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对不起,不想和你私奔了 “阿喜表妹?阿喜?喜儿?你在哪儿呢?” 黑漆漆的林子里传来男人压低了的呼喊声,不远处有个黑憧憧的人影正往这边来。 景喜摸了摸疼的钻心的后脑勺,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 她刚一直起身子,那个黑影就朝这边跑了过来。 “阿喜表妹,你怎么坐地上了?快起来。” 景喜正发懵,自己的手就被眼前的陌生男人给握了起来。 月光下,景喜看见自己曾经纤细白皙的手指变的又干又糙…… 这哪里还是一个外科主治医生的手? 再看眼前的男人,竟然一副古人扮相! “阿喜表妹,你发什么呆啊。快给表哥抱抱,半个月不见表哥真是想死你了。” “……我看你是想我死吧。”三更半夜的忽然像个鬼一样飘过来。 景喜一把就将来人推了开。 可没想到一时失手。 竟然把男人的腰带给拽开了。 而男人非但不恼,反而目露银光。 !!!景喜愣了下,把腰带给人往回塞:“你别误会啊,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却就势握住了她的手:“阿喜,我就知道你也想我想的不行,你注定是要成为我柳铭的人。 我柳铭指月发誓,今天你在这里跟了我,等我带你离开荷花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就要亲过来。 等等…… 这男人说他叫柳铭? 说要带她离开荷花村? 还叫自己阿喜表妹? 还要在黑漆漆的小树林跟自己……那个? 想到这里,景喜感到不可思议,她这是穿书了?! 昨天有人来医闹,把她气的够呛。 她回家看小说调整心情,打开手机看了一会儿前几天追的那本古言美食大女主无脑言情小说。 刚好看到和自己同名的恶毒女配因为坏事做太多、全身生疮溃烂而死,忍不住发了个三百字长评吐槽了一下。 没想到,这一吐槽,她就穿到这本书的同名女配身上了。 这本书叫《美味世子妃》。女主命运坎坷,生在大户人家却因后院宅斗被丢到了荒郊野外,被一对跛脚的厨子夫妇捡了回去。 后来阴差阳错替养父从军,女扮男装的进了军营,女主打仗不行但做饭是一把好手。 很快她就凭借精湛的厨艺结识了男主的护卫,从而进一步接触到了男主。 男主和护卫在与女主的相处中渐渐都对女主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后来男主发现了女主的女儿身,表白之后两人确认了关系。 但男女主身份悬殊巨大,皇帝又给男主赐婚,各种磋磨之后男女主终于走到了一起。 而景喜,正是男主身边那个护卫,的前妻! 这个护卫叫盛廷。 盛廷在小说里的出场率算高的,毕竟他是男主的跟班。 一般有男主出现的地方他都在,负责做那些跑腿付钱、背锅挡刀等一系列能凸显出男主的高逼格又宠妻的事。 在男主一家问鼎皇位后成功奋斗成为天下兵马大将军。 但其实他连个男三男四都算不上。 至于他的前妻景喜,好几十万字以后才间接出场一次。 那时候盛廷知道男主和女主在一起了,心里难受,喝的酩酊大醉。女主过来散发魅力陪他聊天的时候他提到了景喜。 他告诉女主,说他在家乡曾经有个妻子,还有一个孩子,因为一次任务全家人都以为他死了,他那脾气差又爱慕虚荣的妻子就和她的表哥私奔了。 当时看书的时候因为撞了名字,所以景喜记得特别清楚。 加上现在脑子里涌出来的一大堆杂乱模糊、不属于她的记忆。 景喜万分确定,她穿书了。 而且是穿到这本书根本就没有详细写过、只是一笔带过的一段剧情里。 …… 眼下。 眼见着狗表哥柳铭的嘴就要亲过来,景喜一脚就把他给踹开了。 “对不起,我不想和你私奔了。” 开玩笑,就算穿书了,就算将来不一定要和原主丈夫盛廷在一起,她也不是那种能做出婚内出|轨之事的人。 而且这个狗表哥也不是什么好人,在书中原主和他私奔后是被他抛弃了的! 柳铭被踹,目瞪狗呆:“表妹,你又发什么疯?盛廷已经死了,你婆家人又不待见你,你不跟我走你在那个家还能待下去?”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景喜从地上爬了起来,皱眉。 她懒得和这个狗表哥掰扯。 柳铭怒了,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好,你的事我不管,你爱耍大小姐脾气你就耍,但你答应拿给我的十两银子呢?” “十两银子?什么银子?”原书里压根就没详细写配角前妻私奔的故事啊。 柳铭日了狗一般,气急败坏:“你什么意思,你压根就没带钱来?盛廷死了军营不是给了你十两银子做抚恤么。” 嚯,还有这种事。 景喜冷笑:“狗男人,合着你刚才说会好好待我就是指望我拿亡夫用命换来的抚恤金养你啊,渣男。” “景喜!你别给我在这装什么贞洁烈女,你要这么在乎盛廷你还会跟我搞在一起?” “那是我之前瞎了眼!现在我就直截了当的告诉你,我俩一刀两断了,以后别再来烦我。” 甩开柳铭,景喜加快了脚步摸索着往树林外头走去。 她其实不想接手原主这操|蛋的一生,可是这么晚了她还能去哪儿呢? 再加上她刚才确实在身上摸到了十两银子。 那可是‘亡夫’用命换来的钱啊。 原主的设定已经够渣了,如果她现在就这么揣着这钱走了未免太不厚道。 于是,景喜凭着原主的记忆摸黑回到了盛家小院,打算等天亮以后再做打算。 她刚拴上房门,就听床里边传来一道稚嫩软糯的声音。 她吓一跳,但仔细看去,却见一个小孩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抽噎。 “娘,你不走了吗?” 景喜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就是原主和盛廷的大儿子盛祥云了。 这个孩子可出息了,十几年后,他会在这本书里富甲一国。 只可惜童年过的悲惨,幼时爹爹缺席人生,娘亲早早私奔,奶奶叔婶还不待见他。 景喜很喜欢孩子,见不得孩子遭罪,这会儿听这孩子说话委屈巴巴的带着哭腔。 听他那意思好像是知道原主今天是要走的似的,当下心中一软,就摸黑过去抱住了才三岁大的孩子。 “我没走呢,祥云乖,快点睡觉。” 002 一年之期 景喜主动抱了孩子,这显然很反常。 孩子受宠若惊,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好几转才小声的继续说话:“那娘不跟表舅走了吗?” “什么表舅不表舅的,好端端的跟他走干什么?” 为了孩子的健康成长,景喜打算把原主私奔这件事情否认到底。 只是谁这么缺德,竟然把这种事情说给这么小的孩子听。 盛祥云委屈兮兮的,一双大眼睛里满含着泪水:“可是隔壁红奶奶她们都说爹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娘很快就要跟表舅走了。 还说娘要是敢走的话村正就会带人把娘抓回来打断腿浸猪笼,还说娘的户籍是军户,就算逃了也会被官府抓回来的。娘,浸猪笼是什么意思?” “……,浸猪笼不是什么好事,祥云乖,以后这种话就不要听了,我也不会被浸猪笼的。” 孩子一听娘亲不走了,这才破涕为笑,又问:“娘,那死是什么意思。爹真的死了吗?” “没有。”盛廷当然没有死,不仅没死,将来他还会当上这个国家的大将军。 书中盛廷是被男主派去敌军当细作了,所以对外一律宣称死亡。等完成任务回来他就会升职加薪,然后步步高升。 “我跟你说啊,你爹根本就没有死,他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有一天,他会带着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回来见祥云呢。” 小小的孩子还不懂生死,娘说什么他就信了。 “那爹会带什么好吃给祥云?有麦芽糖吗?” “有啊。” “冰糖葫芦呢?” “有~” 孩子沉浸在美好憧憬中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景喜却在发愁。 她想甩开原主的烂摊子彻底走远并不容易。 在这个架空的古代,人口不像现代那么多,固定人口都算是县官的政绩,所以官府对人口的流动的管理很严格。 她一个女人,想要离开这里在别的地方落户生存很难。 所以千思万想,景喜还是决定留在这个家。 起码等到盛廷回来,和他这个‘一家之主’正常离婚。 …… 这个晚上,景喜睡的很不好。 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醒了。 想到即将要面对的盛家人,景喜是一脑袋的包。 原主出身还不错,她爹以前是县衙里的主簿,但后来因为被查出贪污受贿砍了头,家里落破了她这才下嫁到乡下军户的。 自从嫁进盛家以后,她的眼睛就长在头顶,和人说话都是用鼻孔,脾气又差,还嫌贫爱富、爱慕虚荣。和整个盛家的人处的都不好。 在得知了盛廷的死讯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昨天和婆婆李氏以及盛老太大大吵了一架。 直接放话‘这穷山恶水的破地方我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我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 直接把盛老太气的躺倒在了床上。 然后天一黑她就收拾了包袱、偷卷了盛廷的抚恤金走了。 想到这里,景喜扶额。 原主这性格,确实是炮灰女配的标配。 不过此景喜已非彼景喜了,她不会再做书中那个令人讨厌的女配。 但既然要接手原主的摊子在这个家呆下去,自然要和当家的搞好关系。 而盛家当家的是盛老太,昨天被‘她’给气倒了。 想来要哄好这位老人家,并非易事。 …… 穿书前景喜非常注重身体的锻炼,闲暇时间还经常会和俱乐部的小伙伴们一起参加野外生存训练。 野外觅食、生火做饭她是手到擒来,这个农家小院的‘原始’厨房自然也难不倒她。 景喜把米下锅煮粥,自己洗漱过后又打了一盆温水准备给盛老太送过去。 敲了门,屋里的盛老太听到是她的声音,十分反感:“怎么,大清早的来看我老婆子有没有被你气死是不是?” “……” “怎么会呢,奶奶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景喜话音刚落,面前上了年头的两扇木门就吱呀一声被猛的打开。 盛老太站在她面前,嘲讽:“哟!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了吗?竟然还能从你嘴巴里吐出这么好听的话来。” 景喜眉目含笑,看着很是乖巧: “奶奶,我不是在说好话,只是听您说话中气十足,现在又见您面色红润,一看就知道是健康长寿的征兆。” “你是被下降头了吗?”盛老太直接翻了个白眼,“有话直说!别在我跟前装模作样的。” “……”从这态度上来看,洗白道路艰且阻。 “那我可以进去说吗?” 盛老太冷笑一声,一脸‘看吧,果然是这样’的表情。 一进屋,景喜就把水盆放在了洗脸架上:“奶奶,这是给您打的洗脸水。” “有屁快放!” “……是这样的奶奶。其实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我终于想明白了,以前是我自视清高、脾气不好,做了很多没规矩的事情。 但是我现在知道错了,而且我以后会改正的,所以我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能和一家人和睦相处。” 盛老太听完直接笑了:“这可真是稀奇啊,你昨天不还吹胡子瞪眼的说要走吗?你以为我怕啊,我要不是看在祥云的面上我早把你退回景家了!” 原主记忆中的景家比盛家还不如呢,景喜连忙摆手: “别别别奶奶,这里是我家,除了这我哪儿也不去。奶奶您累不累?我给您捶捶背吧,要不然捏捏肩膀?” “离我远点!”盛老太分外警惕,“我可没这个福气消受你的伺候!” “怎么会呢?奶奶您一看就是洪福齐天的相,我给您捶背怕还是不配呢。” 盛老太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你是换了个人还是脑子进水了?” “怎么会呢奶奶,我只是改邪归正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就给我个改正的机会吧好不好奶奶?就当是看在盛廷和祥云的面子上行不行?” “说的我好像没给过你脸一样,可你改了吗,你不仅没改,这些年来甚至还变本加厉!” “那是我以前猪油蒙心了!这次我真的不一样了,绝不是空口白牙说大话,我会用行动来证明的!我发誓!” 景喜抬起手,严肃发誓。 她可不想和一家之主继续交恶在往后的日子里喝西北风。 003 这钱谁也不能动 盛老太眉头紧皱。 见了鬼了这事! 这个孙媳妇眼睛向来长在头顶上,什么时候这么恭顺了,张口闭口都是‘您’ 她这是想出了什么新的花招吗? 盛老太满腹疑问,不过有一点她说的对,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一大家子人能和和睦睦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且先看看吧! “再给你一年时间,你要还和以前一样的话,那我就是舍了老脸也要把你送回去,哪怕我自己养着祥云!” 景喜闻言,笑的格外真诚:“谢谢奶奶给我这个机会!” 一年,足够盛廷衣锦还乡了。 到时候她再离开,不指望他利用身份特权给她优待,但求不要给她使绊子就是了。 …… 从盛老太房里出来,景喜就勤快的拿了木桶去院子里的水井提水。 她刚出去二弟妹陈桃花和三弟妹高秀秀也各自从房里出来了。 陈桃花打扫堂屋,高秀秀就打扫前院。 高秀秀看见景喜在提水,就把手里的大竹扫帚扫的刷刷响,斜眼看她。 “哟,景大小姐起来了啊,怎么还干起这粗活了?昨儿你不是说要走来着,这会子怎么还在?莫不是还要请个高人来掐算个黄道吉日再走不成?” 景喜手上使劲,把一桶水给扯了上来。 顺便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原主对曾经对这位妯娌做过的事…… 譬如指桑骂槐说她又黑又瘦,说她平胸扁屁股想\/马蚤\/也骚不起来,故意伸脚给她使绊子,跟她抢最后一筷子鸡蛋等等等等。 还真是……挺不给人面子的。 抱着要洗白的心理,景喜抬头,冲着高秀秀说:“早上好啊三弟妹,我烧了热水在厨房,你去用吧别客气。” 高秀秀如遭雷击,眼里仿佛有地震。 她是想害我吗?哼,我才不会上当。 “嘁,谁还不会烧水了,稀罕你!” “……”景喜抿了抿唇,又吃瘪了。 不过眼见二弟妹陈桃花扫地扫到门口了,便又笑眯眯的说:“二弟妹早啊,灶上烧了热水,随时可以用哦。” 陈桃花眉头皱的铁紧,有点匪夷所思,不过她向来老实,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知道了大嫂,我等扫完了地再洗。” 景喜眼前一亮,除了盛祥云之外这个家总算有人肯用正常语气和她说话了。 景喜示好的冲陈桃花笑了笑。 陈桃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勉强扯出个笑来就逃一般的去打扫角落了。 盛老太刚洗完脸出来倒水,刚好看见这一幕,虽然心里对景喜还是很不满意,但眉头皱的也没那么紧了。 早饭一大家子在一起吃。 盛老太和景喜的婆婆李氏坐一条凳子。 大房景喜带着三岁的儿子盛祥云。 二房盛荣和陈桃花带着三岁的女儿盛小满。 三房盛昌和高秀秀带着两岁半的一对龙凤胎。 本来大家各自顾各自的孩子,一副和谐的样子。 可饭吃到一半,高秀秀忽然看了景喜一眼,然后放下了碗筷。 景喜以为这位妯娌有话要对自己说,为了表示尊重,忙也把自己手里的碗筷给放下了。 客客气气的笑:“怎么了三弟妹?” 景喜长的本来就又白又漂亮,高秀秀嫉妒她很久了。 如今见她笑的这么好看,高秀秀心里别提多酸了。 她也不理景喜,直接对家里的两位长辈说: “奶奶,娘,过两天昌哥就要去镇上私塾那边打点了,要是能当上镇私塾的教书先生,到时候分的束脩比现在要多好几番呢。 那边私塾还有别的先生同时在教课,和村里比起来又轻松又体面,关键是将来对致远读书也有帮助,我和昌哥都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婆婆李氏没说话,埋头继续喝粥。 反正不是她当这个家,她用不着插嘴。 盛老太听了,把筷子一搁:“这是个好事,但你直接说你想干什么吧,讲这么一大堆弯弯绕绕的听了头疼。” 高秀秀被怼,脸有些僵,但很快就挤出一个笑容来: “就是需要十两银子做打点,昌哥这事要是成了吧,全家都受益。所以我寻思着这钱是不是得公中出啊。” “就这么急?”盛老太皱起了眉头,“月初给盛廷办丧事把家里的积蓄花的差不多了,现在最多只能拿五两,就非得要十两这么多啊?” 高秀秀咬牙:“奶奶,大哥那边不是刚好还有十两银子吗?” 景喜张大了嘴巴。 还以为这位妯娌要说什么。 原来是打‘亡夫’用命换来的那十两抚恤金的主意。 关键是!原主记忆中的三房没那么穷啊,妯娌几个就她穿戴的最好了。 景喜是想替原主洗白,是想一个屋檐底下的人和和睦睦,可也不能这样叫人欺负吧。 “三弟妹,你也不是不知道,那十两银子是孩子爹用命换来的,送到我手里的时候奶奶就说过了,这钱归大房,谁也不能动,将来是要给祥云念书用的。 我看三弟妹你头上那根簪子成色就不错,少说也得有个七八两吧,公中出一半,你们自己再拿一半很难?” 高秀秀被堵的哑口无言,后悔自己早上怎么没簪根木的出来。 一家之主盛老太斜着眼睛看了看景喜,又看了看高秀秀,显然是对两个孙媳妇都不满意,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老大媳妇,这家谁做主啊?有你说话的分?!还有老三媳妇,当初大房和二房办事也都自己掏了腰包,没道理到了你们三房就得公中全出,各拿一半吧。大房那十两银子以后谁也别提,都给我吃饭!” 盛老太说完紧紧盯着景喜,一副‘你这刺头子别再惹事’的样子。 要搁以前,原主肯定会顶嘴甚至和妯娌互掐。 但现在景喜来了,且正处在老太太的考察期,自然不会乱来。 便恭敬道:“家里当然是奶奶做主了,奶奶说的是,就按奶奶说的办。” 盛老太见景喜态度不错,这才收敛了眉目。 高秀秀没法,只好也皮笑肉不笑的跟着说:“我和昌哥都听奶奶的。” 可她心里气啊! 那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就只能归景喜那个骚货所有了! 然而这头‘亡夫’的十两抚恤金才刚保住,外面骂娘的就来了…… 004 你有证据吗? “景喜,你这个不要脸的小骚蹄子、小娼妇!男人才刚死你就勾|引到你娘家表哥头上了,不要脸的烂货,偷了人不说还要偷钱! 你给我滚出来!今天你不把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吐出来我就坐你家门口不走了,叫你们整个荷花村的人都知道你干的那些丑事。” 高秀秀刚才吃了憋,现在听到外头有人找上门来骂景喜,一下子来了精神。 她阴阴的笑了声:“哟,大嫂,我听这声音……那是你娘家的表嫂吧?她怎么说话呢?” 景喜:“……” 这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也只有小说敢这么写了。 而盛老太的脸已经黑如锅底了:“景喜,这是怎么回事?你能给我老婆子解释解释吗?!” “……” 景喜顿了顿。 忽而柳眉倒竖,理直气壮,义愤填膺了起来:“奶奶,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我承认我前段时间是走了几趟娘家的亲戚,但我那也是去镇上打听孩子爹的消息,我绝对没有做对不起孩子爹的事情! 如果我真做了对不起孩子爹、对不起盛家的事情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发誓什么的,那些事反正都是原主做的。 怕是不怕的。 可盛老太的怒气并没有因为景喜的辩解而消弭,她狠狠一拍桌子:“这些你跟我说没用,人家都逮到家门口来骂了,臭的是我们整个盛家的名声!” “奶奶您放心,”景喜就差拍心口保证了,“这根本就没有的事情,我只要说清楚就行了。” 一旁的高秀秀闻言,忍不住嗤笑了起来: “大嫂,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再说大家都是亲戚,你娘家表嫂用得着这么毁你? 要说寡妇也不是不可以再嫁,但大嫂你最好还是找个正室脾气好的人家,像你表嫂这样把事情搞得人尽皆知的可不行。” 高秀秀幸灾乐祸,就差捂嘴偷笑了。 景喜抬眼看她,看来这高秀秀并不是什么善茬啊。 她低低笑了声,反问高秀秀: “我表嫂这么中伤我很奇怪吗?咱们俩也是亲戚啊,我丈夫才去世不到一个月,你不也拿寡妇再嫁这种事情戳我心窝子了吗?” 高秀秀一噎,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狗日的,又……又吃瘪了! 景喜也不再搭理她,而是弯腰在盛祥云的头上摸了摸,柔声道:“祥云,娘出去下,你乖乖坐在这里吃饭不要出去知道吗?” 盛祥云鲜少被娘亲这样温柔对待,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景喜看了好久都舍不得移开。 还是景喜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孩子才傻乎乎的点了点头。 “好的娘,祥云知道了,祥云会乖的。” “好孩子!”景喜又笑着在盛祥云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揉,然后才起身朝外走去。 走了没几步,景喜却发现盛老太一直跟在她身后。 “奶奶,您怎么也出来了?” 盛老太依旧是一副锅底脸:“不论怎么说你始终都是盛家的媳妇,这件事情关乎到整个盛家的名誉,你不要脸盛家还要脸,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哦,知道了。” 虽然盛老太的语气冰冷,但景喜觉得不用一个人面对‘敌人’的感觉其实挺好。 …… 景喜一出院门,就看见正在破口大骂的柳赵氏和她身边跟着的粗使婆子。 柳赵氏在原主的印象中就只有三个字——‘黄脸婆’ 而事实上,从外貌上来看,也确实如此。 这大概就是柳铭那个渣男在外面鬼混的原因之一吧。 但谁还没年轻过?表嫂之所以会变成黄脸婆还不是因为要替家里的渣男和四个孩子操劳。 景喜到现在都还没能完全适应过来自己的新身份,总觉得自己还是个读者。 一会儿的功夫就同情起这个被狗男人和原主渣过的表嫂来了。 直到柳赵氏的口水喷在景喜脸上:“呸,娼妇,烂货,不要脸的小蹄子!生儿子没**的东西!” 景喜这才回过神来。 她已经不是上帝视角的读者了,她现在是书中人,正在被破口大骂的那一个。 景喜抬起袖子细细的擦了擦脸:“表嫂,我想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在原主的记忆中,她和狗表哥并没有突破最后一道防线,除了两个当事人之外也没被任何人当场撞破过。 所以她就厚着脸皮把一切都否了:“表嫂,这种人性扭曲、道德沦丧的事情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你往我家院子看看!我有那么温馨的婆家、那么伟岸的丈夫、那么听话可爱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会去做那种事情?” 柳赵氏感到不可思议,景喜这个狗眼长在头顶上的东西,不是向来看不起她乡下的这个婆家吗? 她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她不是一提到这个盛家就觉得恶心吗? “我是真没想到啊景喜,你为了狡辩竟然能说出这么违心的话来。来啊,大家伙儿都来看看啊,你们都是景喜的邻居!她平时是什么嘴脸你们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吧。” 柳赵氏和她带来的那个婆子在盛家院门口大喊大叫,没一会儿左邻右舍就纷纷围了上来。 盛老太火气一下子上来了:“看什么看,回家吃你们的早饭去。” 隔壁红婶以前和‘景喜’吵过架,这会儿嘴都笑开瓢了: “老太太,您好面子但您孙媳妇不好啊,这不要脸的事情她可会做了,这不娘家表嫂都找上门来了。” 左邻王婆:“就是,以景喜的性子,我看这着八成是真的。” 右舍桂花娘:“成天穿的人模狗样只知道打扮的妖精,她不勾|引人谁勾|引人。” 屋后狗子爹:“丈夫死不到一个月就被人抓奸了,呵呵,真浪。” 景喜:“……”原主的人缘,无话可说。 但是…… “不好意思这位大叔,您跟我很熟吗,还是跟我娘家表哥很熟,您说抓奸,是您抓的吗? 表嫂,你又抓到了吗?我说我没做过这事你们不信,那你说我勾|引你男人你有证据吗?” 005 偷盗官银乃重罪 “证据?!好!你要证据我就给你证据!小蹄子,我今天就是为了这事来的我告诉你!” 柳赵氏红着眼睛瞪着景喜。 又抹了把鼻涕眼泪,向众人哭诉:“这个没脸没皮的骚|货勾|引我男人,你们看看她长的这副狐媚相,她要是主动勾人哪个男人还能把持的住? 我男人是看她没了丈夫可怜她才宽慰她几句,没想到她竟然动了这样的心思,但她自甘堕|落主动投怀送抱也就算了。 她竟然还偷了我家的钱。那可是我辛辛苦苦绣好几个月帕子换来的银子,是我们一家老小的口粮啊! 老天爷要是有眼睛的话怎么不下一道雷来劈死她这个恶毒的娼妇!不得好死的贱女人!” 一口一个脏词,景喜听的耳朵都疼了。 “所以表嫂,这就是你所说的证据?掉眼泪讲故事我也会啊。” “你给我闭嘴!等我把十两银子从你房里搜出来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等等,你说是多少银子?”景喜皱眉。 “十两!白|花|花的十两银子!是我没日没夜做了好几个月针线活才换回来的十两银子。” 这么巧? ‘亡夫’的抚恤金是十两,狗表哥私奔找她要十两,现在狗表哥的老婆也来找她要十两? “表嫂,我扪心自问从来没偷过你们柳家一文钱,你就这么肯定你家丢了十两银子,而且刚好是被我偷走的?” “你别再装了小贱妇,你表哥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从他那里诓骗了十两银子。 那是我的钱,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把十两银子拿走就是偷!我只要在你家里找到十两银子那就是证据!” “哦~原来是这样。”景喜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忍不住冷冷勾起了唇角。 她看柳赵氏愤怒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那唯一能说的通的缘由就是她被自己男人给骗了。 柳铭那个狗男人沾上了赌,他们家失窃的那十两银子八成是被他送进赌坊了。 昨晚他没拿到那十两抚恤金,今天一大早就派女人来撒泼拿钱了。 狗男人就是狗男人,路数也这么低级。 “表嫂,恕我直言,你被你男人给骗了。” “我呸!你还敢提我男人!周婆,给我进去搜。”柳赵氏扯了身边婆子的手,“等搜到银子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慢着。”景喜抬手阻止了那婆子,对柳赵氏道,“这银子你们也不知道放哪了,进去搜我怕弄乱我的屋子,我去拿出来给你们看看就是了。” 柳赵氏冷哼了声:“现在知道卖乖了。” 景喜正要往院子里走的脚步一顿,闻言回过头来,淡笑: “表嫂,我不是在卖乖。我说了我没偷你家的银子,你是被你男人给骗了。至于银子,等我拿出来你自然就明白了。” 景喜说完,继续往里走,从盛老太身边经过的时候猛的一把被她扯住了胳膊。 盛老太脸色黑的吓人,语气严厉:“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拿什么钱啊,啊?你真拿人钱了?” “没有的事,奶奶。”景喜对盛老太笑了笑:“我没偷人,也没偷钱。我会证明我的清白的。” 盛老太张了张嘴,本来是想说什么的。 可是看着景喜坚定的目光和坦荡的表情,忽然就把那些话咽了下去。 很快,景喜就拿了一个小布包出来。 柳赵氏一见景喜手里的东西,立刻就指使身边婆子过去抢。 景喜手快,一把将小布包背在了身后: “表嫂,我先跟你交个底。我们盛家是奶奶当家,孩子爹往年托人捎回来的钱我们大房都交给公中了,我手上是不可能有什么私房钱的。这一点奶奶和家里人都可以替我作证。” “那你还想狡辩什么呢?你手里现在拿的难道是粪土?难道不是银子?” 景喜皱眉,看来柳赵氏是真不知道盛廷抚恤金的事了。 “表嫂,那我再问你一句。你丢的银子是什么样的?一包散银还是一整块?” “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钱是你从我男人手里偷的又不是从我手里过的!” 柳赵氏已经没什么耐心了,再说她根本就不知道丢的到底是哪块银子。 倒是一旁的婆子出言提醒:“我倒是替夫人问了,姑爷说丢的是一整锭银元宝,交代了我只要看到一锭银元宝、那拿回来准没错。” 柳赵氏点了点头,又瞪向景喜:“你都听见了把?有本事你现在就把布包打开给我看看,要真是银元宝,那就是我家的!” “好,我给你们看。” 景喜当着众人的面,解开了灰色的小布包,将一锭白|花|花的银元宝展示在众人面前。 柳赵氏冷笑一声:“大家都看见了吧,这就是我家的钱。” 众人多多少少都见过银子,但一般见到的都是碎银,再见多点世面还见过不成形状的银块。 可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圆滚滚、元宝样的银锭子。 一个个的都伸长了脖子,翘首望着,嘴里啧啧称叹。 红婶眼红,最先打破这一场面,啐道:“果然是个偷儿,不仅偷人还偷银子,没脸没皮!” 景喜见她出头,干脆就挑她了: “红婶,我正好想请你为我作证呢。我表嫂人不住荷花村,她不知道我孩子爹战死沙场,用命给我们娘俩换了十两银子。 可军营的人来送银子的那天你也在,我表嫂不知道这银子从何而来,但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红婶噎了下,然后梗着脖子道:“是、那天是有人来送银子又怎么样,谁知道你这银子是不是那天的银子呢?” “我已经说过了,大房没多少私房,都交给了公中。” “哟,你们自己一家人关起门来过日子我怎么知道?谁知道你有没有背着公中偷藏私房钱呢。我看你还是把钱还给你表嫂吧,免得拖越久你身上的臭味飘的越远!” “呵呵。”景喜低低的笑了。 红婶剜了她一眼:“笑什么笑,傻了吧你?” “我傻?”景喜把银元宝倒了个儿,露出了锭子底部的‘官’字标记。 “难道你们不知道军营送来的是官银吗?每锭官银上都有官府标记,民间个人根本就不得私自使用官银,那可是大罪。 我想问一下,柳家是从哪里得来的这锭官银呢?如果没有名目,那就是偷的。偷盗官银,可是重罪啊!” 006 初显身手 柳家代代都有读书人,作为柳家的媳妇,柳赵氏也是识得几个字的。 景喜手中那银元宝底部的‘官’字,她恰巧认识。 她仔细一想,家里确实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官银,也从来没有这么整齐的银块。 难道说……景喜说的都是真的,她是真的被自己丈夫骗了? 那个杀千刀的诓她来这里抢钱? 柳赵氏口干舌燥,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红婶见柳赵氏这个样子,瞪了瞪眼,心骂这女的真不中用。 出言就挑衅景喜:“呸,你当你是官老爷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这银子就算是官银又怎么样,造出来难道不就是给人用的吗?哦,花钱还犯法了?” 红婶说这话,景喜还没开口、人群中年过古稀的张大爷就捋着胡须冲红婶直摇头。 然后开始显摆起他年轻时见过的世面:“妇道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五十年前赈灾的时候老头子我就有幸见过官银。 这些银子,都是从国库里出来的,每一锭银子屁|股上都有字样。只能用作军饷、官薪、赈灾这些用途。 地方和个人得到以后,一定要将官银再溶化一次炼出新的银锭或者银块才能用,谁要不熔就用的话那是要砍头的!你就算敢拿出去花人家也不敢收!” “没错,张爷爷说的全对。”景喜说着,看了红婶一眼。 红婶立马把脸别了过去。 而张大爷,他是荷花村里的老寿星、见多识广,大家对他的话都深信不疑。 “看来景喜这次是真被冤枉了。这钱啊,就是她家男人用命换回来的。” “真没想到啊,一锭银子都那么讲究。” “有人想来咱们村子讹人,没想到吧,偷鸡不成蚀把米。呸,丢人现眼!” 柳赵氏在听到这样的话之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她身边的婆子更是直接回啐了对方一口:“你说谁偷鸡呢?你说谁丢人现眼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她景喜别想摘这么干净。” 那人本就是看热闹的,并不想卷入这场是非,但被啐了一脸唾沫,自然是要发怒了。 “人家的官银是军营送来的,我们荷花村上上下下都见着了,有本事你倒是说说你家官银是哪里来的啊?你要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那你家的官银就是偷的,你就要杀头。” “你别仗着人多欺负人,我家姑爷说了,他说……” “别一口一个你家姑爷了,”景喜上前,对柳赵氏说,“表嫂,你家丢了十两银子确实和我没关系,你不如去赌坊走一趟,在那里见到你男人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说什么?赌坊!”柳赵氏忽地捂住了心口,“他不是早就戒赌了吗?”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先回去照顾孩子了。”景喜转身,迎面碰上了盛老太审视的目光。 她大大方方的迎上:“奶奶,误会一场,都解决了。” 盛老太嗯了声,又朝身边人摆了摆手:“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两人一前一后正要回院子,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倒地的声音。 然后柳赵氏身边那周婆子就大叫了起来: “哎呀我的老天爷,夫人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快来人啊,谁来救救我家夫人啊。救命啊救命啊。” “嚎叫什么嚎?”刚才被周婆子啐了口水的妇人没好气,“没脸在这呆了就装死是吧,我看谁也救不了你们。” 周围其他人也跟着起哄:“装的还挺像。” 景喜却皱起了眉头,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盛老太也觉得对方是下不来台故意来这么一出的,就给景喜使了个眼色:“回吧,粥都凉了。” “我还是过去看看吧。”景喜好像听到有人说柳赵氏正在口吐白沫。 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临场发挥表演出来的。 景喜拨开人群往前去,果然看见柳赵氏像一个虾米一样蜷缩在地上抽筋,眼白翻着,口吐白沫。 像是羊癫疯的症状。 而那周婆子正手忙脚乱的按着柳赵氏的四肢,想要阻止她的抽搐。 “快住手!”景喜立刻上前,“你太用力了,小心造成骨折脱臼。” “那怎么办?”这个时候周婆子也不顾得谁是谁了,“现在该怎么办?” “赶紧疏散人群,她现在口鼻里都是分泌物,一定要保证空气流通呼吸顺畅。” “哦,好好好。”周婆子忙跪在地上朝周围的人会乱挥舞着手臂,“听见没有,你们都让开,不要围在这里了。” “手帕有没有?或者捡一根树枝来。” “手帕吗?有有有。”周婆子立刻从柳赵氏的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给景喜递了过去。 “来帮个忙。”景喜在周婆子的帮助下,立刻给柳赵氏翻了个身子,微微扯开她的衣领让她侧卧着,以免误吸呕吐物造成窒息。 随后她又撬开了柳赵氏的牙关,将手帕塞进了她的口中,避免她咬断自己的舌头。 做好这一切之后,景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周婆子仍在后怕,喘着粗气问:“这样就行了吗?” “你给她顺顺后背吧。” 景喜皱眉,古代的医疗条件和设备落后,患者不能及时就医,身上也没有备抗癫痫药,除了原地观察以外此刻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这羊癫疯病属于神经内科疾病,是短暂的脑细胞放电引起的一系列反应,正常情况下病症一般不会持续很久,有一到两分钟的,也有五到十分钟的。 当然抽搐时间越长,对身体的危害就越大。 好在柳赵氏属于前者,抽搐大约不到两分钟就停止了,而且停止之后她很快就恢复了意识。 “我、我怎么了?我怎么躺在地上?” 景喜伸手扶了她一下:“你慢一点,你刚才羊癫疯犯了。” “什么?你说我疯了?我看你才疯了,我只是头晕了下而已!” “你先别激动,我没说你疯,我说的是病。周婆,你是我表嫂从娘家带的人吧,你记不记得我表嫂小时候也犯过类似的病?” “小时候吗?我想想……哦,我想起来了。是的!那时候夫人还小,也就五六岁的样子,也是像今天这样忽然倒在地上手脚抽搐、口吐白沫,当时把一家子人都吓坏了!” 007 谣言与扫把星 “那就对了,羊癫疯就是这样的,发作没有什么规律,多长的时间的间隔都有。对了,刚才我表嫂的症状你都记住了吗?” “恩恩恩,我记得。” “很好,等回到镇上你就带我表嫂去医馆看大夫吧,这些症状到时候你都详细的讲给大夫听,大夫会对症下药的。” “好好好,谢……”虽然要说出这句话有点难,但周婆子还是张了这个嘴,“谢谢你啊。” 刚才夫人倒地抽搐没有一个人肯过来帮忙,甚至都断定她是在装病、一个个都指指点点的说着难听的话。 到了(liao),只有景喜冲过来帮了忙,既沉着又稳定,让她不由自主的就对她信服了。 周婆子忽然觉得,这个景喜,或许和她表面上看去不一样。 周婆子扶着柳赵氏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小声的跟柳赵氏描述着她发病时的情形。 柳赵氏听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沉默了半晌。 她想了想,忽然回头,对景喜说:“谢谢你。还有,银子的事情,等我回家会和你表哥问清楚的。” “不用谢。你问吧,反正不是我偷的。” 柳赵氏还没走远,大家就纷纷议论了起来。 “原来她是个疯子啊,刚才那样子可真吓人。” “怪不得大清早的就到人家家门口来闹,可不就是个疯子吗?” “他家里人也真是的,疯了就看好啊,竟然还放出来。” 景喜:“……”愚昧无知不可有,必须科普。 “各位,你们误会了,我说的羊癫疯是一种病,不是你们说的那种疯。” “你又不是大夫你就知道了?” “……” 然而不管景喜怎么解释,还是没有一个人听进去,一个个都把今天见到的一幕幕当做是谈资、聊的痛快极了。 景喜没办法,只好作罢。 不过大家有了新的八卦,总比把炮火都对准自己偷人、偷钱那事好。 跟了盛老太回家,盛老太却直接把景喜拉进了厨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会给人看病,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景喜迅速的在原主的记忆里搜刮了下,很快,她就找到了说辞。 “只是一点点皮毛。以前县衙里的仵作伯伯跟我爹关系亲厚,他干仵作之前是当大夫的,自己还写了一本病例案例。 他在县城没亲没故,因病去世后就把所有东西包括医书都留给了我爹。我经常会看,而且他在世的时候也教过我一些急救手法。那个羊癫疯我刚好见有别人犯过。” 景喜这话说的一半真一半假。 真的是那个仵作的存在,以及他留在景家的那些医书。 假的是,原主根本就没有学过医,也不会什么急救手法。 不过原主爹和那个仵作都已经不在人世,可以说是死无对证了。 …… 自那以后,柳赵氏就再也没上过门。 景喜自然也不会再去找那个狗表哥。 只不过那天在景家门口发生的事情,却是一传十、十传百,广为流传。 这传闻一共有两个版本。 一个是围绕着官银和柳赵氏上门叫骂、自取其辱犯了疯病的。 一个则是着重于景喜偷人、渐渐的又发展成私奔、当场被抓奸的。 这两个谣言当然是后一个更有噱头、更加精彩,这一传甚至都传到了隔壁镇子去。 谣言传的有多远景喜并不知情,她只知道已经凭借着自己的勤劳和高尚的人格魅力让盛老太对她渐渐改观了。 这天,轮到景喜和盛老太上山打猪草。 二房夫妻两个上山去砍柴。 三房男人盛昌在小私塾教孩子们读书认字。 婆婆李氏带着三房的媳妇高秀秀在家做家务、剥苞谷粒,顺便看着家里的四个孩子。 婆婆李氏对景喜很是冷漠,怎么都捂不热,比盛老太还难搞。 高秀秀更是油盐不进,景喜即便放好了态度她也没给过什么好脸色。 景喜原本是不放心把盛祥云放在家里的,不过前几次盛祥云都说和弟弟妹妹在家玩的很开心,她也就没多心。 可谁知道等她背着满满一筐猪草回来、甚至还没走进家门的时候,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以及高秀秀的叫骂声。 “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孩子们出事了吧?”景喜赶紧把背上的框子卸了下来,飞快的跑回了盛家小院。 一进门,她就看见高秀秀的一对两岁半的龙凤胎盛宁静和盛致远扑在她的怀里哭。 高秀秀嘴里还正骂着‘丧门星、扫把星’这样的词。 二房三岁的女儿盛小满惴惴不安的站在院子里,显然是吓坏了。 盛祥云则是缩着脖子、含着眼泪跪在高秀秀不远处的泥土地上! 婆婆李氏根本就不在院子里。 看到这一幕,景喜什么也顾不上,火气一下子就先上来了。 她立刻上前去将盛祥云抱了起来,不满的看向高秀秀:“发生了什么事,孩子为什么跪在地上?” “让他跪地上怎么了?不应该吗!”高秀秀一下子吼了起来,吓的一旁呆站着的盛小满捂住了耳朵。 景喜忙把盛小满捞过来抱着:“那你把话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天这么凉、地这么硬你让一个三岁的孩子跪在地上!” “哼,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儿子是什么货色你自己不清楚吗?扫把星,丧门星。你看看我家志远的手指,你自己好好看看!” 高秀秀把盛致远的右手扒了出来,指着他小拇指上的一道青紫痕迹吼:“你看见没,我志远的手差点都被夹断了。都是你儿子干的好事。 一年前害得我昌哥夹断了手指不能参加科考,这辈子就只能止步秀才当个教书先生了。 现在好了,害了我男人不说,如今还要来害我儿子,我儿子手要是被夹断了以后就不能读书写字!到时候你们娘俩就高兴了吧!丧门星!” “住口!”盛老太这时候刚好背着猪草进了家门,厉声道,“老三媳妇,你要我说多少遍!” “当初在山里捡柴是老三自己不小心摔跤跌倒、扑到了村里人下的捕兽夹里夹断了手指,这事跟祥云半点关系都没有,你真觉得那么点大的孩子还能把你男人推倒不成?” 008 太偏心了 “奶奶?您还要包庇这扫把星是不是?您难道忘记当初为什么要给他取名叫祥云了吗? 就是因为他出生的时候乌云罩顶,本来好好的天他一出世天就黑了。他不是扫把星谁是? 他爹前脚回来抱着他睡了一晚上,后脚回去就死在战场上了,他不是丧门星谁是?您自己看看致远这手,都青成什么样了!” 盛老太大步走了过,托起盛致远的仔细看了看。 看完之后,她脸一沉:“老三媳妇,你疼孩子的心我能理解,但你也不能这样大题小做!致远的手是青了,但也没伤到骨头,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再说祥云是你亲侄子,跪也跪了,可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孩子才三岁啊,他才刚没了爹,你就这么说他?” “奶奶,您这么说也太偏心了吧!没了爹就可以伤害我儿子了吗?” “三弟妹!”景喜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从来没有主动探究过孩子名字的含义,却不知道原来竟然还有这个说法。 “事情一码归一码,祥云要是不小心伤了致远那该他赔礼道歉,但你不能体罚!更不能对一个孩子说那样的话! 再说了,事情的经过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们到现在还不清楚。” “你什么意思啊景喜?”高秀秀拔高嗓音,“哦你的意思是我诬陷你儿子了?” 景喜瞥了她一眼:“我可没这么说。” 景喜弯腰将双眼含泪的盛祥云放在了地上,半蹲着身子与他平齐,柔声道: “祥云乖,告诉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要害怕,有娘在这里,娘会替你做主的。” 小小的孩子在听到娘亲温柔的声音后,终于忍不住将眼眶中满含的泪水释放了出来。 但他仍然不敢哭出声,只是紧紧的抿着嘴唇,抿的他的唇色都发了白。 景喜见孩子这般委屈,心里更加确定他是被冤枉了的。 她抬手去给盛祥云抹眼泪,心疼哄道。 “祥云不哭,娘给你撑腰,你尽管把刚才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就是了。” 小小的孩子点了点头,含泪看着景喜:“致远弟弟的手不是我夹的,是宁静妹妹关门的时候夹到的。 娘,我已经给三婶说过了,但是三婶不信。宁静妹妹也说是我夹的,可明明不是我,是她。” 孩子说完,嘴唇又不可抑制的抖动了起来。 他明明没有夹弟弟的手,却要被三婶打屁股,还要罚跪。 娘不在身边,他连哭都不敢哭。现在娘要回来了,他又怕娘不信他,更不敢哭了。 景喜看他这样子就心疼,但还是再次确认了一遍。 “祥云,好孩子是不可以撒谎的,你要是撒谎的话娘就不高兴了。娘再问你一遍,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呜呜,真的不是我。” “好,娘知道了。”景喜摸了摸盛祥云的头。 起身态度强硬的对高秀秀说:“三弟妹,你也听见孩子的话了。小孩子们在一起玩难免会有一些磕磕碰碰,我们做大人的好好教就是了。 但我的孩子我来教!他要是真犯错了你就告诉我,我自己会罚他。我请你以后不要随便让他下跪,也不要随意往他头上扣些不好的帽子!” 其实孩子之间玩耍磕碰在所难免,但一般不会闹得这么难堪。 景喜今天态度之所以这么强硬,一是因为生气,二是她想让盛祥云知道。 他的娘亲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娘亲是疼他爱他可以给他当靠山的。 是可以在他难过害怕时,将他搂进怀抱里安慰的人。 他才三岁,她不想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阴影。 而此刻的盛祥云,小小的他看着自己的娘亲,破涕为笑。 有娘亲护着他,他感觉好温暖,感觉什么都不怕了。 他忍不住,一把抱住了景喜的腿。 高秀秀见到这一幕,气的心肝胆颤。 “好啊你们娘俩,好你个景喜。你儿子说的话全对,我儿子女儿说的话就是放屁是吗?” “那当时你在干什么?你看到的是怎样的情形?” “我、我就是看见是你儿子夹了我儿子的手!你儿子刚才是在撒谎,说的话不能信。”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撒谎?” “呵,我用得着撒谎吗?我会欺负一个小孩?要不然你也听听我儿子女儿是怎么说的吧。” 高秀秀把女儿盛宁静给推了出来。 盛宁静也不敢看景喜,因为年纪小,话都说不太利索。 “是祥云哥哥,祥云哥哥,不是我。”她刚说完,眼睛就湿了,回头眼巴巴的看着高秀秀,“娘,可以了吗?” “过来!”高秀秀伸手拽过了孩子,又笑看景喜,“怎么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刚才不是说会自己教训孩子吗,那你倒是训啊。” 盛祥云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景喜的衣服:“娘,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好孩子,娘相信你。” 景喜瞪了眼高秀秀,这是她大房和三房的事情,她本来是不想把二房扯进来的。 但现在没办法了,她只好问一旁的盛小满。 “小满,你可不可以回答大伯娘几个问题?” 盛小满以前不太敢接近这个大伯娘,因为这个大伯娘很凶。 可是最近几天她对自己很好,有时候还会帮自己扎很漂亮的小辫子。 所以盛小满也愿意跟这个大伯娘亲近了。 她点了点头,主动说:“我看见了,是妹妹关门的时候夹住了弟弟的手,不是祥云哥哥。” “你放屁!你个小屁孩在这瞎说什么颠倒黑白的。” 高秀秀立马朝盛小满开火,吓的盛小满立刻躲到了景喜身后。 “你干什么!”盛老太终于看够了,厉声道,“老三媳妇,当时除了这几个孩子就你一个人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心里门儿清。 致远手是伤了,但祥云你也罚了,这事你还想怎么样?要把小满也吓哭吗?都给我歇住! 还有!以后别再叫我听到你说家里谁是丧门星那种话!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景喜已经看出来了,盛老太是刀子嘴豆腐心,为人处事也算是公平。 既然她老人家这么说了,她也就顺台阶下,一手拉了一个孩子,转身就走,直接把高秀秀当空气。 高秀秀气的倒抽气。 偏心!偏心!简直是太偏心了!! 009 祥云与外地人 李氏在隔壁找红婶描鞋样子,刚才听到院里孩子哭其实是回来看了一眼的。 但见高秀秀已经罚上盛祥云了,她就没作声,拿着针线又去了隔壁。 这会儿见盛老太回来发火了,她赶紧也回来了。 盛老太没给她脸,当着众人面就把李氏给骂了一顿,说她这个长辈不管事儿。 李氏惧怕婆婆,一句嘴也不敢还,只能狠狠瞪了盛祥云一眼。 李氏是盛廷的继母,是盛父的第二任妻子,是盛老太娘家的侄女。 当年盛父的第一任妻子在生盛廷的时候难产死了,没多久盛父就在盛老太的安排下娶了这李氏进门。 李氏嫁过来以后又生了一女两男,女儿五年前就出嫁了,两个儿子盛荣和盛昌分别娶了陈桃花和高秀秀。 高秀秀会讨好她,小儿子盛昌也是她的心头肉,李氏最喜欢三房一家。 当年盛昌十八岁考中秀才,是整个荷花村的风云人物,李氏就指着他考状元做大官,将来给她挣个诰命官夫人当当。 从前盛父还在的时候,李氏对盛廷一家表面上还做做样子,后来盛父没了,原来的景喜又是个目中无人的,再加上后来盛昌断了手指不能参加科考…… 李氏就把事情全都怨在了盛祥云头上,暗地里没少喊他扫把星、丧门星。 高秀秀也是跟她学的。 现在李氏又因为盛祥云被骂,心里更厌恶大房母子两个了。 中午饭是李氏做的,吃饭前她就偷偷蒸了鸡蛋羹给高秀秀的一对龙凤胎开小灶,说他们受了惊吓需要吃点好的压压惊。 就连二房的盛小满也有份,可却独独没给盛祥云。 这事景喜没亲眼看见,是盛祥云没吃到鸡蛋、委屈巴巴的偷偷告诉她的。 景喜不能因为一口鸡蛋就去找婆婆闹。 “不要紧祥云,蛋会有的,下午娘就给你弄去。” 吃过午饭,景喜主动要去山上耙松毛(松针)。 古代烧的都是柴火灶,生火前需要易燃物做火引子,比如晒干的稻草、黄豆秸秆、干松毛、干茅草等。 不过这次上山,景喜把盛祥云也给带上了。 因为她知道,把孩子留在家里只会叫李氏和高秀秀欺负了去。 …… 上山的人很多。 因为这个时节,田地里庄稼都已经收过了,地里没有农活可干,大家都在山上转悠,砍柴耙草准备过冬。 这上山的人一多,松毛就少了。 山脚那一块更是早早就被耙了个干净,景喜只好带着盛祥云往山里面走。 但她也不敢走太深,只顺着已经开出的路走。 盛祥云知道娘亲是上山耙松毛的,特别暖心,见到枯叶就往景喜的筐子里捧。 景喜看他迈着小短腿的样子,憨憨的、萌萌的,实在是喜欢的不得了。 便上前去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咱们先不急着干活儿,走,娘带你去掏鸟窝去。” “掏鸟窝?”盛祥云黑漆漆的大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太好了,我娘带我去掏鸟窝咯!我有小鸟玩了。” “不是抓小鸟哦,”景喜笑着在盛祥云的小鼻子上刮了刮,“是掏鸟蛋。祥云中午不是没吃到鸡蛋吗?等掏到了鸟蛋你这个小馋虫就有蛋吃了!” “那太好了!”盛祥云兴奋的手舞足蹈,也学景喜的样子,仰头在树上找了起来。 然而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 景喜找遍了附近的林子,竟然连跟鸟毛都没看见! 她有些失望,但是没有办法,她还要干活儿,不能一直找下去。 耙松毛的时候,景喜就让盛祥云在她眼皮子底下找块干净的地方坐下。 盛祥云很听她的话,乖乖的去了。 可他才刚找到个地方坐下,就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 景喜忙把手上钉耙扔了跑过去:“怎么了!” 她一边说一边检查盛祥云的小屁|股,就怕是被蛇或者其他什么毒物给咬了。 然而低头一看,竟然见盛祥云沾了一屁|股的蛋黄。 他竟然坐碎了两个鹌鹑蛋。 “天呐祥云,你走运了!” 景喜脸上的表情从惊吓变成惊喜:“我找了半天没找到鸟蛋,你这一屁|股就坐了一窝。还好只坐碎了两个,我的小乖乖,你可真会挑地方!” 盛祥云只知道自己的小屁|股黏糊糊的,仍然处在懵逼惊吓的状态中。 但见娘亲对他笑,还说他走运,他也跟着一起笑了。 景喜看了下,除去坐碎的两个,那窝里还有五个鹌鹑蛋。 “祥云真棒!”景喜拿干草把盛祥云的小屁|股给收拾干净,捏了捏他的小脸蛋,“一会儿娘就带你去溪边把这鹌鹑蛋给烤了。” “太好了,有蛋吃了!” “就是,谁还敢说我们祥云是扫把星,我们祥云明明就是幸运星,是一朵名副其实的祥云!” “对,我是祥云!不是扫把星。” 装满一筐松毛后,景喜就牵着盛祥云来到了小溪边。 她在地上挖了个小坑,把五个鹌鹑蛋给埋了进去,然后在附近捡了些干树枝烧了一小堆火。 她一边添树枝一边给孩子科普:“小孩子不能随便玩火知道吗?更加不能随便在山里点火。如果一定要点的话,那也要找个离水近的地方,这样万一失火了也好灭火,知道不?” 盛祥云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点头如捣蒜。 他觉得娘亲现在变的好好,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然而就在火堆快烧完的时候,不远处的林子里忽然发出了一阵响动,并且动静还不小。 景喜怕是野猪之类的猛兽,忙抄起了钉耙,并把盛祥云护在身后。 正当她全身警惕的时候,林子里却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是两个男人,而且还是外地人,讲着她听不懂的方言。 “你是说老大特意从隔壁镇子跑到这犄角疙瘩来、就是为了教训个女人?” “是啊,在隔壁镇子的时候你没听说吗?老大那个战死了的兄弟,好像叫盛廷吧。他女人偷人、跟野汉子跑了! 我们老大那么讲义气他能忍?抓回来直接当着盛家人的面沉塘,正好给他兄弟陪葬!” 以上,就是那两个外乡男人的对话。 景喜虽然听见了,但却没听懂。 她不知道,就因为之前那个谣言,她连小命都被人给惦记上了…… 010 手术与手帕 因为听不懂那两个外乡男人在说什么,所以景喜也就没再把注意力放在他们的对话上。 过了没一会儿,那两个男人便拨开了杂草走了出来,在下游的溪边洗脸喝水。 因为灌木丛和地理位置的原因,从景喜那个位置能看到那两个男人,但那两个男人却看不到景喜。 那两人着装统一,脚上穿着靴子,腰上还别着匕首,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村民。 在山里,两个外地男人,身上还带着兵器……景喜一刻也不想多呆。 她让盛祥云别说话,又麻利的灭了火,把土里烤熟了的五个鹌鹑蛋给挖了出来,这就要走。 刚背上篓子,景喜就听见那两男人忽然大喝了一声。 “谁!”虽然是方言,但是‘谁’字却不难辨认。 盛祥云吓的不轻,一下子扑进了景喜的怀里,景喜只好停下了脚步。 她正要开口解释说自己是山下的村民,忽然就听到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男人说的是这一片的官话,她能听懂。 “是老子!大惊小怪的!叫你们两个来找点水竟然一去不回了!” 这声如洪钟的嗓音一落,先前那两个小个子男人的方言便又响了起来:“#¥%……&*” “说人话!” 他们这才换了带口音的官话:“老大你冤枉我们了,我们两个只是迷路了而已,这才刚刚找到水。” “屁大点林子还迷路,要你们有何用!” “是是是,我们不中用,连老大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不不不,是连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景喜抽了抽嘴角,这马屁拍的,她还是赶紧走吧。 那三个男人嗓门大,又一直吵吵嚷嚷的,好像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她和孩子。 一大一小走出没多远,景喜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嗡嗡声,回头一看,竟然是两只半截手指长的大马蜂贴着她的头皮飞了过去。 这种大马蜂毒性很强,甚至是致命的。 景喜立刻抱住了盛祥云的脑袋,把他塞到了自己怀里。 盛祥云仰起头,不解:“娘,你干什么呀?” “有大马蜂,等它们飞走了我们再走。” 盛祥云哦了一声,快活的抱紧了景喜。娘现在动不动就抱他,真好呀。 景喜却皱紧了眉头,因为她又看见一只大马蜂朝他们这边飞了过来。 怎么回事? 难道是那几个男人捅了马蜂窝吗? 景喜心里才刚冒出这么个想法,溪边就传来先前那两个小个子男人的嚎叫声。 “快跑快跑,那边啊!” “喂喂喂,别张嘴,小心飞嘴里。” “糟了!我|日!马蜂飞老大嘴里了。回来啊你,老大被马蜂蜇了你赶紧回来!” “咳咳咳……咳咳咳……” 溪边一阵杂乱。 盛祥云好奇的瞪大了眼睛:“娘,他们怎么了?” 景喜眉头皱的更紧了,不管被马蜂蜇到哪儿都很危险,更何况是飞进嘴里,如果引起喉气管阻塞,立刻就会死人的。 她不能见死不救!她不能违背穿上那身白大褂时宣读过的誓言! “祥云,你在这里呆着哪儿也不许去、也不要出来,除非我来喊你知道吗?” 景喜立刻将筐里的松毛全都倒了出来,她让盛祥云蹲在地上,然后用大筐罩住了他。 “躲好了别出来,娘怕你被马蜂蜇到,知道了吗?” “知道了娘。” 景喜迅速从怀里掏出手帕系在头上掩盖了口鼻,转身就朝溪边跑去。 等她过去的时候,地上已经死了好几只大马蜂,马蜂窝也被那几个男人扔进了灌木丛里。 先前那两个小个子男人没事,但是地上却躺着一个手长脚长的大胡子,胡子长到下巴,看不到人脸。 两个小个子男人正手忙脚乱的在大胡子的嘴里抠,谁也没有注意到景喜的到来。 而景喜在看见其中一个男人从大胡子的嘴里掏出一只半指长、两指宽的大马蜂时,心里瞬间咯噔了一下。 那个小个子男人也瞬间白了脸。 另外一个小个子男人绝望的瘫坐在地上:“老大没气了、他不能吸气了……完了完了……” 景喜深吸了口气:“让开,他还有的救。” 小个子男人诧异的看着这个忽然出现、并且还蒙着脸的女人。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景喜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现在没时间解释了。我是大夫,我知道怎么救他,接下来一切听我指挥明白吗!” “……明白……”小个子男人有点懵,但是却被眼前这个女人的气势摄住了。 “你赶紧找个东西垫在他肩膀下面,我要他头往后仰。然后你固定住他的头,要正中位,抱紧了千万不要让他乱动。 还有你!赶紧给我准备锋利的匕首和烈酒!另外我需要一根空心的杆子,你立刻在河边找一找,还有干净的布!要快!” “哦哦哦!” “好好好!” 两个小个子男人见景喜很有经验的样子,以为她真的是大夫,立刻照办了起来。 加上他们又是随身携带武器和酒囊的,这些东西很快就准备好了。 他们递过来的是大胡子身上的小刀,刀一出鞘就寒光四射,一看就知道锋利无比,方便做手术。 “酒!倒上去。”景喜已经刮了大胡子的胡子,找准了他气管的位置,现在就等着给刀消毒了。 这种气管切开术她以前常做,很有经验。 她下手快准狠,很快就顺利切开了气管,插入消过毒、粗细合适的空心芦苇杆,并俯身吸净了分泌物。 她弯腰的时候,那大胡子刚好睁开了眼,嘴唇微微张合。 “别说话!” 然而那大胡子并不安分,他口不能言,但手还能动,竟然趁景喜在给他固定插管的时候扯掉了她覆在脸上的手帕。 帕子滑落,景喜洁白无瑕的脸露了出来,大胡子看着她,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干净。 景喜微微皱眉,不过也只是一瞬的事。 她很快就投入到包扎的工作中去,将插管固定住以后,整个手术便彻底完成。 而那大胡子也能呼吸了。 景喜松了口气,又吩咐两个小个子男人: “你们赶紧下山找个好大夫,抬他的时候尽量平稳些,这根管子每天都要更换,回去你们让大夫仔细观察,如果脱离危险七天左右就可以拔管了!” 景喜连沾了血的手也没洗,匆匆就走了。 躺在地上的大胡子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微阖的眼里模糊全是她的背影。 011 山鸡与丢东西 景喜估计那大胡子暂时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忧了,便拉着盛祥云匆匆离去。 她现在所在的地方距离边境不远,前线还时常有战争发生,她实在是不能确定那三个男人的身份。 替他做了紧急处理,景喜已经无愧于心了。 为了保命也为了孩子安全,她必须尽快离开,尽量不与那三人有过多的牵扯。 这匆忙一走,松毛也只来得及捡回一点点。 想到这里……景喜头疼。 这一片已经被村里人搜刮过了,她再想耙的话就得去山的更里面。 最主要是,现在天色又不早了,她还带着孩子…… 盛祥云没有这样的烦恼,他只知道鹌鹑蛋真的好好吃。 虽然娘已经说过她不吃了,但有好吃的他还是想和娘一起: “娘,好香啊,你吃一个吧。” “娘不喜欢吃,你吃吧。”一共才五个,景喜想全都留给孩子。 盛祥云却不肯:“娘也吃,蛋是好东西呢,娘要不吃祥云也不吃。” 景喜没有办法,只好吃了半个,同时心里也更喜欢这个孩子了。 下山的时候景喜特意走了弯路、耙了些松毛,可是却连筐子的一半都没有装到,她叹了一口气。 盛祥云见了,也跟着瘪了嘴:“娘不开心。” 景喜闻言看这小孩,竟然觉得他瘪嘴要哭的样子还挺可爱,忽地笑了: “小大人一样,我没有不开心,就是跑来跑去有点累了。” “那祥云给娘摘好看的花花,娘看了就不累了。”盛祥云说着,挣开了景喜的手,屁颠屁颠的跑到旁边的林子里去采野菊花。 景喜笑着跟了上去,刚追上,就见盛祥云指着一棵树回头喊:“娘,这里有鸡。” “鸡?” 景喜三两步走了过去,竟然真的在那棵树后面看到一只山鸡。 那山鸡之前不知道是遭遇了什么,反正现在一只脚断了拖在地上,景喜伸手去抓它的时候它挣扎着想跑、却连站也站不起来。 “不是吧祥云,你这运气……”简直就是活锦鲤啊。 难怪以后能成为全国首富,如果真有锦鲤运的话,做什么生意都不会亏吧。 不过这些原书里都没提到,即便是‘盛祥云是大宣国首富’这样的话也是一笔带过,毕竟他只是配角的儿子,没什么戏份。 不过景喜想想就觉得刺激,她这是触发了隐藏剧情呢,而且还是个大惊喜。 “祥云真棒!今晚我们可以吃鸡了!” 景喜把山鸡放进了筐里,面上又盖上了枯叶和松毛,这才心情愉悦的下了山。 等他们娘俩回到荷花村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好多人家屋顶的烟囱都开始冒烟了。 不过今天的村子似乎格外热闹,大家都在讨论着某件事。 景喜一路走来,也听了个大概。 说是山上下来两个凶神恶煞还带着刀的外地男人,急着买车带人去看大夫。先是打听了一个什么女大夫,村里人说没有之后,又开始打听一个女人。 听到这里,景喜眉头一皱,之前她手术进行到最后的时候,包在脸上的帕子被那个大胡子给抓了下来,那两个小个子男人也看到了自己的脸。 村里人说他们凶神恶煞的,也不知道打听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村里人还说他们买的是红婶家的驴车,而红婶是盛家的邻居。 也不知道那几个男人是不是已经打听到了自己的身份、会不会给整个盛家带来麻烦。 景喜加快了脚步,匆匆赶回盛家。 还没进院门的时候,景喜就看见婆婆李氏站在门口和隔壁红婶聊天,红婶喜笑颜开一副天上掉了馅儿饼的样子。 可令景喜吃惊的是,婆婆李氏一见到她就转身进了院子,甚至还把门给栓上了。 景喜皱眉,牵着盛祥云往前走。 红婶特意靠在墙边等她过来,啐了口:“呸,贼婆娘,丧门星!” 景喜觉得莫名其妙,而且她听了这话很不爽,刚好她手里还握着钉耙。 她直接把钉耙举了起来:“你再说一遍试试!我告诉你,我反正连男人也没了,光脚不怕穿鞋的,你别惹毛了我!” 红婶本来就有些怕原主,现在见景喜放狠话,有些退缩。 鼓起勇气梗着脖子又骂了一句之后,一溜烟就跑回了自己家。 景喜见人走了,这便去拍自家院门。 可拍了半天都没人应,好不容易听到二弟妹陈桃花应了一声,婆婆李氏的声音却马上响了起来。 “你敢去给她开门!就让她在外面呆着,让她长长记性!” “娘,我是做错了什么吗?” “你还有脸问吗,谁知道你在山里干了什么勾当?”李氏走到院门口,挨着门冷笑。 “山上忽然下来三个外地男人,进了村就打听一个女人,白皮肤大眼睛红嘴唇,还说他们丢了东西。要不是我反应快说村里没这号人,我们盛家就要被你害惨了。 今天上山白皮肤大眼睛的妇人除了你就没别人了。我是真不知道你一天天的都在干什么,怎么总想着祸害人呢?你到底拿了人家什么东西,趁早给我丢远些别带回盛家。” 丢了东西? 可她没拿他们东西啊,反倒是她自己,丢了一方手帕。 但无论如何,今天在山里救了那大胡子的事她是不打算对任何人说起的。 就连盛祥云,回来的路上她都已经再三叮嘱过了,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外传。 景喜道:“娘,我今天在山里压根就没有见到什么外地人,他们打听谁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李氏却不听她解释:“扫把星,娘俩都是扫把星!” “娘!”景喜听李氏越走越远,忙道,“奶奶在吗?你让我和奶奶说几句。” 提到盛老太,李氏是满腔怨气。 盛老太一方面是她的姑母,一方面又是她的婆婆,自从嫁进来,她就一直被她压制着,哪怕她现在已经当了三个儿媳妇的婆婆,也都没能翻身。 此刻她冷笑了声:“老太太这会儿不在家,你就好好的在门外反思着吧。” 景喜呵呵,难怪直接把她关门外了,原来是当家的不在。 不过没一会儿,陈小满就悄悄过来了,扒在门缝里细声细气的说:“大伯娘,我娘让我跟你说,太奶奶去村正家了。” 012 真是棘手啊 “娘,怎么办啊,奶奶不让我们回家了,我们晚上睡哪里啊。” 盛祥云抿着唇,又伤心又难过。 “不要紧,”景喜捏了捏盛祥云的小下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你不是一直想去荡秋千吗,娘带你去。” “真的吗娘?我真的可以去荡秋千吗?”盛祥云兴奋的拍起了手。 他想去村正家门口的大树荡秋千很久了,可是他太小了大孩子都不愿意带他玩,以前娘也从来不肯满足他的愿望。 现在可以去,他实在是太高兴了! 村正家坐落在村子中部,他家门口特别热闹,因为这里有个秋千,孩子们总喜欢成群结队的来这里玩耍。 不过现在因为时间不早的缘故,村头村尾的孩子都回家准备吃饭了,剩下在这里玩的孩子并不多。 再加上今天盛祥云有景喜带着,一会儿的功夫就轮着荡了两次秋千,他笑的都合不拢嘴了。 又玩了两次,盛老太就从村正家里出来了。 是盛老太先看见景喜和盛祥云的:“你们怎么在这里?” 景喜把盛祥云从秋千上抱了下来:“我带孩子过来玩玩,他想荡秋千很久了。” 盛老太直接给了景喜个白眼:“你才知道吗?以前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景喜抿了抿唇,没说话,毕竟老太太教训的对。 盛老太见景喜乖乖的没顶嘴,心里对她还算满意。 弯腰抱起盛祥云,盛老太笑容和蔼的问:“祥云啊,今天去山里好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陌生人啊?” “好玩,没有遇到陌生人。” 盛祥云这样回答以后,景喜稍稍松了口气。 都说小孩子不会撒谎,景喜就怕盛祥云一不小心说出她在山上救了那个大胡子的事情。 “那就好!”盛老太转而又对景喜说,“你们没回来的时候山上下来三个外地人,其中一个人身上还有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你们娘俩没事就好。” “谢谢奶奶关心,我们没遇到。”景喜又松了一口气,看来老太太并没有像婆婆李氏那样想。 盛老太没再多和景喜说话,而是专心的逗弄盛祥云。 盛祥云开心的和太奶奶讲述着在山上捡到鹌鹑蛋的经历,然后又拿出了珍藏的最后一颗。 “这个给太奶奶吃,是留给太奶奶的。” 盛老太眼里一喜,乐了:“哟,祥云知道心疼太奶奶了呢,还有吗,有没有给弟弟妹妹们留啊?” “没有了,祥云肚肚饿,都吃了,只留一个给太奶奶。” 盛老太一听,心里更高兴了。 其实这是景喜教盛祥云的。 在盛家,李氏显然不喜欢盛祥云这个孙子,她是孩子奶奶都不喜欢,就更别指望两个叔叔婶婶了。 景喜她毕竟不属于这里,将来也说不准会到什么地方。 所以她希望这孩子能多讨得盛老太这个一家之主的喜欢,这样以后就算她离开,这孩子在这个家里也能有个依靠。 现在见盛老太跟这孩子亲,景喜也就放心了。 …… 盛老太背着盛祥云回家,竟然发现院门给拴住了。 她砰砰砰把门拍的直颤:“大白天的锁什么门,一个个躲家里干什么呢?” 李氏赶紧跑来开门,恭恭敬敬的把盛老太给迎了进去,全然没了待景喜时那股戾气。 但见景喜跟着一起回来,老太太背上还背着盛祥云,李氏狠狠的咬了咬牙。 景喜也没主动告状她被关在门外的事情,放好了钉耙就去卸背上的筐。 高秀秀正在走廊下剥苞谷粒,她见了景喜的筐子,顿时不乐意了: “大嫂?!偷懒也不是你这样偷的吧!隔壁媳妇子比你出门晚都挑了满满一担松毛回来,你出去一下午就耙了这么点?你好意思吗?” 景喜压根没看她:“哦,路上祥云捡到只山鸡,装了鸡就没塞松毛了。” 她说着,把山鸡从筐里拎了出来。 高秀秀目瞪口呆……竟然还真有只山鸡,还以为她拿撵山鸡当借口呢。 山鸡跑的快,可不好撵。 厨房烧火的陈桃花听到动静出来看,几个孩子也都围了过来,盛荣和盛昌也过来了。 “好肥的一只鸡,起码得有三斤吧。”陈桃花说着,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盛小满指着山鸡尾巴上的毛说:“娘,这个鸡毛真好看,我可以摸一下吗?” 盛荣把山鸡提起来掂了掂:“三斤没跑了,大嫂你说这是祥云捡来的?” “是啊,祥云这孩子运气好。”盛老太直接抢了话头,说话间目光扫过李氏和高秀秀。 “看谁以后再敢乱提扫把星这三个字!我们祥云不仅捡到了山鸡,还一屁|股坐到一窝鹌鹑蛋上呢。” “是吗?祥云真是走运。”盛昌说。可才说完,衣袖就被高秀秀扯了下。 高秀秀语气酸的不行:“一窝啊,那得有不少吧。蛋呢?大嫂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啊,看看我们这一大家子能不能一人摊一个?” “没几个,我让祥云吃了,中午就他没吃到蛋。”景喜有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 “中午家里也没吃蛋啊。”