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快穿之锦鲤带崽种田忙》开更啦~ 小可爱们,新文已经开始更新,可以养肥啦~ 祝佳艺不过是想要为了端上铁饭碗报个培训班,然而…… “美女,你看看我们的大招牌,这可是咱这条培训街上的扛把子,还能骗你不成?”男子说得信誓旦旦:“要不是公司做活动,可以走团价,也不会这么优惠。 明天活动就截止了,不对,还有两个小时。 过后就恢复29999软妹币!” 祝佳艺抬头看着那硕大的招牌,又见络绎不绝进来报名的人,一咬牙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在她抬笔的刹那,四周景象瞬间变了。 耳边也传来失真的电流声:“契约缔结!” 穿成末世刚来临的幼儿园老师、被灭宗担负重任的废柴、远古时期逃荒、被抄家流放的新妇…… 星纪元3030游戏版块已投放,请注意查收呦! 第一章 要谁的命 “呜呜,老安呐,我这个后娘难当啊,你说说我嫁过来这七年可少他们吃,少他们穿了?也不曾打他们一下、骂他们一句吧? 家里就咱俩个正式工,可孩子一大堆,不还是咬着牙勒紧裤腰带供他们念到高中毕业。 邻里都这么个条件,总不能咱吃糠咽菜,让他们整日吃肉吃蛋喝奶,年年换新衣吧?” “老康,你这是说的啥话?你的好我瞧在眼里呢,”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吭声道。 “现在下乡支援建设是大势所趋,是上面硬性要求,别人能去,他们兄妹俩为什么不能?下了乡好歹饿不了肚子,也不用整日担心受怕被人贴大字报,等风头过了,我,我就退下来,将位置让给知秋。到时候说不定,咱家还能分一套房子给他当新房!” 男人深吸口烟,“不用,家里不只有他们俩孩子,哪能什么好处都被他们占全了?你的位置给知秋,不能再多了!” 女人暗暗松口气,可还是呜咽地抹着泪,“他们俩是要我的命啊,就是养只猫养只狗,七年也能养出感情来。但凡有点可能,咱也不舍得让他们下乡吃苦啊。” “够了!”屋门猛地被人推开,削瘦清俊名为知秋的男子满脸通红地低喝道:“我妹病得昏迷着呢,你们不说给钱看病,还算计着我们下乡?” “这,咱家的钱都用来给你们打点了,”女人先抢过话说:“你天天读书不知道人情来往的事,下乡分到哪里也是有讲究的。为了这事,我跟你爹跑断了腿四处借钱。”说着她一咬牙从口袋里掏出五毛钱,塞到自家男人手里:“这是咱家最后买粮食的钱,你看着办吧。” “知秋,给你妹子抓点药,”安父蹙着眉不悦地说:“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家里的情况,乱成这样了,还不懂事生病添乱。” “不懂事生病添乱?”知秋心里的凉意窜到脸上,讽刺道:“知夏冬衣里面的瓤是用过多少年的旧棉,能暖和到哪里去?她每日在家里挑水、洗衣服刷碗、去十几里外捡柴火,手、脸、耳朵都生疮了。前儿个下着大雪,她不生病才怪!” “没人让她冒着雪去,”安父被儿子怼得拍桌子站起来,“别以为你娘没了,咱全家都欠你们!我告诉你们,明天知夏就是死,也给我躺到火车上!” “老康,你现在给他们收拾点行李和吃得,明儿一早我亲自送他们过去,”说完这话,他使劲地甩上门走了。 没了男人,康晓华也不装了,抱着胸嗤笑道:“安家不缺儿缺女,如今你爹只听我一个人的,我劝你们兄妹俩识相点离开,也别惦记着顶我和你爹的工作。 说不定等知夏年纪大了,我还能给她寻个好亲事,让你们兄妹俩返城。” “知夏的婚事没你插手的份,”安知秋猛地上前一步,攥紧拳头咬着牙低喝道,“你若是对她动了歪心思,我让你一窝儿女各个不得好!” “你,你敢,”康晓华被吓到,接着便退到自己屋前,不死心找回面子小声道:“你当老娘是被吓大的?我告诉你们,老娘根本没花钱替你们打点,反而收了别人的钱,让你们替别人去山沟沟里。哼,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还敢跟老娘撂狠话,能耐的你。” 说完她立马进了屋,在门缝里笑得颇为得意,“其实该下乡是国强、丽娟,啧啧,可惜他们来年就会去厂里上班成为正式工,只能你们替我的儿女去乡下受罪!哦,对了,名册上可写着安知秋和安知夏,火车也是明天早上的,你现在知道除了气得冒火,别无他法,毕竟是你们亲爹答应的。” 安知秋闭上眼,喉结上下滚动着,捏着手里的五角钱,不敢耽搁大步出门去买药了。 昏暗狭小的屋里,几个木板垒在砖头而成的床上,头发乱糟糟的女孩儿面色潮红,一双潋滟杏眸望着四周陌生的一切,耳边人声终于消停,昏沉的大脑里的记忆随即铺天盖地地涌入进来。 这是个同样名为安知夏的女孩儿十八年乏善可陈的人生,她的娘在八年前因为工伤没了,爹在次年就娶了带一对儿女的寡妇康晓华。康晓华顶了原主亲娘的工作,在单位领导面前信誓旦旦保证供俩孩子念到高中毕业,不然他们兄妹俩恐怕早就辍学了。 无声地叹口气,自己来自二十一世纪,也是个爹不管后娘不疼的富二代,玩票似的入了娱乐圈,倒也凭借着聪明、不服输的劲混出了名堂,不过是去闺蜜新开的超市浪一波,没想到踩着十五公分的恨天高滑了一跤来到了七二年。 浑身因为高烧乏力,脑袋也昏昏沉沉地,要是搁在现代,她吃点布洛芬、喝点感冒冲剂,睡一觉捂捂汗,第二天保证活蹦乱跳。 可到了这里,听外面的动静,好像她都没资格生病。 恐怕原主就是被烧死的吧? 正想着,手里蓦然多出俩药盒,她惊吓地半撑起身子,将东西举到眼前,借着昏暗的光线确认了好几遍,的确是她常用的牌子。 上面清晰地写着2019年12月20日产,不等她继续惊疑,脑海里浮现出闺蜜那所超市完整样子,犹如俯瞰图,可她又能很快寻找到自己想要的所有东西。 随身空间?还是能满足人们基本所需的大型超市! 都能重生在七二年,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情绪大起大落间,她身体越发难受了,咬着牙赶紧用意念在饮水机接了杯温开水,将药吃了,便撑不住睡了过去。 “知夏,起来喝碗粥,吃了药再睡,”不知何时安知秋回来了,一手端着斑驳的搪瓷缸,一手托着两颗蓝色药粒。 安知夏的头发被汗水打湿,浑身明显轻快了,望着满是关切的便宜小哥哥,听话地在哥哥帮助下半坐起来,捧着温热的粥小口喝着。 “哥,”她别扭地喊出口,“小米粥哪里来的?你吃晚饭了吗?” 第二章 还怕我跑 “傻丫头,你哥多大的人了,还能饿着自己不成?快点吃完睡觉,明早,明早咱就走,再也不回这个家了!”他一点不嫌弃地摸摸妹子的头,抿着唇扯出抹笑意,“我就不信,咱俩不缺胳膊缺腿的,离开这起子人还活不成了?与其受那女人的窝囊气,倒不如离得远远地逍遥自在。” 自欺欺人,安知夏望着他不甚坚定的目光腹诽着,却也用力点头支持道:“哥哥在哪,我就在哪!” 那两粒药在小哥哥注视下,入了超市,她咕嘟咕嘟将水喝了大半,长吐口气笑道:“哥哥我已经好了!” 既来之则安之,太多穿越剧本里经典的一句话,除了认清现实硬着头皮成为七二年的安知夏,在没有介绍信寸步难行的时代,她没有其他法子,好歹还捡个对自己捧在手心的同胞哥哥。 “小丫头片子,你惯会哄我,当哥没吃过药啊,刚下肚子就起了效果?”轻轻弹了下她的脑袋瓜,给她掖好被子,安知秋裹着破旧的军大衣睡在两条宽凳子拼起来的“床”上,一米八的高个子蜷缩在一起颇让人心疼。 “她真坏!我都听见了,”下午睡了许久,她精神得紧,见黑暗中的哥哥动弹了下,忍不住为原主和他打抱不平道。“她为了钱,不惜让我们去更艰苦的地方。说什么让你顶她的工作,要是她现在让了位,哥哥也不用下乡了。” “我不用下乡,那你呢?”安知秋好笑地回道:“哥哥可不舍得你一个人去吃苦。” “那是娘……” “知夏,”打断妹妹愤愤之言,他淡淡地说:“从今往后,我们跟他们是两个安,娘的工作就当我们还了他的生恩。我们下乡,户口也会跟着走,不会再受他们的牵制,日子可能比现在还要清贫,可只要我们努力,会一天比一天好的!” 安知夏眨巴眨巴眼睛,干巴巴道:“我就是气不过。” 安知秋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极为小声地说:“谁不是呢?明天到了车站,你帮我拖着他们俩。” 没有多问,她点头应声,又说了几句话,在冻疮又痒又疼中,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似乎没睡多久,外面就传来使劲地敲门声。 “快点起来吃饭,火车不等人,”粗哑的嗓门将俩人从周公那里扯回来。 安知秋鲤鱼打挺起来,屋里漆黑一片,根本不知道几点,淡淡地应了声。 安知夏也坐起身,见哥哥出了门,便摸索着用过了温水的毛巾擦拭遍身子,换了干净的内衣,从超市寻出时兴的德绒双面绒秋衣套装,又套上身修身加绒保暖后,才穿上原主结成块的棉衣、打了补丁的罩衫。 头发也干洗了遍,编成俩麻花垂在胸前,简单漱口、净脸后,她仔细地将脸、手、脖子和耳朵抹上治疗冻疮的药膏和适宜孕妇用没味道的护肤品。 整个人才显得清透和舒畅,她利索地凭借着记忆,将原主的课本装到包袱中,又收拾了两件罩褂和裤子,才拎着东西出门。 或许是兄妹俩在安家吃的最后一顿饭,康晓华倒是大方起来,每人一碗浓稠喷香的小米粥,一个白煮蛋,俩个三合面馒头以及一碟子酱黄瓜。 吃过饭后,外面的天依旧黑得紧,巷子里相隔很远才有一盏昏暗的灯光。 安父推着快要散架的自行车闷头走在前面,车把上挂着两个包裹,后座上搁置着两床单薄的被褥。 康晓华也拎着包踩着打了补丁的棉鞋,同俩兄妹走在一起,遇上出门上厕所的人,便勉强扯着笑应声:“这不是送他们兄妹俩去下乡吗?家里今年也不置办年货了,只求他们到那边好好安置,咱当大人的才能放下心。” “下乡好啊,起码能够放开肚子吃,哪里像咱这儿,有钱都买不到粮食。”裹得严实的一个大娘点头附和。 “你们夫妻俩对他们兄妹可真上心,家里有那么多孩子,还咬着牙供他们念出来。等咱这边有了招生名额,他们俩高中生再回来考,很容易被招上的,避避风头也好,”另一个大婶也搭话道。 “是啊,他们回城的机会大,不然我们也不舍得他们小小年纪就离家,”康晓华脸上没有丝毫的破绽,仿佛离开的兄妹俩真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般。 安家夫妻怕兄妹俩临阵逃脱,便亲自送他们去车站。 看到那灰蒙蒙中唯一鲜亮的京都车站四个大字,安知秋面色难看地捂着肚子痛苦道:“我早上吃撑了,得蹲会茅厕,爹、知夏,你们在进站口等我,不然我回来寻不到你们。” “我陪你,”安父说着就要将车子交给康晓华。 “不用,知夏在这里,你还怕我跑了不成?”嗤笑声,他身后还背着装棉衣的大包袱,捂着肚子撒了腿就冲进了人流。 夫妻俩交换了下神色,也对,安知秋最疼自己的妹子,哪怕自个儿饿肚子、受冻,也得让妹子好过些,可以说安知夏是安知秋唯一的软肋。 腊月的车站热闹如昔,人们扛着大包小包奋力地挤着,虽然到处都是灰扑扑的,可安知夏还是嗅到了年味的气息,那是来自2019年的她印刻在童年的味道,人人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喜悦。 只不过这一切跟离家下乡的安家兄妹俩没太多关系,在寒风中等了近一个小时,眼看着名册上的知青们到齐了,安父和康晓华脸色难看如墨。 安知秋大汗淋淋地跑回来,粗喘着气,接过两个包断断续续地问道:“报道了没?车票拿了吗?” “嗯,知青办的主任带着人已经进去了,”安知夏垮着自己缝补不成样却干净的军绿色包,还苍白的脸上挂起甜甜的笑。 “老康你看着车子,我进站送他们,”安父双手拎包沉脸喊着俩兄妹挤入车站。 安知夏深吸口气,一手抱紧自己的东西,一手扯着哥哥的衣角,带着些新奇和莫名地兴奋跟上去。 现在的火车都是绿皮车,车窗能够打开,人们还没上去就先将行李递进去,自个儿也在里面的人帮忙下爬进去,七零年的时代感彻底在她面前拉开了帷幕! 第三章 要活痛快 知青们是下乡支援建设,有些是凭借着一腔热血响应国家号召,有些是无奈平摊的名额,可不管怎样,知青办给他们统一买的车票虽是硬座却都带着座号。 按照车票的标示,他们很快寻到了对应的位置,安知秋爽朗笑着跟里面的人打招呼,把手里的行李传进去,自个儿利索地一跃便入了狭窄的车窗,不等站稳转身冲安知夏伸手。 年轻十岁的安知夏递过手,修长的腿用力一蹬,刚要上去时被安父拉了一把。 望着被冻得脸蛋通红跟亡妻五分相似的大女儿,安父嘴唇嗫嚅了下,粗粝的手想抚上她的头,却被躲开了。 安知秋和安知夏是他第一对孩子,也曾是被满含期待和疼爱的,可是后来娃的娘去了,家里一下子乱起来,一顿三餐吃食堂,挣来的钱到月底就花没了,衣服破了没人缝,总而言之他为了解决麻烦,托人寻了个女人,也不管对方怎样,凑合过了七年,自己日子倒是顺起来,却让他们兄妹俩受苦了。 “爹,爹没本事,你们兄妹俩互相照应点,”他干巴巴地说着,将手里用手绢包裹的东西塞过去,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眼里闪过抹迟来的怜爱与不舍:“往后我会给你们多捎点吃食、钱、票的,过年了就请假回来好好补补,爹在,终归有你们住的地方。” 若是原主在,或许还真的被他这一副慈爱模样给哄骗了,可一条年轻的生命已经永远停留在深冬,她毫无愧意地把东西塞进包里,扯扯唇角,“我跟哥哥无数次在想,若是身上少了来自你的一半血,是不是活得比现在痛快呢?” 冰凌子扎心窝也不过如此吧,安父呆怔在原地,瞧着远去的火车,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这对儿女,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刚进了车厢,余光扫过拥挤不堪的人群,安知夏猛烈地咳嗽起来,那股子劲似乎要将肺给吐出来般。 吓得安知秋连忙掏出斑驳的搪瓷缸子跟人借了水,“快喝点,早上不还好好的吗?这会怎么又病重了?”说着他恼恨不已,“要知道这样,我就不该让你跟他们一起等那么久。” 咕嘟咕嘟喝下水,她脸色通红,身体瘫软地攀附着哥哥,声音不大不小地说:“哥,你别念叨了,我晕着呢,快点找座位坐下。”接着她又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 破了半个胆的安知秋连忙掏出车票寻找座位,目光对上四十多岁搂着半大孩子的妇女和她旁边差不多岁数脏兮兮的汉子,脸色不大好看道:“大娘、大爷,这是我跟我妹的座位,麻烦让一下。” 那妇女蹙着眉小声道:“我跟你大爷站了一天了,娃累得不行,你们好心点让我们坐会儿歇歇脚。” 汉子也憨厚地嘿嘿笑着,屁股都不挪一下。 咳嗽得眼泪汪汪的安知夏连连摇头,话都说不出来,瞧得周围人心急不已。 “大娘、大爷,给你们让座得出于我们乐意啊,你没瞧着这位同志病得站不稳了吗?” “可不是嘛,若是人人都像你们这样说几句好话,便有座,我们多花钱买坐票干嘛?” “你们分明是倚老卖老,欺负我们年岁小、脸皮薄!” 一帮明明拿着坐票却站着的青年们愤恨不已,纷纷开口道。 他们上来时位置上都坐了人,大部分是孕妇、抱着孩子的妇人、老头、老太,看着这些人脸上的疲惫和歉意,临上车前刚喝了一缸“心灵鸡汤”浑身热血的他们,撵人走的话如何都说不出口。无奈瞧着处境一样的同伴们,只能忙活着搁置行李。 安知秋冷着脸说:“二位若是不起来,那我问问乘务员怎么处理了。” 端着铁饭碗的人都不好惹,妇人恼怒地推起来怀中的孩子,骂骂咧咧道:“睡什么睡,没见别人撵吗?咱是农民阶级,可没这些少爷小姐有能耐买坐票。” “这位同志你怎么说话呢?坐票是国家规定的,合着买了座的都成了资本家?那你呢,喊着是农民,却花最少的钱坐在这里享受,不是占国家便宜?”安知秋只惯着自家妹子,对其他人可没那么多耐心。 “瞎咧咧什么?还不拿着东西走,”被人反扣帽子,而乘务员也闻讯往这边来,汉子拎着东西将人扯走了。 其他无座的人也在知青们冷脸中,讪讪地站起来。 兄妹俩的位置正好是靠窗相连的位置,安顿好,她靠在哥哥肩膀上闭上眼睛,时不时地咳嗽两声。见妹子轻缓些,安知秋便同旁边的人低声说着话。 “大娘,您抱着孩子挨着我坐会吧?”一个轻柔的声音在尴尬的车厢中响起。 “这,这哪行,我们只是过年回家探个亲,你们上纲上线得太吓人了……” “大娘没事的,咱都是夏华人,做事有商有量的,之前是那位同志病得重,大家心急了些。” “你这闺女长得好、嘴巴甜、心肠也好,大娘就不跟你客气了。” 说话间,又有几个心肠软的知青往旁边挤了挤,给站着的人空出半个位置。 车厢剑拔弩张的氛围一下子消散大半,倒是显得安家兄妹俩之前有些得理不饶人。 装睡的安知夏心里叹口气,自己来自二十一世纪信息爆炸的时代,在娱乐圈勾心斗角十年,看多了人情冷暖,良心早就喂了狗。 即便到了七十年代,她也不想多做改变,脑海里只回荡着闺蜜常挂在嘴边的话,不求有功但求无悔。 “咳,”跟安知秋关系不错的青年清了清嗓子,“大家下乡都是为了支援建设,今儿坐在一起是缘分,不如我们互相介绍下,再说说分配到哪里,往后也能照应着点。” “先从我开始……” 大家纷纷笑着大声说出自己的名字和去处,同在一个车厢,分配的地方自然不会离多远。 跟安家兄妹分在一个村支部的有两位,一个便是安知秋同班同学杨炯,一个是那位让座的女生祁云兰,他们似乎都是小太阳般的人物,很轻易就能带动周围的气氛。 第四章 搬石砸脚 腊月北方的风裹着刀子般的寒,在紧闭的车窗外呼啸着,火车上人很多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所以并不冷。韭菜饼、葱蒜、汗臭、脚臭,甚至还有人将鸡鸭带上车,每一种味道对于安知夏来说,都是难忍的折磨,更何况交杂在一起。 她将自己深埋入哥哥略带肥皂清香的衣服中,轻缓地呼吸,竖起耳朵听这帮人单纯、诚挚又略显傻气的憧憬。 从京都到江省的津周需要两天两夜,过了最初的新鲜劲,起个清早的大家被火车哐哧哐哧声催得昏昏欲睡。 安知夏靠着车窗,手伸入挎包,将安父给得东西收入超市。 那是用发黄磨出毛边的条纹帕子包裹的一卷钱票,五十三块钱、两斤糖票、三斤半肉票、四十斤全国通用粮票、一斤油票、十张工业券、三尺布票、两斤棉花票、五斤糕点票。 她微蹙着眉凑到安知秋耳边,用俩人才听到的声音说了这事。 安知秋只愣了一下,也跟她咬着耳朵不放心地问道:“知夏,你别说为了这点东西心就软了?” 她连连摇头表明立场,“才不是呢,我们俩之前是城市户口,每个月也是有供应粮和票的,可真正到我们手里的才多少?每次不都是姓康的女人把我们支出去,在家里吃好吃的?所以,这是我们本就该得的。” 他望望妹子皴红干瘦的小脸,心疼地揉揉她的头发,敛起的眸子闪过抹畅快:“对,是我们该得的。”手借着冬衣的遮掩,将一包鼓囊囊的东西塞到她怀里。 安知夏好奇地用手摸了摸,掂了掂,有些意外地发现,这是一包数量十分可观的钱票,那带着文络的硬币、钱票特有的触感,着实让人愉悦。 有了这些,她随身超市里普通的物件也能大大方方地拿出来。 “这……”她眉眼弯弯地问。 他憋了半个上午的话,倒豆子似的吐出来。 原来头一天晚上,安知秋跟人租借了自行车和衣物寄存在火车站。早上他打着上厕所的借口乔装一番,蹬着车子回了安家。 安家孩子多,除了他们兄妹俩和康晓华改嫁时带的姐弟俩,在这七年安父又多了俩儿子和一个女儿。可康晓华为了能成事少生事端,将孩子们都撵到乡下娘家,那会家里没有人。周围邻居也刚刚起来忙着洗刷、抢厕所,哪里顾得上其他? “你哥认识的人多,开锁不过一根铁丝的事,”安知秋将这当成故事说给妹子解闷,也一吐七八年来所受的憋屈,“那康晓华真能藏东西,亏得屋子小,不然一个小时我根本搜罗不全。” 十来平米的房子,康晓华放钱票的地方就有十处之多,枕头芯、被褥中、床底老鼠洞里、床板下、桌抽屉顶、咸菜罐…… “呵,她为了让人说不出苛待咱兄妹的话,平时装得家里多穷,明面上吃糠咽菜,衣服补丁摞补丁,暗地里将钱票都藏起来了、偷偷给自己儿女开小灶。 亏得她是个只进不出的铁公鸡,连娘家也防得紧,不然咱现在也拿不了这么多。” 当时匆忙,他只瞧了眼就往包里塞,并没有细数,却也知道那是笔不小的家资。 想想康晓华发现钱票没了时的脸色,安知秋便忍不住笑起来,“估摸她连杀我们的心都有了。” 安知夏有些担忧,“哥,若是她报案怎么办?” “傻丫头,她每天不仅在外人面前装,在自己男人跟前也装,除了她自己,恐怕连那对嘴巴大的姐弟都不知道她有多少钱票。 再者她这两天装得更过,为咱下乡的事四处借钱,这会儿说丢了几千块钱,还有各种票券,谁信?只会露出她后娘的真面目,哪怕寻到咱这里,细掰扯下来,也讨不到好。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不过如此了。” 她神色认真地点点头,“康晓华说那姐弟俩开年就能上班,不是拿钱砸出来的,就是拿着娘的事跟厂里讨要的好处。不然她怎么能真的老老实实忍受我们读完高中?哥哥,这些钱票也算是她从我们这里将好处一次性买断。” “小丫头片子,你当哥没听出来你敲打我呢?”捏捏她的鼻子,安知秋好笑着说:“我们十岁就没了娘,爹只埋头工作,可你哥哥我好歹读到了高中毕业,有正确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能歪到哪里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咳嗽是在耍心眼,哥哥跟你这点心灵感应还是有的。”他贴到妹子耳边打趣道。 安知夏嘿嘿两声,心里微暖,在这个异世有个为自己冲锋陷阵、遮风挡雨的同胞哥哥感觉还不错。 现在是午点的时候,众人们纷纷拿出自己的吃食,条件好的有炸小黄鱼、红烧肉、白米饭,不好的则是玉米面饼子,而康晓华直接给他们准备的是五个婴儿拳头大硬邦邦的黑面窝窝。 火车正好到了下一站,兄妹俩隔着窗户颇为大方地买了五个热气腾腾的白面大肉包、四个麻花、六个茶叶蛋、一缸子小米粥,满足地吃完。 当着众人的面,安知夏拿着俩粒蓝色的感冒药就着小米粥吃了下去。 再度靠着哥哥肩膀上,她把包里的东西转移到了超市,闭上眼一点点地将钱票等物整理好。 好家伙,康晓华日子过得太精细,当真跟安知秋所说,将俩人大半的工资都存了起来,加上原主娘的抚恤金,竟是有三千多块钱,远远将大部分人家的存款甩在身后。自然还有诸多的票券,粮票、肉票、副食票、工业券等等,更是有极为抢手的两张缝纫机票、两张自行车票、三张手表票、一张收音机票。 这应该是康晓华给儿子们攒得媳妇本,啧啧,她也有些惋惜不能亲自看看某人打断牙齿往肚咽的模样。毕竟原主的记忆犹如过了苦水,让她这个侵入者都恨得忍不住磨牙。 除了第一顿饭,兄妹俩很低调地买了最便宜的三合面馒头和咸菜,偶尔破费地买个茶叶蛋、麻花加餐。有会来事的哥哥护着,安知夏只当个安静娇弱的病号,眯着眼一遍遍地巡视着超市,亢奋的心情渐渐归于平淡。 第五章 又来一个 津周虽然是江州省会,但位于夏华国的中部,不论交通还是经济远远不如沿海城市和北沪两城。 瞧着破旧、脏乱、连二八自行车都没几辆荒凉的街道,众人有些傻眼了,省城都这般,更何况下面的村庄! 他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投身农村发展建设,不是一句简单的口号。 现在已经是腊月初十,津周的冬天结合了北方呼啸粗犷的冷与南方缠绵入骨的寒,让众人即便裹紧身上的棉大衣,依旧感觉不到多少暖意。 安家兄妹一行人要去的地方比较远,得先乘坐三小时的客车到雁镇知青所同老乡汇合,且据说还要走十五公里的山路呢! “还有两小时才发车,我们将行李寄存下,一起去买点日常用品吧?下面城镇的供销社货品肯定不全。”祁云兰轻笑着提议道,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 时间紧张,大家决定分头行动,安家兄妹对视一眼,他们早就在火车上列出了一张详细地清单。这会子他们各自拿着钱票,同众人一起奔往供销社、粮站等处。 安知夏穿得破旧,其他女孩儿眼里多少流露出轻视与疏远,毕竟谁也不想在无所图的关系中多费心思。 倒是祁云兰很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笑着道:“我之前担心到了地方没伴,没想到还有个小姐妹,往后咱们可要互相照顾着呀?” 其余在车上吃过祁云兰小零食的众人纷纷附和着,对安知夏说:“你可真幸运,祁云兰同志温柔漂亮大方,还特别有才华,不知道多少人都想跟她分在一处。” 安知夏木着脸,将胳膊抽出来,“不是说时间紧吗?你们在这继续吹捧,我去买东西去了。”说着便大步追上哥哥,先奔往供销社。 “就她那穷酸丑陋模样,还有脸拿乔?” “人家不是有个捧臭脚丫的哥哥吗?” 一群女孩儿听了哄然大笑,在学校里安家兄妹俩穷酸名声特别响亮,除了几个不拘小节的男孩儿跟安知秋走得近,其余的人直接无视他们。 祁云兰无奈地摇头:“家里条件是不能选择的,可谁能说他们以后就没出息呢?书上不是有句话说莫欺少年穷吗?” 想想脑海里那个清俊挺拔的身影,她白嫩的脸红了三分,目光带着坚定。 “好啦好啦,我们知道你心底好,见不得别人难堪,”其他女孩儿嬉笑着左右挽上她的胳膊,“反正咱们分得地方不算远,等熟悉了地方,我们要经常联系呀!” 还不知道乡下的情况,兄妹俩决定低调行事,先买点必需品,比如做棉被、衣物、鞋帽用的布匹、棉花、毛线、针线等,生活用品:牙刷、牙膏、雪花膏、甘油、搪瓷盆、暖壶、肥皂等,吃食:红糖、奶粉、饼干、糕点、炒面、挂面、咸菜等,还有兄妹俩眼馋许久的钢笔、笔记本、词典等,如此下来他们的行礼又多了两大包。 从世人眼中繁荣热闹的京都抵达群山环绕、昏暗静谧的河塘村。 外面世界动荡的时候,这里依旧静谧如昨,犹如未曾被现代侵入的水墨山青画,在冬日的夕阳下有着惊人的秀丽美,也有着令人挣脱不了的无奈与淡淡的绝望。 在老乡口中他们大体了解到河塘村的情况,不愧是康晓华煞费苦心将他们兄妹送来的地方,这是个极为落后的山村,村里的人家靠天吃饭,日子过得清贫,除了支书家有个工人儿子盖起了砖瓦房,村长家也不过是瓦顶泥屋。 袅袅升起的炊烟驱不散几个人凉透的心,牛车停在一个不大的院前,里面的人听到动静纷纷开门走出来。 “你们可算是到了,冷坏了吧?快进来暖和暖和,王六叔您也别走了,我们给您把饭一起做出来了,”一个短发齐耳的大姐极为热情地招呼他们,男人们则笑着帮忙卸行礼。 王六是个老实的人,他连连摆手,见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了,直接挥着鞭子离开了。 “你们别看咱河塘村条件艰苦,但是乡亲们都热情实诚,没几个耍心眼的,而且咱这的山清水秀是别处没有的,时间久了,你们也会喜欢上这里的,”大姐一手拽一个女孩儿往堂屋里带,边走便介绍着:“我叫刘一月,你们喊我一月姐就行。” 俩女孩儿连忙喊:“一月姐。” “哎,刚进屋的是我男人郑立志,我们都是济市人,来这五年了,住在灶房旁边的小屋。我们娃郑佳明两岁,在屋里睡着呢。 同一批的还有安市来的秦大鹏、单腾,津市的费筝。 隔了两年他们三个从沪市分过来,陈思可、杭向磊、聂义昌。” 被点到名的人或笑或颔首。 安知夏在心里默默地记了一遍,在念叨杭向磊时,恰好祁云兰自我介绍着。一个高大硬朗帅气,一个娇小温柔雅致,同样有让周围的人归为背景的本事,她怎么都觉得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 “怎么了?”见妹子盯着男人愣神,安知秋不动声色地挡在她面前,担忧地问道:“是不是累着了?” “没事,就是闻到饭香味肚子饿了,”她眉眼弯弯地笑着,自己刚来异世几天,根本不认识眼前几位,又有什么古怪的呢? 肯定是她多心了。 倒是杭向磊身边的聂义昌暧昧地拿着手肘捣了捣好友,低声道:“一个麻烦还没解决,又来了一个呢。” 后者直接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进屋。 “先吃饭吧,”费筝将最后的玉米糊端上,笑着说:“村长白天就将你们四个人的粮食、秋菜送来了,等下一次分粮会在工分里扣。咱乡下没啥好吃的,你们可要尽快适应呀。” 小圆桌上摆着个大竹筐,里面是发黑的杂面馒头,每人一碗玉米糊,半碗白菜粉条,半碗土豆炒肉丁。 似乎这样的饭已经是不错的待客餐了,众人吃得津津有味,不忘了给新人们说说这儿的规矩。 知青们情况复杂,除了农忙和偶尔聚会,并不在一起吃饭,有得跟村民搭伙,有得则自己凑合做着吃。不过大家会轮流挑水、烧水、扫地和捡柴火。 第六章 脾气可以 他们零零碎碎说了很多,新人们竖着耳朵认真听,生怕遗漏了什么,为今后的生活带来不便。 知青所不算大,只是个普通农家小院,四间卧房、一间堂屋、一间灶房、一间茅厕,郑刘夫妻带着娃住了间小的,男知青分两间,女知青则住一间。 好在他们睡得是土炕,四个人横着睡倒也能盛得下。 费筝和陈思可早就在远离门窗远的地方铺好了床铺,行李也都搁置在靠墙的地方。 “我带的被褥厚实就挨着窗户睡吧,”祁云兰直接将自己的东西放过去,柔声笑道。 安知夏挑挑眉:“炕烧的暖和、门窗封得掩饰,在哪里睡不一样?反倒是靠门窗的地方搁置东西方便呢。”况且夏天这地很舒服。 祁云兰的笑僵了下,“那知夏要靠窗睡吗?” 她肃着小脸说:“祁知青我们不是太熟,你可以喊我安知夏,或者安知青。还有我不喜欢占人便宜、承人情分。” 祁云兰无奈地说:“好吧安知青,我们同住在一个屋檐底下,又是同乡,以后会熟悉起来的。大家赶了几天路很累了,咱还是早点归置好东西睡觉吧?” 安知夏看到屋里其他两个女孩儿不赞同的神色,嗤笑声:“可别,我们关系没那么亲近,京都大着呢,光论同乡我有上千万号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不过是住房紧张,我是我你是你,咱可别牵扯太多。不过几句话的工夫,我没打你骂你吧?所有人不都觉得我特别可恶,而你是善良的小仙女?” “你,”饶是脾气再好,祁云兰脸色都被气得通红,眼里含着泪:“我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再说我图什么呀?” “我哪里管你图什么,咱先把丑话说在前面,你如何我管不着,但您呢千万别往我跟前凑,”说着安知夏将自己的行礼放在靠门窗的炕上,把祁云兰的往旁边推了推,麻利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院子就这么大,房子又不隔音,其他几人自然听了去。 “哎我说安知秋,你这妹子脾气可以啊?”聂义昌啧啧道,“只是分个床铺的事,她都能说个一二,不知道同住的几个姑娘受不受得住?” 他们兄妹俩各自一套被褥,连床单都没有,一铺一盖便收拾妥当。他拿出刚买的毛诗选,瞥了眼看热闹的聂义昌和靠墙假寐的杭向磊,笑着道:“我们家是再组家庭,妹妹从小没享受多少亲情,周围的人大都喜欢踩着我们彰显先自个儿的优秀。所以她心思敏感些很正常,再者祁知青的话确实让人多想。” “得,一个护妹狂魔,”聂义昌讪讪笑笑。 村里最不缺的就是泥土和树木,屋子的门做得严实,窗户也用木板堵得一丝风都刮不入,可墙壁传来入骨的凉意依然不多好受,是以大家还是尽量选靠里的位置。 安知夏涂了遍厚厚的防冻膏,只脱了罩衣,便钻入了被子里,随即手中多了两个橡胶暖水袋,一个搂在怀里,一个搁置在脚边。炕烧得热乎,她舒服地喟叹口气,沉睡过去。 没有电子产品相伴,大家习惯早睡早起。 安知夏起来后,拉着哥哥绕着村子跑了三圈,又练了几遍健体拳,才气喘吁吁地回来。 知青们刚起来洗漱,刘一月听见声音从灶房探出头笑着问道:“我正在做饭呢,需要我帮你们一起做出来吗?” 安知夏眉眼弯弯摇头:“一月姐,我在家也是干活的好手,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那行,”刘一月没再坚持,见锅里的米汤开了,便放下篦子蒸上四个馒头,解释道:“大鹏、单腾俩男人不会做饭,一直是跟着我们三口一起吃。费知青家里条件不算好,日子过的精细,是自己开火做饭。 第二批来的三个知青不会做饭,又吃不惯粗粮,都是在斜对过桂婶家搭伙吃饭。” 安知秋回房间拿碗筷和粮食,见屋子里五个人围着小炉子下面条,白色的面、青色的萝卜丝、香浓的豆掰酱,还有切成丁的肉干,香气四溢勾得人饥肠辘辘。 几个人对视一眼,不知道如何开口,毕竟做饭请客的是祁云兰,昨晚上女知青屋里闹得动静不小。 倒是聂义昌嬉笑着说:“瞧着祁知青是会做饭的样子,若是手艺不错,我们就准备跟她搭伙吃饭了,省得再去麻烦村民。你们要不要尝尝?” 陈思可瞪了他一眼,“做活的不是你,倒会替人揽事?人家云兰一片好心让咱吃点可口的,咋就成了应该应分?再说别人也不见得都领情啊。” 不等人再接话,安知秋赶紧道:“好了,吃饭的时候心情不好容易积食,我们兄妹俩饿不着的,你们先吃着。” 抱起东西去了灶间,跟妹子无奈地对视一眼。 “其实你们单独开火也不错,”刘一月压低声音,“我们刚开始是在一起吃饭的,不过日子过久了,各自家里的情况显露出来,大家又抹不开面子,伤了不少情分后才决定分开吃的。” 安知夏笑笑没有答话,只是转头询问烧火的哥哥:“你想吃什么?面条还是油饼?”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听他这么说,安知夏直接舀了面倒入瓷盆中,加入水和起来。俩个人吃不了太多,她做起来很快,醒面的空,便就着旁边腾出来的灶熬小米粥。 她前世的闺蜜是美食主播,没事就喜欢拉着她当活招牌,自个儿自然是被培养成半个主厨,加上原主是干活好手,就有了现在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在省城买东西的时候,她可是跟哥哥分开行动的,很多东西都被她替换成了超市里的,且数量还多。比如用一升小塑料桶装某花牌的花生油,比如十斤散装的面粉、小米、大米等等。 舍得放油,指挥着哥哥控制火候,她烙出的饼香酥有劲,配上浓稠的小米粥,和清脆可口的萝卜咸菜,俩人吃得极为满足,当然他们谁都不抬头去看扒着门眼巴巴望的奶娃。 第七章 一步步来 吃过饭,安知秋跟杨炯一起去村里老木匠那里定制碗柜和箱子,安知夏则回屋套棉被。 她趁着屋里没人,从超市拿出条四斤重去掉被罩和被里的蚕丝被,将蚕丝平整地铺在炕上,用买来的棉花均匀薄薄地填充两斤,略微压实后,缝制上青色细棉布被里。 这算不上是精细活,安知夏一口气做了两条,不等做被罩,院外便传来了动静。 安知秋俩人摇摇晃晃地推着地排车到门口,大家纷纷上前搭把手,一大一小两个挂锁碗柜被安置到灶房,四个大木箱一人一个,还有几个竹筐。 刚收拾停当,一个四十多岁精壮的汉子推开虚掩的门,中气十足地喊道:“都在呢?我过来看看,顺便给你们说说明天冬猎的事,” “这是我们的村长方有为同志,”郑立志上前热情地介绍着,“这是安知秋、安知夏、杨炯和祁云兰同志。” 互相问好后,大家将村长迎入堂屋。 “昨天太晚了,我想着你们又饿又累的,就没有过来。怎么样,是不是咱村的条件比你们想象的还要艰苦?” “这里空气好,房子比我们城里宽敞得多,晚上还有炕睡,也是个能让人久住当家的地。”安知秋笑着说,在别人听来有些虚伪客套的话,可听在安知夏耳朵里就染上了酸苦味。 哥哥从十岁开始就睡板凳了,难为他蜷缩着还能长出一米八多的个子。原主依赖着哥哥,可面前清瘦的年轻人又何尝不是将原主当成信念活着呢? “是啊,”杨炯也赶忙接着说好话:“我们住在城里看着体面,但是一大家子人挤在几十平米的地方,连转身的空都没有,还真不如咱乡下舒坦。” 村长听了满意地点头,“行,你们住得惯就好。不过呢,下乡的艰辛可不只是在吃穿住上,等开了春下地干活才是重点。” 说话的功夫祁云兰端着一碗红糖水过来,柔声笑道:“村长先暖暖身子,还麻烦您亲自来一趟。” “不碍事,你们来河塘村,就算是村里的人,我不走一趟心里总是挂念着,”村长摆摆手并没有端起来喝,而是肃着脸对屋里的人道:“每一批知青来的时候我都会先将丑话说在前面,活干多干少关系到你们分多少粮,可千万别指望别人救济,当然如果你们家里条件不错,那就另说。” 几个人自然要认真地点头保证。 “嗯,咱村子跟城镇隔了十几公里路,没受外面事情的影响,村民只管埋头种田。你们是城里的孩子,上过学都是聪明人,但我不允许你们将外面的风气带进来,今儿个批这个,明天斗那个,扰乱了村里平静的生活。” “村长您放心,我们是响应国家号召支援乡村建设,真心诚意踏踏实实做事的,再者,不瞒您说,我们下乡也是看不惯那些事情,来这躲个清静,”祁云兰倒是个胆大的,这话让屋里的人都小小惊诧一番。 现代时局紧张,人人嘴上都恨不得挂一把锁,生怕说出什么话被人听去举报。安知夏心里的怪异感又增了一分。 “我这么说也是为了百十家的村民,大家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平日里小打小闹过后就忘,用不着将那些大道理搬到他们身上,”村长蹙了下眉耐心地解释番,话音一转笑着说:“我来还为了另一件事,咱村子周围都是山林,每年腊月中旬都会组织村民去打几天猎。 一呢是让大家过个油水年,二呢也怕开春后山上的猛物不知好歹下山作乱。 当然了,去打猎的人不光会按照十工分算,还会多分一倍的野物。 明天就要出发了,我过来确定最后的人员名单。” 这事昨天在饭桌上讨论过了,男人们都喜欢热血的事,自然都会积极响应去的,虽然安知夏也心动不已,却明白自己要绷住人设,只能等闲暇时去山上看看,为源源不断的肉寻个出处。 一群人讨论了注意事项,村长便不顾大家挽留大步离开了。 太阳高高升起,地面上才有些热乎气,桌子上放凉了的红糖水被祁云兰递给巴巴望着的郑佳明。 “中午我们吃什么?”她转头轻笑着询问着大家的意见。 “吃油饼吧?”陈思可想起早晨灶间那金灿灿香喷喷的饼子,忍不住开口道:“正好多烙点给他们上山打猎备着,得三天呢。” 大家肚子里都没多少油水,更何况聂义昌几个人不缺钱票,都赞同地点头。 “成,”祁云兰收起碗回屋子里拿了些食材便去了灶间。 刘一月依旧雷打不动地熬稀得见人的大米汤,在篦子上蒸杂粮馒头,不同的是多了一小碟切得极薄的腊肉片。 见灶房满员,安知夏便对哥哥说:“待会咱蒸米饭吃吧,昨天我买了二两五花肉,正好炖土豆吃。” “成,”安知秋点点头,“吃完饭我跟杨炯去老木匠家还地排车。他家还有一组刚打的梳妆台和书桌,本来是别人定了当陪嫁的,不过婚事起了变化,倒是便宜了咱。” 安知夏连连点头,扯着哥哥的衣服笑道:“梳妆台放我屋里,哥哥用书桌。” “行,好像他那里还有一个精巧的炕桌,我也给你扛过来。” “要是咱能自己住就更好了,”安知夏忍不住叹口气,小嘴瘪着。 屈指敲了敲她光洁的脑袋,安知秋好笑道:“咱一步步地来,总不能一口吃成大胖子啊。” 说了几句话,她惦记着棉被还没做完,就急匆匆地回屋了。 费筝见她进来,扯着唇角笑笑,从箱子里拿出布兜挖了几勺子炒面,又放了三分之勺的红糖,拎起脚边竹编暖水壶冲了少半碗的水。粮食的清香和红糖的甜味飘溢出来。 将炒面搅成糊糊,见安知夏埋头缝被罩,她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我一个人胃口不大,冬日里又没有消耗体力的活,就习惯喝点炒面应付着。小安知青,你要尝尝吗?里面放了面粉、豆面、芝麻粉、核桃、荞麦,又香又有营养。” 第八章 学了两手 安知夏抿唇笑着刚摇了摇头,不等回话,推门而入的陈思可哼道:“她可看不上你那点宝贝炒面,人家中午吃米饭、炒肉片呢。你大方让人家尝,不知道她舍不舍得让你尝口?” 费筝沉下脸大口吃着糊糊,并不吭声。 安知夏撇了陈思可一眼,嗤笑道:“丑。” “你说什么?丑?你瞧瞧咱屋里还有比你丑的人吗?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咋好意思说别人?”陈思可炸毛地一蹦三跳到了跟前,伸着手气呼呼地道。她其实长得很普通,个头算不得高,五官不出色也就罢了,还是喝水都长肉的体质,除了皮肤白,哪哪都达不上清秀佳人的标准,顶多得一句可爱的夸赞。 这是她最在意的事情,被人揪出来,能不炸吗? “我丑?”安知夏啧啧道:“看来你审美很有问题,除了冻疮,我五官哪一个长得不合人心意了?唔,还是我长得比你矮,比你胖?” “你,你,”陈思可被气得眼睛通红,“你人身攻击!你是个坏同志,刚到这里就破坏群众团结,我们都不欢迎你,你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安知夏冲着快指到她眼睛的手指恶狠狠地啊呜一口,吓得对方连忙缩回去,手上动作不停慢悠悠地说:“你没听过一句话吗?人必自辱而后辱人之。我刚开始说得丑,是你挑拨人的态度和表情,并没有说你不佳的自身条件。 别以为自己高高在上,看谁都低人一等。我们吃不着你的、也不欠你钱,用得着瞧你脸色和心情行事吗? 还有啊,我们分到哪里是京都知青所下达的文件,可不是你一句不欢迎能够更改的。 你有这工夫不如出去帮忙做饭,省得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陈思可被堵得说不出话,大口地喘气后,气哼哼甩着粗辫子走了。 “小安知青,咱都在一个屋檐底下,同她们闹得太僵不好吧?”虽然有些大快人心,可听着陈思可在隔壁抽抽搭搭告状的声音,费筝眼睛晶亮迟疑地说。 “我这人在继母跟前受了太多委屈,可得来的是什么?还不是被人随便打发了?我就跟自己说,往后我吃什么也不吃亏,受什么都不受委屈。与其跟人虚与委蛇,倒不如敞亮点不给人欺辱的机会。” 费筝愣了下,喃喃道:“谁说不是呢,可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没再搭话,安知夏继续缝被罩,给哥哥准备的是内衬灰绿、外表亚麻灰拼接厚实又不失舒软的棉布,时下拉锁样式都不大好看,便用原木色扣子代替。 她给自己准备的则是内衬灰紫、外表白底紫碎花的被罩。 不需要精细剪裁,缝合也是粗针脚,她捏着针舞动得飞快,颇有两年新兵那会争分夺秒的架势。 等灶台腾出来,两条一米八、六斤重漂亮舒服暖和的被子出炉了,她直接将原来的那床当被褥铺,上面盖了层灰紫色床单,将被子叠好,荞麦枕头也套上同色皮,自己的小窝终于有点模样了。 在费筝羡慕的目光中,她抱着另一条被子、枕头、床单去了隔壁屋,帮着哥哥铺好床铺后,兄妹一起到灶房做饭。 虽然不能用省事的电饭锅,可柴火灶蒸出来的米饭更加香甜有口感。念着哥哥吃得多,她直接蒸了一小瓷盆。她将土豆炖得很烂,汤汁浓稠裹着肉香,浇到米饭上极为下饭。 加上一碗温烫的红糖水,兄妹俩果断吃撑了。 “妹儿,你厨艺真是绝了,比咱在车站买的肉包子还要好吃,这才是人该过的日子嘛,”安知秋感叹地摸着肚子,“明个儿我得加把劲,多猎些野物,咱也争取过个油水年!” “哥,明天你可别傻傻地往前冲,”安知夏眉头蹙着担忧地嘱咐道:“山上冬季的野物很凶猛的,你没什么经验,先跟在别人后面看看,做些跑腿的活。等你身体素质提高上来,明年再放开手脚也不迟。 再说明天有集市,我看看能不能买到肉。” “当然,你哥又不傻,放心吧,我惜命着呢,”他自觉地洗锅刷碗,用的是瓶装无味不起泡的洗洁精。 等收拾好,另一个锅里的热水也烧开了,安知夏拿着几个白纱布过了热水,贴到脸、手和耳朵生疮处,也给哥哥贴上。温热的布贴在脸上,让冻疮有些疼还有些痒。 热敷了十来分钟,她用干净的毛巾擦拭干净,仔细地涂上厚厚一层防冻膏。 “我一个大男人没那么多讲究,”安知秋嘟囔句,可还是心里甜丝丝地乖乖由着妹子折腾。 “我以后会变得美美地,总不能有个不修边幅赖巴巴的哥哥吧?” “就知道你这小没良心的嫌弃哥,”离开了那个压抑的家,他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看着妹子一天天活泛起来,打心底高兴。 送走突然感性起来的哥哥,安知夏开始给自己和哥哥做棉衣。 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她就没再穿过笨拙臃肿手工制作的棉衣棉裤,如今却要亲自动手。 原主的母亲曾是富人家的丫头,会很多东西,最拿手的就是女红,做得刺绣栩栩如生。可惜时代变了,她只能藏拙成为服装厂一名普通女工,因为心有不甘便偷偷将一身所学交给了女儿。 安知夏是明星,既然能混出名堂来,自然所学博杂,两者合一,外加超市外挂和未来五十年的预知,只差改丨革的春风,她就能一飞冲天,继续过逍遥日子了! 回归到现实,安知夏认命地拿出蓝白细格纹、质地柔软的棉布做里子,深蓝棉布做罩,都不需要测量和划线,按照哥哥的尺寸拿着剪刀咔嚓咔嚓地剪起来。她暴力地拆了四个长款样式老气的羽绒服,按照做被子的方法把白鸭绒填充入棉花中。 看着她埋头奋战棉衣,不过个把小时的工夫已经做出两件来,费筝讶异地张张嘴忍不住开口:“你可真能干。” “我娘以前是服装厂女工,我跟着学了两手,”安知夏笑着揉揉酸疼的脖子,满意地掂着没多少重量却相当抗寒的棉衣! 第九章 我还在呢 安知秋带回来三件东西,一张普通的书桌,一张带大块水银镜的梳妆台,一张携置物架的小炕桌。 安知夏瞅瞅镜子里清晰印着埋汰的自己,长叹口气,冻疮没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她将一些零碎的物件归拢在三个抽屉俩柜子中,把哥哥的棉衣带给他试试,继续趴在炕上做自个儿的棉衣。 没多大会,安知秋就穿上新棉衣,隔着窗户咧嘴笑着转了两圈,“合身着呢,特别软,也很暖和,我浑身都是热乎劲!” 安知夏眉眼弯弯,“你明天打猎穿着去,外面套旧衣服,山里本来就冷,你们还要过夜呢,等哥哥回来就能穿上新褂子和裤子了。” 他连连点头,稀罕地摸摸身上的衣服,眼睛湿润地小声说:“从娘走后,我这是第一次穿新衣服,妹子,谢谢你。” 安知夏愣了下,眼睛也酸胀起来,从来到这个年代,她看似什么都不在乎,适应良好,那是因为眼前的青年给她足够的力量和安全感。 她倒是忘了,他也不过是个母亲早逝,如同狼崽般护着妹妹的十八岁大男孩儿。 “哥,往后每年我都给你做八套衣服,春秋两套、冬季两套,夏天四套!”她忍不住拿话哄他。 安知秋揉揉她探出来的小脑袋,“哥哥是男人,一套衣服就够了,你多给自己做点。不用省着,哥哥会好好干活赚工分养你。” 冬天天短,等她做完后外面已经昏沉下来,刘一月和祁云兰在厨房里忙活着做晚饭,顺带着将男人们三天的口粮做出来。 给自己又涂了遍防冻膏,她也去了灶房。 刘一月怕俩人再吵起来,连忙找话说:“我这一锅馒头很快就好了,明早再给他们烙点饼子。”又细细地给她们说着冬猎的事情。 山上干燥得紧,风又大,不到万不得已男人们是不允许点火的。 河塘村冬猎的活动进行了上百年,大家已经寻摸出条路子,晚上住在山洞中,点上篝火,一是防着野兽,二也为了取暖烧水吃点热食。白日里他们顶多用冷水泡着粮食,条件相当艰苦,哪个汉子在山上带三天不掉三五斤肉? 吃肉? 除了不顾家的男人,谁不想省出来给家里的爹娘、妻儿留口? “发面的馒头、饼子容易化开,晚上串在树枝上烤着吃也焦香。” 祁云兰做了炒肉酱,那味道窜出去老远,将屋子里的男人们都吸引出来,直道今年有口福了。 “我也做了发面饼,中间切了个口,用塑料袋包严实不容易硬,到时候放入肉酱、葱,味道应该可以。 我还做了油干面,晚上烧水煮软透就能吃。 还有馒头、萝卜丸子、发糕。” “说的我口水都流出来了,趁热咱先尝尝呗?”聂义昌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那可不行,”祁云兰不客气地拿着勺子敲了下,“你们三个大男人饭量大,我做得本就不算多,你说尝尝哪还能刹得住?” “猴急什么?能少你口吃得?”杭向磊笑骂地踹了他一下。 祁云兰低笑声:“你们最好带点红糖、奶粉、麦乳精的,别以为只有女人和孩子们需要喝。在山上可容不得一点马虎,这些是最快补充能量的东西。” 几人连连应声。 那边准备的齐全,刘一月脸色不算好看,倒是费筝拿出半包红糖、两斤炒面和五个鸡蛋,“一月姐,这些给他们带着吧,平常你们对我照顾也挺多的。” “成,等他们分了东西,再匀给你们点。”刘一月爽快地接过来。 安知夏没闲着,发面、调肉馅,几乎所有的盆碗都用上了,那铺张的阵势比祁云兰有过之而不及。 陈思可张张嘴,瞧着她面无表情的小脸,小声地嘟囔着:“有些人特爱面子了,打肿脸充胖子、东施效颦,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 费筝涨红脸,倒是安知夏猛地一甩勺子,吓得陈思可后退半步,见身后几个男人立着,底气足地高声道:“怎么了,你给谁甩脸子呢?大家伙可都瞧着呢。” “哦,难道我们只长眼睛没带耳朵?”安知秋冷着脸嗤笑道:“我妹子不是惹事的人,但也绝对不会让人欺负,她哥哥我还在呢! 我可没有不打女人的讲究,到时候我瞧瞧谁会替你出头。” 陈思可脸色青了又白,见没人替自己说话,捂脸哭着跑了。 “好了,小姑娘们吵吵闹闹,你一个大老爷们掺和什么?”聂义昌当和事佬地搭上安知秋的肩膀,嬉笑着说:“瞧瞧咱妹子做啥好吃的了,回头去我屋里拿一罐麦乳精抵上。” “谁的亲妹子谁心疼,”安知秋拍下他的手,直接给妹妹吩咐到:“夏儿,听见了没,多做点,一顿饭赚一罐麦乳精,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安知夏挑挑眉应声,继续准备食材。 刘一月腾出灶台后,她便忙活开了,在铁锅里刷了一层油,贴上圈肉饼,中间则炒制香菇肉丁酱。灶膛烧得旺,饼子熟得快,不过三五分钟,再用钳子夹着从膛里过上俩分钟,肉香味便兹拉地窜出来。 有一罐麦乳精压着,聂义昌直接上手拎了俩,递给杭向磊一个,自己顾不得上烫,嘶哈地咬上去。“唔,这馅真香,皮也劲道!” 杭向磊也大口地吃着,点头不吝啬地夸赞道:“北方的饭吃起来真带劲!”不像南方口味要么清淡,要么甜辣,男人嘛,就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他话音刚落,就见聂义昌挤鼻子弄眼,忍不住又踹了一脚,“有吃的还闲不住是吧?” 给哥哥也塞了一个,安知夏贴了一打肉饼后,勉强就着大铁锅调整灶膛里的柴火摊杂粮煎饼。煎饼在北方也是种名吃,其耐饥、易存、吃法多样,很受人喜欢。 煎饼薄,一反一正就能出锅,颇能唬住这几个南方来的公子哥。 祁云兰脸上并没有丝毫的难看,反倒是唠家常般跟聂义昌询问道:“你们参加冬猎两三次了吧?都有谁去呀?” 第十章 一个霹雳 “是个真男人就都去呗,除了怕死的孬货,”他费劲地咬着卷了香菇肉酱和香葱的煎饼,细细地品味,很轻松地接受了北方地道的名吃。 “听你这么说,上了年纪的老汉也去?”她半开玩笑道。 “怎么不去?大部队在前面开路,他们在后面捡漏,都是走惯的路,没有多少危险,凑个人头多往家里捞点肉,傻子才不去呢。” “我今天早上去换鸡蛋的时候,看见牛棚里住着人,”她低头干活,说的话很随意,像是聊着八卦,“我以为河塘村这种偏远乡村不会被放人进来,他们也会去吗?” 这话一说,屋子里瞬时静了下,“你一个丫头片子咋想那么多呢?”聂义昌倒是没多想,顺口小声回答:“都有知青过来,咋就不能有黑五类?不过河塘村消息滞后,村民也不喜欢外面的风气,所以咱村子里的那些人日子过得虽然清贫了点,但不会跟其他地似的隔三差五被拉出来批。 大家对他们漠视,你们往后看见了也要绕道走,别被一些心肠坏的人看去背地里举报。” 就连郑立志也肃着脸叮嘱着:“没错,这世道风向一天一变,咱自己都顾不过来,就别多管闲事了。” “这么说他们不去了?”祁云兰像是没往心里去,又问了句。 “去吧?房垣的身手好像不错,跟咱磊哥有的一比,村里人还指望他多出一份力,多吃几口肉呢。” 房垣?安知夏差点将手里的锅铲子给丢出去,要说之前心里的怪异一点点被放大,那么当听到这个名字,再联系祁云兰、杭向磊、安知青、小安知青,自个儿彻底明白是为什么了! 她不是简简单单地穿越,而是穿书成为了一个衬托女主漂亮、纯善、努力、上进等等美好品质的炮灰女配。 暗暗咬着银牙,她脸上没露出多余的表情,很快便将晚餐和给哥哥准备三天的吃食做出来了。 普通的打卤刀削面,可对于贫瘠年代的人们来说,劲道的小麦面、浓稠的肉打卤、一个金灿灿的荷包蛋、一把香葱,在这个冷风呼啸的晚上,足够在众人记忆力烙下极深的一笔。 吃过饭,安知夏将吃食装到背包中,眯眼巡视着超市,竟是在地下车库寻到几间仓库,里面搁置着不少适用于户外的好东西。选了一把手臂长外表朴实无华的瑞士军刀,一个军用保暖壶,又不放心地拿了些生石灰、辣椒面。 给哥哥细细叮嘱番,自己晕乎乎地回了屋,洗刷完抱着暖水袋嗅着泥土的气息,望着黑漆漆的顶梁,心脏在噗通噗通剧烈地跳动着。应该说从来到这个时代,她一直处于恍惚中,像是在做梦,不真实又出不去。 这会儿又一个霹雳砸了下来,她真不知道自己该为知晓剧情能提前避开雷点而笑,还是为自己穿成无脑炮灰会被主角光环波及而哭了。 女主不是别人正是大家颇有好感的祁云兰,男主则是村支书那在城镇当工人的二儿子崔天浩。俩人以后会阴差阳错成了夫妻日久生情,勤奋努力为小家努力攒钱,在恢复高考后一起考上京都里的大学,一边学习一边做生意,还夹杂着斗极品,小日子越来越红火。 在年代文中得有个对女主痴情相待,财路大开的男二,杭向磊。 房垣则是女主重生前从电视上看过的世界级商界大亨,往后也会因为在低谷时接受了女主的善意,而为她保驾护航。 至于安知夏和安知秋,不过是俩无奈被牺牲在这个年代的跳梁小丑。一个被村里的二流子毁了清白半疯半癫,没熬几年就落水而亡;一个为了逃避繁重劳动力在村里娶妻生子,后来参加高考做了抛妻弃子的负心汉。 如今对号入座,安知夏浑身打了个激灵。自己取代了原主,时刻保持着警醒,加上有超市作为底牌,应该不会被人坏了身子和名声。安知秋是受过家庭苦难的人,对唯一同父同母的妹妹好得很,也不像是做出抛妻弃子如此不负责任事情来的人。 除非有什么特殊原因! 可是这本小说她是很久以前看得,能够想起人名和主线剧情已经不错了,哪能记得炮灰们的事? 她缓缓吐出口浊气,如今是七二年,距离恢复高考也不过五年的时间。知晓何时天亮,他们心里有了盼头,应该能够咬牙忍住苦日子,等考到了城里再谈婚论嫁吧? …… 吃过白菜肉丝炝锅的刀削面片,知夏浑身泛着暖意,将哥哥送走,自己收拾了个背篓,里面放着几个包袱皮,用军用壶灌了开水,跨上昨晚刚赶制出来的帆布包,便跟着其他几个女知青往村口走去。 他们这地方山多、路窄,交通不便,消息滞后且执行力不高,倒是保留着以前以物易物的农家集市模式。每月逢二和七是集,位于十里外河坝下的省道旁。 走了一个半小时,天大亮的时候,她们看到赶集乌泱泱的人群。约好集合的地点,刘一月和费筝寻位置摆摊卖棉鞋,而陈思可则拉着祁云兰挤入人群不见影了。 知夏正好也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买了些什么。她新奇地逛了遍集市,这里真的是什么都有卖的,价格比供销社便宜许多,还不用票。 她刚要撸起袖子大肆购物,就被人扯了下衣角。 她眼神一厉看了过去,只看到一个到自己腿根脏兮兮补丁摞补丁的小姑娘,瘦瘦小小的,也就四五岁。 “你是我们河塘村新来的知青姐姐吗?”小姑娘怯生生地问道,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极其漂亮。 知夏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轻轻点点头好奇地问道:“你认识我?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小姑娘笑着指指旁边一人肩宽的摊位,“刚刚我见姐姐跟着那几个知青姐姐一块来的,想着姐姐需要买很多东西。那是我家的摊子,你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吗,我让哥哥给你便宜。” 第十一章 那是谁呀 小姑娘说话还带着些奶音,极招人稀罕。 知夏轻笑着点点头:“成,姐姐就跟你瞧瞧去。”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果真是如此,自己这么大的时候怕是还跟爸妈吵着要好吃得好穿得呢。 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坐在石头上,旁边是个两三岁的小姑娘乖巧地捧着个地瓜啃着。她自己啃一口,非得让小哥哥啃一口,咬得小了还不乐意,认认真真地生气说:“没咬着。” 小哥哥无奈地又咬了口,小丫头才笑嘻嘻地自己啃一口,细细地品着,一双葡萄般漆黑水灵的眸子眯在一起,也十分可人疼。 麻布袋上摆放着好几种野菜干,核桃、松子、瓜子、菌菇干也处理得干净各自成堆,还有二十几条斤八重冻住的小鱼! “姐姐,现在只有白菜、土豆能吃,其他的都是菜干。咱家的野菜干都是最嫩的时候采摘下来晾晒的,你回家用热水泡泡切碎熬粥,撒点盐可好吃了。这些小鱼,是哥哥一大早砸了河里的冰钓上来的,你瞧瞧,新鲜着呢……”引知夏过来的小姑娘,嘴巴叭叭地说着。 小男孩儿站起来,搓着手腼腆地点头:“姐姐,这些都是我们几个上山采摘的,你如果要的话,只要两块钱。” “姐姐,两块钱这些你都带走呢,一条鱼合不着一毛,其他的白送,而且我们还给你送到家门口,省了搭牛车的一毛钱。”小姑娘连忙拦住话,换了种方式笑着补充着。 “对,这些白送,一麻袋呢!”吃地瓜的小丫头也站起来,仰着脖子奶声奶气地跟着说。 面对三个小鬼,知夏盛情难却,而且两块钱的确很便宜,便掏出五毛的定金,等他们送到家门口的时候,再给他们剩下的一块五。 “哎,”钱刚掏出来,就被一个婶子给推了回去,“你们三个娃忒坑人了吧?都是在地里、河里白捡的东西竟然敢开口两块,呸,一颗鸡蛋才四分钱,果然黑五类的崽子心也黑,净是剥削我们!” 