸好，一切都过去了。
簌簌的杏花洒在地上，像是拂皱了人的平静心湖。
第十七章买花
“那小狗在夫人房间？”小五思虑了一下自己的事情，又开始为仙主的事情担心起来。
“是啊。”小四点点头。
“我好像记得，夫人不喜欢小狗。”小四看看天，有些自我怀疑地想着。
“我也记得。”小五点头。
“昨晚，夫人喝醉了。大概，要算在青栀头上。”
“原来是这样。”小四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要不，我们去找她的麻烦吧。”小四有些激动地道。
“……不要多事，夫人会生气的。”小五无奈。
戳戳某个还在天真地想要恶作剧的人，小五无奈地笑了笑。
“好了，我们去厨房看看吧。夫人醒来该饿了。”小五已经感觉到应夭夭即将醒来时的动静了。
“你去吧，我在这看着。”小四摇摇头，推推小五的手臂。
她要在这里守着，不让某个人族姑娘靠近应夭夭。
——
青栀昨晚收到了裴念附有浅色海棠花瓣的书信，反反复复看了几遍。
早上听说应夭夭没有起，也就没有过去，一大早去了街上卫凌的花店。
卫凌与裴念是熟识，与青栀也相熟。
应夭夭要买花，正好卫凌是开花店的，青栀便想着在这边买一些。
“卫凌，卫凌。”
到了花店，店里却没人。
青栀不好往后面走，只得在前面喊。
“来了。”卫凌从后院走过来，院中的日光打在人的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影。
“青栀？”卫凌有些惊讶，目光中还有些惊喜。
“嗯，买些花，府上夫人喜欢。”青栀点点头。
“喜欢什么类型的？”卫凌看了看自家店铺架子上，地上摆放的各类花朵，问道。
“应该，比较好看的吧。”青栀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笑道。
“……没有开玩笑？”卫凌无奈抬头，然后发现青栀确实很认真的表情。
“没有。”青栀无辜地摇摇头，然后期待地看着卫凌。
“要不然，等府上夫人有空闲的时候，过来看看吧。”卫凌拍拍手上的泥土，建议道。
“哦。”
“子忆在那边如何了？这次回国都，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卫凌拨弄了两下手边栀子花的翠绿叶子，问。
“裴念在心里说，一切都好，兄弟很和睦，嫡母对他也很好……”青栀在卫凌身边走来走去，“一切都很好的样子。”
“回来不回来，倒是没说。”青栀接过卫凌递过来的栀子花，有些高兴。
“送我的？”
“嗯，这是奶奶特意留给你的。”卫凌点头。
“奶奶真好，在家吗？”青栀往后探了探脑袋。
“不在，出去闲逛去了。”
“听说你家新养了一只小丑猫，我看看呗。”青栀轻声地说，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
“谁说的？”卫凌目光陡然严肃起来。
“奶奶说的，你怎么突然这么，咳，严肃？”青栀不解地嘟嘟唇，像是在缓解尴尬。
“没事，我就是有些好奇。这事只有奶奶和我知道。”卫凌也意识到自己情况不对，连忙笑笑解释道。
“哦哦。”青栀点点头，像是被他的话说服了。
“那我能看看吗？”青栀道。
有些小心地看了看卫凌的神色，青栀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
“可以。”谁知，卫凌点点头。
跟在卫凌身后，青栀环顾着有些清幽的小院，感觉还是太单调了，就像卫凌的生活一样。
裴念走之前，也曾经和青栀担忧过一个问题——卫凌日常如苦行僧一般的生活，总觉得让人感觉不到生气来。一个还未及冠的年轻人，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老年的模样。
青栀之前还调侃卫凌可能找不到佳人相伴，现在却是担忧了。
心里琢磨着，可得好好瞧瞧，看看哪家姑娘能介绍一个。
咦？夫人跟前新来的两个小姑娘，模样很标致，看起来心性也不错。毕竟是在夫人跟前的，青栀的心思有些活络起来。
“这边。”卫凌引着青栀走了进去。
——
“少族长，那个人族又过来了。”
小灰猫懒洋洋地趴在喵仔背上，提醒道。
“我看到了，闭嘴。”小黑猫刚刚睡醒吃了口奶，被打搅的烦躁全冲着自己的属下去了。
冷酷无情，哼喵。小灰猫抖抖胡子，把一嘴不和谐的喵语憋进肚子里。
青栀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屋里，大概是盛放冬日花朵和杂物的地方，温暖而带着清新的花香。
只见一只狸花猫身上，四只小猫并排地窝在一起吃/奶，画面极其温馨。
一只纯白色的漂亮小猫，一只狸花小猫和一只三花小猫，以及一只毛色奇怪的小猫。
看来，奶奶口中的小丑猫就是第四只小猫了。
虽然老人告诉青栀的原话，并不是小丑猫，但是青栀坚定不移地认为着。
“唔，确实长得有些寒碜。”青栀看了看，确认道。
卫凌显然拿青栀没有办法，只得心里默默地念了几句抱歉。
“看好了？”
“差不多。”青栀点点头。
卫凌心下刚松一口气，准备带着人赶快出去，避免再听到什么话来。
“我家夫人挺喜欢毛茸茸小动物的，要不，等满月的时候我抱回去一只？”青栀看着一窝时不时拱啊拱的小猫，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也是临出门的时候，青栀听到看门的小厮说起夫人带了小狗在府上的事情。
小猫那么可爱，夫人肯定会喜欢的。青栀信心满满地想着。
“……也好。”卫凌答。
“我总觉得，你这回答一点都不走心的样子。”青栀疑惑地凑近，瞅了瞅卫凌一年四季没什么表情的脸，撇撇嘴。
“不要小看我啊。”青栀挥了挥拳头，“虽然我不会养，但是又不用我来养，夫人喜欢就好了。”
果然是这样。
卫凌无奈地看着收回拳头，举步往外走的清丽背影。
他和青栀相识，是因为裴念。
原本对她的遭遇很同情，但是事实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这个看起来很柔弱的姑娘，自己就可以解决掉生活中的大部分困难。剩余的，她也会自己去想办法解决。
她不需要他们的同情，卫凌想。
炫目的日光在卫凌略浅的瞳孔中一晃而过，转眼被抛在脑后。
第十八章巧合？
应夭夭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亮的晃眼。
揉揉眼睛，手撑着床上，应夭夭感觉手边有点毛绒绒的，触感有些奇怪。
“啊。”应夭夭短促地惊叫了声，然后一脚把不知名小东西踢下床。
“嗷呜！”
小狼崽柔软的腹部被狠狠一踢，“碰”地一声落在了地上，蜷缩成了一团。
小四听到声音，也是飞快地推了门进来，正好看到门口的小狗呜呜咽咽地在那呻/吟着。
“夫人？”
应夭夭捂了捂有些混沌的脑子，白色的里衣因为一番动作有些凌乱，黑色的发像极好的丝绸一般垂落。
只是，表情不太好。
“这是，什么？”应夭夭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地面上的一坨，手指指了指，像是被定住一样定在半空。
“额。”小四疑惑地看了看地上的小狗崽，又看了看一脸震惊气愤的夫人。
这是怎么个回事？夫人忘记自己把小狗崽带回来了吗？
唔，小四想起来了。仙主特别讨厌狗来着。证据之一是被仙主暴揍了几次的二郎神君座下的那只狗狗。
暴揍的原因很简单，那只蠢狗啃了仙主府上的花草。
但是，单是如此，已经足够那只蠢狗给整个狗狗群体拉仇恨了。
默默地为地上可怜兮兮的小狗哀悼了两秒钟，小四走上前去，为应夭夭服侍着穿衣。
“那只是什么？哪里来的？怎么在我床上？”应夭夭责问道，头痛极了。
“夫人，那是你不知从哪带回来的，昨晚和小五一起带回来的。”小四道。
“……真的？”应夭夭伸展着的手臂僵了僵，眸光闪了闪。
“嗯嗯。”小四猛点头。
脊背松了松，应夭夭无奈地瞥了一眼门口，眼睫耷了耷。
“那……夫人，我们把它怎么办啊？长得有些可爱。”小四还是挺喜欢这种毛茸茸生物的。
“你们看着办吧。”应夭夭去看窗外，看花看窗，就是不去看门边。
其实，应夭夭心里有一些不自在的。毕竟是自己带回来的，又是自己把小家伙丢在一边。
半梦半醒间，自己好像也踢到了什么。算算，小家伙被自己踢了两次，第二次力道没拿捏好，大概会受些伤。
小家伙被小四差人抱下去，叮嘱了一句找人看看，应夭夭这才松下心来。
——
小狼崽被踢到地上的时候，小脑袋懵了一瞬，心中很快就被名为委屈的酸泡泡充满了。
然后，呜咽两声，那人的目光也自始至终未瞥过来。小狼崽腹部更难受了，眼睛湿润润的，像是马上要润湿眼周。
委屈了许久，终于有人把它抱走了。
小狼崽听懂了他们的话。他们以为它是一种和它长得相似的生物，小狼崽语言不通，觉得辩驳无用的同时，又觉得这种猜测或许是件好事。
委屈地窝进来人怀里，小狼崽有些想老虎了。
远在山的另一边的老虎，看着绿莹莹的兰草，不禁抽了抽鼻子，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
——
小五进屋的时候，恰好看到窝在小厮怀竹怀里的小狗，不禁有些怀疑。
快走几步，推门走进。
“夫人。”
应夭夭此时也不困了，正在妆台前看着小四给自己梳着妇人发式。
一身石榴红的短袄，腕间绿色的枝叶形手链碧绿莹莹。玉色的簪子束发，两鬓两抹碎发勾出弯弯的弧度，眼尾绯红的桃花眼微微半阖。
看起来，像是马上要与那周公再次会面的样子。
听到小五的声音，应夭夭抬眸。
“……夫人，要用午膳吗？”小五道。
“嗯。在花厅。”应夭夭点点头。
随着小五先去布置，应夭夭犹豫了一下，还是和小四道，“待会替我看看那小家伙。是我不对在先，让人好好照顾。唔，仙母送我的那瓶仙露还未用完……会不会？太补了？”
应夭夭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在仙界极好的东西，在人界，可能会消受不得。
“是的。”小四眨了眨眼，都快要哭出来了。
到底那小家伙何德何能，能既讨了仙主的嫌，又得仙主如此厚爱呢？
实在是搞不懂，小四决定待会儿和小五探讨探讨。
“夫人，小家伙的事情无需仙主太过费心，我和姐姐会好好照顾它的，保证把它照看得活蹦乱跳的。”
“小四，我记得，你每次喊小五姐姐，总是在想着什么坏主意。”应夭夭不相信地看看小四，目光带着试探。
“我伤心了，难过了。夫人好生无情。”小四捂着胸口，做奄奄一息状。
“好了，别演了，一起用午膳吧。”应夭夭似是叹了口气，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下午，青栀来到应夭夭的房里，把白日和裴念的事情交代了一下。
“所以？青栀你要养猫？”应夭夭撑着脑袋，手臂搁在桌案上，眸光悠长地望过来。
“夫人不喜欢吗？”青栀坐在一边，似是对自己猜错了应夭夭的心意，有些忐忑。
“没有。”应夭夭否认，“挺可爱的，我很喜欢。”
应夭夭确实喜欢小猫，但她一向不怎么得小猫的喜欢。
北辰仙君府隔壁的白虎仙君曾养了一窝猫崽子和虎崽子，应夭夭有次好奇地去了一趟，瞬间就被一个个毛团子给萌化了。
然而非常现实的是，太白座下的白鹤童子身边围了一群小猫崽和小虎崽。而她身边，一只都没有。
得不到的，往往最牵动心肠。
应夭夭便是如此。
这次有机会，应夭夭还是有些感兴趣的。
只是……
“小猫好看吗？”应夭夭问。
“这个……”青栀回想了一下。
“我想要一只丑丑的。”应夭夭玉色的指甲在阳光下清透莹润，敲了敲木色的桌案，颇有些认真地看着青栀。
“……？”青栀感觉自己可能有点晕，脑子大概，还留在卫凌那里。
“我想要一只小丑猫。”应夭夭又重复了一遍。
“夭娘，我可以问一下原因吗？”青栀实在是太疑惑了。
如果说青栀看到卫凌家的那只小丑猫还有些惊讶的话，现在就是非常惊讶了。
巧合？
第十九章丢回去？
“养一只小丑猫，还需要什么理由吗？”应夭夭无奈。
她就是喜欢丑丑的猫，不知道为什么。
应夭夭也不知道心里的那份触动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忽然很想养一只不是那么好看的生物，无论是什么，陪着自己。
“哦。”青栀点点头，不说话了。
“满月是什么时候？”应夭夭问。
“额，这个我没问。”青栀道。
“那我们明天过去看看吧。”应夭夭一锤定音。
“好。”青栀颔首。
青栀退出房间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嘀咕。
世人皆爱美，养一只小猫，当玩物养的，自然要养一只漂亮的。
青栀不太懂应夭夭的想法。
不过，这也不是她需要去想的。她只需要按照应夭夭的要求，去做就好了。
青栀出去后，应夭夭便伏在桌案上休息，大抵，有宿醉的后遗症。
刚睡着没一会儿，小四叽叽喳喳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夫人，不好了。那小家伙不吃东西，恹恹的，感觉快要没了。”
懒洋洋地睁开眸子，应夭夭望向门边，目光疏浅。
小四很快地推开门进来，走到应夭夭面前，一脸着急忙慌的样子。
小五随着小四进来，也有些急匆匆的样子，只是表情还是镇定的。
“怎么了？”应夭夭懒声问。
“那小狗不吃东西。”小四手指相扣，谨慎答道。
应夭夭平日起床气大，都怕触了她的霉头。两人皆是离了应夭夭几步远的距离。
“怎么样了？”应夭夭看向小五。
“只是些皮肉伤，内里没有受伤。”小五马上接过应夭夭的话，答道。
“嗯。”应夭夭点头。
所以，到底要怎么样啊？小四心里十分急切，但是实在不敢问。
“我去看看。”应夭夭起身，似是有些好奇心起。
小狼崽被安置在了后院的蔷园。
在买了这座府邸时，只有蔷园安排了猫猫狗狗的小房间。简而言之，就是养各种猫猫狗狗或者鸟雀的地方，养什么也全看主人喜欢养什么。
所以，小狗刚一被带进府中，其住处已经被下人安排好了。
园内白墙上，攀缘繁荣的蔷薇藤蔓枝枝绕饶，已经有粉色的花苞隐隐现在一片片绿色里了。
此时园内只有一个粉衣的小丫头在园内侍候，看到应夭夭过来，连忙行了礼，退下。
临要去看，应夭夭又有些踌躇起来。
“夫人，小狗就在里面，看起来可怜极了。你看看它吧，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了。”小四在一旁看出应夭夭眼中的退意，连忙道。
小五听着小四不着边际的话，有些牙疼，全身绷紧。等着应夭夭将要发怒的时候，给小四说说情。
应夭夭只是看了小四一眼，抬步进去。
身后，小五帕子拍了拍额头，瞪了小四一眼。
小四有些莫名其妙的，想要说些什么，前面的应夭夭已经开始发火了。
“这是什么？我们府上，已经养不起一只小狗了吗？需要他们帮我省着？”
应夭夭看着小狼崽木屋前的残羹冷炙，脑门上的青筋活泼地一跳一跳。
蹲下身，应夭夭看到木屋里面，小狗窝成一团，像是要保护自己一样，蜷缩了起来。
捏了捏鼻子，应夭夭有些恼火。
“让厨子做些新鲜的过来，少盐少油，多肉。”应夭夭吩咐道。
“是。”这次是小四应声下去的。
“小四很喜欢它？”应夭夭指了指木屋里的小狗，用着疑问的语气肯定道。
“嗯。”小五点头。
“既然小四喜欢，就让她多费些心。过些天，还会有一只小猫。”应夭夭目光不离木屋，和小五道。
“小猫，好的。”小五点头。
“不好奇吗？”应夭夭问。
“夫人做事，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小五垂目道。
“已经下了界，不用如此拘谨。就当是姐妹好了。”说着，应夭夭像是有些好笑地又道。
“毕竟，我们的本体，也差不多。”
一棵树，两棵藤蔓，确实差别不多。至少在应夭夭心里是这样。
“仙主……”小五却是有些受惊。
“好了，说了多少遍了，喊我夫人便是。你们是我母亲留下的两个丫头，与我甚是亲密。”说完，应夭夭自己先笑了起来。桃花似的眸子里，像是盛了一泓清泉，粼粼生辉。
“是的，夫人。”小五听着，也抿唇笑了。
“那小猫有些丑，但是更要仔细看待才是。”应夭夭嘱咐道。
“是的，夫人。我会让府上的人注意的。”小五颔首应道。
“你做事，我一向放心。”应夭夭笑笑，看着小五的目光里尽是善意的调侃。
“夫人谬赞了。”小五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小狼崽经历了一番救治，身体是差不多没有事了。
但是，被人族的手翻来翻去，甚至还碰到他，他☆的时候，小狼崽的心被狠狠地伤到了。
虽然被带回来了，但是小狼崽觉得自己完全是看在那个人族的面子，然后才乖乖的。
然而，自从上午被那人族踢到地上，那人就一直没有过来。想到这里，小狼崽不禁委屈地想要流眼泪。
终于，他等到了人，但那人只是远远地看着他，看起来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小狼崽不禁咬了咬尾巴，委屈地把自己抱成一团。他想回去了。
但是，人族身上好闻的味道时不时地飘过来，让小狼崽心里痒痒的，很想扑上去，然后被那人族好好揉上一揉。
想法想到一半，小狼崽鄙弃地把自己伸展成一只灰色的大饼。肚子小声地咕噜着，小狼崽口水流了流，却是闭上了眼睛。
“夫人，他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小五看着木屋里摊平的小狗，高兴地指给应夭夭看。
“是吗？”应夭夭不禁也瞧了过去。
“咦？”应夭夭发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她眼中的这只，看起来好像不是狗，还有点像一种名为狼的生物。
眼睛闭上又睁开，应夭夭有些不可置信。
自己，居然喝醉酒，带了只狼回来？还被府上的人误以为是狗崽子？
心中飞快地计较着，要不要把这狼崽子从哪带来的，再丢回哪去。
第二十章顾沧
此时，小四已经带着一碗牛肉和一碗鱼汤过来了。
“夫人。”
应夭夭投来无奈的一瞥。
小四脚步一顿，往小五那里看。
“算了，拿来吧。”应夭夭道。
“虽然，我觉得他可能更喜欢生肉。”嘀咕了一句，应夭夭接过来食物，放在小木屋前。
小狼崽果然鼻子嗅嗅地出来。
“吃吧。”应夭夭推了推。
警惕地看了两眼，小狼崽终于禁不住饥饿地吃了起来。
“夫人，我怎么看着，他有点不像狗，倒像是……”小五陷入了沉思。
“狼。”应夭夭淡声道。
小狼崽抖了一下，生怕那人把自己丢走。
会不会是，怕自己吃得太多？
小狼崽立马蹲到一边抹抹嘴巴，两眼无辜地看着几人。
应夭夭看着已经空了的牛肉，和剩了一个底的鱼汤。
小五禁不住笑了笑。
“夫人，看他这么可爱，我们就养着吧。”小四也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小狼崽的脑袋。
小狼崽看了看那人，任由小四呼噜他的脑袋。
应夭夭看向小狼崽，鲜亮的灰色皮毛，摸起来大概又柔软又暖和。健壮的四肢和竖起的耳朵，尾巴低垂在后腿间。
一切都和普通的狼没什么区别，唯有一双眼睛，让应夭夭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亮晶晶的圆眼睛，像是看到了十分喜爱的什么一样。
胸前震了震，应夭夭有些疑惑地按了按相思。
[相思？]应夭夭在心里唤道。
自从那日和月亮告别，相思便一直没什么动静。
应夭夭知道相思自己，大概正在努力修炼，以期早日修成人身，便也没管。
只是……这次是为何？
心中疑惑，却迟迟等不来相思的回应。应夭夭索性点了点头，同意了。
“那，我们要不要给他起一个威武的名字？”小四把小狼崽揉在怀里，高兴地道。
“随便。”应夭夭忽略掉心中的不痛快，闲闲地瞥了一眼小狼。
小狼崽被小四抱着，似乎有些难受，但依然很乖巧地没有发出声音。
大概，他察觉到了应夭夭的犹豫不决，察觉到了她眼中的不喜。
有些委屈，小狼把耳朵竖了竖，尾巴尖尖卷了卷。
又像只小狗了，应夭夭冷眼看着小狼崽的动作，禁不住心下冷笑。
罢了，就当养一只可有可无的小家伙，偶尔看看，也挺有趣。
“就叫灰灰吧，黑色的小狼，听着也很威武的样子呢。”小四犹豫斟酌了半天，终于激动地搂着小狼崽的脖子，高兴道。
应夭夭抽了抽嘴角，点点头，转头掩住自己想要微笑的嘴角。
小五也忍不住低咳了一声，捂住嘴角。
“好了，灰灰也需要休息，我们明天再来看他吧。”小五道。
“哦。”小四看了看应夭夭，发现她只是点了点头，不禁拍了拍小狼崽的脑袋，“好了，我们明天见喽。”
带着香风的衣摆拂过花草，小狼崽钻回小木屋里。过了一会儿，又从小木屋里钻出脑袋。
温暖的春风挟裹着花的味道，都是小狼崽陌生的味道。
但是，在这花香里，小狼崽闻到了和那人身上味道一样的气味。
闻着味道，小狼崽趴在地上，挪挪挪……终于，小狼崽停在了蔷薇花藤下。
一样的味道。
小狼崽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禁不住睁大了眼睛……
“阿嚏！阿嚏！”
爪子揉了揉眼睛，小狼崽不禁小心地凑近一朵悄然绽放的蔷薇花，轻轻地嗅了嗅。
——
远在万里之外的极北冰原，漫天的雪花像是鹅毛一样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在晶莹剔透的冰原上，像是一朵朵洁白的梨花，慢悠悠地落在镜面上。
凛冽的寒风呼哨着刮过，将袭裹着的雪花撕成碎片。
冰原上的主人，便在这样的天气里，化成原型，坐在陡峭的冰崖上。
苍灰色的大狼，身上很快就落满了一脑袋的雪，积压得厚厚的，像是顶了一个白色的帽子。
眼睛是冰蓝色的，脸窄峭，胡子上也落了雪，然后结成了冰。
顾沧看着远处苍茫的雪景，忍不住思绪飘飘悠悠地落到了江南，江南的烟花三月和酒楼歌坊的女子……
咂咂嘴，顾沧有些想念人族的酒了，更想念江南的温暖。
虽是如此，顾沧却是一动未动，像是静默成了一尊冰冻的雕像。
大长老顾北，便是在这个时候上来崖上的，一眼就看到假装雕像的族长。
毛茸茸的，像是一只真正的愚蠢狗崽子。但是，显然，狗崽子长不了这么大只。
心中叹了叹，顾北还是上前来，掸掸衣袖肩膀上的雪，和顾沧汇报道，“族长，他已经被人族找到，并被领养了。”
一片安静。
“族长。”叹息。
还是安静。
“族长，我们去的狼回来，带回了江南的美酒，和江南的美人。”咬咬牙，顾北还是念了出来。
看到抖了抖耳朵的顾沧，顾北心下哀叹。快来只狼，不不，人也好，把这个不务正业的家伙收了吧。
可是……还是要假装恭谨。
“族长，带回来的，还有江南的绿梅花……一朵。”
顾沧抖了抖的耳朵顿住，马上原地跳起，一把把衣着整齐的顾北扑倒在地上。
呲呲牙，顾沧把牙齿雪白地亮在顾北的脖子上，恶狠狠地道，“他被安顿好了，你们就不再理会我的诉求了吗？”
我哪敢？顾北心里苦。
而且，哪敢不理会您的诉求？只是，你要那江南的绿梅林，江南的小桥流水……这，这真的无法做到啊！
不过，共事多年，顾北也摸清了新任族长的性子，越是惯着他，他就越是作。相反，晾晾他，他自己就消停了。
果然，看到顾北被压在自己爪子下，一动不动的样子，顾沧无聊地磨磨牙，把大长老的衣袖使劲地用爪子扯掉一块。
顾北：心中泪流满面。
这扯他袖子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啊！
族长啊！我们需要你，你真的，快回来吧！（大长老心里苦）
顾沧磨了磨爪子，一阵风刮过，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出现在崖上。
寒风凛冽，青年眉目如清新写意的水墨，只是眼睛里，闪烁着讨人厌的恶趣味。
第二十一章惊讶
掸掸衣角，顾沧瞥向顾北，“走吧。”
两人身形一闪，消失在了一片苍茫雪色里。
“急匆匆地找我回来，是为了什么？”顾沧一回到房间，立马窝在一处软靠上，用漂亮的白色狐皮把自己围起来。
没个正行。顾北想。
房间里，已经有五位长老等着了。
其中一位，着红色狐裘，杏眸菱唇，气质出尘淡然。只是手中还沾着些面粉，显然是被突然喊着过来的。
这位是族中的二长老顾玥，平日处事不争，性格温吞。也不知是哪一次和顾沧出去回来，便爱上了人族的美食，常常做些来吃。
看见顾沧这幅模样，眼中情绪淡淡的。仔细看，可以看到眼中的一点宠溺。大概是因为刚刚有了小狼崽的移情缘故。
眼神一瞥，又看到顾北不完整的袖口。抬头看向顾北，其嘴角的一抹苦笑让顾玥心里一动。
新任族长哪里都好，就是太爱搞怪了些。幼稚又恶趣味，也幸好，在正事上从未出错。让人心生恼火的同时，又让人生不起气来。
