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悲伤逆流
夜已渐深星渐亮，朦胧的月光从石缝射入山洞，洞中光线昏暗，每到三更时分，显得格外静谧，寂寥无人。
栾靡夭熟练地将采来的草药进行分类，并用药锅煎成各式各样的药汤，满脸的疲惫，单薄的衣裙仿佛罩在她的身上，她不停地扇着草扇，控制火候的大小。
一张断了线的纸鸢从石缝飘了进来，落在柴火堆上。栾靡夭小心翼翼地拾起纸鸢，上面有一行娟秀的字迹，“平安顺遂，幸福安康。”
栾靡夭自出生便一步都没有离开过山洞，有一次偷偷跑出去，还未冲破山门结界就被抓了回来，关进加印的石室之中，禁闭六个月。
“相信外面的人应该过得很快乐吧！要是娘的病能痊愈，我一定要带着她到外面的世界看看。”栾靡夭抚摸着纸鸢的图样，略带惆怅。
“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石室里传了出来。栾靡夭急忙放下手中的纸鸢，将大大小小的药碗和熏香放在木案上，端进石室。
“娘，药来了，您躺好，我喂您服下。”栾靡夭将木案放在一旁，用嘴轻轻地吹了吹汤药的热气，将汤药送到辰黛的唇边。辰黛起身将汤药服下，又连服了三碗，脸仍旧惨白得没有血色。
见辰黛痛苦未减，栾靡夭又将熏香放在青铜香炉之中，并用火石点燃，药香从镂空的香炉中逸散而出，辰黛的呼吸顿时顺畅了许多。栾靡夭帮辰黛松松筋骨，以帮助她缓解疼痛。
“娘，您这病越来越重了，服了汤药用了熏香，病情也未见好转，要不我给您试一试我新研究的金针疗法，效果或许能更加显著。”栾靡夭说着便摊开针袋，准备施以金针。
辰黛素手一抬，阻止了她。
“小夭，这些年，你跟着娘受苦了。”辰黛示意栾靡夭坐下，她看着栾靡夭瘦削的面庞，眼中闪着泪光，“娘知道，小夭每日都在认真地修习医术，提升修为，但木虽未腐，心却已溃，娘这副身子不行了，药石罔效，也不必勉强，剩下的不妨交给上苍，相信苍天自有安排。”
“娘，不辛苦，我虽不及医仙那般妙手回春，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您的身体恢复元气，即便无法药到病除，也终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
栾靡夭紧握着辰黛的手，脸上缈缈未见思绪，却心如刀绞。她曾无数次幻想过娘的身体能够痊愈，母女二人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山洞，到外面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可娘的身体状况栾靡夭再清楚不过了，她真的害怕娘突然有一天从她的身边离去，这世间便只剩她一人独活。
“好了，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辰黛话锋一转，轻拂着栾靡夭的手背，栾靡夭也渐渐地回了神。
“今日……”栾靡夭顿了顿，是啊，这洞中待得许久，也不知是何日了。
“兰秋望日，今天是小夭的生辰。”
“我的生辰？”栾靡夭有点意外，不过算算日子，距离上一个生辰也却有一载了。
“是啊，这一晃小夭都到了及笄之年，娘这里有几件东西也是时候交给你了。”辰黛刚要汇聚真气，突然身子猛地一震，她似乎感觉到了些异样，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她努力平息体内难以抑制的邪气，故作镇定。
“小夭，你要集中精神，摒除其他杂念，我要将至阴的真气输到你的体内。”辰黛神色严肃道。
“娘，您现在的身体无法承受如此巨大内力的输送，这样做无疑是在断送性命，用您的生命换来的东西不要也罢！”栾靡夭眉目紧敛，七窍生烟道。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这些年娘对你无比的严苛，没有给你如其他孩子般的自由，甚至这副身子也是无比地拖累，就让娘最后为你做些事情，好吗？”辰黛嘴角弯成一抹，脸色愈发黯淡。
“娘……不要……求求您不要！”栾靡夭声嘶力竭地呼喊，泪水一颗一颗地从眼角滑落，辰黛尽收眼底，心里也在一滴一滴地流血，隐隐作痛。
辰黛封住了栾靡夭的穴位，使她不能动弹不能说话，如木偶般死寂。辰黛将内丹打入栾靡夭的体内，又将真气汇聚在一起，混合着玄冰床的寒气一并输送。她施了法，将栾靡夭体内的煞气用印结封印起来。
栾靡夭周围的煞气淡去了不少，眸子里的猩红也愈发淡薄，变成了黑色。辰黛解开了栾靡夭身上的穴位，没有真气的支撑，煞气更肆无忌惮地腐蚀着她的身体。
“小夭，这是跟我在雪罘山修炼的内丹，还有那些至阴的真气，可以帮你抑制煞气，你生来便煞气缠身，难以消缺，可常人无法抵御煞气的侵蚀，我虽已帮你抑制，但日后的修行还需靠你自己，切莫冲动伤人。”辰黛叮咛道。
栾靡夭含泪点了点头。
“第二件便是把冷玥扇，你拿好，切记，不要把扇子交给任何人，如果有一天你遇见一个和你拿着同样扇子的人，一定要回避他，不要与此人有任何交集。”辰黛变出冷玥扇，将它小心翼翼地交给栾靡夭，她的手不停地颤抖，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又再次响起，仿佛要把五脏六腑全都咳出来。
“娘......娘！”栾靡夭看着辰黛的样子惊慌失措，泪水从她的眼眶喷涌而出，她泣不成声，紧紧地抱住了辰黛冰冷的身体。
“好了，从今日起，你已成年，从今往后，你不必住在这山洞之中了，洞中的印结和山门的结界我已解除，你可以离开了，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辰黛水袖一挥，霎那间印结消散，门庭敞开。
“可……”栾靡夭欲言又止，紧握的双手仍未松开。曾经，她是多么想要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山洞啊，逃离，却难以挣脱，如今可以离开，偏偏至亲之人命悬一线，此时她的双腿仿佛坠着沉重无比的巨石。
“我已无其他可以赠予你之物，你走吧！”辰黛挣脱了栾靡夭的怀抱，她决然转身，留给栾靡夭一抹清影，鬓间的发丝遮住了从额间滑落的汗珠。
“那好，娘，您多保重。”栾靡夭从袖间取出几个小瓷瓶，里面装着的是阵痛和恢复元气的丹药，还有几张褶皱泛黄的药方，上面的墨迹几经更改，把这些全部放在辰黛的床边，随后强忍泪水走出石室，沉坠感令她无法呼吸。
“对不起，对不起。”辰黛望着栾靡夭渐渐消失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蓦然间，一团黑血从口中喷涌而出，她虚弱地瘫坐在地上，仍然望着石室敞开的门，嘴里念着这三个字，血流不止，最终倒在血泊之中，长眠不起。
栾靡夭将冷玥扇揣在怀中，她五味杂陈地回到屋子里，拿了几件换洗的衣物，简单地包了一个包裹，准备离开。
栾靡夭刚迈出脚步，突然停下，想起自己好像遗忘了些什么，打开了柜子，将鎏瑾尊玉匣收到包裹里。这是六岁那年娘送给她的生辰礼物，也是她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收到的礼物，对于她来说意义非凡，如今离开了，权当留个念想。
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屋子门口，它的身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裂纹，裂纹上结了黑色的血痂，血管干瘪变成了黑色，隐约可以看到腐蚀的脊骨和肋骨。怪物披头散发，黑色的瞳孔消失了，只剩下血红色的眼仁泛着红光，张着血喷大口，如僵尸般僵硬地向栾靡夭走来。
栾靡夭摒息而立，微颤的目光在怪物的脸上逡巡，她发现了些异常，怪物直勾勾地盯着栾靡夭雪白的脖颈，贪婪地舔着唇舌。
“你不要过来！”栾靡夭将包裹护在胸前，她本能地后退，怪物紧逼着栾靡夭的步伐，将她困在墙角。栾靡夭拿起墙角晒衣服的木棍，蓄力给怪物猛地一击，木棍被震成木屑，怪物倒是不痛不痒。
栾靡夭抛弃一切恐惧，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这怪物怕是没有知觉，否则刚才那七八分力的一棍，也不会毫发无损，正面对抗恐怕胜算渺茫，为今之计走为上策。她将断肠散扔向怪物，怪物被红色的粉末笼罩迷了眼，给了她脱身之机。
栾靡夭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辰黛居住的石室，只见石室空无一人，唯有地上一滩黑色的血迹。栾靡夭心头一紧，一股寒意油然而生，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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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福祸相依
山洞内石室众多，廊腰缦回，一时间无法走出，也不知这怪物是何来历，若这怪物以人血为食，怕是娘凶多吉少，自己也将沦为盘中之物。她记得有一条可以直接到达山洞外的暗道，便摸索着四周的石壁，寻找暗道的机关，她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机关的具体位置。
“机关明明在这里，之前还出去过，怎么凭空消失了呢？”栾靡夭又仔细找了一遍，结果还是没有找到，想必应该是印结的消失，隐匿了机关。她果断放弃了寻找机关的念头，匆匆离开石室。
栾靡夭向洞外的方向前进，沿途寻找娘的踪迹。洞中还有许多栾靡夭从未见过的石室，她试着推开石室的门，石室的门纹丝不动，显然这些石室都是掩人耳目的。娘只是解开印结，却未完全将山洞对外开放。栾靡夭走到了山洞的尽头，有一扇镂空雕刻的石门，她推开了石门，里面豁然开朗，四周的墙壁上挂着斑斓的琉璃灯，琉璃灯罩上镶嵌着流光十色的奇石，发出绮丽的光彩。石室中央有一座幽幽的深池，青色的水面泛起点点涟漪，向下望去，池底漆黑一片，毫无生气。
倏地，一串脚步声，速度极快，声音渐近。
栾靡夭四下扫视，并没有什么隐蔽物，怪物如鬼魅般出现在石室门口，不停地撞击着石门。镂空雕刻的石门被撞了一个大洞，上面的花纹也所剩无几，化作地上的碎石。不久，石门坍塌，怪物扑了进来，分分秒秒地向她逼近，仿佛要把她撕成碎片，生吞活剥。
栾靡夭将包裹向怪物砸去，怪物闪了过去，鎏瑾尊玉匣被砸了一个缺口。
栾靡夭拾起鎏瑾尊玉匣捧在胸前，轻轻地抚摸着鎏瑾尊玉匣的每一条纹路，指甲微微地颤抖着。这个怪物怕是不死，竟连断肠散都对它毫无作用。她面无血色地站在深池旁，眼神像池水般幽深，让人难以琢磨。
怪物突然闪到栾靡夭的身后，冷不防地在她的后背抓了一道血痕，血痕贯穿了整个白皙的背部，皮开肉绽，一朵又一朵血色的花在她的后背绽放。栾靡夭跌倒在池边，撕裂的疼痛蔓延开来，正如捕杀猎物，下一击怕是血爪封喉了吧！
“天无绝人之路，且有深池为归路，我就算化作池中孤魂，也不会为你盘中白骨！”栾靡夭撑着孱弱的身体站起，闭上双眼，纵身一跃，跌入深池之中，宛若一只受伤的雏鸟，坠入无尽的深渊。
池水不停地灌进栾靡夭的嘴里，剧烈的疼痛感遍布全身，她虚弱地睁开双眼，眼前有一团飘渺的光，亦真亦假，她想要伸手触碰那团光却触碰不到，困意渐渐地席卷了她的神经，她的视线变得模糊，脑海变得空无，一片嫣红将她的身体包裹，染红了她素白的脸和洁白的衣裙。
栾靡夭的身体不停地下坠，跌入了一个紫红色的漩涡之中，最终缓缓地落在了一块巨大的血玉上。
血玉中封印着一位男子，他双目紧闭，身着玄色的素衣，上身披着银色的护心甲，手腕上戴着两对龙鳞护腕，脚上蹬着踏云履。他的头上有一对角，脸部轮廓淡淡的，眉宇间略带冷俊和杀气。
他的身上缠绕着陨铁打造而成的混杌铁链，见妖捆妖，见魔伏魔，牢牢地将他束缚在血玉之中不能动弹。
男子似乎感觉到了些异样，从无尽的沉睡中缓缓醒来，睁开紧闭的双目，灰色的瞳孔闪烁着微光。栾靡夭倒在血泊之中，触目惊心的血痕映入他的眼帘，还有她那张素白的脸。他试探着伸手触碰她，豆大的汗珠布满额间，混杌铁链越缠越紧，在他的身上勒出了红色的印记。
血穿过血玉滴落在他的指尖，染红了他的掌心，散发着诡异的奇香。缠绕在男子身上的混杌铁链松懈了许多，但铁链上的符咒仍发挥着效力，抑制着他的内力无法施展，他唯有挣扎着不停地敲打着血玉，别无他法。
或许混杌铁链发出巨大的响声惊扰了栾靡夭，栾靡夭渐渐地恢复了一些知觉，血玉的光刺痛了她的双眼，她缓缓睁开眼睛，精神恍惚地看着身子底下血玉里的男子。
“你可还好？”男子淡淡道。
“我……还活着。”栾靡夭有气无力地回复道。
“呵，你倒不像是他派来的人，也不知你犯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被丢到这来历经九死一生。”男子睨着浑身是血的栾靡夭，黯然道。
“什么他？我倒没做过什么罪大恶极之事，也谈不上九死一生，不过是命悬一线绝境求生罢了。”栾靡夭眉心微凝，她用手臂努力撑起身，从血泊中爬起。
“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男子对栾靡夭的不请自来有些小小的诧异，他所处的异界一角加了不下数层封印和结界，绝非普通的人或妖能擅自闯入的，且这世间并无任何入口可以进入。
“池子，一个池子，我跳进去就到这里了。”
这个回答颇有些意外，男子灰眸紧敛。
“你能告诉我这里是哪吗？”栾靡夭虚弱的问道。
“欢迎来到异界！”男子面露强笑，戏谑道。
栾靡夭睨这个被混杌铁链桎梏的男人，他张开宽大的臂膀，做出拥抱的样子。
“异界？你是认真的吗？”栾靡夭的水眸瞪得大大的，诧异道。
关于异界，她所知的仅限于娘小时候给她讲过的上古传说。那是一个别于六界之外的存在，封闭的空间，没有入口，也没有出口，里面的一切生灵不老不死，只得困于其中，无**回。
“是，这里的一切，我再熟悉不过了。”男子收起笑容，面色又恢复了往日的凛冽。
听到肯定的答案，栾靡夭也不知应喜应悲，喜的是自己不老不死，虽然受了重伤却暂时没有性命之虞，悲的是从此被困于此，不过是换了一个拘禁之所，娘尚且生死未卜，自己更因受限而无力寻找她。
“怕是余生我也要再此度过了。”栾靡夭叹气道。
“那……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离开？当然，可没有出口又如何离开？”栾靡夭怏怏道。
“我有办法，不过你得想办法把我从血玉里弄出来。”血玉里的男子艰难地伸出修长的手，冷冽的面庞变得柔和，灰眸中闪着一丝狡黠的光。
“可是......我看你倒像是法力深厚之人，你都尚未以一己之力挣脱血玉的束缚，何况我这个研究医术，修为浅薄之人。”猩红的血粘在栾靡夭的发丝上，她抽出袖口里的针袋，施针扎了几个穴位，止住了背部伤口的血。