盛昌脱口而出,然而立刻就被李氏撞了下胳膊。 盛昌这才觉得不对劲,再看高秀秀的脸色,一下子就明白了。 怕是中午娘给自己的一对龙凤胎开了小灶,他脸上有些燥,转身就回了房。 盛老太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跟明镜似的。 好东西给孩子吃她没意见,但一碗水斜的太厉害就不行。 “那是人家祥云自己捡的蛋,他吃就吃了,你当婶子的还要和一个三岁小孩抢吗?有本事祥云捡回来的鸡今晚你别伸筷子。” 盛老太下巴朝盛荣一点:“老二去把鸡给杀了,今晚就炖。” “啊太好了太好了,晚上有肉吃。”几个孩子一听晚上可以吃鸡,一个个的都拍着手围着那盛荣转悠。 景喜见前院没自己的事了,就把筐子提到了后院堆柴的棚子,她一股脑的把筐里的松毛往地上倒。 却见松毛堆里寒光一闪。 定睛一看,竟然是今天下午她给大胡子做手术的那把刀! 可是这刀怎么会在自己筐里呢? 难道说他们几人下山后打听自己就是为了这把刀? 景喜扶额……棘手啊真棘手。 老天保佑这刀千万别是什么狗血敌国首领的信物之类的……她承受不起……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感觉身后忽然站了一个人! 013 小刀与采药 虽然背后那人的存在感很强。 但景喜还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现,若无其事的一脚踩在了刀子上,伸手去整理棚子里的松树枝。 直到盛老太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她才回过头。 “奶奶怎么过来了?” “来抱点柴禾。对了,今天那几个外地人下山后在打听一个女人,说长的又白又漂亮,还救了他们,是你吗?” “不是啊,我没和那些人打照面。倒是想掏鸟蛋、在林子里耽搁了好一阵子,没想到最后叫祥云一屁|股坐上了。” 盛老太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抱了柴就走了。 等她彻底离开后院了,景喜这才把刀捡了起来。 她想起来了! 当时做完手术后她下意识的收起了‘手术刀’,然后就匆忙跑回去找孩子,最后在捡松毛的时候又一股脑的把刀扔进了筐子里。 而她当时只拿了刀,没拿刀鞘。 现在抬脚一看,鞋底子竟然都给划破了。 这刀太锋利,也太危险,不能留在身边! 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还给那个大胡子。 依他现在的伤势,肯定是行动不便,目前应该只能住在镇上医馆静养。 于是景喜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好了刀,打算明天去镇上。 …… 回前院的时候,景喜从三房窗户底下经过。 她无意偷听,但高秀秀和盛昌说话的声音还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高秀秀哭哭啼啼的:“你听到没?说今晚上一大家子都有鸡吃、就是不给我吃! 那我们家孩子有鸡蛋吃还不是因为上午夹了手受了惊吓吗?奶奶实在是太偏心了! 大房男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不在家,现在好了,一命呜呼了,以后再也不能捎钱回来了。 二房两口子更没出息了,就靠刨地。这个家里也就只有你赚的钱多点,可赚的钱还要交公养这一大家子。 结果我孩子吃口鸡蛋还要被戳脊梁骨,这日子没法儿过了,趁早分家各过各的!” “你小声点儿行不行,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五岁开始读书,十五岁就下场考试一直考到十八岁。 这些年来读书花的哪一文钱不是公中出的。大哥二哥供我读书这么多年也没说什么,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要分家了? 你要不想好好过日子的话,你别拉上我。” 盛昌说完,摔门而出。 景喜赶紧加快了步伐,走到前院去收衣服。 前世她看过很多种田文,主角们为了摆脱极品亲戚,一般都会选择早早分家。 可她的情况不同,她不一定会一直呆在这个家,也不一定会一直和盛祥云生活在一起。 她可以不依赖盛家,但盛祥云不可以。 如果三房真的提出分家,二房也有这个意思的话,她说什么也要把老太太给争取过来。 因为这个家里,只有盛老太是真心疼爱盛祥云的。 如果她以后真的去策马奔腾、游历山川甚至找到真爱了,好歹也有个人能照顾盛祥云。 当然这一切都要熬到盛廷回来以后才能继续盘算。 所以现在和老太太搞好关系才是重中之重。 另外就是钱,她需要赚钱。 盛家是军户,登记在册的田地里的粮食每年要上交一部分做军粮,剩下的才是自留的。 当然盛家自己也开了荒。自己开的地,种的东西归自家所有。 但是除了地以外的收入,是谁创造的,谁也可以私留。 比如盛昌教书,他的束脩也不是全部交给公中的。 再比如李氏、陈桃花和高秀秀的一些绣品,卖了钱也是可以自己留着的。 而原主…… 唉,景喜叹了口气。 她好像对赚钱贴补家用一点也不感兴趣,一边指着盛廷从军营里捎回来的钱,一边在盛家浑水摸鱼。 她才是这个家里的蛀虫,是这个家占别人便宜的人,是别人迫不及待分家想要摆脱的‘极品’ …… 当晚,景喜以身体不适要去镇上看大夫为由,把盛祥云交给了盛老太照顾。 第二天天还没亮,景喜就起来了。 今天去镇上,她目标明确。 一是找到那个大胡子,悄悄的把刀还给他,将一切不确定的隐患扼杀在摇篮里。 二是打听一下哪里有收药草的、或者其他适合她的生财之道。 平口镇总共才有两家药铺,没一会儿她就打听到了大胡子的去处。 只可惜那药铺的大夫却说! 大胡子一行人在他那里买了药当天就走了。 “走了?”景喜皱眉,“昨天我看那人的伤势好像很严重,他还能走?” 大夫摇头:“不走也不行,他那伤口不知道是谁处理的,看着就邪门,我可治不了,随他们去县城还是府城都能找到更好的大夫。 再说他们是齐军的人,真要在我这里给治死了我这药铺怕也开不下去了。” “齐军?” 这本书的男主就是齐王世子,所辖军队就是齐军,盛廷也是齐军的一员,原来那几个人外地人也是齐军的人?! “那齐军的人到这里来干什么呢?”景喜问。 “还能干什么,我们这一片都是军田,肯定是来收粮的。不过你一个妇道人家,打听这些干什么?” “哦,我丈夫就在齐军里,但他好久都没回家了,我一直想找人打听但是都没有门路。” “原来是这样,不过那几个人全都走了,一个也没留下,你想找他们打听应该是不可能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话虽如此,但景喜还是松了一口气。 首先他们是齐军的人,不是敌人。 其次他们全走光了,那说明这把小刀并非万分重要,想必也不会给她招来横祸。 景喜心里大石这才落了下来。 之后她又向大夫打听了一番,大致了解到了药铺常收的药材和价格,这才回了家。 …… 靠山吃山。 秋收以后如果不出去做些小工的话,就只能泡在山里,反正钱是不会从家里长出来的。 景喜打算趁着砍柴的时候采采药,她总要为自己累积些财富才行。 她照例是要带着盛祥云的,家里其他几个小孩见盛祥云上回进一趟山就捡到了鹌鹑蛋和山鸡、也吵着要去。 最后盛老太拍板,就在山脚下砍些枯树枝,不往山里头走。 高秀秀不乐意上山,也不愿自己孩子跟着去,给俩孩子各打了一顿他们就消停了。 “去什么去,山里有狼,把你们叼走了你们就高兴了!” 高秀秀望着景喜他们离去的背影,心想要真来个狼把他们娘俩叼走就好了,一天天的在家白吃不挣钱…… 014 灵芝与传言 “娘,三婶说的是真的吗?山里真的有狼?” “是啊,不过狼一般在深山里,我们不进深山就不会碰到了。” “那我和小满妹妹会被狼叼走吗?” “怎么会呢?太奶奶、娘还有二叔二婶都在呢,我们会保护你们的。” “那太好了,我可以带妹妹去林子里面玩吗?我想再捡一点鸟蛋。”盛祥云牵着盛小满的手,眼里满是兴奋雀跃的神色。 盛老太见状笑了:“哪儿有那么多鸟蛋给你们捡,你们玩归玩,但是不能跑太远知道吗?一喊你们就得答应。” “知道了太奶奶!”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的答应了。 虽说是在山脚,视野开阔,但景喜还是不放心,提着篮子便跟了上去。 这时节山里的酸枣和毛栗子都成熟了,很多人都上山来采。 不过景喜的目标不是这些东西,而是中草药。 围着两个孩子转的时候,还真叫她找到了一株中草药——天麻。 天麻属于根茎类药材,它没有绿叶,只有呈鳞片状的膜质叶子,开的花又小又不起眼,果实还埋在地底下,平时很少有人注意到。 所以基本也没什么人来采集,刚好便宜了景喜这个识货的。 景喜在周围转了一圈,把能挖的都挖了,最后得了大概有四五斤的样子。 可等她把东西装好一抬头,却不见了盛小云和盛小满。 她忙起身喊两个孩子的名字。 还好孩子们没有跑远,听到她的声音还知道答应。 景喜松了口气,赶紧循着声音找了过去,随后就在一条小沟壑里发现了他们。 “你怎么带着妹妹跑这里来了?你们呆在这下面我看不到你们,还以为你们丢了呢。” 盛祥云见景喜着急,立刻趴过来抱住了景喜的脚:“对不起娘,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不同于盛祥云的不安,盛小满却是兴奋的狠:“大伯娘,哥哥好厉害,他找到了一个大蘑菇。我们把带回去吃好吗?” “什么大蘑菇?” 景喜跳了下去,来到了盛祥云指定的地方。 那是一棵腐树,因为这里是一条沟壑,所以比较阴暗潮湿,地上遍布枯叶和青苔。 景喜顺着盛祥云手指的地方,把腐木上的枯叶给拨了开,然后…… 景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竟然看到了两朵成人手掌大的赤灵芝! “祥云你……”真的是活锦鲤啊。 “怎么了娘,这个蘑菇有毒吗?” “没毒!”一把将盛祥云揣进了怀里,心情有些激动。 她挖了半天的天麻可能也卖不到一两银子,这孩子随随便便在山里跑跑就捡了两朵灵芝。 虽然这不是什么名贵的百年老芝,但在这个时代卖个几十两银子应该是不在话下的。 “这个蘑菇很好,娘现在就把它们采了收起来。” 景喜把两朵灵芝小心翼翼的放进了篮子里,就牵着两个孩子走出了林子。 还没走到盛家人跟前,盛小满就嚷嚷着把哥哥采到大蘑菇的事情说了。 这周围除了他们也没别人,景喜就没阻止。 再说灵芝是孩子们找到的,她并没有要独吞这两朵灵芝的心思。 就把灵芝拿出来给盛老太他们看了。 盛老太好歹也活了五十多年,虽然没有吃过灵芝,但也是听人说过的。 当下眼睛都快直了:“这这这……这真的是灵芝啊!我的祥云啊,你可真是应了你的这个名字!” 盛老太激动的抱起了盛祥云。 盛祥云却不忘妹妹,对盛老太说:“太奶奶也抱抱妹妹,这是我和妹妹一起看到的。” “好好好,你们两个都是咱们盛家的小福星。”盛老太一手抱着一个孩子,笑的合不拢嘴。 盛昌夫妻见自己女儿也被夸了,脸上也满是笑容。 等傍晚回到家后,家里原本没上山的李氏和三房一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盛昌是读书人,考秀才的时候去过府城,在整个荷花村都算是见过世面的人。 盛老太把灵芝拿给他看,他语气里带着兴奋: “虽然我没有见过灵芝,但是我看这两个和我在书上看的描述是一样的,一定是灵芝没错了。祥云和小满这两个孩子可真有福气。” 盛老太笑的合不拢嘴,一手摸着一个孩子的脑袋:“明天让你二哥把东西拿到镇上去卖了,到时候好好犒劳犒劳这俩孩子。” 盛昌道:“应该的。” 盛荣和陈桃花为自己女儿感到骄傲。 景喜就更为盛祥云感到骄傲了,她家崽崽最棒了! 一时间,一大家子人都沉浸在喜悦里。 除了李氏和高秀秀。 到底盛廷不是从李氏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只要见了大房一家心里就膈应,更别提大房现在在老太太跟前得了脸,她心里就更不平衡了。 高秀秀心里更是堵的不行。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采了两朵破灵芝吗? 还福气?还福星?福个屁!星个屁!盛祥云他就是个扫把星! 今天她的一对龙凤胎是没上山,要是龙凤胎上了山,肯定能捡一大堆灵芝回来! 高秀秀不稀得看那灵芝,扯着龙凤胎就要走。 龙凤胎今天没去成山里已经很不高兴了,现在还错过了捡灵芝,更加不乐意。 任高秀秀怎么拽都不走,气的高秀秀又要打孩子。 盛昌不让打,两人就吵吵了起来。 晚上盛荣和陈桃花两口子躺在床上说话。 陈桃花说:“三弟妹今天好像很不高兴,是不是奶奶说灵芝卖了钱要犒劳小满和祥云没她孩子的份,所以她生气了?” “我看她是在懊悔,今天龙凤胎吵着要上山她没让。要不然孩子们都在一块儿玩,龙凤胎要也在的话还能没他们的份?” “说起来我仔细问过小满了,她说那其实就是祥云一个人发现的。” “祥云这孩子可怜,不过我看最近大嫂对他挺上心的,有个当娘的样子了。” “我觉得大嫂最近变了好多,人也勤快了,对小满也挺好的。其实她年纪轻轻就守寡也挺可怜的,你说我要不要和她走近些?” 另一边的房间,景喜搂着小小的孩子。 “祥云今天真的很走运哦,不过这事在外面千万不要随便和别人说。” 免得被人惦记。 然而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盛家小孩在山里采到野灵芝并卖了好几百两银子的事情很快就在荷花村传遍了…… 015 分钱与热潮 事情是这样的。 盛荣第二天把灵芝带到了县城去卖,一共卖了六十两银子。 回来之后就原封不动的交到了盛老太的手上。 又兴奋的给家人说了卖灵芝的过程。 原来他一开始是打算把灵芝卖给镇上药铺的,那掌柜的开价二十两银子。 可他琢磨着这灵芝是个精贵玩意儿,不该只值这个价,于是在最后一刻终止了交易。 又跑了一趟县城,问了好多家,最终挑了出价最高的一家把灵芝给卖了。 盛老太听了,高兴的夸他这个决定英明神武。 可是高秀秀不高兴了。 她本来就不满意盛老太让二房去卖灵芝。 她觉得这差事应该给她男人,她男人是秀才,是见过世面的人。 而且这是个肥差,二房到底能卖多少谁也不知道,谁知道他有没有从中扣下一笔钱来。 这样想着,她的心里就不平衡了,就开始打这笔钱的主意: “奶奶,那这六十两您打算怎么办啊?您看昌哥想去镇上私塾教课,这不还要打点呢吗。 我们三房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那么多,这下可好了,正缺银子呢银子就来了。” 盛老太本来还很高兴,可高秀秀忽然这么说,她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没了。 “我记得我以前说过,各房办事自己都是要拿钱的,不可能全部公中出,怎么到你这就行不通了呢?” 高秀秀脸一白:“那这么多钱奶奶打算留在公中做什么呢?” 盛老太要笑死了:“做什么?日子不用过了吗?” 高秀秀哽了一下:“可那是六十两银子啊,都说花钱要花在节骨眼儿上,眼下昌哥的事情才最重要不是吗?” 盛老太冷笑:“老三媳妇,你哪怕跟我说这笔钱是捡来的你想和家里几房人平分我都没意见。可你现在这么说的话,那就是在占便宜了!” “我……”高秀秀张了张嘴,一时间无法反驳。 下意识的看向李氏,道:“娘,您来说几句,现在是不是昌哥的事情比较重要?” 高秀秀料定了李氏是一定会帮盛昌说话的。 可是她高估了李氏的胆量,李氏在盛老太面前根本连屁也不敢放一个。 “你说你的,扯我做什么?” 盛老太暼了这两人一眼,忽然冷笑出声:“那行吧,等晚饭老三回来了,我就把这钱给你们分一分。” 高秀秀一愣,但很快就小声的嘀咕了句:“……这样最公平了。” 盛老太瞄了她一眼:“那你尽管放心吧,肯定公平!” 等到傍晚盛昌回来,盛老太果然把大家都聚在了一起,三十两银子交了公,另外三十两银子拿出来给大家平分。 “我这老不死的一份,你们娘一份,然后就是你们三房一房一份。三十两,正好每人六两,你们没意见吧?” “没意见!”高秀秀带头说,说完发现只有她一人开了口,顿时有些尴尬。 不过管他的呢,尴尬就尴尬,那可是六两银子呢。 “不过这灵芝是祥云和小满发现的,所以得赏他们,从公中一人拨一两。” 高秀秀:“…………” “老二今天也辛苦了,要不是他不怕苦不怕累跑了一趟县城,这灵芝也只能卖二十两而已,而且老三去县城花的路费还是他自己的。所以再从公中拨一两银子给老二。” “那是应当的,”盛昌体恤兄长,“二哥辛苦了。” 可高秀秀脸却白了,这要是交给她男人说不定能卖一百两回来! 让二房去肯定是亏了,凭什么还从公中给他拨钱? 然而盛老太的话还没说完: “最后,我这老不死的留着钱也没什么用。说实话这灵芝要不是祥云和小满看见了,今天我们一文钱都捞不到,所以我的这一份我平分给祥云和小满。” “奶奶……”高秀秀如遭雷击,“那致远和宁静呢?” “他们又没上山、灵芝又不是他们看到的。你不是盼着我公平些吗,难道我这还不够公平?” 陈桃花觉得气氛不大好,细声细语说:“奶奶,小满还小,不会花钱。要不然这钱还是您自己留着吧。” 盛老太知道,老二媳妇性子软,是个不中用的。 于是扭头就问景喜:“老大媳妇,你觉得呢?” 景喜心里清楚的很,高秀秀心里想分家呢,再说各家孩子一天天大了,分家也是迟早的事。 她现在只要帮着盛祥云讨好盛老太一个人就行了,其他人她不用伺候。 于是就顺着盛老太的话,直接搂着盛祥云:“祥云快谢谢太奶奶,这是太奶奶疼你呢,等你长大了能赚钱了一定要好好孝顺太奶奶知道吗?” “好,祥云给奶奶买糖吃。” 一句话,把盛老太给逗笑了。 盛老太心情又好了起来:“就这样了,拿了钱都给我闭嘴,这件事谁也别往外说。吃饭!” 然而高秀秀哪里还能吃的下去,全程都黑着脸。 第二天她就把这事给村里要好的小姐妹说了,她还跟小姐妹拉钩上吊说一定要保密。 结果,不到半天的时间,这件事就在村里传遍了。 盛家的亲戚们是最早一批登门的,一个个的都来打听细节。 盛老太送走了三叔公一家,心烦气躁。 “明明只卖了几十两银子,怎么就被人传成几百两了!一个个的都没事干!天天跑来打听!门槛都要给踏平了!烦死了!” …… 就这样,荷花村刮起了一阵上山采灵芝的热潮。 不论大人小孩,没事就泡在山里,甚至隔壁许多村子的人也老往他们这白云山跑。 还别说,真叫隔壁红婶在山上采到一朵,就是品相不如盛祥云找到的那两朵,但听说也卖了十两银子。 红婶在村里吹了有大半个月,走路的时候腰板挺的仿佛也比以前更直了。 渐渐的,荷花村竟然被传出了个‘灵芝之乡’的名号。 景喜觉得这名头太虚,因为事实上根本没有那么多灵芝。 不过她也因此小赚了一笔。 以前她一个人不敢往深山里去,现在好了,掀起采灵芝的热潮,大家在山脚找不到,自然而然就往深山里头去了。 景喜就跟着那些个大部队往深山里去,一路上采到不少好药材。 这一个月来七七八八也卖了将近十两银子。 016 第一场雪与不速之客 景喜把自己卖药得来的钱和上次卖灵芝的钱分开来藏了。 卖药的钱是她自己的,而其他的是盛祥云的。 她不确定自己能和这孩子在一起多久,所以早早就开始帮他存钱。 等景喜存到大约有二十两银子的时候,冬天也来了。 天一冷,她就没办法上山采药,只能窝在家里。 家里其他几个女人成天不是在太阳底下纳鞋底就是绣花,而这些她都不会,只会简单的缝补。 可家里也没那么多破衣服让她缝,她只好带着孩子们出去玩。 十一月的某一天,天忽然下起了雪。 景喜带着几个孩子在外面打雪仗,盛祥云到处乱蹿。 蹿着蹿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只肥兔子忽然撞他身上了,他往地上一倒,就把兔子给扑了个满怀。 景喜对此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之前带他去河边洗手,就有鱼咬着他的手指头不肯松口。 还有次带他去挖黄泥巴做咸鸭蛋,挖出来半吊铜钱。 现在兔子自己送上门,也没什么稀奇的。 盛小满和龙凤胎高兴坏了,一个个的争先恐后:“啊啊啊,哥哥又捡了兔子。我要抱,我要抱。” 三个小孩你争我抢的快要打起来了。 “还是我来吧,一会儿跑了。”景喜上前去,平息了这场‘战争’ 她刚把兔子提起来,就听隔壁红婶打开了院门,探出了半个脑袋。 “哟,你们家祥云这回又捡什么了?是只肥兔子啊。真好!” 红婶一脸的羡慕,目光有些贪婪的在盛祥云身上来回扫:“你们家都不用花钱天天就有肉吃。” 红婶这个人心眼子多的很,景喜不喜欢和她打交道,更不喜欢她看祥云的眼神。 她没搭理红婶,喊了几个孩子回家。 红婶翻了个白眼:“有什么了不起的!” 沾盛祥云的光,盛家不是第一次吃兔肉。 论起剥兔皮的手艺,盛家没人能比的上景喜。 穿书前在医学院学生们经常拿兔子做实验,剥皮和开膛破肚的手艺她手到擒来。 不过这种场面有点血腥,不合适让孩子们看到。 所以景喜就把兔子拎去了后院处理。 刚才开始,景喜就听到前面一阵喧哗,好像是有客人来了。 不过她也没在意,反正前面也有人招待。 仔细把兔子处理好了,景喜这才拎着兔肉回厨房。 进了厨房,景喜看见陈桃花竟然在泡茶。 而且用的还是家里的好茶,不是那种碎茶叶沫。 景喜顿时好奇了起来:“家里来了什么客人?” “呀!大嫂你怎么这么快?我跟你说,大哥军营里来人了。” “军营?”景喜第一个念头就是盛廷恢复身份回来了。 可她才存了二十两银子啊。 他回来的是不是……有些早了? 不过景喜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是她想多了。 这要真是盛廷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回来了,那还得了? 家里人肯定一早就叫了她这个妻子出来,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隆重又拘谨。 “是什么人啊?”景喜把兔肉放在砧板上,问陈桃花。 陈桃花说:“就是上次来给我们家送银子的那位校尉,也不知道今天是干什么来了,还有村正陪着呢。” 上次送抚恤金的校尉么……景喜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但是上次原主并没有见到。 所以景喜对那个军官并没有什么印象。 “那他们来做什么?”景喜又问。 陈桃花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奶奶和荣哥还有老三他们在接待……” 陈桃花细声细语,又说:“毕竟是大哥军营里来的人,要不这茶还是大嫂端过去吧,那位将军膀大腰圆的,看着……看着怪吓人的。” 景喜知道陈桃花胆小,洗了手笑道:“好,麻烦二弟妹泡茶了。” 陈桃花忙摆手:“不麻烦的。” 景喜稍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端了茶出去。 也不知道这位军官这次来是有何贵干。 她心里存着疑问,然而在走到堂屋门口的时候,却一下愣住了! 堂屋里,那个站在村正身边的大胡子,该不会就是他们说的上次来送抚恤金的将军吧?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景喜皱眉,不自觉放慢了步伐。 而那大胡子,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一双眼睛就忽地亮了起来,甚至还下意识朝前走了两步。 “真的是你!竟然真的是你?”大胡子说话时的情绪很怪,有点兴奋,又有些遗憾。 景喜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与大胡子拉开距离。 盛老太一双精明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晃了一圈,最后落在景喜脸上。 “你们两个早就认识吗?” 景喜:“……”早知道当初就不撒谎说没救过他了,谁知道他就是那个送抚恤金的人。 可他既然是当初那个送抚恤金的人,为什么当时盛家那么多人没有一个认出他来呢? 要早认出来,她当初也不必因为担心连累盛家、而刻意隐瞒救了他的事情。 想到这些,景喜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大胡子也不蠢,他刚才只是过于激动了而已。 当下立刻解释道:“还请老夫人不要误会,我和弟妹以前并不认识。只是上次在山上被马蜂蜇了、命悬一线,多亏弟妹救了我一命。” 救了他?盛老太皱眉:“薛校尉是说那天脖子上插了根芦苇杆子的人就是你?” 回想起当日情形,大胡子至今心有余悸: “正是!多亏了弟妹当机立断,否则我的这条命就要交代在那个大马蜂身上了。 不过那天刮了胡子,我之前与老夫人也只见过一次,老夫人没认出我来也很正常。” “原来如此!”盛老太这么说了一句,眼睛却是落在了景喜身上。 她想问问景喜,既然是她救的人,之前为什么要撒谎? 不过现在有外人在,盛老太自然是不好处理家事的,只吩咐景喜:“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茶都冷了。” 大胡子不想景喜为难,重新落座,景喜也把茶送了过去。 陪同而来的村正接了茶,笑着说:“这么说来薛校尉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那真是太好了。” 盛老太闻言,又看了景喜一眼。 那眼神……景喜觉得冤,她和这大胡子真没什么啊。 “不知道薛校尉今天特意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呢?”得赶紧正名! 017 求救与顾忌 “是十万火急的事!” 说到正事,大胡子赶紧把手里的热茶又给放了下来。 如果说他的眼里先前还有某些复杂的情绪的话,那么在提到这件事之后就什么都没了。 “说实话,上次我吞了只马蜂,我真的觉得自己死定了。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把我救活了,包括我们的军医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认为你的方法很大胆也很独特,你做了他和无数大夫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你的法子救了我。说不定你还可以救更多的人!” “所以……你来这里是想让我去帮你救人吗?” “是的!”大胡子忽然起身,然后忽然噗通一声在景喜面前跪了下来,“求你一定要答应我!这个人你必须得救!” 景喜没想到他会忽然下跪,吓的不轻。 一整个屋子的人也都张大了嘴巴。 他们谁都没想到,这位高高在上、威风凛凛的校尉会忽然下跪。 而且是向景喜一个女人下跪。 “你快起来,有话好好说。”景喜往旁边挪了一步,“你这样我们没法儿谈。”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大胡子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火热的希冀。 当了这么多年医生,景喜有时候最怕看的就是患者或者是患者家属的这种表情。 好似她就是患者生命的最后一线希望。 可不是所有的病,都能治好。 “你得先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而且我并不能保证我一定能帮到你。” “好,事情是这样的……”“你先起来。” 大胡子一着急就忘了自己还跪在地上,经景喜这么一说,这才站了起来。 他这一站起来才发现,屋子里的人,除了景喜以外,都用奇怪又好奇的眼神看着他。 他干咳了一声,直接对盛老太说:“老夫人,这件事情干系不小,我想单独和弟妹聊聊,不知道可不可以?” 村正也跟着在一旁搭腔:“就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我看我们还是先出去吧。看病的时候一般都不让不其他人呆旁边的。” 既然大胡子和村正都这么说了,盛老太也不好反对。 只不过出了堂屋,盛老太的眼睛还不住的往屋里瞟。 村正见了,就说:“我说老姐姐,你就别看了,院子里这么多人,堂屋门还开着呢,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况且他一个校尉,刚才说跪就跪了。可想而知生病的那个人身份得多尊贵,我们这种乡下泥腿子哪里能得罪的起。” …… “肚子疼!疼的浑身出冷汗,有时候只疼一会儿,但有的时候能疼十来个时辰,吃了好多药都不见好!” “具体哪个位置知道吗?” “右腹!” “有发热吗?” “有!军医说是低热!” 景喜点了点头,心中有了大致的了解的和诊断。 大胡子见她这般动作,喜出望外:“你是不是知道该怎么治了?” “没见到病人之前我不敢妄下定论,人呢,现在在哪里?” “军营。” 景喜:“…………太远了吧。” “是的,所以我才一个人快马加鞭过来了,如果近的话我恨不得把人直接带过来。” 景喜听的出来这大胡子很着急,而且如果真是那病的话,不及时治疗会引起很多并发症,最后导致死亡也有可能。 “那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当然是带你过去了,世……病人现在不方便长途跋涉。” “我明白,”景喜皱眉,忽然问了句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跟盛廷很熟吗?” 大胡子张了张嘴,顿了好一会儿才说:“他是我的好兄弟,弟妹你……节哀顺变。” 景喜微微抿了下唇,没有回应。 大胡子急了:“我千里迢迢过来,弟妹你好歹给我个反应。我这人说话不会拐弯,你如果不是我弟妹的话,我直接就把你绑走了。 就算现在我知道你的身份,但如果你不同意去的话,我还是会把你绑走的。” 景喜听他这么说,忽然笑了:“薛校尉还挺直白。那我也跟你交个底吧,上次你来送银子我没见到你,所以在那次在山上我没认出你。 我见你们都带着刀,怕你们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我下山后跟家人隐瞒了救过你的事实。我撒了谎。 刚才你也看到了,奶奶对此很不满意,说不定还以为我和你之间有点什么不清不楚的事情。我愿意跟你去救人,但你也要帮我说服奶奶。” 大胡子眉心拧成了个疙瘩:“好,说起来这事都怪我!我肯定会给老夫人说清楚让她答应的。我现在就去!” 大胡子说完,大步流星往外走。 景喜也慢悠悠的走了出去,才刚走到堂屋门口,盛祥云就扑了过来。 盛祥云抱住景喜,小声说:“娘,那个人是山上被马蜂咬的人。” 景喜低头看了看盛祥云,忽然犯了难。 她不放心把孩子放在家,可是冬天太冷了,外面的西北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白天也就算了,晚上说不定还会赶夜路。 这么小的孩子,如果带着在路上病了伤了那可不得了。 景喜心里琢磨着这件事,忽然感到如芒在背,回头一看,见是盛老太在看她。 于是她便打发了盛祥云去找弟弟妹妹们玩,自己走了过去。 盛老太板着脸:“不行,老大媳妇不能就这么跟你去了,这么远的路又孤男寡女的,传出去太不像话了!” 大胡子急了,举手发誓:“老夫人,我们此去是救人的,十万火急。盛廷是我兄弟,我绝对不会打他遗孀的主意,我也不是那样的人!” “薛校尉,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可你回了军营就什么事都没了,我们盛家却是在这里扎根的,我们经不起这样的诋毁。” “老夫人放心,事后我一定会亲自送弟妹回来。” “那也不行!” “不是!”大胡子着急了,额头上青筋暴露,“老夫人你怎么这么固执呢!这要是我盛廷兄弟,他一定不会置人命不顾的!” 大胡子想,如果这顽固的老人家还不答应的话,他干脆就动粗了。 但是因为提到了盛廷的缘故,盛老太想到在沙场战死的长孙,她终于松了口。 “让老大媳妇去也行,但你必须也带上我。” 018 带孩子与老姜 “什么?”大胡子看了眼盛老太鬓角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愁眉苦脸。 这十万火急的事情,还要带个累赘? “这样不”‘行’字还在嘴巴里。 景喜的声音就在他背后响了起来:“那这样的话,我要带上我儿子。” 她心中最理想化的方案是她自己一个人跟大胡子去看病,而孩子就放在家里给盛老太带。 但很显然,在这个时代她一个寡妇和一个男人单独出远门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盛老太既无法拒绝大胡子的要求,也不放心她要跟着她。这是可以理解的。 但盛老太一定要随行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放心把盛祥云放在有李氏和高秀秀在的家里的。 大胡子:“…………”这是在逼他直接绑人吗? 大冬天的,军医和前来会诊名医对世子的病全都束手无策。 他们也是山穷水尽了才想到了曾经在山上用奇怪手法救了自己一命的这个女大夫。 这样的天,就连皮糙肉厚他这一路赶来,耳朵和脚上也都生了冻疮。 带个女人也就算了,再加一个老人和小孩,简直无法想象。 然而说到底,他是来请大夫去给世子看病的,不是接老弱妇孺去游山玩水的!!! 大胡子黑了脸:“我们那边情况真的很危急,我一天都不能耽搁。” 景喜看出来大胡子有些不耐烦了,如他所说,他其实可以直接绑人的。 但这不是她期望的解决办法。 “我能问一下你是怎么来的吗?” “骑马!” “那你打算怎么带我回去呢?” “驴车马车牛车怎么都行,我会立刻给你准备。”他不至于叫兄弟的女人和自己共乘一骑。 “那就这样吧,劳烦薛校尉尽快找一亮宽敞的车。一路上我们会照顾好自己,尽量不给薛校尉添麻烦。” 大胡子单手叉腰,烦躁的在原地走了两步。 好吧,车拉一个人是拉,拉三个人也是拉。 她们是亡故兄弟的至亲,他就算是看在兄弟的面子上,也不能下狠手。 “那你们赶快收拾收拾,我们今天就出发!” 大胡子说完,翻身上马迅速离开了盛家小院。 他要去备车了。 大胡子一走,盛老太就板着脸对景喜说:“你到我屋来。” …… “奶奶,事情就是这样的。当初我没认出来他,加上他们随身带着武器说话还是外地口音,我就没敢认这事,我怕会给家里带来灾难。” “是我小瞧你了,”盛老太上下打量着景喜,“你竟然都敢在人身上动刀子了,你以前在娘家到底都学了些什么?” 经过今天这件事,景喜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在盛老太面前刷起来的好感,快没了。 但没办法,还得刷。 “之前的仵作伯伯……确实和普通的大夫不一样。主要那天我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我没想那么多。其实后来我也很害怕的,所以我后来才不敢承认。” “哼,你也知道怕,还死马当活马医,跟仵作学来的东西也敢往活人身上用!” 景喜知道,老太太是刀子嘴豆腐心,她的话虽然刻薄。 但刻薄就刻薄吧,刻薄完了就没事了。 而另外一边。 李氏带着陈桃花和高秀秀两个儿媳妇在准备午饭,家里来了身份不得了的客人,怎么也得弄上一桌好酒好菜。 李氏不喜欢陈桃花! 因为她最先挑的二儿媳另有其人,可二儿子盛荣就是看中了这个家里穷的只剩四面墙、声音又小的跟蚊子一样上不得台面的陈桃花。 当初为了娶她,一向孝顺听话的盛荣和李氏吵翻了天,差点就断绝了母子关系。 李氏那时候气的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后来连他们成亲当天陈桃花敬的茶都没接。 在这个家,李氏第一讨厌的就是盛廷一房,其次就是陈桃花。甚至因为陈桃花,她渐渐对盛荣也不满了起来。 所以李氏平日里不怎么爱搭理大房和二房,只和三房走的近。 陈桃花也知道自己不受婆婆待见,就主动把菜拿到水井边去清洗。 高秀秀就在厨房和李氏交头接耳。 “娘,你还记得薛校尉下山时脖子上插的那根芦苇杆和衣领上的血吗,他说那是景喜救的他。这救人的方法也太邪门了吧!现在说是要带她去救人,谁知道是干什么去了?搞不好就会连累我们。” “我觉得她就是个不祥的女人,她爹受贿被人砍了头,她娘带着他弟弟投湖自尽了,他们家就剩下她一个,她就是个灾星,生个儿子还乌云罩顶的,害惨了昌哥。” “要我说她这次带着那小扫把星出去了就最好别回来,死在外头了才好。” 高秀秀剥着蒜,嘴里念念不停的诅咒着。 