顾北显然已经习惯了，把袖子的缺口藏了藏，面色镇定。
其他四位长老，皆是男性。三长老须发皆白，身高却如六岁稚子般矮小；五长老颀长身材，气质容貌绝伦；四长老和七长老则是容貌一样、气质也一样。
几人看到顾沧进来，皆是目中带有期待，虽然仔细看还有一丝丝无奈。
“……额，”环顾四周，在几个长老期待的目光中，顾北还是开口道，“他离开族里很久了，我们想看看他最近的样子。”
说完，顾北谨慎地抬眼看了看顾沧。只见顾沧睁着漂亮的冰蓝色眼睛看着他，一脸疑问的表情。
“哦。”顾沧见他看过来，点点头道，脸上明晃晃地写着“然后呢”的样子。
“能请族长施法，看看他的近况吗？”顾北斟酌道。
其他几位也是颔首点头，看向顾沧的目光，非常地尊敬，目光炯炯。
“就为了这个？”顾沧眨眨眼睛，似乎是觉得自己就为这个原因过来，非常地没有面子。
“当然，还有玥长老做的点心，很想让族长尝一尝。”顾北机智地道，朝顾玥使了使眼色。
“是啊，我今日新做的糕点，用族中小狼采摘的红色浆果做的。剩下的，还做了些蜜饯。”
“如果族长不嫌弃，我可以过会儿送些过来。”
“不嫌弃不嫌弃。”顾沧几乎是在顾玥话没说完就接了上去。
说完后，又谨慎地朝几位长老看了过去。几位长老也连忙机智地收回视线，扯扯嘴角，假装自己并没有笑。
顾北见此，便知道事情成了。
“那族长，我们开始吧。”
顾沧点点头，从一堆白狐皮里走出来。原来，顾沧方才身上披着的白狐皮是一块一块的，并没有连缀在一起。
此时，顾沧的表情严肃，冰蓝色的眸子透出凌厉的弧度。
桌上的物品收起来，顾沧运转灵力，双手凭空缓慢一展。像是拉开了一幅画，画布由水制成，一幅幅画面匆匆而过。
几位长老不约而同地凑了过来，眼也不眨地看着那流转的画面。
很快，画面缓慢下来，出现了小桥流水，亭台花园。最终画面上出现了一片绿色藤蔓，一朵朵含苞的小花点缀其间。
顾北不禁屏住呼吸。
顾沧对被簇拥的感觉不太习惯，蹙了蹙眉。很快，眉头又舒展起来。
这是他的功劳。
很快，一只灰色的小狼崽憨头憨脑地出现在了画面里。
小狼崽像是非常喜欢这里，看着花苞的样子也是非常地喜爱。看到一朵绽开的，马上把脑袋凑了上去，轻轻地嗅闻。
隔着画面，几人也能感受到小狼崽的欣喜。
只是，怎么看怎么有点傻乎乎的样子。这，可真是他们英明神武的族长？
顾沧显然也对这曾经的族长大人有些好奇，冰蓝色的眸子里透着浓浓的好奇。
但是，令他失望的是，从小狼崽享受的毛脸上，实在看不出一点曾经的厉害来。
看过小狼崽，几个长老脚步微飘地走出去。
顾沧早早地收回灵力，把双手揣在袖子里。
“我们曾经的族长，看起来有点傻。”顾沧严肃地想了想，总结道。
“咳。”顾北咳了咳，“人都有两面性的。”
顾沧撇了他一眼，不语。
“咳，没有想到，他居然喜欢蔷薇花。”顾北犹豫了一下，还是感慨地道。
“我也没有想到。或许，他回来的时候，我们可以准备些蔷薇花迎接。”现任族长看着顾北，严肃提议。
“有道理。”顾北拍了拍手，赞同地点点头。
“所以，我的绿梅呢？美酒呢？美人呢？！”顾沧有些出离愤怒了，冰蓝色的眸子里满是怒火和冷意。
虽然，刚刚沉迷于得知他喜欢蔷薇花的事实，短暂地忘记了自己回来的目的。
但是，作为他的左膀右臂——顾小北，居然看起来也忘记了的样子。
简直！简直是岂有此理！无理取闹！
“……马上。”
顾北心下无语，表面却很恭敬。
拍拍手。
很快的，就有一个个没完全化形、有着毛茸茸耳朵的男孩走了进来。
一个捧着夜光杯盛着的美酒，一个捧了一个冰球，里面冻着一朵绿色梅花。一个……抱了一个奶娃娃。
顾沧：……
眼中蓄积着怒火，很快让原本就不十分温暖的房间里，更冷了。
“顾！小！北！”声音低沉压抑，顾沧冰蓝色的眼睛怒视着顾北。
三个男孩面对着发火的族长，依然脚不晃，心不抖，非常镇定。
一看就是顾北调/教出来的，素质很好。
但是，顾沧一点儿都不高兴。
“族长，你有哪里不满意？美酒有了，美人有了。您瞧，那绿梅，是我手下的人，特意施了灵力保存的。”
顾北笑吟吟地看向顾沧，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正在发火，慢条斯理地道。
更生气了。
美酒虽然少，可以原谅。绿梅虽然只有一朵，也还行。但是！为什么美女是一只奶娃娃？
第二十二章开心就好
顾沧看着顾北，等着他的解释。
“族长，你是不满意这位来自江南的小美女吗？”顾北貌似非常惊讶地道。
“哼！”
“这是江南花家的姑娘。”顾北道。
“花家？花家的姑娘怎么会送到我们这里？”顾北不信。
江南花家，常出美女。这个美还不单单指容貌上的美，还有才学上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总有一样精通的。
当今的皇后，便是花家的大小姐花木梓。不过，顾沧知道花家，不是因为这些。
还是因为，某次去江南的时候，顾沧于黄昏时分闲坐在画舫上。远处蔚蓝的天空上飘过几片绯色流云，烟波画桥，绿树画廊，耳边琴音袅袅。
品着青梅酒，听着多情音。顾沧整个人出于一种飘忽的状态，看起来像是喝多了一样。
也是这时，画舫在桥下过，有戴面纱的白衣姑娘从桥上走。
青桥白衣，像是画里的水墨，让顾沧昏昏欲睡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
后来，他“偶遇”白衣姑娘，得知她是花家的三小姐，花木棉。
花木棉有着标准的鹅蛋脸，一笼柳烟眉，一汪多情目。
顾沧和她相交，纯粹是两人性格相投。坐在一起，总是能说出许多话来。
不过，顾沧从第一眼看她，便知道她终归会为情所困。
两人在第一次见面后，多书信相交。顾沧想了想，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花木棉的信了。
“这个，小姑娘是我们捡到的。”顾北握拳低咳，唤回了顾沧飘忽的思路。
“……”顾沧缓了缓，收回思绪，重又坐了下去，向顾北投以无语的眼神。
“是这样，这是花家丢出来的姑娘。我看着也挺可爱的，就带回来了。”说到后面，顾北的声音渐渐变小。
其实，真正原因是，顾北第一眼看到被丢弃在雪上的小姑娘，看起来特别的有缘，便带回来了。
顾北自己是不会养孩子的。正好顾沧有这个需要，他自然不能剥夺了顾沧养孩子的心愿。
如果顾沧知道顾北的心理活动，大概要吐血三升，以示尊敬。
顾沧犹疑地看了看顾北，抬了抬手。
抱着小婴儿的男孩立马走上前来，把小婴儿递到顾沧怀里。
顾沧没有接：“我只是看看。”
故作镇定地缩了缩手，顾沧好奇地看了看在襁褓中的小婴儿。
小婴儿长得肉嘟嘟的，一双葡萄珠似的大眼睛，肉乎乎的爪子上，还有着一个个可爱的小洞。
此时，小家伙正把手指往嘴里塞，啃得手上亮晶晶的。
“她饿了。”顾沧抬头看顾北，理直气壮道。
“我带她去吃吃的？”顾北摸不准他的意思，谨慎道。
“嗯。”顾沧点点头，准了。
看着顾沧傲慢的样子，顾北喉头哽了哽，有些无语。
把小家伙从属下手里抱过来，顾北看了一眼顾沧。
这家伙已经一副跃跃欲试地想要品尝美酒了。
带着小家伙下去，顾北心里却是道，幸好只给他带了一杯。
在顾北的私人小仓库里，一瓶瓶从江南运来的美酒，正整整齐齐地码在角落里。
顾沧喜美酒，酒品又不行。在不知第几次收到其他长老们的抱怨后，顾北便悄然地减少顾沧身边的酒。
——
应夭夭在接受了自己养了一只小狼崽后，熟悉了几天，发现这么养着，倒是也不错。
小狼崽很乖，平日里都是懒洋洋地在院子里休息睡觉。
一睡，便是大半天。
下午的时候，才见一片蔷薇花丛里，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探出来。
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小狼崽懒洋洋地吃掉下人们准备好的吃的。
小狼崽在经历了几天适应后，慢慢也发现了一个规律，他好像是下午未时比较有精神。
想想自己和老虎大叔在一起的时候，老虎喜欢白日睡觉，晚上捕猎。而他习惯白日捕猎，尤其是下午接近黄昏的时候。
两个都想适应对方的作息规律，往往两个都挺累的。
现在这样，“嗷呜~”倒是挺舒服的。
舒服地四肢朝天地躺在草地上，小狼崽看着还温暖的日头，隔着日光，似乎，爪子有些钝了。
猛地翻个身，小狼崽趴在地上，眼睛盯着自己的两个毛爪子。
好像真的钝了！
使劲地在地上挠了挠，拔出几棵草来，松软的泥土被扒拉出来一堆土沫。
简直像是一道雷打在了小狼崽的脑门上。爪子乃捕食良器，居然被自己给弄钝了？
于是，傍晚绯红的云彩布满了西边，映得树木也红了树梢。
吃过晚饭，应夭夭独自走到蔷园里来。
随着一天天变暖，蔷薇花也渐次开放。淡淡的花香在静谧的小园里氤氲弥漫，粉蝶在绽开的花朵上栖息许久，飞舞着蝶翅，躲进了叶片间休息。
应夭夭着一身石榴红色的春裙，长发未束，仅用一根红色绸带系着。
小四和小五出去看花会去了，应夭夭让青栀带着两人去的。
仙界与凡界的花，在应夭夭眼里，没有什么不同，都是花。
并且，应夭夭不喜人多。
来看小狼崽，是应夭夭一时兴起。原本想要睡下的，又觉得睡得太早也不好。
前些日子寻的话本子已经看完了，相思还在沉睡，预计在四月芳菲尽的时候，能修成人形。
唯有小狼崽，可以找找乐子。
刚一进门，率先看到的，便是脏兮兮的小狼崽，小狼崽委委屈屈的眼神。
脚步顿了顿，应夭夭后退一步，看了看门上。
确实是“蔷园”两个大字，字迹还是自己的。
重新迈进园子，应夭夭无语地看向小狼崽，心中各种猜想。
挖土吗？还是要去方便？还是？不满？想要回去了？
小狼崽看到来人，心中更是委屈。爪子钝了，就不能长做一个威武的成年狼了。
这么想着，小狼崽爪子飞舞地刨着地。刨着刨着，又觉得但是刨地不行，便瞅准一旁的大树，上爪子挠了上去。
我亲手种下的樱桃树……
应夭夭心里不舒服了一下，看了看挠爪子挠的开心的小狼，只得无奈叹了口气。
算了，开心就好。
第二十三章萧琅
风阵阵拂过，带着春日夜晚的温凉。
应夭夭靠在墙上，看着小狼崽飞快地磨着爪子。
鼻间是好闻的蔷薇花香，耳边是爪子与树干摩擦的刺啦声，和小狼崽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隐在花藤下，应夭夭待了一会儿。
小狼崽很快就注意到了她，纯粹靠鼻子闻出来的。
应夭夭还未缓过神，一个灰色的毛团子就冲到了她面前。
及时停住的狼崽子在她身前站定，携带着一阵风，吹起她的裙摆。
“嗷呜～”小狼崽睁着如琉璃宝石的圆眼睛，看着应夭夭。
应夭夭莫名被萌了一脸，想着要不要把小狼崽给抱起来。
显然是不需要的，因为小狼崽自动扑了过来，扒在了应夭夭的膝盖上。
忍了忍，应夭夭好歹没有把小狼崽一把踢飞。
“灰灰。”僵硬地伸出手，应夭夭摸了摸小狼崽的脑袋。
软乎乎的，手感不错。
低着头太费脖子，应夭夭还是勉为其难地蹲了下来。
“灰灰。”又喊了一声，顺带又摸了摸小狼崽的脑袋。
实在是，应夭夭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尴尬无比。
好在，小狼崽欢快的眼神和摇得欢实的尾巴，让应夭夭好歹没有那么的尴尬。
顿了顿，应夭夭还是勉强勾出一个微笑来，漂亮的桃花眸弯弯的。
“灰灰，你想听曲子吗？”应夭夭灵机一闪。
小狼崽依然用炯炯有神的圆滚滚眼睛看着她。
“好吧，既然你不反对，我就开始了。”心下有些后悔过来，但应夭夭还是摘下一片叶子，把小狼崽抱起放在一边，屈膝坐在小矮凳上。
绿色的叶片抿在唇间，应夭夭很快便适应了叶片粗糙的触感。
欢快的小调很快响了起来，小狼崽不禁随着乐声走来走去，像是在和着拍子一样。
不过，应夭夭才不相信，一只小狼崽能听懂自己的曲子。
月光如水地倾泻而下，应夭夭闭着眼睛，轻风拂过发梢，拂起乌黑秀发。
在应夭夭没有注意的地方，相思在她胸前亮了几下，然后没了动静。
小狼崽注意到了这奇异的光芒，但是，他的注意力主要在应夭夭身上。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应夭夭下界，原本只是为了玩乐。被月老摆了一道，虽然有心撮合有情人，但具体什么时候去做，应夭夭还没有想好。
一日，应夭夭坐在海棠花树下的桌案边，喝着茶，打着盹。穿着绵密海棠图案长裙的膝盖上，一本摊开的话本子。
小狼崽不知何时溜到了她的脚边，团成一团，窝在她脚边。
青栀不在，小四和小五在她身边。一个在打瞌睡，一个在学着人界的刺绣。
根据月老传来的消息，她要撮合的，是人界的皇帝和皇后，也就是仙界历劫的北辰仙君和雪梅仙。
应夭夭记忆里的北辰仙君，冷得像雪，一年到头，脸上总是冻着一样，不曾动过一丝一毫。很难想象，这人居然也有情缘。
不过，雪梅仙，顾瑶倒是没什么印象。听着名字，大概也是一个冷冷的仙子吧。
两个冰美人谈情说爱，应夭夭身子抖了抖，有些不大能想象得出来。
北辰仙君在人界的身份是宣国的皇帝萧琅。雪梅仙，则是他百里红妆迎娶回来的正宫皇后花木梓。
原本的命格里，两人于洞房花烛相识，经历一番小小的曲折之后顺顺利利地两情相悦，最后又顺顺利利地走在一起，白头偕老。
可以说是话本子里面典型的大团圆结局了。不过，若真按原本的发展，写出来的话本子，大概也如温吞水，没什么看头。
而这改过的故事，就不一眼了，情节曲折生动，足以吸引无数观众的心。
相思琴弦一拨，原本的命格簿子一翻。字迹横生多出几行，故事也陡然增加了许多曲折。
原本故事中的萧琅，因为太爱皇后，顶着朝堂后宫的压力，散尽后宫嫔妃佳丽，与花木梓相守一生。
而相思琴弦拨动的后果，便是萧琅在某次御驾亲征时，不小心在军营遇到了一位女扮男装的小战士魏谨（瑾），又不小心被女子的品行所感，带回国都淮安。
女子因为兄长为家中唯一男丁，代兄从军，一手花枪舞得比男子还好。征战沙场，不见其退缩，冲战如男子，回到营帐，又安安静静。
萧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注意到的，总之入了眼，便移不开眼了。
当然，萧琅对皇后的心是真真的，也从未背叛过两人的感情。对魏谨，也只是出于对人才的欣赏。
但是，萧琅对魏谨的欣赏，在女子身份没有公开之前，还算是皇帝对人才的重用，臣下一片称好。
魏晋谨的身份，是在金銮殿论功行赏之时，由她自己说出来的。
自古战场不招女子，女子从军，更是禁忌。哪怕是皇帝，也不能改了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昔日的同袍，昔日尊敬的上级，一时哗然。魏谨大概是早有所料，对此未有丝毫的辩驳。
而在萧琅看来，这又是女子气节的表示，更加钦佩她了。
最后，不知道是哪个人，大概是皇帝身边的近臣，给皇帝出了一个馊主意。
让魏谨假装怀了皇帝的孩子，这样，为了皇家血脉，至少可以保住魏谨一命。
萧琅原本不想同意的，但是百官对魏谨女扮男装混入军营的事，没有丝毫容忍，雪花似的折子飞上皇帝的桌案，把萧琅一下惹恼了。
于是，还很年轻的君王，便在极度的恼怒下，同意了这个荒唐的法子。
自此，不管其他人如何，帝后彻底离了心。
而应夭夭所要做的，便是在故事曲折的情况下，把两人从错误的轨迹上拉回来。
在应夭夭看来，这便是一个荒唐的故事。男女之情，果然复杂，人类的感情，更是让人脑大。
应夭夭想不明白，为什么堂堂的皇帝，被臣子逼着做出如此的荒唐事，皇帝的身边，为何又有如此不靠谱的人。
果然，还是仙族比较理智。
应夭夭决定，等青栀的男人秋试的时候，她们再过去。
反正，时间还很充裕。
第二十四章我就是要最丑的
应夭夭去见小猫崽，是在一日春雨绵绵的时候。
前一晚，不知是忘记关房间门，还是怎么的。半夜梦中醒来的时候，应夭夭在屋子里闻到了泥土的腥味。
灰灰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了屋里，身上还湿漉漉的，在地上留下一摊泥迹。
听着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应夭夭皱眉看了看地上的一坨。宽大衣袖里的手指轻转，绿色的光点闪了闪。
踩着赤/裸的足，应夭夭又躺在了床上。目光看着床帐，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她原本不喜欢犬类，但是对小狼崽，又总是会莫名其妙心软。应夭夭感觉很奇怪，但是又寻不到缘由。
闭上眼睛，摸了摸胸前的相思。
该是要化形了吧？听那声音，像是小婴儿。
化形成功，大概也是小婴儿的模样。届时，自己又该如何解释呢？
自己的孩子？捡来的孩子？
嘴角扯了扯，应夭夭忽然发现，自己最近似乎总在带人或动物回府。
先是小四小五，再是小狼崽，马上的，又有一个小家伙。
也不知，是男孩女孩？应夭夭唇角勾了勾，忽然又有些期待起来。
第二日，是青栀进来侍候的。
不知在哪天，小四小五和青栀约定好了，几人轮流照顾应夭夭。
虽然，应夭夭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没有她们服侍，她大可以变出一身衣服来，方便又迅速。
只是，每日看着她们欢快的样子，应夭夭心里也高兴。
早上吃过早饭，漱了口。青栀提了一篮软糯香甜的小饼，随着应夭夭撑了油纸伞，缓步往青石巷走去。
雨天路滑，两人走路非常小心。
路上行人神色匆匆，脚步也匆匆。走过身旁时，刮起一阵风来。
天青色的油纸伞被雨刷洗的伞面光滑，上面一朵朵粉白的桃花，像是真的浸了水一般。
远远的，应夭夭先是注意到了一家酒楼。接着，才是青栀口中的小花店。
在门前收了伞，倚在一边，两人走了进去。
店里满满当当的全是花，含苞的牡丹，春兰和一些不知名的花。
只是，花店的主人不知身在何处。店里只是各种花，像是要开进人的眼睛里，让人抱回家。
青栀显然对卫凌很熟悉，但依然很无奈。扬声喊了声，果然听到了雨点落在油纸伞上的声音。
青栀心里一喜，果然看到卫凌从后面撩了帘子走出来。
“青栀？这位是？”显然在下雨的早上，看到青栀，卫凌也有些惊讶。
不过，在卫凌本就缺乏表情的脸上，本就看不出什么端倪。
“这位是我家夫人，是不是很好看？”青栀眨了眨眼，有些古灵精怪地道。
“别胡说。”卫凌难得皱了皱眉，“今日来，是来买花？还是？”
“来看看你家猫，我家夫人看上你家那只小丑猫了，你看行不行吧。”青栀一副霸道的模样，故作凶悍地道。
卫凌禁不住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青栀一番。
青栀眨了眨眼，调皮地笑了笑。
卫凌这才反应过来，还以为她在开玩笑。脸色缓了缓，卫凌这才看向青栀口中的夫人。
女子未敷面纱，但也只觉这是一张极美的脸，具体哪里好看，却是说不出。唯一的印象，便是那双清冷的双眼。
明明该是潋滟含情的桃花眸，落在女子身上，便只看得到清冷和出尘。
晃了晃神，卫凌也觉着自己唐突。
“夫人想要买些什么花？”卫凌尽力地扯了扯嘴角，想要勾出一抹笑来。
看着女子有些诧异的目光，卫凌自然知道，自己失败了。
嘴角扯平，卫凌索性不去刻意地笑。
虽然，老人告诉他，面对客人三分笑。虽然，面对其他客人时，他也没有努力去笑过。
大概，是难得一见这样的女子吧。
卫凌看着女子窈窕的背影，和细嫩如青葱的纤纤玉指，心脏狠狠地跳了几下。
大概，是心动的感觉。
直到，一双带着细茧的手在眼前晃了晃，这才回神。
卫凌瞥了眼青栀，蓦然回神，心脏一下落在深处。
他有些心意的女子，是有夫之妇。
眼神黯淡了些许，卫凌叹了叹，还是上前和女子介绍起花来。
至少，心意不成，买卖在也好。
青栀有些无语地看着忽然变热情的卫凌，大概也看出了他的心思。
但是，想想刚刚自己明明有认真说明来意，却被误解，青栀心里坏心思又动了动。
索性，就让你难过一下。等到本姑娘高兴了，再告诉你实情。
哪怕应夭夭曾严肃地和青栀强调，自己是有夫之妇。但是，青栀一点儿都不相信。
如果不是自己提了一嘴，现在夭娘大概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况且，青栀虽然看书少，但是敏锐地察觉到，应夭夭的身份不一般。
至于怎样不一般，青栀也不会深想。总归，不可能是妖怪。
传闻中的妖怪，可不是这么清心寡欲的模样。
心下吐槽了几句，青栀上前几步，接过应夭夭要买的花，然后放在一边。
卫凌看了她一眼。
青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好啊，我好心好意带夫人上门来买花。你不感恩一下就算了，还敢质疑我。
“夫人，我们不是要来看小猫吗？”在卫凌向应夭夭热情介绍什么的时候，青栀突然插话道。
“哦，差点忘了。”应夭夭笑了笑，仿若清丽的花一下绽了开来。
接到卫凌的瞪视，青栀不客气地回瞪了回去。
我就是要打扰你，气你气你！哼！
看着青栀打定主意要为难的样子，卫凌怒了怒，但还是忍了下去。
果然还是要治一治，卫凌此刻对好友非常不满。明明也是跟着好友学了礼的，子忆也不好好教一教。
对青栀偶尔的坏脾气，卫凌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夫人喜欢猫？”卫凌替应夭夭撑着伞，低声询问。
“嗯，猫很可爱。”应夭夭回答。
“夫人……”卫凌有些犹豫。
“嗯？”
“是这样，我家猫仔的小猫，都很可爱。要不，夫人从中挑选一只？”卫凌斟酌着道。
“好啊，我就要最丑的一只。”应夭夭看了卫凌一眼，笑吟吟地道。
“……”
第二十五章傲娇的小猫
卫凌这下，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听说过喜欢可爱漂亮的，还是第一次听到说喜欢丑的。卫凌搞不懂。
青栀在后面朝卫凌吐吐舌头，一副“就是这样”的表情。
卫凌：……冷酷地转过头，带两人进去。
阴雨绵绵的时候，屋子里有些暗。
卫凌擦燃了火折子，随着火苗滋滋地变亮变大，屋子里也慢慢地亮堂起来。
应夭夭倒是看到了两只小猫，一只黑色小猫和一只灰色小猫。想想青栀的话，大概这两只小猫是灵体状态。
或许，是猫族哪家的小崽子淘气出走了，经过这里就留了下来。
不去管那两只小猫，应夭夭径直把目光放在了应宸身上，一只毛色不好看的小猫。
应夭夭第一反应觉得实在是丑，第二反应还是丑。
但是，看着看着，似乎也不那么丑了。
“现在距离满月，还有很久吗？”应夭夭问。
“没几天了，大概七八天的样子。”卫凌面色复杂地看了看眼前的女子，非常好奇对方的审美。
应夭夭自然注意到了眼前人族眼中的好奇。但是，她一点儿也不在意。
人族的生命弹指一挥间，在她漫长的生命里，只是不起眼的一瞥罢了。
应夭夭没有想到，自己会和这些人族，会有更多的交集。
“那也快了。”应夭夭笑了笑，似乎有些高兴。
眼前的小猫，虽然不是很漂亮，但是，莫名地很合她的眼缘。
眼神柔和了许多，应夭夭看向卫凌，问道，“那我可以等小猫满月，领养它吗？”
卫凌嘴唇动了动，还是点了点头。
“那好，青栀。”应夭夭看向青栀，示意她给钱。
在人界别的没学会，但是花钱这种事，应夭夭已经非常熟悉了。
青栀一眼看出她的意图，连忙解下腰间的荷包。
“等等。”卫凌突然开口。
应夭夭和青栀同时抬头看他。
“不不，我不是反悔这个。”卫凌有些哭笑不得，“这小猫算是与我因缘分相遇，现在又和夫人结下缘分，不需要给钱的。”
应夭夭看了看青栀，不太懂这个。
青栀也是有些无奈，卫凌的固执她也是知道的，但不曾想会为这种事上忽然固执。
难不成，卫凌这家伙，真的喜欢上了夫人不成？
嘿嘿，那以后就好玩了。
青栀看了看卫凌，示意他自己想办法。
“额，夫人您看这样如何？”看着女子把目光投过来，卫凌忽然有些紧张，“这样，您买些花，就当照顾我的生意，如何？”
“我本来就要买花的。”应夭夭诚恳道，“你家的花养得挺不错的。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到我府上，看看我家的那些花。”
卫凌颇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连连道，“夫人太客气了。不过，这小猫，我实在是不能收您的钱。”
如果真是自己的救命恩猫，自己把人家卖了，这实在不好。
卫凌暗想，又觉得眼前的女子实在是心善。大概是以为他家的猫是要送人的，担心救命恩猫送不掉，这才坚持要养。夫人实在是太仁慈了，卫凌看应夭夭的目光里，似乎盛满了激动。
青栀被卫凌的目光吓了一跳，连忙推了推人。
“啊，夫人您先看看花？等天气晴好，我亲自送上门可好？”卫凌试图笑笑，表情略狰狞。