“我被封印在血玉之中已经一百年了，这一百年来我一直在沉睡，而今你的到来将我从封印中唤醒，也只有你不受女娲精魄之力的影响，能够助我离开血玉。”男子信誓旦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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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舍命陪君
听了男子赤诚的诉说，栾靡夭忆起洞中的往昔，那种步封于置锥之地的感觉，她深有体会。若余生在此过活，当真是辜负了娘对她做的一切。
“那我试一试吧！”栾靡夭将内力尽数聚集在掌中，蓄力给了血玉一击重创，不料血玉仅仅破了一些零星的碎石，而她背上刚结的血痂被再次撕裂，剧痛蔓延，她牙关紧咬，再次蓄力，准备第二击。
“罢了，是我想的太简单了。黑心的人，若是想你画地为牢，就绝不会置你于死地，若是想你万劫不复，就绝不会留半分余地。或许，你我被困于此乃是我们必经之劫数。”男子面如死灰道。
“你说过，有办法带我离开这里，可还作数？”
“当然！”
“好，我信你！”
栾靡夭暂时将背部的疼痛遗忘，她忍痛聚了几波内力，给了血玉几击重锤，血玉光滑的表面布满了细小裂纹，血顺着她的手臂滑落，身旁的血滴触目惊心，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香猩。
“你给我住手，我叫你助我离开，不是让你拼命！异界之中虽不死，但你元气耗尽之时便会灰飞烟灭！”男子冲着栾靡夭怒吼道。
“你放心好了，我自当不会舍命，而是陪君一同离开。”栾靡夭没有理会男子的说教，而是心生一计，内丹既有抑制煞气的作用，相比其中蕴藏着高深莫测的法力，那我便借这煞气顺势释放内丹的法力，两种力量并驾齐驱，定能破了这小小血玉！
栾靡夭用沾满血迹的双手将体内暗涌的内力混着煞气释放而出，她的眸底泛起一片猩红，眉宇间也被煞气所充斥，背部的伤口也被强大的力量震得血溢四周。
“你当真是个口齿伶俐的女魔头！”血玉里的男子红了眼，眼里尽是栾靡夭伤口涌出的鲜血，除了这些他似乎看不见别的些什么了，他不停地击打着血玉，混杌铁链发出了刺耳的噪声。
待力尽，她被巨大的气波弹开，便重重地跌在地上，鲜血从嘴角滑落，血玉上也溅满血迹。好在内丹及时复位，抑制住了煞气，避免栾靡夭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
好冷，栾靡夭抱着双臂，身体在不停地发抖，唇惨白无血。
栾靡夭睁开混浊的双眼，眼前出现一团红影，她拼尽全力伸手，想要触碰遥不可及的血玉，但是她做不到，渐渐地她的双眼失去了光亮，倒在血泊之中。
鲜血染红了血玉，使其变得更加温润，更加鲜艳。栾靡夭的血在女娲精魄中扩散，因栾靡夭最后的全力一击，血玉上满是密密麻麻如血管般的裂纹。血液顺着这些裂纹蔓延，在血玉中变得炽热，不停地翻滚。
这些血液如柔韧的枝蔓，在血玉中野蛮生长，穿透了血玉的间隙，也刺破了被符咒加持的混杌铁链，同时煞气也抵消了咒语的魔力。
“啊！”男子怒目狰狞，仰天长啸，用内力震碎了血玉，没有女娲精魄加持的混杌铁链也化成了破碎的废铁，掉落在地上。他丝毫没有犹豫，一个箭步冲到栾靡夭的身旁，将昏厥在血泊之中的栾靡夭揽在怀中，“没想到，你竟然做到了，我这就带你离开，顺便把你舍的这半条命还给你，好圆了你的陪君梦。”
男子脱下了银色的护心甲和玄色的素衣，盖在栾靡夭的身上，露出了宽广的胸膛，他左侧的胸肌上覆盖着一小团鳞片，鳞片泛着青色的寒光。
他承受着巨大的风险扯下了一小片鳞，鳞片上沾着了蓝色的血液，他痛得如被撕裂般，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滑落，他的手中仍然攥着鳞片。
男子用内力震碎鳞片，鳞片化作一撮银粉，他将银粉中合着真气输入栾靡夭的体内，以助她尽快恢复元气。栾靡夭冰冷的身体渐渐地有了些温度，绷紧的面容放松了许多，她恢复了些知觉，脑海里也有了些意识，她迈进鬼门关的半只脚算是收了回来。
那张冷俊的面庞浮现在她的眼前，她似乎想起些什么，猛地睁开双眼，一副完美的胴体展现在她的面前。线条分明的人鱼线，健硕饱满的胸膛，肤若羊脂白玉，胸口的鳞片如薄翼般泛着寒光，金色的心脏暴露在鳞片之下，若隐若现，她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鳞片映射的光让她挪不开眼。
“你……先把护甲穿上吧，天寒小心着凉。”栾靡夭急忙起身，她将护心甲还给男子，自己留了件素衣裹在身上。
男子手臂一抬，护心甲覆在了他的身上，又一挥手，便身着一套苍灰色的便衣，双耳也多了一对骨饰，“你感觉如何，可有好些？”
栾靡夭站起身来，她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取而代之的是精力充沛之感。仿佛被怪物重伤从未发生，还有那些自损的内力也全部复原，身上也并未留下任何疤痕。
“你给我用的是什么灵丹妙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不但治好了我的伤，还恢复了我受损的元气，使我的身体完好如初，真是叹为观止！”栾靡夭睨着愈合的肌肤，无任何瑕疵，满是惊叹。
“这个你不必知情，是吾族的一个秘方罢了，我答应带你活着离开这，便一定会做到。”男子淡淡道，他将手放在胸前，输了一些真气，使伤口愈合，虽痛感难以消缺，但在可承受范围之内，索性栾靡夭没有察觉。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你沉睡了这么多年，没想到醒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救我。”栾靡夭感激道。
“好了，眼下当务之急是离开异界，你努力回想一下来时的经过，或是景象。”
“我记得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一直跟在我的身后，它不停地追我，我坠入深池之中，眼前一片红光，后来我就来到这里，再然后我醒来遇见了你。”栾靡夭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不过这里也没有湖或池子之类的东西。”
“江河湖海都是活水，有山上之源头，想必你跌入的深池是一滩死水，并且它在一个密闭的空间之中。”男子据理臆断道。
“是，我自幼便一直居住在山洞的石室之中，山洞和山门都有封印和结界。”栾靡夭点头道。
“异界虽没有名义上的出口，不过可以到达另一个与异界相通的封闭空间，或许你居住的地方便是其中之一，”男子顿了顿，补充道，“世人都知异界一个别于六界之外的存在，封闭的空间，没有入口，也没有出口，殊不知它是上古涅槃时幸免于难的小小空间，这里面藏着魔神的一缕孤魂，相传异界中人，谁人能够见到魔神真身，便可离开异界，重返六界。”
“上古的魔神？一万年，怕是铮铮铁骨都早已化作一抔黄土，更何况是难以考究的上古传说中的人物。”栾靡夭瞠目结舌道，她心里暗暗感慨，男子怕是在血玉里睡得太久，对百和万的时间观念有些模糊，不过看他言之凿凿的样子，不像是弄虚作假，更何况他救了自己的命，自己也不该随便质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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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异界风波
“一万年是有些久远，可你看我这沉睡一百年的人，现如今正站在你的面前，更何况上古与天地共存的魔神，他们肉身虽灭，灵魂存在也不足为奇，我们不妨仔细找找看。”男子似乎也读懂了几分栾靡夭眼中的疑惑，解释道。
“好。”
男子和栾靡夭分散开来，他们分别从东西两个不同的方位开始寻找。男子试着挪动血玉旁边的铁像，一共有四座形态各异的铁像，它们都是栩栩如生的妖兽，面容狰狞可怖，像是从十八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咄咄逼人的凶煞之气震慑了他，寒气刺骨，他的身体不由得一震，眉尾结了一层薄霜。男子眉头一紧，紧咬牙关，捂着胸口的手臂青筋暴露，这阴冷的气息有些说不出的似曾相识。
“快看，我发现了什么！”栾靡夭看着面前的石壁喜出望外，兴奋地拉着男子来到石壁前，深幽的眼眸中闪烁着烁目的光芒。
“什么？”男子看着深灰的石壁灰眸微敛。
“四个图腾。”
“四个？我只看到一个若隐若现的图腾。”男子又将逡巡的目光落在石壁上，他扫视一番，只见一阴驇酷烈的龙首虎身的三足恶兽，并未见其他。
“不可能，你再好好看一看！”栾靡夭对自己的所见深信不疑，“这面石壁上一共有四个图腾，这四个图腾和血玉旁边的铁像一模一样，而且还发着猩红的光。”
石壁上的图腾吸引着栾靡夭的目光，栾靡夭步履轻薄地走向石壁。她合上了双眼，掌心贴着石壁，用心聆听发光的图腾，仿佛它们好像再诉说一个悠长的故事，纤长的睫羽微微地扇动着。
“不对，这四个图腾的中间好像还有一个图腾，图腾的样式我从未见过，而且血玉旁边并没有这座铁像，看它的形状像一只大鸟，好像是一只凤凰。”
“醒醒，快醒醒！”男子不停地呼唤着栾靡夭，但她并没有回应，像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塑，双目禁闭。不安的想法爬上了他的心头，栾靡夭一脸安详，仿佛沉浸在梦境之中。
铁像的眼珠子不经意间悄然变成了猩红的血色，和石壁上的图腾一样妖艳诡异。
栾靡夭灵魂出窍，魂魄被吸入到石壁之中，她试图呼唤男子向他求助，而男子似乎听不到她的声音。她从男子的神情中可以感受到他的担心焦灼，可他并未发现自己被关在石壁中，甚至没有察觉到栾靡夭的躯壳此时已经失去了魂魄。
栾靡夭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但这里的场景却似乎有些熟悉。
凤凰展开燃烧的双翼，炽羽上飘动着火花，它的身后是燎原的火海。栾靡夭被它的威严所震撼，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是红云还是熊熊烈火。其余的四个图腾霎那间变得暗淡无光。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充斥着栾靡夭的双耳，眼前黑压压的一片。
她仔细一看，成千上万的奴隶身穿囚服，蓬头垢面，灰白的囚服上沾满同类的鲜血。奴隶们痛苦不堪的表情在她的眼前不断闪现，他们单薄的身躯被铁链紧紧束缚，像血玉里的男子一样不能动弹。奴隶们被无情地拖入火海之中，手无缚鸡之力，任凭妖兽们啃食他们的血与肉，宛若一场盛大的远古祭祀。
昏暗的天空中悬浮五座玄铁王座，玄铁王座上坐着四位神，貌似少了一位，栾靡夭看不清他们的脸，但能从声音听出他们十分享受这场气势磅礴的远古祭祀。
凤凰扇动着炽羽，奴隶们的尸体转瞬即逝，化作一摊尘土。
凤凰猩红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狡黠，它似乎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它到栾靡夭的面前停了下来，一个红衣姑娘款款地走了下来，她的眼睛蒙了一层赤色的薄纱，妖艳的红唇十分惹火，如瀑的赤发如坠落的铁花，手环和脚环上的青铜铃叮当作响，铃声空灵回旋。
姑娘纤长的手指掂起栾靡夭柔软的下巴，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栾靡夭身子一颤，一转身，姑娘便消失在火海之中。
凤凰再次扇动巨大的炽羽，火海将栾靡夭吞噬，剧烈的疼痛感毫无防备地袭来，她甚至能够闻到皮肤烧焦的气味，仿佛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栾靡夭的五官扭曲成了一团，撕心裂肺的疼痛使她不得不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身体，也无济于事。
“坏了……她定是撞见了魔神，果真这石壁有古怪！”男子眉心紧拧，他手握成拳，拳头重重地砸在石壁上。
“呵，魔神，我管你一万年前是如何翻天覆地，所向披靡，现在的你不过是一缕孤魂，我会怕了你不成，告诉你，你动了她，你死定了！”男子的指尖深深嵌入石壁之中，他的灰眸顷刻间战火燎起，他抽出神兵苍云破，斩向石壁，“沧溟决！”
几刀下去，石壁被劈出了巨大的裂痕，男子又向铁像乱刀斩去，铁像猩红的眼顿时黯然失色，化作地上一堆破铜烂铁。他又斩向石壁，恨不得逆了栾靡夭所在的世界，将她唤醒。
凤凰化成一道紫色的惊雷，冲破了石壁，如疾风之刃冲向男子，与他刀剑相对。
“终于肯现出真身了，不过是个小小的妖兽，为难个姑娘算什么本事，你的对手是我！”男子将苍云决抵在胸前，以阻止凤凰的进攻，他反手给了凤凰一掌，凤凰的眼睛被打伤了，但并未停止攻势。
凤凰被男子惹怒了，它的双翼上的炽羽仿佛成千上万把烧红了的匕首，向男子的方向刺去。
“去死吧，离烬决！”男子将内力悉数集中在掌心，注入漆色的大刀之中，只见一道巨大的黑影劈向凤凰，凤凰在风卷残云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炽羽化作的匕首也灰飞烟灭，一切恢复原状。
男子收起了苍云破，他感觉手背有些细微的痛感，看来有被凤凰的炽羽伤到，没想到沉睡了三百年，法力退步了不少，竟会被这孽畜所伤。不过魔神是妖兽，未免也太可笑了，自己这场对决胜得属实蹊跷，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救栾靡夭要紧。
栾靡夭虚弱地瘫在地上，鲜血从嘴角流出，她的身子不停地颤抖，似乎尚未从噩梦中脱离。
“不怕，那个妖兽已经被我击灭了，没事了，不会有人再敢伤害你了。”男子用手背轻轻抹去栾靡夭额间的冷汗，他握着栾靡夭的手，为她输了些真气，渐渐栾靡夭平复了些。
突然，异界发生巨大的变动，四面八方的墙壁不停地振动，碎石不断地从墙壁上脱落，石壁坍塌迫在眉睫。异界快要撑不住了，当务之急还是赶紧离开，他睨着昏厥的栾靡夭不免有些担心，她旧伤尚未恢复利索，又被妖兽伤了内力，添了新伤，也不知她能否熬过通往六界的路途。
男子的颈部暴起蓝色的血管，他封了栾靡夭几个重要的穴位，护住了她的心脉，将她轻轻地抱在怀里，凌空虚步，冲进狭窄的裂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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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插曲乱入
混沌的异界仿佛一个巨大的空洞，使人摇摇欲坠，颠倒黑白，一不小心便会跌入其中，迷失方向。