李氏冷笑:“这个景喜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一直卖力讨好老太太,就连对那个小扫把星也比以前好了。这次出这么远的门竟然也要带着小扫把星。” “是啊,想想真的挺奇怪的,”高秀秀忽然反应过来,“她是不是不想当寡妇,想带着孩子走了?” “谁知道她?但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看了就心烦。” 高秀秀忽地笑了:“那这么说来这次她出门还是件好事了,我之前和昌哥提了分家的事情,但昌哥不同意,可要我们三房这样养着他们大房两个米虫我是不愿意的,走了才好呢。” 李氏眯了眯细长的眼睛:“好是好,但是你也得防着点儿。你别忘了她手里还有好几十两银子,她走她的,但是盛家的钱却不能带走。” 高秀秀一拍大|腿:“是啊,军营送来的十两,还有卖灵芝的钱,加一起不少了。可是娘,这得怎么防啊?” “怎么防?”李氏勾起嘴角,“这就得看你的了。” 她反正都是吃公中的,这么多年下来手里也有些积蓄,那笔银子数量是不小,但其中还有十两是官银。 她是不敢打官银的注意,就让老三媳妇自己去想办法好了。 “我就只是给你提个醒,自己看着办,别吃了亏还傻开心。” 是啊! 高秀秀心想姜果真还是老的辣,刚才她真的就只顾高兴家里的两个米虫要走了,倒是没想到银子的事情。 然而高秀秀只知道老姜辣,却不知道老姜只把她当刀使。 019 狼狈为奸 午饭前,大胡子果真弄来了一辆车。 还是两匹马拉着的马车! 在这小小的荷花村,见一次马都是很稀奇的事情了,更何况两匹高头大马并驾齐驱。 大胡子驾车赶回盛家这一路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看热闹的人。 马车一停下,村里很多小孩子都过来张望,想靠近又不敢靠的,生生在盛家门口围成了一个圈。 孩子们看骏马,大人们聊八卦,一会儿的功夫盛家门口就沸腾了起来,进进出出的比过年时候还要热闹。 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人进院子来找盛老太说话,她也不好推辞,就顾不上厨房里的事了。 盛老太出去没多久,李氏也解了身上的围裙,对厨房里的三个儿媳妇说: “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出去看看几个孩子,外面人多别磕着碰着了。” 她说着,又给高秀秀使了个眼色。 高秀秀微微点了下头,就低头去忙自己的了,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景喜这会儿正在添柴,并没有注意到婆媳两人之间的小动作。 直到高秀秀离开,景喜才看了眼她走的匆忙的背影。 又过了一会儿,景喜忽然对陈桃花说:“二弟妹你帮我看下火,我去看看我房门关好没有。” 刚才她无意中看见几个小孩在家里进进出出。 而她也早已经将行李收拾好了放在房间里。 包袱里面除了换洗衣物还有一些碎银子,她担心这些没人管的孩子进她屋子乱翻。 这会儿院子里没什么人,大家都在院子外面看豪华马车。 景喜正要往东屋那边走,就见高秀秀从那边出来。 高秀秀闷着头走,脚下的步子迈的很快。 要不是景喜及时抬手挡住了她,她就要撞上来了。 而她在见到景喜时,整个人似乎都慌乱了起来,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景喜皱眉,正屋老太太住着,东厢两间房她大房和李氏住着,西厢两间房二房和三房住着。 高秀秀有什么事需要跑到东厢来? 难道是! 景喜飞奔回自己房间,果然见放在床上包袱被人动过了。 掏出钱袋一看,里面除了几个铜板,碎银子全都没了。 一定是高秀秀! 景喜直接给气笑了,这人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 这些天她忙着在盛老太面前刷好感、没露出脾气来,高秀秀还真以为她好欺负了! 景喜抓着钱袋,立刻追了出去。 高秀秀还没走远,但见景喜追来,她心虚啊,拔腿就跑。 “想走!”景喜迅速扫了一眼四周,然后一把抄起走廊上她平时用来采药的筐。 她也顾不得里面早已晒干的草药,看准了高秀秀的位置就丢了过去。 她本来只是打算丢高秀秀一下阻止她逃跑的。 可没想到她这次的靶子竟然准的像是在作弊。 只见水桶般粗的柳条筐在空中旋转着落下,劈头盖脸的一下子倒扣在了高秀秀的脑袋上。 高秀秀觉得头顶一沉、两眼一黑,甚至还有什么东西往她眼睛嘴巴里糊,惊吓的大叫了起来。 “啊啊啊,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救命啊救命啊。” 她嚎了两声才反应过来是头上扣了东西,手忙脚乱的就去摘。 等她把筐拿下,呸呸两声嘴里的药草,就见景喜已经沉着脸站在她面前了。 景喜一手扣住她胳膊,一手在她面前摊开:“银子呢?还给我。” “什……什么银子!”高秀秀眼神闪烁。 忽地,她又拔高了嗓音,好叫自己看起来气势十足:“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最好快点放开我!” 她说着就开始挣扎。 但两人身材相当,加上穿书后的这段时间景喜有意锻炼自己的身体,高秀秀一时半会儿想要摆脱她并没有那么容易。 “高秀秀,我都看见了。”景喜冷眼看她,“你现在把银子还给我的话,这件事情我就不声张了。” “你就算不为你自己的声誉着想你也得想想盛昌和你儿子吧,秀才的媳妇是贼,你觉得他去镇上教书的事情还能成吗?有个当贼的娘,致远以后还能考秀才吗?” 考秀才……高秀秀知道的,很麻烦的,去报名考试还要邻居们做保,如果德行不好的话是不给去考试的。 不能考试,难道要做一辈子泥腿子吗? 这一刻,高秀秀几乎忘记了挣扎,她慌了,猛的抬头去看景喜:“大嫂,其实我就是昏了头才” “你们在干什么!”高秀秀差点就要坦白了,李氏却忽然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娘……”高秀秀求救的看向李氏。 李氏皱眉,这个蠢货,她一直躲在暗处看的清楚,景喜压根就没亲眼看到她去偷钱,没想到随便诈她两句她就要自己承认了! “景喜,我听你刚才说的好像是老三媳妇偷了你的钱。你知道吗?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在这个家里,你最好不要这么嚣张。” 嚣张? 景喜冷笑,她算是明白了,这李氏就是个放风的。 不然怎么高秀秀刚要承认偷钱她就冒出来了。 “娘,嚣不嚣张的您说了不算,但她偷了我的钱是真。” “哦?听你说话底气这么足,看来你是抓到赃了。抓贼要抓赃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是在老三媳妇身上搜到你的钱了还是怎么了?我刚才一直在附近忙,我可没看见老三媳妇进你的房间。” 景喜皱眉。 李氏这句话底气也很足。她竟然敢这么说,看来钱已经不在高秀秀身上了。 而高秀秀在靠山来了之后,也终于恢复了镇定。 她用力一把甩开了景喜的手: “就是啊,你说我偷了你的钱,你有证据吗?你来我身上搜啊,你要是能搜到哪怕一个铜板我就跟你姓。” “……”这两人的态度,景喜知道,她是搜不到赃了。 高秀秀肯定一得手就把银子藏了起来,现在还有李氏替她作证。 她是有理也说不清。 “来啊你搜啊!”高秀秀挺着身板,趾高气昂的,“来来来,我让你搜,我就站在这里不动让你搜,我看你能搜出个什么花儿来。” 景喜沉默的看了会儿李氏。 又看了眼高秀秀,觉得她像猴。 对,自己是吃了哑巴亏,可看她们那样子,好像以为她们赢了? 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好啊,搜就搜。” 020 这才刚刚开始呢 “哼,”高秀秀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大嫂,我叫你一声大嫂表示对你的尊重。但我还是要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在我身上搜不到钱的话你就必须得向我道歉。” 高秀秀想,反正今天吃过中午饭景喜这个小骚|货就要滚蛋了,等她一走,自己就去把藏在她床底下的银子掏出来。 景喜肯定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她丢的钱就在她自己床底下的尿桶里,哈哈。 刚才她看了,景喜没有把钱全部带走,但往后她和老太太都不在家,她就不信她翻不出来。 反正那本来就是盛家的东西,反正她们娘俩过去也占了三房不少便宜,她拿回来那是应当的,根本就不算是偷! 高秀秀盘算着她的小九九,心里正得意。 不料腰间忽然被根棍子戳了一下,生疼。 她猛的往后一退,就见景喜拿着撑窗的木头捅她。 “你干什么!” 景喜摊了摊手:“搜身啊,不是你要求我搜你的身,来证明你的清白吗?” “你没长手吗,你搜身你不会用手你用棍子?” “长了,”景喜笑了,面容冷艳,“但嫌脏。” 说完,她继续用木头在高秀秀身上戳。 高秀秀像是被开水烫到脚一样,被戳的直跳,像只蚂蚱。 “你停手,你给我停手!” 景喜吃了哑巴亏还在生气,手里的劲就大了些,还没从头到脚搜完呢,怎么可能停手? 眼角余光瞥见李氏要过来,景喜‘关怀’道:“娘,棍棒不长眼,小心伤到娘。” 李氏不敢上前,而高秀秀恨不得和景喜打一架。 可她从前就不是景喜的对手,因为景喜是个疯子,干起仗来宁愿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 高秀秀想着反正景喜马上就要离开,掉头就跑掉了。 景喜见高秀秀落荒而逃,眸光紧了紧。 再看向正要走的李氏,景喜冷冷开口: “娘。娘这么照顾三弟妹,让我这个同样是当儿媳的看着好羡慕,不知道娘什么时候也能帮我说说话。以后我好好孝敬娘应该就可以了吧?” 景喜特意加重了‘孝敬’二字。 李氏甩了景喜一眼:“用不着!” 景喜低头看着地上散落的药草,心里已有了主意。 收拾好了药草,景喜就把东厢外能藏东西的地方大致都找了一遍,但很可惜,她并没有找到银子。 本想进屋再找找,盛老太却往这边来了:“找你半天,怎么跑这里来了?赶紧的去开饭,早吃完早去,早去早回!” …… 盛家今天因为有贵客,所以这顿午饭不像往常那样随意,女人们各司其职,而景喜负责盛饭摆饭。 本来这种场合女人是不能上桌的,不过盛家是盛老太当家,所以盛老太坐了东头的主位,李氏也算是个长辈,也占了一席位子。 景喜把最后一碗饭摆放在李氏跟前后,就下去带孩子吃饭了。 一顿饭本来吃的好好的,盛老太却忽然跑起了茅房,一连跑了好几趟,一看就知道是拉肚子。 盛祥云端着饭碗问景喜:“娘,太奶奶她怎么了?” 景喜摸了摸盛祥云的头:“太奶奶可能是吃坏肚子了。” 不过她药量放的并不大,等到了明天应该就没事了,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伤害。 主要是刚才李氏和高秀秀沆瀣一气,景喜担心盛老太太和她一起走了之后家里没人坐镇。 她这次是可以把所有的银子带在身上,但是之前那些处理到一半的药材却没法弄,等她一走,八成会被那两人糟蹋。 但如果有盛老太在家坐镇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而且景喜也更加希望盛老太和盛祥云都呆在家里,毕竟他们一个老人一个小孩,这么冷的天在外跋涉实在辛苦。 所以,她只能暂时委屈盛老太一会儿了…… …… 再一次,盛老太从茅房出来以后,把李氏给叫了过去。 李氏还没吃好,但不得不放下手中碗筷。 她一过去,见景喜也在,顿时皱紧了眉头。 该不会是景喜把老三媳妇偷她钱的事情向老太太告状了吧? 李氏心觉棘手,不过一想景喜并没有证据,老太太真要计较的话,她也可以指使老三媳妇反咬一口。 然而出乎李氏的意料,盛老太要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我刚才和老大媳妇商量了一下。我今天吃坏了肚子,你也看见了,我这是一趟趟的往茅房跑,我现在不适合跟去军营了。” “但是,老大媳妇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你是她婆婆,就由你陪着她去吧!” 什么?李氏的脸色立马变了。 谁想要跟着去军营啊! 这大冬天的,西北风像刀子一样,到处都在下雪,谁想放着家里的火盆子不烤跑到外面去受冻,她吃饱了撑的吗? “娘……”李氏小心翼翼的说,“可是我对军营那边一点都不熟悉。” 看着这个低头唯唯诺诺、心里却不知道在怎么想的儿媳妇,盛老太忽然就火来了。 “你这是什么废话?你不知道难道我就知道了?老大媳妇就知道了?我们谁也不知道!但我现在不能去,你是她婆婆就得你去!” “行了!别杵在这里碍眼,赶紧去把你东西收拾一下。” 李氏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不敢忤逆了婆婆的意思,可捏紧了的手指却泄露了她的不满。 景喜无声的勾了下嘴角,这还没出发,才刚刚开始呢。 …… 盛祥云很懂事,送别的时候没有哭出声,就牵着盛老太的手眼里含着两泡眼泪盯着景喜看。 这么多天的相处,景喜对这个乖顺可爱的小家伙已经产生了感情,她也舍不得,又抱着孩子亲了亲才走。 大胡子把车驾的飞快,景喜早料到会是如此,午饭就没多吃。 可从未出过远门的李氏就不一样了,中午饭菜丰盛,难得老太太又拉肚子不在饭桌上,她就着好菜吃了几大碗饭。 现在好了,趴车辕上吐个不停,吐到后面肚子里空空如也,只能吐苦胆水。 啊!她在想,这一定都是景喜教唆了老太太,把她给换来了。 又或者老太太自己不想受苦改主意了,所以才叫她出来吃苦受冻。 真的是太可……呕……恶……了! 最新章节 头疼,本来是每天0:00更新的,但是今天头疼,所以晚点更新,不在0点了。 划重点,不是断更,不是断更,是明天晚点更。 我先去睡觉了,大家晚安。 后天继续0点更新。 022 道歉与坦白 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景喜有点冷。 她往回走,正搓着胳膊,忽然听到大胡子喊了这么一句。 说是喊一点也不夸张。 这荒郊野外的,只有他们一辆车、两匹马,三个人,此时他的声音显得尤为嘹亮。 薛钱喊完也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忙摸着脑袋说:“没事,你回吧。” 景喜其实不想回去,因为不想和李氏共处一室。 干脆转身走了过去,她在火堆旁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微微伸展手脚汲取篝火的温暖。 薛钱看着她娇嫩的脸庞被火光映衬的更加明艳,喉结不自觉的滚了一下,然后迅速的挪开了目光。 她……好美,可她是兄弟的遗孀。 “薛校尉的名字是哪个字?”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景喜开口聊天。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肩膀上忽然落下的重量,她回头一看,原来是薛钱把被子披在了她的肩上。 薛钱握拳抵唇,干咳了声:“那个……你这弱不禁风的还是盖着好,你要是冻坏了说不定还会坏了我的事。” 景喜点点头:“你说的对。”说着把肩上的被子拢了拢。 薛钱见她似乎没生气的样子,抿了抿唇。 随即粗着嗓子问:“你刚才问我什么?” “哦,我问你的名字。前进的前、乾坤的乾、潜龙在渊的潜,是哪一个?” 薛钱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你还认得这么多字?”连潜龙在渊她都知道。 不过他很快就又咳嗽了声:“那个……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识字的女人……” “少。”景喜接了他的话,“我明白。这年头识字的女人少,但我比较幸运,有读过书的爹娘可以教我。” 薛钱点了点头,不敢看她,低头添柴:“你不觉得我说话太直太伤人就好。” “没有,”景喜扬了扬眉毛,“薛校尉这样直来直往的很好,我很欣赏,这也是我这么痛快就答应跟你走一趟的原因之一。” “是么,”薛钱的嗓子更干了,“你也是个很干脆的人。我不是有意要探听你的名字,但我听你婆婆叫你——景喜?” “嗯,景色的景,欢喜的喜。” “好听。” 景喜笑笑:“你呢?还没有告诉我是哪个字。” “钱。钱姓的钱。” “是因为你娘姓钱吗?” “不是。”薛钱摇头。 “那是希望你以后大富大贵?就好像我爹娘给我取名‘喜’字,是希望我以后每天欢喜,一辈子喜事多多。” “也不是,”薛钱勾唇笑了笑,“我爹有个过命的兄弟姓钱,二十几年前钱伯父为了救我爹失去了性命。那之后没多久我出生了,所以我爹给我取名钱字。” “原来如此,”虽然不知道薛钱口中的那段故事,可是光听她就觉得肃然起敬。 “是我太狭隘了,原来这个名字代表的不是财富,而是忠义勇敢。薛校尉能够冒着严寒千里迢迢为战友求医,也是忠义果敢之人。失敬失敬!” 最后一句景喜是半开玩笑着说的。 可薛钱眼里的光却因此而被点亮。 他没想到,她不过一介妇人,竟然能参透这个名字背后父亲想要传递给他的大义。 这样的女人,她还是第一个。 薛钱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有些烦躁,心跳加速,他无意识的拿树枝拨弄着篝火,再没了下文。 景喜见他不说话,想着他或许是顾忌男女之间的大防,就准备回马车上去。 薛钱见她起身,忙站了起来,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景喜微微蹙眉:“薛校尉还有什么话要交代我的吗?” 薛钱的眼神有些闪烁,但语气坚定: “交代不敢,说起来上次你救了我一命,我却还没有报答你。你可以好好想想你有什么愿望,我都会尽力帮你实现的。” “真的吗?”虽然说行医不求回报,但如果真有一个人能帮自己完成某个愿望的话,景喜还是很高兴的。 “不过我暂时还没什么愿望,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行不行?” “以后吗?”薛钱皱眉,心里又鼓噪了起来,“可是以后我们可能就见不到面了,你如果有什么愿望最好现在就告诉我。” “可以写信吧,不可以吗?”景喜有些促狭的看着薛钱,“薛校尉该不会不认识字吧?” 薛钱闻言,忽地笑了:“可以,我小时候也跟着家里兄弟们读过几年书。” “那回头有纸笔了找你记地址。”景喜说完,再次迈开步子。 “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 “有!”薛钱看着景喜,目光坚定,似乎刚刚做出了某个艰难的决定。 “什么事?” “我要向你道歉!” 景喜眯了眯眼睛,不明所以:“为什么?” 薛钱干咳了声:“其实我那次山上就是去荷花村找你的。” “找我?” “嗯,我在你们隔壁镇子处理粮草上的事情,然后……” “然后怎么了?” “我听说你和人私奔了,当时我很气愤。因为盛廷是我兄弟,我不能容忍他尸骨未寒他的妻子却在外面偷汉子!所以我就连夜启程准备到荷花村去把你!把你!” 景喜没想到眼前这个薛校尉还是个暴躁的薛校尉。 她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是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想把我抓回去浸猪笼还是打断腿?” “这你们那里到底是什么习俗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要是抓到了肯定把你送回去。” 薛钱的脸有点红:“结果还没下山就被马蜂蜇了,没想到还是被你所救。” 景喜一双眼睛里满是笑意:“那薛校尉现在还打算抓我吗?还是打算等我给人看完病再动手?” 薛钱一眼就看出来景喜是在那他打趣,又羞愧又内疚: “但是我这次来的时候就向你们村的村正打听过了。我现在知道那是一场误会,我为我以前有过那样的想法向你道歉。” “但这也不全是坏事,正因为如此我能才见识到你独特的医术,或许,你正是那个能救他的人。” 景喜还是在笑。 这令薛钱有些不安:“你是不是在怨我。” “不至于,”景喜摇了摇头,“只是有些意外薛校尉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其实你不说的话我永远也不会知道。” 023 突然改变目的地 “我、”薛钱眼底划过一丝不自然,“我就是想向你道歉。” “那既然薛校尉这么坦诚,我就不客气了。有两个问题想请教薛校尉,当然,如果薛校尉不方便的话可以选择不回答。” “你问。” “盛廷……”景喜抬眼注视薛钱,力求不要错过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是真的死了吗?” 薛钱眉心一拧,随即目露歉意:“弟妹,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盛廷真的已经走了。” 景喜点了点头。 看他这个样子,要么说的是真话,要么就是太会演。 可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个戏精。 景喜想,或许薛钱在本书男主的眼中并没有那么重要,还不够格知道盛廷被派去敌军做卧底这件事。 看来此去军营她是打听不到盛廷的事情了,只能等盛廷自己‘衣锦还乡’。 “第二个问题,是关于这次的病人的。我看你这么紧张的样子,病人身份应该不简单,方便透露给我知道吗?我心里也好做个准备,万一不成的话,我是不是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这……”薛钱有些为难,不过片刻后他还是松了口,“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我相信你不会到处宣扬。” “当然,我们一直在赶路,我就是有心说也没处去。” “是齐王世子。但是你放心,世子为人公正,在你之前很多名医对世子的病都束手无策,但世子并未怪罪他们,更加不会对你一介女流施以惩戒。” “齐王世子?”自认为淡定的景喜在听到这个名号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惊了惊。 齐王世子可是这本书里的男主啊。 这就要和齐王世子产生交集了吗? 景喜还记得原著里原主和齐王世子的初次见面,那可以说是原主作死的高潮了。 那时候原主被狗表哥抛弃,辗转多地最后摸到了军营。那时原主已经知道盛廷是假死,她去到军营就是为了抱盛廷的大|腿。然后阴差阳错的竟然见到了书中的男主齐王世子。 从此便一厢情愿的爱上了齐王世子,各种倒贴,各种坑害女主。她一次次的犯贱勾|引,齐王世子看在她是爱将结发妻子的份上才对她有所容忍。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原主和盛廷怀上了二胎以及三胎,就在大家全都以为原主改邪归正以后,没想到她还是被书中重要女配拉拢,再一次投入了算计女主的大军之中,最后被男人和孩子们唾弃,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 一想到这个结局,景喜还是忍不住想吐槽。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那个存在就是为了宠女主的男主呢。 所以景喜打定了主意,这次见到齐王世子,能离他有多远就站多远。 万一逃不过恶毒女配必死定律,莫名其妙就被男主厌恶上她就惨了。 况且,她并不屑和原女主抢男人。 她的男人,头顶上不一定要有闪闪发亮的男主光环,但他一定是主动来追她的那一个。 毕竟,她本身就是个浑身散发魅力的女人,哪怕是换到了别人的驱壳里。 景喜和薛钱告别。 薛钱目送景喜离去,直到她钻进马车。 他看着雪地上秀气的脚印,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在旁边留下了他的大脚印。 这样好的女人,仿佛浑身都散发着自信与坚定的光芒,在想念她的亡夫。薛钱想。 李氏见景喜带着一身寒气回来,瞪了她一眼:“你被子呢?” “给薛校尉了。”景喜把马车门关的严严实实,和外面比起来,这里面简直暖和的像天堂。 “给他?!”李氏噌的坐了起来,“你这蹄子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勾|引男人?” “我们睡车,垫的有褥子盖的有被子,人家在外面睡雪地给他一床被子怎么了?” 景喜本来不打算怎么地的,可李氏实在嘴臭。她一把扯过了李氏早就捂的暖和和的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 “娘既然觉得睡在雪地里都不需要被子的话想必睡在车里就更不需要了,这被子就给我吧,我怕冷。” “你反了天了你!”李氏自己暖的被窝当然舍不得给景喜了,扑过去就要抢。 景喜被李氏扯的烦了直接一把将她推开,砰的一声撞在马车厢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要死了你,竟然敢动手打你的婆婆。” 李氏扑腾来倒腾去的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火堆旁的薛钱听到响动立刻站了起来,他浑厚的声音在暗沉的夜晚里响了起来。 “弟妹,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景喜正掐着李氏的两只手:“你猜他是会帮我还是你?你猜如果我现在把你扔出去他会不会管你?再和你说最后一遍!” “这一路上、包括回到家以后您老人家最好不要再故意找茬,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的好的很。不然我现在就把你丢下,回去就跟家里人说马车翻了你掉下悬崖摔的粉身碎骨!” 景喜没有开玩笑,她之所以把李氏弄出来,确实是存了震慑她的心思。 李氏知道景喜这是发飙了,她没想到景喜的力气竟然那么大,都快要把她的手腕子捏碎了。 “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快点放开我!” 李氏咬牙,一晚上都没被子盖,第二天起来咳嗽了几声,再和景喜打照面的时候连个屁都不敢放。 又在西北风中赶了两天的路,一行人终于到达了齐王封地十六城中的安城。 齐王府便是坐落在安城,但军营却是设在图城边防之地,距离安城有三天左右的路程、如果只白天赶路的话。 马车行驶在安城繁华的街道上,景喜忍不住从车里钻了出来,和薛钱一线坐着。 太阳光照在她脸上、身上,到处都是暖洋洋的。 她深吸了一口这干净冷冽的空气,打着商量: “这几天天气真好,难得没有下雪,我看我们还是买点干粮带在身上好了,就别去馆子里吃了,浪费时间。” 这一天天的窝在马车里,景喜感觉整个人废掉了一半。 “不用,我们不用再赶路了。” “嗯?”景喜讶异的看向薛钱的侧颜,“为什么?我们不是要去军营吗?” 最新章节 啊啊啊啊啊,状态不行,写了删删了写,零点是搞不出来了,白天吧。白天我再来! 谢谢等待! 025 慕容公子与盛廷 天空灰蒙蒙的,又飘雪了。 薛钱搓着手在走廊上来回踱步:“怎么还不出来?世子不是病了吗,怎么还有这规矩?!” 一旁站着的清风,是齐王世子的贴身随侍。 闻言笑道:“薛校尉要不也去洗洗?毕竟一会儿也是要面见世子的。” 薛钱反手就往清风头上拍去,面相清秀的年轻人灵巧一躲,正好看见他妹妹明月领着那个女大夫出来。 “来了来了,我这就把人带过去……哇……”清风愣了愣,“这就是刚才那位景大夫吗?” 薛钱顺着清风的目光看了过去,眼睛一下就直了。 原谅他才疏学浅,除了‘这也太好看了吧’之外他再也想不出别的词句来形容眼前的人了。 清风常年跟在齐王世子身边,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 不过薛钱这副模样他还是头一回见,他笑着捅了捅薛钱的胳膊:“薛校尉,回神了。” 薛钱瞪了清风一眼,干咳了声,大步朝景喜走了过去:“走吧,带你去见世子。” “好!”自从换了身衣服出来,景喜已经从好多人眼里看到了类似惊艳的目光,再见薛钱这样,她也见怪不怪。 清风在前头引路,薛钱就在后面叮嘱景喜:“待会儿见到世子你不必紧张,有什么需要你就跟清风说,清风人很好说话的。” 很好说话的清风:“……”也不知道薛校尉哪只眼睛看到人家紧张了,反正他是没有看出来的。 走过长廊,又穿过一道月亮门,景喜这才跟着来到一扇门前。 清风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声淡淡的‘进’字之后,他才去推门。 门只开了半扇,首先引入眼帘的便是一道绣着远山翠竹的屏风,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 景喜在清风的指引下走了进去,薛钱紧随其后,不过一只脚才跨进门槛就被清风给拦住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薛钱瞪了清风一眼。 清风:“薛校尉,之前我说过了的,让您去洗漱,您不去,就不能进。” 薛钱碰了一鼻子灰,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那扇门在自己眼前关上。 景喜被带到了屏风内。 在看清室内的情形后,景喜惊了惊。 她首先看到一个人,裹的很严实,即便是在燃着炭的室内还披着一件黑色的皮毛大氅,正坐在一张矮榻上写着什么。 乍一眼看过去还挺吓人的,因为他的面色很白,苍白的甚至有些不健康,尤其是在黑色皮毛大氅的映衬下。 但这丝毫阻挡不住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清冷贵气。 这……就是齐王世子? 他不是病了吗?还在写写画画个啥? 而且怎么和原主中描写的不一样呢。 原著可没说男主是温润如玉、气质如仙的款的啊。 景喜向清风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清风立刻介绍:“景大夫,这是慕容公子。” 哦~景喜暗暗点头,她就说嘛,他不可能是男主,倒是像那个久病成医的药罐子军医慕容玉。 那个在原书中对女主死心塌地、默默守护的男二号。 景喜不知道怎么行礼,点了个头:“见过慕容公子。” 慕容玉停笔,抬起了头:“你就是救了薛校尉的那位女大夫?” 景喜点头,看了他一眼,不禁感叹,这人果真和原著里描述的一样,是个谪仙般的人物。 而且男二就是是男二,和其他配角果然不一样,刚才所有人包括她自己照镜子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很漂亮呢。 可他在看自己的时候,眼里却没有一丝波澜。 不过男二已经出来了,男一还会远吗? 慕容玉站了起来,身姿颀长如修竹:“你跟我过来。” 景喜被带到了床边,床上挂着两层薄薄的帷幔,只隐约能看到里面躺着一个人,但却看不到那人的容貌。 清风忙挪了一个凳子过来请景喜坐,又在病人的手腕上覆上了一层白帕。 景喜低头望着那截露出来的蜜色手掌,以及指腹和虎口处的薄茧,挑了挑眉。 是欺负她是生人还是怎么的,床上躺着的人真是齐王世子? 她不信。 原著有一次提到了,男主手很漂亮的,虽然这只也不错,但不够完美。 “怎么了?”慕容玉见景喜迟迟不诊脉,蹙眉问。 景喜认真的说:“抱歉,我不诊脉的。我现在想检查一下世子的腹部,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这……”清风显然是觉得有些为难了,他游移不定的看向慕容玉。 慕容玉微微点了下头。 清风这才将帷幔打了起来:“景大夫请。” “好的,”景喜低头,开始卷袖口,因为新换的衣服袖口着实宽大了些。 她做这些小事的时候很仔细,神情也很专注,可当她抬眼去看床上那个人的时候。 她的脑袋一下子懵了。 和床上那男人对视的那一刻,她脑子里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如同猛兽一般挣开栅栏冲了出来,冲的她脑仁疼。 鲜红的嫁衣,蜜色的肌肤,床下的两双鞋子,孩子的啼哭,原主的撕扯,男人的背影……纷沓而至。 就算景喜没有见过这具身体的老公,此刻她也认出来了! 这个躺床上的男人他根本就是盛廷!压根不是什么齐王世子! 她就说嘛,齐王世子的手很好看的。 可是……他不是去敌军当卧底了吗? 景喜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与刚好处于短暂清醒期的盛廷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盛廷一双剑眉紧紧的蹙着,似乎是在隐忍疼痛,又似是在努力分辨眼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他的那个妻子。 景喜来的时候外头在下雪,额前一缕碎发被淋的有点湿,此刻因为低着头,那滴水就从发梢垂落了下来。 刚好滴落在盛廷高挺的鼻梁上。 “……”景喜张了张嘴,“对不起,我帮你擦干净。” 景喜开始摸最初清风搭在盛廷手腕上的白帕子,不过大概是受到原主这具身体的影响,她的动作竟然不受控制的有点慌乱了起来。 她竟然把帕子给怼到了枕头底下,她立即伸手去枕头底下摸。 然而她死也想不到,她重新枕头底下摸出来的,竟然是一把匕首…… 所以,为什么要在枕头底下放匕首? 026 肠痈与细作 所以,为什么要在枕头底下放匕首? 景喜目瞪口呆的看着手里的刀,同时觉得大家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 盛廷本来还不能确定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家里的那个妻子,但当她开口说话,他一下子就认出了她的声音。 这个女人的声音,永远是软软糯糯的,温柔似水,可她却是个没有心的女人、捂不暖的。 她甚至还…… “咳……”盛廷咳嗽了声,冷冷的勾起了薄唇,浑身散发着寒气。 他身上的寒气不似低气压的冰寒,而是像刀、像剑,像冷兵器那样的锋利寒气。 如果景喜没有记错的话,原著作者因为给了他一个男主侍卫的身份,所以在给他仅有的几次描述都是这样的: ‘气势如剑’‘眼神如同利刃’‘这个剑一般锋利的男人’ 所以这个剑一般锋利的男人应该是误会自己了,景喜想。 因为他眼里的神色很不爽,失望、愤恨,他几乎是咬着牙齿在质问:“你就那么想我死?” 景喜:“我不是、我没有、别瞎……”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景喜手里的匕首就被盛廷夺了过去。 他像一头豹子一样,猛的坐了起来,在景喜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将匕首脱鞘、用刀刃抵在了她细嫩的脖子上。 “上回没咬死我,现在学会用刀了?” 景喜:“……”真是浑身都长满了嘴都没办法解释。 她往他脖子上看去,到现在还有一个淡淡的牙印。 没错,那就是他假死之前回家那次原主咬的,当时都咬出血了。 因为原主不想在乡下住了,非要盛廷去把以前交给公中的钱都要回来去镇上开个铺子。因为狗表哥就住在镇上。 盛廷那时候觉得原主是在无理取闹,不肯答应,原主张嘴就咬了上去。后来盛廷连夜就走了,再然后就传来了他的‘死讯’ 回想起原主的‘光荣事迹’,景喜一动也不敢动。 毕竟这对夫妻之间好像没有真感情,她真要乱动了,说不定脑袋就没了。 “你听我解释,我一直是以为你已经死了的,今天真的是个意外。” 景喜说着,忽然看见盛廷脑门上开始有豆大的汗珠往外渗,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唇更加惨白了。 他好像又开始腹疼了,甚至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匕首,双手捂着肚子痛苦的跪坐了起来。 “你快躺下、平躺着,千万不要用这种姿势。” 之前在听薛钱描述病状的时候,景喜就猜测是阑尾炎,现在看着盛廷紧捂着右下腹,她更加确定了。 