看！这是个笑都不会笑的男人。青栀在一旁心中啧啧有声，异常无语。
但看应夭夭也挺高兴的模样，青栀只得不显眼地摇了摇头。
看起来，夫人也没有谈过恋爱的模样。实在是……太般配了。
青栀暗暗想着，一定要把两人撮合在一起，太配了。两人走到一起，自己就是最好的红娘。
两人不知道青栀在想什么，一个买花，一个卖花，倒也和谐。
雨幕如织，在青色的石板上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溅起一道道透明迅疾的水花。
屋子里的油灯遥遥晃了几晃，灭掉了。
卫凌原本就不曾在这间屋子放多少蜡油，有的也只是偶尔照明之用。因此，油灯里的油，因为刚刚几人的逗留，现下已经烧光了。
小灰猫忽然喘了口气，从喵仔身上爬了下来，抱着尾巴窝在一边。
小黑猫也是如临大敌地瞪圆了眼睛，端正地蹲坐着，一脸严肃。
“刚刚那人，注意到了吗？”小黑猫严肃脸道。
“嗯喵，她看到我们了。”小灰猫抓了抓自己的胡子，点点脑袋。
“要不要联系族长？人族有这么厉害的人。”小灰猫看着自己的粉红肉垫子，想了想，认真道。
“不要，说了就暴露了。你知道，我们出来没有告诉任何猫。”小黑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可是……”小灰猫想要好好地分析分析利弊。
“没有可是，我是老大听我的。”小黑猫立刻拒绝。
“好吧喵。”小灰猫终于忍不住地舔了舔自己的肉爪子，感觉美味地又咬了咬。
“住嘴，你这个不讲干净的猫。”小黑猫看到属下一点儿不讲究的样子，非常恼火。
“好吧，看在猫族长的面子上。”小灰猫意犹未尽地把爪子放下，又舔了舔自己的爪背。
“……不要说我认识你，喵~”小黑猫无奈地转过脑袋，不想再看。
“少族长你不要抗拒这来自天性的魅力，舔爪子是很正常的行为。我们猫，向来是需要把自己弄得美美的，保证自己每一刻都是最美的模样。你看。”
小灰猫骄傲地伸出自己的毛茸茸爪子，然后尖锐的利爪探了探，收回去，探了探，收回去。尖锐的爪子被灰色的毛毛掩盖着，看起来十分好摸的样子。
“是不是特别好看。漂亮的灰色皮毛，来自高贵的猫家族。当然了，少族长您的外表是最俊美迷人的，尤其是您高贵的血统。”
小灰猫像是忽然诗兴大发一样，“哦！这美丽的毛毛！哦！这漂亮的…喵嗷！少族长你太暴躁了。”
小灰猫把嘴里的一撮灰色毛毛吐掉，脸色非常不好。
小黑猫丢进它嘴里的，是从它身上薅掉的毛——来自春天自然褪下的毛毛。
第二十六章江采儿
虽然是自己的毛毛，但小灰猫也是非常嫌弃的。
“少族长，你真的太不讲究了。”嘴里的毛毛吐出来，小灰猫不由悲愤吐槽道。
嘴巴里一股自己身上的味道，简直让猫难受。
“你话太多了，吵。”小黑猫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十分不好。
“好吧，我也不对。”小灰猫立马顺坡下路。
“那人看到了我们，还想要带应宸走。你说，她是不是别有所谋？”小黑猫把脑袋搁在爪子上，英俊的猫脸严肃无比。
“嗯嗯。”虽然小灰猫一时没有想明白，但依然觉得主子说得一点儿没错。就是这么任性。
“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带应宸回去。我可怜的弟弟，现在还没有灵识……”
小黑猫看着窗外的雨幕，悲从中来。猫生艰难，做了少族长，依然身不由己啊。
“少族长三思啊！”小灰猫听着小黑猫任性的过分的话，小猫脸皱了皱，挤出两滴眼泪来。
“族长既然做出了把应宸少爷丢出来的事，自然是不想让他再回去的。”小灰猫趴在地上，诚惶诚恐。
小黑猫也就是说说，孰轻孰重，他还是知道的。只是，知道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现在，就很想把应宸带回族里。可惜，只能想想。
烦躁地“喵”了两声，小灰猫趴卧着，把脑袋埋在爪子下面，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小灰猫看着小黑猫逃避的姿态，尾巴摇了摇，终是什么也没说。
毕竟，少族长这种生物，就是一种需要各种纠结的生物。
权衡，为了族中利益，为了服众，本就需要更多的心力。
幸好，他只是只普通的贵族小猫，只需要服从命令。以及在少族长失误的时候，适当提出些建议罢了。
对面长街酒馆，虽然阴雨绵绵，但依然客人不断。
吆喝声，畅谈声，书生论酒声，伴着雨声，倒是也别有一番趣味。
应夭夭看着斜对面的酒馆，抚了抚漂亮的粉色花朵，有些心动。
青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以为她是想喝酒了，连忙道，“夫人，对面这家酒馆，是我们小镇最好的一家酒馆了。据说那家酒馆的主人，是位江湖上有名的女侠。”
看到应夭夭的目光看过来，青栀以为她是有了兴趣。
“这位女侠，在江湖上出名不出名不重要。但在我们小镇，最出名的事迹，还是她那亲亲的相公。”
看到应夭夭眼中的兴味，青栀说得是高兴了。
其实，应夭夭只是奇怪，为什么青栀会用“亲亲”两个字形容一个男的。以及，应夭夭隐约记得，自己曾经在山上溪水边，似乎是听过这家酒楼名字的。
“她家相公，是她抢来的，劫法场抢来的。震惊吗？精彩的还在后面，这女侠劫了法场，现在还好好的，全是因为当今皇上的亲弟，端王欠她一条命。”
“……”应夭夭抽了抽嘴角，听着这一波三折的剧情，感觉青栀不去讲话本子，真的是太可惜了。
青栀不知应夭夭心中腹诽，仍在编辑着词句，试图让故事更有趣些。
卫凌在看到应夭夭脸上的好奇之色后，便顿住了口。
可惜地看了看手底的一盆绿牡丹，卫凌心想，还是下次吧。
这么漂亮的花，想必还是能吸引顾客再度光顾的。
“她家相公呢，虽然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像是不良于行的样子。但是，据说还是曾经的三甲状元，当今皇帝的亲妹妹还曾想要下嫁给他。”
“哎，可惜了。这么厉害的书生，在朝堂上，如果不曾得罪了人，被陷害，现在指不定多风光，何苦被一个江湖姑娘强抢了去，当上门女婿呢。”
青栀看起来，对那书生极其地可惜。也许，大概因为书生和青栀的男人裴念身份相似罢了。
青栀自然希望裴念在科场上考出好成绩来，但是，对于朝堂上的纷争，是她这种身份的人，无法给出什么帮助来的。
应夭夭自然猜到，但是却有不同的看法。
以她上次所看，书生是心甘情愿被酒馆主人管着的。虽然，两人的开始可能不大美好。
也说不定，两人在劫法场之前，就是熟识呢？情至深处，哪还顾得上其他世俗的眼光。
唔，好像太大胆了些。
在人界，劫法场这种事，没有一定的胆量，是做不出来的。
忽然，很想进去看看。
“一起？”
应夭夭看了看卫凌，邀请道。
“？喝酒？”卫凌诧异地看了看对面酒馆，身子略僵了僵。
虽然卫凌对情之一事知之不多。但是，初次相遇，便和心意的人在酒楼里饮酒，显然不是一件让人觉得开心的事情。
“不来就算了。”
应夭夭撇下一句，已经撑着伞走在了雨中。
绵绵的雨意，女子一袭青衣，披下的长发氤氲着雨意，看起来像是融在了雨中。
让卫凌心里忽然不自在了些许，有种，女子和他，不在一个世界的感觉。
攥了攥手心，卫凌忽然对如此平凡的自己生起了气。
如果，自己是王侯将相；如果，自己的身份不一般，是不是，女子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呢？
扫了眼屋里散溢着花香的各色花朵，卫凌忽然想到了自己曾寻到的那株赤藤莲。
赤藤莲此时在小丑猫所在的房间里栽种着。意外的是，传说中很难离开所生之地的赤藤莲，在不很华丽的房间里，也长得很好。
也许，是小丑猫的缘故。
好吧，卫凌承认，小丑猫看久了，其实也不很丑。大概，是念习惯了吧。
或许，自己需要在把小丑猫送给女子之前，可以把赤藤莲献出去。
借一个巧妙的机会……卫凌忽然想到了斜对面酒馆里的主人。
一个救了皇帝亲弟的女人，确实值得人们的好奇叹服。
卫凌脑中飞快地浮现出了一个计划来。
花朝之夜，百花献舞。
宣国最重要的节日之一——花朝节。今年的花朝，州里举办花朝的盛事，恰好轮到了桃花小镇。
而花朝节，是州府长官之女——戚楼兰最喜欢的节日。
第二十七章热闹
而赤藤莲，最重要的一个作用，便是让人变美。
虽然，在赤藤莲的众多功效里，这个作用着实鸡肋。
但是，没有一个女人，能拒绝得了这个，不是吗？
看着石阶上溅起的漂亮水花，卫凌眸色暗了暗。
蜿蜒的水迹在石板上流淌，渐渐从石板的缝隙里流走，带起一道道灰色的痕迹。水带走污浊，留下了一片看似光洁的湿滑表面。
后院书房，还在和困意作斗争的孟辰，刚刚被江采儿催着起来看书。
桌案上清雅的木兰斜斜地坠在窗户上，在绘有青青竹叶的窗纸上映下一道水痕。
孟辰披着件白色单衫，眼角堕着一滴打哈欠的眼泪。手里的书抖了抖，又被人放在了桌子上，距离黑色的砚台两三公分的样子。
“孟少辰！看书！还读不读了？”
一声娇呵，江采儿一脚踩在了门里，发出“碰”地一声。
正往后院，小跑过来准备搬酒的小二，听到声音见怪不怪地看看雨势，一下钻进了屋里。
“夫人我错了，好困~”孟辰捂着眼睛，软趴趴地趴在桌子上，一副要和桌子天荒地老的模样。
“……”
“算了算了，我待会过来。”
江采儿看着可怜哒哒的相公，禁不住也有些心疼。
看着像是又睡过去的孟辰，江采儿拿来一条毛毯，盖在了他身上。
江采儿蹑手蹑脚地走出去，从背影看，像是一只束手束脚的大螃蟹。
孟辰眯起眼睛看着她有些搞笑的背影，唇角勾了勾。
——
“小帆，小帆……”
角落里的桌子上，一个穿红色衣服的姑娘趴在桌上，面上红红的，一身酒气，醉眼迷离地看着虚空的一点，念念有词。
“小帆……坏人！坏蛋！坏家伙！”
姑娘不高兴地念着，周围几桌，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里。
其中一桌，几个穿着灰蓝色利落劲装的男子围坐，一人手边一把长剑搁着。
“这姑娘……大白日的，喝成这样，身边也不带个人，不成体统。”其中一位看了看人，对身旁的几位道。
虽然如此，但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到他不赞同目光里，隐隐藏着的担忧。
“……少爷，这个我们还是少管闲事的好。”其中一个，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家小少爷。
这几人，是江湖上长剑阁里的人。而最开始讲话的，便是长剑阁阁主苏凉的小儿子苏琛。
而之后开口的，是长剑阁负责管采买的掌事白离。这次出来，也只是小少爷想要见见世面，苏凉便让阁中的人带着出来。
苏琛向来尊崇仁，待人宽容，以善待人。因为是小儿子的缘故，苏凉也不多管。
只是，江湖水深，一味的善，也并不好。苏琛想。但是这话，她不能和苏凉讲，也不能直接和苏琛讲。
如果随意地“仗义相助”，那他们这些属下，真的可能会累死。
“少爷，这家酒馆的主人很厉害的。”白离只能这么提醒着。
所以，少爷你千万不要冲动。如果出事，会有人管的。
苏琛看了看他一眼，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很快的，其中一桌，一个看起来像是无赖模样的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仲春时节，这人只是穿着单薄的衣服，肚皮袒露一大块，身子宽宽的，看起来胖胖的。
络腮胡子，眼睛如铜铃，因为醉意，目光有些浑浊。
“小姑娘，一个人啊！”男的把手里的酒瓶往姑娘桌上使劲一放，“碰”地一声。
“你谁啊？”趴着的姑娘，也就是王小花有些不高兴地抬起眼皮，懒懒地问。
“我，我是，我是谁啊？我是你爸爸。”
“我爸爸不长这样。”
“我就长这样。”
……
“……”苏琛无语地看了看白离。
白离捂了捂脸。
看来，这两人都醉了。
也有别桌的人注意到，但是看到两人这幅样子，也只剩了看热闹的心了。
何况，有眼睛的，都能注意到那桌穿着灰蓝色利落劲装的男人。此时，正有意无意地保护着角落里醉醺醺的姑娘。
正在两人说着一堆无语话的时候，应夭夭走了进来。
青栀跟在后面，鼻子嗅了嗅。
好闻的酒香，她也想喝了。
应夭夭自然是闻着酒香进来的，至于其他的热闹，她开始是没有注意到的。
直到……角落里一双如有实质的目光瞅了过来。
“是你，是你！都怪你！”醉醺醺的姑娘，也就是王小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手指指着应夭夭晃了过来。
应夭夭瞥过去，冷冷的。
屋里坐着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先是被进来姑娘的美貌给震惊到了，又睁着一双双好奇的目光看了过来。
青栀也注意到了。
“夫人？”
“无碍，不需在意。”应夭夭对这种目光已经习惯了，也不是很在乎。
抬步往前，却被忽然冲过来的醉丫头阻住了路。
“你是？”应夭夭问。
“小帆不喜欢你的……”
“哦。”
应夭夭忘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人族和她是不一样的。如果是她，喝那么多酒，自然不会醉。
于是，应夭夭的错误想法，让她又无谓地和醉姑娘掰扯了一会儿。
虽然，应夭夭的回答只是个别的几个字，主要还是醉姑娘一直在念叨着。
什么“小帆一点儿都不喜欢你，小帆真的不喜欢你，小帆他不可能喜欢你的……”
应夭夭听着无语，却也一板一眼地一问一答。
青栀：……
下雨天，夫人脑子坏掉了？还是把脑子留在了府上？
“少爷？”白离看着苏琛，示意着，“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不知道。”苏琛摊摊手，摇摇头。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呢？我还是个孩子。”说着，苏琛还很疑惑地看了看白离。
意思好像就是，这个不是你要考虑的问题吗？
白离目光一滞，喉咙哽了哽，拧过头不去看自家糟心少爷了。
果然，还是看热闹最能愉悦身心。
在话题进行到“小帆他要走了。”
“哦，要走了。”应夭夭淡定回道，面色波澜不惊。
雨幕里，又有一个湿漉漉的人，冲进了屋里。
第二十八章话本子里的主人公
众人心里一振。
重要主角到了，可以看好戏了！
而随着新的人物上场了缘故，应夭夭这才仔细看了看面前女子的面容。
唔，看起来很熟悉的模样。冲进来的家伙，也很眼熟。
咦？这不是她在桃花林子里看到的两位吗？曾经被自己腹诽过痴男怨女的两个……
但是，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应夭夭想。
来人湿漉漉地在店里巡视了一番，终于把目光停在了醉醺醺的姑娘身上。
应夭夭抬步就要上楼，不成想手腕被醉姑娘抓住了。
“别走，把话说清楚。”
“……”
“抱歉，小花失礼了，我给你们赔罪。要不，我们在那边坐坐喝点什么？”方舟抹了把湿漉漉的脸，把脸上的雨水给抹掉。
“……好。”应夭夭点头，青栀跟在后面。
应夭夭终于想起来了，眼前的这位是叫小舟还是小周，但绝不是刚刚醉姑娘嘴里的小帆。
唔，可以看活的话本子，应夭夭忽然有些激动。
而青栀以为应夭夭只是迫于无奈，才被拉过来，对湿漉漉的落汤鸡和醉醺醺的臭丫头一点儿好感都没有。
只有坐在一边的苏琛，敏锐地发现了美貌女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戏谑与激动。
和自己预想的一点都不一样，苏琛感觉别扭极了。尤其在看到美貌女子投过来的戏谑一瞥，心下更是不自在。
白离正看得开心，无意间注意到自家公子的脸色，不由担心地问了句，“公子怎么了？”
“没事。”苏琛皱了皱眉，不欲解释。
“哦哦。”白离喝了一大口酒，继续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角落里的一桌。
故事可能不精彩，奈何人好看，便无所谓其他了。
其他人，也是一副高兴围观的模样。
处在热闹中的方舟和王小花自然是没有感觉的，应夭夭是无所谓。但是青栀是受过正统儒家礼教文化的，周围的视线，直让她如芒在背，非常的不舒坦。
忍了忍，青栀猛然站起身，瞪了周围一眼，满意地看到人们的目光收敛了一下，这才坐下身来。
醉姑娘像是遇到了主心骨，直往湿漉漉的青年身上扑，被青年固执又克制地推开了。
幸好，王小花只是有些黏方舟，倒是不曾有其他的举动。这也让几人有机会谈话。
“小二！来一碟花生米，三两牛肉，一坛酒。”方舟颇有些肉痛地点了些吃的，又叫了些酒。
听到酒，醉姑娘又嚷嚷两声“酒”，被青年安抚了两句，这才又安静下来。
“这是……失恋了？”应夭夭勉强抑制住脸上的好奇，疑问道。
“……差不多。”方舟沉着脸，点点头。
青栀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
虽然感觉夫人的话好像有些太突然，太直接了。但是，这么直白地要答案，也很爽的样子。
“准确来说，算是我们都失恋了。”青年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应夭夭和青栀能听到。
“抱歉，让你想到伤心的事情。放心，不会和他人讲的。”应夭夭安慰道。
所以……什么伤心的事情？周围几桌的人面面相觑，抓耳挠腮地想要知道。
可惜，几人只是开始说了几句，后面便是持续的沉默。
牛肉和酒上了后，几人更是像饿了许久一样，专心地喝酒吃肉。
还能不能好了啊摔！周围人恨不得请几人喝个酒，故事听到一半太难受了。
方舟也不在意对面的两个陌生人听不听得懂，只是他现在心里非常的郁闷。
自己最喜欢的姑娘喜欢上了自己最好的哥们，还联合自己的哥们欺骗自己……而现在，最好的哥们要成亲了，成亲的对象还不是自己最喜欢的姑娘……
淡淡的忧伤，方舟已经不清楚王小花还配不配得上自己的喜欢了。总有一种感觉，最喜欢的姑娘被别人甩了，自己再去追，有种很亏的感觉。
大口灌了几口酒，方舟狠狠地皱着眉，恶狠狠地看向不知何时趴在桌上睡着了的姑娘。
所以……自己可以好好想想，自己对她的喜欢，是不是真的到了想要和她成家的地步。
不只是梦里梦到了什么，王小花脸趴在木桌上，压出一片粉红。吧咂两下嘴巴，嘟嘟囔囔冒出两句。
“小舟，我想吃糖糕……”
“我要那朵最高的花，白白的那朵，小舟……”
声音渐低，青年的眉眼时而蹙紧，时而放松。倒是喝酒一刻也没有落下。
应夭夭慢悠悠地陪着一起喝着，时不时地还沉思两下。看那表情，似乎在为两个话本子主人公构思情节。
而青栀因为一开始便没有听明白，便一直在思考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来。
两个都失恋了？难道不是两情相悦？怎么有两个男孩子的名字？
啊！青栀也如那些听不懂故事发展的人一般，非常不高兴地看着闷头喝酒的人。至于醉姑娘，都醉了，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隔壁桌的苏琛和白离，也不太懂这个故事发展。几人都是练武的，虽然最重要的一句话听得不很清晰，但猜也猜得到。
然后，几人也陷入了和青栀一样的思考，也非常想要把方舟给拉过来，好好问上一通。
于是，看起来非常淡然，非常从容地喝着酒的应夭夭，在人们眼里，看起来便尤其的不同。
难道，这位姑娘知道？
众人不禁在心里打上一个问号。只是，慑于女子身上淡然出尘的气质，竟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问上一问。
青栀没有这个怀疑，只是自己抓耳挠腮地去想，时不时地吃几片牛肉，再小酌一杯酒。
江采儿出来时，看到的便是如此奇怪一幕——几桌人，目光时不时地往一桌看去。
而那桌上，一个已经趴下了，一个像是在喝闷酒，一个看起来只是在吃着肉、喝着酒地想事情。这些都是常在店里看到的。
唯一一个引人注目的，便是单纯在那喝酒的女子。女子气质极其出众，是哪怕见过无数或江湖或朝堂人士都不曾有点出尘气质。
既像是一朵幽静的莲，又像是一帘清透的雨。
第二十九章美了美
小二早早躲在了一处角落里，坐在长凳上听八卦。看到掌柜的过来，连忙小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通给江采儿听。
“哦，那我不过去了。”江采儿听罢，索性也坐在一边，拿了壶酒自斟自饮。
旁人家的事情，还是不多去管的好。早起的困倦还没有消退，江采儿边喝酒，边让自己清醒着。
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孟辰补汤喝多了，晚上需求总是很大。明明身子那么弱的家伙。
江采儿扶着脑袋，耳朵红红地想着。虽然早上能起来，但是真的又困又累。
好像很久没有练武了，唔。
看了看屋外的雨，江采儿有些无奈。她喜欢露天练武，天不放晴，她便也老是困在屋里。
孟辰……也老是找借口腻在她身边，动手动脚的。虽说是找借口，她也，也总是不能坚定自己。
江采儿喝了点酒，又接着扶疏的花木往那边看了看。
和自己刚刚所看没有什么变化的样子。江采儿把酒杯一放，索性溜溜达达地又踱了出去。
孟辰最喜欢吃李记的酥脆小丸子，江采儿撑了把伞，她要去给自家相公带回来一点。
等孟辰醒了，大概会很开心。
应夭夭回到府上，青栀终于想到可以问自家夫人，关于今天遇到的事情。
总觉得，夫人听懂了。是自己太愚笨吗？青栀不禁自省地想。
“夫人，今日的两人……”青栀说话留一半，视线扫到一旁的小四，心里一动。
果不其然，小四立马发现什么好玩事情地看着应夭夭，“夫人，今天出门，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
“遇到的事情？喝酒的时候吧。遇到了一对痴男怨女……”应夭夭把故事平平淡淡地陈述了出来。
幸好，故事本身够曲折，小四听得津津有味的，青栀也直点头。
小五注意到应夭夭脸上的疲色，不禁放下手里的活计，走上前。
“夫人，要先回房休息一下吗？”
回味八卦的两人终于回过神，不约而同地摸摸鼻子，眼观鼻鼻观心。
“嗯。”应夭夭也觉得自己困得奇怪。
但是，困了就睡觉，应夭夭从不会委屈自己。
从椅子上站起来时，应夭夭却忽然晃了一下，手撑住了额头。
“夫人！”小四和小五齐齐色变。
青栀虽然有些担忧，但也觉得两人有些夸张了。
“没事。我回房休息一下。”
小四想要和小五一起随着应夭夭回房，被应夭夭摆摆手留下了。
看着青栀，小四不禁紧紧皱了皱眉，“刚刚你和夫人出去，遇到了什么？”
“……遇到了一只猫，一个花店老板。还有就是夫人自己说的那些了。”虽然心里不舒服，但青栀也是知道小四只是担心。
看着小四严肃的表情，青栀原本以为她要说什么呢。
“哦，好吧。”小四点点头，坐了下来。
“……？你不去看看吗？”青栀不禁好奇问道。
“看什么？”小四真诚地抬起头，疑惑道。
“……夫人啊。”青栀不知道小四是在装糊涂，还是真糊涂了。
看着小四恍然大悟的样子，青栀感觉自己终于可以放心了。
“姐姐在就好。”
“…………哦。”彻底无语了。
“对了，你和小五。咳，小四和小五，是上面还有三个姐姐吗？还是哥哥姐姐之类？”青栀难得和小四呆在一起，趁着这个机会，可要好好地问上一问。
“没有啊。”小四真诚且认真地不解。
“可是你们……”青栀心里有些空，有些茫然。
“哦，那是夫人随便瞎起的名字。”小四坦然解释，漂亮精致的脸看起来无害极了。
青栀只觉得有些窒息。
“小四，小五，应该有大名吧？”青栀总觉得，小四小五是小名，太随便了。
“这个嘛，应该没有。按照这里的习俗，我们两个应该是应小四，应小五。”
所以为什么我们都是一个姓，为什么小五是姐姐？青栀感觉心好累。
索性不去再问了，总觉得会听到让人想要抓狂的答案来。
“对了，你们这边，有很多卖酒的吧？应该有酿酒的地方？夫人那么爱喝酒，我们也不缺钱，可以买下一个。这样，夫人想要喝酒，就再也不用担心了。”小四一边说，一边自我赞同地点点头。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青栀。
毕竟，这个是土著人族。
可惜了，青栀虽然对很多东西了解。但是，酿酒什么的，她真的不了解。不过，这个倒是可以打听，和卫凌打听更是方便。
“我回头打听打听吧。”青栀应道。