栾靡夭恢复了些许意识，她睁开混浊的双眼，隐约可以看到男子皮肤下面凸起的血管，血管里流淌着冰冷的蓝血。
栾靡夭觉得甚是奇怪，男子的身体像穷冬烈风般寒冷刺骨，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人的体温。若说他是妖，也就头上的这对角能跟妖沾点边。可这妖也是血热的多，冷得这般倒像是鬼。
男子似乎猜出几分她心中所想，他握着栾靡夭冰凉的手，俯身冲着她的掌心轻轻地哈气。一团小小的气团似乎有着巨大的魔力，热浪涌进栾靡夭的身体，她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身子也不再那么冷了。
裂纹之中一片昏暗，唯有气团发出微弱的光。这里没有上下左右东南西北之分，有时天寒地冻，有时流金铄石，冰火交融，冷热交加，苦不堪言。
栾靡夭手中捧着热气，眉间出现了深深的褶皱，钻心的疼痛如成千上万只蚂蚁啃食骨肉。
“忍一忍，我们就快到了。”
“无碍，话说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呢？”
“封云浔。”男子干净利落道。
“云浔君你好，一直没来得及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栾靡夭。”
“云浔君？哈，我可没叫你舍命陪君，奇奇怪怪的，蛮不自在。”封云浔有些小小不悦。
“好好好，那我叫你云浔可自在些？”栾靡夭点了点头，戏谑道。
“算你机灵。”
封云浔睨着栾靡夭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倏地，封云浔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前方出现了一个紫红色的漩涡。
“我们马上就可以离开异界了，彻彻底底地离开。”
封云浔和栾靡夭一起被吸入漩涡，随后掉进幽幽的深池之中。封云浔捂住栾靡夭的口鼻，防止她被水呛到，他的身手十分矫健，身姿像飞鱼一样轻盈，身形优美，他环抱着栾靡夭将她带到水面上。封云浔的鬓发被池水浸湿，柔软的胎发贴在额前，他的面庞素白，侧脸更加冷俊。
“我房里有药。”栾靡夭指出了方向，手臂微颤，封云浔抱着她来到她的房间，将她放在玄冰床上。
“药柜第三层从左往右数第四个盒子……”栾靡夭话未说完，封云浔一个箭步冲到柜前将药丸取出，用内力将药丸震碎，药粉汇入掌心，一掌打入栾靡夭的体内。
“你这是干什么？”栾靡夭捂着肩膀，火蹭地窜了上来。
“将药丸化成粉末状打入体内可以加快药效。”
“这个我知道……可是……这药是给你的，你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你的内伤比我严重多了，我内力深厚，这点内伤我自己就可以调理，无碍，况且这药你我谁服用不都一样。”
“不一样，药理冗杂，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栾靡夭顿了顿，面露窘色，“我们是都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不过我们的体质截然不同，男子性属阳，女子性属阴，治疗的方法和服用的药物也是各有所异，男子应服还阳丹，女子应服还阴丹，若胡乱服用，则……”
“哈哈哈，栾小公子的须髯俊俏得很！”封云浔看着栾靡夭下巴飘飘然的美髯忍俊不禁。
“算了，不知者不怪，你先把还阳丹服下，我解决一下胡须，等下再帮你处理伤口。”栾靡夭从药柜中找了几种药材，将它们研磨成粉，用温水服下，药效很快显现，胡须停止生长，尽数脱落，颈部凸出的喉结和变宽的声带都恢复原状，她又在旁边的药柜中找出还阴丹服用，感觉身体好了些。
“妙也，当真是素手医仙！”封云浔不禁赞叹道。
“你的手背是被何物所伤？”栾靡夭举起封云浔受伤的手背，细细揣摩了一番，伤口倒是浅薄，仅伤皮肉，却腐蚀露出白骨，肉已化脓，似刀剑匕首所伤，又不似，古怪得很。
封云浔倒也没怎么留意手背上的伤口，如今栾靡夭提及，他才注意。这妖兽果真不是什么善物，小小炽羽竟有蚀骨之力，看来这上古魔神如传闻中令人闻风丧胆不假。
“就是被一妖兽所伤，不过也不是疼痛难忍，无妨。”封云浔轻描淡写道。
“好在你是在异界所伤，异界不死的异能消减了你的疼痛和伤口的恶化程度，若你是在别处所伤，怕是要断手了。”栾靡夭担心道。
“这就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况且有你这一位素手医仙在我身旁，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可没你说的那么玄乎，当务之急先赶紧处理你的伤口，然后我们好离开这里，也不知那个怪物是否还在山洞中。”栾靡夭取了一把匕首，在火烛上烧了烧，待刀刃烧得火红，便开始为封云浔刮骨疗伤。
不人不鬼的怪物悄然出现在石室门口，栾靡夭手中的刀停了下来，墨眸紧敛。她面如土灰，没想到它来的这么快。
“怎么了？”封云浔见栾靡夭停了下来，
栾靡夭将药布紧紧地缠在封云浔的伤口处，打了一个结实的结，防止伤口开裂。
怪物移动的速度似乎变快了许多，它一眨眼的功夫就出现在栾靡夭的面前，猩红的眼仁紧盯着栾靡夭白皙的脖颈，它张开了血喷大口，准备撕咬猎物。
封云浔变出了苍云破，这是一把漆色的大刀，刀锋上生满了铁锈，金色的刀柄上盘着两条栩栩如生的神龙，他将刀卡在怪物的獠牙处，血从牙缝渗了出来，洗净了刀锋上的铁锈，使其露出了本色。
寒光刺痛了怪物的双眼，痛得它歇斯里底地乱叫。封云浔手疾眼快地将大刀刺进怪物的后背，斩断了它的脊椎，怪物的下半身一下子软了下来，瘫倒在地上，渐渐恢复了人形，大致可以辨认出是一位妇人的容貌。
封云浔揭开妇人的衣袖，放眼望去，肌肤仿佛久经干旱的土地，布满了皲裂，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面露哀色。
“你娘她还在，不用担心，只是状态不大好。”封云浔将栾靡夭的手放在妇人的掌心之中。
“娘，都是女儿无用，害得您变成了这般模样。”栾靡夭轻抚辰黛的面庞，泪如雨下。
“阿栾，你不要太内疚了，这不是你的错，煞气蚀骨，毒浸骨髓，你娘的伤保守看也有上百年了，要想痊愈绝非易事。”
“上百年……”栾靡夭的身子猛地一震，有些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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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禁忌之药
“不过，有一种药可以抑制煞气，但不能将其彻底根除。”封云浔若有所思道。
“什么药？”栾靡夭黯然失色的眸子中闪出一丝希翼。
“离殒丹。”
栾靡夭听到这个丹药后身子颤了颤，这可是至阴至邪的禁忌之药。
封云浔顿了顿，“是一种呈紫色，冰透状的丹药，像紫色的玛瑙珠，刚开始闻着是檀香的味道，时间长了就会发出尸体腐烂的气味。”
“你可知都需要哪几味药材，我马上配制。”栾靡夭说着便向药柜走去。
“离殒丹是由九十九味至阴的药材经过十八道工序炼制而成，其中有两味药材怕是难寻。”
“无妨，只要能救我娘，就算比登天还要难，我也愿一试！”栾靡夭手握成拳，信誓旦旦道。
“腐骨和龙骨，腐骨是修炼千年的妖在寂灭后留下的内丹残骸，大多数的妖在寂灭后内丹也会随之灰飞烟灭，内丹不灭的妖大多转化成了魔，而这腐骨便随着他们继续修炼，龙骨则是纯正血统的龙族过世后的遗骸，龙族普遍寿命在千年以上，据我所知龙族年龄最长者最快也要五百年后才有仙去的可能，你若想取这两件，怕是要斩龙降妖，以你一己之力，恐怕凶多吉少。”
“离殒丹……”栾靡夭总觉得这个丹药十分熟悉，紫色的玛瑙珠，好似在哪见过，不对，我绝对见过。
栾靡夭麻利地从药柜中取出一撮白色的粉末，放入青铜香炉之中，用特制的药水滴在香炉上，她将真气汇入香炉之中，炉顶飘出丝丝缕缕的青烟。栾靡夭嗅了嗅飘出的烟雾，刹那间嗅觉的感官放大了十多倍，她能清楚地感知所有的气味。
“檀香和腐烂的气味。”栾靡夭双目紧闭，在空气中努力寻找着这两种气味的踪迹，可这两种气味微乎其微。
“怎么会？”栾靡夭眉头紧锁，喃喃道。
“离殒丹浸在鲜血中保存，你试着找找看，有没有血的腥气。”封云浔将栾靡夭的焦虑尽收眼底，他补充道。
“血！我找到了！”栾靡夭突然灵光一现。
说完，栾靡夭向辰黛居住的石室跑去，男子背着妇人紧跟其后。栾靡夭推开石门，扫视了石室一周，最终落在梳妆台旁的冰瓷花瓶上，花瓶中开着几朵樱紫色的花，花蕊散发着清甜的香气，令人十分依恋。
栾靡夭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她轻轻地晃动了一下花瓶，听到了有珠子碰撞的声音，珠子的表面极其光滑，十有八九是离殒丹。她毫不犹豫地用内力将珠子吸了出来，置于掌上。栾靡夭将珠子上的血迹擦了擦，渐渐地紫色的光芒透过珠子映射出来，随之而来是檀香的气味，她小心翼翼地将丹药交到封云浔的手中。
“是离殒丹。”封云浔仔细端详一番，最终点了点头。
“此花名为婵衣黛夏，你看它开得娇艳，气味香甜，殊不知，滋润它生长的却是香猩的血。这种花有致幻的效用，可以使人沉溺于美好的幻境之中，麻痹痛感，娘病重后，便十分喜爱它，没想到娘竟然把离殒丹藏在这里。”栾靡夭淡淡道。
封云浔将离殒丹给辰黛服下，一并运功打通她的经络和穴位。辰黛的血管瘪了回去，黑血也由深红转变成鲜红，干裂的皮肤变成了雪肌，猩红的眼仁消失得无影无踪，漆色的眼眸散发光泽。
妇人恢复了活色生香的容貌，不过面容有些憔悴，仍不减当年的风采。
“娘，您终于醒了，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栾靡夭紧紧抱着辰黛，泪水不停地从眼眶里涌出。
“小夭，娘不是叫你离开吗，你为何不听娘的话。”辰黛拭去栾靡夭眼角的泪水，嗔怪道。
“辰姑姑？是你吗？”封云浔看着辰黛生气的模样愣住了，他忆起了儿时犯错被责怪时的场景，那时的辰黛亦是既生气又心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心里又有点小小的欢喜。
“浔儿？”辰黛坐起身里，骨瘦如柴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男子的面庞，面容渐渐地和缓了些。
“是我。”封云浔挽起袖口，手臂上亮出一块朱砂胎记，呈战戟状。
“记得刚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面带稚气的孩子，一晃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曾去过龙溟几次，都未见到你，也没有你的消息，这些年你去哪了？”
“姑姑，你难道不知吗？”封云浔灰眸紧敛，眸子里写满了千言万语。
“侄儿难不成受了什么委屈？都是姑姑不好，没有一直在你的身边保护你。”辰黛暗淡无光的脸上带着深深的歉意。
“没什么。”封云浔轻叹，欲言又止。
“娘，没想到您知道云浔？”栾靡夭有些意外。
“云浔和你一样，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不过，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没想到今天你们二人能够相遇。”辰黛淡淡道。
“娘，您的伤是否已经上百年？”栾靡夭始终无法相信封云浔所说的，想亲自确认一下。
“嗯，都是往事，不值一提。”辰黛点头回应，轻描淡写道。
栾靡夭墨眸紧敛，心如刀绞，娘到底经历了什么，使她病魔缠身，毒入骨髓，娘既然不愿，不提也罢。
没过多久，辰黛再次咳起，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既熟悉又刺耳，封云浔搀扶着她，想要输些真气给她，但被辰黛拒绝了。
“姑姑，你怎会被煞气侵蚀得深入骨髓？以你的法力不该如此。”
“楼外有楼，天外有天。”辰黛淡然一笑。
“你不会有事的，龙鳞可化解煞气蚀骨的毒。”封云浔打算再次揭下一片龙鳞给辰黛救命。
“没用的，我服了离殒丹整整十年，身体早已千疮百孔，再无回天之力，恐怕这离殒丹也要对我失效了，用禁忌之药续命，落到不人不鬼的下场，也算是我自食恶果，好在我的小夭平安长大了，这一切都值得。”
话毕，辰黛经络中的瘀血喷涌而出，她再也压抑不住了，也无力挽回，她倒在封云浔的怀中。
封云浔的脸上溅满鲜血，像一块沾满雨花的玻璃窗，他的瞳孔紧缩，血从长长的睫毛一直滑落到素白的脸颊上。
辰黛宛若一朵花期已满的花，在封云浔的面前枯萎，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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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尘埃落定
“娘！”栾靡夭痛苦的呐喊声在空旷的石室中回荡，回声刺痛了耳膜。辰黛不忍见栾靡夭如此痛苦，便一掌击在栾靡夭的颈部，使她昏厥。
“杀了我，快！”辰黛虚弱地说道，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手臂上白皙的皮肤变得干裂，一个又一个口子在她的皮肤上裂开，鲜血染红了她的手臂，裂纹结了一层又一层黑色的血痂。
辰黛将一把匕首交给封云浔，她知道小夭无法下手，可她下一秒说不定又要变回那个嗜血的怪物，她决不允许身边的亲人受到伤害，所以她不得不这样做。小夭，希望你能明白娘的良苦用心。
“姑姑，对不起……”封云浔的眼眶被泪水浸湿，红了眼眶。
“浔儿，姑姑不会怪你的，替我好好照顾小夭，不要让她受伤，希望她一生都能平安幸福。”话音刚落，辰黛便紧握封云浔的双手，以力借力，将匕首刺入胸膛。
血，疯狂地涌出，辰黛开裂的皮肤停止破裂，她丧失了人形，幻化成最初九尾白狐的模样。直到九尾断缺，碧色的双瞳失去了光亮，变成了深灰。封云浔抱着辰黛逐渐失温的身体，泪流满面，狐化的辰黛终究化作一缕金色的轻尘，消失于天地之间。
“姑姑！”封云浔心如刀绞，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在石室中回荡。
突然，石室发生巨大的震动，墙壁和地面都出现巨大的裂纹，封云浔能够感受到震波一次又一次地接踵而来。这山洞怕是撑不了多久，我得带着阿栾赶紧离开这里。
封云浔收起匕首，横着抱起昏厥的栾靡夭，一个箭步冲入石壁上的裂缝之中。顷刻间，身后化作一摊废墟，扬尘四起，山崩地陷，这山洞里的种种仿佛随着辰黛一并去了。
妖界，龙渊遗骸。
一片雪白冰原映入眼帘，凛冽的大雪纷纷飘落，陡峭巍峨的峭壁上千丈冰棱镶嵌其中，萧瑟刺骨的寒风狠狠地刺入身体，周围寸草不生。