她说着,就要去帮盛廷。 可她的手才碰到盛廷的背,就感觉脖子上又被架了一柄冷兵器。 ……这特么的又是谁啊?素质高如景喜都忍不住想要爆粗口了。 “世子……”清风喊出了那个人的身份,“您怎么出来了。” 世子? 原书男主宣胤终于出来了? 难怪,还没见到正面就已经感受到了他周身散发出来的那股压迫的气势。 在原书里,他可是浑身散发着王者之气、举手投足尽显王者风范的霸总人设啊。 “你是谁?为何要行刺杀之事。”压迫的声音从景喜头顶传来,身后的男人仿佛连呼出的热气里都充满着蔑视与愤怒。 “我没有要刺杀盛廷,我是他” “你甚至知道他的名字。” “因为我是他的妻子啊,不信你可以问他” 然而,盛廷却在这个时候疼晕了过去。 景喜:“…………” 清风:“……景大夫你说你是盛护卫的妻子???” “对,我是。” 宣胤:“押下去,仔细拷问这个细作。还有,叫薛钱进来。” 哈?他这是以为自己要刺杀盛廷,而盛廷前段时间是在外面当卧底,所以自己就被认定为敌国奸细了吗? “世子,请你听我解释。”趁着宣胤收回剑的空档,景喜转过了身。 可她一回头,就被宣胤眼中的冰寒震住了。 不愧是原书男主,作者的亲儿子。 他真的是自带光环,他冰冷的眼神仿佛已经脱离了无形变成了有形,当他冷飕飕的看着景喜的时候,景喜是真的觉得自己身在冰窟之中。 景喜无语,难道不管怎么样、哪怕是换了个芯,她这个恶毒女配的身体都还是要被原书男主厌恶吗? 这真不是个好兆头。 “世子,我真的是盛廷的妻子。”景喜不惧宣胤眼睛里的严寒,目光真诚,“我是应薛校尉的邀请来给‘世子’看病的。” “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盛廷已经没了,没想到今天还能在这里看到他,枕头下的匕首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真的是来看病的。” “请世子至少给我一个机会,等盛廷醒来,一切就会真相大白,我也还有很多话要和他说。” 宣胤凛着眉扫了景喜一眼。 慕容玉站在一旁,早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他看向宣胤:“你还保持着卧榻之上藏匿武器的习惯。” 景喜:“……”竟然是他自己放的,那能怪她? “让她给盛护卫看看吧,我很好奇她到底有什么独特之处。” 慕容玉两句话就说服了宣胤,他总算是没再坚持要拉景喜下去拷打了。 景喜松了口气,看向慕容玉的眼神里带了些感谢之意。 她开始给盛廷检查,因为缺少医用器具她只能靠手按压、靠耳朵听,并及时观察盛廷的表情。 他虽然陷入了短暂的昏迷,可是在按到右腹阑尾处的时候他会眉头紧皱并疼痛出声。 “是肠痈。”肠痈就是阑尾炎,这是古代中医对阑尾炎的称呼,属于绞肠痧的一种,是不治之症。 “我知道,我尝试过用针刺法,但只能稍稍减缓他的疼痛。也试过外敷和汤药,但都不能根除。不知景大夫可有良策?” 景喜在穿书前生在医药世家,祖父母和外祖父母都是老中医,其他叔伯以及表兄弟、堂兄弟姐妹都从事与医药相关的工作。 她后来虽然选择了普外,但是对中医还是有一定基础和了解的。 “请慕容公子和我说下盛廷过去具体的病症和用药情况。” 两个大夫旁若无人的交流了起来,很快,景喜就得出了结论。 “热毒过剩,败肉腐败,化而为脓。他的阑尾已经感染化脓。必须开刀切除,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027 手术与疑惑 “开刀切除?” 慕容玉温润的眼中滑过一丝惊讶:“古有神医华佗剖腹取瘤,景大夫如今是要开膛割肠了?” “不错,而且事不宜迟,请慕容公子尽快为我准备。慕容公子是军医,想必我需要的东西对慕容公子来说并不难获取。” 慕容玉勾了下唇角,花瓣似的薄唇微微上翘:“我何时告诉你我是军医了?” 慕容玉加重了‘军医’二字。 一旁的宣胤闻言立刻朝景喜投来了一道冰冷目光。 景喜咬了下内唇,真他么……一个个都是人精。 不过她也不差:“慕容公子一开口我就知道您是内行人,盛廷又是为齐军效命的,我下意识就把慕容公子想成是军医了。” “如果有说的不对或者是冒犯的地方,还请慕容公子不要同我计较。” 慕容玉淡淡一笑,如仙如幻:“景大夫说的对。景大夫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 景喜松了口气,看来这个慕容玉果然和原著里描述的一样,是个温润和煦的人。 盛廷讨厌死她了,宣胤更是怀疑她是奸细,如果在盛廷康复前一定要抱一个金大|腿的话,景喜想,只能选这位男二号了。 景喜找清风要了纸笔,将所需的东西一一默下。 因为清单是她早在马车里早就想好了的,所以提笔写的时候很快,不过写到一半她还是停顿了一下。 慕容玉微微蹙眉:“怎么了?” “有麻沸散吗?” “麻沸散早就失传了,怎么景大夫竟然不知道吗?” “这里是齐王府,我以为王府会有。” 慕容玉遗憾的摇了摇头:“没有,如果有的话就好了。” “……那看来盛廷要吃苦头了。” 没有无菌手术室,但清风很快就按照景喜的要求找了一间光线好的房间,铺好了床铺充当临时手术室。 手术刀、消毒药酒以及缝合用的鱼肠线、包扎用的纱布等也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景喜手里。 下人们抬着盛廷迅速转移,景喜挽起了头发快步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宣胤修长的手指捏着景喜默写的那张清单,眸子里闪着寒光: “这个女人的字很奇怪,我有理由怀疑她不是宣国人,三郎当真放心把人交给她?” “我刚才就站在床边,盛护卫对她虽然有敌意,但看的出来他们之间确实是认识的。或许,他们真的是夫妻。” 慕容玉说着,又皱眉头:“但这个女人确实很奇怪,她行医独特,却又不像是个真正的大夫,竟然连诊脉都不会。” 宣胤冷哼了声:“有意思。” “我过去看看。” …… 盛廷睁开眼睛,发现阳光照在脸上微微有些刺眼。 自己这是……换地方了吗?还是已经死了。 之前来给他看病的大夫向世子汇报的时候说了,他得的是肠痈,到他这个地步,已经是不治之症了。 他偏头,却忽然看见了景喜。 “是你!你怎么还在……呃……”盛廷挣扎着要起来,却被疼痛所阻。 景喜不客气的一把就把他给摁了下去:“别动。现在别动,一会儿也别动,否则这次真的杀了你。” 景喜在羊皮卷子里挑出了几把最合适的手术刀,用药酒消了毒。 “来几个人,把他衣服脱了,再按住他的四肢,不能让他乱动。” “你敢!” “那你看我敢不敢。”景喜面无表情的指挥着下手。 盛廷见真有人来剥他的衣裤,而且还是在景喜这个女人面前,登时就要往起坐。 景喜按了他一下,他不肯听话,她没办法只好回头向慕容玉求助。 慕容玉上前两步,对盛廷说:“盛护卫,你配合一下,景大夫是在救你。” 盛廷虽然肠子疼,可他的脑袋还是清楚的。 他咬着牙,因为疼的厉害额头上爆出了好几条青筋。 “你这女人……什么时候成了大夫!” 景喜狠狠瞪了盛廷一眼:“你这男人!什么时候废话这么多了。你难道不知道我爹以前是主簿,交的朋友是通判、是捕头,是仵作吗?” “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不觉得和仵作给人验尸的时候很像吗?你乖乖闭嘴,待会儿我会考虑下手轻一些。” 景喜本来也不想这么冲盛廷说话的,但或许是受到了原主这具身体的影响,就是有些不由自主的想这么凶他。 “仵作……”盛廷不知道还好,一听她这么说,腹内绞痛的更加厉害了。 “没时间啰嗦了!” 景喜不喜欢在工作的时候被私人情绪影响,她转过身去做了几个深呼吸。 等她迅速调整好情绪的时候,盛廷已经被人8光了摁住,浑身上下只剩下一条短裤。 景喜立刻将手术布盖在他身上,只露出他的腹部。 做完这些,盛廷看向景喜的目光才稍微缓和了一点。 景喜弯腰给他擦额头上的汗珠,他却要躲。 景喜忙一把捧住他的脸,严肃的说:“盛廷,你听好了,因为没有麻沸散,所以你只能忍着。” “你不仅要忍着痛,还要忍着不能动,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我要开始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盛廷一直都看着景喜,从最初充满敌意的瞪视到现在的充满疑惑。 他不解,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喜。 唯一一次在她眼中看到类似的认真与倔强,是在三年前他们洞房花烛夜的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她说她嫁给他是迫不得已,让他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会受那样的言语折辱,他可以走的,可以不碰她的。 可还是她,在他要走的时候却大声喊住了他! 跟他说他要是走了的话,她就颜面无存了,她说‘你再走一步试试!’ 就是类似现在这样的语气,类似现在这样的眼神。 盛廷不懂,这个女人怎么忽然就变成了唯一可以救他的大夫呢? 景喜不知道盛廷在想什么,她也没有那个功夫再去看他,她只知道他不挣扎对她的手术很有利。 锋利的手术刀划开皮肉,盛廷整个腹部痉挛了下,但他却忍着没有动。 景喜佩服他异于常人的忍耐力,手上的动作更加沉稳娴熟了…… 028 死不了,让你失望了 “擦汗!” 盛廷再怎么忍到底也是血肉之躯,下意识的挣扎在所难免。 景喜已经很小心了,但缝合的时候仍然偏移了一毫米的位置,她下意识的叫人替她擦汗。 否则汗水流进眼睛里会影响她的视线,要是不小心落进患者的伤口里就更糟糕了。 但清风和另外两个下人一直摁着盛廷的头和四肢,分身乏术。 景喜叹了声,只恨古代的医疗条件太差,只好睁大眼睛克服困难。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闻到一阵幽幽药香,紧接着一只白玉般细长的手就捏着帕子伸了过来,轻柔的替她擦干了额头上的汗珠。 是慕容玉。 他轻声的说:“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 景喜没看他,点头嗯了一声。 一旁的清风见慕容玉亲自动手,心下一惊:“公子,要不然我再喊个人进来?” 慕容玉收拢了帕子,微微敛目:“不行,盛护卫现在见不得风。” ……最后一圈纱布缠好,景喜松了口气。 室内的其他几人也都松了口气。 而盛廷整个人就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汗涔涔的,脸上早已没了血色。 景喜本来想像穿书前那样下了手术就走的,可看他这个样子就走不动了。 她来到床头,取了一块温热的帕子给盛廷擦脸。 盛廷这次没动,他双眼紧闭、剑眉紧皱,下颚绷的紧紧的,好像一碰那线条就会断掉一样。 景喜见他自手术后一声都没发,就激他说话:“怎么,现在不躲了?” 盛廷的眉毛又紧了紧,深吸了一口气后,这才猛地睁开了眼睛:“死不了,让你失望了。” “还能说话,看样你挺能撑的,好好躺着吧。” 景喜不是很温柔的擦着他脸颊上的汗珠,忽然发现他的眼睛和盛祥云的很像。 一样都是漆黑的瞳孔、纤长的睫毛,还夹着有点小俏皮的内双,确确实实是亲生的俩父子。 “这个给你看看。”景喜从一旁的小桌上端起一个盘子,指着上头切割下来的阑尾,做例行工作。 “这就是让你生不如死的那截肠子,你看清楚了,都溃烂了。我可不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在你肚子上划刀子,我是在救你的命。” “等你醒了记得和世子说清楚,我没有要杀你,我们真的是夫妻。” 提到齐王世子那个霸总男主,景喜忽然又加了一句以做掩饰: “对了,不是说你已经死了吗?你知不知道祥云和奶奶有多伤心,你怎么又活过来了?” “景大夫,”事关机密,慕容玉忽然道,“盛护卫现在还需要休息,景大夫一定也累了吧,这件事情之后我再向你解释。” “好。”景喜应了声,又看向盛廷,“你现在还不能乱动,在你恢复期间你的饮食起居必须严格按照我说的做,现在好好休息吧。” 盛廷重重的出了一口气,虽然刀口有点疼,但是肚子却不疼了。 这么多天下来他太累了,此刻终于可以卸下这疼痛的重担,缓缓阖上了眼睛。 …… “景大夫医术果然高明,以前做过类似的……手术吗?”手术这个词,是慕容玉从景喜这里新学到的。 景喜连脚步也没停一下,在来之前她就想过了对策,那就是坚持一种说法,以不变应万变。 “跟仵作伯伯学过几手,也拿兔子练过,之前恰巧救了薛校尉,然后就是今天了。” “没想到景大夫年纪轻轻,医术上就有如此造诣,甚至不输华佗神医。”慕容玉说话滴水不漏,却又藏着试探。 景喜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大大方方的承认: “慕容公子谬赞了,我只能做这些动刀动针的修补手术,把脉问诊却不在行,万万不敢和华佗神医相提并论。” 慕容玉淡淡一笑:“那不知道景大夫对学习医理可有兴趣?” “我是打算学习学习的。不过医书太贵,买不起、看不起,而且目前我也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 “如果只是医书上的问题,景大夫不嫌弃的话可以用我的,我的医书除了原本都有另行抄录,可以赠与景大夫。” “……”景喜抿了抿唇,要说救了盛廷,她作为盛廷的妻子,本该是不求回报的。 就算有回报,那也是齐王世子宣胤的事情,慕容玉要送她医书? “慕容公子,无功不受禄,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不能要。” 慕容玉微微勾唇,并未强求。 这个时候,薛钱刚好换了身干净衣裳过来了。 他站在廊道那头就开始喊:“慕容公子,景大夫,你们好了吗?” 慕容玉看了薛钱一眼,忽然侧身将景喜整个挡住。 他身形虽然消瘦,但个头高,又穿着大氅,这么一挡薛钱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景大夫,我知道你见到盛护卫心情激动,但这件事情请你务必保密,不得向任何人提起,哪怕是你的家人也不可以。” 景喜挑眉,她见到盛廷……有激动吗? 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郑重道:“我保证,我知道盛廷是一名军人,他身上肩负着他的使命,不该说的我绝不多嘴。” 慕容玉闻言,温润双眸更亮了些:“多谢。” 薛钱大步走了过来:“怎么样?世子好些了吗?我现在可以去见世子了吗?” 薛钱着急往宣胤的卧房去,却突然看见了景喜绿色衣裙上的血迹。 他眉一皱:“这是谁的血,发生了什么事?” “薛校尉稍安勿躁,世子现在没事了。但他正在休息,现在恐怕不方便见你。” “哦!”薛钱对慕容玉的话丝毫不疑,“那我就不过去了。” 他挠了挠头,又对景喜说:“那你饿了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景喜看了慕容玉一眼:“可是世子还需要用药,我要先和慕容公子商量一下药方。” “那我可以一起吗?”薛钱问慕容玉。 “可以。” 可薛钱还没走几步,就有人一路小跑了过来:“薛校尉,薛将军派人来请。” “啊?!”薛钱浓眉一皱,语气十分不爽,“我这前脚到安城,他后脚就找着我了?” 慕容玉闻言淡笑:“令尊念子心切,薛校尉还是快回吧。” “那好吧。”薛钱顿觉无趣,脸都耷拉了下来。 “等等,”景喜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薛校尉留步!” 029 出去,滚出去 薛钱在景喜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兴奋的转过了身。 “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好要吃什么了。我知道王府后门的那条街上有个馆子不错,在那里还能吃到牛肉。” “……那真是挺难得的。”毕竟在这里,牛是顶顶重要的生产工具,一般用作耕田,很少有杀来吃的。 “不过我暂时不饿。”景喜说着看向慕容玉,“慕容公子,我还有点事要和薛校尉说,一会儿再去找你行吗?” 慕容玉微微颔首:“景大夫请便。” 他说罢转身便走,目光端端正正,一刻也没在景喜和薛钱身上停留。 倒是先前来请薛钱的那个小厮,一双小眼睛在两人时间来回偷瞧了好几遍。 景喜看见了,薛钱也看见了。 薛钱没好气:“看什么看!以前没见过我啊!出去给薛府的人回话,就说我不回家吃饭了。” “不用了薛校尉,我不会耽搁你很长时间的。”景喜笑盈盈的,眸光天然似秋水,“令尊找你肯定是有急事,我不能做这个坏事的人。” 薛钱一点就通:“行,换个地说话,免得扰了世子清静。” 薛钱打发了小厮去前头回话,然后问景喜:“你要和我说什么?” “哦,是这样的,有样东西我要还给薛校尉。” “还东西?”薛钱眯着眼睛想了想,“我不记得我借过什么东西给你啊。” 景喜笑的有些小得意:“薛校尉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前面就是明月姑娘给我安排的房间了,我去把东西拿来给你。” 薛钱下意识的跟着往前走了几步,但见那边都是丫鬟,就又生生止住了脚步。 他心里猫爪似的痒痒,她到底要还什么东西给自己呢? 这些天一直着急赶路他明明都没怎么好好和她说过话的。 景喜回到房中取东西,发现李氏竟然不在。 只好问远远跟着的丫鬟:“我娘呢?她还没有洗漱好吗?”她一台手术都做完了。 “回景大夫的话,夫认她说肚子饿,先去吃饭了,还说……” “说什么?” “说……不用等您。”丫鬟低下了头,这是一对关系不好的婆媳,那个婆婆没点眼力见,给她点颜色还真拿自己当主子了。 希望这位女大夫别像那样不识抬举,这会子拿自己出气。 景喜自然是无所谓的,更谈不上恼怒:“好的,我知道了。” 丫鬟愣了下,为景喜身上大气的气度而怔。真没想到,一个家里出来的俩婆媳,眼界差别竟然这么大。 景喜取了东西出来,薛钱感觉自己等了快有一百年那么久了。 “是什么东西,还包的这么严实?” “不敢露出来。” “这么神秘!”薛钱更加疑惑了。 “是啊,当初我还以为自己闯了大祸呢。”景喜把东西递给薛钱,“这是你的刀,里里外外包了无数层。” “我的刀?”薛钱忽然想起,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毛茸茸的下巴。 景喜笑了下:“对,当初就是用这把刀给你刮胡子的,也是用这把刀给你割喉的,后来我太紧张了,一不小心就把你这刀给带回了家。” “是,我想起来了,我后来还想过要回去找来着。” “那么现在就物归原主了,这刀太锋利了而且没有刀鞘,对我来说很危险。” “那你怎么现在才还给我?……哦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这刀很快、你这样一不小心就会伤到自己的,早点还给我就能少一分风险。” “……”景喜点了点头,“薛校尉果然坦诚,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其实我之前是觉得这刀可以防身。” “防身?”薛钱的眉头紧了紧,“也包括我吗?” “……确实。”景喜摸不准薛钱的态度,试探着问,“薛校尉是生气了吗?” “没有!怎么会呢。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很少有女人家能像景大夫这么小心谨慎。” 薛钱看着景喜,心中竖起了大拇指。 有魄力!外柔内刚!特别适合自己!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那……我这就去找慕容公子了。” “好。……等一下,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吗?”薛钱紧紧捏着手中的布包。 “会的吧,世子康复这段时间我应该都会在这里照料,再说薛校尉还欠我一个心愿呢,不是打算赖账吧?” “当然不会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说到做到。我娘……我娘一直念叨着我的救命恩人呢,等你得了空我就带你、我就给你下帖子。” …… 盛廷已经醒了。 景喜刚推门进去他就看了过来。 他的脸色比刚做完手术那会儿好多了,但还是没什么血色,俊朗的脸上覆着一层冷漠。 景喜走过去,把正烫的药罐子放在了床边的小桌子上。 “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回应她的却是盛廷僵硬的侧脸。 景喜垂眸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们父子俩还真是像,祥云生气的时候也和你一样,抿着嘴唇,很委屈的样子。” 委屈?盛廷忽地看向景喜。 这个女人可真是可笑,他用的着委屈?跟她委屈?她也配? 他声音沙哑:“不管怎么样,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是事情一码归一码,你做的那些事情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盛廷深吸了口气,忍着伤口的疼痛微微别过了头。 关于原主和狗表哥,景喜不知道盛廷知道多少,反正这夫妻俩只要一见面肯定是要闹不愉快的。 “所以……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不可原谅?”景喜试探着问盛廷。 盛廷感到不可思议:“景喜!你是真以为……呃啊……” 盛廷一想到自己的妻子和狗表哥手拉手商量私奔的事就怒火攻心,恨不能起来掐死这个女人。 奈何他身上有伤,牵一发而动全身。 景喜看他这反应就知道原主以前犯浑的时候大概没怎么收敛,她忙后退了一步。 “好好好,你别乱动,当我什么都没说。有些事情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商量。” 盛廷一看她这个样子就想到她曾经窝在别的男人怀里说他不中用,他额头瞬间青筋暴露。 “出去,你出去!” “好,我走我走,但是这个药你记得一定要喝。你想和我算账也得快点好起来啊。” 030 我想跟你和离 景喜很郁闷。 因为她在脑子里搜刮了很久却怎么都找不到相关的记忆。 原主好像根本就没和盛廷摊过牌,盛廷又常年在外很少回家,照理说他应该是不知道原主和狗表哥之间有段情的。 可看他刚才那个反应好像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但他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和原主摊牌,也不把原主给休掉呢? 他这么爱戴绿帽子? 可他看起来也没那么怂啊。 他爱原主到不可自拔?呵呵,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景喜沉浸在这一些列疑问中,皱着眉往前去,完全没注意到迎面而来的两个人。 宣胤走在齐王府,除了齐王和齐王妃他就没有给任何人让过路。 但见此时景喜闷着头走过来,完全没有要停下来行礼的样子,他狠狠皱起了眉头,并且在间隔几步路的地方就负手、高姿态的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见景喜的衣服上还有血,听说她在盛廷身上动了刀子,衣服沾了血以后她竟然没有换衣服! 太邋遢了!不忍直视!! 然而景喜并没有意识到前面的人正是这座王府里最尊贵的少主齐王世子,她余光瞥见他停了下来,还以为他是王府里的某个下人。 所以她只是稍稍往旁边偏移了一点轨迹而已,继续朝前走,完全没有要停下来见礼的意思。 站在宣胤身后的清风惊的张大了嘴巴,直到他吸了一口冷气凉透了喉咙,这才急忙低声提醒。 “景大夫?景大夫!行礼,行礼!” “什么?”景喜忽然听到有人喊她,忙抬头。 心不在焉的她左脚一下子绊到了右脚,身子一歪就要往旁边倒。 刚好,那是宣胤站定的位置。 那一刻,宣胤惊的瞳孔都圆了一圈,但他手比眼快,电光火时间竟然伸手扶了景喜一下。 下一瞬等他反应过来之后又以最快的速度重重一把将景喜推了开。 还好景喜下盘稳没摔倒,可她一站稳就看见宣胤找清风要了一方白的跟雪一样的帕子,在那里一根根的擦着他的手指头。 景喜:“……”至于吗?虽然他的手好看,虽然他擦手指的姿势很迷人,可是至于吗? 清风:“……”眉飞色舞的示意着景喜,见礼、见礼啊。 景喜这才皱眉朝宣胤弯了弯腰:“民妇见过世子,刚才冒犯了世子,请世子不要见怪。” 宣胤还在擦手指,眉头紧皱着。 他擦完了最后一根才抽空睨了景喜一眼。 “人怎么样了?” 景喜知道他是在问盛廷:“一切顺利,刚送了药过去。” “那你呢,去哪儿?” “……去找我娘。” 宣胤面无表情的看了景喜一眼,然后忽然对清风说: “给她打个地铺,盛廷复原以前她必须得寸步不离的留在他身边照顾。” 清风:“好的世子。” 景喜:“……” “还有,如果盛廷出了什么事,唯她是问。” 清风:“好的世子。” 景喜:“……”恶毒女配就算换了芯也要被男主讨厌系列。 就这样,景喜都不用自己动手,她来时带的那个包袱就被取了过来,地铺也给打好了。 等到清风忙完这一切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景喜忍不住问他。 “我知道齐王府不缺床,也不缺塌,为什么我一定要睡地上呢?” 清风笑了笑:“盛护卫都那样了,就算景大夫和盛护卫是夫妻,这段时间也不好同床共枕吧?” 景喜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我的意思是……可不可以给我搬一张榻,冬天地上寒。” 清风拧了拧眉毛:“……可世子的原话是打地铺。” “……是因为我刚才不小心撞到了世子吗?” “额……景大夫……上一个撞到世子的人已经死了。” 景喜张了张嘴,点了点头:“哦这样啊,那我先告辞了。” …… 盛廷最近一段时间一直被他那急性阑尾炎折磨,安稳睡觉的时候少,此刻睡的倒是很熟。 景喜翻着从慕容玉那里借来的《神农本草经》,她看的津津有味,完全没有注意到时间流逝。 直到天色渐黑,她这才起身去点蜡烛。 蜡烛燃起的那一刻,盛廷睁开了眼睛。 景喜自然而然的朝他露出个笑容来:“你醒了,饿不饿?” 她水盈盈的眸子在橘黄色烛火的照应下流淌着温柔如水般的光芒。 盛廷一怔,这个女人,她的眼睛里竟然还能流露出这样柔和的目光来吗? 呵,真是可笑。 “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是怕照顾不好我被世子责罚吗?” “……我没有,我想你应该是误会了。” “呵,”盛廷冷笑,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冷漠的气息,“还装?戴着面具的你不累吗?”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和原主之间的关系很恶劣,景喜无奈,但还是打算坦白了说。 “盛廷,这辈子我也是第一次做人,以前我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是现在我变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我正在努力的把自己变好。”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带着过去的成见来看我,你养伤的这段期间我也会好好的照顾你的,我们和平共处好吗?” “和平共处?”盛廷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我可以问下你是为了什么要和我和平共处吗?” “为了不被世子责罚?还是要我对你和你表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提到狗表哥的时候盛廷明显是激动了起来,他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拳头也攥的紧紧的。 作为一个职业医生,景喜真的很担心她缝的天衣无缝的刀口三下五除二就被他挣开: “盛廷你先别这么激动,小心碰到了伤口。你听我说,你现在要保证心情愉悦,我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谈,但不是现在。” “所以我希望你哪怕是为了你自己的身体着想也别再发火了好吗?等你好了我们再坐下来细细的说。” 盛廷扯了扯嘴角,他咬紧了牙:“不必了,我没你说的那么不中用。你尽管说吧。” “不是,我没觉得你不中用啊。” “直、接、说、” 面对丝毫没有耐心的病人,景喜深吸了口气:“好吧你确定吗?” 盛廷奇怪的看了眼景喜,口气揶揄:“你好像是真的变了,以前的你可不会管我想不想听。” “……”景喜仔细观察了下盛廷,她发现他的语气虽然刻薄,但脸上的表情真的已经镇定了下来。 或许,现在说也不是不可以。 “那我就直说了,我想跟你和离。” 031 报恩与答应 “你说什么?我不确定我是否听清楚了。” 景喜无奈的摸了摸额头,他腮帮子都咬这么紧了、屋里以他为中心又冷了一个度了他会没听清? 她礼貌的笑了笑:“我知道你听清了,但我不介意再说一遍,我说我要跟你和离。” “……”盛廷看着景喜脸上镇定的笑容,她并不像是要闹事,“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啊。” “……”盛廷合上嘴巴,忽然朝景喜招了招手。 景喜微微皱眉:“干什么?” “你过来。” “为什么?就在这里说话不行吗?” 景喜站在原地没动,但盛廷还是迅速的在她眼底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警惕之色。 他冷笑:“你怕什么?你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 “我不知道,不如你告诉我。” 盛廷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忽然变的更冷漠了,他垂落在侧的右手开始蓄力。 他虽然身上有伤,但单手捏断这个女人的脖子不成问题。 “我的妻子景喜耳后有一颗痣,我现在怀疑你并不是景喜,而是敌国派来的奸细,我要检查一下。” 景喜感到无语:“我想要跟你和离就这么奇怪吗?那好,我现在就让你看,让你心服口服。” 景喜大步走了过去,弯腰把脑袋怼在盛廷眼睛前:“来,你仔细看看有没有。” 盛廷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忽然这么主动,她自己甚至把她两只耳朵都扒开了,低着头就等他去检查。 他垂眸看了一眼,竟然真的在她左耳后面看到了一颗小痣。 “怎么样,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景喜倒是从来没注意过耳朵后面是否有痣,但她的身体本来就是原主的身体,所以她没什么好心虚的。 盛廷皱眉,慢慢的将小刀放回了原处,神色冷漠:“那就继续谈刚才的事情。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吗?” 景喜搬了个凳子坐在床头,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是的,我确定。” 盛廷不喜欢原主也不喜欢她,她也不爱盛廷,捆绑在一起没有意思。 “那你这么做置我于何地?”盛廷看着景喜,“你以为你这样的女人我就不想休了你吗?” 景喜皱眉,平心而论:“我这样的女人……确实,你确实该休了我,如果换做我是你,我也会休了这么一个婆娘。但事实上你并没有,所以我才来找你谈和离。” 景喜觉得自己说的是事实,她完全没想到这些话会对盛廷有什么杀伤力…… “……”盛廷累积了许久的怒火却一把被点燃,“景喜!安安稳稳的活着不好吗?你爹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是我救命恩人的女儿,我已经这么包容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对,我是没休你,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因为你是我救命恩人的女儿。我娶你是为了报恩,可你用得着这样有恃无恐肆无忌惮吗?” “你还好意思跟我说如果你是我你也会休了你自己这样的话?你是觉得我这个乌龟王八当的很开心是吗?” “你很得意是吗?你不是来谈和离的你是想把我活活气死的是吗?” 景喜:“……” 他……竟然有这么生气吗? 额头青筋都爆出来了。 景喜张了张嘴,她自己回想了一下感觉自己好像也没多过分……难道说是盛廷太敏|感了? 他不是一个剑一般冷漠的男人吗? 不是齐王世子最得力、行动力NO1的下属吗? 怎么画风不对了? 还是说,自己刚才那句话真的过分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得意我也不想气你,我就是想说以前是我不好,所以我们现在分开就好了。” “你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盛廷嘶了一声,眉心紧蹙,低头微微掀开了被子。 景喜一眼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是伤口裂开了吗?我看看。” “走开,别靠近我!” 景喜在原地站住,举起手来:“好的我不过去,这件事情等你伤好了以后再说。现在回答我,伤口流血了吗?” “不用你管。” “……我要管的,如你所说,如果你出了什么问题的话世子是要给我降罪的。到底流血了没有?” “……” “你不说那我就自己过去看了。” “没有。” “真的吗?” “骗你我会多块肉?” “……”呃,他还有点毒舌。 气氛尴尬了一会儿,景喜又问:“你饿了吗?” 问完她就后悔了,饿又怎么样,他刚做完阑尾切割手术现在还不能吃东西。 然而盛廷却没好气的回应了:“饿。” 景喜:“……饿,也不能吃东西。因为你切割的是肠子,要等通气之后才能进食。” 那何必要问!盛廷深吸了一口气:“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了。” “……”呃,他还很记仇。 可是他不能吃,自己可以吃啊,没有必要陪着他饿肚子。景喜把医书收好后就跟他打了声招呼。 “我有事要出去下,很快就回来。” 盛廷没有理会她。 …… 景喜吃饱喝足漱了口回来。 房间里的蜡烛还亮着,但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轻轻的推开门,发现盛廷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这要是半个小时以前,她一定把盛廷大骂一顿,虽然刀口在右侧但是刚做完手术就侧躺简直就是不想好了。 只是想到刚才回来路上从清风那里打听来的消息,她就沉默了。 据清风所说,盛廷这个人平日里就像一把锋利的剑、是个狠角色。 为人很成熟很稳重,话也不是很多,是属于能动手就绝不动口的那种人。 他骂人以及和人理论的时候少,一般都是直接开揍的。 像他这样一个人,刚才一下子说了一箩筐的话,还伴有额头青筋暴露、动不动手握成拳的症状,想来是气的不轻。 要不是看在她是他救命恩人的女儿的份上可能早就忍不住打她了。 所以此刻的景喜选择沉默,虽然她是一个威武不能屈的人,但也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几个字怎么写。 当她默默走到自己冰凉的地铺,准备坐下去休息会儿的时候,一直背对着他的盛廷忽然开口了。 “娶你的时候恩就已经报过了,既然你自己想和离,那就如你所愿。” 032 照顾 忽然听盛廷说了这么一句,景喜屁|股还没挨着铺盖就又站了起来。 她望着他宽阔的肩膀,轻声的问:“你不生气了?” 昏暗却安静的房间里,盛廷的声音似乎都被包裹的深沉了起来: “如果不是为了报恩,我根本不会娶你,也不会像个软蛋那样纵容你。既然你不再需要景家这个避难所,那我们就和离。” “去取纸笔来,我立即就给你写和离书。” “现在吗?” 