“嗯。”小四点点头，喝了口茶，又想起一件事来。
“我们府上，现在是只有一只灰灰。所以，我们是不是还要买些其他的，你和夫人说的那只猫就不用提了。除此之外……兔子啊，鹦鹉啊，松鼠什么的……”
小四的思绪劈了一个叉，跑向不知名的方向。
“……松鼠，我们这边是没有的。”青栀感觉发际有些湿。
所以，眼前人说的事情，真的要全部落实吗？
酿酒的找酒坊，说不定人还想开个酒馆。买小动物的，买买就好了。
只是，会不会还有其他奇怪的点子？青栀非常怀疑。
“嗯，我喜欢漂亮衣服，姐姐喜欢……不知道。”小四摇摇脑袋，问，“你喜欢什么？”
“啊？”青栀惊愕地长大了嘴巴。
“啊什么啊，我只是顺便问一下。”小四皱了皱眉，目光不善。
“你作为夫人很亲近的人，实在是看起来不靠谱的样子。”小四眉头皱了皱，断定道。
青栀抽了抽嘴角，有些无语。
算了，看在人不错的份上，看在自己即将能得到的东西上。
“我啊，我喜欢金子。”青栀两眼放光地道。
“金子？”小四犹疑地开口，看了看青栀。
“怎么？金子不行吗？我可以只要一点点就好的。”青栀生怕小四后悔。
如果青栀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小四和小五来到府上，向来是自己掏钱的。
哇！这是有多少啊？青栀不禁有些激动。
“没有，只是，看起来不太好看。”小四认真道。
哦！金子不好看，但是值钱啊。
看着小四似乎在认真思考她的话，青栀不禁心里美了美。
真好。
第三十章相思化形
应夭夭被小五扶到房间，这才关上窗，回到之前冷清的模样。
“夫人……”小五有些担心。
“无碍，大概是相思要化形了。”应夭夭含笑道。
“那可太好了。”小五高兴地点点头。
小五退出去后，应夭夭上了床榻。
捂了捂胸口，应夭夭忽然又皱了皱眉。斜斜地躺在软枕上，长发散开，披落着，桃花眸氤氲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按理说，相思应该是需要一段时间才会有动静。现在……明显还没有到时间。
回想起这几日来所见所闻，会不会？是之前遇到的两个，叫什么，小舟和小花的。
再想想之前月老讲过的，是不是，只要自己能撮合恋人，就能得力量，即念力。
念力所提供的力量为相思化形开始提供了条件，而相思化形依赖于自己的仙力。相思的化形，需要足够的仙力，需要从自己身上摄取能量。
只是，自己上午确实没做什么。所以，这才是自己格外困的缘故？应夭夭扯了扯嘴角。
或许，把两个家伙撮合成一对，对自己的仙力确实会大有裨益。
应夭夭又想到了自己在人族的身份，被供奉的红线仙，地位和月老差不多。
当然，月老工作，不止是一个人，而是月老及整个姻缘司一起。应夭夭呢，作为一棵天生地长且独一无二的多情木，亿万年前便被人们赋予牵姻缘的作用。
至于应夭夭作为红线仙，自然是因为拜她有用才拜。
应夭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能力。不过，凡是在多情木前许过愿的人们，静听多情木独有的树木摇落声，便能得到来世再续前缘的机会。
当然，在开始的时候，应夭夭只有让有缘人再次相遇的能力。至于之后能不能成，便听天命了。
后来，大概某一任的仙帝，看到应夭夭作为红线仙所发挥的作用实在很大。索性，赋予了应夭夭的本命仙器相思琴呼唤有缘人前世记忆的功能。
自此，应夭夭这棵多情木，作为人界的红线仙，有了更多人族的信仰，也有了更多人族因许愿而贡献的念力。
当然，应夭夭主要的受惠对象，还在她树前许愿的仙人。
仙人长生，且富有。
应夭夭的化形，便是仙人拿来的一瓶仙露附益而成。
仙母的仙露千年得一瓶，而在多情木前许愿的仙人，已经活了几万年。
仙人得了缘，便还回一份缘。
应夭夭撑着额头，忽然想，也许自己的下界，不仅仅是自己在仙帝面前的低头，或是素凌仙君的面子。更重要的，大概只是把自己换个地方继续工作罢了。
罢了，换个环境，心情好歹舒服一点儿。应夭夭自我解嘲地想到。
果然，她还是太嫩了些。
碰了碰缩小版的相思琴身，应夭夭疑惑。难不成，自己促成一对对情侣，或许还能让相思成长，甚至更厉害。
相比小婴儿模样的相思，应夭夭觉得自己，大概更想要一个会走路的相思。
相思陷入沉睡，极难唤醒。这次，应夭夭费了好大劲，才把相思唤醒了一会会儿。
“相思。”应夭夭把小琴拿出来，轻触琴身。
“在的。”奶声奶气的小童音随着琴身的一震，响了起来。
“花朝那日化形？”
“是哒。”
“化形的模样，我可以看看吗？”应夭夭问。
“能的。”随着相思话音落，应夭夭意识里忽然出现了一个襁褓里的小婴儿——粉粉嫩嫩的小脸，弯弯月牙的眼睛，粉色如蔷薇花瓣的小嘴巴，和欢脱的两只粉雕玉琢的小手臂。
小手上一个个小坑看起来非常想让人咬一口，戳一戳。
小婴儿笑笑，呜哇着含着手指。
而应夭夭，能注意到小婴儿并没有开口，声音还是和之前一样，响在脑海里的。
“……怎么这么小？”应夭夭皱紧了眉。她不喜欢小家伙，尤其这么小的人族幼崽模样。
“因为主人能力不够呀。虽然我在姻缘阁的时候，撮合了很多对。但是，那些力量我是用不了的。我现在，从仙主身上，也只能吸收有关姻缘念力的仙力。”
相思声音还有些委屈，奶声奶气地让人心疼。
应夭夭面上一僵。
万万没有想到，相思化成这么小的模样，居然是自己的缘故。
“那，你长成和小五那般大小的模样，岂不是还要……”
应夭夭有些不太敢说下去。
难道还需要几千年几万年的岁月，才能等到相思化成成人形的模样吗？
“不是的，修成人身，需要很多念力。但是，之后的修炼成年龄更大的模样，便不需要很多了。只需要一点点的念力和自身的修炼，便可以了。主人～我会努力修炼的！”
相思可可爱爱的声音，非但没有让应夭夭高兴多少，反而更郁闷了。
她不喜欢人族仙族的幼崽形态。虽然，她喜欢妖族幼崽，尤其是毛绒绒的小家伙们。
这，大概也是应夭夭把灰灰带回来，却没有将其丢弃的主要原因吧。
更多的，应夭夭不敢多想。
“那我去帮助他们吗？这……会不会影响司命的命格簿子？”应夭夭疑道。
“不会的。一切的巧合和因缘际会，全是特意而为之的。”相思奶声奶气地回答。
“哦，那我就放心了。”应夭夭道。
“不过，主人还需要了解一点儿。那便是，如果在人界有了情，哪怕夫人是仙，也要留下来的。”
“那如果在妖界呢？”应夭夭感觉自己在胡言乱语。但是，说着也很开心。
“……主人还是不要轻易尝试的好。”相思纠结着小声音，委屈道。
“毕竟，我可是主人您唯一的法宝呢？”相思卖乖道。
“唔，可以算是。”说着，应夭夭拈起一片不小心误入床内的海棠花。
“……嘤。”相思小声抽抽。
“差不多行了啊！”应夭夭对相思很有一套。
“撮合有缘人，有什么限制吗？”应夭夭问相思，手指在上面动了动，落在了一朵蔷薇花花苞上。
“有的。”
第三十一章白狼
“第一，不得干涉无关人的命运，不得介入他人的生命。不然，可能会降劫，损害修为。”
“第二，每日能用的灵力有一定限制，以免扰乱秩序。”
“第三，不得乱牵线。”
小婴儿眨了眨眼睛，看得应夭夭心里一颤，忽然觉得有些萌。
但是，看了小家伙手上的口水晶莹，应夭夭还是收回自己一瞬间的心动。
“主人嫌弃我，我好难过~”相思大概注意到应夭夭心情的波动，有些委屈巴巴地道。
“尽早化形，至于化形大小，我会想办法的。”
匆匆交代两句，应夭夭封闭了意识，单方面断掉和相思的联系，然后把相思的缩小版琴身收进口袋里。
方才，应夭夭听到了屋外细微的声响。不管是什么，应夭夭决定……还是先躺下睡觉。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曾经在还是多情木的时候，应夭夭往往是想睡的时候，封闭无感，便很快地睡了过去。
一睡，便是无数个寒暑。一觉醒来，江河改道，人族朝代更迭，妖族一茬一茬的小崽崽，毛茸茸地撒欢跑到了成年。
作为一棵树，应夭夭自然喜欢水，小河流经缠绕的树根。也喜欢在自己树身上攀爬的各种小动物，不轻不痒的，反而很有乐趣。
应夭夭有在想，自己要不要哪天闲的时候，盘腿化成一方巨木，拔地而起，遮天蔽日。
想想，又觉得算了。
何况，人妖仙殊途。自己出现在人族地界，还带有仙力，已经算是违规了，自然不能苛求地太多了。
除非……等自己不要做任务了，无牵无挂的，就随便找个风水宝地，往那一盘，睡个千载流年的。
沉沉地陷进梦里，应夭夭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梦到了曾经的自己。
高大的红色树木，红彤彤的肥大叶片。繁茂的绿茵，粗糙的树干。
想着是自己，应夭夭忽然感觉到亲切，往树上爬了爬。应夭夭拍了拍树身，扑簌簌落下几片红叶子。
躺在树干上，应夭夭觉得有些困了。闭上眼睛，周身有清凉的风送来，带来花香草香，和远处的果香。
在梦里，应夭夭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蝶翼般的睫毛颤了颤，一双潋滟的桃花眸在枝叶间熠熠含光。
她听到了极清浅的脚步声。不是人，是四爪动物的。
声音很轻而富有节奏。
应夭夭觉得奇怪。
因为，她感觉到了熟悉，一种难言的熟悉感萦绕在她的心头。
很难得的情况，让应夭夭有些无措。
手腕上的枝叶形手环亮了亮，胸前的相思也有所感地颤了颤。但是这些我，应夭夭没有发现。
应夭夭只是出神地看着，发出声音的方向。
很快的，一只通体雪白的动物出现在了应夭夭的视线里。
像是狐，但是没有狐狸的妩媚。是狼！应夭夭睁大了眼睛。
因为这只狼的眼睛很像狐的眼睛，只是眼睛里只有一片如雪的冰冷。
一只通体雪白，眼睛是天空蓝的狼。狼还在往前走，红色的叶片被他巧妙地躲开，而无损他优雅的步伐。
这是一只很漂亮的狼，应夭夭心里想。
不知为何，应夭夭心下有些紧张。
把身子缩了缩，应夭夭屏住呼吸。
狼在树下化成人形，惊的应夭夭心神震颤。
那是一个极好看的人。眼睛里映着一泓月光，仔细看，有种冰冷如琥珀色琉璃的感觉。
只是，男子看起来很凶。狭长的眉眼上挑，勾出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冷峻的轮廓似刀刻雪凿。
应夭夭觉得这么出色的妖，如果自己看到，应该会有印象的。
但是奇怪的是，自己的印象里并没有这么一位。
难道……是故人？
晃了晃脑袋，应夭夭注意到，自己好像忘了很多东西。包括，树下的这位故人。
但是，应夭夭又知道，自己是一个不会后悔的人。所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自己主动地舍掉了自己记忆呢？
很快，应夭夭就发现，树下的妖并不能看到自己，也感知不到自己。
从树上一跃而下，应夭夭赤着足，来到俊美的男人面前。
很漂亮的面孔，哪怕是一双狐狸眼睛，周身的气质也是冷沉寒冽的。
看起来，像是身居高位。
男子一身白衣，仔细看，可以看到衣服上精美的纹路。但是，显然，那是一种极珍贵而稀奇的丝线所织。至少，应夭夭没有认出来。
欣赏了好一会儿，应夭夭这才发现，这人居然一直在这里站着，好像一根冰雕似的。
唔，一根极好看的冰雕。
出于对“冰雕”的好奇，应夭夭戳了戳人的衣袖。
更为惊讶的是，应夭夭居然触碰到了衣服，冰冰凉凉的，带着丝清爽。
仔细去闻，还能闻到雪的味道。
这人……从雪原来吗？还是，从下雪的地方而来。
应夭夭的目光落在了男人的鞋子上。
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污垢。
唔，刚刚这人是化作原形跑过来的。也大概，是用了缩地成寸之类的灵法。
直到应夭夭倦了，男人依然冷着张脸，安安静静。
……
一觉醒来，应夭夭从床上爬起来，感觉整个人愣愣的样子，一看就是睡眠太多的模样。
至于仙族还能睡觉而睡不够，完全是因为方才用了仙力的缘故。
刚刚应夭夭不小心，随手用仙力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是的，只是一件小小的事情，应夭夭偏偏用自己每日一用的仙力试了试。
试玩之后，果然不能用了。
撇撇嘴，应夭夭从床上走下来。赤/裸的足如冰雪般削成，有淡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细腻的皮肤下若隐若现。
肥大的衣服垂坠感极佳，应夭夭的手腕被遮盖地严严实实的。
应夭夭还记得自己睡前听到的声音，走出门。
手腕下意识地一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应夭夭这才回想起，自己用倒杯茶的小事，把自己的每日一份仙力给用掉了。
败家啊……
应夭夭非常想要小五在身边。这样，小五就能，迅速地给她一条切实可行的建议。唔，还会和自己说几句贴心的话，来安慰她。
第三十二章簪花小楷
下了一天的雨，已经停了。
地面湿漉漉的，窗边，一树桃花终于出现了片片新绿。
很奇怪，应夭夭窗下的这棵桃树，只是她来的时候开了多桃花，而应夭夭正是因此而留下的。
没有想到，自她住下的许多天，便再也没了动静。
之前没有注意，自接受了下界依然要做任务的事实，应夭夭忽然发现，眼前的这么一株普普通通的小桃树，居然也是有姻缘的。
可喜可贺的是，这还是曾经在自己原身前许过愿的小桃树。只是，在自己树前许愿的，是前世的桃妖。
应夭夭忽然有些兴奋起来。
走上前去，应夭夭手轻轻地抚上湿漉漉的桃树树身，屏息凝神地去感受。
小桃妖的有缘人，就在附近。大概距离，就在这个小镇里。
犹豫了一下，应夭夭觉得自己还是等些时候再去找的好。
虽然吧，这个任务有些奇葩。
这次做任务，她身边有几个人，可以结伴一起去。虽然，涉及续缘一事，只能带上小四和小五二人。
应夭夭还在思索，忽然感觉腿边有什么不明物体靠近了。
忍住想要一脚踢走的想法，应夭夭低头一看。
是灰灰，应夭夭皱了皱眉。
这个名字她不喜欢，还不好念，和小狼的形象也不符。
应夭夭思绪一动，忽然想到了刚刚睡时窗边的一点点动静。大概，就是小狼崽搞出来的。
小狼崽大概在雨中待了好一会儿，浑身湿漉漉的。看见应夭夭把目光投下来，连忙抬起湿漉漉的脑袋，“嗷呜”地呜咽了两声。
好冷>_<
应夭夭不知道小狼崽是怎么跑过来的，又是为何在这雨里淋着。
但是，看起来小狼崽的情况不太好。平日明亮的琥珀色眼眸有些雾蒙蒙的，毛发纠结成了一绺一绺的，湿哒哒地往地上滴着水。
整个看起来缩小了一圈，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莫名的，又有些好玩。
轻蹙了蹙眉，应夭夭索性把小狼崽抱在了怀里。
屋子后面的温泉水，大概能马上让小狼崽暖和起来。
手上沉甸甸的，胸前的衣服也被小狼崽身上的水给洇湿透了。但是，应夭夭一点儿都不在意。
把小狼崽放在水池子里，应夭夭从一边的小盒子里面拿出皂角来。
小狼崽泡在温水里，不长一会儿就感觉自己整个温暖了起来。大概是爱水的天性，让小狼崽飞快地在水里游了起来。
以至于，当应夭夭从屋里拿了厚厚毛毯出来的时候，一时间有些傻眼。
小狼崽在池子里像是一只淘气的毛团子，一会儿钻进水里，从这里冒出脑袋来，一会儿又钻进水里，从另一边冒出脑袋来。
应夭夭抱着最大的耐心，坐在了水池边上的小凳子上。看着在水里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小狼崽，应夭夭不禁有了一点点的后悔。
要不要喊小五或小四进来，帮小家伙洗洗？应夭夭微蹙眉，有些纠结。
而小狼崽大概是感受到了应夭夭的善意，从池子里面爬过来，来到应夭夭手边。
眼睛已经从雾蒙蒙变成湿漉漉的明亮了，应夭夭心里有些开心。
这大概就是自己的功劳。温泉水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功劳。
“半半，我们来洗澡。”应夭夭手指碰了碰小狼崽的尖耳朵，笑吟吟地道。
小狼崽呆了呆，他还记得，自己之前被喊了另一个称呼。
但是，小狼崽很喜欢这个，眼睛亮了亮，小狼崽乖顺地一动不动，任由应夭夭揉搓着。
应夭夭显然不是一个会照顾人，手上手劲一会儿很大，一会儿又很轻。
细腻的沫沫从小狼崽身上流了下去，应夭夭摸着小狼崽身上光滑的皮毛，感觉触感不错。
小狼崽身体热乎乎的，像是个小火炉。想到这些日子晚上手脚冰凉的样子，应夭夭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半半，今晚陪我睡吧。”应夭夭不容置疑地道，潋滟的桃花眸子里带着些冷清的笑。
“嗷~”小狼崽动动耳朵，感觉自己应该是听到了一件高兴事。
把小狼崽从池子里抱出来，放在厚厚毛毯里使劲揉搓的应夭夭，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就这么把一只狼放在了枕边，然后在之后的某一天，被长大的小狼崽喜气洋洋的地叼回了窝。
至于小狼崽的名字，应夭夭是这么想的。既然小狼是在自己在晚上月快圆的时候遇到的，圆圆不好听，就只能半半了。
半半，还挺好听的。
另一边，青栀和小四在花厅里面看着花，一边商量着还要买哪些，一边愉快地磕着瓜子。
“唔，还缺一棵海棠。”这是小四。
“海棠要一棵吗？”青栀正拿了个账本，在那记着这些日子要买的花。闻言，抬起头来问。
“嗯……具体还是问夫人吧。”小四顿了顿，忽然发觉自己不是个能做主的。
奈何夫人在房间，小五去厨房，和人族厨子研究着怎么做饭去了。
“可擦可擦”几声，小四把手里的瓜子给磕完，这才走到青栀旁边，看她在账本上写出一个个漂亮的簪花小楷来。
“咦？你不是被买来的吗？怎么还会写这么漂亮的字来？”犹疑地看了看青栀，小四如是疑惑道。
“……”知道小四心直口快，但是实在没有想到小四这么的心直口快。
嘴角抽了抽，青栀抬头认真地看向小四，像是要看进人的心里。
“你会看不起我吗？”青栀索性直接道。
“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单纯的好奇。”小四连忙退后一步，有些被吓到。
自己只是问一下下罢了。
看到小四不加掩饰的恐慌表情，青栀下意识勾起唇角。想到什么，又把一抹破土而出的笑意压了下去。
“咦？怎么了？一会儿生气一会儿高兴的？嘶，什么毛病。”虽是如此说，但小四的话里一点抱怨也没有的。
“没事，只是不小心情绪激动了。”青栀摇摇头，笑嘻嘻地道。
“哦，你这样还好，我有被你吓到。”小四僵着张脸，有些不高兴地抬了抬下巴。
知道小四坦率又真诚，青栀也不瞒她。
“是这样……”
第三十三章缘的邂逅
“你知道当今皇后吗？”青栀问。
“花木梓？”小四对人界的事，还是有些了解的。
毕竟，她和小五下界的目的，不就是帮仙主撮合北辰仙君和雪梅仙嘛，也就是人界的皇帝和皇后花木梓。
“嗯。”青栀像是对她的知情很高兴，连忙兴致勃勃地和小四道。
“花木梓，花家的大小姐，她最喜欢簪花小楷的。”青栀脸上带着一种隐秘的高兴。
“额……所以，你是为了模仿她的喜欢？”小四有些不太能理解。
“是啊。”青栀对小四的大惊小怪才是奇怪。
“皇上和皇后的感情，是多么的和睦，让人艳羡呐。”青栀眨了眨眼睛，像是眼睛要冒出桃心来似的。
实在不能理解。
小四晃晃脑袋，但也没去否认青栀的这种炙热心情。
“那帝后感情挺好啊。既然这样，他们的感情应该不会出现问题的吧？”
小四想起剧情的变化，忽然感觉她和仙主正在做的事情是一种何等让人开心的事情。
“？瞎说什么？”青栀被吓了一跳似的，猛然把小四的嘴巴捂住。
怎么了？
小四也是疑惑地瞪大了眼睛。
“这可不是我们能说的。被人听到，可是要杀头的。”青栀谨慎地四下瞅了瞅，这才松口气地把手放下。
把手放下的同时，青栀也不忘用手抵住嘴巴，发出了“嘘”声。
“哦。”小四点点头，不说什么了。
人族，真是奇怪的生物。
“又怎么个不能说的法？”小四非常好奇。
关乎自己精神食粮的玩意，小四非常的在意。她相信，仙主也应该会很在意的。
“当然是帝后恩爱地容不下任何一个人了呗！”青栀对小四的没有见识非常不高兴。
“哦哦，这样啊，那可真好。”小四点点头，似是赞同。
很想知道，当皇帝把一个女的从战场上带回来，你们会是个怎样的表情？嘻嘻。
……啊，不对，仙主的任务就是阻止这个的。小四撇撇嘴，决定还是和青栀打听些消息。
“嗯……”戳了戳青栀的手臂，小四眨了眨眼。
“怎么了？别动手动脚的，大姑娘家家的。嗯，有什么想知道的咧？”青栀拨拉下小四的爪子推开，疑惑。
“是这个，是什么让你们相信，皇帝和皇后绝对不会出现问题呢？”
“当然有了，这个我最清楚了。”青栀眼中眨着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如星星般的笑意，像是想象到了最好的事情。
“皇帝和皇后，是在上元节上遇到的。那一日……”
那一日，人潮如织，火树银花。远远近近的灯火和门前舟头的灯笼汇成一片，如一条璀璨的人间灯海。
天气微寒，年轻的皇帝微服赏灯。少年眉眼上的青涩渐渐褪去，眉目俊朗。在莹莹灯光下，犹如清润玉石。
腰间佩玉随风清脆作响，少年站在桥上，仰头看着桥头小楼上的某处窗内。
而那一日，花家的大小姐就在那一出窗内，因心中烦闷而小酌。
仿佛是来自命运中某种不可捉摸的力量，少年定定地看了那处许久。
太过专注，以至于，少年没有发现，他的脚边，已经落了一把把的小物件。有烟花，有精致的绣囊，也有漂亮的小灯笼，甚至，还有女子的发带和漂亮一把长剑。
月色太美，酒太醉人。
两人还是在桥上碰到了。
看着少年脚边的一地东西，花木梓第一反应，这是一个浪荡的花花公子。
嫌弃地冷哼一声，花木梓和年轻的太子擦肩而过。
蹁跹的衣裙擦过去，带起一股芬芳的香气。
少年失望地低下头，像是一根恹哒哒的竹子。
少年太子宽大的长袖似乎也感觉到了主人的这股失落，恹恹地垂落着。
向桥下走去，少年眉眼也恹恹地低垂起来，直到……脚边踩到了一块花花绿绿的手帕。
厌恶地想要一脚踢开，脑子里却有一个声音在道，捡起来，捡起来，不然你会后悔的……
烦躁地在帕子上踩了一脚，少年太子还是被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念得捡起了那方手帕。
其实，少年太子只是想要捡起来把帕子丢进河里的。奈何，不小心来了一阵风，而少年太子被帕子糊了一脸。
一股灰尘和熟悉香味的味道，让少年太子僵成了一块木头。
“……”
是那女子的手帕。
最后那方手帕，成了帝后的定情信物。虽然……花家大小姐才不承认这个。
但是，花家的人把这方手帕给认了。毕竟，花家所有人，都知道，大小姐最喜欢花花绿绿的颜色。
自然，这个只是民间流传的说法。当然，青栀非常坚信这就是两人在一起的源头。
“棒不棒？”青栀看着小四，兴奋道。
“……棒。”实在没看出哪里好看。
直到此时，小四还是没有把这里当做现实。毕竟，她真的有仔细研究过很多人族的话本，也明确地知道两人的结局。
嗯……
看到小四不咸不淡的表情，青栀不禁有些挫败地推推人的袖子，把人推走。
“好吧，我和你没什么话说了。我要练字了，不要来打扰我，谢谢！”青栀非常不高兴。
“……可是我们不是在谈论有关要买什么花苗的事情吗？”小四被青栀推到门口，不禁抓着门，不要出去。
“这个不急。”青栀道。
“我挺急的。”小四口不择言。
“我不急就不急。”青栀也被小四气得脑子发昏。
“啊，对了……”青栀忽然想到什么，也不去推小四了。
“嗯？”小四还在高兴没有被赶出去呢，太没面子了。
“你平时和小五，嗯……对夫人，感觉有些随便啊。”青栀慢悠悠地字斟句酌道。
毕竟，涉及主仆这么一个严肃的问题。当然，她和夫人没有这个问题。因为，在被买下，青栀的卖身契就被应夭夭还给她了。
“咦？”小四像是没有听明白，有些疑惑地看向青栀。
“呐，我说话可能有点，咳，不好听。但是，你和小五，我不知道你们的卖身契什么的……哎，我也算是为你们着想啊。”青栀看天看地，就是不去看小四。
咦？
第三十四章亲爱哒弟弟
咦？卖身契？
“放心吧，我们和夫人，咳，一向如此。”
小四想了想，发现的确如此。
“……哦，夫人真好。”青栀不禁感叹道。
“那当然。”小四不客气地道。
这边且不说，卫凌这一日，终于把那颗赤藤莲托关系，送了上去。
目送着马车缓缓离去，在路面上溅起一个个扇形的水面，卫凌忽然感觉有些疲惫。
但是，想到未来小猫的主人，卫凌唇角抿了抿，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
希望自己的诚意，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回报。卫凌不禁想着。