三个孩子站在一起紧紧牵着手,耷拉着脑袋,哪有刚才的机灵劲。 “春天地里的野菜到处都是,山货咱也成麻袋地往家里扛,河里的鱼紧着钓,根本用不着买。只费点工夫,就要两块钱,啧啧,你们也就欺负城里的孩子不会过日子,张口就要……” 四周的人也点头不赞同地说,“这三个孩子年龄不大,肯定是大人教的,心眼忒多了。” “才不是呢,我爹上山打猎去了,根本没有教我们……” “你们多大点人,没人教会知道卖给谁,怎么卖吗?牛棚里住的人满肚子心眼,生出来的娃也歪得没样子。我就说你们村长心善,不舍得斗他们,只是住个牛棚、挑个大粪,算什么改造?”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俩姑娘已经开始抹眼泪了,小男孩儿也紧握着拳头红着眼恶狠狠地看着众人。 “哎呦,你们有胆子做,还不兴我们说几句?瞧瞧那眼神,跟狼崽子似的……” 安知夏深吸口气上前,将五毛钱塞到小女孩儿手里,笑着揉揉她的头发说:“姐姐答应买了,你们还哭什么?” “姐姐,对不起,我们,我们不该要你钱的,”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周围的人开始说安知夏人傻钱多,不跟这些小崽们划分界限,那就是思想觉悟不高,吵杂得紧。 可安知夏跟没听见似的,反而声音微微拔高一字一句地说:“为什么不该要?这些干货是你们一个个采摘下来,处理干净晾晒好的。鱼也是你们冒着生命危险破冰钓出来的。 供销社还回收这些呢,我为什么不能要?” “哎呀,小安知青,”刚才那个婶子扯着她的衣服,急切地说:“你如果缺这些跟婶子说啊,婶子家里多着呢,什么茄子、豆角、萝卜、蕨菜、笋干,块八毛一麻袋紧着你吃!如果你想吃鱼,我让你大叔给捞去,两条鱼一毛钱,便宜得很!” 安知夏愣了下,侧头看过去,突然嗤笑声:“合着桂花婶子为了跟孩子抢生意,拿人家的身份说事,忒不地道了吧?” “我,”见周围人的眼光有异,那桂花婶子连忙说:“我是怕你吃亏上当好心劝你,你咋还不识好人心呢?而且我价格比他们便宜多了。 你们城里来的孩子过日子不精细,花钱大手大脚的,别过了年就吃糠咽菜了。” “那也不劳桂花婶子操心,”知夏不客气地说了句,后又拍拍小男孩的肩膀,语气软了些:“下次可不许自己再去钓鱼,得让你家大人陪着。你们待会帮我送到家门口,不用着急,我还有不少东西没买呢。” 小男孩儿使劲地点头,眼眶里的泪被挤出来。 他连忙抹了两把,蹲下身跟俩妹妹将东西装进袋子里。 “你,你,”桂花婶子不甘心地指着安知夏,恨恨道:“你知道他们是谁吗,就敢为他们出头!组织让他们住在牛棚里,那就是他们犯了错误,得过苦日子好好反省。你买他们的东西,就是跟他们同流合污,要一起住在牛棚的!” “桂花婶子你说错了,我在支持组织的决定。他们上山采摘山货,下河捕鱼,都是凭借着辛勤劳动所得,是在改造啊。我买他们的东西,是对他们劳动的肯定。”安知夏抱着胸似笑非笑地说:“总不能让人家干着又脏又累的活,还不让人家找补些填饱肚子吧?你们瞧瞧这几个娃瘦成什么样子了。让马儿跑还给草吃呢,咱可不能做剥削人的事情。” 众人顺着她的话看向三个孩子,现在已经是腊月中旬了,孩子们的棉衣一看就单薄不暖和,小脸冻得皴黑,手也是红肿的比大人的还不如。若是自家孩子,他们不知道心疼成什么样呢。再瞧瞧因为瘦显得格外大的眼睛,便都闭紧嘴讪讪地离开。 “那是谁呀?”祁云兰跟陈思可远远站着,眸光闪烁地问:“我怎么听见什么黑五类的崽?” 第十二章 四六不分 陈思可撇撇嘴巴:“你没听错,那几个小东西就住在窝棚里,他们爹是房垣,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情,村长瞒得紧。” 祁云兰心惊不已,“那,那个房垣有三个孩子了?我,我昨天瞧着人挺年轻的呀。他得多大就结婚生子了?” “祁知青,你可不能犯原则性错误啊!”陈思可猛地捂上她的嘴巴,看看周围的人,极其小声地说:“房垣是长得不错,可不说他有三个娃,就是住牛棚的身份,你看都不能多看一眼。 咱村子里是没有开斗过,可谁也说不准以后怎么样,现在离婚断亲的事情多着呢,人人巴不得躲着的人,你咋还想往上凑呢? 安知夏拎不清,咱瞧笑话就是了。” 祁云兰又看了三个孩子一眼,点点头任由陈思可拉着她继续逛着。 她思绪有些乱,自己千算万算来到了这里,就是想凭借着自己上一世的经验,提前傍上个潜力股,却没想到那在电视上冷峻的汉子有了三个娃。不是说他这一辈子穷得只剩下钱,血亲全都被这个时代给栓死了吗? 她来之前设想了许多种接近他的法子,唯独没有做人后娘的心理准备。对未来无限的憧憬,一下子被打个稀碎,祁云兰突然不知道如何选择了。一边是陪着房氏集团老总吃苦、养娃、一起白手起家,一边是维持自己前世最后守护的自尊和精神洁癖。 知夏可不知道女主那纠结的内心,自己刚离开那个摊位,就有小媳妇、老婶子拉着她推销自家东西。 “哎,小安知青,我是河塘村何庆家的,你叫我庆嫂子就行。你瞧瞧我们家的鸡蛋,个大、新鲜,里面的蛋通红。这一篮子五十个,我给你算两块钱,也给你送到家门口,怎么样?” “你可拉倒吧,何庆家的,你家就一只能下蛋的老母鸡了,这种天也不能见天地下,这五十个蛋还不知道走过多少次亲戚,有多少坏蛋呢!自家不舍得吃,专门坑人家小知青。”一个婶子将她挤走,将自己一篮子的鸭蛋往前递:“丫头,你瞧瞧婶子家里的鸭蛋,都是吃粮食、虫子长大的,腌成咸鸭蛋,保证流黄,好吃的紧!一块钱,这一篮子都给你怎么样?” “你个老东西,”阿庆家的呸了声,气得脸通红地也揭着对方的短:“你家都没养鸭子,哪里来的鸭蛋……” 眼见俩人要掐起来,安知夏身子一矮,从人群里给挤出去,快走几步没了影,徒留村里一群媳妇、婆子叹气。 安知夏从她们对话里也知道了些道道,原来鸡蛋放久了也是会坏的。她还以为能放三五个月呢,这下子她谁都不信任了,借着人多,直接将超市里的鸡蛋、鸭蛋、鹌鹑蛋给转移到后面背篓里。 又买了些菜干、肉类、水果、五谷杂粮等,还好她提前跟村子里的牛车预定了个位置,不然这么多东西自己可驼不回去。 回到家,她将东西刚归置好,三个孩子扛着麻袋就给她送了过来。 安知夏笑着让他们等会,进屋倒了一碗红糖水出来,“喝点暖暖身子。” 三个小家伙扭着头连连摆手。 反倒是刘一月家两岁的娃含着手指走过来,“姨,他们不喝,我喝。” 安知夏没理他,直接将碗塞到小姑娘手里,“你都说替姐姐省了一毛的车费,这一碗水连一分钱都合不着呢,当我谢谢你们的,唔,服务周到!” 她这么一说,三个孩子互相看了眼,最终小男孩儿腼腆地说了句谢谢,跟俩妹妹你一口我一口分着喝完了。 “哥哥,姐姐,原来红糖水这么个味呀,好甜……”小丫头稀罕地眨巴着嘴巴,看向安知夏的眼睛水汪汪地盛满了单纯的欢喜,别提多可爱了。 郑佳明一瞧没自己的份,直接就扯着嗓子嚎起来,不光嚎,还挥舞着拳头要往安知夏身上扑:“那是我的红糖水,不能给他们喝!” 安知夏拎着他的衣领,眉头紧皱,见那屋子里没有一点动静,便喊道:“一月姐,你家孩子哭了,快来哄哄。” 刘一月脸色难看地上前将儿子抱起来,狠狠地拧了一下,“哭什么哭?我缺你吃还是缺你喝了?” 孩子被吓得闭上嘴直打嗝。 “你也真是的,哪家红糖水不是稀罕物,小孩子嘴馋,你如果没有想给我家孩子的意思,就躲着他点。他两岁的娃懂什么?”刘一月说完,气还不顺,瞪着三个孩子又说:“你刚来第一天就招了他们三个来,是想害我们一起跟你住牛棚吗?如果哪天上面的人下来清算,我们受你连累都没地哭。 你也不是七八岁的孩子,心里能不能有点数?别仗着有个哥哥撑着,四六不分,什么人都敢惹!” 安知夏气笑了,“你也知道我四六不分,那就以后好好看着你家的娃,别惹了我烦,到时候我上手打出个毛病,花钱都看不好。” “你,”刘一月瞪大眼睛,还没见过如此混不吝的。 “还有,人家住牛棚又怎么了,既然没有被送到劳改农场,那就是组织给他们机会,让他们在大家的监督下改正。组织都没有限制他们的自由,你们的权利比组织的还大?” 刘一月脸沉得紧,抱着孩子回了屋,“不知好歹!” “姐姐,对不起,”小男孩儿局促地说完,就要拉着俩妹妹跑。 安知夏连忙将剩下的一块五塞到小丫头的怀里,“记得,下次可不许自己去钓鱼了,太危险!你们也看着你们哥哥点。” 俩小姑娘连连点头,冲她笑笑,跑了出去。 现在天冷得很,早上起来缸里的水都结着厚厚的一层冰。安知夏将吃食都锁到橱柜里,像是鱼、肉类的则搁到超市,准备等哥哥回来了再一起处置。 自己一个人吃饭就有些凑合了,蒸了一碗米饭,上面放着茄干、豆角干、肉沫,打一个鸡蛋,等熟了后再浇点酱油,有荤有素味道还不错,配上杯从聂义昌那里得来的麦糊精,小日子过得让旁边几个人牙又酸又痒。 第十三章 救命恩人 冬天又临近年根,地里没有活,所以安知夏坐在床上,就着窗户里透过来的光线,埋头赶制着自己的棉衣。一下午时间搞定,她又开始裁布给自己和哥哥做裤子和罩衣。 陈思可不知道去哪里了,祁云兰拿着一本书坐在床沿上明显在发呆,不知道想些什么,一会弯着嘴巴笑,一会又苦恼地摇头轻叹。 费筝则拿着针线筐也凑到窗户边,腼腆地冲知夏笑笑,晃晃手里的鞋底:“平时没事做,我就纳点鞋底、鞋垫拿到集市上卖,虽然卖不多,但够换平时的盐、火柴、煤油。” 安知夏点点头,身子往旁边挪挪,给她让出个地方来。 “你针线活可真好,速度快、针脚还密实,”费筝瞧着很羡慕,没有足够的布和针线是练就不出来的。 “我妈是服装厂的女工,”安知夏头也不抬地回着,“她本来是准备让我接她的班,所以平时家里的针线活都让我拿来练手。” 俩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却不耽搁手上的活计。 现在的衣服样式单一,她不好做太多的改变。索性给每个人做一套适宜干活又休闲带丝嘻哈风的工装,一套四口袋颇板正的干部装。 脑海里打好图稿,她眼睛一眯,不用粉笔划线,直接拿着剪刀利索地咔嚓咔嚓剪着,让费筝看得心惊胆战。剪完后,她便下针开始缝制,并不是普通的平针,而像缝纫机出的锁边针,先横挑针再后挑针,期间也用到什么藏针、对针,手法多样。 费筝眼睛瞧不过来,只剩下干巴巴的夸赞之词。 一天半的时间,安知夏做好衣服,又就着温水简单洗涤好。想着男人们快要回来了,她将炕给烧上,顺带着把衣服烘烤干,拿着放了沸水的陶瓷缸子熨烫一遍,收起来。 外面的风呼呼地吹,安知夏睡不着,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就在她们以为众人得明儿个早上才下山的时候,村子里的狗开始吠起来,一只狗叫唤,其他的狗跟着凑热闹。 村里所有人都忍不住打开门往山的方向看去,黑漆漆的一片,哪里能看到什么?正在大家担忧之时,山上有了手电筒一闪一闪的光束,那是打猎男人下山约定得信号,家家户户都激动地裹着棉袄迎上去。 安知夏唇瓣带笑,也套上新作的棉袄刚要出门,便折返回来灌了一军壶热水,放了一大勺红糖跑了出去。 知青所距离后山比较近,她又是埋头一路小跑,很快将众人甩在身后,听着不远处那群跟夜色融为一体归人的急切声,心里一慌跑得更快了。 土路凹凸不平,她费劲地借着手电筒不算强劲的光踉跄跑着,突然撞入一个宽厚染着淡淡血腥味的怀抱中,头顶上是男人灼热的气息,耳侧有着那噗通噗通有力的心跳声。 她吓得连忙后退两步,抬头瞧去,对上一双缀着浩瀚星辰的眸子,深邃悠远,仿若恒古不变的夜幕,竟是让人无法聚焦在来人的模样。 耳侧脚步纷沓而来,她回过神冲那人点点头往旁边站了站,踮着脚尖探头,在那一个个黑影里艰难地辨别着自家哥哥。 有人受了伤,应该算不得多重,大家归家的脚步略显急切,声音有着担忧更有着收获颇丰的喜气。 “哥哥?安知秋!”安知夏声音微高地喊了声。 “哎,”安知秋大声应着,从人群里小跑过来,见村里的妇人们才赶过来,便戳戳她光洁的额头:“你这丫头胆子可真大,就不怕摔到沟里?”说完,便笑着跟身旁的人介绍着:“这是我家唯一的妹子,安知夏。” “这是房垣,你哥的救命恩人……” “哥,你哪里受伤了?”将手里的水壶塞过去,她都来不及再探查大佬的模样,担忧地拽着哥哥转圈,鼻子不停地嗅着,焦急得很。 “我没事,冬天穿的衣服厚,只有手上有点擦伤,不碍事,咱待会回去再说,”安知秋无奈地将人扯住。 “大家伙别在这里堵着了,男人们把猎物搬到仓库,就回去好好洗漱歇着吧。明儿个一早咱再细细地分,”村长高声喊道。 知道他们今明两天回来,村民早就按照惯例请了公社里的医生来村里等着。受伤的人也被人一路抬到村委会。 安知夏放下心,没在坚持,先回了院子里。 祁云兰和刘一月没有出门,都在厨房里忙碌着。俩人各占一个灶台,给归家的男人整治热乎吃食。 她们再不慌不忙,饭也很快就熟了。 刘一月没有将灶膛里的火熄灭,也不掀开锅盖,便对祁云兰说:“天气冷,出了锅饭就凉了,反正男人脚程快,十来分钟就能回来。” 祁云兰犹豫了下,看看旁边忙活着拿食材的安知夏,一咬牙点点头:“一月姐说得对,他们在山上辛苦了几天,回家还不能吃点热乎的,心里得多屈得慌?” 安知夏已经和好面,趁面醒着的时候,将腊肉切成丝,腌黄瓜、泡萝卜切丁,准备好葱段、姜片。见她们守着锅台不动一分的架势,直接端着东西往外而去。 刘一月和祁云兰对视一眼,见她不是去男知青屋里用煤球炉,便有些稳不住。 “小安知青,你去哪里?” “哦,我去邻居那里借灶台,”她说着直接开门出去了。 刘一月恨恨地甩下套袖,小跑追上去,将将在邻里门前把人拦住,“咱院子里有灶台,你去邻里借,是想败坏我们的名声吗?咱都是知青,可不能被人看了笑话。” “你也知道这是笑话吗?”安知夏站住,挑着眉似笑非笑地看去。 外面远远地传来男人的说话声,刘一月赶紧拉着她往回走,“刚才姐脑子没有转过弯来,我跟祁知青俩人用一个灶台温饭就行,你怎么就真计较上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咱好好商量,都是背井离乡插队的青年,在别人眼中,我们才是一个小团体。” 第十四章 厚脸男主 等进了院子,刘一月麻利地将灶台给让出来,又替安知夏把火给烧旺起来,正好男人们推门进来了。 祁云兰也忙碌着将饭菜盛好,一一端到屋子里。 安知夏没有再捏着事情不放,简单炝锅后,往锅里倒了热水,探头跟安知秋说:“哥,水我给你烧好灌到暖水壶里了,你先洗漱下,我很快做好饭。” 等安知秋洗了个澡,换上她备在炕上的衣服,刀削面便做好了。 隔壁屋子里的女知青也都聚在这里,听男人们边吃饭边说着几天的惊险和收获的喜悦。 他们提得最多的便是三个人,一个是住在牛棚的房垣,他身手好、侦查能力强,是发现猎物的好手。大家猎到的东西有半数是他的功劳。一个是杭向磊,他出身沪市大院,从小就跟着操练,自然身手不弱,枪法极准,自个儿拿下两成猎物。另一个则是男主,村支书那在城镇当工人的二儿子崔天浩,此人据说长得人高马大,有一把子力气,有勇有谋是村里数得上的能人,小时候还跟着老猎户学了几手,很会下陷阱。 等他们吃过饭,又说了会话,各人回了屋歇下,激动地等明儿分猎物。安知夏扯着哥哥到厨房里,边烧水边细细地询问。 安知秋轻叹口气,想了想便完完整整地托了出来:“我们发现了一窝二十来只的野猪群,各个凶得很,獠牙这么长。房垣的意思是这窝野猪太多、体型又彪悍,哪怕我们去了几十号人,手里握着家伙,也不容易拿下来,在明知道损伤会严重的情况下,不如选择另一条下山的路。 但是村民们不愿意舍弃,还指责了他一番。杭向磊和崔天浩商量了会,认为能够通过挖陷阱将野猪分流各个击破。 跟野猪对上,可不就出了些岔子,几个村民滚落下山摔折了腿脚。我,”他面色转冷,小声地继续说:“我本来没事的,可谁让我倒霉催地站在崔天浩身边。野猪本来是冲着他而去,我却被他拉了一把。野猪的獠牙冲我肚子顶过来,要不是房垣将我扑倒,转身给了那畜生一刀。 估摸着我肠子都能被野猪獠牙给勾出来。” 说到这里,兄妹俩都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在这个医疗设备落后、药品缺乏、交通不便利的年代,这种伤势怕只有等死的份。 “然后呢,”安知夏气得呼呼地磨着牙问道。“你被人救了捡回一条命,他怎么说?还有旁人看见吗?” 安知秋也是郁闷得紧,“没有,当时我们被一棵树给挡住了,别人就看见我踉跄一下往野猪獠牙上撞。他跟没事人似的,还嘟囔一句不会打猎就站远点,别碍事! 我特么,就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人,一点愧疚心都没有。 难怪他成为村里最有出息的人,就凭借这手段和厚脸皮,不知道踩着多少人上位呢。” 安知夏愣了下,“这么张狂?” “那可不,人家爹是村支书,河塘村一把手,自己又是村里唯一一个城里人,左右逢源人脉宽广、路子多,还怕咱这种刚来没有根基的小知青?”安知秋自嘲地说了句,立马抚平安知夏蹙着的眉头,“好了,现在是法制社会,地里的活是村长管,跟村支书不说话。这事你别管了,往后碰见他躲得远远地,知道吗?” 安知夏闷闷地嗯了声,当时看文的时候觉得手段强硬、文武兼备的男主魅力超凡,外柔内刚、自强自爱的女主闷声发财爽点足,可如今自己是被波及的炮灰,就不是那么美妙的。 男女主对她是满满的恶意呀! 一觉醒来,所有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简单吃过饭就裹着棉袄往村委会聚集。 安知夏紧跟着哥哥,等知青们赶到的时候,只能在外围踮着脚尖竖起耳朵听着。 “村民们,昨儿个我们冬猎已经结束,虽然有些波折,但是收获十分丰厚……”听到这里,大家高兴地使个劲地拍手叫好,那氛围感染力极强。 简单训完话,请来的屠夫也拎着家伙什来了,随之的还有供销社的采购员。猎物要有一半的量交公,剩下的再按照人四劳六的比例分下去。 兄妹俩还得了两斤野猪肉、一只野鸡和一只野兔子。 在人渐渐拎着野物散去的时候,安知秋撞了撞安知夏的胳膊,下巴往一个方向示意,“唔,那个女人堆里的人就是崔天浩。” 安知夏将兔子塞到哥哥怀里,背着个手装作好奇地围上去。 “浩子,你给嫂子从镇上带一盒雪花膏呗……” “浩哥,我要一块香胰子,你有票吗?我用钱给你换……” “你嫂子快要生了,你看能买点红糖吗?” 大姑娘小媳妇快要将男人淹没了,一边吵吵着一边手里挥舞着毛票。那冒水光的眼睛、通红的腮帮,也不知道是被东风吹得,还是见了男色激动得把持不住。 “姐姐、妹妹、嫂子、婶子们,咱们一个个地来,”崔天浩无奈地举起手摇摇钢笔和本子,声音舒朗笑道:“我得挨个记好,若是漏了哪个,你们还不以为我将钱给闷了?” 大家哈哈笑着:“你是城里的工人,还能看上我们手里的三毛两毛?”但她们也都很快排好了队,冷不丁地把安知夏给露出来。 崔天浩瞥了过去,俩人都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 作为男主,他是河塘村的村草,一身藏蓝色的工装穿得极为板正,更衬得个子高大挺拔。他五官端正,皮肤白皙,头发柔顺,鼻梁上挂着一幅黑框眼镜,好一个衣冠禽兽。 安知夏看了两眼,深深记住他的模样,辫子一甩就哒哒跑走了。 崔天浩眼里闪过抹鄙夷,低头带笑地给人登记。他是镇上皮鞋厂的工人,因为是高中生学历,所以坐办公室偶尔跑车间,又长得好、脾气不错,所以很有女人缘。自然也成为一些下乡知青眼里的肥肉。 以这新来女知青看他眼睛不带眨的样子,怕也打了这样的主意吧? 第十五章 难怪难怪 安知夏赶上哥哥的时候,见他正同一个男人挥手道别,那男子的大长腿旁跟着三个小豆丁,不是别人,正是集上卖给她鱼的三个小兄妹。 “哥,那是……”她好奇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男子个子高大,腰杆挺得笔直,微低着头耐心地听着三个孩子叽叽喳喳的说话,侧脸英挺宛若刀刻,一身深蓝色衣服上补丁摞补丁,却依然难掩冷冽疏离之意,与周围的村民格格不入。 “昨晚你们不是才见过?房垣,房同志,那是他的三个孩子,”安知秋说着便摇着头叹气跟妹子分享着自己参加冬猎时,从村民口中听来的消息。 “房垣来这里三年多了,当时是抱着一个娃,背着一个娃,还牵着一个,行李没几件,就是过冬的衣服还是村长找人凑的,别提多可怜了。期间他没有一封信来往,你想呀,若不是亲人们都没了,怎么可能不互通消息? 又或者,他妻子跟他离婚撇了娃自谋前程去了。” 城里面闹腾得最欢,多少人没能挺过来,又有多少亲人为了能够挣脱出泥潭,而狠绝断亲?他想起来浑身都禁不住起一层鸡皮疙瘩。若不是怕被人帖大字报,康晓华也不能做个面甜心苦的后娘。 安知夏却蹙着眉绞尽脑汁地回想着,大佬还有孩子们?她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等回了院子,刘一月和祁云兰又是一人占据一个灶台热火朝天地处理着刚领到的野味。野猪本来就不如家猪肥膘多,又过了半个冬天,更是薄了一层。她们熬出油,盛出油渣,撒了一小把白砂糖,香嫩酥脆极为好吃,对于肚子里缺油水的人们来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剩下的肉抹了盐和大料,吊在灶台上熏制,保存的好能吃大半年呢。 俩人就着锅里的油性炒了白菜粉条,盛出来后又热点粥和馒头。 腾出来的灶台则由安知夏和费筝替补上。 费筝分了半斤猪肉,不过出去狩猎的男知青每个人匀给她一点,倒也凑够一斤。她动作麻利,熬出油来,就着油花煮了碗疙瘩汤,放两片肉几块油渣,午饭便解决了。 安知夏工作量略微大些,指挥着哥哥把一只野鸡、三只老母鸡、两只鸭子和二十多条鱼用热水处理好。自己则入乡随俗,将大半肥肉给炼油,一部分瘦肉切丁跟黄豆、花生做成酱,一部分也学着她们熏制,最后一部分抹了一点盐收入碗柜里,平时炒菜的时候添加。 反正今天家家户户都在吃肉,谁也不用馋谁,她做个红烧肉烧鹌鹑蛋,炒个醋溜白菜,蒸米饭,喝鱼汤。 饭菜刚盛好,聂义昌便晃荡出来,瞧着那色泽金黄、汁液浓稠、香味勾人的红烧肉和奶白色的鱼汤,禁不住嘿嘿舔着脸上前。 “妹儿啊,你手艺忒好了,我鼻子都张腿拽着我跑过来了,”他说着勾上安知秋的胳膊,厚着脸皮说:“不行,知秋,咱俩好歹有着同床之意,看在那罐麦乳精的份上,你就让我多蹭两次饭吧?” “你不是刚吃完?”男人们的友情升温很快,三天狩猎中,俩人熟稔起来。安知秋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可是吃了俩大馒头,一碗菜,这会儿还能吃下?” 聂义昌继续赖在他肩膀上,哀嚎小声道:“我要是知道咱妹儿有这手艺,还舍得油、肉、蛋,我铁定喊着磊子跟你们搭伙啊。我被陈思可那女人坑惨了!” “自家的妹子自家疼,我可舍不得她受累,端着你的肉滚边去吧,”安知秋将饭菜拨出来些,塞到他怀里,笑骂着将人推走。 兄妹俩就坐在厨房吃着,红烧肉烧鹌鹑蛋香甜松软、入口即化,醋溜白菜清脆爽口解腻,鱼只是略微煎一下便添水、姜、葱熬,汤色奶白鲜香得紧。米饭用柴火灶闷的,米粒晶莹喷香,浇上红烧汁,半盆子的量都被消灭掉了。 “夏夏,你手艺真得太好了,也不难怪聂知青厚着脸皮又蹭了四碗饭。”以聂义昌和杭向磊穿一条裤子的劲头,不用说其中两碗饭是杭向磊解决的。 安知夏撑着下巴看哥哥洗锅碗消食,点点头解释道:“我以前去捡柴火的时候经过国营饭店,闻着里面的味道就走不动路了,偷偷躲在窗户底下闻着味解馋,次数多了,就偷师成了呗。” 这话将安知秋说得心酸酸地,闷声回:“哥哥以后会好好干活,争取拿满工分……”说到这里,他郁闷了,自己当人家哥的,好像能将俩人的口粮挣出来就不错了。 安知夏笑着应声:“我知道哥哥最厉害了!” 安知秋脸红了下,不自在地哼着:“开春后咱也养些鸡,每天有新鲜鸡蛋吃,每个月杀两只补身体。再养两只猪,一只上交,一只咱留到过年吃。 我再时常去河里捉鱼、虾、蟹、泥鳅打牙祭,不比城里人吃得差。 对了,下午我寻人趁着年前挨着厨房再垒个灶台,省得你做饭还要排队……” 她极为捧场地称赞两句,脑海中突然想起书中的情节,小脸霎时变得煞白。 小说是按照女主和男主感情和事业为主线,有几个重要配角发展支线,其余的人着墨不多,有些直接用一两句话交代。 房垣确实有三个孩子,只可惜都先后夭折。所以女主能放下心理芥蒂攻略他,不过,世上再也没有血亲,大佬心冷硬如铁,并不容易被打动。 祁云兰久攻不下,又被村里二流子骚扰,是以准备用特殊手段达成所愿,却阴差阳错跟男主成就好事。女人前一刻还在跟前献殷勤,转头就投入他人怀抱,大佬心里自然多少不平衡,投入到祁云兰身上的注意力多起来,发现女主各种优点,生出些许好感。 就凭借着这点好感,女主搭乘着他这股东风,跟男主的小日子过得顺风顺水。 文里怎么说来着? 说房垣有三个孩子,最大的男娃冬日里凿冰捉鱼,不小心掉进冰洞里,等俩小得喊大人来,孩子已经溺水而亡,小人儿浑身被冻得青紫,手里还紧紧抱着一条大鱼,见着的大人都忍不住落泪。 难怪,难怪她会一个劲地嘱咐他不要偷偷去钓鱼。 第十六章 听阿姨话 很多东西都藏匿在人的潜意识中,安知夏看过这本小说,虽然一时没有想起情节,却能有着下意识的趋利避害。 她深吸口气,鼓足勇气继续回忆着。 大儿子突然永远地沉睡过去,房垣伤心地紧,忙着安葬事宜。等调整过来时,他才发现懂事的二女儿一直隐瞒自己的不舒服,已经连着高烧好几天,竟是当着他的面抽搐过去。等他背着她一路狂奔送往医院,人已经救不回来了。 他不敢再浑浑噩噩,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唯一的小闺女身上。可他也需要下地干活挣工分,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她,便将孩子托付给同住在牛棚的几个老先生。 只是没多久,孩子便被人在院子里偷走了。有人看着个陌生人扛着麻袋骑自行车离开,当时没有多想,等孩子没了,房垣找孩子挨家挨户上门询问时,才拼凑出了真相。 这个时代没有监控、车票购买又不是实名登记,将孩子找回来的希望极其渺茫。 想着那三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最后落得个俩亡一失的结局,她就忍不住长叹口气。虽然他们只是大佬的背景板,确是真实存在她面前。安知夏做不到明知道他们遇难,还不采取点行动,自私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发什么愣呢?”安知秋洗了把手,见妹子发呆,往她脸上拨了几滴温水,笑着说:“我出门找人垒灶台,你回屋歇会,说不定咱晚上就能用上呢。” 安知夏乖巧地应声进屋,翻腾出羊绒线。几十年前夏华国的冬天可没有经历过不断累积的温室效应,又是深居山里的农村,风带着冰刀子的寒利,有着入骨的冷。 兄妹俩虽然穿上了夹鸭绒的棉衣,但长时间站在室外还是受不住。再者褪下棉衣得有个过度,是以她准备织几件羊绒衫、羊绒裤。 羊绒织品不怕皱,贴身穿舒服、显瘦还保暖,是后世人的最爱。 先给外跑次数多的哥哥织,选出百搭的黑色,她眯着眼睛计算出哥哥身体各个部分需要的针数,便用最简单的针法织起来。 有过大学时期的人都知道,女孩子们凑在一起,有着大把的空余,便格外喜欢扎堆跟潮流地做些手工品。她那会在手套、围脖热度后,刮起了一阵毛衣风,人人身上都要穿一件漂亮的红色、姜黄、豆绿、雾霾蓝等等颜色鲜亮的毛衣。 整个春季的校园,被这股子傻气的青春恣意充斥着。 她手腕、手指配合得相当默契,心里数着针数,刷刷挥舞着棒针,等院子里男人闹腾起来时,羊绒衫已经有两指宽了。 “……就挨着厨房再垒个灶台,其他三面糊上泥墙,装个木板门……”安知秋跟三个汉子比划着,挨个递了一支烟点上火,不好意思挠着头问:“三个同志,不知道需要多久能够盖好?” 一个汉子狠狠地吸了口烟,缓缓地吐出来,“灶台的话,我们兄弟三人两三个钟头就能给你整出来。三面泥墙有些费事,现在天寒地冻的不好挖土,还要摔泥胚、晒泥胚,不过,有几户人家开春准备盖房子,应该能匀给你几块泥砖。” 聂义昌抱着胸听了会,笑着说:“有咱满院子的人在,保准能在晚上之前让咱妹子用上新灶房。也不用怎么谢,昨儿个刚分了肉,让妹子整顿好吃得,比啥话都强。” 安知秋也不客气,跟他们先口头道了声谢,问了那几户人家的信息,便让他们先垒着灶台,便来跟知夏打招呼要出门。 安知夏连忙倒了水,都放了些红糖,又搁置了姜片端出去,让他们每人喝一碗暖暖身子干活。 等哥哥出了门,她继续回到屋子里织羊绒衫。 没半个小时,一群汉子拉了几地排车土砖上门,身后跟着几个娃娃。卸了砖头,家里没那么多碗,热水也供应不上,安知夏索性让哥哥每个人给他们抓了把水果硬糖当酬谢。 安知秋付了五块的土砖钱,将人送走,院子里多了三个娃,和一个高大清瘦英挺的男子。 “知夏,你带着孩子们进屋子里暖和,待会再出来做饭,”将三个孩子往安知夏跟前一推,男人们便站在厨房旁边的空地上比划起来。 房垣冲安知夏颔首,声音低沉:“孩子们太小,有些闹腾,麻烦小安知青了。” 安知夏连连摆手,也不敢跟他对视,浅笑着道:“他们很乖的。” 房垣摸了摸三个孩子的头,“要听小安阿姨的话。” 三个孩子笑着点头,跟着安知夏进了屋。 