龙渊遗骸是两极之地，越接近崖底温度越高，黑色的泥土变成了棕红色散发着热气，滚滚的热浪铺面而来，上千度的高温万物在此都难以生存，崖底是红色的岩浆，不时还冒起星星火花。
“果然是两极之地，崖顶被千年玄冰所覆盖，崖底却是炽热的岩浆，多亏了这件龙鳞铠甲护体。”泷泽抚摸着铠甲，紫色的瞳孔幽幽地看着滚烫的岩浆。
“地酃图上显示女娲晶石在这里，这到处都是岩浆，女娲晶石一定在岩浆之中。”泷泽悬浮在半空之中，热浪将他包裹，手中的地酃图发着绿色的光。
“弑神摄魂斩。”泷泽施出一团妖气，从中抽出百魂刀，一阵鬼哭狼嚎的叫声随之而出，那是地狱之中亡灵和冤魂绝望的喊叫声，他们被地狱的烈焰所焚烧，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握着刀柄，被烈焰所包围，用力斩下去，岩浆被一分为二。
“啊！”一条庞大的巨龙窜出岩浆，它乌黑坚硬的龙鳞上有一条深深的裂纹，黑色的血浆顺着伤口流了出来，他疼得仰天长啸，用巨大的长尾挥舞着岩浆，岩浆的火花溅在陡崖上，冰棱被巨大的冲击震落，从峭壁上竖直坠落，泷泽敏捷地躲开了下坠的冰刃。
“你是谁？这把百魂刀你是从何处所得？”巨龙幻化成人形，他身穿黑色的袍子，眉目剑星，嘴角流出黑色的血，他捂着胸口怒喝道。
“想知道我是谁，那就先看看你是否还有命等到我告诉你答案。”泷泽漠然一笑。
“口气这么大，真是出生牛犊不怕虎，想当年我称霸妖魔两界之时你还没出生吧！”
“世异时移，物是人非，你狂妄自大，自以为横绝妖魔无敌可败，最终却被历届冥皇当中法力最弱的千靛玄击败，终日被封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你的好弟弟主动放弃妖魔两界的统治权，退居小小的龙溟，可惜你现在连报仇雪恨的机会也没有了，千靛玄已经寂灭了。”
“什么？千靛玄那个老面首竟然寂灭了，他胜之不武，我还未报仇他竟敢寂灭？”男人七窍生烟，心有不甘。
“千靛玄是殁于我们新任玄烨冥皇之手，早已灰飞烟灭，你也不必报仇了。”泷泽淡淡道。
“玄烨冥皇……听说千靛玄与他的狐族夫人孕有一子，可是那位？”
“正是，我今日来便是奉玄烨冥皇之命，向您讨一样物件。”
“讨物件？那你们玄烨冥皇未免也太没有诚意了，刀剑相向可不是待人之道！”男人怏怏不悦道，刚刚泷泽的那一斩虽不致命，但属实伤得不轻。
“那不知前辈是否见过此物？”泷泽亮出地酃图，地酃图上龙渊遗骸处的正上方飘着一块黄色的晶石，晶石上刻满了经文。
男子看着地酃图上黄色的晶石先是一怔，随后立刻恢复原状，他顿了顿道。
“龙渊遗骸中哪有什么晶石，这里到处都是岩浆，别说什么晶石，就算是玄铁放在岩浆中几百年，怕是早与这岩浆融为一体了，你该不会是找错地方了吧！”
“你不知晶石也罢，这地酃图你不会不知吧，听说你苦苦寻找这个上古流传下来的宝物，却一直无所获。”泷泽的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哈哈哈，黄口小儿，说说你的条件。”男人轻蔑道。
“还你自由。”泷泽淡淡道。
“我看你是来空手套白狼吧，我告诉你，女娲晶石你们想也别想，我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男人的眉宇间凝聚着杀气，目光冰冷。
“敬酒不吃吃罚酒。”泷泽吐气如兰，手中紧紧地握着百魂刀，朝男人砍去，烈焰发出狂妄的呼喊，怨气横生。
“龙炎。”男人变回了巨龙的原形，他无视了流血的伤痕，挺直了身躯，高傲地挺起头，熊熊的火焰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他的下半身浸没在岩浆里，有利地形使巨龙的法力大大提升。
“狴烨，你既是我们王上的客，我便先让你三招，还请你收回刚才的话。”泷泽并未使出全力，他被震得向后退了一步，鲜血从嘴角流出。
“年轻人不要太狂妄自大！”
狴烨先发制人，再次喷出龙炎，要将泷泽置于死地，让他烈火焚身永世不得超生，他狂妄地大笑。泷泽又退了两步，避让了龙炎的直击，将伤害化到最低，仅受了三四层的内伤。
“好了，三招已尽，休得猖狂，受死吧！”
泷泽将龙鳞铠甲脱下，任凭热气的灼烧，他用龙鳞铠甲当作盾牌，削减了狴烨的龙炎。用百魂刀一刀刺在他的眼睛上，黑色的血浆从巨龙的眼眶喷涌而出。
狴烨痛得失去知觉，沉浸在岩浆之中。泷泽又一刀刺中巨龙的心脏，毫不拖泥带水。他将百魂刀拔了出来，上面连带着巨龙的心脏，掏下龙心，龙心中插着女娲晶石。
“果然，你还是没有机会，不过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泷泽悬浮站在巨龙的对面，面无表情，妖气渐渐散去，眼神变得清澈。
“你还记得蕲水吗？”泷泽顿了顿，补充道。
“你到底是谁，难道你是他？”狴烨咬牙切齿怒吼道，他的元神也在渐渐消散，最后完全消失变成空洞，只剩下一副龙的躯壳，他在最后一刻仍然睁着他的独眼，死不瞑目。
“哈哈哈！”泷泽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他紫色的眸子里有一股阴冷的气息，“让你做个明白鬼，也算是对她一点点的补偿。”
泷泽温柔的抚摸着巨龙，将狴烨的眼睛轻轻地盖上，他抽出一些龙血，用羊皮袋将龙血封存。他又用百魂刀削了狴烨最漂亮的头骨，一并取了肋骨，剩下的残骸便沉入岩浆的深处，与火山灰形成一体。随后，泷泽化作一缕轻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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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女娲晶石
魔界，千煞殿。
断壁残垣的铜柱上雕刻两条龙，龙鳞是由黑曜石镶嵌而成，天幕被黑色的妖气吞噬。天边微微泛起血红，千煞殿中的侧椅上侧卧着一个男人，拥有倾世之容，墨色的长发披在双肩，他面如白玉，迷人的丹凤眼摄人心魄，紫灰色的眸子略带冷峻与杀气，鼻梁如玉削而成，高挺而锋利，微笑邪魅迷人，身着墨穸盘龙裳，腰间佩戴黑羽丝带，纤长白皙的手中攥着青铜小酒盅，一饮而尽。
“参见王上。”泷泽跪拜在座前。
“妖冶护法，我交代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千羽刹拿起琉玉盘中的一颗葡萄，轻轻剥开皮，含在口中。
“回王上，属下已将事办妥，王上大可放心。”
“甚好，你们四个先退下吧！妖冶留下。”千羽刹淡淡道。
“属下告退。”其余的四位护法异口同声道，随后退出殿外。
“这是女娲补天遗留的晶石，记录了从天地涅槃之前的上古时期至今的所有事情和秘密，蕴藏天地密码，可以预知未来和通晓过去，想必它能解王上的困惑。”泷泽手中攒着一缕妖气，晶石被妖气所包裹，发出耀眼的光芒。
“但愿如此。”话毕，千羽刹便将法力注入女娲晶石之中，女娲晶石仿佛重获新生。
“古往今来千万种，斗转星移尽其中，我叫通灵，是女娲晶石的守护者，亲爱的主人，你们想知道些什么？”女娲晶石幻化成少女，身着象牙白色玲珑小纱裙，眉目灵动，娇小可爱。
“我倒是有一件事一直困扰着我，不知你能否帮我找出解决之道。”千羽刹微微地坐起身来，眸子禁敛，他扬起袖摆，手腕上露出一串青紫色的珠串。
“不解姻缘，不答生死，如问这两项恐怕主人要失望了。”通灵耸了耸肩，回答道。
“困扰我的另有其他，每当月圆之夜我就会法力尽失，浑身就像被撕裂一样，疼痛难忍，而且还有半张脸血肉模糊，丑陋不堪，待月圆之夜过后便会恢复原状，我已寻医问药多年，尚未找到康复之法，你可有什么办法能医好我的怪病？”千羽刹抚摸着完美无瑕的左脸，眸子里映出淡淡地失落。
“您是否修炼水月煞魂阵？”通灵问。
“是的。”
“水月煞魂阵是六界中至阴的邪功，若不是阴气十足的人修炼必会被煞气所反噬，因此无人修炼。不过有一人例外，将水月煞魂阵炼得出神入化，并且在六界所向披靡，难寻敌手。”
“这六界谁不知唯有王上一人……”泷泽话未说完便被千羽刹打断了。
“那人是谁？你继续。”千羽刹气若幽兰道。
“玄烨冥皇千羽刹。”通灵一字一顿道。
“我正是你口中之人。”千羽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不会的，玄烨冥皇的体质与水月煞魂阵完全契合，是不会遭到反噬的，这六界唯有他可以安然无恙地修炼这门功法，你修炼功法遭到反噬，怎能是他？”通灵质问道。
“你竟敢在王上面前口出狂言。”泷泽紫眸阴冷，透着杀意，他的掌中汇着妖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抽出百魂刀。
“我的身上是神浮屠篆刻的大光真经，明鉴世间虚伪魑魅，言真是我的使命，我又怎会虚言。”通灵并未被泷泽咄咄逼人的杀气所震慑，她一本正经道。
“是我的属下失言了，希望你不要跟他见怪。”千羽刹睨着泷泽，紫灰色的眸子清寒，没有丝毫涟漪，泷泽明白了千羽刹的意思，妖气渐渐褪去，随后转身向通灵低首表示歉意。
“算了，难得你的护法对你如此赤胆忠心，不过，你的命格属实清奇，我刚刚又对你的精魄细查了一番，你与玄烨冥皇倒近似，可你的命格似乎不完整，少了些什么，这或许干扰了我对你的判断。”通灵略带稚气的小脸有些紧绷，她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天命残缺？”千羽刹对通灵的回答有些意外。
“并不是，你的这种缺失有别于天命残缺，你天生命格是完整的，或许是发生了某种变故导致的命格破损，进而影响了水月煞魂阵的修炼，所以你才会遭到反噬。”通灵将其中缘由对千羽刹娓娓道来。
变故？千羽刹追溯几千年的光景，似乎也没有什么风云突变，更多的是一成不变。若说称得上大事的，唯有弑父夺了这冥皇的位置。千靛玄的功法本就是历届冥皇中最弱者，杀他易如反掌，其他的不值一提，还真找不出什么“变故”。
“那你可知是何变故？”千羽刹百思不得其解，反问道。
“这可真是难到我了，女娲晶石也无法参破，我只能言尽于此，其他的无能为力。”通灵无奈道。
“那你可知有何化解之法，至少不会在月圆之夜法力尽失？”
“只有找到阴年阴月阴日子时出生之人，每次月圆都服用一次此人的鲜血，才能避免反噬，切忌不能将此人杀死，只有活人的鲜血才能抵制煞气，否则就会失去功效。”
“活捉？这不是我的风格，可还有别的办法？”千羽刹冷笑道。
“用上古魔神之首帝玕的匕首柔嘉挖出阴年阴月阴日子时出生的人的心脏，混合着离殒丹服下方可痊愈，不过柔嘉失传已久，连女娲晶石都没有记载，所以只好委屈主人了。”
“只要能治好我的怪病，我定当在所不惜，你帮我查一查这个阴人是谁？”
通灵施法将仙气注入女娲晶石，她被成千上万古籍中的文字所包围。
“现在人界虽没有阴年阴月阴日子时出生的人，不过天界有一个星宿，是所有星宿中阴气最重的，这个星宿是神煞五鬼星，它的守护者是红洛，红洛在十六年前下凡，她的转世出现在人界，名叫栾靡夭，住在婆娑岭，她也符合阴人的特点，可以助王上恢复。”通灵收起女娲晶石，信誓旦旦道。
“红洛……”听到这两个字，千羽刹的胸口隐隐作痛，他尚且能够忍耐，也不知是何人，并未在意。
“好，妖冶、屠嗜、苍兰、九鬼、云翳五大护法接令，即刻随我一同前往婆娑岭，将栾靡夭带回，不得伤她一根毫毛。”千羽刹扬起衣袖，威严的穿云音惊天动地。
“属下得令。”殿下顿首的五位护法异口同声道，不敢与千羽刹略带杀气的眸子对视，他们右肩上徘徊着一团煞气，驱之不散，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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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指尖笑
栾靡夭双目紧闭，眼角滑落苦涩的泪水，她安静地躺在封云浔的怀中，尚未知晓辰黛过世的噩耗。
封云浔睨着栾靡夭的泪痕，心头一紧。这么多年，自己也算是看惯生死，可未曾想再现生离死别之时，思绪仍会被牵扰。不过，这或许对姑姑来说是好的归宿吧，但愿阿栾能够明白。
封云浔凌空步虚，出了山洞，山门近在咫尺。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带着栾靡夭离开这里，却发现一个程理极为冗杂的阵法，一时有些棘手，只好作罢。辰黛虽将洞中的印结和山门的结界解除，可要想走出山门，还需破了这个阵。
姑姑留下这个阵法应该是不想让心怀不轨之人发现这里，阿栾既然与姑姑一同生活于此，想必应知破解之法，不如等她醒来再做打算。
封云浔将昏厥的栾靡夭安放在荫蔽之下，便打坐守在她的身旁。不久，山门处发生异动，伴着轰轰的响声。封云浔将手覆在地面上，感受远处的异响。
“坏了，有人使用逆轮大法想要破了阵法，硬闯山门。”封云浔灰眸紧敛，看这架势，来者不善，且来势汹汹，看来免不了一场恶战，他将真气汇于掌中，抽出了神兵苍云破，准备迎战。
倏地，一缕紫色的轻烟出现在封云浔的身后，刀剑的寒气向栾靡夭逼近，看来他的目标是阿栾。封云浔将内力汇于掌中，一掌弹开了抵在栾靡夭颈间的妖兵，偷袭她的人现出了真身。
一名身着雪灰色衣裙的女子出现在封云浔的面前，她的裙摆上飘着莹莹的鬼火，长发披肩，发髻上缀着银花流苏步摇。她面色泛青，嘴唇浅紫，若不是较好的五官衬着，倒是令人有几分战栗。
“云浔二皇子，这是我们魔界的事情，你们龙族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好！”女子逡巡的目光落在封云浔手中的神兵苍云决上。
“苍兰护法，这位姑娘怕是你动不得，你若动她便是与吾和吾族为敌，孰轻孰重你可思量好。”封云浔警告道。
“哈哈哈，二皇子可当真是折煞奴家了，若不是见你手中的苍云破，还真未认出您的身份。世人都只知龙族大殿下璟祚，并未见其持有龙皇天问的神兵，相传龙皇将神兵苍云破传给了二皇子云浔，可从未有人见过二皇子的真容，就连您是否真实存在都众说纷纭。”苍兰试探道。
“吾族之事不必你个外人在此嚼舌。”封云浔眉宇间窜起一丝怒气。
“我对你们龙族自当不感兴趣，不过，你碍了玄烨冥皇的差事，这后果怕是你担待不起。”苍兰肯定了心中的答案，她郑重其事道。
“那都是后话，就看看你能不能先过了我这关，云归决！”话毕，封云浔将内力注入苍云破，只见苍云破的刀气霸横，有风卷云涌之势，他先发制人，一组刀法风驰电掣地袭向苍兰。
苍兰也不甘示弱，她的焚青剑时而动若灵蛇，时而挥剑如电。焚青剑亦柔亦刚，变幻莫测，对封云浔的苍云破也有一定的牵制，无奈刀气凛冽，苍兰被刀气所伤，一摊鲜血溅在地上。
“你败了。”封云浔将苍云破直指对面受伤的苍兰，苍云破染血泛着寒光，漆色尽褪。
“不。”苍兰否了封云浔，与此同时掌中腾起一抹紫烟，四根挫骨银针在指缝中蓄势待发，她提神聚气，四根银针随即出鞘，刺向封云浔。