景喜看了眼桌上的蜡烛,昏暗的很,根本就不适合写字。 更何况他才刚开了刀,不适合下地久坐。 “要不还是过两天吧,等你伤口好一点的时候。我也不急于这一时。” “是吗?薛钱带伤回来的时候我听人说了,他之所以会上那片山就是为了去荷花村替我捉奸。只是我没想他带回来的大夫竟然是你。” 景喜:“……”说好的盛廷是个话不多的狠角色呢,嘴这么毒的吗? “其实是他误会了,根本没有捉奸这回事,这些都是谣言。我知道你现在还活着的消息要对他保密,但是等你恢复身份的时候你可以去问他,我可以当面对质的。” “无所谓了,反正我们要和离了,以后终于不用再做夫妻。” “……”和离看来他也挺高兴的,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这样吧盛廷,好歹夫妻一场,我在这里真诚的给你道个歉,为我以前做过的所有错事。” “那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以前真的对不起,其实我景喜,应该感谢你的,感谢你在我家破人亡的时候能给我一个家,不至于叫我被老景家的人卖掉。” “我对于以前我做过的那些事情感到很抱歉,虽然我们现在达成一致要和离了,但是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直到你康复为止。” 盛廷背对着景喜,扯了下嘴角:“看来你是真的很高兴,竟然会向人低头赔罪了。” “…………”人家好好的在说话,他这是个什么鬼语气。 景喜的心情瞬间有点不美丽了,她沉默了会儿才重新开口:“你知道吗?你还是早点睡吧。” 然而景喜刚坐下,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谁啊?”景喜不情愿的站了起来。 “景大夫,我是清风,我给你们送洗漱的热水来了。” “来了!”刚好觉得脚冷,这会儿泡脚的热水就送上门来了。 景喜不禁感叹,王府就是好啊,有钱就是好啊,什么东西都有人给准备的好好的。 她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笑容满面的去开门提热水。 提了热水进来后,她又去自己的包袱里翻洗脸的小手巾、牙粉、牙刷子、梳子、小镜子等各种洗漱会用到的日常用品。 虽然清风有提供这些东西,但她还是习惯用自己的。 正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盛廷忽然翻了个身,一双眼睛冷飕飕的盯着她看。 “不是说对我感到很抱歉吗?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吗?” 刚把小手巾打湿的景喜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你也想洗脸?” “就你能洗?” “…………”景喜垂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盛廷啊盛廷,你这个没有一点求生欲的男人,女人不和你和离和谁和离? “快点,我不需要你伺候,你只要把汗巾打湿了递给我就好。” “来了!”景喜拿了清风准备的新手巾,在水里搓的哗哗响。 不过搓着搓着她忽然觉得好笑,自己跟一个病人较什么劲。 而且这病人还是被原主伤害过的前夫,不,现在还不是前夫。 原主曾经那样对人家,人家肚子里不憋着火才奇怪呢。 她虽然不是原主,但接手了原主的一切,怎么也得为她过去所犯的错负点责任。 所以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直接端着水盆过去了。 盛廷现在右手不方便做大幅度的动作,但他说了不要她伺候就真的不需要她动手。 他要坐起来,他要自己洗脸。 但景喜没给他这机会:“我对你的抱歉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你现在是伤患,我作为你的大夫照顾你是应该的。躺着别动。” 盛廷看了她一眼,压根没打算听他的话,单手就去捞水盆里的手巾。 景喜蹙眉,一把就把他的手提了起来。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犟,有人伺候你还不乐意?” 盛廷自嘲的笑了声:“我不想强人所难。” “这不是强人所难,是我作为一个大夫的责任!等以后你想还没这个机会了呢。” 景喜把手巾摊开,一下子盖住了盛廷的全脸。 盛廷猝不及防被遮住了眼,刚想斥一句,就被这热手巾敷的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好舒服,肚子终于没有那么疼了,家里也终于有个人知道世上不是真的没有盛廷这个人了。 不,不对,这个女人,她从来都不想承认她是盛家的人,而且很快她就真的不是盛家的人了。 祥云好吗? 奶奶好吗? 盛廷闭上眼睛,仿佛看见那个小不点正踉跄着往他怀里飞奔。 短短不到几分钟的时间里,盛廷想起了很多家里的事情,本来热烫的手巾现在也渐渐凉了下去。 “好了,手巾都凉了。”景喜直接把手巾从盛廷的脸上掀了起来。 她不是原主,她从来没有真正把盛廷当做是自己的丈夫,相处起来的时候也不像原主那样扭捏着、抗拒着,疏远着、讨厌着。 她只当是和病人拉家常:“怎么样,热毛巾敷脸很舒服吧?是不是感觉脸上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了。” “你的皮肤很好,这么近我都看不到有什么毛孔,怎么做到的?” 盛廷听着这些,眉头不由自主的的抽了又抽。 这个女人她是怎么了? 是真的变了吗? 还是可以和离了、可以和她心里的那个表哥在一起了她太开心了? 她在干什么? 她知道她竟然在对自己笑吗,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有星星一样。 难道她忘记了她面前的人是盛廷而不是她表哥柳铭了吗? 盛廷觉得一切都不在掌控之中,这种感觉太差了,他猛的一把抓住了景喜的手腕,目露不满。 “别这样,我很不习惯。” 033 照顾2 景喜忽然被抓住手腕,她不得不低头看他。 两人四目相对,景喜在盛廷眼里看到了不悦的神色。 可是为什么? 就因为她变了? 就因为她从一个渣女渐渐洗白、反差太大他还不高兴了? 那要是这样的话她也不高兴呢:“我没有办法不这样,因为这才是现在最真实的我。我不可能再变回从前那个样子。” “这段时间我照顾你照顾定了,你要真不习惯的话那就麻烦你努力克服一下。……还有,你放手,你弄疼我了。” 这个女人的声音到现在还是软糯糯的,哪怕是在争吵的时候,这个女人天生就是这样!盛廷放开了她的手。 “拿走吧,我不需要你了。” 景喜瞥了一眼他的手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溅上去的一个小血点。 皱眉道:“擦完手就完事,我不是那种有始没终的人。” “我说了不需要。” “盛廷,”景喜忽然抬眸看他,轻飘飘的用了个激将法,“你在害怕吗?还是说其实你内心深处早就爱上我,根本就不舍得跟我和离?” 盛廷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哈,景喜,你晚上是喝多了吧?” 他语气刻薄,但到底没了挣扎,这时候,谁先乱了阵脚谁就输了。 景喜也没再看他,细细的为他擦拭着手背、手心和每一根手指,就像她在夜间急诊室为忽然送来的车祸病人消毒伤口一样,认真的几近严苛神圣。 盛廷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疑惑之中。 这个女人,和上一次见她完全不一样了。 温柔,又强大。她好像浑身都在散发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光芒。 还是说……他根本就是瞎了? 盛廷不想再多看这个女人哪怕是一眼。 他看也没看,直接捞了水盆里的另外一条手巾,单手拧了个半干后囫囵盖在了脸上。 眼不见,心不烦。 盛廷盖在脸上的手巾是景喜的。 景喜见他做出这样的举动微微皱了下眉头,等擦干净他的手之后,她掀起了自己的手巾就走,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这个屋子里设了屏风,景喜在屏风后面洗脸洗脚,然后躺进了被窝。 她把一只蜡烛放在墙角了,只留了一点微弱的光,既不影响睡眠也方便照顾病人。 但她睡不着,因为冷。 她刚翻了个身,忽然就听到房间里发出了一声响,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墙壁上。 紧接着屋内唯一的一支蜡烛就熄灭了。 景喜整个人僵硬了下来:“谁,是你吗盛廷?” 床边传来深呼吸的声音,紧接着是盛廷冷淡的嗓音:“睡你的,不管听到什么就当没听到。” “什么意思?”景喜拥着被子坐了起来,想了想,她反应了过来,“你是尿急吗?” 那边没了声音,但景喜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咬牙切齿的声音。 她赶紧披上外衣站了起来:“你等一下,我来吧。你身上有伤,蜡烛熄了又什么都看不见,别把刀口挣裂了。” 盛廷听见景喜的脚步声,立刻低喝:“你走开。” “我不。”景喜重新点燃了蜡烛。 034 既然不要他,就别管他 房间里重新有了光亮,景喜看见盛廷的一只脚已经踩在了地上。 同时他在皱眉,显然是刀口又疼了。 他没有再开口说什么,景喜也没主动说话,而是端着烛台径直朝床边走了过去,轻车熟路的在床底下找到一个夜壶。 “就坐着吧,也是很方便的。”景喜把夜壶往盛廷手里递。 盛廷的脸一下子全黑了:“我说了叫你走开。” “我说了我不。”景喜把空闲的那只手揣进交领的衣襟里取暖,“快点,不要耽误时间,你不冷我还冷呢。” 盛廷瞪了她一眼:“你转过去!” “需不需要帮你宽衣解带?我怕你不小心碰到伤口。”景喜用的是很专业的语气,没有不怀好意。 毕竟一开始去医院实习轮转的时候也在泌尿外科呆过,怎么着也见过几个丁丁。 不过她也没有要一直盯着盛廷的意思,她不过是做她能做的,剩下的当然还是要靠他自己。 她这样想着,告诉自己这没什么不妥,因为她是一个医生。 可是盛廷的脸却沉的快要滴出墨汁来了:“你的脑袋里装了什么?稻草吗?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和离了?” 景喜皱眉:“说到和离,有件事情我必须和你说清楚。” “算了我不用了,你走吧。” “大晚上的就别憋着了,你继续,等你完事了我再和你说。” 过了好一会儿,房间里才传来水声,等最后的声音消失,景喜才问:“好了吗?” “没有!” 景喜又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听见床板吱呀的声音她才回过头。 一回头却见盛廷已经拉着被子给自己盖好了,夜壶也早已经被他放回了床底。 “没碰到伤口吧?” “……”盛廷拒绝回答,脸上却可疑的有些红。 “真没事?”景喜盯着盛廷的脸看了会儿,“那我走了。” “把蜡烛吹了,有光我睡不着。”盛廷偏过头,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行,一会儿就吹了。” 景喜回到自己的地铺上躺下,吹熄了蜡烛,继续刚才没有说完的话。 “你说得对,就和离一事我们双方已经达成了共识。但是我光有你的和离书好像还不行,你是男人,你得去一趟衙门把这事办了。” “那么问题来了,就连你自己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活着’回去。现在你活着的事情是要保密的,等你伤好一点我肯定就要回去了。” “回去之后我又不能跟家人说和离书是你写给我的,而且……” 景喜顿了下:“祥云他还小,什么都不知道。你应该也清楚,你的继母对他不怎么样,奶奶年纪又大了,不可能永远陪在祥云身边的。你是祥云的亲爹,我希望你以后能够多陪陪他。” 其实景喜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中间都是有停顿的。 但是盛廷都是一声不吭,景喜甚至怀疑他已经快速入睡了。 可当她提到祥云的时候,盛廷却忽然开口了,冰冷的声音里带着嘲讽。 “既然你不要他了,那以后他的事你就别管了。” 035 他是一把剑 “……”景喜张了张嘴,想要辩解。 不过最终还是放弃了。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既是祥云的娘,又不是祥云的娘。 而且她也实在是不想在大半夜的和盛廷吵架。 “其实我要说的是,虽然我们决定和离了,但在你回到盛家以前,我还是你的寡妇,我还是会以这个身份在盛家生活。等你真的回来了我再走。” “随你,只要你的表哥等的及。” 景喜:“……”又毒舌了。 看来那个柳铭的事情,最好还是解释一下。一是为自己的名誉,二是为了再也不要因为这件事情闹不愉快。 “关于我表哥柳……”“没兴趣,我要睡了。” “……”景喜无声的抿了下唇。 深吸了口气后说:“那你就当我是在给你讲睡前故事好了。我跟我表哥柳铭,我承认我以前犯蠢的时候是对他有某种不适宜的心思。” “但是我绝对没有和他做出跨越雷池的事情,而且自从得知你的‘死讯’以后,我想通了很多事情。” “其中就包括我表哥,我跟他已经一刀两断了,跟你和离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他无关。” “以后我立女户也好,再嫁人也罢,跟他都没有任何牵扯。所以我希望以后我们在谈事情的时候,最好不要提及他,我想想也是觉得很恶心的。” “恶心?”盛廷躺在床上,冷冷的哼了一声。 “怎么,你找到更好的下家了吗?也是,我一直觉得那个窝囊废不怎么样。”。 “…………”景喜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吐不出来,“你知道吗?沉默是金。”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盛廷的毒舌气的,景喜感到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一点也不冷了。 没一会儿她就进入了睡眠。 慢慢的,她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了起来。 盛廷这才翻了个身,平躺着,却又忍不住朝地铺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皱眉,这个女人就是会找麻烦,那个和离书什么的谁知道怎么写! …… 第二天清晨。 景喜从外面吃完早饭回来,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盛廷躺在床上眉头紧锁。 他本来是奉世子之命假死,打入乌国军队做内应。后来乌国军队派人来齐军刺探军情,他也是其中一员。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两名细作,其中一人被抓,另外一人下落不明,而他自己则在关键时候腹痛难忍。 还差点因此坏了大事! 前些天他痛的几乎不省人事,根本没心思去想自己的任务,可是现在肚子不疼了,他满脑子都被这件事情占据。 他见景喜回来,慢慢靠坐在了床头,敛眉问她:“你之前说我还有多久能下床?” 景喜翻医书的手听了下来,听到盛廷这样问,她有些诧异。 因为他的状态。 他和昨天晚上那个易怒毒舌时候的他完全不一样了,很稳很专注。 如果说昨天晚上的他还是一个为绿帽子而愤怒的丈夫,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个浑身都充满了力量的军人,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不带一点儿女私情。 他坐在床头活动着手腕,像是在做热身准备。 距离他不远的景喜能够清楚的看到他手臂上匀称的肌肉线条,他的眼里充满了锐利的光,真的像是一把剑,像是要准备横扫四方。 036 盛廷大长腿 “这两天就可以在床上做些简单的运动,比如活动四肢。大约七天以后就可以下床正常活动。” “但是你注意,我说的是正常活动。在养病期间,是不可以过度疲劳的,更不能激烈运动。完全恢复需要2-3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在未来的三个月内你都不可以……” “我知道了。那我现在可以下床吗?我感觉一直躺在床上也不是个事。” 景喜捏了捏手指:“……”最讨厌在认真吩咐医嘱的时候被人打断。 但她早已练成职业微笑:“可以,你可以扶着墙慢慢走。” “好。”盛廷坐在床上穿外裳。 景喜低头继续翻《神农本草经》,没看他,也没有要上前去帮忙的意思。 她虽然是个专业医生,但也是有脾气的人。 盛廷系好最后一根衣带,看了景喜一眼, 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声音冷漠不带一丝感情:“你不过来扶我一下吗?” 景喜啪的一声把书合上,因为用力过猛不小心打翻了砚台,书本一角顿时被墨染黑了。 她赶紧找东西擦,这书可是找慕容玉借来的,他之前说是手抄本还是原本来着?她不太记得了。 但这可是慕容玉的东西啊,这个家伙的身份也不容小觑,这下怎么和他交代? “你不是很讨厌我碰你吗,干嘛突然这样要求。”景喜太生气了,这个衰人一点风度也没有。 她发誓,回头找男人一定要找个有绅士风度的。 “是你让我对你提要求的,你忘了吗?你说作为大夫会好好照顾我这个病人。”盛廷挪了一条大长腿下床。 令景喜奇怪的是他刚才说话的时候语气好像很平淡,没有任何揶揄讽刺之类的情绪在里面。 那本《神农本草经》大约是擦不干净了,景喜只好不管它了。 她看向盛廷,轻易就找到了他的眼睛,平静的冷漠。 仿佛她之于他,就只是个没什么交集的大夫而已。 她想不到,他竟然这么快就摸ve.on了 看来他对原主真的是没多少感情,不过也好,这样才能更好的开启新生活。 “好,我来扶你。”景喜走到床边,架起盛廷的一条胳膊,“你先走慢点,要是刀口疼的话就立刻告诉我。” “知道了。” “……”这么听话,景喜都有点不习惯了。 不过配合的盛廷肯定是比不配合的盛廷要好,景喜感到欣慰。 “你吃过了回来的吧?”盛廷走的很稳,他长手长脚的,一抬手就能撑住墙壁,几乎不需要景喜的搀扶。 景喜嗯了声。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吃东西?” 景喜算了算时间:“应该没那么快,你通气了吗?” “什么通气?”盛廷皱眉。 “就是放屁。” “……没有。” “那再等等,等通气了就可以吃一些菜汤和稀粥了,到时候我会去厨房盯着的。” “等等是多久?” “午饭以后吧。” 可她说完,明显感觉盛廷的眼神更冷漠了些。 她立刻解释:“我就事论事,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我刚才说的话你应该还记得吧,这几个月内你是不可以剧烈运动的,可我总觉得你好像很着急去做某件事。” 盛廷闻言看向景喜,甚至推开了她:“无可奉告。不该问的你不要问,尤其是在别人面前。” “你是说齐王世子吗?” “我什么也没说,你最好也只字不提。” 景喜点点头:“我知道,不过我并不是要打探什么事,我只是希望你能注意身体,不然真可能会把小命给交代掉的。” 盛廷听了,垂眸看景喜,他张了张嘴,但是没有声音。 景喜微微蹙眉:“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盛廷刀口有点疼,他皱了皱眉,高大的身躯一下子靠在了墙壁上。 “有人找你。”他说。 景喜才不信:“你还能未卜先知?” 盛廷若有所思的看了景喜一眼:“是薛钱。” 景喜更觉得好笑了:“那我能问问是为了什么事吗,看你算的准不准。” 盛廷没再说话,自己扶着墙慢慢的走了回去。 景喜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男人的心真的好难猜。 然而她跟着走了还没两步,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在喊她:“景大夫,景大夫在吗?” 景喜目瞪口呆,竟然真的是薛钱的声音。 她咽了咽因惊奇而干涩的喉咙,问盛廷:“你是怎么知道的?” “长耳朵听的。” “…………”什么意思!她头两边长的难道是木耳? 还是说原书作者给他开了个顺风耳的金手指? 就好像祥云的锦鲤体质? 景喜眯了眯眼,正好看见盛廷把他的腿往床上挪。 她忽然开口,用最轻最轻的、就一道气流那样的声音说了几个字。 ‘盛廷大长腿’ 哼哼,这么轻的声音除了她自己,绝对不会有人听清楚,除非那个人真的有异能。 就试他一试! 所以她说完后就密切的关注起了盛廷的反应。 盛廷感受到她灼热的目光,一双剑眉紧紧皱起:“你的腿确实挺短的,不要急着否认。虽然我听不见你说,但是我看见你的嘴在动了。” 靠还懂唇语,做间谍他果然是专业的。“…………你看错了,我没有提腿。” 盛廷冷冷笑了声。 景喜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我有事,先走了。” “等一下。” 景喜长出了口气:“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暴露在薛钱眼皮子底下的,世子已经警告过我一次了。” “帮我叫清风来。” “…………行,你等着。”景喜把门打开一条小缝走了出去。 盛廷听见关门的声音,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很长吗? …… “薛校尉。” 地上还有积雪没融化,薄薄的一层泛着水光。 景喜懒得从廊道上饶,直接从中庭穿了过去。 鞋面沾上不少雪渍,她停下来跺了跺脚。 薛钱赶紧大步迎了上来,笑的咧开了嘴:“你果然在这里。我去前面找你,盛夫人却说你一晚上没回去。” “我婆婆?那你应该找明月问问,我婆婆一定没说什么好话。” 薛钱也很高,景喜仰头笑着对他说。 037 她能高攀的起? 薛钱垂眸看着景喜的笑颜,眉毛皱了又皱:“你知道还笑?你不觉得委屈吗?” 景喜从雪地里走到回廊上,搓手哈了口气:“薛校尉才认识我几天,就帮我说话。或许我确实不是个好儿媳呢。” 薛钱看着她冻的有些发红的指尖,都急了:“怎么可能?就冲着你那天救我、现在又这么大老远的跑来给世子看病。” “还有一路上你对盛夫人的忍让,你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不好的儿媳妇呢。要不好也是盛夫人不好。” “谢谢。”能这样被一个不是很熟悉的人维护着,景喜感到很意外。同时心里也挺高兴,“不过我以前确实做的不好。” 薛钱见景喜很认真的样子,眉心不禁又蹙了起来,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那我不管你以前什么样子,反正我看你现在挺好的。盛夫人说的那些话确实有损你的声誉,但我已经说过她了,所以你别难过。” 景喜感到惊诧:“哇你、你说了她,你这么生猛的?” “生……猛吗?”薛钱盯着景喜,有点快要控制不住嘴角的弧度了。 此刻他庆幸自己蓄了大胡子,大概能使他脸上的笑看起来不是那么明显。 “我就是个糙人,谁要是说了我不喜欢听的话我是不会留面子的。我最讨厌那些在背后嚼人舌根的人了。” “我也不喜欢,但我一般是选择不去理会,因为我觉得清者自清吧,不过真把我惹急了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对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有!带你去吃饭。我是东道主,怎么也要尽一下地主之谊。” “今天?” “可以吗?” “……”景喜下意识的回头朝房间望了望,“可是盛-世子那边我还要照看着呢。” “不是还有慕容公子和清风吗?”薛钱说着,回头指了指刚好从这里经过的清风。 “也好,”景喜说着上前了一小步,压低了声音说,“其实这几天我挺饿的,但是都没好意思吃饱,因为每次吃饭都有人在旁边守着,我觉得很不自在。” “啊?你这也太委屈自己了吧。不过王府的规矩却是比寻常人家多,待会儿你跟我出去就放开了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好啊,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热情。” “那太好了!你千万不要跟我客气!我们这就走吧。” “嗯,不过我还要找清风有点事情,你在那个门那边等下我吧。” 薛钱理所应当的认为景喜找清风是为了世子的病,便十分配合的穿过长廊走到了月洞门那边等着。 景喜很快就喊住了清风,跟他说了几句话。 清风点了点头,等到景喜和薛钱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他才去敲了盛廷的房门。 盛廷很快就开门出来了。 清风睁大了眼睛:“盛护卫?你家夫人不是说至少也要七天才能下床行走的吗?” 盛廷脸上没什么表情:“小题大作,不就是身上多了道口子吗,又不是第一次了。带我去见世子吧。” “那我扶着你。” “不必了。” “不要这样嘛盛护卫,景大夫临出门的时候可是对我千叮咛万嘱咐了,说你现在行动不方便要多搀着点儿你,叫你自己爱惜身体呢。” “是吗?这是她说的?” “是啊,你怎么这种语气?好像很惊讶的样子。不过盛护卫啊,有句话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你和景大夫之间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上次他们说薛校尉是去你老家帮你抓” “不当问。” “……啊?” “你不是问当问不当问吗?我说不当问,所以不要问了。” “可我差一点就问完了哎。” 盛廷冷飕飕的看了清风一眼:“不管你有没有问完,我都不会回答你。” 清风看到盛廷那刀子样的眼神,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那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盛廷又看了他一眼,这才沉默下来。 随即他的目光便被中庭雪地上的两串脚印所吸引。 一串长的,是秀气的女人鞋印。一串短的,是男人的大脚丫子。在对面回廊下头交汇在一起。 盛廷撇了撇嘴,薛钱倒是比她那个狗表哥好的多。 可是薛家是她能高攀的起的吗? 以前她没资格,现在嫁过人还有过孩子,就更没有资格了。 …… 景喜跟着薛钱逛吃逛喝,薛钱实在是太过热情。 要不是景喜再三婉拒,他就要带着景喜逛遍整个安城了。 “不不不,薛校尉。我吃的已经够多了,真的不能再拿你的东西了。” 景喜和薛钱两人站在点心铺子前头推让。 因为薛钱非要给景喜打包点心带回王府去吃,但是景喜觉得不合适。 薛钱却很坚持:“你之前不还说了不会跟我客气的吗,怎么现在又客气起来了。” “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就这么点东西我觉得根本不够。你先拿着这些,隔壁铺子里还有别的好吃的我再给你买。” 景喜忙摆手:“不要了,真的不要了。” “那你先拿着这个行吗?你刚刚不是说喜欢吃吗?” “那……我拿了这个咱们就不去隔壁了行吗?” “行,”她肯收,薛钱很高兴,“我都听你的。” “那好吧,”景喜松了口气,“时间不早了,我想我也该回去了。” “那我送你到王府门口。” 薛钱没有进王府,景喜是一个人回去的。 因为盛廷现在还不能吃这些东西,所以景喜就没打算把这些糕点带回房间,免得他又以为自己是故意馋他的。 又想到李氏之前在盛廷面前乱嚼舌根,她决定去露个脸,免得到时候回到荷花村又被她乱说。 景喜回去的时候王府的下人们也都用完了午饭,正是清闲的时候。 几个丫鬟婆子把中庭的雪打扫的干干净净,都趁着午后太阳大在做女红活儿,顺便聊几嘴的天。 而李氏也在其中,她这两天过得好像特别滋润,换了新衣裳,就连发式也换成了和府里婆子一样的。 这会儿正乐呵呵的,一手举着小铜镜,一手往头上抹头油,完全没有注意到景喜。 还是明月先看见的,她把手里的绣花绷子还给了一个小丫鬟,小碎步子快走了过来。 “景大夫来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038 你是不是飘了 “明月姑娘。”景喜笑着和人打了声招呼,“吩咐谈不上,只是出了王府一趟,带了些糕点回来。” “这个给你和小姐妹们分了吃吧,味道还蛮不错的。”景喜把手中的糕点给明月递了过去。 明月看了眼,笑道:“是多味阁的糕点呢,景大夫真会找,这可是安城最好的点心铺子了。” “是吗?”景喜心想那这应该是薛钱的功劳,她又抬了抬手,“那想必你们一定会喜欢。” “那就谢谢景大夫了。”明月赶紧伸手把东西接了。 李氏一开始只顾着自己擦头油,是没有注意到景喜的。后来听到明月和景喜说话才扭头看了一眼。 不过她不乐意见到景喜,看到也当做没看到,但这会儿瞧见景喜竟然买了包全安城最好的点心给别人而不给她,她立马也不抹头油了。 她噌的站了起来,板着一张脸:“景喜,你跟我过来。” 李氏的这一声突兀的很。 使得本来有说有笑的丫鬟婆子们都放下了手里的活儿,不出声了。 景喜微微皱了下眉,率先走进了房间里面。 李氏盯着景喜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竟然先走了还?她后进的屋,把门摔的哐当一声巨响。 景喜耳膜一震:“摔坏了是要赔的。” 李氏本来气势挺足,但听景喜这么说了又赶紧回头去检查门。 小幅度的开关了下门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她赶忙松了口气。 气刚顺她就酸起了景喜:“你以为王府的门是纸糊的吗?这样就摔坏了那还得了!” “没有那当然是最好的了,”景喜把手上另外一个包糕点给递了过去,“这个是给你吃的。” 李氏愣了下,随即扬起了下巴:“亏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婆婆,放桌上吧。你也过来坐。” 她说着,摆足了架子、端着手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景喜看了有点无奈,她这动作和做派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大户人家不像大户人家,小门小户的也没见谁这样过。 她没坐:“这些天我会在另外一个院子里照顾世子,所以就不过来住了。房间是单独准备的,一天到晚也有下人进进出出,光明磊落。” 李氏听到后面那几个字感觉不对劲,好像是意有所指,她腰一挺,架子也不端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说你不光明磊落了吗?” “没谁。”景喜对着李氏微微一笑,“不过是薛校尉中午来找我的时候跟我提了几句。” 薛……薛钱?李氏一想到那个五大三粗的军官就后怕。 上午他来问景喜,她就是顺嘴那么一说,当然她肯定是说不来景喜什么好话的,没想到他当场就怒了。 他还想动手,简直太不像话!她说自己儿媳妇他一个外男他神气什么神气。现在竟然还跑去跟景喜说!简直不要脸! 一想到这些李氏就觉得心里烧着一把火,对这两个人更加痛恨了起来:“你少在我跟前阴阳怪气的。” “之前你奶奶说让我跟过来我还觉得没必要,现在看看我真是来对了。我来了尚且都已经这样了,我要是不来你指不定已经做出什么见不得人丑事来了。” “什么?”景喜被气笑,“台阶我都铺好了你不下?还来倒打一耙吗?” “谁给谁台阶你自己掂量着吧,就算你男人死了你也还是盛家的寡妇,别想着在我眼前乱勾搭,你一会儿校尉一会儿世子的,你还真拿自己当天仙了是吗?” “李氏!”景喜严厉的喝止了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你说什么?!”李氏以为自己听错,站起来激动的指着景喜的鼻子,“你刚刚叫我什么。” 景喜哼笑了两声:“对不起啊不知道你的全名,所以就只能叫你李氏了。” “你胆大包天!就是你男人盛廷他见了我也得叫我一声娘!你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李氏比着手指往前戳。 景喜无语,一把打掉她的手:“那天晚上在马车里我对的警告你都忘记了吗?还是你在这里被人伺候了几天就开始飘了?” “你这是什么口气!你怎么一点家教都没有!!你连外头伺候人的丫鬟都不如你知道吗!!!” 李氏这两天面儿上一直被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捧着,当真是把自己原来的身份给忘了,说话咄咄逼人。 “好,外头伺候人的丫鬟是吧……”景喜转身,一把拉开了房门,站在门口喊,“明月姑娘,明月姑娘!” “你干什么?你喊人干什么?”李氏一见景喜去叫明月她就慌了。 她听那些小丫鬟和婆子说了,明月是世子跟前最得脸面的大丫鬟,景喜这个时候把她喊过来做什么? 李氏赶紧扑过去想要关门,门却被景喜紧紧按着:“人都已经来了,你就别费这个力气了。” 明月刚才正在中庭里分点心,这会儿过来不过就几步路而已。 “景大夫,你找我有事吗?” 景喜笑着朝明月点了点头:“进去说吧。” 明月面不改色,虽然刚才听到了争执的声音,虽然现在李氏脸上的表情很古怪,但她都装做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景喜关了门,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道:“我娘怀疑我昨晚没回来是去勾搭世子了,我跟她说了我住单独的房间,并且还有很多下人来往但是她不信。” “世子身份那么尊贵,哪里是我能肖想的呢,这简直是对世子的侮辱,我可担不起这样的责任。所以我特意请明月姑娘过来帮忙解释一下,我想明月姑娘的话我娘还是能听得进去的。” “你你你……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了。” 李氏听完景喜说的这番话都结巴了,这个蠢妇怎么能把她刚才说的话都说给明月听呢。 还说什么侮辱,她这不是在害自己吗! 李氏赶紧向明月解释:“明月姑娘你听我说,我这儿媳妇是在跟我闹别扭呢,这根本就没有的事情,我当然知道我儿媳妇是去给世子看病了。” “娘知道就好,那我就先走了。” 景喜不光人走了,还带走了原本放在桌上的糕点,气的李氏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039 什么意思? “这个蹄子,你看看她,她这脾气也太大了,一贯来就不是个好相处的,我们全家人都不待见她……” 李氏拿景喜没办法,只能试图和明月拉家常。 可是明月的脸色很不好看,就连常挂在嘴边的笑容也忽然消失不见了。 “盛夫人,”明月的语气可以称得上是严厉了,“在齐王府,最忌讳的就私下议论主子了。您虽然是王府的客人,但还是请您谨言慎行。” “尤其刚才景大夫所说,如果传到主子们的耳朵里,恐怕景大夫和您都要受到惩罚。况且我们齐王府自有待客之道,绝不是夫人您想的那样,请夫人万莫给齐王府抹黑。” “我、我我没有啊,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那个明月姑娘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就是、我就是嘴贱我。” 这李氏还是第一次见到发火的明月,这姑娘高高在上的,和村里的那些个妇人们发火不一样。 没有吼叫也没扯人头发,可就是莫名的叫人感到害怕。 李氏甚至抬手开始抽自己耳刮子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嘴贱一时口快说了不该说的话,姑娘你能不能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明月皱眉:“盛夫人不必如此。” “那、”李氏一脸的如临大赦,“那姑娘这是原谅我了吗?” 