雨依然在下着，织成一片雾蒙蒙的帘幕，朦胧不清。就如，卫凌眼前的路。
也许是心里有事，卫凌耳边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眼中，只有一帘雨幕。
“喂！我家小姐喊你呢！”婉音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家小姐，更是气愤于卫凌漠然的态度。
“我，我想买花。”
穿着浅青色绣有粉色海棠的对襟襦裙，女子头上斜簪着小小的流苏。小小的脸蛋上一双大大的杏眸，樱桃小唇，很可爱。
正是老人嘴里的，心仪卫凌的邻家姑娘。
到底是没听到？还是刻意无视？婉音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这一刻还要赞同夫人的话。
果然，男人太好看了，真的一点用处也没有。不思进取，没有一点上进心，守着一家花店……
哼哼！果然是配不上自家小姐的家伙！婉音不客气地想着。
“买花？里面请。”
像是看不到面前女子眼中的密密情意，也看不到小丫头眼里的敌意和鄙视，卫凌只是很淡然地伸了伸手，面上一片坦然。
青年的侧脸闪过去，婉音忽然感觉，这家伙的脸，似乎确实也挺好看的。
可惜了……
“姑娘想要什么花？”看着女子店里一副无措，目光也不知道停在哪里的样子，卫凌不禁开口道。
时间差不多了，也该到去看看小猫的时候了。
卫凌这几日，对小家伙十分地上心。
小猫满月，恰好是花朝的前一天，也就是后天。他正好可以，在送猫的时候，邀请一下那女子。
虽然青栀没有和他透露应夭夭府上没有男人（特指有亲近关系），但是，看女子次次独自出来。仔细观察，卫凌甚至发现，女子似乎对男女之事，很陌生。
所以，女子可能是有男人。但是呢，男人可能不在身边，也可能，压根就没了。
卫凌没想到这里，便有些唾弃自己。但是，又忍不住地开始兴奋。
卫凌总是在想，或许，自己也会有机会，或许呢。
“我……我要那个。”
女子指着一盆花，眼也不去看卫凌地道。
婉音站在一旁，既失望于小姐的懦弱，又对男人的公然发呆非常不爽。
一手抱着盆花，一手给小姐撑伞，婉音半开玩笑半抱怨地道。
“小姐，你如果真的喜欢的话，就努把力呀！你这样，那人只会被你越推越远的。”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我不是应该谴责某个大混蛋，明明看出她家小姐的心意，却轻忽怠慢吗？
婉音心下无语，却还是认真去听小姐的话。
“我，我有些紧张。”小姑娘对着手指，有些羞涩地红了红脸。
“……好吧。”
至此，婉音也没有办法了。
至于小姐什么时候喜欢上卫凌的，其实婉音也不是很明白。
小姐太腼腆了，性子也太软和，有什么话也经常放在心里。就像是花的心事，默默地绽放，默默地凋谢。
虽然很心疼小姐，但是婉音对两人，一直是非常不看好的。
除了住得近，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可能走到一起。
说到底，婉音也是一个看了许多话本子，依然有着自己清晰思考的。
小姐名肖婉，闺名婉婉。人如其名。
婉音很希望，小姐遇上一个温文尔雅的男的。这样，小姐才会被珍惜，小姐的心思才不会一直闷在心里。
闻着怀里的花香，婉音忽然注意到小姐偷偷摸摸的视线。
唔，是很想抱着从心上人那里买的花吗？不可能的，她不会给小姐这个机会的。
婉音冷酷又心疼地想到。
卫凌府上后院，此刻，一只黑色的小猫正幽幽怨怨地看着自家亲爱的弟弟。
小灰猫阿冬非常不适应地撇开目光，感觉这目光实在太过黏黏糊糊，一点儿都不大丈夫。
族中有事，小黑猫留在族中的猫报了消息过来。大概是，族长要隐退了，要和亲爱的夫人去游山玩水了，要把一堆麻烦事丢给自家苦命崽子了……
小黑猫初接到消息的时候，非常地咬牙切齿。
摊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老爹，小黑猫想挠猫，还想挠人。爪子在地上刺啦作响，在木板上留下一道道爪印，又飞快地用灵力抹去，然后再来几爪子……
小灰猫对自家少族长的幼稚行为，索性爪爪挡住眼睛，眼不见心不烦。顺带，还能避免某一天，已上任的少族长忽然想到自己黑历史的见证人……
扯远了，咳。小灰猫严肃地抖抖胡子，团了团身子，严肃地把脸朝向了自己的肚子。
显然，这也是少族长未来的黑历史。果然，傲娇的家伙最难搞了。
暗暗吐槽着，小灰猫计算了一下自己出门在外的时间。然后，心酸地发现，自己在外面“流浪”了两个月，呜，家里居然一点儿都不想，一点消息也没有……
难过地猫猫把脸埋进毛里面。
爪子蜷了蜷，小灰猫又不禁开心地想到。幸好，自己马上就要回去了。
吼吼！可爱的父亲母亲，对于自己的回去，会准备什么好吃的呢？
想到自己被欺负后，猫爸猫妈给自己准备的新鲜小鱼干和熬煮的软乎乎的鸡肉，小灰猫不禁吧咂了下嘴巴，把口水“咕嘟”一声，咽了下去。
“阿冬，我回去，你留下，帮我看着我弟弟。必要时候，现出原形，保护他。”
小黑猫爱怜地揉了揉自家弟弟，眼角湿漉漉的。
亲爱哒弟弟，哥哥走了，你保重，想念哥哥了，记得挠一下阿冬，它皮糙肉厚……
默默在心里念了念，小黑猫几乎是立刻不见了影子。
喵仔眼前一花，不在意地闭上眼睛。反正，不是自家崽子。
小灰猫:泪流满面地咬住了自个爪子。
杀千刀的，别以为我没有听到你的话。说给你弟弟听的，我就听不到了吗？
第三十五章采买
之后的两天，天气放晴，暖洋洋的太阳熏得人暖陶陶的。
得知小狼的新名字，小四揉了揉小狼崽的脑袋，一脸爱怜。
抬头看向应夭夭，小四道，“夫人，这家伙真的是小狼吗？看起来像只狗崽崽。”
应夭夭正在窗前品尝着几只橘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目光悠悠地落在了窗外。
窗下的小桃树经历了几日雨水的洗礼，鲜嫩的叶子翠绿翠绿的。唯有的一朵桃花此刻已经半遮半露地露出了一点花蕊，看起来娇滴滴的。
昨晚探了探，小桃树另一半的具体位置又缩小了一下。
白色的丝络从金黄的橘子上剥下来，应夭夭想，大概今晚，就能找到那人。或许，是个人吧？
看着小桃树鲜嫩的样子，应夭夭很好奇，这家伙上一世，应该也是一位花枝招展的桃妖吧。
听到小四的话，应夭夭分出注意去看。小狼崽温顺地被小四摸着，还发出貌似很舒服的呼噜声。
……看起来，确实不大像狼。
倒像是，生来享受的？想想，又觉得不靠谱。哪有狼生下来，便是耽溺于享受的呢？大概，是因为对所处的环境没有戒心，所以舒适吧。
“半半。”应夭夭懒洋洋地唤了一声，招了招手。
小狼崽听到自个的名字，几乎是马上地从懒洋洋闭上眼睛的模样转换成精神抖擞的样子，撒丫子跑了过来。然后，在应夭夭面前一点点的距离停下。
手在半空举了举，小四有些无语。
这家伙……
“夫人，昨日采买的花已经到了，要去看看吗？”小四拍拍手站起身道。
“嗯，”应夭夭摸了摸小狼崽的脑袋，把体积还小的小家伙抱在了怀里，“小五呢？”
听到应夭夭的问话，小四却是愣了一下，很快垂目道，“小五她，这几日在为花朝做准备，花朝要穿的衣服、首饰……”
小四的异样应夭夭没有注意到，因为小家伙正在应夭夭怀里撒娇地用爪子勾着她垂落的发丝。
小五在一些小事上确实是太过细致，大概是知道应夭夭在意，便格外用心。
故而，应夭夭只是轻皱了下眉，没说什么。
小四和青栀采买了很多花，从卫凌那里的，还有其他花店的。
红艳艳的杜鹃，牡丹和芍药，茉莉和海棠，各种样式的兰花，栀子和木槿……
应夭夭有意造一个莲池，还需要种植的莲花要等池子建好了再买。
挑选了些自个喜欢的，院子里种着好看的，剩下的便由着他们安排了。
抱着小狼崽一路，应夭夭也不觉得累。只是，当回屋的时候，发现衣袖上的几个灰色梅花点点……
应夭夭果断把小狼崽放在了地上。
“乖，半半自己去玩。”
小狼崽耳朵动了动，仰着小脑袋。琥珀色的眼睛从应夭夭的脸上移下，落在她衣袖下的手上。“嗷呜”叼了一口，甩甩尾巴跑掉。
捻了捻手上湿哒哒的口水，应夭夭脸上嫌弃之色一闪而过。
把花交代给府上小厮去种，小四和小五又开始张罗起府上小动物们的购买。
不过，这个大概需要到店里，或者是集上，或者拍卖场去买了。而她们要做的，是确定养在府上小动物们的种类和数量。
“夫人比较喜欢什么动物呢？”青栀坐在桌前，蘸了蘸墨水，狼毫吸饱了墨汁，在纸张上落下一个小花点。
“猫，兔子，狗，这个有了，不养了……嗯，还有各种羽毛漂亮的鸟雀。”小四趴在桌案上，一边看着青栀写字，一边思考着道。
“狗？不是小狼吗？”青栀垂目写着字，也不妨碍她提出疑惑。
“差不多啦，模样大小差不多。”小四解释道。
“哦。”青栀点点头，认真地写下来。
“确定了种类，数量呢？”青栀把笔放下，抬头问小四。
“嗯……这个再想吧。”
“嗳，”小四手肘撞了撞青栀，“还有什么毛茸茸的小家伙吗？仙，咳，夫人很喜欢。”
差点说漏嘴，小四连忙倒了杯茶给自己压惊。
“毛茸茸的，你是说竹鼠？”青栀不小心只听到了小四的前一半话，然后想到了竹鼠……
红烧竹鼠，烤竹鼠……都好好吃。想着，青栀忽然很馋，口水差点都要流了出来。
“竹鼠？好看吗？”小四问。
“好看？不好看的，但是好吃。”青栀不禁笑眯眯地道。
“竹鼠很好吃，哪天买了让厨房做，真的很好吃。”青栀双眼有些飘地看着某处，笑得一脸痴相。
“……哦，大概不行。”小四冷淡地打破了青栀的幻想。心里却是在想，难不成，这家伙居然是个吃货？哈哈，那太好了，是时候展露自己的超凡厨艺了。
至于哪天进厨房，小四倒还没想好。虽然她会做饭，也做的好吃。奈何，她是个懒人。
“咦？为什么？”青栀吸溜了一下口水，茫然地看着小四，异常不明白。
“仙，咳，夫人，夫人她不喜欢吃。凡是和鼠有关的，不管是名字里有，还是看起来像，夫人都不会吃的。”
“那，刺猬呢？”青栀想了想，小心开口。
“……那么丑的玩意儿，浑身刺兮兮的，你，到底怎么想的啊？”小四真的是不懂了。
“凡是长得奇怪的，夫人都不会吃的。”小四强调。
看了看还在可惜的青栀，小四眉头紧了紧。吃货的世界，果然看不懂。
“那夫人不吃，我……”青栀期待兮兮地看着小四。
“只要不被夫人知道的话，应该还好。如果被看到，嗯……后果你可能无法想象。”想了想应夭夭惩罚她们的手段，唔，小四现在还心有余悸。
“那还好。”青栀恹哒哒地道，声音轻极了。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是小四一眼就看出她的纠结，和对心爱之物掩掩藏藏的郁闷。
“好啦，这个也是为了你好。吃东西那么杂，哪天吃出病来，岂不是很不好。不是还有给国都的竹马？”小四拍拍青栀的肩膀，劝慰她道。
大概是戳到了青栀高兴的点，青栀马上又高兴起来。
是啊，她还有裴念呢。
夫人还说，等裴念大考的时候，带她一起去国都玩……
这么想想，青栀忽然觉得，委屈一下自己的胃，也算不了什么。
何况，府上的厨子烧的饭也很好吃，完全不必去寻其他食材。这样，也免了惹恼夫人的可能。
第三十六章原谅你
青栀和小四敲定了要买的，恰好临近中午，便一起去了厨房。
走过连廊，绕过一小片竹林，两人来到厨房。
“小青栀啊，过来看夫人的午饭吗？小四姑娘好。”做午饭的厨子老蔡看到人，亲切地打招呼道。
厨房里现下只有三个人，负责做饭的厨子老蔡，负责烧火的小厮小苋和负责切菜的小鱼。
小苋灰头土脸地烧着火，出于某种原因低着脑袋，把自己埋在灶台后面。小鱼一向老实，闷头在那切着菜。至于老蔡，圆头圆脸，一双眼睛被烟熏得有些肿，眼睛里不加掩饰的热情。
“蔡叔，今天中午什么菜啊？”青栀闻到好闻的菜香，眼睛都亮了。
小四只是点了点头，站在青栀身旁。
“鸳鸯豆腐，红烧小排，清蒸鱼……好了，屋里热，要闷坏了。待会我让小鱼送过去。”老蔡擦了把头上的汗水，扬声道。
“蔡叔辛苦啦，中午吃好喝好呀！”青栀挥挥手，拉着小四出去了。
应夭夭此时正在房间里画画，画面上，有一只白狼。
漂亮的天空蓝眼睛，高大矫健的肢体，还有身上绵密覆盖着的白色毛发。
很漂亮的大狼，应夭夭隐约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奈何，怎么也想不起来。
听到脚步声，应夭夭把画收起来，放进抽屉里。
小四和青栀敲门而入，恰好看到坐在窗边桌案前喝茶的应夭夭。
两人脚步声放低，缓缓走近。
“夫人。”
“何事？”应夭夭放下茶盏，回身问道。玉簪划过，映照了一抹流光。
“准备要买的已经拟好了单子，夫人要过目一下吗？”青栀从怀里拿出单子，双手递给应夭夭。
“嗯。”应夭夭接过，浏览了一遍。
午饭前，卫凌先去厨房做好了午饭，这才去后院小屋看了看。
自从小黑猫走后，小灰猫初时还觉得挺自在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小灰猫感觉到了无聊。
幸好，小猫崽们日常的活动吸引了他的注意，弥补了小黑猫离开的空白。
小家伙们临近满月，开始只是前肢有力，整个后半部分在地上拖着往前爬，姿势也甚是不雅。
但是，随着小猫崽们坚强地用有力气的前肢往前爬一段时间。慢慢的，就能晃晃悠悠站起来了。
不得不说，看着小猫崽们晃来晃去的模样，小灰猫心情非常不错。甚至，有的时候，小灰猫会“大发慈悲”地凑上前，搞个小恶作剧，扯扯小猫们的后退。
看着小猫崽们费了老大劲站起来，又被自己搞趴下，小灰猫会激动地在地上翻滚，捂着自个的肚子，眼睛都笑得看不见了。
当然，小灰猫是不敢碰应宸少爷的。虽然，在小灰猫眼里，那只是一只丑兮兮，自己都不愿碰的猫。
但是，作为一只负责任的喵，小灰猫清楚自己留在这里的任务——陪伴这只小猫，必要时候现形保护。
是的，让猫悲伤的事情是小家伙们都还看不到它。看到它的，只有那只活了几年的大猫罢了。
随着小猫们一个个站起来，小灰猫心里莫名出现了一种类似不舍的情绪。
这些小家伙们，马上就要被那人族送走了。然后，它也要跟着小丑猫一起走。
哎，可怜的大猫，可怜的喵仔。小灰猫心里悲伤地抹起了眼泪。
卫凌进来的时候，喵仔不在屋里，只有三只摇摇晃晃尝试走路的小猫崽，和懒洋洋窝在猫窝里面休息的小家伙。
眼中不自觉地带起一点笑来，卫凌欣喜地看着小家伙，忍不住蹲下身来，碰了碰小家伙柔软的小身子。
灰黄色相间的毛发软乎乎的，摸起来挺舒服的。
今天是小家伙满月的时间，不知道那人会不会来。
忽然想到她可能会派青栀过来的可能，卫凌禁不住把唇线抿了抿，像一条绷紧的直线。
在卫凌思考的时间里，另外几个毛团子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争先恐后地凑过来，然后又忽地一哄而散。
拿起一只看起来和喵仔很像的小猫，卫凌把小家伙抱了起来。
小家伙腿脚忽然凌空，有些害怕地蹬了蹬腿，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恐慌，瞳孔缩得像是一条线。
卫凌忽然想到什么，把小猫崽放下来，又抱起另一只小白猫来。
也是灰蓝色的眼睛。又抱起另一只黑色的小猫，依然是灰蓝色的眼睛。
卫凌心下忽然拧起了一片阴云。
奇怪出现的小家伙，碧绿色的眼睛，和普通小猫崽不同的成长过程。
卫凌还记得，小家伙出现的时候，已经能够安稳蹲坐了……
揉了揉眉心，卫凌蹲着身子，目光奇异地落在小家伙身上。
各种疑问齐齐地涌向脑海，却想不出个一二来，卫凌心中涌动着一股莫大的恐慌来。
忽然，奶奶的话像是劈开浓雾一样出现在青年脑海里。
“小家伙给你带来了好运，可要好好待它啊！”
是啊，自己只要对小家伙好就好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卫凌表情有些放松地站了起来，把门轻轻带上。
如果青年能看到角落里的小灰猫的话，大概真的可能会被吓到。
小灰猫几乎是在青年脸上露出纠结表情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如果青年真的表现出不妥的话，可能就再也出不得这间屋门了。
小灰猫经历刚刚的事情，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大概，小家伙真的不能离开自己的视线一下下了。
总有坏人想要害我家崽崽，小灰猫抱着自个爪子，委委屈屈地想到。
很显然，在几天的照看里，小灰猫对小家伙已经产生了一种类似长辈对待小辈的亲昵。
想到下午可能就不在这里了，小灰猫爪垫动了动，从角落里走出来，慢慢显形化成了喵仔的模样。
哇，可爱的小猫崽崽们，让本猫好好摸摸揉揉。
模仿着喵仔的样子懒洋洋地躺下来，然后舔了舔离自己比较近的，小猫，小灰猫心里忽然兴奋了起来。
没过多久，小灰猫果然看到一只小黑猫凑了过来，然后……叼住。
“喵嗷！”
小灰猫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怒视。
“喵～”小黑猫朝着他蹭了蹭，又蹭了蹭。
好吧好吧，原谅你了。
第三十七章
小黑猫之后，小白猫和小狸花猫也爬了上来。
大概不饿，两只小猫没有做出让小灰猫无法忍受的事情。
倒是小家伙，安安稳稳地卧在一边舔着爪子，时不时地梳理一下胡子。
看着站都站不稳，还想着去嬉闹的几只小猫。小灰猫不禁骄傲地翘翘胡子，果然还是自家猫厉害。
午饭后，青栀应了应夭夭的吩咐，来卫凌店里拿猫。
方舟这日又来到了青石巷的酒楼。自上次来之后，方舟发现这家的酒酿很好喝，尤其是那醉人的一日醉。
来的次数多了，小二也认得他。看到他进来，把人引着到他经常坐的地方。
“客观今日还要点一日醉吗？和往常一样？”小二一边飞快地擦着桌子，一边看着方舟道。
“嗯。”方舟把银钱几两碎银子放在桌上，豪气道，“再多来一壶。”
“好嘞！客观您稍等。”小二笑眯眯地点点头，脚步轻快地往后面去了。
平日里，没多少人点一日醉的。普通的酒就够了，点一日醉的，多是些情场失意的家伙。
小二往酒窖里走进，回忆起刚刚的男子，也就是前几日在店里闹尽风头的男子。上次是湿漉漉的，也没看出个具体来。这次，却是能看到男子有些憨厚的面容，和眉目间的淡淡哀愁。
果然，爱情是一件恼人的玩意，让人又喜又怒，让人抓耳挠腮，失魂落魄。
摇了摇头，小二摇头晃脑地晃进里面，闻闻酒香，从角落里拿出一壶一日醉来。
明天是花朝，本该是让人高兴又欢乐的节日，方舟却是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王小花自上次喝醉后，被他送回家，几乎是隔日就被许了人家。至于林帆，也早就和订了婚的姑娘定好了下月初一大婚。
青梅竹马三人，两人订了婚约。无论是真心主动还是被迫，总归他被抛在了后面。
狠狠地闷了一口酒，方舟皱着眉，闭着眼睛呼出一口气，心中郁闷难当。
以往花朝，三人一起折花，一起酿春酒，一起郊外赏花玩乐……今年，大概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吧。
方舟一点一点地把回忆给掰碎，一点点地把过去的美好咀嚼，趁着美酒，一起吞入腹中。
喉咙热辣辣的，被酒意晕染的红，慢慢攀上了眼角。
也许，他该和过去好好道个别。情爱之事，抛在脑后。过往的蹉跎岁月，索性如烟随风散。
这几日消沉，回到家里，总是被母亲念叨。方舟不辩解，心里却是已经有了主意。
在家做工，着实找不到什么好差事。读书，又总是听不懂先生的话，一拿到书就眼晕。幸好，早年和已逝的父亲学了些武艺，还算精通，不如随军出征，报效国家。家中有小弟十岁，可代自己孝顺母亲。
方舟紧紧地握住酒杯，眉目间露着坚决之色。
二楼的某个雅间，江采儿和孟辰就坐在其间饮茶。自方舟进来，就注意到了。
“人还不错。”孟辰饮着茶，翻着书页道。
“瞎扯，那人刚来的时候，可狼狈了。为情所困的可怜人呐！再说，你眼睛可一直在书上盯着，我清楚看到的。”虽然知孟辰说的不错，但江采儿还想要反驳他。
“夫人，娘子。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虽然眼睛放在书上，但是你眼睛也一直在那人身上，又如何知道我没有抬头去看呢？”孟辰闻言，不禁轻蹙着眉，清润的眉眼却是清亮黑透。
“好嘛，那我讲点道理。”江采儿唇角翘了翘，莫名有些愉悦，“只是，你怎么看出他人不错呢？”
“感觉。”孟辰撑起身子，在江采儿脸上偷得一笑，眉眼明媚如春花拂晓，一双眼睛迅速朝江采儿眨了眨。
“……好吧。”
江采儿眨眨眼，忽然身子往后撤了撤。然后迅速拉了椅子站起来，推门而出。
孟辰看着江采儿之前坐过，现在空掉的凳子。忽然嘴角动了动，抽了抽，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笑了没几下，孟辰捂住唇咳了咳，眸色深了深。
青栀出门没多久，应夭夭忽然看着窗下的小桃树。感觉有些后悔，于是也出了门。
自己第一眼看到的，并想要抱回来的小家伙。应夭夭决定自己亲自去接。
出门前，应夭夭又想到青石巷里有名的烤鸭，也有些馋，便准备回来的时候让青栀带一只回去。
“夫人出去啊，什么时候回来啊？”临到应夭夭走出去的时候，管事嬷嬷看到她，吆喝了一声。
“很快回来。”应夭夭应了一声。
下午的街道上人不多，太阳暖融融的，人也懒洋洋的。
大概是因为临到花朝，街道路边花团锦簇的。每家每户门前都放着漂亮的花，连窗户墙上也挂了些花。
甚至，应夭夭惊讶地发现。有家门前的梨树，上面精巧地黏着一朵朵譬如真花的假花。
如果不是应夭夭能够辨别出花木本身散发的草木气息，大概也不会发现。
敬佩地看了看那一树花，应夭夭一边走，一边四下去街旁的店里看了看。
看上什么，付好钱，都让店家包好，应夭夭回来再拿。都是些小物件，应夭夭想要把这些收藏起来。
如果小四知道，大概会气恼。小四气恼那些东西临到最后，都需要她来整理。而小五呢，对应夭夭经常买这些不实用的东西，又往往喜新厌旧的行为，总是会不赞同地念上一通。
应夭夭明知道结果，却总是忍不住手。实在是，她喜欢这些小东西的时候，也是真的很想要。但是，应夭夭不喜欢的时候，也是真的不喜欢了。
应夭夭晃到花店的时候，青栀已经随着卫凌去后院了。
店里，一个年迈的老人在费眼睛地去给一个鞋子纳着绣有精致小花的鞋底。
“这位奶奶，想问一下，卫凌在吗？”应夭夭扣了扣门扉，相问。
“啊？”老人有些听不清地把耳朵往这边朝着，有些浑浊的目光往这边晃了几晃。
“卫凌在吗？”应夭夭走近一点，又问。
“哦哦，在后院。姑娘找他有事吗？”老人慈眉善目地笑道。
眼前的姑娘气质脱俗，面生，也不像是卫凌能接触的。老人心里有些纳闷，这姑娘怎么会和自家孙子认识。
“嗯，拿猫。”
“啊？”
第三十八章花朝
“嗯，拿猫。”应夭夭道。
“啊？”老人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抬头。
“我和青栀一起的，她先来一步。”应夭夭解释。
“这样，他们都在后院，老身带你过去吧。”老人把东西放下，拿起一边的木拐杖。
应夭夭想要阻止，犹豫了一下，老人已经脚步蹒跚地在前面走了，只好跟在其后。
这日天气晴好，金色的阳光落在灰绿色的枇杷叶片上。仔细去看，可以看到叶片间的青色小果子。
青栀和卫凌正在屋里。
木窗敞开着，有光亮进去。
喵仔也在屋里，大概是知道自己的孩子要离开自己了，它看起来有些焦躁，“喵呜喵呜”地叫着，在小猫崽旁边走来走去，时不时地舔舔小猫崽崽们。
青栀看着自家夫人点名要带回去的小猫，内心是拒绝的。她很喜欢那只白色的小猫，姿态也乖顺，看起来将来会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家伙。
“你家夫人没有过来吗？”
“没有。怎么？对我一个人过来很失望？”青栀戏谑地笑笑，一双漂亮的眼睛落在卫凌身上。
“你多想了。”卫凌躲过青栀的视线，唇角却是不自觉抿成条直线。
“……就当是我多想了。”青栀看着卫凌不自在的神色，看够了他窘迫不郁的模样，这才收回视线道。
卫凌不去纠结这个，上前一步，先是蹲下身从头到脖子、顺着喵仔脊背地抚摸下去，安抚喵仔的情绪。之后，才把小猫抱起来，拿进怀里。
小猫很乖，不叫不闹，乖顺地被他抱着，漂亮的碧绿色眼睛像是汪着一碧水。
“我看看。”青栀道，伸出手接过小猫。
握着小猫的前肢抱进怀里，青栀发现小家伙有些沉，和她预想的差了一些。
青栀原本的家里，在家中还有些富裕的时候，也有养猫，自然知道满月小猫崽的体重，绝没有自己手里的这只这么沉。
心中诧异，青栀不禁抬头去看卫凌。一看他的脸色，也知道他也是奇怪的。