封云浔身手敏捷地躲过其中两根，这两根挫骨银针深深地刺入后面的林木，粗壮的树干顷刻间化作黑色的腐木，化作一摊燃尽的枯柴，封云浔几掌便击碎了掉落的枯木，防止栾靡夭被砸伤。在封云浔的庇护下，昏厥的栾靡夭毫发无损。
又一根挫骨银针袭来，封云浔轻挥内力充盈的手，一记掌刀，银针一刀两断，最后一根亦是如此。原以为刀落局终，谁知苍兰化作一团妖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封云浔的身侧，那正是他防守薄弱的地方。
苍兰纤纤柔指从封云浔面前拂过，一丝诡异的香气沁入他的鼻息，封云浔想要掩去这迷香，却还是晚了一步。
“你……”封云浔灰色的双眸渐渐变得模糊，眼前仅有一个婀娜的身形，那浅紫的薄唇勾起妩媚的笑使他难以忘却，这般嘲讽又怎能忘。封云浔的手握成拳，他想给苍兰重重的一击，然而在迷香的作用下，他无法提气运功，身子骨也变得酥软无力，反抗不过是徒劳。
“二皇子，你与我动手那一刻便已经输了。”苍兰在与封云浔的对决中，每接一招便浸毒一分，纠缠愈久，中毒愈深。那四根挫骨银针只是调虎离山分散他的注意，一切不过请君入瓮而已，而封云浔就这样一步步落入了苍兰的陷阱之中。
“我，要杀要剐随你，她，我决不许你动她！”封云浔怒目圆睁，尽管视线混浊，他仍嗔视着面前的苍兰。
“二皇子，你如此怜香惜玉，我又怎么忍心动你呢？”苍兰浅笑，指尖轻轻划过封云浔冷峻而又棱角分明的脸庞，封云浔厌恶地撇过头，只丢给苍兰一副肃杀的侧颜。
苍兰也不自讨没趣，她素手一抬，补充道，“你当真是多虑了，我们王上贵为掌管妖魔两界的玄烨冥皇，可不是什么嗜血老妖，见一个杀一个，这位姑娘幸得王上青睐，随我到魔界走一遭而已。”
“走一遭？怕是她的小命都得交待给你们吧！”封云浔冷笑道，我虽眼盲可心明亮得很，六界不知多少生灵在暗域魔窟中被折磨致死，千羽刹修炼的水月煞魂阵亦需要吸纳怨恶邪灵之气，阿栾煞气缠身，若不是能为他所化用，他又何须出动人马来捉拿阿栾。
“这……二皇子就不必知晓了，睡吧。”苍兰的纤指紧锁封云浔的咽喉，她薄唇轻启，吐出一抹姹紫的氤氲，封云浔觉得头脑昏沉，睡意渐深。
封云浔极度不甘，一直暗中试着冲破迷香对法力的抑制，时间紧迫，他不得不自损内力以消减毒素，但仅仅恢复了两层功法。这两层打你个措手不及也足够了，你善偷袭，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封云浔倾尽全力，奋力一击，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苍兰腹部受了重击，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手捂腹部，额头紧皱。冰冷的蓝血从封云浔的嘴角滑落，他双目紧闭，跌倒在地，对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轰然惊天巨响，外面的人破了辰黛留下的最后的一道阵法。艳阳、蓝天、郁林、山花、青地通通化作虚无，分崩离析，支离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如炼狱般的景象和一群阴鸷的不速之客。
“兰儿，你可还好？”屠嗜见苍兰负伤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宽大的臂膀扶住了受伤的她，并为她输了一些魔元疗伤，望闻生畏的目光中透着一丝心疼。
“无碍，告诉王上，事已办妥，速来于此，还有，天极山庄的人也在。”苍兰晏晏道，她瞥向一旁昏厥的栾靡夭，屠嗜与她相视一笑，满意地点了点头。
“辛苦我们兰儿了，我与你一并守在这，待接王上圣驾。”屠嗜一挥手，空中便现出魔族传递讯息的鬼纹卷，他笔走龙蛇，快速地将消息记在上面，写完鬼纹卷就消失了。消息不久便传到千羽刹的耳畔。
“好，甚好，没想到南宫那个老狐狸也在，有意思。”千羽刹薄泽的唇勾起，他将被他吸干魔元的妖兽随意地丢在地上，便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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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婆娑劫难
血色的赤月高挂在漆色的天幕上，满天星斗也被血丝所渗透，变得异常黯淡，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地上没有小花，也没有小草，四面焦土，一片荒芜。
栾靡夭从昏迷中醒来，映入眼帘的便是这般场景，至今她最后的记忆还是定格在娘将她打晕的那一瞬。而她的身旁则是昏厥的封云浔，他的嘴角还挂着蓝血。
“云浔，云浔！”栾靡夭唤了几声，封云浔也没有回应，她又轻翻了一下封云浔的眼皮，见他眼白布满紫色的血丝，眸子失彩，怕是中了毒。
栾靡夭将双指搭在封云浔的腕部，为他把了一下脉搏，中毒与内力受损叠加。封云浔的经脉被体内的毒素所阻隔，导致他不能提气运功，于是这个傻瓜就自损内力强行运功，是吗？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无异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原本静待毒素消解便可以恢复功法，而你如今这样做只会雪上加霜。栾靡夭睨着双目紧闭的封云浔，内心五味杂陈。
当务之急是先为他解毒。栾靡夭摊开随身携带针袋，用金针刺了封云浔手臂上的几个穴位，她又取出针袋中最长的金针，大半截扎入封云浔的后颈。
少顷，丝丝缕缕的紫色烟煴从金针刺激的穴位飘出，栾靡夭虽不知封云浔中的是何毒，但她可以帮他逼出毒素，并给封云浔服下还阳丹以助他恢复内力。
栾靡夭为封云浔拭去嘴角的蓝血，让他的头部倚在自己的手臂上，这样能让他舒坦一些。她能做的仅此而已，无奈自己主修医术，修为浅薄，尚未能够为他人传输真气，若是有真气加持，想必云浔能够更早地醒过来。
空气中的氧气稀薄，混合着烧焦的气味，灰蒙蒙的尘土扑面而来，令人喘不过气。
“咳咳……”封云浔逐渐有了些知觉，他慢慢地睁开了朦胧的双眼，呼吸异常地沉重。
“云浔，你醒啦！感觉好些了吗？”见封云浔醒来，栾靡夭略带疲惫的面容上现了丝光彩。
“阿栾……”栾靡夭瘦削的面庞映入他的眼帘，看到她醒来并安然无恙，封云浔悬着的心也稍稍安了些，“我没事的，不必担心。”
封云浔四下扫视，目光如刀，如今他与栾靡夭的处境岌岌可危。栾靡夭和他被苍兰和屠嗜用无垠结界封印于此，二者在一旁寸步不离。印结的外侧又罩着镇宫铃，这镇宫铃是天极山庄的镇庄之宝，人界兵器谱上排行第一的法器。外形是一座金色的玲珑宝塔，共有七层，塔顶悬着一颗神铃，形似钟罩，可罩人妖魔于无形，铃响时的神音更令人头痛欲裂，痛苦不堪。
镇宫铃的外侧亦包围了一大群人马，他们身着玄青色的衣袍，上面印着天极山庄的纹徽。封云浔能够感受到，这群人中不乏有法术高强者，还有一些魔化的影卫，可谓人龙混杂。
他们面对的是人魔两界的敌手和天罗地网，尽管十分棘手，也要拼尽全力一试，这样才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阿栾，你先退后一下！”封云浔集聚内力，神兵苍云破手中在握，他将内力尽数注入漆色的大刀之中，挥刀给了结界一通乱斩，无垠结界被凌冽的刀气斩得布满裂隙。
最后一式离烬决，刀气汇集而成的黑云卷走了残破的结界，他们也算是破了一关。
“想不到二皇子受了伤，还如此轻而易举地破了结界，不过，接下来怕是有些难办，还是不要白费力气得好。”苍兰睨着杀气腾腾的封云浔，绵言道。
屠嗜和苍兰在利益不冲突的前提下，便与天极山庄联手，他们各怀鬼胎，唯利是图。有了天极山庄的镇宫铃，他们倒是能省了一份力，况且魔族大多不愿过多干涉人间的事。
“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屠嗜看着镇宫铃奋起反击的二人，揶揄道。
封云浔没有理会他们，再次蓄力，又一式沧溟决斩向镇宫铃，结果有些意外，镇宫铃丝毫没有变化。反之，将封云浔的内力悉数反弹了回去。
封云浔将栾靡夭护在身后，他将苍云破抵在胸前，来抵挡镇宫铃弹回的气波。栾靡夭见他一人有些不占上风，亦将内力尽数聚集在掌中，为他尽一份绵薄之力。
好在瓦解了绝大多数的气波，不过百密一疏的是，有一气波从栾靡夭的身后袭来，栾靡夭毫无防备地遭受了一记重击。刺骨的痛楚瞬间窜遍全身，她牙关紧咬，直到助封云浔破了最后一团气波，才敢松了一口气。
栾靡夭退了几步，步履轻薄，有晕倒之势。封云浔一个箭步冲到她的身侧扶稳了栾靡夭，见她左肩受伤，他将手轻放在栾靡夭受伤的肩膀上，为她输了些真气。
“以后受伤就不要硬撑，知道吗？”封云浔灰眸紧敛，冷峻是脸上带着丝丝不悦。
“你忘了，我答应过你不会舍命的，倒是你，以后不要再做自伤的事了。”栾靡夭嫣然一笑，封云浔的怒气一下子便烟消云散了，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带他离开血玉的倔强的女人，她还为他舍了半条命，这是他要守护终生的人，他不应动怒的。
“哈哈哈，哪有你言的那么重，对我来说不过是点小伤，我好歹也是练过的人不是吗？不打紧的。”封云浔调侃道，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好好好。”栾靡夭忍俊不禁道。
“你们还是不要徒劳了，省省力气，一会自有用得上你们的地方。”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在镇宫铃的外面响起，沉着而不失稳重。
“是你使用逆轮大法硬破的结界吧！我们与你并无恩怨亦不相识，把我们关在这里到底有何企图？”封云浔嗔视着面前这位高大魁梧的男人，质问道。
男人浓密的黑发间参着银丝，英俊的面容经过岁月无情地洗礼出现了独特的印迹，他拥有像鹰一样敏锐的目光，墨绿色的袍子显得古朴而又严肃，仿佛一棵刚正不阿的松柏。他的身后站了四个法力高强的护卫，有的甚至比他高出了两三头，像巨人一般。
“你可知晓柔嘉？”男人开门见山。
“柔嘉？你若是寻哪位貌美的姑娘怕是找错人了，我这只有栾氏别无其他。”封云浔打趣地回答了他。
“我说的是匕首柔嘉。”男人暗怒，一字一顿道。
听到匕首二字，封云浔一怔，寻思自己身上也就只有辰姑姑自刎后留下的匕首，并无其他。那匕首的品相也就中等偏上，连精品都称不上，又岂是他口中上古魔神之首帝玕的佩刀。
“你怕是找错人了吧，我等只是泛泛之辈，并无那殊荣佩戴魔神的匕首。况且柔嘉失传已久，就连女娲晶石都没有一点有关它的记载，你又怎能确定这里就有你要的匕首？”
“哈哈哈，女娲晶石寻不得，并不代表别无寻它之法。魔神帝玕曾被启神斩断一指，我在机缘巧遇下得到了它，断指是帝玕身体的一部分，每个物件上面都带有主人的生前记忆，在断指的指引下我们便来到了这里，找到你们，定不会出错。”男人郑重其事地说道，只见他掌中坐落着一根白透发银的小指骨，鹰眼中闪现出敏锐的目光。
“我再问你一遍，柔嘉在哪？”男人似乎失去了耐心，脸上覆着一层阴郁，鹰眸中透着满满的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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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魔神的断指
“我说过，我们没有你要的匕首，不信，你自己看便是了。”话毕，封云浔将腰间的匕首扔向男人，男人轻而易举地接住了它。
这匕首通体布满了金属氧化的锈迹，黯淡无光，外观与破铜烂铁无异。男人仔细打量了一番，除了刀刃足够锋利，可削铁如泥，金属的含量还算不错外，并无什么出众之处。中等偏上的凡品一件，看来他说的确实不假。
魔神的断指是柔儿苦苦寻得的，亦不会有所失误，不行，我得再试一次。男人将匕首还回封云浔，封云浔将匕首别在栾靡夭的腰间，示意她收好。栾靡夭见这匕首是辰黛的贴身之物，欲言又止，封云浔似乎看出了栾靡夭的思虑。
“那天洞中发生了许多事，待我们出了婆娑岭，我再给你细细道来，你先莫放在心上。”封云浔在栾靡夭的耳畔喃喃道，他宽大的手掌贴在栾靡夭的肩膀上，给了她丝安慰。
栾靡夭的心头一紧，辰黛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幕不断地在她的脑海中闪现，右眼皮跳动的二三下让她更加地不安，怕是娘……不……
栾靡夭周身的煞气似乎变重了些，幽幽的眸底泛起了猩红，煞气亦有不可控制之势。她自己也有所感知，急忙停止了胡思乱想，宁心静气，抑制住了煞气，好在没有铸错。
屠嗜和苍兰在一旁隔岸观火，并未制止男人对栾靡夭和封云浔的所作所为，他们倒是暗自窃喜，没想到可以一石二鸟，为王上捉拿到栾靡夭的同时又可以献上上古魔神的匕首，功高一等。
男人将法力注入掌中的断指，只见断指腾起，通身泛着冰冷的蓝光。这一次男人又将法力提高了几层，断指不停地飞旋，仿佛有了生机一般。
不知何故，栾靡夭的左手隐隐作痛，起初以为是肩膀上的伤牵连到手上的神经，便没有当回事。可她左手的痛感愈来愈烈，疼痛难忍。
“啊！”栾靡夭眉头紧锁，痛苦地抱着左臂，骨缝如虫蚁啃食般钻心地疼，她的身子蜷缩成一团。
“阿栾，你怎么了？”封云浔见栾靡夭痛苦万分的样子，心急如焚。
“手，我的手……”栾靡夭痛得睁不开眼，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封云浔将栾靡夭的手仔细检查了一番，并未发现皮肉上的伤痕，随后又摸了下骨，也并无骨骼断裂的地方。
“是经络痛吗？”
“是手指，我的手指要断掉了！”此时的栾靡夭已经感觉不到手指的存在，她的手已经僵硬地无法动弹。
男人并未作罢，他向断指注入全部的法力，只为寻得匕首柔嘉最精确的位置。突如其来的灵力，使得许久不见天日的断指加速了风化，密密麻麻的细纹迅速爬满了白透的指骨，怕是下一刻就要粉身碎骨了。
“快住手，不是说了，她是王上要的人，你没资格动她！”屠嗜见情况不妙，急忙制止了男人，他变出无道戟，化作一道黑影闪现到男人的身侧，一戟劈向男人的腹背。
“若不是冥皇发话，我也不会留她一命，我来此只为取刀，对她并无兴趣。今日何人碍我取刀，我定将他血祭柔嘉！”
男人将内力汇于掌心，他快速地打了几个诡异的结印。只见他身后的四名护卫如中邪般，张牙舞爪地扭动着躯体，双眼泛着冰冷的寒光，杀气腾腾，已经泯灭了人性。他们犹如午夜中的暗影，鬼魅般地移动，一并冲向屠嗜和苍兰。
屠嗜和苍兰与影卫周旋，影卫的踪迹令他们难以琢磨，已是自顾不暇，只好放弃了对男人的进攻。
“把柔嘉给我交出来！”男人见栾靡夭这般情形，笃定她与匕首柔嘉有某种紧密的关联，他手中攒着一团黑气，隔空掐住了栾靡夭的脖颈。栾靡夭双脚悬空，雪白的脖颈上勒出了红色的印记，青筋像藤蔓一样爬上每一块肌肤。