明月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请盛夫人好自为之。” 她说完,立刻转身离开,并且还带走了中庭里所有的丫鬟和婆子。 李氏见到这一幕,张着嘴像一条离了水的鱼,没有办法呼吸。 她忽地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空。 人都走了……都走了……是不是以后再没人恭恭敬敬的叫她‘夫人了’,她们也不会把她们的好东西拿出来给她用了吧。 好日子就这么到头了吗? 还是说她们一会儿就要来人给自己掌嘴。 听说王府里的下人说错了话都是要掌嘴的。 想到这里,李氏六神无主,心里乱成一团麻。 …… 景喜特意走的慢了些,所以并没有错过院子里发生的事情。 知道李氏得了教训,她也就放心了。 她加快了步伐,但很快就被明月追上了:“景大夫留步。” “明月姑娘?”景喜转身,笑着看向明月,“不好意思啊,刚才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明月柔柔一笑,“其实这是我分内的事情。不过我还是想提醒景大夫一句。” “你请说。”景喜对这个身在王府后宅却拥有着干净笑容的姑娘挺有好感,对她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 “是这样的,刚才景大夫的那番话,还请景大夫日后不要再提起,尤其是不能让世子知道,世子特别不喜欢这样的流言。”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齐王世子有洁癖,她知道的。 明月嗯了声,点了点头,却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景喜冲她又笑了笑:“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 “确实有。”明月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有些为难的样子。 景喜微微在她胳膊上拍了拍:“什么事你说吧?” “好,”明月笑道,“景大夫真的是一个很善良又温和的人。虽然你们婆媳之间的关系不容我插嘴,但我知道是那盛夫人不好。所以如果景大夫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景喜有些惊讶:“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 “因为……盛护卫曾经救过我,”明月的目光中透露出几分歉意来,“我知道这个盛夫人不是盛护卫的亲生母亲,所以才会处处刁难你。” “我很遗憾这辈子没有机会报答盛护卫的恩情了,所以我希望能够尽可能的帮到景大夫你。” “原来是这样。”看来盛廷平时在齐王世子跟前做事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像一把冷冰冰兵器。 不过景喜有点好奇,盛廷竟然都跟明月说了继母的事情,那他以前对原主应该也没什么好话吧。 一个风评很烂的女人,明月怎么会提出主动帮助? “那他以前有跟你提起我吗?提到我的时候他也说我是一个善良的人?” “那倒没有,”明月立刻解释道,“景大夫你不要误会,我和盛护卫私下里并没有许多私交,但盛护卫和我哥哥关系好。” “不过我从来没听盛护卫提起你,倒是知道你们有个乖巧的儿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祥云吧?” “是的,是叫祥云。” 看来盛廷心里还是很喜欢祥云的,对于这一点景喜感到很欣慰。 不过一想到也许很快就要和那个乖巧的孩子分开,景喜的心里又有些难受。 明月察觉到景喜情绪上的变化,以为她是在思念亡人:“请景大夫节哀,盛护卫在天有灵的话一定不想看到你现在难过的样子。” “……”景喜悄悄拧了下眉,不不不,盛廷一定还挺高兴看到她难过的样子。 和明月分别后,景喜迅速往回走。 她估摸着这个时候盛廷应该已经通过气了,她得回去确认一下,今天在外面呆的时间有点太久了。 回去的路上见到几个年纪很小的丫头在堆雪人,景喜又忍不住驻足看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荷花村有没有下雪,祥云是不是也在和几个堂弟堂妹堆雪人玩。 …… 景喜推开房门,居然看见盛廷在吃东西。 她一惊,迅速关了门走上前去:“你怎么在吃东西?” 盛廷没抬头,但是眉毛稍微皱了下:“你不是说通气之后就可以进食了吗,我吃的菜粥,没问题吧?” “你通气了?” “当然。”盛廷皱眉将碗筷放下,抬头看景喜,“你是大夫,你说的话我都记下了。” 景喜张了张嘴,盛廷这样说,令她感觉自己很失职。 “你尽量少吃多餐,一顿不能吃太多。再过个三四天就能正常饮食了,不过要忌生冷辛辣。” 盛廷嗯了声,忽然又问:“怎么样,今天和薛校尉一起玩的开心吗?” 景喜看了他一眼,他这是要把她的‘失职’追究到底?没这么严重吧。 她皱眉:“还行吧。” “那就好,毕竟以后也没什么机会了。” “……什么意思??” 040 离开与赠刀 “行李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明天就出发。” 景喜更加疑惑了:“去哪里?为了什么?” “图城。”盛廷起身走到床边,伸手提起一个包袱就往景喜怀里扔。 景喜猝不及防,差点没接住:“图城?” 图城是宣国西南边境之地,齐军便是驻扎在那里。 “可是好端端的我去图城干什么?你人不就在这里吗?” 一开始她也以为薛钱会带她去图城军营,可是事实证明盛廷和齐王世子都在安城齐王府。难道说……? “我也会去。”盛廷弯腰打开了另外一个包袱,“你先看下行李,缺什么就去找清风,他会安排的。” “等一下,这个先不急!”景喜迅速将怀里的包袱放在桌上,朝盛廷走了过去。 “你昨天才开的刀,歇了还不到一天就要去军营吗?这对你身体的恢复很不好。” “这个你不用管,”盛廷面无表情。 “……”景喜太阳穴疼,“我也是要去的,怎么就不用管了?” 盛廷抬头看她:“你管不着。” “……我、”景喜心肌炎都要给气出来了,“唉你怎么这样啊,你让我去某个地方之前难道不应该先征求下我的意见吗?更何况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不适合长途跋涉。” “这是世子的决定。” 景喜:“就算是世子也不能这样吧。” “你要实在闲得慌就把桌子收拾下。” “我闲得慌?我是担心你的身体好吗?” “不需要。” “……”景喜目瞪口呆,“那你要这样不爱惜自己身体的话我又何必千里迢迢的过来救你呢?” 敌军的另外一个奸细已经抓到了,现在正是将计就计将假情报传回去的时候,此时他带伤出现最好不过,什么事都没有才会惹人怀疑。 这是世子的决定,也是盛廷自己的决定。 不过盛廷从来都没想过要带景喜一起去图城,但是慕容公子认为景喜因当随行,以便照顾他。 想到这里,盛廷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右腿。 当初他的大|腿被敌人砍了一刀血流不止,他是在岩洞里躲了一晚才逃过一劫,第二天还不是靠着自己的双手双脚爬到了山顶和齐军汇合。 跟那次比起来,肚子上的这点伤算什么? 他勾唇看向景喜,有些不屑一顾:“你是救了我,但我的命是我自己的。” “……”景喜无语,“所以非去不可了是吗?哪怕你的身体出现了并发症死在路上也非去不可是吗?” “是!”盛廷的语气无比的坚定。 景喜倒吸了一口气:“真是够了。好,你们都是大佬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你娘呢?她怎么安排?” “她留在这里。如果我没死在路上的话,你就回来。我死了的话,你也回来。” “我拜托你大哥,能不能不要一直把‘死’字挂在嘴边?”除了无语景喜不知道还有什么词能表达她此刻的心情了。 “我有事要去找一趟慕容公子,先走了。”景喜说完,都往前走了好几步又折了回来。 她叹了口气,顺手把桌上盛廷用过的碗筷给收拾了。 盛廷眼角余光瞥见她这动作,愣了一愣。 这个女人,竟然有这么贤惠的吗? …… 又下雪了。 鹅毛般的雪花自灰蒙蒙的天空中打着旋儿,洋洋洒洒的往下落。 一片落在了景喜的手心,迅速融化,一片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接住。 景喜收回手,看了眼站在廊下的慕容玉,心想他或许和自己一样很喜欢雪。 她加快步伐走了过去:“慕容公子。” 慕容玉微微颔首:“景大夫来了,刚好想去找你。” 景喜又看了他一眼,白色的衣袍、黑色的大氅,瞬间就让她想到了他那本被她不小心泼了墨的《神农本草经》 不过现在不是坦白这件事的时候:“盛廷跟我说明天我们要启程去图城了,这件事情不能再改变了吗?” 盛廷下定了决心要走,找齐王世子肯定更加行不通,景喜只好来找慕容玉了,他才是最有信服力的那个。 不过慕容玉还是摇了下头:“不可以。因为这不是盛护卫一个人的事情。而且,我们此行也需要景大夫。” “景大夫进了齐王府,并治好了世子的病,这是众所周知的,世子要去图城,景大夫自然也是要跟着去的。” 景喜点了点头。 果然,什么复杂的事情叫慕容玉三言两语一说就清楚了,虽然具体为了什么他还是没有透露,但大概的方向有了。 “既然非去不可的话,那我想和慕容公子讨论一下盛廷的用药,也好带在路上。” “外面冷,请景大夫随我来。”慕容玉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景喜愕然,慕容玉在本书中的地位虽然不及齐王世子尊贵,但他也是文国公府的幼子,是齐王世子宣胤的表弟,出身世家,身份显赫。 对于像景喜这样的屁民来说,他就是高高在上的权贵,他就算不像宣胤那样霸道,也不至于这样…… 而此刻他竟然站在门口,等待她先进去。 也太绅士了吧。 “请。” “好。” “我给盛护卫开了药膳,景大夫你要不要看看?”慕容玉从整齐的一摞纸上捡出来几张递给了景喜。 景喜接了过来:“挺好的,他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下猛药。不过我厨艺不太好,做大概是能做出来,但估计很难下咽。” 看着纸上的这些食材,景喜想象着它们在自己手里变成黑暗料理的画面……艰难的咽了咽喉咙,不用想,一定很难吃。 “无妨,会有人来做的。”慕容玉忽然看见景喜的一张苦脸,唇边不禁漾起一抹微笑来。 景喜闻言松了口气:“那真是太好了。” …… 景喜坐在她的地铺上拆包袱,看到里面的衣物她惊讶极了:“这是谁准备的衣服啊?颜色也太鲜艳了吧。” 那么红,那么紫。 盛廷正擦着一把小匕首,暼了她一眼说:“穿的暖不就行了?” 钢铁直男!景喜翻了个白眼:“没指望你接话的。” 她低头,继续收拾包袱。 没一会儿,盛廷却忽然走了过来,把他刚才正在擦的匕首递给了她:“你拿着。” 景喜皱眉:“怎么,这一趟不太平吗?” 041 她笑的也挺好看的 “不好说,你拿着防身吧。” 景喜点头接过:“谢谢你。” 盛廷淡淡嗯了声,又低头看了眼景喜的包袱:“如果实在不喜欢这些衣服的话就去找清风换。” 景喜讶异:“你不是说能穿暖就行?” 盛廷一怔,他好心给她提建议她竟然拿话噎他? 他皱起了眉,转身就走:“那你当我没说。” “唉、”景喜也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谢谢你的好意啊,不过清风他今天下午应该很忙,我就不去打扰他了。” “而且我觉得你说的其实也有道理,衣服么,穿的暖就行。这些可以的。” “对了,你要带几件厚点的衣服,注意保暖有利于养病。” 盛廷点了下头没有说话,景喜只能看到他半张瘦削俊朗的侧脸……依然冷漠。 …… 次日清晨,雪停了。 盛廷醒来的时候发现房间里的地铺被收了起来,那个女人也不见了。 他猛的坐起来,却一下子牵动了刀口。 缓了一会儿后,他立刻开始穿衣。 刚下床的时候景喜就推门进来了。 她手里还端着食物,热腾腾的正在这寒冷的冬天里冒着白气。 盛廷的眉头不自觉的松了松:“都收拾好了?” “好了,你先过来洗漱吧。水还热着呢,洗好了过来喝粥,我好饿我就先开动了。” 景喜说完就拿起勺子舀粥,热乎乎的食物吃进肚子里别提有多舒服了。 盛廷很快就洗漱好,回来的时候景喜主动盛了一碗粥给他递了过去。 “快来尝尝。” 盛廷皱眉看她:“你在里面下毒了?” 不然都和离了她还愿意在自己身上花心思? 景喜听他这么说脸一下黑了:“请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吗?” 盛廷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喝了一碗粥。 景喜密切关注着他的表情,却见他的眉头狠狠皱了一下:“怎么了,这么难吃吗?” 盛廷甚至特意看了眼那碗粥,眉头皱的更紧了。 放了好几种菜在里头,看着是不错,但吃进嘴里真是无法描述,米饭有的烂有的生硬,能在一个锅里煮出这样的粥来也算是一种本事吧? 所以……“是你煮的?” “……算是吧,我今天起来的早,小厨房的人刚好那会儿很忙,我又刚好没事所以就帮着弄了一下。很难吃吗?” “对,很难吃。” “…………”景喜如遭雷击,竟然有这么难吃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可是她真的觉得还行啊。 她是对吃的东西没讲究,忙起来的时候经常是晚上才来得及吃中午叫的外卖,参加野外生存训练的时候更是常吃不加任何油盐和调料的食物。 她是真不觉得这粥有盛廷表现的那么难吃啊。 “那个……盛大哥,为了这锅粥我在炉子前也守了挺久的呢,要不然你帮个忙,我再问一次你换个答案好不好?” “来我再问你一遍,这个粥你感觉怎么样,还不错吧,至少可以进嘴不是吗?” 盛廷:“真的很难吃。” 景喜:“……”从小到大,没有她拿不到高分的试卷,没有她完不成的学术论文,没有她应付不了的场合。 可独独在厨艺这方面,她是一点天赋也没有。 她认命的又喝了一口粥,依然觉得味道还不错。 吃着吃着她忽然又想起来了,这本书叫《美味世子妃》 女主很会做饭,盛廷在军营里吃过她做的一顿饭之后就念念不忘了。 盛廷应该是喜欢会做饭的女人,虽然后来他没追到女主,但作者好像在后面的小番外还是哪里给他安排了一个CP 应该也是很会做饭的吧,景喜也不确定,因为她还没来得及看大结局和那些小番外。 想到这里,景喜的心情不禁有些沉重。 她莫名其妙的就来了,她在‘景喜’悲剧开始的时候改变了剧情,那么属于她这个景喜的未来,到底会是什么样呢? 景喜陷入了沉思。 盛廷看着碗里的粥,仔细回忆了一下,这应该是这个女人第一次给他下厨做饭。 想起那些过往他依然愤怒,不过这粥虽然难喝但其实他也是不介意的。 去年和敌军对战的时候军中短粮,那时候他什么树皮虫蛹的没吃过?这已经算好了的。 他仰头,将碗里的粥一饮而尽。 景喜还在想未来,她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到一个突破口:“对了,和离书你还没写吧?” 盛廷舀第二碗粥的手顿了下,皱眉:“吃完这顿饭再写不行?” “行啊,我只是提醒你一下,等到了军营我们就该分开了吧。” “你说的没错,纸和笔呢?” “吃完再说吧,你再吃一碗啊。” “吃不下,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难吃的粥。” “……”景喜深吸了一口气,“好,你等着,我这就去把纸笔拿来。” 很快,景喜就把桌面收拾好,把纸笔给盛廷铺上了:“来,写吧。” 盛廷将笔蘸了墨,迅速在纸上写下了‘和离书’三个字。 景喜抱着欣赏的态度诚恳的夸了句:“你的字真好看。” 盛廷偏头看了她一眼,呵,她笑的也挺好看的,和中庭开的正盛那树梅花差不多吧。 白墙黑瓦;绿竹银雪红梅,多美。 盛廷在末尾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还差你的名字和你我的手印,有朱砂吗?” “朱砂?”景喜四顾看了下,“好像没看到,我找找去。” 她刚动身,房门忽然被人敲响了,是清风的声音:“景大夫,你们在吗,我可以进来吗?” 盛廷闻言,赶紧将和离书折好揣进了怀里,顺手又将纸笔都收了,景喜则立刻去开门。 “是要出发了吗?”景喜问清风。 “是的,你们好了吗?对了这个是药箱,到时候让盛护卫乔装打扮一下帮你背着,然后你们同一辆马车。” “好啊没问题。” “那我来帮盛护卫打扮下吧。” 清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顶毛茸茸的帽子来,挑着眉毛跃跃欲试的看向盛廷。 盛廷看着他那表情,捏了捏眉心…… 042 出发与遇袭 “……没有这个必要吧。”景喜看清风把盛廷裹的像个粽子,不是很赞同。 “没有吗?”清风摸着下巴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杰作’,忽然问道,“景大夫你有没有胭脂水粉啊,可否借来一用?” 景喜皱着脸摇头:“没带来,铜黛倒是有。” 她以前就不怎么化妆,每天出门也就简单画个眉毛涂点唇膏,这个铜黛就是古代用来画眉毛的颜料。 不过她这一路上也没怎么用过。 “好啊,铜黛也可以。” 盛廷:“……”狠狠瞪了清风一眼。 求生欲很强的清风:“算了算了,这样就可以了。已经看不到脸只能露出一双眼睛了。还好外面冷,打扮成这样并不奇怪。” 盛廷:“你可以走了。” “一起啊,有什么需要我帮你们拿的吗?” “没有。” “那我帮景大夫拿。” 景喜:“哦不用了,我就一个包袱也没多重。” 盛廷:“让他拿。”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景大夫不用客气的。” 清风抢着去帮景喜拿包袱,景喜拗不过,只好跟着他一起出门了。 盛廷摸了下胸口的位置,那里还揣着他写的和离书,还没有按手印。 …… 景喜和盛廷在清风的引领下上了队伍最后面的一辆马车。 马车不大,已经上了一个景喜,再塞一个长手长脚的盛廷进去就显得格外的拥挤。 两人坐的很近但却没话说,景喜觉得有些尴尬,就伸手掀开马车帘子东张西望。 宣胤见景喜探出脑袋四下张望,立刻松手将车帘子放了下来。 他的马车十分宽敞,有四匹马拉着,里面摆放着一张小榻,榻上摆着瓜果茶水,书本以及香炉。 慕容玉此刻正坐在他对面阅看信件,见他忽然放下帘子,便抬眼看向他:“怎么了?” 宣胤抚平了衣袖上的一丝褶皱:“有点冷。” 慕容玉继续垂头看信件:“盛廷他们到了吗?” “嗯。” “今年的收成不好,朝廷的粮草又迟迟不下发,薛钱下去了两次才把粮草收齐,这次我们先回军营,两日后他和薛将军会带着粮草出发。” 宣胤冷笑:“朝廷也是有意思,好像我们齐军守的不是大宣的江山。” 慕容玉将信丢进香炉里烧掉:“谁让你这支军队姓齐不姓宣呢?” 宣胤皱眉:“你就不能把信带走烧吗?” 慕容玉笑了下:“不能。” 宣胤嫌弃的拨开了车帘子:“楚王带的兵姓宣,可楚王世子南下的时候还不是遇了刺?” 慕容玉看了他一眼:“这次你病重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对他们来说是刺杀你最好的时机,你应该已经做好准备了吧?我可不想给你当垫背的。” 宣胤一笑:“放心吧,我还舍不得你这么早死。” 慕容玉苦笑着点头,下车走回了他自己的马车。 随着宣胤的一声令下,队伍移动了起来。 …… 景喜愁眉紧锁,加上车马颠簸,她干脆放下了手中的医书。 一路上盛廷除了闭目养神就是闭目养神,从没主动和景喜说过一句话,景喜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能有机会和清风说上两句。 而这已经是出发的第二天了,景喜实在是闷的慌了:“盛护卫。” 闭目养神的盛廷忽然听见景喜这么叫他,皱了下眉。 景喜见他好歹有了反应,就继续往下说:“从你专业的角度来看的话,你有没有觉得这次配备的人员有些奇怪?” “你看外头那些家仆打扮的人,他们的指关节都很粗,胳膊上的肌肉都是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但是我不明白练家子就练家子,为什么要乔装打扮呢?” 盛廷终于睁开了眼睛,他迅速的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然后眉头皱的更紧了。 “我给你的匕首呢?” “在我身上,怎么了?” “收好,别弄丢了。” 景喜蹙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盛廷两道剑眉紧紧拧着,他忽然郑重的看向景喜: “我没有瞒你什么。但安城和图城的古道之间有一道关卡,关卡之内的安城是安全的,可现在是特殊时期,关卡上的情况谁也不能保证。” 盛廷说话时的语气和表情很凝重,这还是景喜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 她不由得有些紧张了起来,尤其是车队遇到分叉口,直接分成了两拨的时候。 她所在的马车和慕容玉的马车选择了崎岖小道,但慕容玉的马车里坐的却是宣胤。 而宣胤引人注目的豪华马车里此刻正坐着慕容玉,直接走了大道。 这拨分头行动的意图很明显了,根本就是在转移重要人物规避风险。 而这其中缘由,景喜仔细一想就明白了。 在这本书里,朝廷是很忌惮底下几个藩王的,南地的齐王本来就是当今皇帝的肉中刺,齐军在边境出生入死保家卫国,朝廷却连军饷也不按时发放。 之前宣胤得了重病的消息又传的沸沸扬扬,皇帝那边肯定是想借机除掉齐王嫡长子。 安城是齐王的地盘,那些人自然是不好在安城动手的,可在这安图古道上,却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景喜忍不住骂了一声‘靠’,她不过一个小小炮灰,根本没有资格来给光芒四射的男主当垫背吧?她不想死啊。 一路崎岖,好在除了路不太好走以外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直到傍晚时分,眼看着就要出关了,队伍前头忽然有人大喝了一声:“有埋伏!” 紧接着就传来了箭矢簌簌飞来的声音,以及王府护卫和仆从的打杀声。 景喜的心一提,紧紧握住了挂在腰上的匕首。 盛廷眸光一凛,立刻取了车厢上挂着的弓箭:“我要去保护世子,你找个地方躲好。” 他话音才落,就有一只利剑穿破了马车壁,擦破了景喜肩头的衣物。 景喜知道躲在车里并不安全,立刻跟着下了车:“我和你一起!” 盛廷什么也来不及嘱咐了,直接折断了车厢上一截木板递给了景喜:“你护住心口。” 他说完便持箭拉弓,射杀了前方突入的几个伏兵。 043 盛廷的取舍 盛廷一连射杀十几人,给前方侍卫争取到了一线生机,伏兵已经不敢轻易靠近了。 景喜却觉出了不对劲:“盛廷,你看王府的侍卫,我怎么觉得他们一个个都晕晕乎乎的,这不是他们的正常水准吧?” 盛廷皱眉:“我也发现了。” 不过才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们竟然渐渐都失去了还手之力,这怎么可能? 这些侍卫由他亲手训练出来,怎么可能如此不堪一击! 他找准了机会,猫着腰迅速冲到了前方宣胤乘坐的马车旁。 景喜紧紧跟随着他,也一同溜了过去。 “世子!”中埋伏至今盛廷一直没有听到世子出声,他心中不禁一寒,立刻破车门而入。 而他跳进去的那一刻,宣胤的一个随侍正高举着匕首欲取宣胤的首级,宣胤本人唇色发青,显然是中了毒。 “叛徒!”电光火时间,盛廷反手就夺了那人手中的匕首抹在了他的脖子上。 景喜刚刚靠近,脸上就被溅上了一道热血,随即一张死不瞑目的脸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被吓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她把自己的发现告诉盛廷:“他们一个个都倒下了,有的人甚至口吐白沫四肢痉挛,这是中毒的迹象,肯定是队伍中有内鬼。” 景喜明白,他们这回应该是被自己人背叛暗算了,只是她和盛廷一路上吃的是药膳,没和大部队一起吃喝所以才侥幸没有中毒。 “上来!” 盛廷也没时间多说话了,他一脚将车内的尸体踹了下去,单手将景喜扯上了马车。 往前的路是走不通了,只能调头折返。 剩下没倒的人还能抵挡一阵子,盛廷把马打的飞快,但其中一匹马的腿还是中了好几箭,瘫在原地不得动弹。 盛廷自然不能叫一匹断了腿的马拖了后腿,当即挥刀斩断缰绳将之舍弃。 这辆马车瞬间就只剩下一匹马在拉,跑的不如之前快。 而他们身后,更多的人倒下了,追兵就快要杀出人肉盾牌,盛廷一边要赶车,一边还要回头射杀追兵。 车内,景喜忙着给宣胤喂解毒药。 她是外科大夫,对毒药没多少了解,这些药还是出发前一天慕容玉给的,说是救急用的,虽不能药到毒除,但多少有些缓解毒发的效用。 她正要撬开宣胤的嘴,却感觉车厢忽然一震。 原来是外头盛廷射杀追兵无暇顾及赶车,马车撞在了山石上,其中一个车轮卡在了石缝中。 马车出不去,停在原地简直就像是个活靶子,景喜和宣胤躲在镶了铁板的马车中还好,外头的马却是又中了一箭。 盛廷回头看向后方情况,他只有一人一弓一把刀,现在马车还卡在石缝里不能动,马又受了伤…… 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带一个人走! 一支又一支的箭划破长空,他知道自己没时间犹豫了,他必须立刻做出取舍! 他闭上眼睛,狠狠皱了下眉头,然后转身进了马车,一把将宣胤搀了起来。 “他解毒药还没吃进去。”景喜坐直了身子,着急的向盛廷报备着情况。 盛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同时将宣胤的肩头揽的更紧了。 他咬了咬牙:“把解药给我。” 景喜没有多想,立刻就将解药交了出去,但她见盛廷腾不出来手,急忙又将药瓶子塞进了盛廷的怀里。 但她的手一伸进去就摸到了温热的血,她不禁皱起眉头,担忧了起来:“你受伤了?还是伤口又裂开了?” 盛廷咬紧了牙,一句话都没说,而是挥刀斩断了马匹身上的绳索,然后迅速抱着宣胤骑上了马。 他们上马的时候,景喜刚刚从马车上跳下来。 盛廷坐在高高的马背上,脸上的线条前所未有的冷峻,他的嘴唇张了张,然后生冷的丢下了一句话: “不想死的话就往树林深处跑!拼命的跑!不要停!” 景喜蹲在地上,呆住,下意识的往前追了两步。 但盛廷刚才的那番话还盘旋在脑中,她很快就明白了过来,怔怔的站在原地。 盛廷看着她,夹紧了马腹:“他们的目标是世子,你留下来或许才更安全,世子中了毒不能耽搁我必须送他走。你还等什么快跑啊!等我把世子安全送走我会回来找你的!现在快逃!” 他说完,手起鞭落,马儿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他不敢回头,眼角余光却控制不住的往她的方向看。 夕阳如血,她裹着她不大喜欢的血色披风,站在枯藤老树之下,一只漆黑的乌鸦在她头顶的树枝上呱呱叫了两声后飞走了。 她呆立了片刻后终究还是提起了裙角,踉踉跄跄的往树林深处逃。 她刚才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踩到了一块石头,崴了脚,她跑不快了。 盛廷的心忽然一窒,好像一根刺插进了心脏,他跑的越远那刺就扎的越深。 就在刚才,她还体贴的把药塞进他的怀里,摸到他的血,她眼里的担忧与关心都是真的,他看得出来那不是虚情假意。 他把马骑的更快了,这马受了伤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他必须得赶快把世子送走然后再折返回来。 他受伤了,腹部的刀口也裂开了,白色的马匹上血水汇成了一股小流,他不知道那是马的血还是他的血。 风声呼啸,盛廷的耳朵里轰鸣了一声,那一刻她眼底的震惊与失望再一次的涌入了他的脑海,他感觉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了。 景喜忍着脚脖子上的痛往密林深处跑。 身后的厮杀声渐渐止住,但她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这只能说明齐王府的人都死光了。 她知道齐王世子才是那些人的目标,但她实在不能确定那些人会不会来追她。 她只能跑,像盛廷说的那样,拼了命的跑,一刻也不能停下。 她忍着痛,跑的满头大汗,眼睛也模糊了,其实她不想掉眼泪的。 其实她明白的,齐王世子的命当然比她重要了。 其实她想的通的,那匹伤马根本就驮不了三个人。 她知道的,她不是那些人的目标,她窜进林子里活命的机会才会更大。 可是活生生被人抛弃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啊。 044 愿她还活着 林子里的积雪还未融化,天又下起了雪。 景喜的脚脖子已经肿了,她每走一步就会在雪地里留下一个脚印。 不管她怎样扫除都会留下打扫过的痕迹。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期待过天黑。 伏兵没有多余的人手来追她,但还是派出了两个人进入树林搜寻。 景喜伤了脚本来跑的就不快,再加上还要随时扫除痕迹,很快那两个士兵就追近了她。 索性这深山老林里灌木繁多,她便拼了命的往这些荆棘林子里钻。 密林之下没有积雪,她不至于留下脚印。 可那些尖利的刺和树枝却在她的脸上手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她把鲜红的披风翻了过来,红色朝里,黑色朝外,把自己整个人缩进了山坳中一个半人高的狭窄树洞里。 树洞里有积水,还有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粪便和尸体,甚至还有虫子在她身上爬来爬去。 但是为了保命,她一声没吭。 天知道她最讨厌这些奇形怪状的小虫子了! 她扭曲着身体缩在树洞里,一只手紧紧按着出发前盛廷送的匕首,因为前方传来了两个追兵交谈的声音。 “真倒霉,被派来搜个女人!要是派我去追齐王世子就好了,肯定能立大功,到时候升官发财就可以回家娶老婆了,老子要娶三个!同一天娶进门!” “就你这小身板还三个?我怕你贪多嚼不动!” “唉,你见到那个女人长什么样了吗?漂亮不漂亮?” “没看清,就知道穿了一身红衣服,衬的脸特别白,应该不会丑到哪里去吧。” “我也觉得,那可是齐王世子的女人啊,怎么可能会丑。不知道齐王世子的女人尝起来是什么滋味。” “你干什么?你该不会是想……” “是啊!别说你没这么想。难道你就不想试一试吗?你试想一下,平时那么高高在上细皮嫩肉的女人在你底下……啧啧……一定会很过瘾。” “那还等什么,赶紧找吧!” ……这两个人竟然! 景喜紧张的汗湿了后背,额角也开始冒汗,她甚至缓缓的把匕首拔出了鞘。 一旦照上面,她打算什么也不说就直接捅过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好在她的准备并没有派上用场,那两个人好像越走越远,声音渐渐消失在树林里。 景喜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敢轻易露面,万一他们就在不远处守株待兔怎么办? 天彻底黑了下来,寂静的林子里只余寒风呼啸声和景喜呼吸的声音。 …… 盛廷骑马带着宣胤一路奔逃,终于在后半夜的时候和慕容玉他们汇合了。 原来慕容玉和清风走大路早早到了关卡,他们在遭遇刺杀后得知队伍中有内鬼。 便立刻带着人沿路返回,以接应宣胤和盛廷一行人。 但关卡处需要留人控制局面,所以折返回来的这一路带的人并不多,只有几十精兵而已。 盛廷在将宣胤扶下马的时候终于支撑不住,和那匹血迹斑斑的白马一起倒了下去。 “盛护卫!”慕容玉和清风一同扶着宣胤,他见盛廷倒了下去,立刻吩咐他的随从遥山去将人搀扶了起来。 他的目光在盛廷身后的黑夜里扫了一眼,却再没有看到其他任何一个活口。 他皱紧了眉头。 盛廷喘了一口气,挣扎着要起来,却猛的咳出了一口血水:“马,给我马!” 慕容玉伸手扶了他一把,眉头紧蹙:“什么时候了,你还要马做什么?” “景喜……景喜还在安图古道,我要去接她回来!” “什么?不是!”清风见自家世子脸色发白嘴唇发青,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你都这样了你还要骑马!你快先告诉我世子他怎么了!” 盛廷背上中了两箭,现在疼的冷汗直流,他咬着牙说:“世子中毒了,景喜已经给世子服用过解毒药了,就是这瓶。” 他想把解毒药拿出来给慕容玉看,但是胳膊却使不上劲。 遥山替他将东西从怀里掏出来递给了慕容玉,因为不小心,从盛廷怀里带出来一张浸血的纸。 慕容玉接过那白色的小瓷瓶看了一眼,他记得这是临出发前他亲手交到那位景大夫手上的。 这一次,她却没有回来。 或许他不该提议让她随行的。 慕容玉皱眉,伸手把了把宣胤的脉: “还好及时服用了解毒丸,现在没有什么大碍了。清风,你立刻将世子扶上马车,姜大夫会过去替世子解毒。” 姜大夫擅长解毒,有他在世子身上的毒一定会很快清除的。 清风立刻背着宣胤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回头:“那盛护卫和景大夫怎么办?” 慕容玉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虽看似单薄,但却叫人无比信服:“有我。你去吧。” 盛廷已经在遥山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俊脸上苍白一片:“给我人马……我要去接景……”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终究是体力不支坚持不下去了。 他眼前一黑,只觉仿佛又看到夕阳西下,着一身红衣茫然站在安图古道上的她。 她那么精明的一个女人,一定还活着吧? “景喜……”盛廷昏了过去。 慕容玉弯腰捡起了地上带血的纸张,他身后迅速有人提了灯笼过来替他照明。 昏暗的橘色烛光下,慕容玉清楚的看见了‘和离书’三个字。 当目光扫到末尾‘盛廷’那两个字的时候,他已经把这份和离书从头到尾看完了。 他迅速将和离书按照原样折叠起来交给了遥山:“把他交给近水,处理一下伤口,等他醒来的时候把这东西交还给他。” 近水和遥山是他身边的老人了,近水跟着他学医,遥山是他的贴身护卫。 慕容玉自己则匆匆去见了姜大夫,得知宣胤中的不是致命毒时,他松了口气。 随即点了几个兵,翻身上了马。 他仰头看天,又飘雪了,希望不要下太大。 清风闻声立刻追了出来:“慕容公子,您这是要去哪里?” 夜风卷着慕容玉的黑色长发,凌乱而肆虐:“接景大夫回来。” 愿她坚持住,愿她还活着。 是他要她来的,盛廷伤了,那他就应带她回来。 045 逃脱与出手 “可是公子,您一定要亲自去吗?世子这边离不开您,再说万一您有什么闪失的话,世子醒来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不如派几个精兵去找?” “不行,”慕容玉,“景大夫谨慎,她不一定会信任我们派去的生面孔。至于世子,姜大夫比我更擅长解毒,你们要配合好姜大夫。” “可是……” “属下随公子一起。”遥山安顿好盛廷,立刻上前请缨。 慕容玉已经点了五个人,他皱眉:“你留下来保护世子。” “属下誓死保卫公子。”遥山是慕容玉的人,生死都是。 清风也道:“是啊慕容公子,就让遥山跟着您吧。世子这边还有我们呢,如果公子您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世子醒来后一定会杀了我的。” “也罢,你们先出关,关卡外会有王将军的人接应。等我找到景大夫后就去与你们汇合,你们最多可以等我一天,等不到我立刻就走。” 寒风卷着雪呼啸,慕容玉带着一小队人马往小道上去了。 来时的追兵被盛廷射杀不少,人和马大多负了伤,他们在见到盛廷和慕容玉汇合后就都逃了。 但仍然有两人被慕容玉他们追到了。 遥山挽弓,请求射杀。 慕容玉拒绝了:“活捉他们。” 盛廷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景喜逃脱的地点就失去了意识,这两个人或许知情。 