当面不说人坏话，当猫面，青栀也不好说小家伙坏话。
大概是知道小猫崽不是自己的，加上自知阻止不了小猫被送走的命运，喵仔只是半躺半卧在猫窝里，让另外三只小猫趴在自己身上，一个个地给它们舔舔毛。
“小凌，有姑娘来找你。”不等两人说些什么，老人的声音，就随着两道一浅一深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青栀抱着猫，诧异地看了卫凌一眼，连忙把小家伙放进自己带来的小竹篮里，盖上盖子，蒙上轻薄棉布。
青栀以为，是又一个过来抱猫的人。
“夫人？”青栀脸上混杂着惊讶和惊喜，一时面上的表情有些好玩。
卫凌也是一惊，随即心里涌上一阵难以言说的喜悦。虽是如此，卫凌脸上的表情却不显，看着还有几分忠厚老实的感觉。
老人见没有自己的事了，也就戳着拐杖走了。只是心里却是有些疑惑，自己居然连姑娘未婚还是已婚都分不清了，果然是老了，老眼昏花了。
应夭夭从青栀手里接过小竹篮，有些惊喜地揭开轻薄棉布，打开盖子。
“夫人给它起个名字吧？”卫凌见女子脸上的惊喜不像假饰，提议道。
“是啊，夫人给它起个名字吧？”青栀也连忙道。
至于原因，青栀则是担心回去时，小四又给小家伙起个普通的一点特色都没有的名字。
“既然是在花朝前夕抱回去，不然就叫花朝吧？”应夭夭思索了一下道。
纤长如玉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小家伙身上，应夭夭垂着眼睛，目光落在了小家伙的眼睛上。
很漂亮的眼睛，像是一块碧玉，无暇净透。
卫凌：“……”
青栀：“……”
万万没有想到的名字，两人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无奈神色。
回去的时候，应夭夭因为心情好，果断大手一挥地买下了许多昂贵的花朵。
“慢走。”
卫凌看着一浅青，一深青的身影渐渐走远，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女子在店里只停留了一会儿的时间，视线又总是落在小猫崽身上的。对他，似乎只是把他看做一个很会养花的卖花老板，小猫崽的原主人。
有些不甘心，青年暂时也没有什么办法。明天……只要那株赤藤莲入了那人的眼，自己便有机会……
街上有垂髫小孩子拽着大人的手，要去买路边小铺上的纸鸢，也有扎着总角的小姑娘一手拿着一束花，一手拉着大人的手，眼睛忽闪忽闪地去看街上的热闹……
无论是眼前的一幕幕，还是空气里混合着酒香的淡淡花香，都让人对花朝临近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夫人，这些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买这些做什么呐？”从店里把之前应夭夭付过钱的东西提在手里，青栀一边看，一边嘟囔着道。
“……放在那里做摆设就好了。家里院子多，随便哪屋放着就好了。”应夭夭低头去看小家伙，随口道。
“哦哦，不过还是放在夫人房间吧。只是这些东西毕竟劣质，虽然好看，但我们还是有能力去买更好的。所以，夫人，我们下次还是买些好的吧。”青栀摇摇头道。
“可以。”应夭夭无奈地撇过眼，假作去看街旁的漂亮花树。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身边不仅小五爱操心，喜欢念叨……
应夭夭忽然感觉心好累。
她只是看那些好看就买了罢了，只是为了好看而已。至于有多喜欢，还真不至于。
两人回去，先把小猫崽带回了放小家伙们的蔷园。
小狼崽半半这时正在小五那里，悠闲地趴在台子上的地板上，小五则坐在一边看书。
小五和小四住在一个院子，两人一人一屋。小四房间的窗下是一棵几年的梨树，此时梨花只有小小的花苞。而小五的窗下则是一株海棠，湿润的黑色泥土上一地落花。
此时，有几片海棠花瓣被吹落在平台上，有几片落在小五身上，被她拿起了夹进书里面。
小狼崽这几日越来越不往自个住的地方跑了，时常在几人的屋前廊下趴着。
小家伙是狼的事情被府上的人渐渐知道，但因为小狼崽平日温顺的模样，人们也不害怕，反而对小狼崽的温顺很新奇，经常地给它加餐。
只是，应夭夭看着小家伙日渐肥肥的模样，有些担忧了起来。
第三十九章安家
小猫崽被应夭夭带走后，小灰猫也和喵仔他们告别了。
只是，遗憾的是，只有大猫喵仔能看到它。另外三小只，不知忧愁地窝在大猫怀里，时不时地在喵仔身上趴成一个猫状毯子。
小灰猫朝喵仔挥了挥爪子，抬起爪子离开了。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午后灿烂的阳光里。
身后，小灰猫不知道的是，喵仔视线在门口停留了许久。
爱怜地舔了舔自己的几只小崽崽，喵仔把一个个安稳吃奶或睡觉的小家伙一个个舔醒，用口水把他们清理地干干净净的。
花开两朵。
花朝，也就是小猫崽，被应夭夭带回府后安置在了蔷园里，把好奇过来的一众人都惊呆了。
小家伙灰黄色的毛发杂乱披覆在小小的身上，碧绿色的眼睛看着雾蒙蒙的，大概是刚刚睡醒的缘故。
众人先是惊讶小家伙的丑，又很快开始为另一件事惊讶着。
按理说，小猫崽离开猫妈妈，来到新环境，总是会恐慌的。往往，会有一两天在那无助地“喵喵”叫。
但是，小家伙不一样。不但安稳地睡了一路，来到新环境，也只是四下看看，溜达着爬到了自己还算熟悉的小竹篮。
注意到夫人不太好的表情，几个找借口跑过来的人，又连忙你看我我看你的，你推我我推你地离开了。
青栀在去拿小猫之前，便给小家伙安排了一个上下层的小木屋。考虑到小家伙还小，上面的小屋门是关着的。为了让小家伙适应，青栀还把刚刚盛放小猫崽的竹篮也放了进去。
小猫此刻，就窝在里面。
拍拍手出去，应夭夭和青栀站在了屋前廊下。捏起栏杆上落着的一片花瓣，应夭夭忽然奇怪地看着青栀道。
“青栀。”顿了顿，应夭夭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
“夫人？”青栀疑惑地眨眨眼睛。
“你看花朝，它对我，应该还是喜欢的吧？”应夭夭说完，忽然感觉挺不自在的。
她一向喜欢小猫这类软乎乎的，小小的小家伙们，也很想养一只。奈何在仙界的时候，白虎仙君怎么也不愿把自个的小猫崽，或是小虎崽送给她养……
从回忆里抽回神来，应夭夭颇有些期待地看着青栀。虽然，她自己没有注意到，自己这种热切的模样，看在青栀眼里多么的奇怪。
“喜欢吧。”青栀不确定地点点头。
“夫人很喜欢毛茸茸的小家伙吗？还是只喜欢小猫呢？”青栀好奇地问。
两人在这边闲聊，蔷园外，有好奇的家伙也在小声议论着。
“咦？我们家夫人居然要养那么丑的一只猫。”一个矮个的，穿着灰蓝色衣服的小厮道。
“是哪，模样可真丑。”又有另一个人附和地道。
“晚上看着，不会做噩梦吗？看起来好邪气，还不会叫。你们看，它一下午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个粉衣的小丫头听着，不禁也加入了话题。
“是啊，一点儿都不对劲。”
“……”
“好了好了，夫人喜欢什么，不是你我能质疑的。”
管事嬷嬷忽然从一边六角门出来，敲了一下离自己最近的小丫头，严厉道，“去干活吧，想要看小猫的话，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嬷嬷，我们不是好奇小猫，我们好奇的是夫人的审美啊。怎么会喜欢上那么一只呢？难道就没有好看的小猫吗？一窝小猫崽没有好看小猫的几率太小了，我们才不相信呢。是不是啊？”
被嬷嬷就近敲脑门的小丫头不甘示弱地碎碎念着，最后一句却是很大声。
果然，围着的几个丫鬟小厮也深感认同地点点头。
场面一片安静，管事嬷嬷对这些偷懒的家伙们，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主要，她也不太清楚应夭夭的想法。
“是那小猫身上有宝物吗？还是小猫能修成妖，咳……”忽然，一个目光有些躲闪的家伙忽然来了一句。
“呸！呸呸呸，说什么呢？子不语怪力乱神。”嬷嬷嫌弃地看了那有些畏畏缩缩的家伙一眼，然后开始轰他们，“好了好了，快去忙自己的事情。再在这里偷懒，罚月钱。”
“嬷嬷，子不语那句是说鬼怪的，不是说妖的。”一个小丫头插话道。
“好了好了，走吧走吧，去。”
看着哗啦一群如鸟兽跑掉的家伙们，管事嬷嬷摇摇头，转身准备去池边走走。
春日晴好，她一把老骨头都要晒酥了，想到池边的小亭子里坐坐。
“嬷嬷，何事惊扰？”
没等管事嬷嬷走出去两步，小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小五姑娘。”嬷嬷颔首笑笑，施了一礼。
在府里，除了青栀，就是后面到府上的小四和小五姑娘，地位比较超然了。大概是因为应夭夭的态度问题，管事嬷嬷有时也摸不准要以怎样的姿态去对待两位姑娘。不过，尊敬一些总归是不会出错的。
管事嬷嬷能看出来，两个姑娘里，小五姑娘主要负责做决定，而小四姑娘则主要负责去做事。也因此，小四姑娘，经常和青栀一起。小五姑娘，则经常在账房出没，不怎么出门，也不经常在府里走动。
两位姑娘明明样貌是一模一样的，性子，却像是两个极端。
“嬷嬷下午好呐，不知刚刚是？”小五浅笑道。
“姑娘下午好，刚刚是府上下人在玩闹。如果扰了姑娘，还望姑娘能原谅他们。”
“无碍，只是好奇罢了。”小五摇了摇头，轻笑。
“那太好了，待会我会好好教训他们的。”管事嬷嬷笑笑道。
虽然没有说，但是将近半个月的时间，管事还是发现了应夭夭的许多习惯。比如，喜静便是其中之一。
“嬷嬷刚从是蔷园出来？夫人还在那里吗？”小五也不多问，只是弯着一双眉眼问道。
“是的。夫人刚刚还在，现在的话，可能还在吧。”管事嬷嬷想了想，不太确定的道。
“嗯，夫人一定会在的。”小五笃定地道，“嬷嬷先去忙吧，我去夫人那里。”
“……哦，好的，姑娘慢走。”嬷嬷疑惑姑娘的肯定，但也只是点点头，转过身，脚步迟疑地离开了。
第四十章喜爱
“夫人很喜欢毛茸茸的小家伙吗？还是只喜欢小猫呢？”青栀问。
“好看的喜欢。”应夭夭道，说完，自己也笑了。
青栀歪歪脑袋，嘴角弯了弯。
“那就好了。小四妹妹和我已经商定了一些需要领到府里的小动物，单子还在夫人房里。有小白兔，小松鼠之类的，想必夫人会很喜欢。”
“嗯。”应夭夭手放在栏杆上，掌心贴在脸上，目光看着面前的花树，眼神有些空。
唔，小四妹妹……应夭夭想了想小四现在可能的年龄，忽然感觉有些好玩。如果小四听到，会是什么反应呢？
“夫人还在烦扰什么呢？”青栀有些奇怪问道。
“唔，我好像，不大招小猫们喜欢，好遗憾哦。”应夭夭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自嘲的感觉。
看来夫人很喜欢小猫，青栀想。
“这个大概需要时间吧，如果夫人，咳，不招小猫喜欢的话。”
“嗯？”应夭夭撇过脸，盈盈的眼睛里似乎带着些郁闷和期待。
“有什么办法？”
“夫人想要喜欢你，可以多亲近它，对它好。时间长了，小猫自然就会亲近您了。小猫是很有灵性的生物呢。”青栀语气认真地道。
“你说的对。所以，小猫放我房里吧。”应夭夭也十分认真地道。
“夫人……这个，好的，我去把小猫需要的东西拿过去。”青栀看着应夭夭忽然坚定的模样，妥协地道。
青栀发现，在某些事情上，夫人会变得十分的孩子气，也很可爱。
“嗯。”应夭夭点点头，漂亮的桃花眼映着澄净的阳光，黑色的眼睛像是映在水里一样的潋滟。
像是漂亮又傲娇的猫，愿望满足后，便又懒洋洋了。
青栀匆匆回到房里，走到小猫的木房子前，有些急促的心跳这才缓和过来。
摸了摸有些发热的脸，青栀表情皱在了一起，嘴巴嘟起来喃喃，“夫人怎么那么好看呐，看得心好慌。”
至于随着千宸气息前来的小灰猫阿冬，刚刚从窗户里爬出来，就看到一个满脸纠结的貌美女子，在一个模样奇怪的小木房面前踱来踱去。
嗯？
推开小窗，小灰猫爬进来，敏捷地落在地上，尾巴摆了摆，往小木房走去。
小猫崽果然在里面，睡得很开心的样子。身子微微地起伏着，团成了一个球状。
让猫找的我好辛苦，小灰猫想着，看了看小木房上面。
唔，看起来很好睡的样子。身子一纵，趁着女子转身的时候扒开门跳了进去。
里面铺着绵绵的东西，软乎乎的。鼻子上去嗅了嗅，还能闻到淡淡的阳光的味道。
把绵绵的东西爪子扒了两下，小灰猫卧了上去。
只是，很快的，小灰猫就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动了动，震颤了两下，好像……悬空了。
抖抖耳朵，小灰猫把小门扒开一条缝，觑眼去看。
一个随着貌美女子动作左右晃动的天青香囊，目光随着那枚香囊晃了晃，小灰猫晃悠悠地又卧了回去。
只要和小猫崽在一起，小猫崽没有问题就好了。啊欠，好困。眨眨眼睛，小灰猫睡了过去。
小五过来，恰逢碰到拎着小木房的青栀走过来。身旁，没有自家夫人。
咦？小五认出那个小木房是给小猫崽做的，这是？
“青栀姑娘，你这是？小猫不留在蔷园吗？”小五上前问道。
难道，夫人不喜欢这小猫，要送走？小五感觉太不可思议了。
“哦，是夫人她想把小猫留在自己屋里。”青栀点点头，笑道。
“小五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去找夫人。不过既然小猫崽已经拿了出来，夫人想必也不在蔷园了吧。”
“嗯，夫人现在大概已经回屋了，也可能，去了花厅。”
“那想必是回去了，我们一起吧。”
“嗯。”
青栀点点头，两人一起循着小路往前走。
身后，蔷园的篱墙上，粉白色的蔷薇，已经一朵一朵地簇拥着开放了。绿色的枝叶间，粉白色的小花点缀着，好看极了。
“哎？半半也在啊。”青栀忽然发现，小狼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跟在了两人身后。
“半半。”小五闻言，笑了笑，把小狼崽招了过来，俯身抱了起来。
“半半好像长胖了。”青栀看了看，有些犹疑地道。
“嗯，半半大概要减肥了。夫人昨日还在说，具体怎么做，等夫人决定就好。”小五摸了摸小狼崽的脑袋，眼睛弯弯地道。
小狼崽大概知道两人在讨论自己，貌似还不是什么好事，不禁挣扎了两下，试图从小五怀里跳下去，被小五暴力镇压了。
“嗷呜。”呲了呲牙，小狼崽不高兴地把尾巴团团，咬了咬爪子。
“唔，半半是在撒娇吗？”青栀好奇地笑笑。
“大概，毕竟，会撒娇的还在有肉吃。小家伙可是借着这个才长肥肥的。”呼噜了一把小狼崽的脑袋，小五道。
“聪明的小家伙。”青栀夸道。
“嗯。不过，夫人做好的决定，会严格地执行的。如果半半在这时候去撒娇，可能就要失宠了呢。”
简单的话，却被小五说的严肃极了。
“希望半半懂事一些吧。”青栀笑笑，不说话了。
走进应夭夭的院子，应夭夭正在桃树下的一个小石桌旁看话本子。
看到两人进来，应夭夭先是有些诧异，随即面色平静下来。
“夫人，小猫放在哪里呢？”
开始不觉得，一路过来，青栀却是觉得胳膊有些酸痛。
“放在隔间里，离我床近一些的地方。”应夭夭阖上话本子平静道。
应夭夭为了和猫培养感情，可以说非常用心了。
“是。”青栀虽然感觉有些夸张，但还是听从地去了。
“夫人。”小五施了一礼，把小狼崽递给应夭夭。
嗯……
虽然心里有些拒绝，但应夭夭还是把小狼崽抱了过去。
“夫人有了小猫，便不再喜欢半半了吗？”小五看了一眼，便猜了应夭夭的想法。
“这个，也没有吧。”
虽然事实如此，但是被直白地戳穿，应夭夭还是有些尴尬。
第四十一章小桃妖
小狼崽再次被提到，又想想刚刚空气里宿敌的味道，不禁仰着小脑袋，可怜兮兮地看着应夭夭。
小五看着应夭夭，似乎要她给一个回答。
“……”
揉了揉小狼崽的脑袋，应夭夭作沉思状。
“夫人。”像是叹息，小五晃了晃脑袋，发间的流苏颤了颤，叮当的玉石相激声。
爱怜地摸了摸小狼崽的脑袋，小五轻道，“那半半以后怎么办呢？最先来的，地位却没有刚来的一只小猫有地位……”
“半半这些天先放在我那里？”小五看着应夭夭问道。
自己已经变成这么糟糕的家伙了吗？小五的目光让应夭夭心生愧疚之感，原本理所当然的心情也变了变。
“半半也放在我这里吧，额……”
应夭夭顿了顿，看着手里的小狼崽，又看了看目露期待之色的小五，索性咬咬牙，点点头，继续道。
“嗯，半半和花朝都放在我房里吧。花朝刚来，可能不适应，正好半半可以陪伴它。”
把小狼崽一下递给小五，应夭夭赌气地转身走了。
“唔，可爱的半半，夫人会很喜欢你的。”小五开心地戳了戳小狼崽的脑袋，脚步轻快地往屋里走去。
看来，夫人的隔间里要热闹起来了，小五想。猫狗向来不两立，想必小猫和小狼也一样。
青栀刚把隔间里整理了一下，把小猫崽的小木房放下，放在朝阳的地方，小五进来了。
“咦？”青栀看着小五抱着小狼崽进来，四下看看，不禁有些疑惑。
“半半以后也住在这里。”小五道。
“哦。”
青栀应了一声，却是看着一边的小小木房子，和小五手里看起来性情温和，但本质还是只狼的半半。
这个，在一起的话，怕是要猫狗大战了吧？哦不，猫狼大战。
夫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青栀疑惑极了。
小木房里的小灰猫察觉到什么，忽然睡梦里惊醒，迅速地乍起一身皮毛，像是一个灰色的刺刺球。
幸好，小灰猫记得自己是隐身的，没有人看得到它，趴在地板上，爪子堵住了嘴巴。
是某种讨厌的气息，臭臭的味道。
小狼崽仿佛也察觉到了，只是眼珠转了转，尾巴上下晃了晃。
小东西，不值得它做些什么。尤其是现在。
小狼崽没成型的智慧里，在融入人族的初时，忽然无师自通地知道了一个词——争宠。
晚上的时候，一猫一狼自然是被抱着到厅里，和应夭夭以及小五、小四和青栀他们一起吃晚饭。
小狼崽的食盘里是肉骨头和肉羹，小猫崽的食盘里，则是肉糜和面汤。
小猫崽，也就是花朝。被放在食盘前，非常自然地动了动鼻子，然后飞快地低下头开吃了起来。
看起来，简直不像个正常的小猫。青栀冷眼看着，心想。
小狼崽半半就非常像是一个正常的小家伙了，在开吃之前，先是摇着尾巴，在应夭夭腿边蹭了蹭，得到应夭夭的一下摸头，这才摇着尾巴去吃自己的晚餐了。
每次看着，青栀都觉得这家伙真的有可能是狗崽子也不一定。要不然，这么狗腿的行为是怎么做出来的呢？
小四如往常一样的欢乐，小五安静，应夭夭偶尔笑着应几声。
一顿晚餐，很快就在应夭夭用手帕擦了擦唇结束。
明日是花朝，这一晚，注定不同寻常。
别家庭院的小儿坐在纳鞋底的奶奶旁边，摆弄着花枝，听奶奶说着古老的花朝故事。眼中亮晶晶的，像是在期待明日的盛景。
各家的主母和一众小儿女坐在一起，交代着花朝当日的出行安排……
应府，府上气氛也稍微有些不同。丫鬟小厮们在管事嬷嬷的带领下扎着花灯；厨房里，老蔡带着手下的几个正在坐着花糕、花饼，还提前准备好了花酿。
而应夭夭，则早早地回到房间，坐在窗下，有一搭没一搭地碰了碰手上的相思小琴。
应夭夭的目光，则落在了窗前的那棵小桃树上。
相思明日化形，如果应了小桃树的愿，提前找到他的缘，就可以让相思化形的模样，稍微大一点。
应夭夭比了比，大概，从小婴儿的模样变成两三岁，刚刚会走路的小孩子模样。
最重要的是，还会说话。
这么一想，应夭夭忽然心情舒畅了许多。
窗外明月如钩，清风徐徐。微渺如薄纱的淡云在澄净的天际勾勒几笔，几粒星子点点。
“夫人，要先歇下吗？”门外，青栀扣了扣门。
“先下去吧，我待会儿就睡。”应夭夭应道。
“是。”
轻盈的脚步声从屋外渐渐远去，应夭夭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等着小桃妖化形的时刻。
唔，如果在子时，小桃妖还没有化形的话，自己可以帮上一帮。
在子时前，应夭夭一定要把小桃妖送到他的有缘人那里。
这样，小相思就能化形成一个会说话的小家伙了。一个可可爱爱，可能肉乎乎的小家伙，一定很好捏……
想着想着，应夭夭唇角勾出一个微笑来。
没有等待多久，窗外渐渐有了动静，像是纤长的根在地下伸展移动，再突破泥层，钻出地表。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好一会儿，应夭夭就那么小口地抿着杯清茶，闭眼听着。
很快，窗外的声音渐渐停息。
缓缓睁开眼睛，应夭夭看着窗外。
只见粉色的光点和绿色的光点缠绕着，缭绕纠缠着枝叶粗糙的小桃树。
应夭夭闻到了花香，是桃树化形特有的味道，涩涩的，香香的，还带着些微微的甜。
虽然看了那么多话本子，这样的场景在里面看多了。但是，真正的亲眼看到，应夭夭还是很感动。
身处苦难的生命，为了某个美好的约定，披荆斩棘，磨砺着心血，在某个时刻，绽放出独有的美丽。
眼前的桃妖，原本不该在这时化形，不该在这时重又化形的……
应夭夭扣了扣桌面，想了想从窗户出去和门里出去的可能性。
拍拍衣裙，应夭夭起身，轻移着步子推门走了出去。
忽然很期待，小桃妖化成人形的模样……
第四十二章成交
肖家，肖暖刚刚从肖母那里出来，婉音跟着她身后，提着一盏灯。
“小姐，明日花朝，要穿哪一件衣服呢？前几日的杭锦，有一套月白色的，石榴红的，和一件鹅黄的。”
假山石旁流水淙淙，一轮钩弦月高高挂着，流水似的月华打下来，地面也照出一层皎洁的银霜来。
小小的灯照出一方明亮，两人的衣摆摩擦间，有着轻微的摩挲声。
肖暖看着月亮，眼中愁绪满满。
“月白的吧，素净。”听了婉音的话，肖暖兴致缺缺地道。
“小姐。”婉音脸上的笑淡了淡，脚步轻微地停顿了一下，跟上肖暖。
“婉音，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现在，心里很乱。”肖暖手指不知何时搅在了一起，清秀的眉皱着，肩膀也沮丧地塌了下去。
看着肖暖月色下有些惨白的脸色，婉音顿时心生疑窦。
自从记事起，婉音就陪在肖暖身边了。两人关心情同姐妹，肖暖有什么事情，也会率先和她说。
只是这次，因为卫凌，两人观念有些不合。但婉音，也只是在一旁出出主意罢了。
肖暖性子柔弱，平日也是心里藏不住事情的。
看着肖暖，婉音不禁有些担心。怕只怕，肖暖认定了卫凌。而卫凌，心里压根就没有小姐的存在。
但是，婉音素知肖暖是吃软不吃硬的。这种情况下，怕是也听不得劝。
“小姐，到了。”
推开门，婉音率先进房里点燃了油灯。小小的火苗跳动了几下，慢慢稳定了，照亮一方空间。
屋内，和普通小姐的闺房差不多。低矮的拔步床，檀木的梳妆台，女子的妆奁，和衣箱等。
婉音用火剪挑了挑灯芯，屋子里又明亮了一个度。
服侍肖暖洗漱后，婉音就准备退下了。不过，只是在外室而已，方便夜间肖暖有什么需要。
“婉音。”没等婉音转过屏风，肖暖喊住了她，声音听起来很急，似乎还带着些恐慌。
“小姐？”
婉音停住步子，有些惊诧地回身看向肖暖，在肖暖有些乞求的目光里走了回来。
“小姐。”婉音坐在床边，看向肖暖。
只见肖暖脸色有些白，长发披下，显得脸更加的小，水眸里带着些惶惊惶。
“婉音，今晚陪我睡吧。我心里好慌，心里没有着落似的。”肖暖单手捂着胸口，能感觉到胸口砰砰直跳。
“小姐需要，婉音自然是愿意的。”婉音展颜一笑，心里有些开心。
“那，小姐我先洗漱一下。”
“嗯。”肖暖用力地点点头，目视着婉音消失在屏风后。
虽然如此，肖暖心下依然不踏实。
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也许是肖暖胆子太小心中惊惶，以至于让她忽略了除惊惶之外的心情。
窗外，一株桃树静悄悄的，光秃秃的嫩枝上，一朵朵姿态极妍的粉色桃花绽开着，在明亮的月华下，像是笼罩着一层透明的光。
另一边，应夭夭从房里出来。
小五不知何时也过来了，看见应夭夭出来，微施一礼。
随即，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一边的窗下。
此时，窗下的桃树已经不见了。
粉色与绿色的光点缠绕间，一个身着粉衣的人一点点映现。
应夭夭初时猜测是以为妖娆桃妖，此时仔细一看，却是一位男妖。
男子黑色长发未束，垂至脚踝。一身粉衣，姿态极其妍丽。眨眼间流光溢彩的桃花眸，高挺的鼻，如玉肤色。
宽大的衣袍松松一系，可以看到纤长的锁骨和如玉的肌肤。
太妖孽了。应夭夭想。
大概是强行化形，男子反应一时有些缓慢。
许久，男子忽然发现自个身边的两个不速之客。
眨眨眼睛，男子朝两人这边看了过来。尔后，视线落在了应夭夭身上。
应夭夭手心震了震，是相思。
垂了垂眼，应夭夭不动声色地看过去。想要看看男子化形第一步要做什么，如果需要马上到有缘人那里，她倒是可以帮忙的。当然，如果不需要，也是要“需要”的。