栾靡夭的唇色发紫，眼睛因充血布满血丝，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鲜血喷涌而出。栾靡夭的手紧紧地抓住勒住她的黑气，却无能为力，像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
“都说了不知，你看也看了，还要怎样？”栾靡夭猩红的眸子睨着男人阴郁的脸，眸底泛起熊熊燃烧的火焰，即将吞噬面前的这个男人。
“庄……庄主，外面……外面有人杀进来了，兄弟们折了一大半。”突然，一个护卫跌跌撞撞地跑到了男人的身边，跌倒在他的脚下，浑身是血。
“何人竟敢如此胆大妄为？男人横眉怒目道。
“是冥……”话未说完，护卫便因失血过多断了气。
“是我！”穿云音从百里之外传来，一团紫色的妖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纷乱的战场中穿过，最终驻足在男人的身旁。见这身墨穸盘龙裳，男人眸子一紧。
千羽刹手持羽扇，扇面上的羽毛泛着华泽。他掩住了半张面容，如瀑的黑发扬起一阵清风。
“南宫傲宇，你好大的胆子！”千羽刹睨着镇宫铃中奄奄一息的栾靡夭，凛冽的目光扫向南宫傲宇。
千羽刹摊开羽扇，在掌中回旋，他将羽扇掷向镇宫铃，一并给了南宫傲宇内力雄厚的几掌。羽扇切断了扼住栾靡夭咽喉的气波，嵌入镇宫铃的钟罩之中，在镇宫铃上留下了裂痕，
南宫傲宇被迫中断，他停止向断指内注入法力，而是迎接千羽刹的这几掌。南宫傲宇手摆成了奇异的形状，他将体内的真气努力汇聚成一团，在结印的作用下，大量的影卫从地下涌现，挡在他的身前。
千羽刹见南宫傲宇的雕虫小技，紫灰色的丹凤眼上挑。不过是三层法力而已，就招架不住了，也不过如此，让你好好尝尝忤逆我的下场。
千羽刹手臂轻挥，羽扇便回到了他的掌中，他将妖气注入羽扇，只见妖气化作成千上万锋利的羽毛腾在半空。千羽刹不过是动了动手指，这些如利刃般的羽毛便一并刺向南宫傲宇，杀他个措手不及。
影卫们虽来无影去无踪，当他们触碰到羽毛时，因招架不住至阴的邪气纷纷灰飞烟灭。失去影卫的南宫傲宇无异于折了翼的鹰，将自己的弱点尽数暴露在敌人之下。千羽刹并未给他喘息的机会，而是一连送了他三掌，招招致命。
南宫傲宇将全身的内力汇于掌中，与之对决也仅接下了一掌而已，其余两掌则分别击在他的腹部和胸口。
“噗！”南宫傲宇吐了一大摊鲜血，如鹰爪般的手捂在胸前，他的嘴角抽搐不停，每一根神经也在不停地颤抖。
“王上，这老头子想杀了栾靡夭，自己独吞柔嘉，其心必异，不如让属下替您解决了他，以免脏了王上的手。”有了王上的羽扇，纠缠屠嗜和苍兰的影卫也变得不堪一击，苍兰他们趁机倒戈，剑指南宫傲宇，以表忠心。
“就他，哈哈哈，”千羽刹睨着口吐鲜血的南宫傲宇，邪魅一笑，“人呐，还是务实得好，不要被那些痴心妄想冲昏了头脑，你好歹也是我们魔界扶持的人选，可千万别因为自己的自不量力丢了我们魔族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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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治愈
“王上，我也算是受过您恩惠的人，自当不会忘记您的恩情，今日之举，无非是想要尽快寻得柔嘉，我已找出柔嘉的线索，便是这位姑娘，所以对她仔细盘问了一番。您若是需要柔嘉，待寻出，尽管拿去便是。”南宫傲宇调了一下内息，平复了一些，他向千羽刹言明了自己的态度，以消减千羽刹对他的猜忌和杀戮之心。
听到柔嘉二字，千羽刹想起通灵说的，用上古魔神之首帝玕的匕首柔嘉剖出阴人之心，混合着离殒丹服下，便可使自己的怪病痊愈。不曾想，这个栾靡夭竟然有一把注定杀死自己的匕首，她自己和匕首仿佛盘中之餐，乖乖地送上门来。
千羽刹对栾靡夭十分感兴趣，迫切地想见见她的真容。
“这便是能够指引找寻柔嘉之物。”南宫傲宇摊开手掌，将掌中之物魔神的断指交到千羽刹的手上。
“好，甚好。”千羽刹睨着这根白透发银的小指骨，细细地打量起来。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未使柔嘉成功现世，看来我们天极山庄与这匕首并无缘分，而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愿王上能够顺利取得柔嘉，若无其他我便先退下了。”南宫傲宇淡淡道。
“你退吧，回你的天极山庄好生休养，以后你们能派上用场的时候还有很多。”千羽刹吐气如兰，转身便走开了，一个正眼也没有留给南宫傲宇。
魔神的断指发着幽弱的微光，千羽刹在断指的指引下来到镇宫铃前。
南宫傲宇深诲成王败寇的道理，他既败于千羽刹之手，便只有舍弃柔嘉，以保全自身，以免落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他召集了幸存的护卫，又将影卫归于尘土，整顿人马，一行人便离开了婆娑岭。
在羽扇斩断气波之后，栾靡夭急速地下坠，好在封云浔在下面接住了她，避免了摔伤。
此时的栾靡夭奄奄一息，瘦削的面容惨白无血，下巴和衣裙上被鲜血浸染，脖颈上也印着深深的勒痕，封云浔能够感觉到怀中的栾靡夭日渐失温。
封云浔见不得栾靡夭受伤，更不允许她就这样撒手人寰。他将手放在胸前，试图用内力再扯一片护心龙鳞为她续命。
栾靡夭在极度缺氧的情况下，她的各种感知仿佛回光返照般扩大了好多倍。她泛着猩红的眸子隔着护心甲，清楚地看到封云浔的心脏，在蓬勃有力地跳动着，蓝血在金色的心脏里缓缓地流淌。
封云浔胸前的龙鳞泛着青色的寒光，栾靡夭注意到其中一片龙鳞下沾着一丝冰冷的蓝血，紧密排布的鳞片似乎在这一处出现了空缺，取而代之的是撕裂的伤痕。这个伤痕十分细小，并且已经愈合了些，若不是仔细观察，怕是难以发现。
栾靡夭再次忆起在异界，命悬一线之时，经封云浔医治后的自己宛若重获新生。此时她突然明白了封云浔口中的“秘方”到底是何物。
“你住手！”栾靡夭艰难地起身，她抬起尚能活动的右手，紧紧地抓住了封云浔放在胸前的那只手臂，嗔怪道。
“阿栾，你不要乱动，听话！”
“云浔，你听好，我今日宁葬身于婆娑岭，也绝不用你一片护心龙鳞！”栾靡夭睨着封云浔冷峻的面庞，目光中带着不可撼动的倔强。
封云浔身子一震，灰眸紧敛，没想到她竟然知晓了。即便如此，他仍然毫不动摇地选择用护心龙鳞救她。
“不，阿栾，能用护心龙鳞救你性命，我心甘情愿。”
“救人的方法有千百种，以命换命是万不得已时才会选择的下下之策，你的护心龙鳞有续命之效，可以让人起死回生，我这个修炼医术之人又怎会不知，但你知不知道，当你用光了所有的护心龙鳞，你就会丢掉性命，我带你离开血玉，是希望你像我一样有机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并且好好活下去。”栾靡夭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听了栾靡夭的这番话语，封云浔褪去了汇于掌心的内力，将胸前的手缓缓放下。他禁敛的灰眸一瞬间便松了下来，眸子里除了满满的心疼别无其他。
“云浔，你不必为我担心，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纵使磨难重重，我相信我们齐心协力，一定会克服所有的困难。我一会儿先给左臂施针，你帮我辅以真气，我先试着将左臂淤堵的经络疏通开来，毕竟手臂僵硬不能动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好！”
封云浔扶起虚弱不堪的栾靡夭，他们面对面打坐，开始疗伤。栾靡夭先是服下了近半个小瓷瓶的止血丹，才将内脏受伤出的血止住，没想到那个男人下手如此之狠毒，栾靡夭暗暗道。
随后栾靡夭取出几根金针，指间在握，她熟练地扎了几个穴位，针入皮肉的度深浅不一。在金针的刺激下，淤堵的经络稍稍通了些，她能够感觉到血液输送的速度稍微快了些，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栾靡夭惊鸿一瞥，封云浔便明白了。他紧握着栾靡夭的素手，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到栾靡夭的体内。为了栾靡夭能够尽快恢复，封云浔倾尽所有的真气，他的额头不经意间覆了一层薄薄的水珠。
东风来了，在封云浔真气的助力下，栾靡夭体内的血液迅速地流通起来，左臂淤堵之处也悉数化解，五脏六腑所受之内伤，也有了初步的愈合。最初的无力感明显有了消减，她稍稍恢复了些元气，也有了些体力。
栾靡夭紧握了一下封云浔的手，示意他不必再输送真气了，封云浔便停了下来，随后简单地做了下调息，刚才属实损耗了许多。
封云浔合上双目，他右手掌上仰安置于左手掌之上，拇指互拄。双手结禅定印，仰放下腹前。笼罩在丹田处飘渺如散沙般的真气，在封云浔的运作下极速聚拢，配合着雄厚的内力，滋生了许多新的真气，虽不及原来那般充盈，好在也恢复了一些。
正当封云浔睁开双目之时，一个人拥了上来，他坠入了一个温暖而又柔软的怀抱之中。这个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是她。
“谢谢你，我们做到了。”栾靡夭温柔而又低沉的声音在封云浔的耳畔响起，他能够感受到栾靡夭指尖的温度，和她内心的喜悦。
“是啊，我们做到了！”封云浔轻叹，高兴的同时带着一丝疲惫，他将温暖的大手轻放在栾靡夭的后背上，还以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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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她
千羽刹悄无声息地站在镇宫铃前，看到镇宫铃中彼此相拥的二人，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栾靡夭如瀑的秀发，还有她那瘦削的倩影。
封云浔调息完毕，他与栾靡夭准备起身。栾靡夭先起，低垂的扇羽微微上抬，被发丝挡住的侧颜也渐渐显露出来，她一转身，便于千羽刹四目相对。
她眉目如画，肤白若雪，素白的脸上透着一丝清冷，幽幽的双眸少了几分属于少女的灵动，看着她的眼，仿佛悬溺在深海之中。眼角处缀着一颗泪痣，倒是令她多了几分轻灵之气。
这眉眼为何如此熟悉？千羽刹试图在脑海中找寻关于这副面孔的记忆，却一无所获。对她的印象更多的是一个淡淡的轮廓，当他想要攫取更深的记忆时，便感觉到头部的无力，伴随着神经上的刺痛感，令他十分不适。
千羽刹眉心微凝，索性放弃了思索。
“千羽刹，你若是想要取阿栾的性命，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封云浔看到千羽刹勃然变色，他将真气汇作一团，随即变出了苍云破紧握手中。
“就算要杀，也不是现在动手，让你们死在镇宫铃之中，岂不是让我玄烨冥皇在六界落下趁人之危的口舌。不过我正好想到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若是我破了这镇宫铃，便不会惹出非议，所以能否活着走出镇宫铃，就要看你们的修为和造化了。”
千羽刹勾起薄泽的唇，他饶有兴致地开始执行这个有趣想法。
一旁的五大护法都有些云里雾里，以往冥皇通常是暴戾恣睢，杀伐果决，丝毫未有怜悯之心，更不会玩这些揶揄的小把戏。这次竟然一反其道，他们也不敢言些什么，只好在一旁为千羽刹坐镇护法。
千羽刹的掌中腾起丝丝缕缕的魔气，他素手一抬，摊开扇面。羽扇在千羽刹的手中灵巧地回旋着，他将魔气注入其中，只见他轻挥宽大的袖摆，羽扇在他的掌控之下不停地舞动着，锋利的扇羽在镇宫铃上留下了深刻的划痕。
羽扇因快速地旋转，掀起了一阵飓风。狂风大作下的镇宫铃晃动不止，各种各样嘈杂纷扰的声音充斥着栾靡夭和封云浔的双耳，他们痛不欲生地捂着双耳，跌倒在地，头部的每一根神经仿佛被紧拧在一起又被撕裂，反反复复，没有尽头。
在羽扇的助攻下，使原本就有裂隙的镇宫铃加速了破裂，钟罩上布满了支离破碎的裂痕。眼见即将大功告成，千羽刹便将更多的魔力注入羽扇，以给镇宫铃最后的一击。
千羽刹源源不断魔气的输入，使得镇宫铃难以承受，晃动地愈来愈烈，栾靡夭一下子陷入了天旋地转之中，渐渐地晕了过去。
“阿栾，阿栾！”封云浔忍着头痛欲裂的痛苦，来到栾靡夭的身旁，双手紧紧地捂住栾靡夭的双耳，以减轻声波对她的伤害，他心急如焚地看着双目紧闭的栾靡夭，不停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亦没有回应。
封云浔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硬撑了几波镇宫铃的气波攻击。此时的他，头部痛得已经丧失了知觉，他的眼珠胀痛，仿佛下一秒血管就要从中爆裂而出。
几波下来，冰冷的蓝血从封云浔的嘴角四溢，原本内力受损、真气也尚未完全恢复的他本就虚弱，这次更是损耗了他心脏的精血。封云浔终究还是倒了下去，可他贴在栾靡夭双耳的手却始终都没有变动过。
栾靡夭的眼前是一片无尽的黑暗，突然画面一转，她又再次回到了那个她长了十余载的山洞，她看到了辰黛卧室地上一摊黑色的血迹，心头顿时被不安和恐惧所占据。
在黑暗的深处有一个绯色的人影隐隐约约地向她走来。
“不要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我会永远保护你。”穿着绯色羽衣的女子与栾靡夭的面容十分相似，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她的瞳孔里燃烧着血红色的火焰，赤色的长发披在肩的两侧，眉宇间悬着一团黑色的煞气。
绯衣女子烈焰红唇，有一股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威严而不可侵犯，带有很强的震慑力。她抱着一张古琴，安静地待在栾靡夭的身旁。
“你到底是谁，为何你与我长得这般相似？”栾靡夭下意识地后退，与绯衣女子保持了一段距离。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绯衣女子薄唇轻启，淡淡道，眸子里透着阴冷的气息。
“怎么会……”栾靡夭睨着绯衣女子半晌，始终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绯衣女子一笑百媚生。她将手横放在栾靡夭的眼前，手心冲内，她的掌心幻化成一滩死水，宛如一面皎洁的明镜。波澜不惊的水面上映出一双猩红的眼，以及与绯衣女子一模一样的轮廓和面庞。
“你好生看看。”
栾靡夭怔了怔，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感觉到匪夷所思，这世间竟有如此相似之人，眼见为实，她也不由得相信。