他们穿得虽然破旧不合身,但浆洗得干净,只是手与脸蛋都生了冻疮,红肿得厉害。她自己就生了严重的冻疮,一到晚上躺在温热的炕上,那种又疼又痒的感觉,折磨得人不轻。 超市里治疗冻疮的药膏还比较管用,不过一星期,已经消了大半。 所以她心生不忍,兑了两盆微烫的热水,让他们一起泡手和脚。之前剪的纱布还在,她给他们脸上也热敷。 孩子们一边舒服地眯眼睛,一边又因为热意熏蒸冻疮而疼痒难耐地嘶着气。 “泡一会抹上药膏就舒服了,”安知夏笑着给他们嘴里一人塞了一颗大白兔奶糖,“今年你们将冻疮养好,明年只要注意些,就不会再遭罪了。” 三个孩子望向她的目光带着明显的喜悦和亲昵,瞧得祁云兰忍不住开口道:“没想到小安知青对孩子还蛮有耐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生的呢。” 这话一出,屋子里立马安静下来。 孩子们很小就没了妈妈,又经历了不少事情,最是敏感,这会儿垂着头不让人看到自己通红的眼睛。 陈思可嗤笑着:“某些人呐,就喜欢多管闲事,合着别人都喜欢作恶,只有她心地善良。也不知道避嫌,要是让外面的媳妇、婆子瞧了,还真以为某些人上赶着当人后娘……” 话没说完,安知夏便两步迈过去,冲着她的脸狠狠地打了两巴掌。 第十七章 红火初始 别说陈思可了,就是屋里的其他俩女人都愣住了。 这年头谁不要面子,尤其是城里来的,自诩文化人的知青们。好家伙,一言不合直接上手,明明是泼妇的行为,人家气势摆着,就像,就像是电视剧里演得小姐甩丫头耳光一样,打得理直气壮! 陈思可眼睛立马红了,自己从小到大可没受过这种气呢。怒火一攻,她立马嗷嚎一嗓子,冲着安知夏张牙舞爪地扑来。 安知夏嗤笑一声,在人到跟前后,往旁边一闪,脚还挡了对方一下。 咚地一声,头磕碰到炕沿的闷响,让屋里俩大三小禁不住打了个颤。 这,这得多疼呀。 陈思可疼得两眼泪汪汪,话都说不出来,捂着额头直发颤,哪怕怒视着安知夏,也带着股可怜巴巴的模样。 “别看我,你自己磕碰的。不过呢,刚才我打你两巴掌,你扑我一回,虽然没有得逞,但咱俩半斤八两,扯平了。往后你嘴巴还是挂把锁,不然,”她突然冷笑一声,那被养得初显白皙滑嫩的脸带着肃色,转着手腕发出脆响,道:“我可是会上手的,哼,惯的你!” 明明两次都是她吃亏,但陈思可不敢开口,只能咬着牙摔门出去了。 费筝有些担忧地挪过来,“她跟隔壁两位关系不错,在其他村子里也有老乡,都是沪市大院来的。” “姐姐,我们又给你惹麻烦了吗?”小姑娘担忧地蹙着小眉头问道。 安知夏笑着替他们擦干净手脚和脸蛋,均匀地抹了厚厚一层防冻膏,“没事的,他们跟我是一样下乡投身于农村建设的知识青年,除了斗嘴皮子,他们能怎样给我好看?再说,人的名声哪能够拿来开玩笑?” 祁云兰淡淡地说:“小安知青你这么想就不对了,他们家世好,村里的干部都会照看几分。你没有在农村呆过,不知道等开春后下地多么辛苦,人家随便给你穿个小鞋,你都没处喊冤。 所以,大家要好好相处,撕破脸面对你并不好。” 安知夏瞥了她一眼,在娱乐圈没有借着家里的势摸滚打爬混出个名堂,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哪里不清楚女主打得什么算盘。人与人相处总要有个模式,这个模式一旦固定很难改变。 祁云兰不想让她一直肆无忌惮下去。 费筝也点着头,没心眼地赞同道:“对啊,他们几个人虽然是知青,但是干的活跟我们不同。聂知青是记分员,陈知青是仓库员,杭知青会开拖拉机,是拖拉机手。 陈知青就是嘴巴得罪人,其实人不算太坏,你左耳朵听了右耳朵出去……” 安知夏直接摇着头,“晚啦,你也知道她心眼小得很,这梁子结定了。反正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再如何也不能做得太过!” 当事人不在意的态度,别人也不好再劝了。 “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呢,”安知夏揉揉小丫头枯黄的头发,笑着问。 当大哥的挺挺小胸脯,“我叫房礼希,今年九岁。” “我叫房颂言,今年六岁啦。” “还有我,房歌欣,爹说是歌唱欣欣向荣的祖国,今年四岁啦!” 安知夏一听他们的年龄,竟是比她估计的都偏小两岁呢。想想他们小小年纪,却遭受了家庭剧变,跟着爹住在牛棚,整日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难免会瘦小些。 “你们好,我叫安知夏,今年十八岁,”她面上不显丝毫怜色,笑着说,转身从箱子里翻腾两下,拿出几本做怀旧的小人书,什么《小兵张嘎》、《湖上小八路》、《铁娃和小白鸽》,这些都是正能量的书,不会被人说道,也适合孩子们看,认认字、培养下爱国情操。“这些是姐姐送给你们的见面礼。姐姐长大了不看这些书了,若是你们不收着,只能填炉子,多浪费呀?” 三个孩子欢欢喜喜地接过来,就坐在炕边,趴在梳妆台上凑在一堆。 房礼希一字一句地给俩妹妹念着,字正腔圈倒是有当小主持人的潜质。 安知夏继续织着羊绒衣,期间给三个娃冲了碗麦乳精,又是一番推脱,还是她将他们爹帮着自家干活的事搬出来,孩子们才放下心捧着碗小心美滋滋地喝着。 麦乳精是这个时代的奢侈品,没有点手段的人是买不到的。一般货还不等摆到供销社架子上,已经被内部消化掉。 她装着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实则用神识查看超市里的表,已经是四点钟了。她收拾起东西,下炕去厨房准备饭菜。 费筝连忙跟上,小声说:“十来口子的饭不好做,我帮你吧?” 安知夏也不推辞,笑着点头:“成,我一个人炒菜、熬汤、蒸饭,还真得忙活不过来呢。” 三小的也要跟着,房礼希小大人般绷着小脸生怕被拒绝:“姐姐,你如果不让我们帮忙,待会我们可没脸跟着爹蹭饭。” “姐姐,我会的可多了,洗菜、烧火、拉风箱。” “我会敲蒜,”小丫头房歌欣看看哥哥和姐姐,也咧着嘴报着。 他们都说到这份上,安知夏只能应下,让兄妹俩烧火,给小丫头一碗撒了糖的油渣,由她喂哥哥姐姐吃。 男人们没一个偷懒的,全都卖力忙活,天色刚开始暗下来,小灶间已经成型,只剩下在屋顶铺一层稻草,等火烘烤两三个小时,屋里除潮,明儿个能用上了。 村长也背着手过来看几眼,被安知秋挽留下来。方有为虽然是村长,却十分清廉公正,不想占人便宜,便遣了跟来凑热闹的小闺女回家拿来个补了底还能用的双耳大铁锅。自己则帮着做活。 除了小灶间,大家还帮着在后院一口气盖了猪圈和鸡窝。 村长脸上的笑一直没有落下来,小声跟安知秋嘀咕道:“这才是过日子嘛,咱农村不养个鸡鸭鹅或者猪,不跟有肉和蛋送到眼前,你还傻子般地摆着手使个劲往外推?就平时割两把草的工夫,呵,还嫌弃味道大。真是穷讲究,吃肉和蛋的时候怎么不嫌弃了? 咱村子里限制不多,只要别铺张太大,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兄妹俩小日子保管红红火火地,让其他人眼红去吧!” 第十八章 我没注意 刘一月领着孩子进了厨房,让孩子坐在板凳上给几个小哥哥姐姐一起玩。她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挽起袖子麻利地剥蒜,嘴巴却小声地说:“你们是不是惹陈知青了?刚才我听见她大嗓门地跟聂知青告状呢。” 安知夏和费筝对视一眼,没有答话,倒也没撵她离开。 “不过聂知青没有理会她,人家气得跺脚跑出去了。那三人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可我听说,陈知青的家世比不得那两位,只不过她自个儿厚着脸皮往人男知青跟前凑。 男知青撵不走她,就默认多了个小尾巴。瞧,人家给自己捞了个仓库管理员的轻省活,工分照样拿,会钻营得很。” 两岁的郑佳明这次出门前应该得到娘的千叮咛万嘱咐,倒是没开口要吃的,只是眼睛瞪得提溜圆,黏在那碗油渣上不挪开。 小丫头紧紧护着碗,回瞪过去,小声凶巴巴地说:“再看也不给你吃,这是我们帮着姐姐干活得来的奖励。” 郑佳明嘴巴一撇就要哭,被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刘一月给捂着嘴巴,“去找你兰姨玩去,待会就吃饭了。” 小娃立马收了哭腔,站起身跑走了。 “兰姨,我想喝红糖水……”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听得安知夏浑身舒坦。 十来个人吃饭,还大都是壮丁,安知夏没含糊地整治了一大桌吃食。梅菜扣肉,地锅鸡,腊肉炒干豆角,荠菜干炒鸡蛋,皮蛋豆腐、酸辣土豆丝,鱼丸汤。闷菜的时候,锅边贴了一圈饼子,面软底焦夹裹着肉的香味,再在浓稠的地锅鸡汤里一泡,比直接啃肉还要好吃。 聂义昌直接拿来了一瓶二锅头,贱兮兮地笑着说:“磊子赞助的,这种好东西市面上可没有,是厂子里专供干部的。咱们今天可有口福咯。” 好酒好菜,男人们吃得极为欢实,连盆底都给扫荡干净,扶着肚子坐在原地唠嗑回味半天。 村长的闺女送来锅后,没多待立马就离开了。 安知夏都没有见到人的影子。 小说里,这位可是小说里哥哥安知秋抛妻弃子的苦主呢。 安知夏每样菜都拨出来些,均匀地分到六个粗瓷碗里,再各放两个锅贴。费筝不好意思地推辞一番,才端着碗说:“待会我帮你收拾。” 三个孩子也笑着说会帮忙,端着碗埋头吃得喷香,觉得这是自己吃得最好吃的饭菜。吃着吃着,不知怎么的,房礼希掉进碗里两滴泪,偷偷拿袖子抹了,继续大口地往嘴里塞着。 只有刘一月撇撇嘴巴,嘟囔着小气、打发要饭的话,端着碗拽着吵闹的儿子离开了。 费筝干巴巴地解释着:“之前一月姐也不这样。” 安知夏笑笑没有接话,却打定主意往后不给刘一月一点占便宜的机会。等吃完饭收拾好,她给几个孩子装了点防冻膏,跟哥哥一起将帮忙的人们送走。 安知秋撵妹妹回去歇着,自己则准备在小灶间里窝到半夜,看着火去潮气。 安知夏挨着他坐着,托着下巴,纠结地瞧着哥哥。 俩人是龙凤胎,虽然是异卵双生,但他们毕竟是同父同母,长得有六七分相似。安知秋个子高大,从离开家里开始没再饿肚子,消瘦的模样好转,不再跟个麻杆儿般。在她每天坚持热敷、涂抹药膏,他的冻疮也好了大半,浓眉大眼的俊挺模样显露出来。 他笑起来那一排整齐的白牙,十分耀人眼,加上十几年的文化熏陶,自有种村民敬畏的书卷气。 “哥,刚才我在屋里听到村长家姑娘来了,你没招呼人家进屋坐坐?”她试探地问道。 安知秋一脸茫然,“啊?来了吗?我没注意,下午忙得都晕了。” 好吧,他哥哥只有在她的事情上表现出心细,平时也就一个直男。 “我先回屋了,哥哥你也早点睡,”安知夏拍拍屁股离开,刚要进屋的时候,看见旁边闪出一个身影。 她心脏被吓得骤缩了下,身子后退的时候,手立马握上了一瓶辣椒水,毫不犹豫地喷了过去。 来人下意识地握紧她的手腕,刚要压低声音说:“是我……” 却不防她手里的不是什么刀棍,而是喷雾辣椒水,照着头脸而来,那种肌肤、眼睛、嗓子眼到处热辣辣发疼的感觉,让他浑身难受地躬成了虾米,不断地咳嗽和喷嚏。 安知夏似是刚反应过来,高喊哥哥。 安知秋一下子窜出来,见到蜷成团的人,扯着妹子检查一通:“怎么了?” “那个,好像是杭知青,他突然挡在我面前,我一害怕就拿着辣椒水喷上去。结果,就成这样了。” 聂义昌也闻声出来,赶紧打了一盆水,伺候着好友洗漱。 “小安知青,咱院子里住着这么多人呢,会有谁不开眼进来做坏事?再说,你直接喊人不就行了,怎么就用上辣椒水了?”他头一次厉声斥责道,“往人眼睛里喷,那是闹着玩的吗?” 安知夏被哥哥护在身后,她气道:“他正儿八经出来到招呼,我用得着这样吗?呵,藏在暗地里冷不丁闪到我跟前,一手要握我的手腕,一手要捂我的嘴巴。 我若是被他得逞了,还有名声可言吗?” 杭向磊洗了好几遍眼睛,喝了一肚子水,依然去不掉那股专心的难受劲。他咬着牙,用那沙哑的嗓子低吼道:“我,我脑子有病要占你便宜!我只是怕你喊叫起来,被人误会。” 鼻涕和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他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 “杭知青,”安知秋也铁青着脸,“你怕被人误会就能随便捂人嘴巴,牵制人胳膊吗?” “所以呢?”杭向磊又洗了一波,症状轻快许多,唇角扯出抹冷笑:“她就激动地大喊大叫,然后以名声被毁赖上我?” “我为什么要赖上你?你家世好,模样好,是你爹娘给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在村里当拖拉机手,看着风光不累,只赚个七八个工分,还不如一个媳妇子赚得多。” 第十九章 这暴脾气 “你平日里又喜欢吃白面、大米饭,顿顿有肉有蛋,呵,那七八个工分赚的嚼用能够你挥霍几天?还不是跟个巨型婴儿一样伸手冲家里要钱? 自己都养不活的男人,我脑子进浆糊了赖上你? 你也不瞅瞅村里老人怎么看你的,真当自己是金龟女婿了,人人抢着嫁?脸咋那么大呢!”她吧嗒吧嗒说完,气都不带喘的。 院子里围观的人听了有些呆怔,想想还真这么回事。以往觉得他们沪市大院来得人高高在上,如今这么一想,人家只是投胎小能手,自己不需要出力多少,就能仗着父母的劳动所得,过上旁人不能企及的生活。 现在推崇的是劳动光荣、懒惰可耻,院子里的人立马挺直了腰杆,没了往日对沪市大院子弟的敬畏之心,反而隐隐有些鄙夷。他们不懂什么叫啃老族,却不耽搁他们将败家子儿的名字扣在杭向磊、聂义昌头上。 杭向磊满脸通红,咳嗽、鼻涕再度袭来,让他没法正常说话。 聂义昌又气又羞,冲着安知夏道:“你别混肴视听!我们家世好,以后也会早早返城当干部,前途好着呢。哪怕在沪市里,我们都是别人争着抢着的金龟女婿。倒是你,呵,黑不溜秋的一个黄毛丫头,只要磊子眼睛不瘸,怎么可能看上你?” 黑不溜秋的黄毛丫头?! 安知夏真怒了,自己绝世美颜的底子在呢,只需要好好猫一冬,冻疮下去,营养跟得上,甚至比前世的她都靓丽。 “呵,返城?”她冷笑着走出来,抱着肩膀上下将他们俩人扫了眼,“凭什么是你们先返城呢?这么多知青在呢,有哪个不比你干活努力,态度端正?还是说,村支书已经被你们用糖衣炮弹给拿下了?” 杭向磊压住要暴怒跳起来的聂义昌,嗓子更为沙哑:“我们父母对社会贡献高,自然有招工名额照顾。村支书给你们批了返城的条子,你们若是没有工作安排,也会被重新强制下乡。 刚才确实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郑重道歉。 不过,大家住在一个院子里,还是要和平共处的好。不能因为一点小心思又打又闹,影响知青所的团结。” “呵,你一个大男人学什么和稀泥的和事佬?前因后果你了解了吗?只凭借着陈思可一张损人的嘴巴,就将所有过错归结于我身上?难不成你们俩关系近到……” “住嘴,谁的嘴巴有你毒?陈思可是我们老乡,也仅仅是老乡关系,这三年,他们可从来没有独处过!”俩男人脸红脖子粗的。 安知夏轻轻地哦了声,“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们就激动上了?人家陈思可也是这般拿着我的名声说了两句,我这暴脾气不是没收住吗?女孩子间打架,你来我往,谁也没吃亏,你们巴巴为人家出头,啧啧,我还真有些多想。 毕竟,”她笑着说,“一月姐说,陈思可因为你们才当上的仓库管理员。” “小安知青,我,我只是叙事说陈知青当仓库管理员,”刘一月正看热闹看得起劲呢,没想到火烧到跟前了,连连摆手磕磕巴巴解释着。这私底下抱怨两句的话,安知夏咋就吵吵出来了? “嗯,我也是认真地叙事呢。” 祁云兰连忙出声说:“陈知青确实开了两句玩笑,不过小安知青先动的手。这事俩人都有错的。” 拿着女孩儿名声开玩笑,不亚于白进红出的刀。 杭向磊和聂义昌都不吭声了,还是老大哥秦大鹏站出来,“你们俩也真是的,人家女同志的事情,你们跟着掺和什么?人家小安知青脾气是不好,但人家站着理呢。” 杭向磊眼肿鼻红的说不出道歉的话,梗着脖子继续洗脸、往肚子里灌水。 聂义昌轻咳一声不自在地说:“小安知青,对不起啊。磊子在沪市的时候遇到过不少死缠烂打的女同志,有些反应过度了。我代替他向你道歉,你看,他也受到了惩罚,咱就将这事给揭过去。往后还是好同志!” 安知夏嗯哼声:“为了避免你们将我当成死缠烂打的女同志,往后我们还是保持一米往上的距离。省得我们互相恶心。” 大家讪讪地离了场。 安知秋拉着妹子回了小灶间,问了下情况,也气得够呛:“他们真当自己是根葱,走哪都被人捧到哪里?往后咱尽量不跟他们共事,等有机会,我们自己搬出去住。” 安知夏连连点头,院子里住着十来口子,以后肯定很闹腾。她有一超市的好东西,都没法拿出来光明正大地用。 陈思可一晚上都没有回来,不过大家没人提起。她不是小孩子,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性也得有个度。 早上安知夏照例拉着哥哥跑步,回来的时候碰上了房垣。 他拎着一只兔子走过来,见了俩人,手往前一送,面上清冷地说:“谢谢你,小安知青,孩子们很喜欢那几本小人书。他们非得让我拎只兔子作为交换。这是孩子们的意思,你们收下吧,否则会让他们养成不劳而获的习惯。” 都这么说了,安知秋笑着接过来,“几本小人书才几毛钱?我妹子厨艺好,等做好兔子给你们端过去一碗。” 房垣点点头,又说了两句便离开了。 “他,一直这样吗?”安知夏指指走远的房垣问道。 上次有孩子,所以他表情还算柔和。 此刻,他恍若行尸走肉,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生气。那股压抑凝若实质,连带着她也跟着胸闷喘不过气来。 安知秋叹口气道:“虽然他只有二十三岁,可任谁经历过亲人一个个地凄惨离世、妻子狠绝抛弃,又被发配到小山村的牛棚里,吃不饱穿不暖,每天有做不完的脏活累活,让孩子们也跟着受罪,看不到丝毫翻身的希望,还能当正常人?” 这样的生活的确让人无望,她认真地看向哥哥:“不管别人如何,哥哥,我们都不能够放弃希望,也不能为了希望,违背自己的良心。” 所以,哥哥啊,你可千万别为了返城名额,勉强娶了村长闺女,再抛妻弃子当负心汉呐! 第二十章 可真大方 安知秋弹了她个脑瓜崩,“小丫头片子,你想什么呢?你哥哥可是生长在旗帜下的好青年,时刻紧跟组织的步伐。” 安知夏嬉笑着,催促着他抓紧回家处理兔子。 她坚定经过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洗脑,哥哥应该会有所改变,脱掉抛妻弃子渣男的头衔。也不会有后来哥哥再婚时,女主跳出来名曰让家世好的新妇认清渣男真面目的剧情了。 新灶间经过大半夜的烘烤已经半干,今儿个就可以用了。安知秋从村民那里买来了不少土砖,留出鸡窝和猪圈的量,其余的全部投入到灶间的建设中。竟是比隔壁的厨房还要大一点,两个灶台,一边炒菜,一边蒸馒头熬粥,中间还有个小洞用来温水。 早饭容易对付,一小锅萝卜面条,每人一个荷包蛋,浇上一大勺辣酱肉丁,安知秋一个人呼噜了三碗。 吃过饭,安知秋跟秦大鹏将碗柜给搬到灶间,还有村里给他们分派的柴火。灶间依旧留下不小的位置,安知夏跟哥哥嘀咕了会,给他安排任务,去供销社买几个大小不一的瓮、和面盆、水缸、锅、勺子等厨房用品,再顺道去买只可以抱窝的母鸡,让人给挑选二十枚种蛋。 趁着哥哥离开,她往碗柜里放了一套特别有这个年代气息的六个碗、六个碟、俩汤盆、六个勺子和筷子,材质细腻,图案则是毛笔字体的首长诗词,配着漂亮花鸟画,格调满满,令人食欲大振! 安知夏在超市书店里找出一本书水培植的书,里面就有如何发豆芽,方法简单,出芽快。 她研究了一会,果断从超市里拿出些绿豆和黄豆,挑选出颗粒饱满的分别放到自己和哥哥洗脸用的搪瓷盆中,开水烫过后兑水放到温热的灶台上继续浸泡着。 安知秋办事效率很快,没多大会就借了辆车将东西分两趟给拉回来,把东西规整好,对妹子说:“有为婶子,就是村长媳妇,她说母鸡换了地方会不适应,主动揽下给咱孵小鸡的活。说等小鸡长大能下蛋时,给她十个鸡蛋就行。” 这倒是省了不少劲呢,安知夏笑着点头:“那敢情好,等去领小鸡的时候,咱得好好谢谢人家。”说着她拉着哥哥去看自己泡的豆子,“说四天后就能吃了,清炒或者炖菜都很好吃呢。” 安知秋揉揉她的头,“咱家夏夏越来越会过日子了。” 有着超市里几架子的食谱,和丰盛的食材,安知夏将新买的铁锅“开锅”后,做了一锅仔姜鲜锅兔,那咸辣味道在小院里飘散开,连隔壁的狗都馋的汪汪直叫唤。 郑佳明也缠着刘一月闹腾,被赏了顿“铁板炒肉”,抽泣着消停下来。 安知秋拎着背篓给房垣父子四人送去,里面放着一汤盆兔肉,一笼十个馒头,还有一罐辣椒肉丁。等回来时,他无奈地将十来只绑了腿不断扑棱翅膀的麻雀递上。 安知夏接过来,“我猜到了,他们一家子都不愿意占人便宜。等咱家的小鸡孵出来,留下十个,其余的送与他们。” “他们粮食都不够吃的,能喂活小鸡?” “怎么不能?麦皮、野菜、干货、虫子,到处都是,怎么就养不活了?趁着天气好,将这些东西晒成干,冬天一样不缺饲料。喂的好了,每天三五个鸡蛋,孩子们营养也能跟得上。” 安知秋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伟人说得话果然对,你要有知识,你就得参加变革现实的实践。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你就得变革梨子,亲自吃一吃。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哥倒不如你懂得多。” 安知夏心虚地笑笑,自己有着那么多书做后盾,自然“懂”得多咯。 陈思可是临近傍晚的时候回来的,拎着一兜吃食,进了屋就开始给费筝和祁云兰分发,“我朋友家从沪市邮寄过来的,这是擂沙圆,跟京都的驴打滚似的,但比驴打滚有劲。这是蟹壳黄……” 明明自己也稀罕得紧,却故作大方地拿出来分食显摆。 安知夏笑笑,下炕出门,经过靠厨房的小屋时,轻叹口气,“这陈知青可真大方,从沪市邮来点心都分了。唉,若是我没跟她闹翻就好了,也能舔着脸要上几块尝尝。” 说完她就去自家厨房,试试豆芽的水温。果然没多大会,院子里传来开门的声音,刘一月领着郑佳明去了女知青屋里。 听见刘一月略高的声音:“我这不是瞧着你回屋了,关心一下同志嘛。怎么还被你嫌弃上了?你给祁知青和费知青吃家乡特产,怎么我娃就尝不得?小孩子才多大点肚皮……” 安知夏泡了两碗奶粉,给哥哥送了一碗,自己则端着一碗回了屋。 屋子里几个人默了下,只有郑佳明馋得嘴巴吸溜口水的声音。 她嗤笑一声,捧着奶慢慢品着。 陈思可觉得自己被人嘲笑了,立马拿出刚收到箱子里的布袋子,打开放到炕上,拿出一个点心就塞到郑佳明的手里,笑着说:“咱院子里就这么一个小豆丁,有好吃的,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你呀。 告诉陈阿姨,好吃吗?” 小家伙连连点头,含糊着好吃,三两下就塞入肚子里,又巴巴看过去,咬着手指看看娘,得到眼神暗示,说:“陈阿姨,我还想吃。” 陈思可脸上的笑快要绷不住了,自家条件是不错,这只是相对来说的,还达不到天天满足口腹之欲的程度。她也很宝贝这些东西,都没尝两口呢,就下去了小半。 感受到安知夏那看热闹的目光,她咬着牙又给出去一块,接着收拾起袋子,“待会就要吃饭了,点心吃多了不长个子呦。” 祁云兰也解围道:“是呀,一月姐,点心尝尝味道就好,哪能当饭吃?陈知青刚从镇上回来,得躺下休息会,你也回去做饭吧。” 刘一月收起孩子手里的点心,扯着哭闹不依的娃扭头离开了。 气得陈思可直磨牙。 安知夏满足地喝完奶,也出去做饭。 就着中午的兔子汤炖了土豆块,汤汁浓稠起沙,沾着馒头吃,她自个儿都能消灭一个大馒头。对于每顿计算卡路里的她来说,当真是种欲罢不能的堕落。 第二十一章 放了肉末 腊月十七号是集,兄妹俩买了些肉、菜干、鱼便早早回来了。 中午的时候,隔壁厨房飘着鱼汤的清香,安知夏耳朵一竖,竟是听见刘一月说:“祁知青,你心性也忒好了,把黑五类小崽子打的鱼都包圆了。你没看到村子里那些婶子、媳妇的眼睛跟刀子似的,恨不得从你身上刮下一层肉来?一次两次还行,要是次次如此,你怕是也被村里人排挤了。” “那几个孩子怪可怜的,他们爹冬天得疏通灌溉水渠,顾不上他们。反正过年我们也要买鱼,买谁的不是买?” 安知夏心里有股火气,那几个孩子也忒不懂事了,之前应得好好地,回头继续砸冰捉鱼。她日防夜防,也防不住啊!现在又加上女主装模作样的善心,实则是暗地里怂恿几个孩子为了钱粮而冒着生命危险。 哪怕她再生气,也不能放任房礼希真得步入溺水而亡的命运。到底只是九岁的孩子,每天都处于饥寒交迫中,他哪里能够经受住钱粮的诱惑呢? 她将菜板跺得当当响,成功告知隔壁房子不隔音的事实。 俩人禁声,祁云兰紧抿着唇瓣,心莫名一虚。 进入腊月,山里的气温一日比一日低,缸里的水都结着厚厚一层冰,安知夏一口气做了一大锅三屉猪肉香菇白菜包子、一大锅三屉豆腐鸭血马蜂菜干粉条包子。肉馅是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煮熟后切成的丁,更入味、嚼劲足,比国营饭店主打的大肉包还要好吃许多。 刚出锅,安知秋就嘶哈着啃了俩,往小箩筐中盛了五个端着就要往外走。 “哥,你干嘛去?” 小灶间里摆放着套吃饭的桌椅,兄妹俩都是在这里解决的。见他离开,安知夏便好奇地问。 “回屋里吃去,让某些人嗅嗅味,好好反省下自己,”他挑着眉坏笑着说,回到屋子里,将筐子往桌子上一放。 他便大口地吃起来,包子配蒜,是北方人最经典的吃法。 聂义昌禁不住没出息地吞咽下口水,余光望着皮薄馅多的包子,瞧着安知秋吃得喷香,心肝肺跟藏了只猫,百般挠呐。 杭向磊现在除了眼睛略微红肿、嗓子眼干涩,没有任何不舒服。鼻子通透,自然也嗅到四溢的肉香,跟好友的肚子一起不受控制地锣鼓喧天。 安知秋听见了,笑着挑眉:“祁知青熬了鱼汤,贴的玉米饼子,炖得土豆,好像还放了点肉沫,你们快去吃吧。” 俩人脸色都不大好看,直接起身出门了。昨儿个他们的味蕾经过大餐的洗涤,再瞧瞧祁云兰做得农家菜,竟觉得清汤寡水,哪怕肚子饿得抗议,依然没有多少食欲。 吃过饭后,安知夏用油纸包了俩包子出门。 天气冷得紧,可村里依旧响着熊孩子们追逐打闹声。她揣着包子看了会,冲一个半大的孩子王招招手。 那孩子王左右瞧瞧,指了指自己,见安知夏点头,便屁颠屁颠笑着跑过来,“知青姐姐,你有事吗?” “你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孩子?”她轻笑着掏出两颗水果硬糖递过去。 孩子也不客气,接过来,打开一颗塞进嘴里,剩下一个则宝贝地放到口袋中。“我叫方立安,小名牛旺。我爷是村长!” 村长家的孩子? 想想那真心为村民谋事的村长,又瞧瞧眼前精瘦虎实的少年,她眉眼弯弯地说:“姐姐倒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办。你认得房礼希吧?” 牛旺有些茫然,“是隔壁村的人吗?” “住在牛棚的三小兄妹,认得吧?” “奥,原来是他们呀。我们各玩各的,不是太熟悉。他们年岁不大,每天都忙着找吃的,应该没有惹姐姐烦吧?”牛旺摸不准安知夏的意思,装作不着痕迹地替小兄妹说话。 安知夏心里更加满意了,“没有,这不是昨儿个他们爹帮着我跟我哥盖灶间吗?他们爹平日忙得不见人影,不放心孩子们,就托我们照看着。也不需要多费心思,就是别让孩子们去河里凿冰捕鱼。 他们太小,很容易出事情。 过年家里事情多,我怕看顾不过来,所以找上了你。” 说着她将那俩还冒着热气的包子递上去,“人家爹提前给得工钱,这活你接不接?” 牛旺口水泛滥,倒是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将她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两遍,“只看着他们远离河边吗?” 安知夏点点头,“态度也别太强硬,劝几句话,若是他们不听,你们就在旁边瞧着,一有什么情况抓紧喊大人。你们可别逞勇地上前救,冬天的河水不是闹着玩的。” 牛旺嬉笑着接过来,把包子往怀里一揣,“得,这事儿我铁定帮姐姐办好。” “喏,给你小伙伴们甜甜嘴巴,记着啊,别让其他人知道,省得又惹了没必要的麻烦。”她忍不住再叮嘱一句。 “姐姐放心,我嘴巴最严实了,”说着他就蹿了出去。 让小伙伴们等会,他先喊着一双弟妹回家,蹑手蹑脚地溜入小姑的屋子。 “姑,给你吃,”拿出一个大包子塞给小姑的手里,他跟弟弟妹妹分另一只包子。 包子看着大,掰成三瓣也没多少,里面的肉丁颗颗可见,半瘦半肥冒着油光,瞧得人直瞪眼。 三个孩子啊呜一大口咬下去,满满地肉香在口腔里炸开,他们细细地咀嚼眯眼品味着,顾不上说话。 