打定主意，应夭夭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着男子要如何。
那边，男子若无其事地劈手为刃，将过长的长发切断，然后用一根桃枝簪起来，这才开口道。
“两位姑娘，可是认识在下？”男子似模似样地拱了拱手，温声道。
看起来，倒像个温润书生。
“不识。”应夭夭否道。
“那……既然不熟，夫人如何称呼？在下陶七。”男子又是一礼。
“陌生人。还是不必认识了。”应夭夭微摇了摇头，和男子一样的桃花眸里满是戏谑。
“我说，既然心下担心，何必在这里空费力气呢？”
看着男子看似轻松，明显紧绷的身子陡然一僵，应夭夭唇角含着笑，气定神闲的模样看起来很讨人厌。
至少，在男子眼里是。
“你们是？”男子有些警惕，脸上的温和骤然变冷。
“我们，只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罢了，你可以无视我们。”应夭夭摊摊手道。
身后，小五感觉好生无奈。
虽然，也知道夫人是为了赶快让相思化形。但是，一开始，他们就不该在这桃妖面前显形的。
唔，也怪自己没有提醒。实在是，急于想看后续的心情，让一向谨慎的她不小心把重要的问题给无视掉了。
不过，以夫人和这小妖的对话，怕是不止到子时吧？望望天，小五心下叹了口气。
“那，两位不会跟着我？”男子一双桃花眸里满是警惕。
但是，男子也知，以自己的修为，不是两个人的对手。哪怕看起来是两个普通人，一种莫名的感觉，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不会。”应夭夭摇摇头。
“不过……”
果然，男子眸中带着恼怒，像是在对应夭夭的话表示不满。
“不过什么？”男子好听的声音有些冷硬起来。
一点儿也不悦耳了。应夭夭想。
“不过，在子时之前，赶到那里。现在，唔，”看了看天色，应夭夭笑吟吟地道，“已经戌时了，可要赶快了呢。”
“成交。”
男子无语片刻，果断道。
“喏，这个。”
第四十三章红色树叶
“喏，这个。”
应夭夭递过去一片红色的叶片。
“多情树叶？”
陶七，也就是桃妖男子，面色变了变，接过叶片。
“有缘的人，在树前许愿，许得来世再遇。”
小五的声音，在皎洁月色里，有些空灵地响起。绯色的衣服在月色下，像是融在了月色里。
粉衣男子，这才注意到她。
“多情木？你们是？”粉衣男子心下存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有缘分的陌生人。不过，时间差不多了。公子真的不要赶快去找她吗？我们跟着一起去，也没有关系吗？”
应夭夭浅浅地笑了笑，似是对此非常地感兴趣。只是，仔细看，可以看到她眼中的恶趣味。
“不用了。”
男子连忙否定了这个建议，话未完，粉色光点一散，人便不见了影子。
“好没意思。”应夭夭摊摊手，又看了看已经快要升至半空的月亮，无趣地拍拍手。
小五偷偷抿嘴笑了笑。忽然发现，沮丧模样的夫人，也很可爱。
另一边，肖暖把自己裹在床被里，等着婉音洗漱了过来和她一起睡。
窗外的月华流照在室内，留下如梦的斑斓光影。树枝婆娑，亦留下斑驳树影。
肖暖看着窗下，心中忽然感到一阵恐惧，很想某个人出来抱抱她，救救她。
莫名的情绪，几乎要将肖暖的理智击垮。手指紧紧地抓着被子，肖暖眼神死死地看着某处光亮一点。
不多久，屋外传来轻微的声响。
肖暖心中一喜，以为是婉音洗好过来了，连忙把目光放在屏风上，等待婉音进来。
屏风上，绣着一朵朵姿态妍丽的粉色桃花，是极好的绣娘绣的，花瓣轻薄，落在丝帛上，像是真的一样。
但是，莫名，肖暖把目光移开。
唇边勾出轻微的弧度，肖暖眼睛亮亮的。
婉音婉音，快和我一起睡觉。心里轻快地想着，肖暖不禁放松了身子，让自己靠在身后的床靠上。
只是，过了一会儿，肖暖也没有等到婉音进来。刚刚的喜悦，全部化为无尽的惶恐，比之前尤甚。
“婉音？”肖暖故作镇定地唤了一声，声音带着颤。
一声轻笑，不是婉音的声音。
“小五，我们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回到房间，应夭夭率先上了床，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小五也一起。
“？夫人？”
小五有些被应夭夭的话给吓到了。
“既然你不愿，我也不勉强，你也去睡吧。”躺在床上，应夭夭也有些困了。
迟迟不见小五上来，应夭夭挥挥手，闭上了眼睛。
抱着大大的疑问，小五轻手轻脚地走出去了。
一边的隔间里，半半和花朝，一只占据一处空间的两只，安安稳稳地窝在自己的小房子里，睡得正是香甜。
半半梦到了自己在山上的时光，满目的树木，虽然偶尔恶趣味，但对自己很好的虎大叔，和被老虎好好照顾的兰花，以及山上许多有意思的小动物……
虽然，小狼崽总觉得，那兰花是不会开花的。但是，奈何老虎喜欢，它索性也只能爱屋及乌了。
梦里一滴水落下来，打在它的鼻子上，冰冰凉凉的可刺激了。鼻子抽了抽，小狼崽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只小猫崽耀武扬威地伸着爪子，在它面前做着伸展运动。
莫名的，小狼崽心里一阵恼怒，就像是，眼前的小猫崽夺走了它很重要的东西。现在，居然，还在它面前炫耀！
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小猫崽，瞳孔竖成一线。小狼崽耳朵动了动，全身的力量集中在四个爪子上。
静静地等待着，小狼崽在阳光隐蔽在叶片间，在地上打下一点点的碎金的时候，一把扑了过去。
它要报仇。
身子在半空舒展，拉伸，像是一阵风一样。“呼”地一下，小猫崽被它抓在了爪下。
小猫“喵嗷”一声，一双眼睛瞬间就温顺许多，可怜兮兮地看着小狼崽。
吼吼！喷出两口热气，小狼崽把大脑袋往小猫崽脸上凑了凑，在小家伙身上留下一脸的口水……
“半半！”
没高兴多久，身后突然出现一声熟悉的暴怒之声。
爪子先于头脑地瑟缩了一下，小狼崽委屈地放开小猫崽，尾巴耷拉在两腿之间，低低地“嗷呜”了两声。
垂着脑袋，小狼崽看到视野里出现了那人红色的衣摆。继而，小狼崽看到那人严厉地瞪了它一眼，然后弯下身子把小猫崽抱在了怀里。
……看着那人带着小猫崽渐渐走远，小狼崽心中一股难以遏制的嫉妒和不满涌上心头。
继而，是满心的委屈，胸口涨涨的，喉咙也肿得发不出声来。
坏人！
至此，小狼崽终于明白了，小猫崽，果然是自己得到那人关注路上的巨大绊脚石。
要是想要得到那人的注意，就必须要把小猫崽作为对手了。果然，它想要被她放在心上，便只有争宠一条路了。
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在小狼崽的小脑袋里一晃而过，小狼崽忽然有种想要把小猫崽干掉的想法。
小狼崽大清早，是被隔壁的动静吵醒的。
应夭夭起床了，青栀和小五在服侍应夭夭洁面擦脸。
小狼崽悄悄地躲在一边，仔细去看。
应夭夭大概还有些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任由青栀和小五簪着头发。
末了，青栀还从一边拿过一个小小的红色花钿，贴在应夭夭眉尾处。
“夫人，今日街上热闹，出去还是戴上面纱的好。”青栀把木梳放下，看着镜中应夭夭妍丽精致的模样，心下满意。
“嗯。”
应夭夭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目光懒洋洋地看向镜里。
长发收成一束，簪成发髻，一枚玉簪簪在发间。脸侧留下两绺头发，面上敷了胭脂。
唇不点而红，点了唇脂，颜色反而不对，索性素着。
“夫人姿态极美，定能艳压群芳。”青栀看着，不禁感叹道。
“……”
应夭夭心里一哽，感觉略奇怪。
花朝节，早市上人潮拥挤，穿着漂亮春装的男男女女三三两两一起，或手拿花枝，或手执折扇，在街上行走，或姿态美丽，或风姿俊雅。
第四十三章幼稚
肖暖只听得一声轻笑，本来欢喜的心狠狠颤了一下。
屏风后之人，正是陶七。
原本，陶七以为自己会很久才能找到人。意外得到神秘女子的多情红叶，几乎是立刻的，陶七便感应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
没有任何耽搁的，陶七便踩着风，掠过一片片房屋，来到一处安静庭院。
院中窗下，栽着一株开着灼灼绯色的桃花花树，在夜色里显得有些妖异。
近乡情怯，近她情怯。
陶七看着面前禁闭的房门，小指颤了颤，在院中站了许久，直到露水浸润额前发，陶七这才前进几步，轻轻推开房门。
起初，陶七站在门口，不敢动弹。直到听到她熟悉的声音，陶七步子挪了挪，想要走过去，却又犹豫。
手中粉色光芒闪了闪，一束粉色桃花出现。陶七把桃花花枝在手里攥了攥，这才鼓起勇气，转过屏风。
肖暖只看月色映照下，屏风后一个身姿高大的男子，黑影渐渐明显变大。
手指紧紧地攥在一起，肖暖咬了咬唇。知道无法躲避，肖暖反而冷静了下来，眼眸中慌乱之色尽褪，只余平静。
一袭粉衣的男子，面容美貌近妖。只是一双桃花眸，潋滟含情。
肖暖只觉得熟悉，明明觉得此情此景怎么想怎么奇怪，但是却生不起慌乱来。
“你是？”
肖暖只着一身白色单衣，长发披散，红色被褥卷团在身上。秀雅的眸看着男子，一脸好奇。
“暖暖……”
——
第二日，当婉音从睡梦里清醒的时候，便意识到自己犯了错。
昨晚答应陪和小姐一起睡的，却在洗完澡的时候，碰上床忽然就睡了过去。揉了揉太阳穴，婉音心中有些自责。
抬着面巾脸盆，婉音敲响了肖暖的房门。
“小姐，小姐。”
喊了两声，婉音静静地候在屋外，等肖暖喊自己进去。
但是，今日与往常不同。
婉音喊了几遍，屋里安安静静。
心下担忧，婉音又喊了两声，“小姐，我进来了。”
推门而入，婉音把一应物品放在一边，看了看屏风后，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待要转过屏风，婉音只觉眼前一暗，脚步猛然顿住。
瞬间，婉音睁大了眼睛。
小姐的房间里，一个男人？婉音几乎立刻就想要尖叫，被男子用手捂着了嘴。
“安静。”男子皱眉看了看她，冷声道，“不要吵了暖暖睡觉。”
婉音眼睛转了转，疯狂点头。
男子打量了她一番，似乎是在确认她话的可行性。把手放下，男子洁癖地拿手帕擦了擦手心。
婉音原本想要质问的话，被男子的这一行为气的话全哽在了喉间。
“你是婉音吧？”
男子看着她的表情，似乎是有些不满意。挑剔地看了她两眼，男子吩咐她道。
“你先下去吧。暖暖，我来服侍便好。”
说着，男子回过身，就要去肖暖床边。婉音这才发现，男子衣着整洁，姿态却极妍丽，一看，就不像是良家妇女的模样。
“……”
“你是哪个？”婉音终于找到自己的话头，质问男子。
“我，还是等暖暖醒了，由她告诉你吧。”男子似乎极为自信，看起来还颇骄傲。
婉音心下感觉更奇怪了。
“不行，女子闺房，男子不得擅入。何况，你与我家小姐是什么关系，怎能随意出入我家小家房间。”
“唔，你什么时候进房间的？自己开的门？还是？”
婉音睁大了眼睛，心中一个念头乍然出现，让她有些心惊肉跳的。
“放心，我与你家小姐并无肌肤之亲。咳，既然你如此担心，不如，你先留下照顾。”
“……”
陶七忽然想起，自己在这边，曾经购置的宅院，地契还在山上的老和尚那里。
想要和肖暖在一起，还是要有个合适的身份，有家有业的。
陶七想着，心情好了些许。和婉音点点头，便从窗口那里离开了。
婉音看着门口大开的房门，懵然片刻。随即，婉音有些担忧地走上前去，推了推睡得香甜的肖暖。
刚刚那人，一看便不是好人。婉音非常担心，自家小姐受到伤害。
另一边，应夭夭和青栀她们吃过早饭一起出门。
出发前，管事嬷嬷一人拿来一枝花枝，笑着把她们送出门。
“额，为什么我没有呢？”应夭夭看着小四小五手里的花枝，有些不满地道。
青栀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一枝春梅，“……”
小五无奈地看着应夭夭有些委屈的模样，“夫人，你已经嫁人了。”
“我没有。”应夭夭否认道。
“可是，您现在的身份，就是夫人呐。”小四在一边插话道。
“我现在可以假装未婚女子。”应夭夭理了理耳旁的碎发道。
“……”
青栀望着同样眼露无奈的小五她们，忽然心中一个想法浮现。
“那，夫人，不如我们去店里，把您的发式改一改？”青栀看着应夭夭梳的妇人髻，眼含期待。
忽然很想看看夫人化作平常未婚女子的模样，会不会收到很多花。
在宣朝，花朝节当日，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遇到心仪的人，都是送的花。
青栀看着应夭夭，感觉她们可能会帮夫人拿许多花。
小五倒是有些担忧地看着应夭夭，生怕她惹出什么麻烦来。
在小五心里，应夭夭常常做出一些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来。然后事后，又常常后悔不已。
哦，小五想到了应夭夭买的许多东西，曾经应夭夭很喜欢的，现在已经被随意地放置了。
“夫人，还是不要惹出麻烦来的好。”小五看着应夭夭有些意动的模样，还是没忍住劝道。
不出小五所料，听到“麻烦”这两个字，应夭夭的面容很快严肃了起来，然后果断地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吧。虽然，没有花能拿。但是，我们可以待会去后山折一枝来。”
应夭夭想到山后的一片桃林，不禁笑吟吟地看着小五道。
几人心下忽然有些感慨，原来，只是因为手里没有花的缘故。
好幼稚。青栀想。但是，也只是在心里腹诽两句罢了。
倒是小五和小四已经习惯了，见怪不怪地去看一边路旁的新奇物件了。
第四十四章虞美人
卫凌早上起得很早，几乎是和老人一起起的。
窗外鸟雀啁啾，屋内花香淡淡。
窗下枇杷树边，喵仔懒卧在地上，旁边三只小猫围着，在那练习走路。
时不时有一只小猫在喵仔身上爬来爬去，有的干脆扑在喵仔身上，趴着睡觉。偶有小猫扑在喵仔脑袋上，扑了没一会儿，被喵仔一爪子推开，在地上滚了一圈两眼茫然地呆坐一会儿。
和往常一样平静安宁的早上，卫凌心下却多有忐忑。
那日，带走赤藤莲的女官曾和他说。如若戚楼兰愿意用那赤藤莲，便在今日给他消息。
花朝这日，桃花小镇也极为热闹。因为州府长官之女戚楼兰会到，一年一度的花会也在这里开展。
大清早，镇上长官便早早地在镇边等候，浩浩荡荡的几十人，还有看热闹的百姓们。
前往桃花小镇的宽阔道路上，一架华贵马车由前前后后几辆马车簇拥着。之前，还有骑着高头大马的府兵开路。
“小姐，听说这桃花小镇上，最美的便是桃花，尤其是郊外后山的桃花。”
被簇拥的马车里，衣着精美，相貌清秀的小姑娘一边从小案上拿起一杯清茶，一边和懒卧在车厢壁上着白色面纱的姑娘道。
“嗯。不过，我倒是想看看，那个赠给我赤藤莲的男子。”
着面纱的姑娘，正是戚楼兰。
掀开一角车帘，戚楼兰看着窗外渐渐后退的一片绿色，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来。
“小姐？”
“玉瑾，不要为我担心。”女子笑笑，轻拍小姑娘的手。
“嗯，我会一直陪在小姐身边的。”
小姑娘点点头，不再去劝解。
女子轻笑，眼中像是有清淡的云从湖面上空飘过，带着些悠远，以及一点点的哀伤。
传闻有一虞美人，在修炼时遇到一男子醉卧花丛。心生逗弄之意，却不料步步丢心，终于把一颗心丢给了男子。
男子待她极好，忧他所忧，怜她所怜。甚至，因为她喜欢虞美人，男子在屋前房后在了一丛丛的虞美人。
只是，来年男子要去京城参加科举，便再也没有回来。
有人说，男子金榜题名，被国都高官家的小姐看上，直接洞房花烛了。也有人说，男子是半路出了意外。
女子等了十年，终于等不到了。没有一点点的音讯，所以的迹象都指向男子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女子哭了一年年，眼泪已经枯干。但是，女子的美貌还是给她招了祸患。
有厉害的道士发现女子的异常，心生歹意，想要将其先☆后杀，取其妖丹。
女子自知无心修行，被歹人紧逼，终于于一日卯时到往初遇男子的虞美人花丛，散尽妖力，尽于一片片妖艳红色里。
那一年，在宣国的土地上，一丛丛的虞美人于各处凭空出现，开的烂漫似血，艳的想要燃尽生命。
之后，一丛丛的虞美人温润的水一样，一点点地流遍各处。
有人说，这虞美人是女子的眼泪所化，要代替女子开遍各处，替女子找到她的心上人。
之后的之后，男子也没有回来，更没有消息。只有一丛丛春日烂漫的虞美人，提醒着人们，曾经有一个耗尽所有，等待一不归人的故事。
戚楼兰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是在刚记事的时候。初初听闻，仿佛眼睛灼烫了一般，心脏冰冻了一般。
自此的无数个日夜里，无论是白日还是黑夜，总有一个红色的身影和一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但是，当她仔细捕捉时，那两人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戚楼兰自小胆大，也不觉得怪异，只是每每见到那两人身影，心中便会很难受。这件事，她也只是告诉了玉瑾一人。
之后，戚楼兰喜欢了红色衣服，喜欢上了虞美人，更是在自己的独院里种满了一丛丛的红色虞美人。
每到暮春，便坐于庭院，安静欣赏那一院红花。
众人只知戚楼兰爱花，却不知道，戚楼兰更爱的是虞美人。大概是那个传闻的缘故，戚楼兰的父母把这个事情遮掩了。
“小姐，你现在还常看到那两人吗？”玉瑾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地开口相问，眉头悄悄地蹙紧。
“还好，自从收到那株赤藤莲后，倒是不怎么频繁了。”戚楼兰道。
“那大概是姑爷的可能极大。”玉瑾听此，禁不住笑得酒窝深深。
“希望是吧。”戚楼兰接过她手里的清茶，眼睛淡淡地弯了弯。
“嗯。”
玉瑾点点头，心情却是有些轻松。
在此之前，戚楼兰看到那两人的频率，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增长。
但是，当某一次，戚楼兰某日在收到某位公子送的点心后，反常地几天没有看到，便感觉出了异常。
此后，戚楼兰更是借着花朝的幌子，收集各种奇珍异宝的癖好，多次收集来自各地人们送来的奇珍。
每当收到来自适龄男子的物品时，戚楼兰会安排人悄悄地画下画像，以此来作为鉴别这些人的共同点。
这也是卫凌把东西送出去的时候，有专人上门来拿的缘故。也是这样，卫凌手里的那株赤藤莲才能够到戚楼兰手里。否则，以戚家的财力，完全没有必要收一个汲汲无名之徒的东西。
渐渐的，戚楼兰发现，这些人的面孔越来越像。最后，在看到卫凌那副画像时，戚楼兰的心跳再一次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难以遏制的感觉，戚楼兰想，这个就是她要找到的男子。
飞驰的车马在路上溅起飞扬的尘土，纤细的微尘落在两边路旁的青色草叶上。
在无边荒芜的草地里，一株株早开的烂漫艳丽的虞美人，像是在狂欢一般于风中欢唱舞蹈。
妖娆的花瓣透着阳光，近乎透明，像是舞女的红色纱裙。
戚楼兰看着窗外的一片片绿色，夹杂的几抹红，唇角勾了勾，笑意浸染了眼睛，眼尾漫起妖娆的红色。
如果自己真是那虞美人花妖的转世，那未归的书生，大概就是那画中的男子吧？
自己的心，不会欺骗自己。
轻捂着胸口，戚楼兰缓缓地闭上眼睛。
美丽的百花之神，眷顾您的信徒，让我找到那人吧。
妖娆的花在山谷静静开放，多情的书生偏要路过，扰乱一池芳心，乱了一世修行。
如果是你，就别想再离开我了。
缓缓睁开眼睛，戚楼兰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狠厉。
第四十五章许愿
虽说州府长官的千金要来，但是对于普通人，其实也没有很大关系。
除开看热闹的，其余依旧和往常一样。卖花的依旧向过往的青年姑娘推销自家的花，卖糖葫芦的周围依旧一群小孩子围着，卖米面成衣的铺子里，依旧有人在里面逛着。
但是，花朝毕竟与往西不同，人们穿着和以往鲜艳了许多，脸上也更多的喜意。
“夫人，来一串玛瑙手串吧？”
一行人走到街市里，窈窕的身姿，出众的气质。哪怕是蒙着面纱，也可以看出的美貌。
应夭夭看了看小摊木板上的一应物品，拿起一串问青栀。
“这个怎么样？”
应夭夭手里拿的是一串玉色的珠子，不知什么材质，摸起来触感冰凉腻润。
“夫人……”
和应夭夭处久了，几乎是立刻的，青栀便猜到了她的真实意图。
怕不是，又要买回去放在那里看吧？然后隔几日忘记？
“好吧。”
看着青栀有点担忧的样子，应夭夭还是放下珠串，向小贩笑了笑，拂衣走开。
其后，小五赞同地看了眼青栀，小四也比了一个很厉害的手势。
“刚刚走过的小娘子样貌可真是俊呐！”
角落里，一个贼眉鼠目的家伙米粒大的眼睛眯了眯，嘴角挂着一抹让人作呕的笑。
“老大，看她们的放向，像是去山上。不如我们……嘿嘿。”一旁一个尖耳猴腮的家伙，站在老大身后，奸笑着道。
“是啊是啊，做了那事之后，想必也能卖个好价钱。”老大身边的胖子抚掌一笑，眼睛滴溜溜的，肥大的脸油腻腻的。
“嘿嘿……”
应夭夭几人穿过烦恼街市，渐渐走到青石巷口。走过青石巷，渐渐往后山走去。
昨日子时相思化形，化成了一个会走路说话的奶娃娃。想着人界的规矩，应夭夭决定让相思去后山，然后她们再过去，把相思给“捡”回来。
小四和小五自然是知道的，她们还带了银两，准备抱“奶娃娃”相思回去的时候在店里买些小家伙需要的东西。
青栀看应夭夭一路要往捎山上去的模样，不禁有些疑惑。
“夫人，我们是要上山吗？”
虽如此说，青栀自己也知道。花朝这日，不来山上是可惜了。
每逢花朝，山寺是最热闹的。
不说后山一年两度的桃花，就是山寺里的姻缘树，便足以吸引足够多的目光。何况，这寺里，还有一株酷似多情木的大树。
应夭夭也是此时才知道，原来这寺里的某棵树，因为叶片是红色的，竟也被人们赋予祝福姻缘的作用。
只是，姻缘树和酷似多情木的大树不同。一棵供恩客们系红绳，写下心上人的名字。一棵却是人们单纯用来许愿，尤其是今生来世的。
络绎不绝的香客穿着罗裙锦服，带着恭敬地来到寺里，在佛前请愿。或有三三两两女客相携着往后院走去。
“夫人，我们要进去吗？”
青栀知道应夭夭上山为了看桃花，只是，不知她愿不愿去寺里看上一番。
心知裴念在京城有长辈护佑，却依旧会担心。青栀看着寺里的怒目金刚，法相庄严，心中有些纠结。
“进去看看吧。”应夭夭看了眼青栀的神色，应道。
“谢夫人。”
青栀也是知道，不禁轻声道谢。
小四看着四下，心中也带着些许的盼望。
来人界久了，对这里的热闹也很新奇。小四竟然有些想要尝试一下男女之间的那种不渝的感情。
看了眼面色淡如水的小五，小四戳了戳小五放胳膊。
“嗯？”小五眼神淡淡地看过来，表示疑问。
“你说，我们要不要在这边谈个对象，回仙界的时候再丢？”
小四看似非常认真地说道，面色也极为认真。
“……感情之事，不可玩笑视之。”
小五看了小四一眼，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忽然有种，把小四丢回仙界的冲动。
按捺了自己的一腔冲动，小五又看了看小四。
小四和她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孔，如果两人不动，便只有衣服颜色的区别了。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呢？小五疑惑。微摇了摇脑袋，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几人绕过前院，直往后院走去。
山寺幽静，古木森森。
映目是灰蓝色衣袍的小和尚或清扫着地面落叶，或手持佛珠，向过往的香客失礼。
听过往香客道，寺里主持在大殿，给香客们讲些什么。很多人慕名而来，回身望去，越来越多的香客进到大殿里。
问了路，几人走得很快。寺院看起来不大，青石地板上时有落叶飘落。
通往后院的有几条路，有去与多情木相似的大树那里，有去姻缘树那里的，也有去后院的莲池那里的。
据说，在莲池旁边，有一个小小的许愿池。几条红色的大鲤鱼在水里面悠闲地游着，漾起一圈圈的波纹。