“那你为何要帮我，我需要一个答案。”栾靡夭十分冷静地问道，这世间又怎会有如此坐享其成的好事？
“我帮的不是你，而是自己罢了，世间冷暖唯有自知。”绯衣女子的话语意味深长，她睨着面前与她有同样容貌的栾靡夭，薄唇紧呡。
“好，能与你共尝这世间冷暖，也算是你我的缘分，我答应你。”听了绯衣女子的这番话，栾靡夭也算是卸下了内心的防备，便答应了她。
随后绯衣女子便化作一道虚影，进入栾靡夭的身体里，栾靡夭雪白的衣裙变成了绯色，墨色的眸子里燃烧着猩红的火焰，眉宇间有一团煞气，黑色的煞气在她的周身萦绕，她从黑暗中苏醒，拥有的法力变得更加强大。
一个全新的栾靡夭巍然崛起，她震碎了支离破碎的镇宫铃，款款落地。漆色的天幕上裂开巨大的裂纹，焦土上风沙肆虐，栾靡夭别在腰间的匕首冲入天际，血色的红光透过云层笼罩着大地。
栾靡夭夺回了千羽刹手中的断指，在煞气的浸染下，指骨上密密麻麻的裂纹竟消失了，又回到了最初的白透状。栾靡夭将小指骨接回到原来的位置，她感觉舒服了许多，左边的手臂亦能活动自如，淤堵之症也痊愈了。
“孤的小指，岂是尔等的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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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柔嘉初现
漆色的天幕上辟出了巨大的裂痕，焦土上风沙肆虐，栾靡夭别在腰间的匕首冲入天际，血色的红光透过云层笼罩着大地。
栾靡夭夺回了千羽刹手中的断指，在煞气的浸染下，指骨上密密麻麻的裂纹竟消失了，又恢复了最初的白透状。栾靡夭将小指骨接回到原来的位置，她感觉舒服了许多，左边的手臂亦能活动自如，淤堵之症也痊愈了。
“孤的小指，岂是尔等的玩物！”栾靡夭燃着火焰的眸子睨着千羽刹，七窍生烟道。
千羽刹因镇宫铃的破裂被震得后退了几步，他好歹也是称霸妖魔两界之人，法力足够深厚，这个程度的冲击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不过他座下的五大护法并没有那么幸运了，魔元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栾靡夭将通体的煞气汇于掌心，她一掌击地，绝尘而起，一飞冲天。只见一团被煞气萦绕的人影消失于天幕上的裂痕之中，再见她时，手中握着一把凝着阴冷气息的匕首，从天而降。
栾靡夭手中的匕首正是南宫傲宇之前检查的那把，不同的是，匕首褪去了尘封已久的尘埃，露出了本来的模样。柔嘉的刀刃极薄，刀身线条流畅，刃口逼仄的凹槽处泛着冰冷的寒光，刀脊处则是亢龙锡、乌金和殷琉等早已绝迹的稀有金属制成。
柔嘉是别于六界兵器谱的一个存在，普通的匕首无非是削铁如泥、切金断玉亦或取人性命，而柔嘉则是可以叫人绝于非命、断魂斩魄，无**回转世，连孤魂野鬼都做不成。
它可杀人、弑仙、除魔、屠龙、斩妖，六界生灵皆可化作刀下亡魂，这便是六界之人对它忌惮，却即使没有任何线索，仍然乐此不疲找寻它的原因。
“魔神帝玕！”千羽刹贵为玄烨冥皇，自然不会被她的王者之气所震慑，他倒是有些小小的意外，更多的是惊喜，在六界难寻敌手的他终于等来了一位对手，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与她过上几招。
“正是孤王。”
“阿栾，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封云浔见栾靡夭的举止神态十分异常，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原本蕙质兰心、温柔大方的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充满戾气、杀气腾腾的她。
她将封云浔视而不见，封云浔感觉这个她十分的陌生，身上并未有一分栾靡夭的气息。
“甚好，受死吧！”千羽刹话不多说，他撑着羽扇，化作一团魔气，顷刻间拥了上去。
千羽刹快速转动手中的羽扇，隗银制成的扇羽发出激烈的碰撞声，凌厉的气波向栾靡夭袭去。栾靡夭的眉角微微紧皱，她轻抬手臂，一挥手便将气波击得破碎不堪，她又提气蓄力，给了千羽刹几掌，千羽刹速度极快，他风驰电掣地在煞气中穿行，成功避开了栾靡夭的掌法。
千羽刹直奔栾靡夭，锋芒逼人的扇羽逼近她的脖颈。栾靡夭身子一侧，便轻松闪过，丝毫不让他有机可乘。栾靡夭赤色如瀑的发丝随风摆动，锋利的扇羽断了她一缕发丝，千羽刹亦侧面受击，他以掌相抵，消减了一些伤害，却被强大的煞气弹开。
妖冶护法腾地而起，踏虚凌空，接住了节节后退的千羽刹，平安落地，千羽刹的嘴角挂着淡淡的血痕。
“看招，弑神摄魂斩。”见千羽刹受伤，妖冶护法紫色的眸子中怒气腾腾，他首当其冲冲上前去，握着百魂刀伴着地狱中的凶神恶煞，一并向栾靡夭进击。
剩下四位护法紧随其后，大招对大招，小招对小招，大家杀成了一团。
泷泽、苍兰和屠嗜手持妖兵，一同刺向栾靡夭。见栾靡夭三面受敌，封云浔紧握神兵苍云不假思索便冲了上去，抵下了屠嗜的无道戟，刀兵相向撞击声刺痛耳膜。封云浔将内力尽数汇于掌中，趁机给了苍兰重重的一击。
这次，封云浔并没有给苍兰趁虚而入的机会，他一鼓作气，又连着给了她几掌，权当“礼尚往来”。
未曾想苍兰并未想与之纠缠，而是直接受击，借力顺势逼近栾靡夭，她的焚青剑由刚化柔，如灵蛇般扫向栾靡夭。
“小心！”封云浔见栾靡夭下一秒便要被焚青剑所伤，他一个横斩，挣脱了与无道戟的对峙，义无反顾地挡在栾靡夭的身前，将她护在怀中。
焚青剑穿透了封云浔的护心甲，刺穿了他的身体，缓慢流动的蓝血在一阵压抑中喷涌而出，他猛然间瘫倒了下来。
“不！”栾靡夭撕心裂肺地叫喊道，她的眸子顷刻间染满了猩红，眉宇间的煞气积聚。
栾靡夭周身萦绕的煞气变得愈来愈重，辰黛留给她的内丹也无法抑制急速增长的煞气，在她的体内产生巨大的震动。事情愈发向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栾靡夭怒火中烧，她将煞气源源不断地注入柔嘉之中。
吸入煞气的柔嘉仿佛有了灵气一般，闪着冷气森森的寒光，飞旋不止，渐渐地形成了一个漩涡。柔嘉在漩涡的中心处径直坠入地下，深深地刺入地表，大地随之一震，漩涡向四处扩展开来。
五大护法尽数被卷入漩涡之中，千羽刹倾尽全力，算是抵住了飓风的侵袭，却进一步加剧了内伤，鲜血从嘴角喷涌而出。
泷泽苦苦支撑，与漩涡不停地抗争，他将全身的妖气悉数注入百魂刀，斩杀不停，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漩涡上斩下了一处裂痕，从中逃了出来。
泷泽因身负重伤，一时难以调控气息，半空失衡，重重地跌落在地。刺骨的痛感瞬间爬满全身，他强忍着剧痛来到千羽刹的身边。
“王上，你受伤了，不如我们先回魔界吧，身体要紧，帝玕怎么说也是上古五大魔神之首，她的法力神秘莫测亦不是空穴来风，这次虽占了下风，也算是开了眼，以后交手的机会还有许多，待王上恢复后重振旗鼓，定能将她拿下。”泷泽扶着负伤的千羽刹，语重心长道。
“这次折损的妖兵不少，你们也都负了伤，再战下去只会全军覆灭，回魔界倒也好，”千羽刹顿了顿，他的眸子里依旧是栾靡夭的身影，薄泽的唇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传我令，回魔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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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逃
千羽刹一声令下，五大护法纷纷得令，苍兰、屠嗜、九鬼和云翳借着泷泽斩出的裂痕，从漩涡中迅速脱身，他们化作一缕缕魔气消失在天地之间。
见千羽刹他们落荒而逃，栾靡夭并未追杀，而是继续倾尽所有煞气，有要摧毁婆娑岭之势。
“阿栾，不要这样，快停下来！”倒在血泊之中的封云浔对四周还有一些微弱的感知，他微微睁开模糊的双眼，见到的便是栾靡夭被煞气所吞噬，婆娑岭也即将毁于她之手的景象，他声嘶力竭道。
“云浔！”栾靡夭终于从失控的边缘扯回了一丝良知，她认出了封云浔，此时的封云浔身上浸满蓝血，奄奄一息。
“好一个不会伤害我，你口中的护我就是以伤我身边的人为代价吗？如此换来的安康不要也罢！”栾靡夭嗔怒道，她誓要将绯衣女子赶出体外，夺回被她占据的身子。
栾靡夭静气凝神，她将周身的真气汇于丹田处，用尽全力使发生剧烈震动的内丹平复了下来，归于原位。这内丹好在也是跟辰黛在雪罘山修炼了千年，里面蕴含了充盈的至阴真气，可以说是真气的温床，滔滔不竭的至阴真气不停地削弱煞气的力量，最终抑制住了四溢的煞气。
煞气抑制后，绯衣女子便从栾靡夭的体内抽身，没有了踪迹。
栾靡夭仿佛被抽了魂魄般，没有魔神帝玕附体，便没有了高深莫测的法力护体，她重重地跌倒在地。
栾靡夭的意识渐渐模糊，或许是刚刚施展的法术超出了身体的负荷。她撑着虚弱不堪的身子，取出了身上仅剩的半瓶止血丹喂封云浔服下，在止血丹的作用下，封云浔腹部的伤口不再渗血。
见封云浔的伤口的血止住了，栾靡夭跌倒在地，再无一点力气可供她消耗，她慢慢地合上了双眼，倒在封云浔的身旁，两人就这样昏厥在一片焦土之上。
栾靡夭原本复位的小指落在她的掌心，匕首也落在一旁封满了灰尘，失去光彩，与当初南宫傲宇察看时无异。
“吁！”在山路上飞驰的神驹停下了脚步，后面随行的小童也停了下来，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从马上飞下。
他如瀑的秀发束在脑后，两缕鬓发顺着玲珑剔透的面容垂落，银色玉质的抹额佩于额前，颈上佩戴着镶嵌红蓝宝的璎珞环佩，靛色的鹤氅十分素雅。
“木童，你上前看看，是何状况？”男子隐约看到前方有两个身影倒在血泊之中，他们的身后是一片狼藉，看这遍地惨状，想必这里刚刚有魔界的人来过，并且交了手。
“老纳，这两个人伤的不轻呀！这个男的身体被刀剑刺穿，伤口撕裂得很严重，不过好在服了止血丹，血及时止住了，这个姑娘就更诡异了，她的脉象十分凌乱，气息忽高忽低，也诊不出是何症，但她的内力尽损，怕是要恢复个一年半载。”木童稚嫩的小脸紧皱，他简单地察看了封云浔和封云浔一番，他垂着小脑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能与魔族之人对决，也算是颇有胆识之人，我们来到这也未寻得所需，总不能两手空空，白来一场，把他们带回去医治，也算是功德一件。”男子风轻云淡道。
“老纳，你是认真的？”木童有些震惊，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戳了戳一旁的神驹宝马，“你确定小浪非载着你们仨不会累垮？”
“你放心好了，偶尔这么一次无碍的，你若是心疼，到长生殿取一些我精心培育的仙麦草给浪非服下，给他补一补，再给他顺顺毛松松筋，就好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轻巧！”木童撇了撇小嘴，小声嘀咕道。
“好啦，天大地大都没有木童的功劳最大，辛苦我们木童了。”男子浅笑，打趣道。
“哼，敷衍。”木童气鼓鼓的，不过他是刀子嘴豆腐心，还是很听主人的话的，说完便向昏厥的栾靡夭和封云浔走去。
别看小童身长三寸，四肢短小，眼窝深陷，脸色蜡黄，一副营养不良的即视感。他轻而易举地举起了栾靡夭和封云浔，一手一个。
“老纳，我还捡到了这两个物件，你瞧！”木童将栾靡夭手中握着的指骨和她身旁如废铁一般的匕首交给男子。
“想必是姑娘随身携带的物件吧，我先替她收着，待她醒来再一并交给她。”男子将指骨和匕首小心翼翼地收好。
木童将昏厥的栾靡夭和封云浔放在神驹上，随后便与男子驰骋而去。
“头好痛。”昏迷了许久的栾靡夭终于醒来，她捂着被撕裂般的头部，微微睁开朦胧的双眼，一片富丽堂皇的景象映入眼帘。
栾靡夭从床上起身，她看着身下华美的卧床觉得一切都不大真实。自己明明是在婆娑岭，怎么会身处异处，还有云浔呢？他去了哪？想着身负重伤的封云浔，栾靡夭对他担心不已。
“姑娘，你醒啦，让奴家伺候你更衣沐浴。”一个穿着藕粉色衣裙，盘着朝云近香髻的丫鬟缓缓走到栾靡夭的身边，眉心刺着朵落梅，手中拿着一件银丝纱衣，她的身后还有一个身穿淡粉色的妙龄丫鬟，丫鬟举着案台，台上放着镶嵌着琉璃宝珠的步摇，她们熟练地将栾靡夭扶起，解开她的腰带，要将她身上染血的素衣脱下。
“等一下！”栾靡夭急忙从两个丫鬟的身旁挣脱开来，用素衣裹住自己的身体，脸上微微泛起一抹红晕。
“姑娘，你不要害羞，我们从小就在神垕大殿中服侍城主，一定会很温柔地伺候你的。”两个丫鬟粉嫩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见她们的笑脸，栾靡夭的后背一阵阴冷的风刮过，她不禁打着冷战，绝不会那么简单。
丫鬟们手中分别拿着步摇和银丝纱衣，一点一点地向栾靡夭逼近，栾靡夭则一步步地向后退，直到她背靠墙壁，再无退路。
“停，我想先问几个问题，如果你们都替我解答了，我就乖乖地把衣服穿上，任凭你们处置。”栾靡夭从两个丫鬟的手里抢过来步摇和银丝纱衣，把双手挡在胸前。
“姑娘，你可千万不要这么客气，你是城主的贵宾，无论什么要求我们都会应下的。”两个丫鬟脸上依旧是标志性的灿烂的笑容。
“那好，你们叫什么名字？这又是哪？我明明是在婆娑岭，怎么来到这里了？还有你们口中的城主是什么人？”栾靡夭脑海中的疑惑全部都爆发出来，她眉头微凝，对这里一切一无所知。
“姑娘，你莫不是失意了？没关系，待奴家为你细细道来，首先我叫云笙，旁边的是我的妹妹，云弋，我们都是神垕城主的侍女，如今被派来伺候你，你现在是在神垕大殿，这里是城主的寝宫。”云笙开始为栾靡夭梳理思绪，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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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神垕城主
“城主用神驹把你带回，将你抱入寝殿，并亲自为你疗伤，至于城主，你一见便知。”云弋在一旁补充道，眼中闪着艳羡之情。
“那你们城主现在在何处？”
“姑娘不必着急，我们城主吩咐了，待姑娘醒来，便派人通知他，他就会来此看望姑娘，你现在要做的是沐浴更衣，城主见姑娘素衣染血，特意选了一套衣服和首饰，给姑娘备着。”云笙慢条斯理道。
“姑娘可切莫辜负了我们城主一番好意！”云弋也在一旁语重心长道。
“我先谢过城主的好意了，不过现在不是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们还是先带我见一下城主吧，我想知道我的朋友他怎么样了？他受了重伤，我很担心！”栾靡夭将手中的步摇和银丝纱衣放在了一旁，她现在脑子里装的都是封云浔倒在血泊中的模样，实在无心思想其他。