没出息地舔完手指,牛旺抬头见小姑还拿着包子不吃,便有些急切地让道:“姑,你吃呀,可好吃了。” “哪来的?”女孩儿的声音清脆宛若树上黄鹂,面容清丽,笑起来唇瓣还挂着对浅浅的酒窝。 牛旺眼睛转了转,“昨儿个爷不是给新来的知青垒灶间吗?人家送的,不过,姑你放心地吃,我是那种给爷拖后腿的人吗?回头我给他们捡些柴火送去,保管还上俩包子钱。” 戳戳侄子的脑袋,她将包子分成四份,一人一份继续吃起来。 吃完后,牛旺带着弟弟妹妹,跟小伙伴汇合,每人分了块水果糖,拿着家伙什一起去河边田里转悠捉田鼠。 第二十二章 不能放弃 冬天地里没活,安知夏每日负责将兄妹俩的一日三餐整治得喷香可口,顺带投喂下小长工牛旺,便是窝在屋子里织羊绒衫。 终于赶在年前,兄妹俩都穿上了修身舒服又极为保暖的羊绒衣。每人两套,安知秋的是黑色和红色,她的是红色和姜黄色。做好羊绒衣,她又用弹性好的棉布做了秋衣秋裤,自然还有标示着知识分子身份的白衬衣。 腊月二十八村里杀年猪,每家每户又分了些猪肉。 安知夏也随大流地开始整治过年饭,按照农村习俗,要在三十之前将初一到十五的饭菜给做出来。每次吃饭只需要热一热,所以大家使出浑身的本事,多做些花样。 她琢磨了两天食谱,拉着哥哥在灶间忙活开来。 之前的包子已经吃完了,她继续蒸上两大锅,馒头也得蒸一锅,粘豆包一锅,花卷一锅。她还做了些糕点,枣糕、绿豆糕、南瓜饼、粽子、糍粑、汤圆等。 蒸好后,放到屋外青石上冻结实,再拾到瓮里储存。 安知夏继续开始做炸货:萝卜丸子、糖糕、麻花、撒子、各种炸肉,炸地瓜、山药、蘑菇、藕、豆腐、薯条等等。她还卤了一锅肉、豆腐、肥肠、干菜,配料齐全的汤汁喷香,在冬日的小院中不停地飘荡着,似是带着钩子,扯得人不住地探脖子耸鼻子。 “你好,小安知青?”一个穿着碎花袄,梳俩短麻花辫俏生生的姑娘站在灶间门口轻笑着打招呼,唇瓣绽放出浅浅的梨涡。 那声音脆生生的,带着青春恣意。 “请问你是?”安知夏是个颜控和声控,自己漂亮,但是她不能时刻瞧着,所以对于美好的人和食物,依旧保持着极大的热忱。 “我是方红叶,我爹是村长,”她笑着说:“牛旺那孩子不懂事,吃了你们不少东西。我们家没啥好回赠的,我就想着你们城里来的知青,应该不会做鞋子,便做了两双。你们可不许嫌弃。” 说着她将手里用油纸包裹严实的鞋子往干净的椅子上一放,害羞地抬脚就走,喊都喊不停。 这,这就是小说里,哥哥第一任妻子?瞧瞧这盘儿亮条儿顺的女子,安知夏觉得,如果自己是哥哥,也很难抵挡这种桃花儿运。 “知夏,谁来了?”安知秋只瞧见一个女子的背影,顺口问了句。 “啊,”安知夏纠结一番,指指油纸包:“我不过给村长孙子点吃的,他小姑就送了两双鞋来。村里人也忒实诚了,”她讪讪地笑笑地总结道。 安知秋瞅了妹妹一眼,边拆着油纸包边好奇道:“你送人家多少好东西,让人费心费力地做鞋子回赠?” 鞋子是千层底的单鞋,针脚整齐漂亮,他忍不住脱了脚上的棉鞋试了试,“哎呦,还别说真合脚呢。” 被哥哥这么一说,安知夏想得更多了。自己是要任由剧情发展,让哥哥和方红叶走到一起,然后付出双倍的努力,摆脱困境;她还是狠心做打鸳鸯的那根棒? 不等她多想,一个孩子飞奔进来,边跑边喊:“不好啦,有人掉河里了!知青姐姐,掉,掉河里……” 安知夏连忙喊来费筝,让她将灶膛里的火给灭了,向孩子问清楚位置,便拽着哥哥往河边跑着。 “夏夏,你别急,哥哥先去看看,”安知秋腿长跑得极快,两三下就出了巷子不见影了。 安知夏不敢耽搁,继续咬着牙跑着。 河塘村里有个环绕村子的河,河面宽阔,水流略显湍急,是以冬天哪怕河水冻住,人们也不敢轻易踩踏上去,生怕冰结得不厚而掉落进去。只有些贪玩胆大的孩子们不顾大人劝阻,偷偷去河面凿冰捕鱼,年年都有出事的。 等她跑得快断气的时候,终于看到那围成一堆的人群。掐着腰屏住气又是一阵跑,“让开,快让开。” 都是些半大的孩子们,听到声音忙让出条道路来。 安知秋浑身湿哒哒的,怀里抱着个面色苍白眼睛紧闭的男孩儿,两个小姑娘各扒着他一只腿,哭得快要断气了。 见妹妹来了,他面色难看地摇摇头,小声酸涩地开口:“我到的时候,水里还冒着泡,可救上来后人就没气了。” 牛旺局促地站在一旁,自责得不行:“对不起知夏姐姐……” 说再多的借口都挽救不回一条生命。 安知夏咬着牙深吸口气,将自己这些日子每天都要背诵七八遍的溺水急救措施快速传授给哥哥。清楚口、鼻杂物,空水,人工呼吸,胸外心脏按摩,一遍又一遍。 安知秋累了,闻讯赶来的杨炯紧跟着做人工呼吸和胸外心脏按摩。 “算了吧,这孩子救不回来了,”已经半个多小时了,村里赶来的人越来越多,见他们仍是坚持抢救,有人忍不住小声开口劝道。 “对啊,过去这么长时间了……” 有些媳妇、婶子红着眼背过身不愿意看,“这孩子受了不少罪,现在去了,说不定能投胎个好人家。” “继续,”安知夏紧盯着平躺在地的房礼希,咬着牙不松口:“现在放弃还有些太早,很多人都是做了数个小时才复苏的。” 安知秋无条件支持着妹子,见杨炯力气不支,接过活继续轮流做着人工呼吸和胸外心脏按摩。 房垣赶过来时,一米八多的汉子脚步踉跄,眼眶几欲呲裂,悲愤绝望到极致,拳头一下子砸在布满碎石渣的地上,血瞬时喷流下来。 安知夏现在心情已经平静下来,“房同志,孩子还等着你救呢。不到最后一刻,我们不能轻易放弃。” 见房垣目光恢复些清明,她又细细地将救助措施叙述一遍。 房垣略微清洗下伤口,立马接替安知秋,每一步做得极其到位。 俩小丫头不停地跟哥哥说着话,那沙哑稚嫩的声音,听得大人们咬着唇直流泪。 一次又一次的救助,再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都暗暗祈祷着奇迹的发生。可是太阳已经西沉,房礼希双目紧闭,没有丝毫反应。 第二十三章 急救手册 众人无声地叹口气,以前对黑五类孩子那种排斥、鄙夷都没了,反而觉得,若是他们平日多看顾点,说不定孩子也不会为了点吃食冒这种险,毕竟房礼希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平时这孩子也不到处疯跑疯玩,将俩妹子带得很好,漫天遍野里寻找吃食,集市上经常有他们的小身影。只是他们一次比一次瘦小,个子也不见增加。 明明房垣很努力地干活赚工分,几乎累脱了相,可一家四口仍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夜色渐渐笼罩大地,一切景象都披上青色的纱衣。 围着的村民来来回回,聂义昌和杭向磊也加入到救援队伍中,五个男人不停歇的给房礼希做人工呼吸和胸外心脏按摩,一直没放弃,交替地重复着枯燥的动作,每一下都按照她口述的力度和速度标准,不敢有一丝马虎和应付。 俩小姑娘嗓子哑得快说不出话来了,可她们依旧嘟嘟囔囔说着话,突然房颂言愣了下,不敢置信地望向自己握着哥哥的手。 可能过去了几秒,又可能过去了半个小时,那只不算大,布满茧子、冻疮和裂纹的手真得再次动了下。 “爹,姐姐,动了,我哥的手动了!真得,我看见两次了,”房颂言几乎是用气声努力惊喜地喊着。 周围的人们一片震惊,都齐刷刷地望向房礼希的手。 房垣和安知秋对视一眼,手里的动作没有停歇,继续进行着,不过他们的余光也都锁在了房礼希两只手上。 没让大家多等,房礼希的手真得动弹两下,接着他轻咳一声,眼睛缓缓地睁开,对上房垣赤红的眼,浑身禁不住颤了下,“爹,我……” “好孩子,”房垣将人一把抱入怀里,听到孩子闷哼声,连忙放松力道,声音哽咽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六子你去套车,咱拉孩子去镇医院看看,”村长立马发话道。 人群里有个大娘嗷嚎一声,“幺儿啊,你不该死啊,要是碰上小安知青,你现在也娶妻生子了……” 一个哭起来,立马有其他几个人抹泪跟着嚎。不用想也知道,他们的亲人里有溺水的,可是没人会最基本的抢救措施,眼睁睁瞧着人没了。众人的心情半喜半哀。 牛车很快就被赶过来,房垣深深地看了安知夏一眼,重重地说了声:“谢谢。”抱着孩子便坐上牛车。 安知夏拉住要跟上的俩小姑娘,摇摇头:“你带着房礼希去医院,我看着俩小的。” 说罢,她偷偷塞给哥哥一把钱,“哥,你跟着过去。” “嗯,好。人醒过来就没大事了,你带着俩孩子吃点好的,睡一觉,明儿个我们就会来了。”安知秋将钱放好,揉揉两个小丫头的头。 房垣看向俩闺女,“好好听阿姨的话,爹和哥哥很快就回来。” 望着安家兄妹俩,他脸上终于扯出抹极淡的笑,所有感激的话都埋在心里。 “行了,去医院要紧,”安知秋拍拍他的肩膀。 说话的空,村长也将证明信开出来,村长媳妇收拾了一包被褥、衣服、吃食。半村子里的人将他们送走后,围上安知夏好奇地询问着。 “小安知青,你会看病?” “小安知青,我爹摊在床上半年了,你看有法子治好不?” “小安知青,我媳妇生了大娃都六年了,还没消息,是啥原因?” …… “停停停!”安知夏一个高音上去,周围安静了。 她无奈地摆摆手:“我可不是医生,只是恰巧在学校里看过简单急救措施,照搬过来用罢了。” “可这啥急救措施忒管用了,黑五类,啊呸,那个房家小子都被你从阎罗王那拽回来了。你还有啥其他的急救措施吗?” 有人拽拽说话人的衣服,小声道:“不能提那人,会被批的。” 可大家殷切地看向安知夏,要是他们能够学个一招半式的,不知道能挽回多少人的性命呢。 村长也挤到前面来,神色郑重地道:“小安知青,我们大家伙文化水平不高,祖祖辈辈生活在村子里,没多少见识。按照伟人的话来说,叫啥愚昧无知。你如果知道些急救措施,就跟我们普及一下吧? 每年十里八乡不知道有多少调皮孩子溺水没了。要是我们早知道这法子,怕是能拉回半数孩子的命。” “对,小安知青,你跟我们说吧,回头我替你干活!” “还有我,我力气大,都争满工分……” 安知夏手一抬,大家伙立马闭上嘴巴,“行,我这段时间尽可能地写上一份救济手册,到时候大家背诵下来。” 得到满意答复,众人表达了十分的感激之情,才散去。 一手拉着一个孩子的手,她们回到家。 费筝是灭了灶膛火,检查好后将灶间落锁离开的。 安知夏开锁后,看了下,锅里的卤味已经煮好,晾了半响,那喷香的味道依然浓郁扑鼻。她盛出四碗卤味,让房颂言分别给杨炯、聂义昌、杭向磊和费筝,几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帮了忙。 村长家、赶牛车的王六家等哥哥来了后再说。 “小安知青,这是我们该做的,”杨炯端着卤味,想推让,但那味道太馋人了,“我用吃得给你换吧。”说着他转身回屋拿出刚收到家里邮寄来的包裹,翻腾出一套京八件,再加上一瓶罐头。 聂义昌也讪讪地说,“谁见了不伸把手?小安知青,我们没你想得那么坏。” “我们又不是图你这一口吃的,”杭向磊也哼着,不过俩人都回屋拿出吃食。一罐麦乳精,一袋奶粉,“不是给你的,给俩孩子的。” 俩小姑娘扒着安知夏的衣服,水汪汪的眼睛里染着渴望,又格外乖巧地摇头:“叔叔们救了哥哥,我们该谢你们才是。我们不能拿。” “叔叔们不缺这些东西,等你哥哥身体好了,让他替我们捉点田鼠、麻雀就行。”聂义昌直接将东西塞了她们满怀,装作馋的不行道:“叔叔们没你们厉害,都捉不着,看着别人吃得香,眼馋得紧。” “拿着吧,”安知夏才不跟他们客气,直接发话了,小姑娘们笑着接过来,乖巧地鞠躬道谢。 第二十四章 表情退化 费筝家庭条件极其一般,根本不能指望家里给她邮东西,反倒是她省吃俭用,从嘴巴里省出口粮寄回家。 好在队里刚分了肉,她不好意思地切出二两来,“阿姨这里没什么好吃的,这些肉你们也别嫌少,熬点肉糜粥,比什么都补。” 安知夏点点头,房颂言接过来笑着拉着妹妹鞠躬:“阿姨,回头我们给也你送麻雀、野鸽子、田鼠,还有鸟蛋。” 拉着俩孩子回了灶房,安知夏熬了一锅红糖姜水,看着她们大口喝下发了汗。她手脚麻利地热了六个包子,做了锅鸡蛋萝卜疙瘩汤。 知道哥哥没事,小丫头们肚子饿得紧,狼吞虎咽地吃着,每人吃了俩包子,喝了两碗汤,才眯着眼冲她不好意思地笑。 房颂言抢着要刷碗,被安知夏拉着坐下,一人塞了一小把山楂干吃着消食。 不过几个碗和一个锅,她就着温热的水很快就洗刷完了。 瞧瞧俩脏兮兮的孩子,她重新烧了热水,给她们好好洗了个澡,头发用密篦子梳了好几遍,涂上祛除虱子的药,用棉被一一捂严实抱到炕上。 安知夏给她们又各自灌了一包板蓝根,毕竟文中没多久六岁的房颂言就发高烧没挺过来。她生怕一个疏忽,人就被剧情君领走了。 俩孩子今天吓坏了,这会儿吃饱喝足,又躺在舒服的被子里,眼睛都禁不住幸福地发红。 “闭上眼睡觉吧,姐姐在旁边守着呢,明儿早上我给你们烙油饼吃,配上辣萝卜咸菜,喝小米粥,好不好?” 她们连连点头,乖巧地闭上眼睛,没多大会就打起了小呼噜。 祁云兰复杂地看着她们,嘴巴动了动,想起安知夏半点不吃亏的性子,到底是没说什么。 陈思可更只是极为小声模糊地嘟囔几句。 安知夏侧头瞥过去,人家立马蒙上头,怂得不行。 想起俩孩子衣服里棉瓤已经板结,还极薄,补丁歪八扭七地摞着。没法拆洗,她便拿了些棉花和棉布悄悄带上门去了灶间。 就着微弱的灯光,安知夏想了想孩子们的小身板,剪刀直接在布匹上咔嚓动起来。怕被人察觉出不妥,尤其她们的父亲是文中大佬,她做得棉衣是纯棉花。 最近她做活越来越麻利,消化了原主大半的技能。 一夜没睡,等院子里有了声响,她正好收尾咬断线,揉揉酸疼的脖子。安知夏站起身略微活动下手脚,浑身骨头发出脆响。 眼睛有些酸涩,她寻出滴眼液滴了两滴,闭目养神一会,将棉衣拿回屋子里,放到温热的炕上暖着。 “你一夜没睡吗?”费筝揉揉眼睛声音染哑地小声问。 “过年的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又不需要下地干活,少睡一觉没什么。”她笑着说,额头轻轻触碰着孩子们的,并没有发热现象。她微微松口气,见孩子们迷糊着要睁眼。 她轻轻地拍了拍,“天还早呢,再睡会,姐姐去熬粥。” 俩孩子又相拥迷糊过去。 熬上小米粥,她想起房礼希身上的衣服也单薄得不像话,微微沉思下,还是动起手剪裁衣服。孩子们的健康重要,钱财是身外之物,再者她有一超市的东西,不差这几两棉花、几尺布匹。 衣服做大点,他们能穿个两三年,怎样都能还上这笔账。 俩个小姑娘年纪都很小,根本不记得家里好过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可以说在她们的记忆中,这是第一次穿新衣服。贴身舒服的秋衣秋裤,暖和的棉衣,干净漂亮的罩衣。她们头发都被安知夏手巧地编起来,用彩色的发带扎着,除了小脸上还留着红彤彤的冻疮,跟城里小姑娘没什么区别。 她们喜悦地时不时地摸摸自己的衣服,再瞧瞧自家姊妹,心里美滋滋地。不过她们也会十几分钟半个小时地跑到巷子口,瞧瞧村口的方向。 半晌的时候,安知夏给她们各自冲了一碗牛奶,中午吃得是豆角干炒肉、香葱炒蛋,小木桶蒸的米饭,喝得是排骨汤。 到了傍晚,她已经将房礼希的衣服缝制出来,还套了一床七斤重的棉被。 “哥哥回来了,”俩小姑娘又一次去门外眺望,看见牛车缓缓地驶进了村子,高兴地喊了声,撒腿就跑过去了。 安知夏也跟着出来,等牛车走近,仔细瞧了下房礼希。 小男孩儿冲她灿烂地咧开嘴笑,小脸红扑扑地,若不是被房垣压着,怕是能够立马跳起来。 “医生怎么说?”牛车继续往牛棚那驶去,她跟随上问道。 “说人能够抢救过来是医学奇迹,起码他没听说过有哪个人溺水心停跳之后,经过数小时抢救能复苏的。追着我们反复确认了好几遍呢。虽然肋骨压断两根,可同死亡比起来,根本不算事。用胸带绑着,疼个半月一个月的就差不多了,孩子小恢复起来快,多喝点骨头汤。”安知秋详细地跟妹妹说着。 房垣只是在她看过来时,扯扯唇角努力表达着感激与和善。 不过,他可能太久没笑过了,脸上表情有些扭曲,甚至可以说狰狞,配上额头上手指长褐色的疤痕、一天没搭理冒青的下巴与高大挺拔的身子,很像老人口里说得下山套人话的土匪头子。 安知夏努力忽视他强烈的存在感,高提的心这才彻底放下来,“我回去熬点小米粥,等明天中午再熬骨头汤。” 说着她便拉着哥哥往回走。 不过一晚上,哥哥头发凌乱、眼里血丝遍布,下巴也起了青茬,颇为狼狈。自家哥哥自己心疼,哪怕她是半路顶替原主,但这些日子来自哥哥的关心和疼爱,她深切感受到,也将他当成这一世唯一的血亲。 让哥哥去洗漱,她挽起袖子整治晚饭。 熬了红枣枸杞小米粥,煮了十个鸡蛋,下了锅清汤面,除了房礼希,其他人是土豆烧肉的浇头。 安知秋扒拉了足足三碗面条,吃了一个鸡蛋,喝了碗放了红糖的小米粥,捂着暖而充实的胃,感叹道:“终于活过来了。” 第二十五章 逮谁怼谁 院里的知青闻声都出来问了几句后,得到人没事的消息,便松口气,看向安知夏的目光颇为复杂。 她淡定地很快吃完饭,跟哥哥一起去送饭、新衣服和棉被。 这还是她第一次去,真真切切围观这个年代最低待遇。 稻草顶泥砖垒成的低矮屋子,巴掌大的窗户,屋子里阴冷带着入骨寒气,还有从旁边飘散过来淡淡牲畜的恶臭味。 这里本来没有炕,但是房垣自己摸索着给孩子们盘了个,算不得多好看,却让他们穿着单薄的棉衣渡过了三个寒冬。 夕阳的光只浅淡地铺设一层,绝大多数被隔绝在屋外。 其实,环境差倒不多可怕,只是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们曾经凄惨的遭遇,是以弥漫着一种挣脱不开的压抑和绝望。安知夏觉得要是自己日日呆在这里,怕是会疯的。 房礼希躺在床上,胸部被带子捆住,俩个小姑娘趴在他旁边说着话。一人抓一只手,生怕一不注意人又离开了。 安家兄妹俩送东西来,房垣没有拒绝,心里的账本悄悄地添上一笔。 安知夏从哥哥那里知道,医院里药品稀缺的很,一般都内部消化了。医生只给孩子挂了两瓶水,观察了一天,见没有发热也没有其他症状,便开了点维生素C将人打发回来。 她不好将消炎药、接骨胶囊以及促进骨头愈合的补品沙鱼软骨素直接拿出来,便去掉胶囊,把里面的颗粒都融到米粥里。所以给房礼希准备的小米粥里,安知夏格外多放了些红糖,掩盖住药味。 “咳咳咳,”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妇人端着碗边侧头咳嗽着,边拄着拐杖往屋里走。她衣服浆洗得发白,补丁虽多却针脚细密,染了些银霜的发一丝不苟地梳起来,用跟黑色的一字卡固定住。 寡淡的脸上有了岁月侵蚀的沟壑,只是比起孩子们的黑瘦和冻疮遍布,就有了些城里人的体面。 安知夏瞧了眉头微蹙,总觉得哪里怪异。 “孩子刚回来没吃饭吧?我熬了些鱼粥,用窝窝泡着吃,清淡有营养,”将散发着腥气的鱼粥放到床边的瘸腿杌子上,她才发现屋里多了俩人,还有一桌子没怎么动的饭菜。 她有些局促地捏着衣角:“我耳朵不是多管用,没听见你们家有客人来。” “大娘,这是知青院子里刚来的知青,安家兄妹俩,”房垣声音微微提高介绍着。“知秋,小安知青,这是住在隔壁的柯姨,以前是N市啤酒厂的会计,跟顾叔一起下放到这里。” 安家兄妹俩礼貌地喊了人。 “哎,你们都是好孩子,”柯姨笑着点点头,“锦上添花的人很多,但是能做到雪中送炭的人可贵啊。房垣是重情重义的人,好心肯定有好报。要不是他平日里的照顾,我们几个老家伙怕早就被磋磨成一捧黄土了。” 安知秋摆着手说:“孩子们是无辜的,我们就伸把手的事。” 安知夏脸色清冷,“柯同志,你这话就不对了,组织让你们接受再教育,是有一定的原因和目的。村长宽厚为民,村民淳朴友善,做不得磋磨人的事情。” 比起其他地方,河塘村的人日子相对好过些。活脏和累是肯定的。在这个时代的人,又到了这个年纪,还从事过会计,不更应该注意祸从口出吗? 柯姨脸色一僵,身子连带着颤了颤,蠕动着嘴角:“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说房垣这孩子对我们照顾多。我们几个老家伙岁数到了,身子骨不经摔打,我……” 安知秋扯扯安知夏的衣服,没让妹子继续怼人,而是颔首笑道:“柯姨你别紧张,我妹是想说谁都不容易。房垣同志平时要照顾三个孩子,能抽出多少工夫帮你们呢?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柯姨讪讪点点头,摸了摸房礼希的脑袋:“以后可要学乖点,别再去危险的地方了。” 房礼希笑着应声,“柯奶奶您将鱼粥端回去吧,我刚喝完小米粥,肚子正不饿呢。鱼粥凉了就不好喝了,您跟顾爷爷也得补补身子。” 柯姨不好意思地端起碗,“行,柯奶奶下回再给你送好吃的。” 人离开了,房垣默了下,开口说:“我年轻力壮,多做点活也不碍事。” “你不碍事?”安知夏心里的火气蓦然升起来,嗤笑指着炕上几个孩子道:“可是他们呢?你年轻力壮那就多往家里挣点吃食,自家孩子都饿得皮包骨头了,冻得满身生疮,还有心思管其他人?” 房垣紧抿着唇,看向三个有些不知所措的孩子,神情恍惚。 “天冷饭凉得快,你们先吃着,明早我们再来。”安知秋将妹妹拉出去,小声地问道:“今天你怎么了?逮谁怼谁啊?” 安知夏长吐口浊气,揉揉闷闷地胸口,“我是看不过去。他浑浑噩噩地过日子,都能将隔壁几个老人照顾得面白有肉,就不能让孩子们吃饱穿暖?我不光想骂他,我还想踹他呢。” 安知秋揉揉妹妹的头,被一巴掌拍开,无奈笑着说:“别人家的事情,你气什么?个人有个人的路要走,我们管的了一时,可管不了一世。再说,我们见到的、想到的,也并非是事实。” 安知夏无精打采地点点头,突然觉得文里大佬的形象一下子崩塌,从天神掉落成了凡夫俗子,没了敬畏之心。 失望得很,心里又隐隐约约泛着疼意。 瞧他那模样,她也能猜到,房垣以前一定是那种人中骄子,曾意气风发,心怀国家、志存高远,可是一夕之间,他所拥有的的一切都化作虚无,被狠狠压制在小山村的牛棚中。 试问这样的大起大落,有几个人能够接受? 她更能够想到,若不是三个孩子在,他怕是会做些鱼死网破的事情。他的人生真正应了那句古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这种过程和蜕变,太过痛苦,也太过哀伤与悲寂。 可孩子们也无辜啊,安知夏偷偷地抹了下眼角的湿意。 第二十六章 新棉被呢 今儿个是大年三十,虽然因为动乱不允许帖春联,可家家户户都买了些通红的东西挂在屋檐下,比如红灯笼、红旗子,甚至颜色正、寓意生活红火的辣椒。 从早上开始各家各户的烟囱就没停歇过,食物的香气也显得比往常热闹。 安知夏给房礼希熬煮了一锅骨头汤,又拾了一屉包子、一屉馒头、五斤水饺,连带着聂义昌和杭向磊他们贡献的京八件、罐头、麦乳精、奶粉、二两肉和散装的一箱子钙奶饼干,让哥哥一起送过去。 “给房垣说,这是给孩子们的,谁都不能动,就是他都不行!” 安知秋笑着应声,宠溺摇头道:“知道了,我一定将安知夏同志的话一字不漏地跟房垣同志说。” “等哥哥回来,再去村长和王六叔家走一趟,他们两家都出了不少力气,”安知夏指指准备好的两提点心,“你也记得跟房垣说,里面是江米条、桃酥。村长家还多了两斤水果糖,这些账让他以后慢慢地还上。” 安知秋点着头一一称是,发现妹子的标签又多了个刀子嘴豆腐心。 公社里不回家的知青们组织了春节联欢晚会,院子里的知青们也拿着些吃食前往参加,就连费筝都咬着牙用半斤白面和菜籽油炸了些家乡麻花,裹着层糖和芝麻,香脆好吃。 “你跟你哥哥真不去吗?”用油纸包好麻花,费筝小声地道:“大家聚在一起热闹热闹也不错。最主要的是可以互通消息,联络感情,若是我们有能力回城,这是不可多得的人脉。如果我们回不了城,也能像是郑哥和一月姐一样组成家庭,总比跟当地大字不识的人过一辈子强。” 安知夏摇摇头:“我性子不讨喜,吃不了亏,别闹得大家年都不过不好。你好好去玩吧,我在家里给你们烧好水,热好炕。” 前世她拿奖拿到手软,什么样的聚会、晚宴没有参加过?她去了除了笑着跟导演、制片人溜一圈,喝一肚子酒,就是躲起来享用美食。用脚趾头想她也知道,这是聂义昌、杭向磊和陈思可的主场,唔,还得再加一个祁云兰。 等安知秋回来,兄妹俩待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除了看书,根本没有任何娱乐消遣。 安知夏拿出一沓信纸,将新买的钢笔吸足深蓝色墨水,趴在桌子上端正地写下:“急救手册。” 神识却翻看着超市里的书,捡出几种现在人们常遇到的紧急救助措施,唰唰地抄起来。 烫伤、被虫子蛰、溺水、嗓子卡住硬物、火灾、食物中毒、身体各部位损伤、中暑…… 安知秋兴趣颇浓地坐在一旁瞧着,越看越惊奇:“妹,你这是从哪里看来的法子?”怎么同一个爹娘生的,住在同一个屋檐底下,又上同一所学校,咋妹子无声无息地赶超他这个哥哥如此多? 安知夏扯谎特别顺口:“哦,我捡柴火的时候经过部队,有个小护士每天都在墙里面背诵东西,次数多了我就记住了。” 好吧,他讪讪地摸摸自己的脑袋,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虽然只有俩人吃饭,但是安知夏还是整治了一大桌吃食。一盘炸货,一盘豆芽炒肉,一盘葱花炒蛋,一盘卤菜,一盘红烧肉,一盘小鸡炖蘑菇,一盘红烧鱼,一盘红焖萝卜羊肉,还有一盆排骨丸子汤,再配上她榨的苹果汁。 兄妹俩抿着低度数劣质白酒,畅想着在农村的日子,不知不觉中将饭菜消灭大半。 河塘村的村民们应该是约定好了,每家每户挨个放鞭炮,竟是让炮声响了一夜。清晨空气里都弥散着弹药味。 孩子们穿上新衣服,挎着个布包,就组团四处串门子讨要零食。 因为房礼希及时被救,安知夏对村里孩子们好感倍增,专门收拾出包装晶莹漂亮的水果硬糖、钙奶饼干和切成瓣的糖心苹果来招待这些上门的小客人。 每人俩颗糖,一块饼干,一片甜到齁人的苹果,孩子们高兴地紧,出门一宣扬。好家伙,整个村里小到刚会走的一岁孩子,大到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女,都跑过来各种吉祥话不要命地说着。 院子里其他知青也被他们用吉祥话轰炸着,碍于面子,多多少少地都拿出些零食来,瞧着孩子们最纯真的笑容,真是痛且快乐着。 没有瞧到房家小姐妹,安知夏只当她们陪着房礼希,不想哥哥孤单。 可到了下午,牛旺跑过来,冲她招了招手。 “姐姐,有情报。” 安知夏笑着顺手拿了个苹果塞给他,“怎么了?” “小颂言感冒发烧了,”牛旺捧着苹果,解释着:“我之前不是没有看好房礼希,让他掉水里了吗?刚好今天我得了不少好吃的,就带去给他们尝尝。要不是我递给她桃酥吃,碰到她手心,感觉到烫人,都不发现不了呢。” 安知夏有些疑惑,不应该啊,自己可是陪着她们一晚上加一白天。姜汤、板蓝根灌了一遍,她还时不时地摸摸她们的额头,很正常。怎么回去才一天的工夫,人就病了呢? 想想文中房颂言就是被一场感冒夺去了小命,她不敢耽搁,打发走了牛旺,喊上哥哥就往牛棚赶去。 等他们到的时候,昏暗的屋子里只有小声说话的兄妹三人。 “姐姐,你怎么来了?”三个孩子对她比较亲昵,高兴地招呼道。 安知夏几步走到炕前,伸出手就要去试房颂言额头的温度。 小姑娘往后一躲,麻利地从炕另一边滑下来:“姐姐我给你倒糖水。” 安知夏拉住她的双手,额头与她的抵在一起,碰触之地滚烫而干燥! “你爹呢?”她咬着牙问,又见哥哥送来的东西里少了小半,“我给你们做得新棉被呢?奶粉呢?” 小姑娘哆嗦了下,“爹,爹去疏通灌溉水渠了。姐姐,你不要生他的气。” 房礼希也着急地要起身,被安知秋给按住。他晶亮的眸子里带着浓浓的乞求:“姐姐,冬天疏通灌溉水渠工分给得高。爹是真得想让我们过好日子,你,别怪他,好吗?” 第二十七章 瞧见了没 安知夏深吸口气,“他是你们的爹,姐姐怪不着他。” 当着孩子的面,她确实没法说人家爹怎么样。 “只是颂言感冒了,不知道烧了多久,如果不吃药降温,后果不堪设想,”安知夏将小姑娘拉着坐回炕上,摸摸一层床单下冰凉的温度,便指使着哥哥去烧火。 安知秋刚出去又回来了,额头上青筋跳动着,尽量缓和表情问道:“你们家柴火呢?” 村里过冬烧炕,需要大量的柴火,是以秋收过后,队里会按照个人工分将麦秸、棒芯等分下去,还组织青壮年上山砍伐枯树、繁茂的枝干当柴火。家里孩子们再勤快点,每天拾上做饭的量,囤积的柴火足够撑到来年春天。 可是,春节还没过去,房家厨房里只有一小捧做饭用的柴火。 房礼希和房颂言怕惹了他们生气,对视一眼低头不敢吭声。 倒是小丫头房歌欣挺着小胸脯掰着手指说:“顾爷爷、柯奶奶、高爷爷、席爷爷年纪大了,受不了寒气和潮气,就用了我们家的柴火。 哥哥说爹每天干活辛苦,我们不能拿着这事烦他。 等我们家的柴火不够用了,哥哥就带着我跟姐姐去后山捡。” “我们每天捡的柴火够用,四处跑跑跳跳身子还暖和,”房礼希连忙补充着。“只是这两天我躺在床上,没去捡才不够用了。” “所以棉被呢?” 小丫头嘴巴快,皱着小脸说:“高爷爷家的哥哥感冒了,说是被子太薄着了凉,就将我的新被子借走了。又说他没有胃口,拿走一袋奶粉,挖了大半罐子麦乳精,半箱子饼干还有罐头。” “是买的,高爷爷给钱了,”房颂言也扯扯妹妹的袖子,心虚地争辩道。 “哼,你们不能觉得我小,就不会算账。一块钱看着多,都买不着两斤肉。奶粉、罐头、麦乳精和饼干都是稀罕物,不比猪肉贵? 我瞧着他们是将哥哥姐姐当成我哄了,随便给点钱就往家里揽东西。” 