天蒙蒙亮的时候,慕容玉一行终于到达了先前宣胤他们遇袭的地方。 他见古道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王府侍卫的尸体,眉心狠狠的蹙了一下。 “你们去看看还有没有活口。”慕容玉吩咐着,翻身下马。 他走到一处残破的马车前停了下来,弯腰提起一个药箱。 这是之前他在齐王府为景喜准备的,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 遥山来报:“中毒后被补刀,无一生还。” 慕容玉嗯了声:“找人吧,应该还在山林里。” 正要出发,忽然听见先前抓到的两个活口朝林子里大喊了起来:“快跑!我们被抓住了!快跑!” 慕容玉转头去看,见到林子里有微光闪烁,似乎是还未熄灭的炭火,他立刻吩咐遥山: “应该是留下来搜寻景大夫的人,留活口。” 遥山百步穿杨,嗖嗖两箭射穿了林中那人的小腿,随即有人立刻去将他拖了出来。 慕容玉夜里骑马吹了风,身体有些不舒服,就把问询的活儿交给了遥山。 遥山审问一番过后前来复命:“公子,他确实是奉命留下来搜寻一个女人的,应当就是景大夫。但是他并没有找到景大夫,人应该还在林子里。” “找。” 慕容玉带着遥山进密林,途径先前那堆炭火的时候皱起了眉头:“他们有两个人,还有一个跑了。” 遥山低头一看,果然是有两个人活动的痕迹:“属下无能。” “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慕容玉率先走在了前头。 …… 景喜冻的浑身直打哆嗦,这样的天气在野外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她扭着脖子朝外看去,天竟然都已麻麻亮了。 她真没想到昨晚上那么冷她在这个鬼地方竟然也能睡得着。 这都过了一|夜,那两个人应该不会再来这里找她了吧。 她稍稍活动了下脚脖子,发现比昨天更疼了。 哈了口气暖暖手,她准备从树洞里出来,继续‘逃亡’ 她才刚伸出一只脚,就听见‘啊’的一声嚎叫,好像是有个人从高处滚落了下来。 她赶紧又把脚缩回了树洞里,当她整个人再次蜷缩好的时候。 那个裹着雪滚下来的人忽然停在了她的面前!。 那一刻,四目相对! 景喜的心砰砰直跳,糟了,她被发现了! 眼前的这个陌生男人衣服上有干涸的血迹,他绝不可能是什么上山打猎或者砍柴的普通人。 景喜默默拔出了匕首,握紧在手中。 不过一瞬的时间,男人的脑子里也划过了许多念头。 这女的长这么好看,又躲在这鬼地方,肯定是齐王世子的女人,这就是他要找的人啊。 然而同伴已经被抓,或许已经死在那些人的手里了。现在逃命才最要紧! 可齐王世子特意又派了一队人马折返回来找这女人,足以证明这个女人有多重要。 既然这么重要,他应该挟持她,不论是充做逃命时的人质,还是以后绑回去邀功,或者干脆扛她回老家生孩子,都值得冒险。 男人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扯出一个谄媚的笑。 “夫人您别害怕,是世子派我来接应您的,您快出来跟我回去吧,世子还在等您呢。” 景喜听男人这么说,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这个人竟然叫她‘夫人’!! 他若真是齐王府的人怎么会叫她夫人,应当是叫她景大夫才对。 可景喜心里也明白,就算她明知道有诈也是无法反抗的。 因为现在的情形对她很不利。 她脚受伤了,还躲在树洞里,树洞外还守着个强壮的男人,她丝毫没有退路了。 现在这个姿势,就算她想拿匕首捅人也没办法伸展胳膊。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计就计。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表现出很激动的样子:“真的吗?世子果然没有抛弃我,他果然还是派人来救我了。” 男人笑着称是:“世子心里有夫人呢。” 景喜微微笑了下:“那你往旁边站一点吧,我要从里面出来。” “好。”男人说着向后退了几步,但只两步而已,他没有走远。 景喜深呼吸,看来今天是无法避免的要把刀使在除病人以外的活人身上了。 景喜缓缓的往外钻,却在站起来的那一刻朝面前的男人身上扑了过去。 男人见景喜跌倒,下意识的就伸出双手去接,这是他的本能动作,几乎不需要时间来思考。 景喜就是在这个时候,把匕首送进了男人的胸口,但不是心脏的地方。因为她现在没有办法当场结束一个人的生命。 景喜一把将震惊又痛苦男人推开,她的声音有些颤,但她的目光没有闪躲: “对不起,我别无选择。” 最后看了倒在地上的男人一眼,景喜跛着脚用尽全力的往前跑。 而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却忽然从靴子里摸出了一把小刀…… 046 我能理解 像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景喜忽然回过头,那一瞬,她看见一把小刀朝她飞了过来。 她甚至在想,当然她也不知道这种时候她哪儿来的时间和心思去想,反正她觉得那把刀要是飞过来的话,一定会正中她的眉心。 如果真的正中眉心的话,她那一定会死吧。 她要躲开! 必须躲开! 可那一瞬间就好像是鬼压床一样,她什么都知道,可就是动弹不得。 ‘砰’的一声,景喜倒下了,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可眼前出现的不是锋利的刀,而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张被放大了的脸,苍白如玉没有血色的脸。 “慕容公子?!” 景喜的世界天旋地转,她一会儿在上面一会儿在下面,从小山坡上滚了下去。 但从始至终,她的脑袋都被一只手掌托着,那只手算不上温暖,甚至是冰凉的。 然后他们忽然停下,停在之前那个男人的尸体前。 他被人抹了脖子,死不瞑目,周身全是血,胸口上还插着盛廷给的那把匕首。 “他怎么这样了?”景喜赶紧爬了起来,顺手又扯了慕容玉一把。 慕容玉微微一怔,但很快就站了起来。 然而景喜一站起来,就看见慕容玉身后站了一个小山一样雄壮的男人。 她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忽地伸手去扯慕容玉。 慕容玉身子再怎么瘦弱也比她高大,她这么一扯,他也只是稍稍动了动而已。 他几乎是立刻就洞悉了她的内心,垂眸看了眼被她扯住的衣袖,解释道: “这是遥山,我的侍卫。” “原来是自己人,”景喜放开了手,同时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敌人。” 慕容玉笑了下:“走吧。” “等一下,我的匕首。我的匕首我还是拿回去吧,那不是我的,我还要还给别人。” “别人?”不用想慕容玉都知道这把匕首是盛廷给的,可是她说‘别人’,他忽然想起盛廷怀里那封染了血的和离书。 “你自己可以吗,需不需要遥山帮忙?”他指的是从尸体上拔刀。 景喜摇了摇头:“不用,我可以的。” 有时候车祸送来的急诊病人当场死亡的,她还要把他们身体里的钢管或者碎玻璃之类的物品取出来,这没什么。 只要突破了那道心理防线就都不是事。 景喜把那把匕首收拾干净,收回了鞘中。 “慕容公子,刚才真是太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我现在说不定已经死透了。” 慕容玉抿直了嘴角:“你不用谢我,如果不是我坚持让你随行,你也不会遭遇这样的危险。” 景喜怔了下:“怎么会呢,慕容公子你应该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吧?所以我还是要感谢慕容公子。” “不,我早就知道。我也做了准备,只是没想到队伍中出了内鬼。所以对不起。” “……”竟然是这样,“那可能是我命不好吧。不,其实我命挺好的,这不就大难没死吗?” 慕容玉已经很认真在听景喜说话了,但还是没忍住咳嗽: “咳……景大夫还活着就好,总算可以给盛护卫一个交代了。盛护卫受了很重的伤,所以不能亲自来接你。” 盛廷吗? 景喜挺直了背脊:“世子没事了吧?” “没有大碍,多亏你及时喂世子吃了解毒丸。” 景喜微微皱眉:“不是我,我还来不及。” 慕容玉轻轻笑了笑,了然于心:“可盛护卫说是你,景大夫何不承了这份情。” 承情吗? 景喜笑了笑,眼睛弯弯的像是月牙儿:“但真的不是我,没有办法厚着脸皮去认。” 慕容玉好笑:“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抬手压下了一根落了雪的树枝,替伤了脚的景喜开路。 景喜都已经快要习惯他的绅士品格了,相处的时候总忘记他侯府公子的地位。 她跛着脚走了过去,语气轻快的说:“我和盛护卫和离了。” 慕容玉不动声色:“盛护卫有自己的立场,昨晚他伤的都不能动了还急着要回来救你,若不是昏倒,他肯定会亲自过来。” “是吗?那他也算是遵守了他的约定。”景喜笑了笑,“但和离真不是因为昨天的事,都过去好多天了。” “其实我明白的,我也理解盛廷,因为当时如果换做我是他的话我也会那么做的。” 景喜说完,侧头看向慕容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能够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做出相应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吧,如果当初他犹豫了,或许我们三个人都逃不出去,那可就糟糕了。” 慕容玉也在看景喜,他讶异于她的通透与释然:“难得你这么理解,只是辛苦你了。” “嗯……有几个瞬间我确实感到很无助,不过我相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既然你提到了生死,那么有些话我想和你说。”慕容玉说着,甚至停下了脚步。 景喜见他忽然这么郑重,也跟着停了下来:“慕容公子请讲。” 慕容玉的语气淡淡的,像他的人一样温润:“景大夫,今天遥山替你杀的那个人,已经不是普通的杀戮了。” “这是战争。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是容不下任何心慈手软的。我知道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也很难,但你必须克服。” “我想你一定明白的,那个时候抹脖子才是最干净利落的手法,不是吗?” 他用最温柔的语气跟她讲着最严肃的话,景喜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在敌人面前,你首先要保全自己,然后才能去想要怎样制服他。” “我……”景喜想说我只是不习惯,可她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她不是上阵杀敌的战士也不是刽子手,她有必要习惯杀人吗?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景喜立刻摇头,“我只是在思考。我记住慕容公子的教诲了。” “教诲称不上,”慕容玉忍不住轻轻的咳嗽了声,“以后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可以告诉我。” 景喜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绅士客气,她可不会真的当真。 三人很快和其余五人汇合,重新回到了古道上。 047 我敬重景大夫 慕容玉留了两个人在道上处理自己人的尸体,剩下的人和他一起向前行进。 他们直接沿着古道往前,说不定还能赶在宣胤和盛廷他们之前出关。 原先景喜和盛廷乘坐的那辆马车现在被重新套上了一匹马,已经可以正常使用了。 但是里面只坐了景喜一个人,因为她是个女人。 慕容玉为了避嫌,选择了骑马。 其实景喜并没有很在意,不过是同乘一辆车而已,根本就没什么,但是慕容玉坚持,她也就没多说什么了。 想以前在医院值大夜的时候,值班室里的上下铺,男女同事们还不是一起用。 甚至火车卧铺车厢里,男女老少什么人都有,根本不用想这些有的没的。 马车里,之前被她遗弃的药箱还在,她现在正在给自己的脚揉药酒。 她揉着揉着,忽然注意到了自己的脚指甲。 她脚指甲的颜色是很健康的粉红色,哪怕她在外面冻了一|夜也保持着这样健康的状态。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眼自己的手指甲,粉白色,很健康。 那么慕容玉…… 景喜赶紧收起药箱把鞋袜都穿好,又掀开了马车帘子去看外头的慕容玉。 他就在马车旁边,一眼就能看见他。 因为要握缰绳,所以景喜很容易就看到了他露在外面的一双手。 手很修长,肤色原本是很白的,但是现在被冻的发红,最最触目惊心的是他手指甲的颜色。 不是白的,不是粉红的,是青紫色的。 景喜又看了看前面遥山的手指甲,冻的有点发白,但绝不是乌青色。 景喜看着马上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忽然想到了原著。 在原著里,男二号慕容玉是一个药罐子,从小到大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草药和大夫。 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都被困在侯府的一方院子里,从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人和世界,他不止一次的认为他自己的存在毫无意义。 直到男主,也就是他的表哥宣胤出现,才让他找到了生命的意义。他久病成医,他追随着宣胤来到了宣国边境。 他本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公子,却甘愿在齐军做一个小小军医,救助各种伤患,和最底层的士兵打交道。 在齐军的那些年,他真的救了很多人。 可最后却没能救活他自己。 原著作者没有说他是什么病,只写了他身体不好,一直都很瘦,每次出场都会咳咳嗽嗽,几乎每天都要吃药,严重的时候还会心绞痛咳血,身上总散发着一股药味。 生下来就带的病,消瘦,口唇指甲青紫,易感冒肺炎咳嗽,心痛咳血,景喜对这些症状挺熟的。 这是先天性心脏病! 景喜缓缓放下车帘,她闭着眼睛努力的在想慕容玉在书中的结局。 但是她想不起来,因为这本书她还没看完。 可她记得好像在评论里扫过一眼,有些看完全书的读者写评论骂作者了。 问作者为什么非要把男二在那么年纪轻轻的时候写死? 男二这么优秀为什么非要喜欢女主?为什么不能给男二安排一个两情相悦的姑娘? 所以在书里,他是被写死了的,在年纪轻轻的时候。 想到这个结局,景喜忽然有点不能接受。 所有人,包括慕容玉,在她亲眼看到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书本里那些单薄的纸片人了。 所有人都是活生生的,是有血有肉的。 他这么温柔善良绅士,他救了自己,他帮盛廷说话,他把马车单独让给自己坐。 他的生命比一般人都要脆弱,但他却那么坚强的活着,让自己的生命在有限的时间里发光发亮。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那么早早的就离开这个世界呢? 景喜猛的一把又掀开了车帘,她看了眼慕容玉,却不知道说什么。 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慕容玉还是发现了她的异样。 他扯了扯缰绳,放缓了速度,使得马与车平齐。 “怎么了?”他皱眉问景喜,说话的时候嘴里冒出一团白气。 外面真的是太冷了,他一个从小就身体不好的病人,昨天已经赶了一|夜的路了。 “慕容公子,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你还是上马车里来吧。” “我没事,你累了可以睡一觉,很快就能到了。” 景喜蹙眉:“我想大家都很累,我也累,但慕容公子你应该更累吧。” 慕容玉又咳嗽了声:“我真的没事。” 景喜摇了摇头:“我坚持。如果公子是要避嫌,那换我来骑马。” 慕容玉忍不住笑了:“你会骑马吗?” “我不会,但我可以把马车腾出来。” 慕容玉笑着摇了摇头:“还是赶路吧。” 他说完,双腿夹了夹马腹,加快了速度。 其实遥山早就看不下去了,见状立刻去劝:“公子,权当她是个仆人又如何,再这样下去您的身体恐怕是吃不消。” 慕容玉蹙眉侧头,认真的说:“遥山,我敬重景大夫。她是千里迢迢赶来救人的大夫,你也应该敬重她。” “是,”遥山张了张嘴,作为从小就跟在公子身边的人,他的眼眶忽然有点红。如果公子是个健康的人多好,此刻定是意气风发。 唉……景喜无语,是说他太有原则呢还是太古板。 景喜清了清嗓子,稍稍拔高了声音对外喊:“遥山兄弟,我想骑马,你可不可以带着我?” 遥山一心想着自家公子,满口就答应了:“可以!” 慕容玉:“景大夫……” 景喜探头四下张望着:“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来这安图古道,刚好又碰上下雪天,这里的雪景真是一绝,这次不看以后恐怕就再没机会了。” 景喜让人停了马车,裹好披风来到了遥山马下。 慕容玉的身子在马背上晃了晃,他是真的累了。 “你也回车上吧。”他对景喜说。 景喜摇了摇头:“我是真的想领略一下安图古道的雪景。只是要劳烦遥山兄弟了。” 遥山伸手扯了景喜一把:“冒犯了景大夫。” 他虽然这样说,却解下了背上的包袱横在两人之间,避免过于亲密的接触。 “谢谢。”景喜紧紧的抓着马脖子上的鬃毛,遥望安图古道的雪景。 皑皑白雪,连绵成起伏的一片又一片,好似没有尽头,真的很美。 048 她一个人的快乐 一路上景喜没和遥山说过任何一句话。 两个人都沉默着,就像是司机与乘客的关系。 安静的只剩下马蹄踏在积雪古道上沉闷的哒哒声。 景喜很享受,沉浸在这美丽的雪景中。这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在穿书前她想都不敢想。 那个时候,她所有业余的活动都要至少提前三天或者一周做计划。 像这样超过五天时间的外出甚至需要提前一年以上的时间来安排。 所以这一次,她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也许是因为劫后余生吧,看什么都觉得欢喜。 迟暮时分,小雨夹雪。 若只是雪那还不至于这么冷,可此刻下着雨,景喜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她一抖,身后沉默着的遥山脊背挺的就更直了。 他蹙眉,兄弟们都两天一|夜没睡了,现在天气又这么恶劣,他身强体健的也觉得有些吃不消,何况生来就体弱的公子和眼前这位景大夫。 “我记得这条古道上有个小酒馆的,只是下了雪我摸不准位置。” “是吗?”景喜坐直了身体,倾斜着身子朝前看了过去。 她前后左右瞄了好一会儿,语气忽然兴奋了起来:“你看是那里吗?我好像看到有光了。” 遥山伸长了脖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说话间松了口气:“确实,正是那里。” 他说完便要去向慕容玉请示。 可他一连喊了三声‘公子’,马车里却都没传来任何回应。 他的脸色骤变,立刻翻身下马叫人把车停了下来。 景喜觉出事情不对劲,立即试探着把一只脚踩在马镫子,然而她还都没找到马镫子,遥山就火急火燎的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他二话不说,直接把景喜抱了下来,然后一路抱到了马车上:“公子昏迷了!” “!”景喜人还没站稳就先爬进了马车里。 她往里一看,慕容玉整张脸都泛着青白的颜色,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和脸,简直冰的像铁,手上的肌肤也是又白又硬。 她忙检查了下他的眼睛,又趴在他心口听了下,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应该是体虚加受冻昏迷了,现在必需做回温处理。” 她一边说一边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盖在了慕容玉的身上。 “你快把他的鞋袜脱了,现在不能穿的这么紧。然后你身上暖和你来抱着他。我来给他搓搓手和脚。算了你抱着他我来脱,这样更方便些。” 遥山愣了一瞬,但很快就行动了起来。 他还不习惯听从除公子以外其他人的命令,也没有哪个人敢这样命令他。 他一边把慕容玉抱在怀里,一边哈着气给他搓手,一边又吩咐赶车的侍卫: “快,最快的速度赶到前面的小酒馆。” 景喜脱了慕容玉的鞋袜,他的脚冷像是个冰坨子,每一个脚趾头都僵硬着。 景喜立即低头去哈了一口暖气,用最合适的力气在他的脚掌上搓了起来。 他的脚当然比她的手大,她没有办法两只脚一起搓,只好先把他的另外一只脚揣进了怀里,放进衣服里捂着。 遥山一直有在注意景喜的动作,此刻见到这样的情形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 景喜抬头看遥山,脸上的表情还保持急救时高度的紧张和严肃: “看我干什么,我是一个大夫!我在救人!你看我他就能自己暖起来了吗?还愣着干什么快搓!” 遥山恢复了手上的动作。 景喜搓暖了慕容玉的一只脚,松了一口气,这才有空和遥山说话。 她也没抬头,依旧专注手上的动作,她的语气很平静:“刚才语气不太好,职业病。你别介意啊。” “另外再跟你商量个事儿呗,这件事情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昏迷了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你说呢?” “你……难道不想得到回报吗?” “切,”景喜笑了,“就你刚才看我那个眼神,好像认定了我行为不检点要占你家公子便宜似的,我何必呢?” “……对不起,是我太狭隘了。” “我觉得能认识到自己狭隘的人本身就不狭隘。不过有句话我还是想说。你们这些大男人啊,别太小看了女人好不好?” “好。”遥山点头,他忽然想到世子之前说的一句话。 ‘我敬重景大夫,你也应该敬重她’ “这件事也别说,当我还了你家公子的救命之恩。你看他为了和我保持距离宁愿在外面挨冻也不坐马车,要是知道我这样,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好。” 慕容玉的手脚渐渐暖和,他蹙着眉,纤长睫毛颤了颤。 …… 因为慕容玉的身体状况,他们在小酒馆休整了一天。 一整天景喜都在酒馆外面跟遥山学骑马。 因为她觉得这在古代是一项技能,等于是在学驾照了。 而且她也不想再给慕容玉添麻烦,马车只有一辆,到时候他又坚持骑马怎么办。 自己老让遥山带着也不太合适。 最重要的是,骑马真的很酷,她早就想学了。 在第三次从马背上摔下来以后,景喜终于掌握住了御马的诀窍,顺利出师。 次日清晨出发,慕容玉从小酒馆出来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披着红氅,高高坐在马背上的景喜。 她面色红润,三千青丝随风飘扬,笑眼里熠熠生辉,看着便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健康真好。 慕容玉抵拳轻咳了声,在遥山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耽搁了一天,世子他们怕是已经先行一步了。” 果然,他们一行出了关,宣胤和盛廷他们早就不在了。 不过他们还是留了一个士兵在此处接应:“慕容公子,世子和王将军他们也才刚刚出发,不过两刻钟而已。” “追!” 慕容玉一声令下,所有人马全速前进。 景喜骑着马驰骋在宽敞的官道上,雪山点了翠,飞快的成为她眼中的倒景。 再一次,她觉得不虚此行。 等有空,她甚至想写一本游记。 接近午时,景喜他们终于追上了停顿用餐的宣胤一行。 景喜利索的下了马,把缰绳递还给了遥山,低调的走在所有人后面。 她的脚伤还没好,走路仍然有点跛,比一般人慢。 049 他在叫你的名字,326 景喜走的慢,慕容玉耐心的站在马车前等她。 “慕容公子?”慕容玉在这里等她,这令景喜很有些吃惊。 “慕容公子的身体好些了吗?” 慕容玉微微笑了笑:“好多了,多谢景大夫一路上的照顾。” “我不敢居功,”景喜也笑,“都是遥山的功劳。” 慕容玉看了她一眼:“我们很快就要到军营了,你先跟我们回军营,然后我再安排人送你回安城。你就用这辆马车,一个人。” 景喜点点头,来时她和盛廷一辆车是他安排的,现在她自己一辆也是他安排的。 是因为知道自己和盛廷和离了吧?他这个人是真的很贴心绅士。 “谢谢。那我就直接上去了?” “嗯。” 景喜上了车,但她发现慕容玉却还没走。 她只好又回过头:“慕容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不如你……还是跟我一起去看一下盛廷吧?我想他心里应当是很愧疚的,若能见到你平安归来,他心里也会好受些。” 景喜怔了下,忽然想到了安图古道残阳枯树下,马背上高高在上的盛廷,和他冷的像生铁一样的话。 她其实真的可以理解他的,可是…… “好,我跟你去。” 景喜笑着,扶了木辕下车,不料马蹄子忽然刨几刨雪,猝不及防的迷了她的眼。 她一惊,又扭了下脚。 “啊……”她立刻弯腰去揉脚脖子。 慕容玉眉心紧了紧:“你不想去就不用去,我先去见世子,然后亲自告诉他。” “谢谢。” 景喜低着头,抓了一把冰凉的雪,雪在掌心融化的那一刹甚至有温热的感觉。 盛廷有什么错呢?他没有。 慕容玉走了,景喜上了车。 她倒出药酒揉了揉脚腕,又拔出了匕首照了照,把散乱的头发好好的整理了下。 脸上和手上有细小的划痕现在已经结了痂,看起来早没有那么惨烈了。 收拾好自己,景喜再次下了车。 她还是打算去见盛廷,让他放心,还他匕首,拿回和离书,还要检查检查他的身体。 正走着,清风忽然一脸焦急的跑了过来:“太好了景大夫,你没事吧?” “没事。” “那真是太好了!”清风跑过来小声说,“盛护卫的伤不好了,你赶紧过去看下吧。” “好!”景喜忙点头,不过她想到自己的药箱还在马车里,就要返回去拿。 清风见她走路有点瘸,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景大夫你的腿……” “哦,就是崴了下脚,不是什么大毛病。” 清风看了眼景喜,那天盛廷只带了世子一人回来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他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丝同情。 忙笑道:“我去我去,你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谢谢,那你快点。” 清风怔了下,没再说话迅速跑了出去。 千里迢迢跑来救了丈夫,然后又在生死关头被丈夫抛弃,她竟然还能这么热心积极? ……真是,挺佩服的。 清风很快把景喜的药箱取了过来,景喜跟着他一路小跑着去找盛廷。 景喜一上马车,吓了一跳。 因为除了盛廷以外,马车里还有两个人,一老一少。 清风立刻解释,互相介绍了起来:“这位是姜大夫,这是慕容公子身边的近水。姜大夫、近水,这就是景大夫。” “你就是那个景大夫?”花白了胡须的姜大夫显然是有些激动,“我听说你把肠痈治好了,开膛破肚割了一截肠子出来?” “是。” “我还听说你割开了薛钱的喉管帮他呼吸?” “是。” “老天爷,这竟然是真的,这竟然是真的,那你可以教我吗?如果你肯教我,我愿意倾尽毕生所学和你交换。” “我当然愿意了老先生,但是我想先看看他。”不知道他的假死到底有多少人知道,景喜不敢随意提他名字那两个字。 “哦,是这样的,盛护卫他胳膊和后背中了一箭,但这些不致命。” 近水近乎崇拜的看着景喜,他真没想到这么厉害的一个大夫竟然是一个女人,而且还长的那么漂亮。 “现在主要是他腹部的伤口裂开了,而且他的腹痛又复发了,我们实在是没辙。” “我来看一下,可能是阑尾切割后的并发症。可以帮我把车门打开吗,我看不太清楚。” 清风立刻打开车门卷起了帘子。 冬日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来,景喜看见盛廷的脸上毫无血色,似乎也比前两天瘦了更多。 景喜伸手,拨开了他额间的散发,用手背探了一下。 他在发烧。 近水立刻解释:“已经降热了,昨天夜里一直高烧不退,现在好多了。” “一直这样昏迷着吗?”景喜掀开盛廷的衣摆,见到刀口已经裂开,好在天气严寒并未化脓。 “时而昏迷时而清醒。” “昏迷的时候这样按他没有知觉吗?”景喜趴在盛廷的小腹上,听着腹内的动静。 “没有。” “那清醒的时候你们问过吗,有没有说哪里痛?” “嗯……”近水看了景喜一眼,“清醒的时候就只会喊两个字。” “什么?” “景喜。……叫了……大概三百二十六次吧。” “……”景喜怔了下,“这也算清醒吗?” “和昏迷比起来应该算是吧。” “……”景喜忽然叹了声,皱起了眉,“来帮个忙,稍微让他侧躺一下。” 近水立刻伸手帮忙,景喜直到看到盛廷的刀口流出了一些暗红的血,才立刻制止了近水。 “可以了,让他平躺着吧。” 景喜抹了抹盛廷刀口附近的血,放在鼻端下闻了闻,长长的叹了口气,眉眼间皆是愁色。 “是内出血,腹内或许还有血块,我必须要开腹探查,但这里不行,最快还有多久到军营?那里有没有干净的病房?” “有,快的话天黑就能到。” “清风,可以跟世子商量下现在就出发吗?现在时间就是生命,一刻也耽搁不得。” “好好好,我马上就去问世子。” 清风急急忙忙跑出去,差点撞到正往这边来的慕容玉。 慕容玉问他:“怎么了?” “盛护卫旧伤复发了,景大夫说要赶快回军营做那个什么、那个手术。” 050 你醒了? “景大夫在里面?” “对,正在给盛护卫看病呢。姜大夫和近水都搞不定的景大夫一来就找到症状了,景大夫着急死了,让我赶紧去找世子呢。” 慕容玉怔了下,随即微微勾唇。 那封和离书只有盛廷一个人的名字。 没有她的名字,没有两人的手印,当是无效的。 夫妻么,床头打架床尾和。是好事。 “咳……咳咳……”他嗓子痒,咳嗽了声,“你不用去找世子了,直接让大家启程,我去跟他说。” 慕容玉转身,又去找宣胤了。 …… 宣胤护短,同时也很爱惜自己的羽翼。 盛廷在他这次的部署中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位置,他甚至抛开了他的洁癖把他的豪华马车让给了盛廷躺着。 他自己只占据了某一个角落。 为了掩人耳目,他仍然要对外装病,表面上生着盛廷所生的所有病。 他的马车即便是行驶的飞快也比一般的车要平稳,甚至还派人加急先行回到军营准备。 所以天还没黑的时候,景喜他们就已经赶到了军营。 巨大的木栅门打开的时候,景喜悄悄的把车帘子掀开了一角。 但她只来得及扫了一眼士兵们身上的铁衣和杵地的枪戟,就被马车另一个角落的宣胤冷冰冰的瞪了一眼。 他的人设真的很霸道:“不该看的别看,否则就挖了你的眼睛。” ……景喜讪讪的放下了车帘,她这具身体真的和这位男主角犯冲。 她什么也没说,垂首把盛廷额头上用来降温的湿帕子翻了过来。 盛廷迷迷糊糊的睁了睁眼,但很快又重新合上。 “景喜……景喜……”盛廷脑中挥之不去安图古道上她仰头看自己的眼神。 盛廷伸手,仿佛是想要抓住什么,毫无章法。 景喜赶紧握住了他的一只大手,轻声道:“嘿,盛廷,我在这里,我还活着。” 在这辆马车里,已经不是盛廷第一次喊景喜的名字了。 但每次她都很有耐心,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轻柔的安抚着。 对待病人她的眼神很温柔,像是破冰后的涓涓细流,因为这,她还曾经连续五年获得‘最美医生’的锦旗。 有她坐诊的时候,一般都没其他大夫什么事。 …… 马车直接行驶到军医处。 姜大夫和他手底下的几个医侍已经准备好了担架,盛廷很快就被抬了进去。 清风和近水站在门口迎接:“景大夫,都准备好了。” 景喜一边往里走一边脱披风,清风伸手就要去接,近水拍了他一下:“我来!” “我太崇拜景大夫了。”他小声的嘀咕。 景喜完全没有注意他们在说什么,拔了簪子挽起了长发便去洗手。 这次的手术很顺利,手术中姜大夫和近水一直在克制他们激动的心情。 等景喜一下手术,他们两个就把景喜围了起来,问东问西。 姜大夫甚至夸张的拿出了纸和笔:“等等等等,你说的慢一点,我得记下来。” 姜大夫五十多岁了,头发早已花白,脸上满是饱经沧桑的皱纹。 看着他连凳子也没坐就那么趴在那里迅速的做着笔记的时候,景喜心中忽而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情。 活到老学到老,难的他这么大年纪了还对自己的专业如此热忱。 她放缓了语速,老大夫没听清楚的她就再重复一遍。 晚饭几个人都是一起吃的。 吃饭的时候姜大夫还和景喜吐槽了:“要我说这些伙头兵都应该拉出去操练、去打仗,做的这些饭菜都是个什么玩意儿,难吃死了。” 是不怎么好吃,但景喜都可以接受。 不过她还是小小的打探了一下:“最近军营就没新来什么厨艺好的厨子吗?” 近水苦着脸:“自从来了军营我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厨艺好了,我希望公子能多回京城几趟,这样我就有口福了,我最喜欢吃我们家乡菜了。” “马上就过年了,应该会有机会回去的吧。”景喜扒了口饭,心想本书女主应该是还没出现。 等她出现,整个齐军上上下下的伙食都会得到改善的。 夜里,盛廷醒了。 屋子里的炭火烧的很旺,油灯也彻夜点着。 盛廷躺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稍远点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近水。 后面才看见趴在他腰那个位置、蹙眉睡着的景喜。 他张了张干涸的嘴唇,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下来。 就说之前应当不是幻觉,这个女人肯定是活着回来的了,好几次他都听到了她软软的声音。 盛廷挣扎着坐了起来,伸手就要把被子盖在景喜的身上。 近水却在这个时候忽然睁开了眼睛:“盛护卫?你醒了。” 盛廷忙竖起手指‘嘘’了声。 近水会意,点了点头,很快就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 他压低了声音:“要不然把景大夫叫醒让她去睡旁边那张小床吧。” 盛廷低头,他看见景喜白皙的脸蛋上有几道细小的伤痕,手背上也是。 他剑眉微蹙:“那张床上没有被子,你去隔壁抱一床来好了。” “好,我这就去。”近水说完,揣着火折子就去了隔壁房间。 外面冷的很,他很快就抱着被子回来了。 他进门一看,盛廷竟然站在床边捂着肚子,额角上还挂着几滴汗。 而景大夫已经安详的躺在暖和的被窝里了,甚至还舒服的翻了个身。 她的胳膊露在外面,转身的时候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近水赶紧挪开了眼。 “盛护卫……你这……那你睡哪里?” “不是还有一张床。”盛廷往旁边挪了几步,近水赶紧过去搀扶。 “把景大夫叫醒让她过去睡不就行了吗,你这床睡的好好的又那么暖和。” 盛廷看了近水一眼,咬牙:“我现在抱着她只能走这两步。” 近水:“……”谁让你抱了,直接叫醒不行? 近水服侍盛廷躺在了又冰又小的床上,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从怀里掏出张染了血纸:“对了盛护卫,这个是从你身上掉出来的,现在还给你。” 盛廷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什么,他板着张脸:“你没偷看吧?” 近水笑的纯真:“怎么可能?”……但是字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