想要许愿的人在水里丢下一枚铜钱，许下一个愿望。
当然，这只是满足人们的期待罢了，并不能当真。
应夭夭发现，这寺里的几个，几乎都与许愿有关。
手中的团扇轻呼，应夭夭随着青栀的带路，慢慢地看着一棵略显圆圆的树上，几乎是每一棵枝丫上都系着一条条精美的红布。
红布上，有或娟秀，或粗犷的字体，但所表达的，无一不是对另一半的欢喜和祝福。
果然，只有人才会有这么努力地去真挚诚挚，哪怕要把天地都要感动。
应夭夭扯了扯唇角，虽然感觉有些惹眼，但还是足够热情，值得祝福的。
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话本子里都不敢说出来的话，在上面能全部找到。
青栀曾和裴念在姻缘树下系过红绳，在另一棵树下发过誓。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在姻缘树前，再祈祷一番。之后，她要到那棵红色树叶子的树下，再次重复自己曾和裴念许下的诺言。
青栀固以为，如果她的心够诚恳，神仙也会被感动。也许偶尔听不到，自己多念两声，也许就听到了呢。
如果自己和裴念顺利地在一起，她会回来还愿的。
第四十六章年轻人
一架牛车上，金黄色的干草堆里，一个嘴里叼着根草干的年轻人悠哉地躺着晒着太阳。浅色的阳光落在脸上，像是镀了一层淡淡的浅金。
一身月白色，腰间系着一个玉色的小葫芦。葫芦上，刻着一朵小小的，看不分明的蔷薇花。
前面，一个戴着草帽的青年沉默着挥着牛鞭，促牛前进。
沉重的车轱辘声，车后映着阳光的尘埃，两旁郁郁的杂草丛芜。
“慕粟。”
随着车子轻微的颠簸，年轻人手挡着阳光睁开眼睛。
是漂亮的一双狐狸眼睛，带着些狡黠，眼睛微眯，笑意盈盈。
青年听到他的话，只是稍侧了侧身子，恭敬道。
“少爷。”
“快到了吧？”
“是。”
年轻人伸了个懒腰，上身后弯，像是弓成一把极弯且有力的弯弓。
两臂在身后展了展，年轻人深深地看着天，眉头嘴角都紧紧地揪在了一起。
“啊~欠~”
困兮兮地打了个哈欠，年轻人眼角挂了一滴晶莹的水珠，把他轻轻用指甲弹掉了。
眉眼渐渐地生动起来，年轻人又团了团，把自己团了团，躺在草堆上。
“少爷。”青年人眼睛往这边瞥了瞥，忽然开口。
“说。”年轻人懒洋洋地闭着眼睛，身子时而舒展地躺着，时而又缩成一团。
“下次出来，不如用马车出行？”
说完，青年人极快地看了眼年轻人，目光定定地看着前方。
少爷一向不愿意人质疑他的决定，自己贸然开口，也不知。
心狠狠地跳了下，倏而又回归平静。阳光暖人，微风徐徐，青年却感觉后背有些黏黏的。
索性，他的这条命是少爷救下的。青年定下心，目光陡然清亮了许多。
年轻人沉默的时间，青年心里心绪倏而起，倏而落，只觉得磨人非常。
难怪，他们不愿和少爷出来。
“慕粟。”
年轻人清亮的声音微微有些低沉，尾音上扬，似乎带着些许的玩味。
“少爷。”青年恭敬回复，身子难以觉察地僵了僵，声音却有些轻。
“今天天气很好是吗？”
青年心中陡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问号，对年轻人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
咬咬牙，青年道。
“那为何要坐马车，难道要我给你驾车吗？小粟粟，你胆子也太大了。”
年轻人看够了青年窘迫胆怯的模样，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道。
“……属下知罪。”
一股无力塞了满腔，青年垂头认错。
“嘁，无聊。还是小言子好玩。”
年轻人眼中笑意陡然消失不见，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冷了下来。
青年心头一顿，眼中悄然落入一抹笑意。
只是，小言子？是萧言吗？少爷最信任的那位。
知道少爷大概刚刚在拿自己玩乐，青年心情轻松了一点。手上的牛鞭轻甩了一下，健壮的老牛脚步快了一丢丢。
应夭夭陪青栀许了愿，这才慢慢一行往后山去。
出了寺门，绕着寺院围墙前行，路旁花草郁郁，空气里满是花草的芬芳气息。
应夭夭随手折了一束白色小花，拿在手里。
小五想了想相思所在的地方，有意引着过去。小四紧随其后，青栀随着应夭夭慢慢前行。
“夫人，早上做的花糕。”
青栀出发的时候，还提了篮糕点，怕的是爬山路上饥饿。
一路爬上山来，虽然没有感觉到饥饿，却是体力消耗了许多。
一路走来，天上挂着的太阳似乎也有些过于温暖了起来。幸好，山上林木蓊郁，时时有阴凉可避。
应夭夭摆摆手，没有拿。
青栀也不多劝，自行从篮子里拿出一块，撩开面纱，将花饼放于唇边细嚼慢咽。
走着走着，莫名的，应夭夭感觉心跳的厉害。
想了想今早上的花朝，又想了想早上想要和她一起，假意撕扯她衣裙的半半。难道，两个小家伙在家里闹什么事情了？
小团扇挥了挥，应夭夭实在想不出个什么来。
或许，是走得太快了些吧。
放下心中的思虑，应夭夭一路看花赏草，映着阳光，林木的叶子变得更加瑰丽起来，一片暖融融的绿光，让应夭夭舒服了很多。
草木间的生机，远处奔流的小溪，鼻间隐隐约约的桃花花香。
远离人群，深入山林，鼻间的空气也慢慢地清新起来。
很快，一抹抹粉色出现在视野里。浅粉汇成深粉，层层叠叠的粉色映入眼帘，像是延绵的山势活了起来。
只是，不等应夭夭高兴一会，随着几人慢慢前行，花林里的一双双人影出现在几人眼前。
应夭夭看了青栀一眼。
青栀莫名的看懂了。
桃花林里面为什么有人呢？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呢？为什么都是两两成对呢？
应夭夭忽然不开心了起来。
这种闷闷不乐的情绪没有维持很久，因为小四她们很快找到了伪装迷路的小娃娃相思。
当小五抱着咬着自己爪爪的相思走过来的时候，青栀整个人都瞪大了眼睛，手上一抖，差点把花糕篮子给丢掉。
“这是？”
青栀颤着声音发问，一半是因为小娃娃可爱软糯的模样和晶亮的小圆眼睛，一半则是因为在这荒山野林，哦不，人烟稀少的桃花林子里，怎么想怎么怪异。
“夫人，这个孩子，看起来是被丢弃了。”
小五暂时忽略青栀惊诧的模样，和应夭夭道。
小娃娃被粉蓝色的布包裹着，大概一两岁的模样，头上覆了一层软软的黑发，亮晶晶的眼睛圆溜溜的，有些像猫猫眼睛。
“夫人，看这孩子如此包裹，应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想必是不小心……”自己也觉得自己措辞不对，青栀改口道，“或许小孩的家人正在寻她，我们不如将她交于官府。”
青栀低着头，手指轻轻碰了碰小宝宝的脸，惹的小孩笑得眯起了眼睛，像是两弯浅浅的月牙。
“……”
青栀低头的瞬间，小五面上有些尴尬地看了应夭夭一眼。
显然，应夭夭一时也没有想到这茬，脸上尴尬之色晃过，手腕绿色光点晃了晃。
应夭夭看了眼小五，小五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又道。
第四十七章娘亲
“等等，捡到小家伙的时候，还有一张纸条。”小五道。
“上面写的什么？”青栀连忙抬头问道。
“等我看一下。”
小五将宝宝递到应夭夭的怀里，从衣襟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来，递给青栀。
毕竟是应夭夭刚刚匆忙做出来的，念出来似乎也有些尴尬。
“哇，娘亲。”
小家伙到了应夭夭怀里，立马活泼了许多。爪子亮晶晶的往应夭夭衣服上抿，眼睛也笑得像是一条缝来。
应夭夭嫌弃地拿出帕子，把小家伙手上的亮晶晶给擦掉，这才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
对应夭夭的动作，小家伙只是笑得更开心了，不停地喊着“娘亲”。
青栀还未对纸条上的内容震惊完，又被小娃娃的话给吓到。
惊诧地抬头看了眼应夭夭，青栀道，“这信上，这孩子是被遗弃的！为什么呢？小家伙这么可爱。”
“既然遗弃了，遇到我们也算是有缘，不如将她带回家照料。”
小四戳了戳小家伙的两个小酒窝，笑吟吟地道。
“是啊，夫人，这孩子如此可怜，我们不如把她带回去吧？模样也好看，长大了也是个漂亮丫头。”
小五也在一旁道。
青栀莫名感觉这话听着熟悉，竟有些和她曾经遇到过的老人们的讲话方式一样。
只是，心系着小宝宝，青栀也期待地看向应夭夭。
感觉着三双灼人的目光，应夭夭捏了捏相思的肉爪子，把飘远的思绪给拉回来。心里却是在想，什么时候，小四小五也这么会演戏了？
也或许，是和月老斗智斗勇的结果。月老找起麻烦来，向来不是他一个人上阵，往往是整个姻缘司的人都来搞事情。
莫名叹了口气，应夭夭的目光在小五身上停留了一瞬，轻咳一声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带她回去吧。”
三人俱是舒了一口气，青栀尤甚。
青栀尤其喜欢小孩子，或许和曾经的经历有关。
青栀原是家中老大，后来父母又添了两个弟弟。青栀和老三关系最好，可惜，某年夏天的时候，小孩和村里的小孩子们一起去河里游泳，就再也没有浮出水面过。
因为老三是和青栀一起出去的，家里人也把老三落水的事情算在青栀身上。也因此，在家中有了困难后，率先把人卖给了人牙子。
对于最小的弟弟，青栀最喜欢，也因此十分内疚。她看着弟弟一点点从个小豆丁慢慢长高长大，现在却只能阴阳两隔。
四人来的时候像是游玩山水，回去的时候，却是像拖家带口。
小家伙本身有灵力，可以自由控制自己的重量。由小五她们抱着，便像是抱着一片羽毛一样，由青栀抱着，便是正常两岁小孩的重量。
平时和青栀相处的挺好，此时小五她们也便不想让人累着，奈何青栀实在想抱。小五和小四相视无奈一笑，只能看着青栀累得额头上现出一层密密的细汗。
一路上，小五拿着只篮子，小四和应夭夭时不时地从中拿出一块糕点来尝尝。
糕点是专管蔷园的小姑娘做的，甜而不腻，软糯甜香，十分美味。糕点的模样也极为可爱漂亮，有几只竟然是猫爪和小狼爪的模样。
这么可爱的糕点，自然是被应夭夭和小四平分了。
应夭夭看着青栀辛苦的模样，心生怜惜，挽起衣袖从篮子里捏起一块猫爪糕点递给她。
青栀此刻眼中只剩下了相思，看也没看地直接咬进了嘴里，几下咽掉。
应夭夭怀疑青栀压根就没注意自己吃的是什么，可惜地看了眼手里的糕点，还是决定自己一个人吃好了。
慢慢往山下走去，太阳也变得热了起来，林叶间的阳光也变得刺眼起来。
应夭夭握着团扇扇了扇风，有些后悔就这么走上来的决定了。至少，可以乘个马车什么的。
终于走到山下，青栀终于有些累地把小宝宝递到小四怀里，只是目光依然不舍地留在小宝宝身上。
小四随意地一抱，被青栀看着，也不禁认真起来，让相思在自己怀里更舒服一点。
相思虽然体格小，该有的想法还是有的。舒服地窝在小四怀里，朝青栀甜丝丝地笑了笑。
青栀：感觉心都要化了。
走到山脚，几人还是准备停下休息一下。
因为四下无人，索性都把面纱给除了。应夭夭戴起帷帽，用来遮挡过于暖和的日光。
接过小家伙，应夭夭心情舒服了很多。毕竟，是从自己身上落下的一块木做成的。虽然不知，自己身上的木头，怎么会变成个小琴模样？难道，是自己割下一块，然后自己做的吗？
瑟缩了一下，应夭夭忽然感觉这个设想非常的可怕。只是，不知自己之前，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个。
疑惑一闪而过，应夭夭把目光落在了山脚下的宽阔道路上。
远处，有车轮滚动的声音，还有什么动物踩地的踢踏声。但是，仔细听，又不是马蹄的声音，有些沉闷。
小四和小五也察觉到了，也朝那边看了看。
“妈妈，那边有牛车过来了。”
青栀：……
发生了什么？我的耳朵坏掉了？
错愕地低下头，青栀发现，自己的耳朵没有坏掉，更不是她幻听。真的是刚刚还在啃爪子的小宝宝，并且一脸严肃地指着左边，求表扬地看着应夭夭。
小四激动地道，“那夫人，我们可以蹭坐吗？”
走了这么久，她也累了。
小五看了眼应夭夭，又把目光放在了相思身上。
该怎么和青栀解释呢？天生早慧？
只是，看了青栀已经恢复且有些欣慰的脸色，小五便知道自己暂时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了。
显然，青栀已经自发地想出了理由。
心中不知怎么的，小五感觉有些累。仙主向来是不在意俗事的性子，小四也是做事有些冲动。该庆幸，自己也跟着下来吗？
如果应夭夭知道小五的脑补，大概会回答她，她不是不在意，只是有小五在，她也确信有小五的存在，自己可以少动脑。
果然，如小相思所说。很快的，一架牛车远远地映入几人的视线里。
第四十八章搭一程
慕粟驾着马车，抬眸看了看渐渐变得有些热烈的日光。
“少爷。”
“嗯？”
懒洋洋地哼了一声，年轻人没有睁眼睛。
“已经快到了。”
“就在山脚停下吧。”
年轻人启唇道。
“是。”
点点头，青年又挥了挥牛鞭。
老牛慢悠悠地甩了甩蹄子，步伐从容。偶尔哞哞两声，似乎是对美好春光的赞美。
前面就是桃花小镇的山，山上有桃花林。年轻人要看的，正是这山上的桃花。
年轻人名顾凉，是一名商人。来桃花小镇的目的，是来这边卖瓷器。
龙泉的青瓷，以及各种或名贵或普通的瓷器。瓷器正在年轻人身下的草堆里，用名贵的木材做成的箱子里。
年轻人躺了躺，还是觉得身下有些硌人，身子动了动，挪了挪位置。
咦？有人？
青年隔着一段距离，听到前方有动静，不禁眯起了眼睛。
是几个或坐或站的姑娘，咦？其中一个还抱了个孩子。
“少爷。”
遇到事情，又是年轻人在场，青年第一反应询问年轻人。
“我看到了，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年轻人摆了摆手，只是从车上坐起来，拿起一旁的面具戴在了脸上。
素白色的面具，遮盖了年轻人的额头和右边半张脸，露出一双狡黠的狐狸眼眸和左半边白皙的皮肤。
有人的地方，他还是要假装自己是个脸上有残疾的人。
毕竟，在他的眼里，自己的存在，便是一种错误呢。唔，还是一个丑八怪。
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笑来，顾凉闭上了眼睛。暖融融的阳光像是在年轻人的脸上亲吻，落下温暖的触感。
随着车子渐渐走近，年轻人眯起双眼，瞧了眼山脚下的几人。
便是一眼，让年轻人愣怔住了。
眼中浮现着一抹不可置信，随即是想笑又或是想哭的情绪在胸膛里流动着，继而激烈地情绪让年轻人捂住胸口，弯了弯腰。
“少爷？”
慕粟被顾凉的动静惊了一跳。什么时候顾凉会有这样大的情绪起伏，在慕粟记忆里，哪怕是在顾凉最生气的时候，也只是冷了冷脸，甩手走开罢了。
“不用管我。”
顾凉难得的脆弱情绪，让他声音也软和了许多。但是随即，顾凉意识到什么地甩出了一根银针。
银针在空气里闪了一下，几乎是立刻的，没入了青年黑色的衣服里。
后背一凉，随即针扎般的痛感传来，青年很快意识到了什么，脊背僵了僵，没有动弹。
生气了？
青年不解，却只是安分地没有动弹，更没有回头。
现在若是回头，怕是即刻便会没命吧。也可能，少爷会让自己把他送到地方，再让他自己自裁。
“夫人，是一辆牛车，要搭一程吗？”青栀看了看车子简陋的模样，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
但是，走得有些累了，附近也没有见什么马车经过。
“夫人，我们可以搭一程，到城边的时候，再改马车。”
小五看了看牛车，又恭敬地看向应夭夭。
“就按小五的来吧。”应夭夭点点头，把帷帽和面纱又戴了起来。
小四和小五随后。
小五接过青栀手里的相思，示意青栀也把帷帽戴上。
青栀把面纱覆在面上，又看了眼啃着自己肉乎乎爪子的相思。
“额，”似乎是看明白了青栀的意思，小四有些无语地道，“小家伙就不要戴面纱了，只是个奶娃娃罢了。况且，戴了面纱也不好看，是不是啊？小家伙。”
小四戳了戳相思的肉嘟嘟小脸，眼睛里像是带着光，恶劣的光。
难得相思化为人形，还这么可爱，不揉揉捏捏实在是可惜了。
小家伙大眼睛转了转，不满地吐了个口水泡泡。
“哈！夫人你看。”小四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玩具一般的目光看着小相思，高兴地喊道。
小相思被公然嘲笑，马上不乐意了，眉头一皱，嘴巴一咧，“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招，还是相思在看那些人界小婴儿们的时候，得来的灵感。
果然，应夭夭皱了皱眉头，看了眼小四，伸出手来接过小相思。
“不哭哈。”
“……”小四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
只是，抬眼一看，小五和青栀均是用着不赞同的目光看着她，小四立马蔫了。
算了，不说就不说，反正不是她的错就是了。
阴险狡诈小相思，年纪不大，鬼机灵倒是挺多。
小四哼了一声，不屑地想到。
显然，小四忘记了，如果算上小相思在应夭夭身上的时间，小相思是比她大的。
可惜，现在一个两个均是被眼前所看深深迷惑的样子。几人均是把小相思看成了小孩子，连小相思自己，也自发地运用着小孩子特有的技能，变得幼稚了起来。
牛车慢慢靠近，停了下来。
随着应夭夭遮了帷帽的模样渐渐清晰，顾凉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
青年待牛车稳定停下，从座位上跳下来，又拿出一个小板凳搁在地上，眼睛落在了顾凉的鞋子上。
“少爷。”
恭敬地道了一声，青年等着顾凉走下来。
顾凉扫了眼应夭夭旁边的几个，掀起衣摆，绕过青年，纵身一跃，从牛车上跳了下来。
“……”
青年想要伸出的手默默在袖口里攥了攥，这才没有不合时宜地拿出来。
弯下腰把小板凳拿上去，青年嘴角轻轻颤了颤，随即面不改色地直起身子，把小板凳放在车上。
顾凉下了牛车，拍了拍身上的草屑。随即，气势凌人地站在了马车旁，活像个守卫什么财富的卫兵。
然而，顾凉身边，只有一头质朴的老牛，上面金黄金黄的稻草……
像是看傻子一样地看了眼年轻人，小四看了眼应夭夭。
应夭夭显然和小四的想法一样，感觉年轻人的行为略傻。
但是，内心似乎有有一种神奇的感觉，让她对年轻人莫名地想要亲近。
皱了皱眉，应夭夭抱着小相思，没有动弹。看了看小四，示意她上前问一声。
虽然做牛车确实不怎么雅观，但是，好歹不用走很多路了。
感慨地想了想，应夭夭垂目看着小相思，努力忽略心中的那点异样。
小相思看应夭夭看她，不禁开心地吹了一个泡泡。
“……”
第四十九章熟悉
小四应了应夭夭的吩咐，上前一步，微施一礼道，“这位公子，可是去桃花小镇？”
顾凉闻言，身上的气势倏然一收，瞥了过来。慕粟默默地站在一边，眼帘低垂。
小四看着眼前戴着面具，眼睛长长不像好人的模样，感觉不大靠谱。
在几人等顾凉回答什么时，只见顾凉把身子一让。
慕粟：……
轻咳一声，慕粟点点头，顶着对面姑娘奇怪的表情道，“是，四位也是去桃花小镇上吗？”
不等小四开口，慕粟又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道，“只是去之前我们家少爷要去山上一趟，几位姑娘一起吗？”
“……算了，两位请。”
小四一言难尽地看了眼面前的草帽青年，挪挪步子让过路来。
看了眼应夭夭，小四无奈地轻摇了摇头。
在应夭夭的意料之中，毕竟，是陌生人呢。
既然搭车回去没有戏了，小四走回了应夭夭身边，几人准备其他方法。
慕粟回了话，面上无波无澜地站在了顾凉身边。身子直直的，挺拔地像根竹竿。
“等等。”
忽然，一声极清润的声音响起，几人闻声望去。
只见戴面具的男子看了过来，目光直直地落在应夭夭身上，又绕过她，落在小五怀里的相思身上。
“这是谁的？”
明明是极清润的声音，却透着股戾气。年轻人唇角微微挑着，眼睛却微微眯了眯，显得有些懒洋洋。
青栀早就把小相思当成是非常亲近的人，哪里容得面具男子这般胡言。
挡在小五身前，青栀护犊子地道，“与你无关。”
小四也是皱起了眉，眼中含着敌意地看着两人。小五倒是察觉到了些不同，只是猜想太过离奇，遂也悄悄把唇抿成一条直线。
“公子既然要上山，不如早些去的好。山寺后的桃花也开得极美，若有时间，去看一眼倒也不错。”
应夭夭从始至终面色柔和，相比平时，倒显得温和许多。
“夫人说的极是。”
面具后的眼睛眯起又睁大，终于，在慕粟有些担忧的心情里，顾凉脸上的表情终于定格成一个浅笑来。
“今日忽然不想上山了，可否请夫人移驾？虽简陋，却能省些时间。”顾凉看了眼牛车，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后悔起来。
慕粟眼皮动了动，虽然不懂少爷突然的善意，却也是移开身子，做出请上车的动作。
“那就多谢了。”
应夭夭点点头，从小五手里接过小相思。
几人坐上牛车，金灿灿带着阳光气息的干草，随着道路不平引起的轻微颠簸。忽略头顶有些过于温暖的大太阳，一切都很美好的样子。
如果不是牛车和几个姑娘搭不上边，放在一起也不甚美观，倒是和谐。
上车后，慕粟还从里侧的车兜里拿出几把油纸伞，用来遮阳。
干草软软的，很容易就陷在里面。青栀和小四小五坐在一起。
应夭夭和顾凉坐得有些近，这倒没什么。在应夭夭眼里，以她在人界假扮的年龄，做年轻人的母亲都绰绰有余。
看着抱着小孩淡然的模样，顾凉心里有些涩然，像是喉咙里哽了块黄连，苦涩的感觉顺着血液流向身体的每个角落。
垂了垂眼，年轻人再次抬起头时，眼中的情绪已如潮水般没有了痕迹，只剩些少年人特有的意气和好奇。
“夫人，这是您的女儿吗？”
顾凉话落，回忆了一下自己说话的语气，没有异样。
看应夭夭看过来，顾凉脸上马上现出一双笑眯眯的狐狸眼睛，不复之前的狡黠，反而带着少年人的傻气。
应夭夭心里一动，目光直直地落在少年脸上，“正是。”
顾凉的脸上空白了一瞬，却是很快地恢复过来，“很可爱。”
看着年轻人伸手捏了捏小相思的肉嘟嘟小脸，应夭夭微扬了扬眉，没有阻止。
倒是青栀和小四，看着年轻人的动作，差点冲过来折了他的手腕。
顾凉意识到她们的不满，只是抬头扬起一个笑来。
“夫人，这是您的下人吗？三位姐姐真好看。”
年轻人的声音极好听，哪怕是无礼的话，也让人生不起气来。应夭夭也只是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小五注意到，年轻人说话时，眼中明晃晃的挑衅。
虽然自己也是被挑衅的对象，但是小五却是怎么也不觉得生气，只觉得年轻人的行为有些幼稚。
看起来，有种在大人面前说其他小孩坏话的即视感。
前面驾车的慕粟，却是手腕颤了下，眼中惊异之色闪过，平静无波的表情差点没保持住。
这还是那个冷血无情的主上吗？
忽略心头的异样，慕粟压了压帽檐，手上频率稳定地驱赶着牛车。
“夫人是住在镇上吗？”
没有等到应夭夭的回答，年轻人又没话找话地道。
这不是废话吗？在场众人的想法。
哪怕慕粟对顾凉再崇拜恭敬，此时也有种荒唐的感觉。自从遇上几人，主上似乎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心下存了疑惑，慕粟索性不去在意，把大脑放空。
万一，自己因见了主上糟糕的模样，而被责罚，实在是不想……
慕粟感受着还有些隐隐刺痛的脊背，面上更是没有一点点的表情。
看了眼应夭夭脸上的表情，顾凉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太过白痴，索性报了自己的姓名，问了应府的地址，便沉默了下来。
虽然心中确实无语，但看着年轻人没精打采的模样，应夭夭还是问他。
“小，顾凉。”
纠结了一下，应夭夭还是念不出如此亲近的称呼，索性唤了名字。
“夫人。”
“你今年多大了？”
眼神有些飘，应夭夭也不知自己怎么问了这个问题。
顾凉显然也是一愣，但很快眼睛弯弯地道，“16。”
“唔，一人出来？小镇上可有人接？”
应夭夭把相思往怀里抱了抱，眉头紧了紧。
这么小的孩子，就出来讨生活吗？
“有的。”似乎是猜到应夭夭问这问题的用意，年轻人脸上的笑更清晰了些。
“嗯。”
应夭夭点了点头，“做何生意？”
“瓷器。”
“……”
一问一答间，牛车缓慢地朝着小镇跑去。沿途，叶青花红，空气里带着春日的氤氲气息。
而在临近小镇边的地方，正有三人相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