安知夏挑挑眉,“呦呵,你们一家四口终于有个明白人。” 房礼希小脸涨得通红:“我们刚来的时候,他们给我们不少帮助。现在我们有能力……” “有什么能力?就是一个将自己折腾到冰窟窿里,一个高烧忍着?你们才多大点孩子,应该是被继续照顾的年纪。”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九岁的孩子,怎么隐忍修炼成被人百般蹂躏的面团呢? “我爷爷奶奶如果在的话,也差不多这个年纪,”房礼希眼里含着泪,扣着身下的床单。“他们很疼我跟妹妹的,如果不是护着我们,也不会,也不会……” 安知夏火气顿时消散了。 记得自己曾经演过一部人气极高的青春偶像剧,自己饰演的小姑娘独自在外求学,坐公交车的时候总是积极给老人让位。 别人说她傻,说她会装。 她只是笑着在手里的日记本上写着:我没有那么善良,也没那么伟大,只是想着,如果我给年迈的老人让座,那在家乡腿脚不便的爸爸妈妈坐公交时,会不会有同样一个姑娘为他们让座呢? 乌鸦还知道反哺,更何况是人呢? 子欲养而亲不待,道尽了多少痛楚与酸涩? “姐姐没说不让你帮助别人,只是你要掌握一个度。在自己和家人基本生活得到保障,有了富余时,再伸手。 你瞧瞧,因为你无节制地帮助那几个老人,自己家吃不饱,得大冬天凿冰钓鱼,差点没捡回小命,让家人跟着担惊受怕。而你爹也因为你太过慷慨,家里快要断顿了,大年初一都要辛苦干活。 你不心疼啊? 为了别人孙子让出被子、吃食,颂言也感冒发烧,你不心疼? 你爷爷奶奶更希望你们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而不是背负着愧疚。” 房礼希咬着手背呜咽着,“姐姐,我,我想爷爷奶奶,我想爸爸妈妈……” 安知夏听这话有些怪异,但被他隐忍哭的模样感染得也想哭。 “姐姐也想家呀,想自己的亲人。可是我们回不去了,得往前看,咱过得好,才对得起亲人的期许。” 小哥哥哭了,俩小姑娘也瞬间红了眼眶,围过来小声哭着。 来的时候她们还小不怎么记事情,都是哥哥时常念叨着长辈们多么疼爱他们。说得多了,她们的记忆也跟着发生改变,似乎真得感受过。 “好了,大年初一的哭什么?”安知秋哭笑不得地上前挨个摸头安慰着:“咱得高高兴兴地过大年呀!颂言还发着烧呢,不知道公社卫生室有没有值班的医生。” 安知夏点点头,将眼里的泪意眨巴回去,“哥,你抱着颂言去卫生室瞧瞧。我,”她握着拳冷哼道:“我去会会那几个老家伙!” 刚说完,不等哥哥接话,她就先看向房礼希:“他们是欺负你们人小懂事不会跟家长告状,倚老卖老,你不会还想继续纵容他们吧?” 房礼希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姐姐,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不该,嗯,我不该慷他人之慨,让爹和妹妹跟着一起受罪。等晚上爹回来了,我会跟他说的,让他替我们讨回公道。” “对嘛,你这性子太面了,等身体好了,就跟牛旺他们一起出去玩。你爹身强体壮的,肯定能养活你们三小得,别操心让自己耽误长个子。” 虽然应下来,但安知秋还是先去了隔壁抱了些柴火。 那几个人要面子,不光没有拦着,还客气地问够不够,不够就多抱点。 于是安知秋真得没客气又多跑了几趟,直到他们颤巍巍地说自家柴火也不多时,才笑着道谢。 三个小家伙睁大眼睛,顿时感觉到新奇。 “瞧见了没?”安知夏递给他们一个学着点的眼神:“人要脸皮厚、耳朵聋、装疯卖傻,才能过得舒坦。” 安知秋洗了手,拿着家里的薄被裹上房颂言就要往外走。 “怎么了?”房垣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走进来,见此一怔,赶忙迎上。 第二十八章 坏人变老 安知秋这次也带着丝火气,“怎么了?你家孩子都快烧糊涂了,你问我怎么了?一个孩子掉冰窟窿里,那是意外,怎么老二在家里发烧,你都不知道? 大年初一去干活,能挣多点工分和粮食? 你如果多关心下孩子,他们能被人欺负成这样? 孩子不光需要养,还得需要你教!” 房垣沉默地接过房颂言,想用手触摸她的额头,可是那双大手掌上伤痕累累,茧子、冻疮叠加,还有着洗不尽的尘垢,真是安知夏见过最丑的手,没有之一。 这哪里像二十三岁青年的手,分明是六十三岁的吧? 他只能用额头轻碰了下,那温度对于顶风回来的人来说,真算得上滚烫了。 “安叔叔,我爹每天干活很累了,我跟哥哥都是大孩子,能照顾好自己。这次,这次也是事赶事,之前我身体可好了。”小姑娘嘴唇发白,小脸潮红,明明浑身难受得紧,还想为自己的爹辩解着。 安知夏轻叹口气,催促着俩人去卫生所:“有什么事情等回来再说,孩子额头温度高居不下,再等下去真给烧糊涂了。” 房垣深深地看她一眼,声音暗哑只说出个谢谢,抱着孩子跑了。 安知秋冲她耸耸肩,也小跑着跟上去。 孩子们中午只热了半盘饺子,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 安知夏给孩子们各自冲泡了一碗奶粉,回家一趟,去厨房里拎着个篮子,里面装着红枣香菇板栗鸡汤,几个蒸好放在超市里保温的花卷,再来两碗鸡蛋羹。 那香味飘散到隔壁,一个孩子便窜出来,扒着门框冲安知夏笑着道:“姐姐好。” 安知夏瞥了他一眼,点点头,催促着俩孩子快点吃饭。 被别人盯着,小丫头房歌欣吃起来毫无压力,那美滋滋的表情硬是将食物十分的美味表达成十二分。 房礼希也在安知夏高压的眼神中,没有开口邀请人进来吃饭,深吸口气,埋头于美食中,时不时跟妹妹一起称赞一番。 那孩子一瞧,立马哒哒跑走了。 “姐姐,那是高爷爷家六岁的孙子高一鸣,哼,昨儿个还说感冒发烧了,今天活蹦乱跳的哪里是生病的样子?”小丫头跟安知夏熟悉了,性子活波,话说得十分溜,递给哥哥一个你又被骗了的神情。 话音刚落,高一鸣便拿着几片饼干又来了。 安知夏站到门口,笑着跟狼外婆似的,“小孩儿,你不是感冒了吗?鼻子怎么还这么灵,嗅着味就上门了。说谎的孩子长大后会偷蒙拐骗,距离蹲局子不远咯。” “你这位小同志怎么说话呢?鸣鸣才六岁,有我这个爷爷看着,以后是要有大出息的,怎么可能蹲局子?”一个腿有点瘸,头发半百的老汉走出来,阴沉着脸道。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啧啧道:“相由心生,你双眼大小不一,心思会比较敏锐,易走歪门邪道。鼻子扁平,事业运气不佳,为人吝啬小气,只看见眼前利益,斤斤计较。下巴过于尖锐,性子必定尖酸刻薄。唔,你眼白多,缺乏仁慈之心,势必会为了财路铤而走险。 你孙子很像你,想必在你的教导之下,也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老汉大冷天的脑门直冒汗,眼神略微躲闪后,背微微驼着,收敛表情,努力用脸上的褶子堆砌出憨厚的模样。“相面是封建残余,哄骗愚昧无知之人,被人一举报一个准。既然是伟人让摒弃的东西,就当不得真。我家孩子确实感冒了,现在刚有点精神,就想找房家几个孩子玩。 你这女知青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对着我孙子一顿训斥? 他六岁大的孩子能懂什么?” 安知夏嗤笑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放在手里上下抛掷着,“我自然说给你听的。组织让你们住在牛棚改造,委屈了?你腿瘸了,手也动不了了?让房家人给你们当小工,脸挺大的哈? 唔,看来组织扒去你们一层光鲜皮,扔到牛棚里,也不是没有道理。” 说着她手猛地一使劲,石头便飞出去,直接将高一鸣手里的饼干给砸个粉碎,吓得爷孙俩一阵打摆子。拍了拍手,她勾着唇角笑:“别以为村民待你们宽厚,就没人治得了你们,可以好了伤疤忘了疼。” “礼希、小歌欣,你们记得,尊老爱幼得看对方值不值得。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说不定人家是小坏蛋未长成,大坏蛋已变老呢? 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孙子会打洞。” 瞧着她一脸确定的样子,高远朗心里没底,只能拽着孙子的手,满脸无奈与酸涩地离开。 这是个老戏骨吧? 果然房礼希小脸上闪过丝不忍。 安知夏挑挑眉,小伙子还是太单纯,需要历练呐。 公社卫生所也就距离村子五里地,房垣和安知秋去的时候一路小跑。卫生所里唯一的医生回家过年了,只留了个小护士值班。她给房颂言量了个体温,三十九度八,面无表情地给开了些“退烧神药”安乃近,“你们先回去吃着,要是烧还不降下来,就去镇上的医院。” 于是俩人又将孩子一路小跑抱回来,统共用了没有一个小时。 他们走进的时候恰好赶上安知夏那一通相面言论。 安知秋心里又是一梗,“妹儿,你啥时候又会相面了?” 安知夏瞥了他一眼,嫌弃地小声说:“哥,我唬他玩的,你没听出来?人长得丑,性子还抠搜爱占便宜,俩画个等号,不就应了面由心生的话。不过,瞧他心虚的样子,怕是我给说中了。” 其实当演员的,因为工作需要,她涉猎颇广,相面、心理学不过是三百六十五行中的俩。再不济,她还有超市这个挂在呢。 “你可真行,”他忍不住竖起大拇哥,然后话题一转说了卫生所的事情。 安乃近? 她原本是不知道的,但是一八年的时候,安乃近莫名其妙火了。 被老一辈人奉为解热镇痛神药的安乃近早在七十年代就被欧洲国家逐渐撤出。 第二十九章 我想差了 而安乃近在夏华国依旧因为各种原因坚挺着,却不能妨碍众人知晓其危害。此药退热镇痛效果极好,可是相应地对人体带来的副作用极大,弊大于利,完美印证了“是药三分毒”。 不过在医疗条件尚不发达的年代,人们没有其他选择,便忽略了其带来的副作用。 安知夏很快在超市药店里拿了些普通的中成退烧药,用小纸袋子装上,并写上用量。“这是我之前在省城买的中成药,你给孩子用吧。我听说安乃近起效快但毒副作用大。” 房垣点点头,从她手里接过药袋,给孩子喂了药。 房颂言没有胃口吃饭,只喝了点撇去油的鸡汤。 安知夏冲房礼希使了个眼色后,便跟哥哥先离开了。算起来他们跟房家人刚认识十来天,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她的初衷不过是保下三个孩子,房礼希没有溺水而亡,房颂言高烧被提前发现,有哥哥姐姐在,小丫头房歌欣也不会落到没人看管被卖的下场。 剩下的事情就不是她该管的了。 房颂言没一会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而房歌欣早上起得早,这会儿又吃饱喝足,也很快靠着姐姐打起了小呼噜。 “有话跟我说?”房垣给俩闺女盖好被子,见大儿子不住地搓着被角,便坐在杌子上,揉揉他的脑袋,声音低沉地问道。 “爹,我,我今儿个又没有守住,被柯奶奶要去了两斤水饺,高爷爷借走了小安姐姐缝制的棉被,家里的糕点、奶粉和麦乳精也,也……”越说他头垂得越低,“不然二妹也不会发高烧,小妹更不会饿肚子。” 房垣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小,不知道人心险恶。他们都是老油子了,哄你个小孩儿还不容易?说起来,是我不对。 我不该只埋头干活挣工分,疏忽了对你们的教育和照顾。 如果不是安家兄妹,我怕是失去你跟言言了。” “爹,”这几天房礼希又怕又悔,还得强颜欢笑陪着妹妹。房垣的几句简单的话,可涵盖的疼爱让他彻底爆发出来,忍着胸口的疼扑倒爹的怀中,小声呜呜地哭着。 房垣一下下拍着他,“礼希,你要记着我是你爹,以后永远都是。你放开自己的天性,不要委屈自己,有事就跟我说,咱有商有量地来,这是我将你们兄妹三记到我名下的初衷。 你要快快乐乐的,等开春后我就送你们去学校。” “爹?”房礼希不置信地抬起头,眼睛晶亮:“我,我们真的可以继续上学吗?上学好贵的……” “嗯,之前我想差了,”他眉眼柔和,淡化了身上的冷肃,“人要往前看,一味浑噩地停留在过去,失去的东西会越多。 如果不是你们三个,我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 说起来,还是我谢谢你们呢。”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钱票。“学费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好多……”房礼希睁大眼睛,无声地感叹,小脑袋下意识地往门口看去。“爹,你没偷没抢吧?” 来到村里三年,他性子虽然变得面软胆小,但他脑子聪颖,知晓不少事情。普通壮劳力多的人家,在地里忙活一年,趁着农闲时做点散活,扣除花销,也不过攒下几十块钱。 爹这两天起早摸黑出门,傍晚才归家,也不至于挣这么多。 “为了你们,我也不能冒险啊,”房垣没有深谈,将钱票又塞回口袋里,“等什么时候你学会拒绝人,把握住与人便利的尺度,才能拿着家里的生活费。” 房礼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爹,那棉被、奶粉、麦乳精、水饺、罐头怎么办?那是小安姐姐和知青叔叔阿姨们给我和妹妹们的。” “这次就由我替你拿回来,下次你自己想办法。” 小家伙连连点头,握着小拳头:“等我好了,我每天带着妹妹跑步,跟着爹练拳。不让别人将我当成软柿子!” “好小子,我就等着瞧了。” 给孩子盖好被子,房垣便出去了,没多大会抱着新被子回来。 在儿子期待又崇拜的目光中,他将被子扑打几下,给三个孩子盖上,才缓缓地解释着:“我不小心坐坏了他们的板凳,又不小心捏碎了个碗,拉长脸开口问了下被子、奶粉、麦乳精等物。他们就将被子还回来,拿着钱按照供销社的价格买下了吃食。” 他其实也是从安知夏那里得到的启发,以暴制赖! 感觉嘛,是四年来从没有过的痛快! “不过,”瞧着房礼希转动的眼珠,他又说:“暴力不能解决一切事情,但可以在你占理的情况下,当成一种威慑手段。你现在的任务是学习和长身体,有了足够的知识储备,你为人处世才能得当。” 房礼希使劲地点头。 初二的时候,安知夏迎来了新得一批小门客,又散了两斤水果糖。 下午时,村长背着手过来,在院子里声音微高地喊着:“小安知青,我找你有点事。” 安知夏和安知秋听到声音都出了门。 “那个小安知青,你之前说得什么急救手册,写得怎么样了?公社领导都听到你的事了,正派人过来催,想早点拿到册子,到印刷厂多复印几份。等正常上班后,让干事们挨个村子里做宣传。” “我已经写好了,您等会,”安知夏进屋里拿出厚厚一沓信纸,笑着道:“我能想到的都在这里了,您还是让公社里的人到专业人士那里求证下,然后再去宣传。” 村长接过来,低头看着,“行啊,小安知青,你这字可真漂亮。” 安知秋也是看不够地盯着,“我妹子刻苦,拾柴火的空都要在地上比划,时间久了,字自然好看了。” 安知夏只是抿着唇笑,明星嘛,如果没有一手漂亮的字,怎么让粉丝们多分对自家爱豆的自豪感呢? 她很宠粉的好吧? 好在原主字也不错,就是没有风骨,几个月勤加练习勉强能够抵达她这种程度。 第三十章 为何无感 村长粗略看了遍,直感叹:“这急救手册太有用了,都是些咱老百姓常碰到的事情。有了这,咱能少花许多冤枉钱,也能让亲友少受点罪。那行,你们先歇着,我回了。有消息我再通知你们。” 送走了村长,聂义昌探头道:“小安知青,如果这急救手册真得宣传开,你功劳不小,起码可以在公社里谋个临时工。 不是我吓唬你,地里的活真不是你们这种娇滴滴的小姑娘能干的。” 从救房礼希的事情上出了力,他就单方面同安氏兄妹俩和解了。 老大哥秦大鹏和单腾也开开门出来点头同意,“这种机会难得,小安知青应该争取一下,再者,你在公社里发挥的热量可比下地干活多多了。相信,只要公社领导是个好的,一定会给你这个机会。” 费筝轻笑着说:“是啊,小安知青,能在公社里挂个名,有益无害。” 安知秋摆摆手说,“不过是一本宣传册子,里面记载的法子可靠不可靠还没经过验证呢,我们哪能想那么远的事情?公社里的领导肯定有着自己的打算。”话没有说死,他也想让妹妹进入公社,不用跟着天天下地干活受累。但在外人面前,他不能表现出来。 拉着妹妹进入厨房,“夏夏,你怎么想的?能将册子宣传到十里八乡,这确实是一件大事,公社领导要想以此为升官的跳板,就得将你安抚妥当。能不下地干活受风吹日晒的苦,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更何况,这在咱下乡支援建设的档案上添加一笔,等回城后,你也能得到不错的待遇。” 安知夏笑着说:“别看只是在公社,里面的水也很浑浊。我们还是过自己的小日子,走一步看一步,总不能真得吃闷亏给人白白送了功劳。” “也是,公社不大,什么事情都遮掩不住。我勤打听着点,不能让人家越过我们去。”只要妹子不吃苦,他一个大男人就无所谓了。 冬天外面滴水成冰,人们都猫在屋子里,做点手工活,男人编筐子、簸箕、搓麻绳、绑笤帚等,女人们则纳鞋底、鞋垫、纺线织布,总不会闲着的。 知青院子里,刘一月和费筝也指望着鞋底和鞋垫卖了添置些生活用品。陈思可时常拉着祁云兰去隔壁屋子里,吃东西唠嗑消磨时间。 男人们则相互借书看,偶尔去后山寻摸点野味,十次里有七八次空手而归。安知秋也跟着凑趣,每次遇上房垣,总会被偷偷塞上一两只野味,野兔子、野鸡,甚至有的时候是半只野狍子,或者味道鲜美的竹鼠,说是谢安知夏帮着孩子缝被子和衣服。 安知秋拿得不好意思,但是安知夏却收得十分心安理得。 过了年,村子里就没有不要票只要钱的年猪肉卖了,他们手里的肉票有数,去镇供销社买,距离又远,还不够来回折腾呢。至于黑市,他们刚来到这里,什么都不了解呢,不好冒然前去。 是以房垣给得野味,正好缓解此情况,让她隔三差五光明正大地吃上肉。 当然了,她每次都会记账,等同房家的账消了后,再让哥哥拿钱买。 “祁云兰同志,祁云兰同志,听到广播后请到村委会来一趟,这里有你的一封信。 我再重复一遍,祁云兰同志……” 喇叭声在冬日里传得极远,这个年代交通不发达,信件、电报几乎是唯一的往来,尤其是在祖祖辈辈都扎根于此的山村中,除了家里有人在外当兵,也只有知青们能被村支书在喇叭里点名。 年后十来天,这还是村里第一封信件,足够大家羡慕地念叨一天。 祁云兰闻声激动地站起来,深吸口气才拽拽身上的衣服,从箱子里抓了两颗糖,往外走去。 缝制兄妹俩春装的安知夏手里的针顿了顿,眉头微蹙,一段剧情居然清晰地浮现出来。 祁云兰作为重生女主,为了大佬费心调剂到河塘村,本着顺其自然交好大佬,并不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他身上。是以,为了让自己日子好过些,她收集了不少报纸做研究,寻找出文章的套路与格式,自己撰稿投给报社。 一个看遍知音、故事会、微小说,还格外喜欢二刷、三刷乃至五刷的现代女性,挑选几个不出格却深触人心的故事略微包装,自然能够在一众千篇一律的稿件中脱颖而出。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是祁云兰第一次过稿的回执信。 里面有一张五块多钱的汇票、一份当期报纸以及一封回执和约稿信。 所以,男女主已经有了两三次接触。女主托唯一在镇上有关系的男主帮忙搜集报纸,还有一次是托男主帮忙寄信。 有了这次过稿,他们来往只会更加频繁而深入,进而产生些许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好感。 女主也凭借着每月数封来自报社、杂志的回信,被十里八乡村民和知青们知晓,冠上“大作家”的称号,毫无波折地成为公社里宣传部的干事。 安知夏眨巴眨巴眼睛,自己看的时候咋觉得那么爽呢? 等真到了小说里描述的世界,她竟对女主无感,还躲之不及…… 没多大会儿,祁云兰小脸红扑扑地推门而入。 “咦,你家里人给你寄的信吗?没捎带些吃食?”陈思可围着她转了圈。 祁云兰轻笑着摇头,还不大好意思地扬扬手里的信:“之前我闲着没事给报社里投稿,没想到通过了,这是报社给我的回信。” 不光陈思可惊讶地连连尖叫,就是费筝都忍不住好奇上前。 “你们闹什么呢?有什么好事?”聂义昌耐不住性子窜到门口,问道。 “咱们院子里出了个大作家,”陈思可那兴奋劲跟自己是作家般,斜着眼冲着安知夏哼了声,又继续催促祁云兰打开信。 她的嗓子成功将院子里所有知青都给吸引来了,就连傲慢、浑身充斥着纨绔气的杭向磊也挑着眉问:“哪家报社?” 第三十一章 春天要来 “我哪里是什么大作家?你们可别羞我了,”祁云兰脸色粉红,眼睛泛着水光地撕开厚厚的信封,从里面抽出整齐折叠起来的报纸。不等她打开看,就被陈思可抢去跑到杭向磊跟前打开。 一群人望着那大大的标题和喜庆的排版,惊讶地念着: “这是夏华青年报春节特别版?听说这家报社特别不好过稿……” “‘你听,谁在歌唱’作者齐云,”杨炯字正腔圆地朗诵起来。 大家都带着丰富地表情听着,那股对文学无比虔诚、热爱以及心怀国家投身建设的激情,是值得尊重的。 “写得可真好,”单腾称赞道:“将农村建设之美给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没有夸大,词句质朴,才更具有感染力。相信更多的知识青年看到这篇文章,会跟我们一样义无反顾地相应国家号召,投身于乡村建设中,为国家的发展增砖添瓦!” 安知夏…… 她果然不适合知青们的聚会,这种甜度有些齁人呐。 “祁知青,报社怎么回得信,给我们念念呗?”陈思可见安知夏脸上没有丝毫羡慕嫉妒恨,有些不过瘾,便继续起哄道:“稿子通过得有稿费吧,有说多少吗?” 其他知青也是一脸的好奇与期待,祁云兰无奈地摇头笑着念起那张回信。来自主编大人中肯又高格的评价,众人纷纷点头双眼包含着激动的水色,听到编辑约稿下一期“知青那些事”,祁云兰的形象一下子在他们心中高大起来了。 作家那是普通人吗? 就像是隔着电视屏幕的明星,是一种距离他们有些遥远、高级的职业,需要运气和天赋加成,几乎不被众人纳入未来职业规划中。 “稿费不多,只有五块钱。”她取出信封里那五块钱的汇票。 众人忍不住又传了一遍,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汇款人是夏华青年报社! “五块钱不少了,城里职工一个月才三五十块钱。而且人家主编也说了,往后给你涨价的。”陈思可不遗余力地追捧着。 其他人也道贺一番,热闹了好一会,约好中午一起庆祝下,也算是过十五了。 安知秋凑到妹妹跟前,小声说:“我妹是不想往那方面发展,不然约稿函跟雪花似的飘来呢。” 安知夏怪异地瞥了他一样,好笑道:“哥,我压根就没啥想法,你用不着安慰我。” 试问曾拥有过全球十几亿粉丝的大佬,能有啥想法? “唉,妹儿,你这样不好,哥哥都没有用武之地了,”安知秋感叹道。 “明天就要正式下地干活了,哥,咱家一年的嚼用,可全靠你了,”她鼓励地拍拍他的肩膀。 “放心,哥哥每天拿十个工分,你随意,别累着自己就行,”憋了一冬,安知青浑身都是报效祖国的热血,正要往黄土地上倾洒呢。 兄妹俩贫着嘴,院子里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小安知青在吗?” 安知夏放下手里活,跟哥哥一起走出门,见到穿着一身白底红碎花罩衣、黑色直筒裤,梳着俩麻花辫清丽的小姑娘垮着篮子冲他们笑,那对清浅的梨涡犹如水面上飘落下的桃花瓣,起起伏伏,很轻易拨动人心。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家哥哥,人依然带着股傻气地笑,一口白牙闪着冬阳,照耀得人家姑娘面染绯色。 “小安知青,你托我娘帮忙孵得小鸡已经出来了,在家里还养了几天。”说着她掀开篮子上的布,露出一群叽叽喳喳毛茸茸活波的小鸡。“我家三只母鸡都在抱窝,我娘怕浪费,又给放了几只鸭蛋和鹅蛋,昨儿个都出来了。小安知青你瞧瞧,它们多精神呀。 咱村子里不缺水,鸭子和鹅赶出去一天,让它们自己寻吃的,也不费粮食。而且鹅很聪明的,能帮着看鸭子、看家,甚至有的人家让鹅看孩子呢。 你要吗,若是不要我再拿回去。” 二十只小鸡,十只鸭子,六只鹅。 “要,我们全要了,”安知秋连忙应着,虎虎地上前将篮子给接过来,低着头好奇地逗弄了会,笑着道谢便将篮子放进厨房灶台旁。 安知夏笑着拉着方红叶往屋子里走,“进屋暖和会,我哥将篮子腾出来还要一会儿呢。” “不用了,今天十五,家里忙活着做好吃的呢,我得回去帮忙,”方红叶腼腆笑着就要挣开往回跑。“篮子你们回头还就行。” 等安知秋拎着半篮子东西出来,疑惑地左右瞧瞧:“人呢?” 听到妹妹说人走了,他又嘟囔:“这点空都等不得?” 安知夏瞧着傻哥哥,摇摇头没答话就走了。 哥哥这种情商低,责任心重,又不喜贪人便宜,除了离家前硬气一回,揽了笔“巨款”。她真没瞧出他有什么渣男苗头。 安家兄妹俩身子亏损得严重,也为了迎接繁重的春耕,安知夏每天都熬着各种汤粥。骨头汤、鸡架汤、鸽子汤、麻雀汤、五谷粥、虾米粥等,是以厨房里的火总是燃着的。 安知夏指挥着哥哥在紧贴着灶台处用柴火围了个圈,铺上干燥的稻草,压实后放入小鸡苗、鸭子、鹅。用热水泡软小米,她又偷偷加入了些人工配制营养丰富的鸡饲料。 小家伙们扑棱着翅膀往竹节制成的食盒中伸头啄食,各个精神得紧。 兄妹俩斗着头看了会儿,已经快中午了,隔壁厨房热闹得紧,你凑一斤肉,他凑只鸡,这家一斤面粉,那家半斤芝麻面…… 费筝站在门口,小声地问:“你们中午一起吃吗?” 兄妹俩对视眼,齐齐地摇头。他们若是去吃,得被几个碎嘴的说成巴结,单方面求和好。若是不吃,他们又怕是被说成嫉妒不容人。左右都被人说,他们干嘛往前凑? 自己在家吃好的不香吗? 她轻叹口气,又有些羡慕:“那好吧,我去给祁知青帮忙了。”她是自己一个人,为了生活容易些,得保证低调、中立。若是有个男人也为她撑起一片天,她也想过得恣意舒坦些。 瞥了眼跟妹妹嘀咕笑得干净帅气的男子,她抿下唇角,转身后一抹霞光晕染在脸颊上。 第三十二章 渔翁得利 河塘村十五是过中午的,谁也不愿意费煤油灯特意过节,顶多晚上拿点过年时没吃完的瓜子花生,一家人对着月光说会话。 安知夏现在没事,便费心思整顿吃食。 厨房里火天天都烧着,屋里温度不低,兄妹俩早在靠墙的地方给种上了生长周期短的蔬菜。 为了让蔬菜能够得到足量阳光的照拂,安知秋特意在墙上另外两面也敲出窗户,用纸给糊上,改造成简陋的温室大棚。 这会儿水芹菜、小白菜和葱已经长成,菠菜也长了大半。 用芹菜汁、南瓜泥、芝麻粉当色素,安知夏指挥哥哥和面团。 瞧着白色、绿色、黄色、黑色的面团,安知秋实在不能理解,同样是做汤圆、水饺,只有俩人吃,为啥要费这个力气? 只是自家妹子折腾得开心,他便哄得起劲。 安知夏喜欢吃爆浆的芝麻馅汤圆,花生、红豆和板栗的也都准备了些。 趁着兴致好,她也准备了好几种饺子馅,香菇肉丁、剁椒鱼、素三鲜、芹菜肉。 男人手大活粗,安知夏只能自己包饺子、团汤圆。 不过呢,看着五颜六色的吃食,她想起一家特色水饺馆里的菜品。正好超市里食谱中也有类似的,她便指挥着哥哥当大厨。 红烧肉、笋干蒸腊肉、麻辣兔丁、老醋花生、黄米凉糕、香葱鸡蛋、白灼生菜,南瓜热饮,再来个拔丝苹果,齐活! 都是按照食谱来的,时间、火候、分量都给了个精确值,号称是零失败的神谱呢。 安知秋挨个尝了一遍,自信心瞬间膨胀起来,“妹,我觉得我能去国营饭店当大厨,瞧瞧咱这手艺,果然一个父母生得,天赋也差不多。” 安知夏拍拍哥哥的肩膀:“是个当厨子的好苗子,男人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斗得过小三,打得了流氓,才能讨上如花似玉的老婆。哥,你潜力很大,继续磨练呀,我看好你呦!” 经过二十多天防冻膏一日三次的涂抹,每天洗面奶、护肤品、免洗面膜等等齐上阵,十全大补汤喝着,鱼肉奶蛋轮着来,加上干净整齐漂亮的新衣服,他们的模样发生了堪比整容式的变化。 男人身子强健便挺拔威武,女人丰盈条儿顺。 脸白有肉,兄妹俩精致的五官犹如扯下朦胧的纱帘,变得格外好看,在众人间似是鹤立鸡群。什么杭向磊、聂义昌这种南方俊美公子哥,什么清秀婉约女主,统统都靠边站。 毕竟配角姿容盛,才能侧面烘托主角。 安知秋被妹子三两句话说得满脸通红,不客气地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咬着牙羞恼道:“小丫头片子,你才多大,就想这些东西?咱刚来,得努力表现,争取早日返城。所以,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得尽早抛弃,还有啊,”他望着日渐清丽的妹妹,肃着脸叮嘱道:“你要相信哥哥,咱不出五年一定能返城的。不论村里的小伙子,还是下乡的知青,甚至城镇上的工人,你都不能多接触。 等回了城,有大把有能力养家的好青年供你挑选。” 安知夏好奇地问:“哥,你怎么肯定不出五年?” 五年后正是高考恢复之时,难不成哥哥是重生或者穿越的? 瞧着他这些日子没有多少作为的样,也不像…… 安知秋笑着拍拍胸脯:“我是那没成算的人吗?下乡支援建设只是暂时脱离家里的打算,将户口、档案牵出来,不被康晓华拿捏。 等城里有招工指标,咱再回去考。凭借着我们高中毕业的文凭,不说进办公室,当个小助理、学徒总行吧?只要回了城,咱一步步地往上爬,让安家那群人眼红去吧!” “行啊哥,我等着你带我回城呢。” 吃过饭后,安知夏将村长家的篮子拎过来,把哥哥准备的东西置换成一盘子五彩水饺、一盘子汤圆、一盘黄米凉糕,听费筝说村长家儿媳妇在月子里,便又加了一盒去掉日期的古方红糖。 想到房家早上送来的一只兔子,也给房家准备了三盘吃得,让哥哥一起送过去。 河塘村位于夏华国的中部,不南不北,又被一条河流环绕,四处是山,土地差异大,是以庄稼作物品种繁多。 十五一过,春耕动员大会一开,众人便拎着家伙什下地干活了。 春天活比较多,村里的地又分成了水田、旱田和沙土地,每一种地所要种的农作物又不一样。对于城里来的知青们来说,只能从最简单和基本的活入手。 耕地、翻地、施肥、育苗、浇水、除草,活一个接着一个。 为了保证春种,村里特意开设了大食堂,用村里公中的粮食、菜干和年猪腌制的肉供应早中两顿饭,保证大家体力跟得上,及时将农作物给种上。 河塘村不算大,可也是有着自己的江湖。 村支书和村长是村里的一二把手,因为婆娘之间闹过矛盾,也各自有着自己的小势力。是以,祁云兰和安知夏作为俩势力争斗的结果,都成为人人艳羡的厨娘。 天没亮,上早工的哨子就响起来了。 人们纷纷起身穿衣服洗漱,安知夏拉住跟随着队伍往外走还迷糊着的哥哥,往他怀里塞了俩鸡蛋、一块枣糕,还有一壶红糖水。 聂义昌羡慕得脸色都变了,想蹭又不好意思,只能转头看向刚出屋子的祁云兰:“祁知青,你这里有什么热乎吃食没?肚子里没点东西,我干起活没劲呀。” 祁云兰一怔,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我,我刚来没有经验,要不你们先吃点饼干垫垫?等明天,我早起会给你们做点便于携带的吃食。” 众人揉着瘪瘪的肚子,往仓库去领工具。 陈思可烦躁地捋着头发,衣服都没穿整齐,就拎着钥匙一路小跑往仓库赶去。 没多大会功夫,院子里只剩下安知夏和祁云兰。 俩人也不说话,各自慢悠悠地打理着自己,然后换上半旧的衣服锁了门往食堂而去。 第三十三章 广而告之 村里的食堂办在村委旁边,是当年大家吃大锅饭时建造的,泥砖青瓦也是相当气派,正好可以拿来用。等地里的紫云英、冬小麦收割,水稻、红薯等主要粮食作物都种下,第一个农忙结束,大家才各回各家吃饭,所以食堂要办一个多月的时间。 来这里帮着做饭、盛饭的人大都是些家里舍不得受累的小姑娘、新媳妇,或者是年岁已大的婆子。 安知夏刚到就被方红叶挽着手臂拉到一边,而那边一个长得黝黑穿着一身玫粉色新袄还围着大红丝巾的小姑娘笑着挽上祁云兰的胳膊。 “祁知青,我是崔晓梅,你还让我哥替你投稿来着。这次你能捞着在厨房帮工轻省的活,还是我娘开得口呢。” “晓梅,啥投稿啊?祁知青为啥找你哥?” 男人和女人一扯上事情,都蒙上一层粉色,姑娘媳妇乃至婆子都利索地洗菜和面,竖着耳朵听着。 崔晓梅微抬着下巴,已经习惯被人捧着,“人家祁知青是从都城来的知识青年,肚子里都是墨水,手里的笔随便一挥,就写下好文章。 我哥不是这种镇上上班吗? 祁知青就托我哥往邮箱里投递稿子。 前儿个你们不还听见喇叭喊祁知青的名字吗?我爹说是报社给祁知青写得信,肯定是人家报社采用了。人家笔杆子挣出来的稿费,可比咱一年到头在地里刨食来得多!” 大家震惊了,他们都是祖祖辈辈的农民,家里出个工人都能轰动整个村子。报纸那玩意可是坐办公室的干部才能看的,而祁知青确是报纸上写文章的人。哎呦喂,那不跟以前的秀才老爷一样? “所以啊,你们也别眼红,人家是真正为国家发展做贡献的文化人。咱能让这双拿笔的手去握锄头、耙子吗?” 众人摇头,肯定不行啊,想想人家是大作家,跟她们一起当帮厨,心里不仅没了埋怨,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嘿嘿,我哥教我的法子好厉害,瞧瞧一个个再也说不出一句酸话,反而对你崇拜得紧呢,”崔晓梅小声地跟祁云兰咬耳朵道。 祁云兰感激地笑着回道:“谢谢你们,也,也替我谢谢你哥。”说着她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布艺格子发卡,“这是我从京都带来的,还没用过呢,正好配你的丝巾。” 崔晓梅眼睛发光地接过来,往头上比划,左右拉着人问:“好看吗?”小姑娘们都羡慕地点头。 “等回去后,我给你梳个漂亮的头,带上更好看。” 那边未来“姑嫂”聊得欢,方红叶跟安知夏剥着蒜瞧得乐。 安知夏救了房礼希,又写了个急救册子的事,大家都知道。哪怕她强调自己不是医生,只懂得些急救措施,仍是被众人贴上了个妙手回春的标签。所以倒是没有人冲她说酸话。 “村支书家里一向会揽功劳,”方红叶撇撇嘴巴,“明明是他们家看你成了帮厨,心里不平衡,硬是塞了个祁知青进来。” 安知夏闷笑着点头,“那个,崔晓梅同志的穿戴一向这般,清新脱俗吗?” 方红叶愣了下,“清新脱俗,就她?”嚼了两下,她也忍不住耸着肩膀闷笑:“品味是挺清新脱俗的。” 崔晓梅是黑,但黑里泛着黄,穿不得太艳丽的颜色,尤其是玫红色格外挑人。她有个当工人的哥哥,不缺吃,比旁人壮实不少,加上棉衣的臃肿,跟女主站在一起,妥妥成了陪衬,硬生生将女主六分的颜托出九分! “对了,小安知青,我爹说你写得册子已经排出版,大批量印刷了。公社也让各个村子里的支书们去开会,做好迎接宣传组的准备。”方红叶小声地说道:“这次公社里的干部们憋了一冬,想做出点成绩来,折腾得动静不小。我爹说,上面的人肯定得给你些嘉奖呢,也就这两三天的事情。 不管是物资还是精神方面,小安知青都会获益不少,对以后的发展好处多多。” 安知夏轻笑着说:“我的初衷也不过是让更多的人懂得急救措施,将伤害降至最低。” “小安知青,你没有带缸子、碗、盆之类的吗?待会饭出来后,咱可以先打的。”瞧着安知夏两手空空,方红叶有些着急,“咱村里人饭量大,见着公中的恨不得全扒拉进肚子里,那架势特别吓人。你来回取碗的空,饭菜就被抢完了。不然大锅饭没进行多久,就被废除。 我家离得近,待会我回家给你拿俩。” 安知夏自然不会拒绝。 她的手在一个月中养护的不错,指甲也莹润粉嫩,实在不适合费劲地剥蒜瓣。她眯着眼一边慢悠悠地剥着蒜皮,一边翻看着一些生活小技巧的书,果然寻到一个简单的法子。 安知夏拿过方红叶放在一边的碗,往里面抓了把蒜瓣,两个碗扣在一起,跟摇骰子似的使劲摇。 别人以为她是贪玩,摇着头难免咬耳朵说上一两句,话还没说完,人家将碗放到桌子上打开,哎呦喂,几乎所有的蒜瓣都脱了皮。 方红叶离得最近,上手就检查一番,“小安知青,这,这速度也忒快了吧?”大部分蒜瓣还真得离皮了! 安知夏笑着说:“我们那里有个帮厨就这么剥蒜的,我试了试好像也不是多难。” 俩小姑娘一人抱着俩碗使个劲地摇,期间也有其他人好奇地上手试试,速度直接提高了数倍,没多大会就将满盆子的蒜瓣剥得一干二净。 祁云兰上前笑着问:“小安知青懂得可真多,同样是知青,我就不知道急救人的法子,也不知道这般剥蒜。” 安知夏看过去,自然是瞧见对方试探的神色,淡笑着说:“祁知青,你自己学识和见识不足,就不要拿出来说道了。咱夏华有着数千年的历史,东汉末年三国时期华佗可就知道心脏复苏的法子,这一千多年都过去了,人类历史还能倒退? 至于剥蒜,呵,厨子和帮厨们整天跟葱蒜打交道,有了法子还要登报广而告之?” 第三十四章 无私奉献 安知夏刚发现超市书店里摆放的五台机器原来是电子图书馆,里面收录了不少国内外的书籍、报刊、杂质、画册等。她可以输入关键词便能搜索到相关资料,可比她挨个书查找方便多了。 关于胸外按压术,据资料记载,在七三年京、沪、宁复苏小组取得新进展。那也就是说这个法子早就存在,只是没有被得到实证和广泛应用罢了,也不算她超纲。 安知夏的小马甲穿得牢牢地,可不是女主一两句话就能试探出来的。 祁云兰脸上的笑容一僵,这小安知青可真是不能招惹。她试探没试探出来,反倒被劈头盖脸地讽刺一番。 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上前笑着说:“好了,小姑娘们脾气就是拧,喜欢掐尖,一两句话说不和就变脸。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地里的人等着吃饭呢,都行动起来,可不能被人说咱偷懒呀!” 这话一出,众人又开始忙起来。 “我大嫂,牛旺的娘,人称胜嫂子,跟咱是一伙的!”方红叶小声凑到安知夏耳边美滋滋地说,“我们家里人都很护短。” 安知夏笑着点点头,这好意她收得虚呀。 早上吃得是腊肉白菜二和面包子,喝得是鸡蛋萝卜汤。 饭做好后,在场的女人们都将自己和家人,以及要好人家的饭菜提前打出来。 安知夏尝了尝饭菜味道,正宗的农家饭,也不算难吃。她用方红叶从家里拿来的碗盛了汤,领了六个包子。 忙了一早上,天大亮起来,下早工的哨音刚响,一群半大的孩子拿着碗筷疯跑而来。 “姐姐,”房家三兄妹端着碗筷凑过来,高兴地喊着。 方红叶热情地接过他们的碗,直接越过众孩子的头递给胜嫂子,“大嫂,房家的,一个大人三个孩子!” “谢谢红叶姐姐!”孩子们礼貌地说。 方红叶笑着揉揉他们的脑袋,将吃食留下,便去招呼自己那一大帮侄子侄女去了。 “你胸口还疼吗?才过了半个月吧,你就到处跑了?”三个孩子身上的衣服干净合身。他们长了个儿,小脸上也有了肉,漂亮的五官也在冻疮褪去后显现出来,加上懂礼貌有教养,是城里孩子该有的模样。 “一点都不疼了,”房礼希说着还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小声地凑到安知夏耳边说:“我爹隔一天就去后山一趟,每次都能捉不少野物,野鸡、野鸽子、野兔轮着炖,我不想好都难。 而且,我们今天要去学校上学!” 俩小姑娘也一边鼓着腮帮吃包子,一边兴奋地点头。 “等我认了字,也写文章给报社,得了稿费给姐姐买奶糖吃,”房歌欣小嘴巴很甜,才几天呐,就学会这种赚钱法子。 安知夏听了忍不住笑起来,想着小丫头若真的以个位数的年龄投稿成功,不知道女主该是怎样精彩的表情。想想她莫名激动,可以培养一下呦。 “对了,我刚从村长家里得了二十多只小鸡、小鸭和小鹅,你们要不要养啊?我可以匀给你们一半。 有我独家配制的饲料,保管你们养三个月就能吃上鸡蛋。 平时你们用蚯蚓、野菜和麦麸皮煮熟喂它们就行。” 三个孩子自然高兴地应下,约好等下午放学就去将小伙伴们领回家。 下工的人们已经洗漱好端着碗筷赶来,安知夏寻到哥哥,将包子递过去,见他吃得狼吞虎咽和手上未消的红印,有些心疼。 “哥,活很累吗?” “不算累,就跟跑步一样,得慢慢适应,把力量、耐力提高就很轻松了,”他不在乎地摆摆手,“我身强体壮着呢,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 正说着话,方红叶猫着腰挤过来,接着冬天袖口肥大,往安知夏手里塞了个油纸包,“见者有份,拿回去再偷偷消灭掉啊。” 安知夏不动声色地将东西往怀里一揣,入了超市,竟然是一个鸡蛋和一块两指厚的腊肉! 她眼睛水汪汪地看向方红叶。 “哎呀,掌勺的是我二大娘,她心里有数得很。这也是咱当帮厨的福利,不然为啥人人挤破头都要来?”她笑出清浅的小梨涡,“帮厨活轻快,但是工分也不高呀,还不是为了这一口吃的?” 安知夏有苦口难开呐,自个儿可不是感动的,而是被方红叶这热情劲给吓到了。她自认为没有向方红叶释放太多善意,咋她们就成了好姐妹,都到了偷偷分肉和鸡蛋的地步? 这可是七二年,鸡蛋和肉稀罕到她难以想象。 瞧着自家大口吃包子的哥哥,安知夏脑子里的俩个小人已经对战三百回合依旧不分胜负,走一步算一步吧。她又不是当事人,不能替他们做决定,顶多把握下方向。 安知夏时间也很紧凑,早饭后歇息一个来小时,又要开始忙活午饭了。或许今天是开食堂的第一天,饭菜规格很高,五花肉炒干豆角、白菜炖粉条,素菜里放得是荤油,吃起来又脆又香。主食是糙米饭管饱,喝得是玉米糊糊。 每个人都是扶着墙进,扶着墙出,好笑又有些让人觉得心酸。 忙完午饭,她们每人要交两篓子的野菜,一天的活才算结束。 拎着空篓子跟方红叶道别,她脚跟灌了铅似的,一步一挪地往家里走去,感叹七个工分太难挣了。 问题是一公分五分钱,她一天累成这样只得了三毛五?! 别说她一部电影片酬论亿计算,几分钟广告也能捞个数百上千万。就是普通人来到这个时代,也接受不了如此低的投入产出比吧? 可倡导劳动最光荣又动荡的年代,她得适应,不能让人挑错,除非,她能够有个正大光明坐办公室喝茶的工作! 下工的哨声响了,众人瞧见村支书骑着村里唯一一辆自行车从镇上回来,高兴地吹着口哨,车把上还挂着个金灿灿的锦旗。大家伙儿都激动地围上来,“崔支书,有啥事你高兴成这样?” 安知秋个子高,往前走几步就看见旗子上写着“无私奉献”四个大字。 第三十五章 突然清醒 春耕活多而杂,村子里但凡能够出动的人力全都投入到了土地上。哪怕是平日以捡牛粪、负责清扫茅厕、沤肥的改造人员也都加入进来,不过他们出一样的力,只能拿一半的工分。 房垣跟安知秋比肩而战,自然也瞧见那锦旗上的四个大字,左侧写着“一九七二年五旗公社”,右边则是“河塘村村支部”! 他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目光将喜得见牙不见眼的村支书从上到下瞧了一遍。 这目光凝若实质,看得崔成军禁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想想房垣的身份,他蹙着眉道:“你那是什么眼神?看来分派给你的活太轻松了,竟然态度不端正,还不知悔改,没有认清自己错在哪里!” 安知秋先不依了,“崔支书,房同志的眼神跟我们大家伙的是一样的,很好奇您这面锦旗如何来的。” 崔成军面上讪然一闪而过,仍旧笑着说:“啊,你们说这个呀。公社给咱村里颁发的锦旗,这不我去公社里开会,正好给领回来。 安知青,待会你带着你妹妹来村委一趟。” “锦旗得有出处吧?咱村里什么时候无私奉献过了?”开口的是个高壮的汉子,“不会是,”他声音一停顿,众人竖着耳朵都集中过来。 “不会是之前小安知青写得急救册子有了消息?不对呀,那锦旗也应该颁发给小安知青,再不济也是咱河塘村整个集体,咋就成了村支部了?” “是啊,崔支书,你抓紧给大家解释清楚,咱们村干部可没有贪村民功劳的先例,在你这里也不能坏了呀。”另一个汉子也高高大大,跟之前一个长得有五六分相似。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崔支书连连打手势,“大家听我说,这锦旗确实是村支部该得到。我知道小安知青救了房礼希,可她那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人家医院说了,房礼希那叫啥,假死,就是不救助人也能活过来。哪能是你们按压几下,吹几口气就能救活的? 结果被你们一番折腾,娃的肋骨都断了好几根,糟了罪! 小安知青提交上来的急救册子我也看了,就是很简单的中暑、被野蜂蛰了、烫伤了等等的土方子。你们如果能写字,也可以出册子嘛。 不过村长将话都递到公社去了,我这个当村支书的不得兜着?还好天浩懂得多,这一个年都没歇着,四处寻找专家和名医,将册子给补充完整,涵盖方方面面,得到了公社领导们的一致好评。 这锦旗自然就归属村支部,当然了嘛,小安知青为民的心是好的。不过她到底年轻,功利心重,随便写点东西就交上来,不会是觉得我们穷山僻壤地,就该将土坷垃当金疙瘩吗?” 安知秋气得额头上青筋直跳,上前就想挥拳,被房垣一把拦住。 “知秋,现在你逞一时之快,将人海揍一顿,心里的气出了。但是你也会从有理变成无理,反被讹。”房垣低声说道。 “所以呢,我就得忍着?你没见这个崔成军看向我的眼神,那是挑衅,明晃晃的说,我就是欺负你们外乡人,我就是抢了你的功劳,你能将我怎么滴?我可去忒妈的!”安知秋满胸腔的怒火只憋出个毫无新意的脏话。 今儿个上午他还一直跟房垣念叨着,亏得村长家的好意,让妹子去食堂帮忙,不然妹子忙过春耕得累脱相。等公社回执下来,他得替妹妹走走关系,若是能在公社帮忙,哪怕是个临时工也好。 省得农忙过去,食堂关闭,妹妹还是要顶着大太阳下地干活。 结果,这功劳成了村支书父子俩的? “是现在忍着,”房垣凉凉的目光看向崔成军,“你刚来不太了解公社里的事情,五旗公社不大,却也关系复杂。副社长是崔支书的大舅子,你觉得你冒冒然质问,能得到满意的答复吗?” “那怎么办?我们刚来就被他们当软柿子捏了,以后还指不定怎么受气呢!所以,哪怕拼个头破血流,我也得让他们知道,我们安家兄妹可不是好欺负的!”安知秋也并非是冲动的人,只是涉及到妹子,他就先失去了三分冷静。 “我们一步步来,先拿到一本册子看看,他们到底做了哪些改变。我们才能知晓下一步该如何走,”房垣拍拍安知秋的肩膀:“你放心,我保管让小安知青在食堂结束之前,有个好活计。” 安知秋深吸几口气,目送着将自行车骑成蛇形的村支书,心略微平静下来。侧头看向房垣,“垣哥,你……” 房垣扯扯唇角,眸子晦暗不明道:“唔,前几天上山打猎磕了下头,脑袋突然清醒了。人活着就得图个痛快,图个不悔,否则,以后你拥有再多的东西,站在再高的位置,也没有快乐幸福可言。” “对嘛,人要活在当下,”安知秋点点头。 “你先回去,册子我来找。”说着房垣手一伸,将安知秋手里的工具拿到手里,一起去仓库还上。 等安知秋进了院子,就听见刘一月碎嘴地跟妹子念叨村口的事情。 “唉,小安知青,人家村支书说得也有理,反正大家伙都点头接受了。如果你那救人的法子有用,咋起效那么慢?只能说人没死。 人家崔天浩同志可是十里八乡的能人,不辞辛劳四处寻专家、名医,将你捅的窟窿堵上。你就别惦记着什么锦旗了,不记过就万幸了!” 安知夏静静地听完点点头,“所以急救册子上没有这个法子?我写的那些法子也都是众所周知的土方?” “这,这我哪里知道?” “不知道就闭嘴,省得我以为你收了别人的好处,来我这里威胁安抚呢。” 安知秋一听,推门进去,“好啊,我说你怎么凑村支书那么近,原来是想递投名状呀?” 刘一月连连摆手,“你们瞎说什么,我,我就是跟你们说几句掏心窝子话,当然啦,这话也不一定对。明明都饿哭了,我去做饭……” 第三十六章 想法大胆 等人一走,安知秋上前,先仔细地看了妹妹一眼,见她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小心翼翼地道:“夏夏,你放心,这个功劳它跑不掉。哥哥会替你争取到公社上班的。” 安知夏笑着摇摇头:“其实我在将册子交上的时候,就有了这个准备。村支书是个官迷,崔天浩又是个不折手段的人。在这个小山村里,做出个功绩并不容易,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娱乐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她哪能被这父子俩的操作惊到? 只是这口恶气她咽不下去,上次崔天浩害哥哥的账还没算呢,这又添了一笔! “嗯,刚才你跟刘一月说得话跟垣哥的意思一样,咱先弄一份册子比照下。冬天还好说,天气一暖和,孩子们就喜欢往河里扑通,每年十里八乡不都有几次意外?所以你那胸外按压法子应该是主打,若是没有这个,光凭借着其他法子,并不能引起公社的重视。 只要有这个法子,咱就能将他们的脸打得啪啪响!” 安知秋的思路也渐渐清晰,“垣哥说他去拿册子。” 安知夏望着哥哥笑笑,这便宜小哥哥还是太年轻,事关人家升官发财之路,哪能轻易解决?不过,路要一步步地走,事情一件件地做。 崔家怎么吃进去的,到时候就得怎么吐出来! 虽然早上和中午食堂伙食不错,但安知夏心疼哥哥,觉得他干了一天活得掉了五斤肉,瞧瞧春风都将人吹丑了三分。 打发哥哥去洗脸,嘱咐他一定要做好护肤。 安知秋嘟囔男人没那么娇气,这是男子汉气概,可在妹子一个白眼丢过来,赶紧回屋拿着东西洗漱了。 做了白菜炝锅的手擀面,一人卧了个荷包蛋,再加上香菇肉丁浇汤。安知秋自己就秃噜了三大碗。 吃过饭,三个孩子便拎着篮子来了,里面竟然放着五十多只野鸭蛋。 “哪来的?”安知夏一瞧这么多,顿时想到了流油的咸鸭蛋,口水有些泛滥。 “爹听我们说来这里领小鸡,饭都没吃就出门了,回来的时候捡了百十来个鸭蛋,我们留了一半,这一半给姐姐送来了,”房颂言献宝似的拿出个鸭蛋给她看。“咱河塘村里的野鸭蛋特别好吃。” “现在的爹可厉害了,住在隔壁的爷爷奶奶都不敢往他跟前凑。哈哈,那个坏哥哥看着我们吃肉吃蛋馋得流口水,可是他爷爷跟没看见似的,哪有以前厚脸皮的模样。”房歌欣也叽叽喳喳地说了好多,末了还小声地嘱咐着:“姐姐知道就行,可别往外说呀。” “好好好,”安知夏笑着应声,指挥着哥哥将鸭蛋倒腾出来,然后将小鸡、小鸭和小鹅对半分。她回屋写了个腌制咸鸭蛋的方子,还详细写了怎么喂食小鸡、小鸭和鹅。只要营养跟得上,小家禽们长得快,三个月就能产蛋。 抱着篮子,三个孩子凑着头看了好大一会儿,房歌欣甜甜笑着说:“爹说了,以后小鸡、小鸭和小鹅生的蛋都归我们管。我们一半吃了长个,一半卖钱攒着。” “我瞧着你哥哥和姐姐都没有你钱迷,”安知夏点点小丫头的鼻子。 小丫头咧着小米牙笑,“爹说以前哥哥姐姐护着我吃了不少苦头,受了很多委屈。我现在长大了,要学会护着他们,不让他们被那些坏人给欺骗了。当然了,我也得让他们吃饱穿暖!” 安知夏半搂着小丫头,笑了好久,却也有些心酸。 等小家伙们一走,安知夏又看了遍腌制方法。因为保鲜膜不能拿出来,所以她选择比较传统的腌制方法。高度白酒、盐、姜、花椒、八角和香叶,家里都有,便开始跟哥哥一起清洗野鸭蛋。 趁着鸭蛋控水晾干的空,她熬制卤水,五斤清水、一斤腌制盐、五片姜片、四十八粒花椒、三个八角、八片香叶,大火烧开至盐充分融化。 晾好的鸭蛋放入盆中,倒入烧好的卤水,加入二两高度白酒,然后再放入无水无油干净的坛子里,在阴凉处腌制一个月。 “就这么简单?”安知秋问出了安知夏的心声。 她坚定地点点头,“就这么简单,我跟人家厨子要的法子,可是精确到花椒几粒了,保证百分之百成功!而且个个出油,好吃到爆!” 安知秋跟妹妹盯着坛子,“如果,我是说如果,这坛子鸭蛋真得成功了。我是不是该给自己谋划个大厨当当?” 虽然他是个大男人,也夸下海口每天拿满工分养妹子,可是,可是既然能有其他出路,他干嘛还要苦哈哈地挣个温饱呢? 安知夏侧头看向哥哥,“想法挺大胆的,不论国营饭店还是各大厂子里的食堂,大厨这个位置油水足,没有铁得关系,根本进不去。别说大厨了,就是帮工都不简单,一个萝卜一个坑呐,哥哥。” 说完这话,她倒是先笑了,好像来到这个世界,自己更多依仗哥哥,对小知青身份适应良好,对于前世的自己来说,完全属于消极怠工状态。 不过是一个大厨,哥哥想要,慢慢谋划就是了。她还不信自己有一超市的好东西,还砸不出一个大厨来? 安知秋挠挠头,“我这不是跟你学的嘛?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当前最重要的是我先将厨艺给练出来,然后再说下一步。” “那行,以后晚饭就交给哥哥了,我口述指导,”安知夏应声。 兄妹俩内心都一阵火热,有了目标,日子更显得有奔头,晚上睡觉都兴奋得睡不着。 院外的风呜呜地吹着,月色被木窗严严实实地遮挡在外面,突然一个轻微的石头砸木门的声音响起来。 安知秋心中一动,披上外套悄悄开门走出去,刚要往院门的方向走,却看见自家厨房屋檐下站着个高大颀长的黑影。他三两步走过去,冲人点点头,打开厨房的锁。 俩人进去后,安知秋往灶膛里放了点柴火,用棍子挑了下,火势大起来。“垣哥,还真是你啊?” 摇曳的火光下,房垣五官深邃,那双眸子亮得惊人。 第三十七章 正长身体 房垣从怀里拿出一个浅蓝色封皮,上面竖着“急救手册”四个字,落的名是五旗公社! 安知秋神色严肃地接过来,盯着封皮看了足足三分钟,“所以,崔成军将功劳给了公社?” “是,公社一把手到了年龄,有三个副社长在竞争,崔成军的小舅子是其中一个。有这本急救手册,他的简历会比其他几个人漂亮些,有更大的把握转正。”房垣似是特别了解公社里的人际关系,跟安知秋分析得很详尽,“只要他转正,那么公社里领导层一旦有空缺,那就是崔成军的,而村支书的位置也会从崔家人里出。 而崔天浩,”他右唇勾起带着股从来没有的邪肆,“有他爹和舅舅帮他经营关系,路子自然也会平坦顺畅,步步高升!” “他们真是好打算呐!”安知秋咬着牙道。 房垣示意他打开急救手册,递上笔说:“你瞧瞧哪些是小安知青写得?你让她一一标示出来,看看更改了多少。” 安知秋点点头,自个儿之前可是一个字一个字看着妹子写得,有个大概的印象,便先粗略地看了遍,“果然,崔成军一边否认我妹的功劳,一边还不要脸地将溺水急救给列为重点普及项目。只是这个手段被他们更改细化了些,妄想模糊我妹的贡献。 我妹写得其他急救措施也都在这里面,被用同样的方法处理。” 房垣沉思了会,“不管我们有什么证据,他们都能给出合理的说法。毕竟除了村长,其他人没见过这份手稿。再者,以我对崔天浩的了解,哪怕我们拿到他们按了手印的供词,他们也能说是我们灌醉他们拿到的,并不具法律效益。他反而还会污了小安知青的名声。” 他几句话就将安知秋各种找场子的法子都堵上了。 “怎么说?” “他会说这胸外按压法子是小安知青从他哪里窥探来的,而他虽然对小安知青没有男女之情,却不愿意让她的名声污了,所以隐忍小安知青招摇撞骗……” 安知秋直接气得站起来,冲着柴火堆就是狠狠地一脚,“这只是你的猜测,大家伙也不一定信吧?我家妹子整天呆在家里,就杀年猪、分野味的时候跟他见过面!” “大家都在猫冬,谁瞧见了?屋子里的那些人也不能给出完整的时间作证。脏水还不是由着别人泼?”房垣不知道想到什么嗤笑着:“如果他看到了现在的小安知青,怕是会有另一种安排了。” 虽然他对她的印象停留在初一,但安知秋一个大男人都蜕了一层红黑皮,变成时下最受女人们欢迎的奶油小生,作为龙凤胎中的另一位,安知夏怕也不会多差,最起码能将祁云兰衬成路人! 试问向来对美人怜香惜玉、暧昧不清的崔天浩,愿意将自己衣冠下的模样丝毫不掩地暴露出来? “这小山村,一共就出了崔天浩这么一个小工人。他会有那么多心思?” “那你是对他不够了解,”房垣站起身来,高大的影子映满整个墙壁,跟他浑身散发出来上位者气势一样,带着莫名压迫感:“你让小安知青模仿专家写一篇关于胸外按压的稿子,最好是从死与伤的角度进行论述,剩下的我来安排。 你跟小安知青这段时间表现正常就好,有火有气都倾泻出来,别憋坏身子,怎么舒坦怎么来,只是要把握住度。 咱先由他们猖狂几日,要知道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安知秋摩擦拳掌:“好,那就先让他们接受一波暴风雨的摧残吧!” 天还漆黑一片,祁云兰就已经起床,简单洗漱后去厨房。她负责杭向磊、聂义昌和陈思可的伙食,这几个人都是不差钱的,而她也不愿意在吃食上苛待自己。 烙了香软的鸡蛋饼,里面的咸菜过水用荤油和葱花炒过,放了些没吃完的馓子、后院菜园里刚冒头的生菜。她又给几个人灌了红糖水。 等杭向磊几个人起来洗漱好,祁云兰便将他们的吃食与水壶递过去。 聂义昌直接打开啊呜咬了一口,含糊着直点头:“鸡蛋卷饼呀?好吃好吃,”说着他还冲着安知秋抬了抬下巴,得意洋洋地笑笑。 瞧吧,白煮蛋跟鸡蛋饼比起来太low了! 安知夏则也从小厨房出来,递给哥哥一串三指粗三寸长的小竹筒。 “这是什么?”聂义昌这娃好奇心重,对美食抗拒力为零,嘴巴先脑子秃噜出来。 “竹筒饭,”安知夏笑眯眯地说:“昨儿个我们上山摘野菜,正好见村民砍竹子引水灌溉。我就要了些小的,从中间劈开,塞上泡了四个小时的大米、江米、小米,混些腊肉、红豆、绿豆、花生,加上盐、酱油、砂糖,捆上线放在锅里熬煮一晚上。 这肉味、竹香味都浸入米中,不比粽叶包的差。 啊,对了哥哥,水壶里是我给你泡的奶粉,你要抓紧喝了,喝完记得涮出来,省得焖出味来。” 院子里的人禁不住都吞咽了下,突然肚子好饿! 聂义昌怨念地望着那小巧却绝对沉甸甸的竹筒,恶狠狠地咬了口饼,鸡蛋荤油菜饼它为毛不香了? 安知秋弹了下安知夏的额头,“以后早上这顿饭你也交给我,你多睡会,春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安知夏下意识低头瞧瞧,咬着牙道:“哥,我十八了,一米六八的个子挺好,再长就找不到对象了。” 再说她隔三差五喝大补汤,天天木瓜牛奶伺候,相信换上夏装后,自己身段玲珑,跟前世有的一比。 安知秋蹙着眉:“个子都不能让你尽情长的男人不要也罢。” 安知夏……哥哥好任性。 见人都出院子了,他凑到妹子耳边,小声简单说了昨晚的事情,将册子塞到她怀中。“等下了工,你瞧哥给你找场子!”说完,他才大步往外走去。 安知夏也眯着眼笑,脑子已经活跃起来,师出有名,瞧她怎么花样作!呵,姑奶奶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 PS:作者有话: 小可爱们,新文《快穿之锦鲤带崽种田忙》已经开始更新,可以养肥啦~ 祝佳艺不过是想要为了端上铁饭碗报个培训班,然而…… “美女,你看看我们的大招牌,这可是咱这条培训街上的扛把子,还能骗你不成?”男子说得信誓旦旦:“要不是公司做活动,可以走团价,也不会这么优惠。 明天活动就截止了,不对,还有两个小时。 过后就恢复29999软妹币!” 祝佳艺抬头看着那硕大的招牌,又见络绎不绝进来报名的人,一咬牙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在她抬笔的刹那,四周景象瞬间变了。 耳边也传来失真的电流声:“契约缔结!” 穿成末世刚来临的幼儿园老师、被灭宗担负重任的废柴、远古时期逃荒、被抄家流放的新妇…… 星纪元3030游戏版块已投放,请注意查收呦! 第三十八章 见缝插针 安知秋刚出了门,就被聂义昌勾住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往仓库走去。 “咱妹儿准备的粽子忒多了吧?干一会儿活还得去食堂吃早饭呢。要不让哥几个替你分担下甜蜜的负担?”聂义昌腻歪得很。 “是我妹子,人丑矮穷锉,比不得你们从南方来的公子哥儿,”安知秋没好气地拍了他的手,可惜对方脸皮忒厚手糙抗揍,并不退开。 “哎呀,那都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咱们那会不熟,妹子架势太唬人,我还真以为磊子要变成瞎子呢。你也知道,我性子一急,嘴巴就没把门的了。” 杭向磊不自在地咳嗽声,也在一侧道:“当时也怪我考虑不周到,想将事情私下里解决,却弄巧成拙。以后我会端正态度,你们兄妹俩也给我们个改错的机会。” “对,古人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咱男人还有不打不相识的说法呢,”聂义昌嘿嘿笑着:“我们俩有眼不识泰山,咱妹子长得顶顶漂亮,在我们沪市都寻不出一个跟她相比的。要是在街上碰到,我还得以为咱妹子是电视上的明星呢。” “呵,你们现在就是把我妹夸成天仙,这些也没你们的份,”安知秋笑了笑,说着他见对面走来俩高壮的汉子,拽下一半的竹筒在聂义昌心疼的目光中扔了过去。 “红胜哥、红利哥,来这么早没吃饭吧?吃点粽子垫垫,昨儿个还谢谢你们替我们兄妹俩说句公道话。” “唉,说公道话又怎样?崔成军这老货是越来越不要脸皮子,公然占了小安知青的功劳。大家伙怕遭到他嫉恨报复,也不敢太替你们出头。你们,你们也别怪他们。 大家都是自私的,跟自己的利益一有冲突,就不敢管了。 只是,这事是我爹一手挑起的,却办成这样。他气得昨晚没吃饭,在院子里抽了大半夜的旱烟,说都没脸见你们兄妹了。”略长的是方红胜,牛旺的爹。他一脸气愤地小声跟安知秋说着。 “安知青,我爹说这事他必须管,不然被崔成军折腾下去,村子里也会跟外面一样闹得乌烟瘴气的。”方红利也攥着拳头替自家爹表态。 “这事不怪村长叔,”安知秋摇摇头带着些感激说,“村长叔管着咱干活、工分和分粮,崔支书管着的是人事和精神建设,跟公社走动频繁。谁也没想着在村里人人都知晓的情况下,他还敢贪功。” 只能说这崔成军把自个儿当成村子里的土皇帝,压根不怕别人告。 “我妹也说了,村长是真心为大家办事,才托她将册子写出来。咱们可都没指望这事捞功劳,却成了别人步步高升的梯子。现在正是春忙,村长叔就别管了,这口气我们兄妹俩出,若是闹得太过,还得麻烦村长叔出面了。” “应该的,我家也不是没有一点底子,保俩人还是可以的。” 领了工具,一群人便结伴往自己负责的地里走去。 三月的风还带着冬末的寒意,在人脸上肆虐出一层尬人的皴色。安知夏洗漱后,不敢有丝毫马虎,在厨房里一层又一层地做着肌肤防护。 而且有着超市里的表,她每次都能卡在上工前十分钟抵达食堂。 “知夏,这儿,”刚进门,方红叶就冲她挥手。 安知夏笑着上前,跟她一起切白菜、萝卜、香菇,早上要喝白菜烂糊肉丝,吃玉米面饼子,就着咸菜。 村里的人哪怕被家里人宠着的方红叶,干活也极为漂亮麻利。谁没有从切猪食开始锻炼的? 安知夏也不遑多让,闺蜜是美食主播,自己时常被拉去刷流量,自然也是半个行家。再者,明星嘛,要想保持较高的人气,得偶尔去综艺节目上刷存在。生活类的综艺比较容易吸粉,看众也多,而她向来追求完美,在录制节目前三个月就开始苦练刀工,从切土豆丝开始。 后来兴趣来了,她竟然也能将萝卜调成各种漂亮的花儿。 她成为全球明星风光的背后,是数不尽的努力与疯狂。毕竟,如果她混不出名头,就要回家继承矿的。 “知夏,你竹筒粽子做得可真好吃,”方红叶说着眼睛却不敢乱飘,低头唰唰地切着菜。 纳尼? 安知夏不敢置信地侧头看向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红叶姐,你起那么早,还去地里溜了一圈?” “没呀,家里的孩子起得早,去地里撒欢回来,拎了粽子。说是,说是安知青给的。我还是头一次吃咸肉味道的粽子,味道蛮好吃的。我娘说等端午的时候,我们也割肉做些这种粽子,给大家解解馋。” 话是这么说,可她白皙的脸上有着明显的粉色。 安知夏唰唰切着萝卜,剧情君果然厉害,当真是见缝插针撮合俩人呐。她内心十分纠结,其实方红叶也不错呀,人长得漂亮,还带着她最喜欢的梨涡,性格开朗讨喜。就目前来说,方家人待人也不错,并不是种田文里标配的极品。 以后国内形势大好,户口问题也不是解决不了。 方红叶和安知秋俩人在一起,唯一让人觉得不匹配,引起各种矛盾的是文凭。方红叶只上到小学三年级。文化程度不高,人就视野不开阔,见闻得不到升华。俩人哪怕刚开始被荷尔蒙吸引,最终也会在柴米油盐酱醋茶中,发现彼此间的不合适。 更何况安知秋一直跟安父和康晓华憋着劲,要活出人样让他们悔不当初。再者,上一世原主的凄惨,也很容易让安知秋受刺激走错路子,成为负心汉。 “红叶姐,村长叔和婶子挺疼你的,怎么没供你读完小学呢?”安知夏神游了半天,忍不住问出来。 方红叶一不注意,手被刀划了个口子,血哗哗地往外流。 安知夏连忙给她压迫止血,而牛旺也听娘的吩咐回家取了紫药水和干净的棉布。 方红叶全程小脸惨白一声不吭,望着包扎好的手指头,见人群散去才小声地跟安知夏幽幽地说:“不是我爹和我娘不供我,是我被人赖做小偷,读不下去了。” 第三十九章 哪门长辈 安知夏有些诧异,“怎么可能?你们家条件虽然比不过支书家里,却也是村里的富户。你上小学的时候,俩哥哥都能下地赚满工分了,婶子是个能干会过日子的,村长叔还有额外的补贴。家里人都疼你,哪里需要你惦记别人的东西?” 说着话,但她手里的活也没有停,反而将方红叶的活一起干了。萝卜丝切得大小均匀且细,白菜也成丝,漂亮齐整,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大约人长得好,又有满肚子墨水,为人做事讲究。 方红叶用那只好的手帮她递菜、递盆,小声地说:“三年级那会家里有点条件的都能用钢笔写字,崔天浩有个在公社当干部的舅舅,家里条件是十里八乡数得上的。他得了个英雄牌的钢笔,黑漆漆带着金边特别好看,还沉甸甸的,据说十来块钱呢。 全学校的孩子们都挨个跑过去看,只是没两天钢笔就丢了。谁都不承认是自己拿的,最后崔天浩说钢笔刚刚丢得,钢笔肯定在小偷身上。于是老师们截住要放学回家的学生,在操场上挨个搜查身子和书包,最后,最后钢笔是在我书包里找到的。 那个时候,一二百名学生和老师都用那种眼光看我。明明不是我拿得,但笔就出现在我的书包里,任谁都说不清楚。同学们见了我就喊我偷笔贼,我受不住就不去学校了。 为了这事,我家跟崔家彻底结了仇。” 安知夏听得手上动作都停了,“你的意思是三年级的崔天浩故意将钢笔塞到你包里的吗?” 现在是五年小学、两年初中、两年高中,崔天浩参加工作两年,也就是说八年前了!那时候他十二岁吧? “嗯,我后桌,也就是崔天浩的同桌,他初中毕业回来当记分员,跟我哥喝酒的时候说秃噜了嘴。他上体育课的时候饿了,偷跑回来要吃点干粮,看见崔天浩往我书包里放钢笔。 也因为这事,他稍微跟崔家人一提,就当上了记分员。”说到这里方红叶忍不住红了眼睛,“那时候我学习成绩不错,次次考试都是满分,老师还说我能上镇上重点初中,然后再念重点高中,说不定能考个重点大学呢。 这一切却被崔天浩给毁了。学不能上了,我出门也会被些孩子围着喊偷笔贼,哪怕过去这么久了,我爹和我娘给我说亲的时候,人家稍微一打听都知道这事,觉得我从小人品不端,怕娶回家祸害。 要么就是些赖子,家里穷、当婆婆的恶毒,还妄想让我们出丰厚的嫁妆,呵,我就是在家里当老姑子,也绝对不能受这委屈!” 人的感情一旦得到倾泻,就会刹不住,方红叶说完抹了抹眼泪,方意识到自己竟然全盘都托出来。“你,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不会,”安知夏磨着牙,手里的刀跺得更欢了。 “呦大家都忙着呢?”一个白胖穿着蓝色工装四口带衣服的妇人走进来,袖口上还带着套袖,齐耳的头发被发卡利索地收到耳后,脸上笑意盈盈,声音也温软,看似十分好相处的人。 “呀,天浩他娘走亲戚从镇上回来了?不多住几天?” “成军家的你可真勤快,昨儿个回来不说在家里歇歇,一大早又来帮忙了?” “崔二婶子,听说你这次去镇上给你家老二相看媳妇?怎么样,有没有相中的?” 一见人来,食堂一半干活的姑娘、媳妇和婆子就上前打招呼。 崔二婶笑着洗干净手,熟练地接过掌勺的位置,揪着玉米面团,揉搓几下按压成饼:“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我在镇上也住得不踏实。” “镇上的姑娘长得倒是都干净整齐的,也有文化有工作,只是天浩说娶媳妇是一辈子的事情,宁愿晚点结婚,也要选一个情投意合,各方面都相匹配的。省得以后过日子大小摩擦不断,不如一个人清净。” 众人又是奉承一番。 方红叶跟安知夏咬耳朵,“那就是崔天浩的娘,表面工夫没人比得过她。不然也养不出崔天浩那种边走路边给人挖坑的货!她要是泼点,我娘也能跟她吵吵,但你瞧她见人三分笑的样子,唉,我娘手指头伸出来,都能被人劝半天。” 合着眼前才是莲主呀? “这是小安知青吧?咱们还是头一次见面,”崔二婶侧头看过去,见俩小姑娘咬耳朵,面上依然笑着,“昨儿个的事情我也听你叔说了。” 安知夏DuangDuang几下,将菜都给切完,往菜板上一扔,那刀便直直插在上面。她拍拍手也笑着道:“哦?崔大村支书说我什么了?” 那利索狠厉的动作唬得整个食堂安静下来,崔二婶只是眉头蹙一下,“你这孩子气性怎么这么大?急救手册是惠及百姓的事情,这事是你起的头,大家伙都感谢你。但是这些急救手段到底从哪里来的,不用我说吧?你怎么还别上劲了呢? 要不是天浩替你兜着,四处将你漏洞百出的法子给补齐全,指不定出多大的事情。” 安知夏上前瞧了瞧她,农村人结婚都早,哪怕崔天浩都二十岁了,这崔二婶子白胖的一点都不像四十多岁的人。她手腕活动了下,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前,就攥着崔二婶子的领子,啪啪连扇七八下,让那白胖的脸瞬间红肿起来。 “唉,你这姑娘怎么打人呢?”周围的人连忙上前去拉她的胳膊。 安知夏戾色地看过去,“这不关你们的事情,掂量下自己的身子骨再拉架,”说着她冲浑水摸鱼要拉偏架的崔晓梅踹去。 这么个高壮的女孩儿被踹出两米远,摔在墙上滑下来哎呦哎呦喊疼。 大家伙真不敢将她的话当玩笑,只是讪讪地口头劝道:“她好歹是你的长辈,有话好好说呀。” “她算是我哪门子的长辈?有舔着脸霸占人功劳还百般嫌弃和威胁的吗?”安知夏紧紧攥着崔二婶的领子。 对方虽然没她高,但是横向赶超她俩,如今像是小鸡仔似的被她拎着,憋得满脸通红。 第四十章 有话好说 崔二婶自从哥哥在公社里谋了职位开始,就走到哪被人捧到哪里,从来没这般丢脸过。她浑身哆嗦着,“安知夏,你放开我!这河塘村是你撒野的地方吗?” 安知夏扯着她的脸,啧啧道:“我瞧着是你们崔家撒野的地方!别跟我说什么证据,也别跟我扯什么崔天浩付出了什么努力。 宣传还没有正式开始,我在这里都能给大家倒背如流。 不然我去镇上、县上背背去?我一个小小知青,本就立志要投身农村的建设和发展,实在不稀罕这点功劳。但我也不能眼看着心术不正的一窝人借势攀爬,继续祸害更多的百姓。 我给出的东西已经是最简化、最全面的了,你们增添后,就不怕耽搁救人?” “小安知青,咱有话好好说,公社领导很公平公正,哪里会因为小小一本册子就进行人事调动呢?公社把旗帜颁发给村委,又不是给我们家老崔的。”崔二婶腮帮被捏,说话有些含糊,状态却很快调整过来,“村委管着村里劳动之外的事情,我家老崔也喊你们兄妹去村委谈话,只是你们没有去。当然了,我们跟你说的那些,是想要敲打你一下,怕你年纪轻不经事,为了点小功劳去公社里谋点什么好处,那不是丢我们整个河塘村的脸吗?” “呵,”安知夏气笑了,“崔大支书如果没有捞到好处,能将车子骑成蛇形?嘴巴都笑到耳边了,你哄谁呢? 不就是怕被我捅到上面,将你们崔家连着你娘家人一撸到底?” “顶上的领导也不会是非不分,由着你胡闹!”崔二婶当真是男主的娘,面对着棺材也不带掉泪的。 “那行,”安知夏拖着她就往外走,“天色正早,咱先去镇上,跟领导唠唠嗑,再乘车去省城。不为别的,我就是将急救手册沿路宣传一遍。” 崔二婶看着胖,但没有一点力气,使劲往后拽,也还是被人快步拖得踉跄往食堂门口而去。 周遭的人远远站着只喊那么两句:“小安知青你冷静点。” “小安知青这事闹大了对你没好处……” 刚出了食堂没多久,崔成军就阴沉着脸带着崔家一大帮子人握着农具气势汹汹赶来。 村长家也携带着一大堆近亲和知青们紧跟其后。 “小安知青,放开你婶子。” 崔成军说着话,一群崔家亲戚就围上来。 安知秋和房垣上前将安知夏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怎么着,崔家人是要当土皇帝,公然行凶吗?” “到底是谁公然行凶?”崔成军气得额头青筋直跳,“你们是知识青年,凡事要讲理,哪能一个不合心意就动手?尊老爱幼没有念过吗?当真以为我们村子里清净,就任由你们胡闹?” “我也没怎么着,就是替你媳妇挠了两下脸,谁知道她过敏,脸肿成了猪头,还别说挺衬你们崔家脸皮厚的名声。这不,我带着她去省城一趟让人帮她瞧瞧脸。” “你瞎说,你把我娘的脸打肿了,还把我踹地上,大家伙都看见了!”崔晓梅立马捂着肚子跑到崔成军一行人前,气势嚣张起来。 一些跟崔家人要好的女人们也都纷纷作证。 “你们都是一伙的,诬陷人不是一次两次了,”方红叶哼着站出来,“都做了抢人家功劳的事情,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方家小丫头,这里没你的事情。” “崔成军,这事我们方家还就掺和了。当初是我将急救册子交到你手里的,结果你得了便宜,还没进村子就将人家安知秋劈头盖脸说了一顿。心虚的人势头都会足足的。”村长脸色严肃地说,“虽然你是村支书,可咱河塘村也并非你一个人说了算。公社也不是你家开的,村子里有人冤屈了,镇上、省城绝对有人愿意听安家兄妹俩说道说道。” “你们当真要为他们俩刚来的知青出头?”崔成军深吸口气问道。 “是,咱不能寒了这些满含热血来支援村子建设孩子们的心。” 聂义昌、杭向磊、杨炯,包括之前的秦大鹏、单腾、费筝,甚至郑立志夫妻俩也被迫跟着一起站在安知夏跟前表态。 “我们去村委坐下来谈谈吧,”崔成军想了想说道:“小安知青,你先将人松开。” 安知夏挑下眉松开手,拍一拍:“行,我瞧瞧你们的诚意,若是诚意不够,那我得去崔天浩同志的工厂转转了。” 崔二婶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强压住滔天怒火走到崔家人群中。听闻这句话,她咬着牙说:“小安知青,你最好做事情过过脑子,别偷鸡不成蚀把米。你不要名声了吗?” “呵,名声能当吃当喝吗?被人骑到头上了,我再不辨个一二,说不定哪天被人坑得片甲不存。” 这会儿村民们都下工往食堂而来,崔成军不敢耽搁,引着人们往旁边村委而去。 房垣、知青们和村长父子三人进了屋。 崔成军也留下了些崔家的壮丁,两班人马各站在两侧。 “咱先不论此事如何,郑立志,你们知青们确定要跟安家兄妹俩统一战线?要知道,聚众滋事性质恶劣,要是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你们的档案添上一笔,回城更加无望。”崔成军给自己倒了杯水,瞥向那群知青,淡淡地说。 屋里没人说话,也都瞧着他们的态度。 刘一月扭着郑立志腰间的肉,“都跟你说要开饭了,还过来凑热闹干嘛?有村长和支书在,肯定能给安家兄妹个交代。” 说着她冲众人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孩子不经饿,我们先吃饭了。咱河塘村是个好地方,这事肯定圆满解决。”她拉着郑立志扭头就走。 秦大鹏、单腾和费筝脸上也闪现出挣扎的神色。 “几位同志,你们能陪我们走进来已经不错了,谢谢你们,食堂的饭菜可不等人呐。”安知秋冲他们点头感谢。 “那行,要是有需要的地方就开口,”秦大鹏和单腾拍拍他的肩膀也走了出去。倒是费筝,只交代秦大鹏俩人帮她打饭,咬着牙没走。 第四十一章 混淆视听 见四个人离开,崔成军眸子里有些喜色,继续看向安知秋一行人,又强调了一遍:“这是村委跟安家兄妹的事情,要知道组织一向是公平公正的,不会冤枉一个人,也不会委屈一个人。你们大可不必在这里耗着,食堂里的饭菜不等人呐。 回头我会将商议的结果公布出来,别为了一时意气,将自个儿的前程给搭进去。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不然待会我将你们聚众滋事写在档案中,可就晚了。 毕竟什么事情你们都闹一闹,村委还怎么正常运作?虽然封建社会被废除和批判,但一些事情还是有道理的。告御状得先自个儿扒一层皮,这是让你们掂量事情严重程度的规矩。” 可是对面费筝咬牙坚持下来,自然不会再离开,聂义昌、杭向磊是不怕这种威胁的。杨炯刚刚没走,这会儿离开怕是两头都不讨好。 村长一行人向来是同村支书对着干的,他们是农民又不出去念书和工作,哪里怕这种威胁?是以他们跟看猴似的瞧崔成军耍。 房垣已经住在牛棚了,档案黑的不能再黑,不差添的这一笔。 倒是祁云兰跟着众人进来,被费筝拉了一把,成为安家兄妹的有盟军。这会儿她上前一步:“我作为小安知青同屋的人,却不会偏袒谁。在食堂发生的事情我全程都看见了。急救手册的事情我了解不是太多,不好下断论,但是崔二婶子不过说了两句话,小安知青不顾晚辈身份上前打耳刮,这个影响并不好。” “祁知青你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谁不知道你是被崔家力排众议给安排到食堂干活的?一个崔家的走狗,哪里有资格说什么不会偏袒谁?”方红叶这会还沉浸在刚才崔二婶被人扇耳光的激动和爽快中。 自家准备跟崔家彻底撕破脸皮子,她浑身充满了战斗力,直接不客气地怼过去。 安知夏暗暗冲她竖了个大拇指,这脾气合自己的胃口。 “你,你们,”祁知青转身看向众人,眼里满是失望和不解:“你们不能凭借着自己的主观猜测和眼睛所见就给出结论。崔二婶脸上的红肿明显就是巴掌印……” 安知夏直接上前逮着她的衣领啪啪七八下,笑着问:“是这样吗?”早就想这么做了,这丫的以为自己是谁? 什么叫崔二婶不过说两句?这混肴视听、避重就轻的事情,祁云兰做起来可真是轻车熟驾呐。合着就她一个明白人,其他都是糊涂蛋? “我就是打了又如何?好歹我承认,别人抢占了功劳也咬着牙否认呢,你这般讲道理,不如替我跟崔家好好掰扯一下?” 聂义昌、杭向磊和杨炯三人眉头皱起来,有些不赞同。小安知青未免太暴力了,一言不合就开打,这可不是女知青的做法,同村里的泼妇又有何区别? 不过,他们心底也隐约泛滥着爽快,小安知青甩人耳刮的姿势真霸气。就是打你怎么啦?说起来,平日里祁知青做事处处没挑头,但他们不知道为何心里总是不得劲,可又说不上什么。 此时此刻,他们好像明白了些。 祁知青也有不对,不说她选择的立场,就是他们一群人站在这里,也不是仅仅为了争论一个刚刚谁打人的事情。 祁云兰被打蒙了,脸蛋火辣辣的疼,还臊得人抬不起头来。她双眼含泪,侧头看了看冷肃着脸的房垣,又瞧了瞧众人的神色,满是心伤地问道:“我到底说什么了,让你恨不得打死我?这是法治社会,不能由着你胡来。而你们,你们就看着她行凶?” “祁知青,如果说话都不过脑子被打了也是活该,这是我们跟崔家的事情,你没解决能力就别搅稀泥,否则,我也怕自己管不住手,”安知秋攥了攥拳头,猛地往前一挥。每天晨跑还要打半个多小时的拳法,他身体素质直线上升,竟是挥出飒飒的风声,听得人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崔家也没人替她说话,祁云兰顿时没了主意,咬紧牙关,低垂的眸子里盛满了羞恼与恨意,捂着脸轻声说:“好,我一个女同志没什么本事,倒是惹了你们的烦,那我就不碍你们的眼了。”说完她埋头跑了出去,食堂也没回直接往知青点奔。 “崔支书,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吧?”安知秋揉着手腕挑着眉问道。 崔成军瞥了眼左右又瞧了瞧对面,方家人长得都高大健壮,而崔家人除了崔天浩个子还算颀长,其余的人只是普通身高。因为他有心照顾,各个都安排在活计轻快的地方,所以只有虚胖,气势远远输人一截。“是这样的,昨儿个傍晚我喊你们兄妹来也是要说说。公社里肯定了你们贡献出急救册子的法子,让更多村民有应对措施,减少伤亡。这锦旗虽然写着村支部的名字,确是要发给你们的。 你们的档案上也会多个表现优良的评语,往后返城参加招工,能被人优先录取。 当然了,这册子不是你们自己写的,而是从旁人那里看来默写的,所以功劳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大。哦,对了,公社还奖励给你们二十块钱。”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大团结放到桌子上,往前推了推。 “这样的处理结果,你们可满意?” 安知夏嗤笑着:“崔支书我想你错了,我并不想要什么功劳,也不缺这二十块钱。只是想向社长说明情况,咱这是无私奉献,锦旗可以退回去。” “你,你这是不满意?”崔成军脸上笑意减少,冷着问道。可对方丝毫不怵,他看到自家媳妇使眼色,只能一咬牙:“那我代表村支部再给你添个整数,五十如何?你不在意这点功劳,但是咱村子需要这面锦旗。你是河塘村一员,也要为大家考虑考虑。” “崔支书,都到这份上了,咱就说个敞亮话不行吗?你想要功劳,可以,拿出等价的东西来。若是看不上,也行,咱不贪公社的钱和锦旗。”安知秋也抱着胸满不在乎地说。 第四十二章 坐地起价 “崔支书我们耐心有限,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则,我们今儿个就去镇上。” 崔成亮深吸口气,神色变幻不定,最终手一挥,“行,不过只留我跟你们兄妹,其余的人先去吃饭,别耽搁了待会上工。” 村长拍拍安知秋的肩膀,小声嘱咐道:“讨要钱不如让公社给你妹妹安排个工作,干上几年多少钱没有?有大家伙帮你们盯着,他也不敢再耍什么花样,叔也就能帮你到这里了。” 安知秋和安知夏感激地道谢,也让聂义昌几个人先走,许诺晚上一起吃饭表达谢意。 房垣也凑到安知秋耳侧:“先刮他一层皮,该办的事情咱还是继续办。” 安知秋会意地点点头。 屋子里很快就剩下三个人,崔成亮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慢慢地喝着茶,哪怕自己松口,也抱着先晾晾俩人的打算。 可是安知夏从来到这个年代,心里一直憋着火。今儿个可算是撒了欢,她自然不准备继续当小白兔,上前一步手一挥,将那滚烫的茶水给掀翻在地。 好在是冬天,崔成亮穿得衣服厚实,并没有伤到一点,但是工整的蓝色中山服却被茶水浇透,狼狈万分。 “你!”崔成亮气得拍桌子站起来,手指着她。 安知夏笑笑,也伸手将那碍眼的食指拽住狠狠往后掰。 “疼,你,你放手,”崔成亮疼得脸色发白,勾着腰曲着腿,感觉手指头都要断了,连连讨饶道,哪里有之前嚣张和官腔。 “会不会好好说话?” “会,会,我不绕圈了,”他点点头急切地说。 安知夏一松手,崔成亮立马后退紧贴着柜子,“你们想要什么补偿?只要我能拿出来,一定会满足你们的。” 安知夏侧头看向哥哥,自己是无所谓的,毕竟有一大超市的东西,花钱只是为了光明正大往外渡东西。再说,曾经钱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数字,而此时,钱的购买力巨高,自己不好把握度呀。 可哥哥不一样,他是真实活在这世上的,对钱把握精准。 安知秋瞧着彪悍的妹妹,也不多问,想着妹子每天拾柴火走过的路子当真是藏龙卧虎。厨艺、急救措施,再来个拳脚功夫,他丝毫不讶异。途经部队呢,人家训练的方法她门清了吧?自己这一个月来的锻炼效果不也十分明显。 他索性拉了个板凳挨近坐着,翘着二郎腿抚摸下巴:“我要求不多,在公社给我妹安排个正式职位,坐办公室喝茶看报纸的就行。” 崔支书瞪着眼,粗声粗气道:“有这好事,我不先将自己给安排上?”他现在是村干部,也领那么一点工资和福利,却不是正式编制,顶多在公社挂个名。 公社里的员工那可是捧着铁饭碗的国家编制,能够往上攀爬的,一个位置能抢破头。 “你大舅子不是公社副社长吗?想要往上爬,还不舍得一个小干事的位置?” “两位小同志,公社哪里是咱说了算的,里面道道多着呢。在眼下关键时期,我们确实没法谋来。” “呵,”安知秋冷笑声,“如果不是你们截了功劳,我妹子已经是公社的小干事了。为百姓谋真幸福的人,肚子里又有墨水,怎么可能被埋没在村子里?” “不然,不然你们多要点钱和票?这些我还是有得,”崔支书抹抹额上的冷汗,觉得刚才他为了不让人听到自己跟安家兄妹的交易,将人遣走的决定大错特错。现在的小知青都那么彪悍了吗?这里到底是谁的主场?! 安知秋唔了声,“你们这里工资水平比较低,副社长能拿到二十五块钱,不过福利特别不错,折合下来能有十多块,姑且按照三十五块钱算吧。正社长高了一半,那就是五十块钱。 等你大舅子转正,一年多得一百八十块钱,这只是工资明收入,还有不少私底下孝敬钱。那才是大头,前后算下来增收五百都是少的。 咱再算算小干事的工资和福利,应该有二十吧?一年二百,十年两千,也不过是你大舅子四年的增收。 这还不算你跟你儿子们的得益,够大方了吧?” “多,多少?两,两千?你当……” 安知夏上前一步就逼得崔成军将话给咽下去,“两千你嫌少,那我们再加点?国家养老还好几十年呢,不过买断我十年的工作,还真得有点少。” 这么一会儿,崔成军已经了解他们兄妹俩的作风,万不能讨价还价,不然人家会坐地起价,越加越高! 他脸涨红又急速转铁青,心里算计着两千块到底值不值。 大舅子有了这次功绩,保管能在三个副社长角逐中崭露头角,从最劣势的一位稳压其他两位。只要坐了社长,钱不是招招手的事? 再说,这些年他们两家也没少谋利,唉,一下子这些钱都出去,难免疼得他直抽抽。“行,两千就两千,不过得给我点时间……” “不用,咱就先去你家走一遭,再去找你大舅子。相信他这个副社长更能比你懂得取舍。” 安知夏冷哼一声,上前就拎着他的后领子往门口拽去。 这个年代的人们小时候缺乏营养,普遍不高,加上他气势被压下去,下意识弓腰,当真就被她给拖拽踉跄而行。 “我自己走,”他颓然地说。 “你不用耍花招,否则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安知夏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嘴巴也来了个咔嚓的动作,而头顺势一歪,加上她笑得表情诡异,真跟被人割了脑袋的洋娃娃般,令人毛骨悚然到极致。 哈,姑娘她也拍过恐怖片的,影后级别的人物,演什么像什么。 瞧着崔成军有些吓破胆的模样,她变音桀桀笑了两声,好像突然摸索到一种新打开方式呦。 崔成军连连摇头,按着胸口,觉得呼吸极为困难,“不,不,不会的。” 果然出了门他见到熟人也不敢招呼,被询问时,便扯出难看的笑摇摇头。 第四十三章 谁偷了钱 第四十四章 心里有数 第四十五章 付费观演 第四十六章 又巧了呢 第四十七章 吓不死你 第四十八章 偷鸡不成 第四十九章 真没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