“那好吧，姑娘请随我来。”云笙见栾靡夭执拗不堪，她也能理解栾靡夭急切的心情，别无他法，便只好依了她。
云笙在前面给栾靡夭带路，云弋则跟在她的身后。她们姐妹二人手中都提着一盏镂空雕刻着水仙花的药笼，丝丝缕缕的薄烟从药笼中飘出，萦绕着清淡的药香。
这药香极淡，几近无味，若不是栾靡夭修炼医术，怕是难以察觉。栾靡夭嗅了几分药香，里面都是些清热解毒的药材，还有几味珍稀的药材早已罕世，会培育植株的药师寥寥无几。这勾起了栾靡夭对城主的好奇之心，没想到这位城主竟如此精通药理，也算是志同道合，自己倒是想与之结识一下。
穿梭于七巧玲珑的隔间和屏风，踏过琉璃砖和玉石瓦，兜兜转转，辗转返回到了原点。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药香气，带有很强的穿透性，隐隐地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栾靡夭辨出了其中有几味带毒的药草，她谨慎地屏住呼吸，尽量减少香气的吸入。
“坏了，我们应该是误入了迷迭阵法，都怪我，一时忙得连药笼都拿错了，若是一直被困在这，怕是要毒浸骨髓，最终毒发身亡，这该如何是好？”云笙打开药笼一检查，果真是，她一头雾水，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角滑落，以她的修为哪能轻易破解城主施下的阵法。
“姐，我记得有一次我们路过这里的时候，看到城主走到这里突然间就消失了，想必应该有什么机关吧，要不我们找找看？”云弋建议道。
“城主设置机关，就是不希望有人发现，这不是你我可以干涉的，你难道忘记阿姐是怎么教你的吗？”云笙粉嫩的小脸突然之间变了色，责怪道。
“谨言慎行，切莫僭越。”云弋见姐姐生了气，便住了嘴，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你们先莫急，我先试试看，能不能破了这个迷迭阵法。”话毕，栾靡夭凝聚全身的内力，释放而出，无奈修为浅薄，并无太大效力，她只好从药笼中提取了一些能够解毒的药粉，暂且减缓毒素在体内扩散。
因为栾靡夭刚刚一直屏息，她只吸入了少许迷烟，便把提炼好的药粉先给云笙和云弋服下。这些药粉也就两个人的量，她自己之前也服过一些辟毒的丹药，虽然药理有些出入，也应该能比云笙和云弋多撑一些时辰。
不知何时，园林的翠竹后多了一道人影，竹叶发出簌簌的声音。一个身形纤长的男子从翠竹里走了出来，他穿着靛色的袍子，披着灰白色的狐裘，脚上踏着玄色的丝履，颈上嵌着红蓝宝的环佩映出绮丽的光彩，他掌心握着一把银色的折扇，徐徐走来。
“参见城主。”云笙和云弋见到城主急忙俯首，不敢与城主的目光对视。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纳兰玥卿眼中闪现一丝不可琢磨的狡黠，仍面不改色，轻轻地摇着手中的折扇。
“我们误入迷迭阵法，迷失了方向，又无法走出，只好在这里等待有人路过，救我们出去。”云笙捏了一把冷汗，她故作镇定地说道，额间布满了细细的汗珠。
是她，纳兰玥卿的目光落在云笙身后，那个弱不禁风的身影上。
“城主，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让云笙和云弋带我过来见您的。”栾靡夭站到云笙和云弋的身前，为她们挡下了城主的责怪。
“我不是让你们好好照顾她的吗，你们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纳兰玥卿睨着栾靡夭身上染血的素衣，还有她中毒后微微泛紫的嘴唇，眸子微紧。
他的棱角淡淡地，面如傅粉，薄唇轻呡，眉角微微向阳，双瞳清澈地如盈盈秋水，气若幽兰地说道。
“都怪奴家最近忙昏了头，拿错了药笼，害得姑娘跟奴家遭罪，都是云笙办事不周，请城主责罚。”云弋始终弯腰俯身，不敢妄动。
“无碍的，她们都尽心尽力，并无照顾不周之处，还请城主莫要责怪她们。”栾靡夭见云笙和云弋愈发惶恐，也于心不忍，便对纳兰玥卿劝解道。
云笙和云弋在一旁急忙顿首，请求城主原谅。
“罢了，你们以后做事可要仔细些，把解药服下，就先下去吧！”纳兰玥卿轻挥衣袖，迷迭香气随风褪去，随后他摸出两颗丹药扔给云笙和云弋。
“谢城主！”云笙和云弋接过丹药服下，身体中毒后的不适之感顷刻间烟消云散，她们解完毒便缓缓地退下，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好了，姑娘不必再屏息了，先随我去个地方，到那我再为你解毒答疑。”纳兰玥卿淡淡道。
栾靡夭见迷迭阵法已经消失，就停止了屏息，她感觉脑袋晕乎乎的，没想到城主的阵法蛮厉害的。更令她意外的是，没想到城主一个温润如玉、彬彬有礼之人，竟如此善毒。
纳兰玥卿见栾靡夭步虚，想必毒发许久，他扶着目眩的栾靡夭，两人消失在郁郁的竹林之中。
触碰假山上的一处碎石，随即显露出隐藏的封印，纳兰玥卿向封印中注入灵力后，假山一分为二，原来里面别有洞天。
山体中存在另一个虚拟的空间。四周是灰白色的墙壁，没有门窗，光线昏暗，仅靠两侧落地的烛台照明，纳兰玥卿轻挥纤指，火烛旺了些，照亮了整个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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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解惑
檀香木几，青铜炉鼎，薄烟袅袅，香熏四溢。雕花木几上摆着两套釉底的茶具，杯身描着墨水仙，宛如神来之笔，精妙绝伦。清池里绽着淡雅的水仙，池底几道朱砂色的倩影，仿佛浮游在半空之中。
墙壁上挂着一幅卷轴，画卷上绘着一位温婉的女子，穿着碧色的衣裙，惊为天人，美甚。卷轴似乎有些年头，纸张已经泛黄，画上女子的面容早已模糊不清，倒有些惋惜。
纳兰玥卿让栾靡夭到坐榻上静心打坐，他开始为栾靡夭解毒疗伤。
纳兰玥卿轻弹指尖，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从熏笼里飘出，悬浮在栾靡夭的百会之上。两缕绿色的薄烟注入她的体内，栾靡夭面无血色的脸渐渐有了光泽。他三指而立，托起熏笼，珠子归于原处。
“感觉好些了吗？”纳兰玥卿关心道。
栾靡夭深吸了一口气，她顿时觉得呼吸顺畅万分，神清气爽，头脑也不再昏昏沉沉了。
“恩，好多了，城主当真是妙手回春！”栾靡夭点了点头，欣赏道。
“不过是解毒罢了，不敢当，”纳兰玥卿浅笑，他又顿了顿，“其实姑娘不必见外，叫在下纳兰便好。”
“那好吧，我叫栾靡夭，纳兰，真的很感激你，救了我和我朋友的性命。”
“举手之劳而已，我到婆娑岭办事，刚好路过，看到你们受伤昏迷，就把你们带回来了，婆娑岭有很多凶猛的妖兽生活在那，我也是怕你们被妖兽啃食，更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见死不救我的良心也会过不去。”
“我娘也常常教诲我要心怀善念，善念善行，纳兰菩萨心肠、宅心仁厚，定会受苍天庇佑的。”
纳兰玥卿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他笑而不语，而是将真气凝集成蓝紫色的漩涡，从漩涡中取出了断指和匕首，把这两件物件交到栾靡夭的手中。
“这是那日我在你身旁拾到的，想必应该是你随身携带之物，便替你收了起来，如今物归原主。”话毕，纳兰玥卿将真气一收，漩涡便消失不见。
栾靡夭接过断指和匕首，它们黯然无光，仿佛被埋藏许久的古物。她渐渐回想起那日绯衣女子占据了她的身体，只见匕首冲入天际，再现时焕然如新，并不是现在这般古旧的模样，匕首的寒光和阴冷之气她仍然能够感受得到。
这一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不过这个指骨栾靡夭有些陌生，实在是想不出从何而来。她摸了摸自己左手的小指骨，它还在，不可能是自己身上掉出来的。总之，这两个物件蛮古怪的，但这匕首是娘一直佩在身旁的，她还是将它们都收好。
“你那日为何在婆娑岭被魔界的人追杀？我看他们下了很重的手，似乎要将你们置于死地，也多亏你们命大，撑了许久。”纳兰玥卿有意无意地询问道。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他们好像是在寻找一把魔神的匕首，而我们对这匕首一无所知亦不感兴趣，可他们却将我们囚禁在那，宁将我们血祭也不愿给我们一条生路。”栾靡夭回想起那日的凄惨之景，不免心头一紧。
魔神的匕首？那也正是自己在苦苦寻找之物，没想到……纳兰玥卿的眸子里笼罩着令人看不透的阴翳。
“那他们可曾得到这匕首？”纳兰玥卿追问道。
“大概没有得到吧，后来我便晕了过去，也不大记清。若是魔界的人得到魔神的匕首，恐怕人间早已不得安生。”栾靡夭淡淡道。
其实，她也不知匕首的具体去处，那日婆娑岭发生的一切在她的脑中都是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她也尚且不能确定魔神的匕首是否与娘留给她的匕首有关联，还有那个绯衣女子，这些都有待她的确认和查证。
“的确如此，当真是难为你们了，差一点沦为魔族的陪葬，魔界的人办事心狠手辣、泯灭人性，视人命为蝼蚁草芥，你们以后见到他们还是尽量回避得好。”纳兰玥卿语重心长道。
“那是自然。”栾靡夭深以为然。
“对了，刚才那蓝紫色的像星蕴般的东西是什么？很漂亮，而且还能收纳许多东西！”栾靡夭好奇地问道。
“是衢锦，修仙的人在镜影像境中冲破第十重结界便会将自身真气的一小部分汇集成衢锦，从此衢锦与修仙的人如影随形，也就是你的一部分，衢锦是一个无垠的虚境，可以容纳许多事物。”纳兰玥卿耐心地解释着。
“原来如此，这衢锦倒是与我的鎏瑾尊玉匣相似，不过，我的修为浅薄，尚未修得灵力，只是一些内力而已。”栾靡夭的神情略微失落。
“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术业有专攻，每个人的资质和所长不同，所以修得的境界和功法也不尽相同，行走江湖，有内力防身足以。”纳兰玥卿安慰道。
“嗯，我的朋友他怎么样了，身子可有好些？”栾靡夭想起身负重伤的封云浔，眉心微凝，心急如焚地问道。
“我已经为他疗了伤，不过他伤的有些重，尚在昏迷之中，我原本想等他醒来再让你见他，既然你十分担心，便随我来，我带你去见他。”说着，纳兰玥卿伸出纤手，他的掌心有一颗朱砂色的丹药。
“你先将它服下。”纳兰玥卿将丹药放在栾靡夭的手中。
“这是？”栾靡夭睨着这颗朱砂色的丹药，并未立刻服下，她也是见识过纳兰城主迷迭阵法的人，他运用毒物的本事深不可测，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还是谨慎些比较稳妥。
“这是辟毒丹，神垕大殿布满了各种毒阵，防止歹人伺机潜入，惹是生非。栾姑娘已经中了一次毒，我可不希望这种事情再发生第二次，神垕大殿的每一个毒阵都需要不同的药笼化解，而服了这颗辟毒丹，你便不再需要药笼，就可以畅通无阻了。”纳兰玥卿明白栾靡夭的顾虑，他莞尔一笑，轻摇手中的折扇，眉眼微微上扬。
“纳兰有心了，是我多想了，谢谢你的一番好意，我收下了。”栾靡夭将丹药含在口中，纳兰玥卿为她斟了一盏茶。
栾靡夭混着茶水，将丹药送了下去。
纳兰玥卿挥动衣袖，他们回到了院子之中。纳兰玥卿和栾靡夭步履轻薄地穿过迷迭阵法，栾靡夭并未受到阵法的干扰，看来自己真是多虑了。
“跟紧我，神垕大殿很大，小心迷了方向。”纳兰玥卿细细叮嘱道。
栾靡夭点了点头，紧跟着纳兰玥卿的步子，一分一毫都不敢懈怠。纳兰玥卿和栾靡夭走出翠竹林，出现在假山一旁，他们向长生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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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炉鼎炼药
东厢的长生殿门紧闭，上面横着一块牌子，牌子上用篆刻着“开炉炼丹，闲人勿扰”的字样。
纳兰玥卿推开殿门，他们二人进入长生殿。殿中有一个玉石砌的凹槽，底部铺了一层厚厚的火龙石。
纳兰玥卿和栾靡夭并未驻足停留，而是来到大殿深处的一间内阁。踏入阁内，映入眼帘的便是雪白色的薄纱，纱帘错落有致，飘拂的薄纱随风而舞，精美绝伦的熏炉飘出一股淡雅的香气，烟煴萦绕，宛若踏入仙家圣地。
拨开层层的薄纱，一块硕大的白玉石坐落其中，细腻晶莹的白玉石中覆着一片阴影，仿佛一团墨浸染了原本透白的玉石。
栾靡夭好奇那阴影是何物，便凑近一看，这团“阴影”正是封云浔，他正安详地躺在白玉石之中。
纳兰玥卿的掌心腾起缕缕白烟，他向白玉石中注入了一些灵力，只见封云浔浮于白玉石之上。
封云浔双目紧闭，双手放在身侧，他身上的肌肤惨白无血，一些细小的伤口已经结痂，腹背上的巨创也被很好的包扎。栾靡夭睨着他身上的伤口和胸口缺失的护心龙鳞，心痛不已。
“我已经将他的外伤处理好了，不过他的内伤十分严重，灵力也有巨大的损耗，身体的自愈能力大大降低，若是靠他自身的恢复怕是难以痊愈，还会落下病根，于是我便将他置于玄琨玉之中，希望能够帮他恢复灵力。”纳兰玥卿睨着栾靡夭黯淡无光的眸子，淡淡道。
听到玄琨玉这三个字，栾靡夭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面前的这座白玉石竟是古籍上记载的治愈之石。这玄琨玉世间罕有，区区巴掌大的一块便值黄金万两，医修者能有一小块都极为不易，没想到纳兰拥有如此巨石。
“不知纳兰是从何处寻得如此巨大的玄琨玉？”
“太祖潜心修道，济世救人，幸而突破大乘之境，得半仙之身进而飞升，此后伴他修行的玉床便仙气萦绕，化作了玄琨玉，也算是先祖的荫蔽，才能得此宝物。”纳兰玥卿轻描淡写道。
“原来如此。”
“这玄琨玉已经在此闲置许久，好在为你的朋友疗伤派上了用场。栾姑娘既然已经见过，想必能安心了吧！”
“有纳兰在，安心得很！”栾靡夭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弧度，她悬在心中的大石暂且落下。
“那我们先离开这里吧，他需要静养，而且我还需要为他炼制一些复元的丹药。”
“好。”栾靡夭点了点头。
纳兰玥卿又将封云浔放回玄琨玉之中，随后他们二人便离开了内阁，原路复返，回到了玉石砌的凹槽处。
“我这就开炉炼丹，栾姑娘到一旁静候便可。”
栾靡夭到一旁的坐塌静坐，她见桌上有一些散落的医书典籍，便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正好互不干扰。
纳兰玥卿话不多说，将真气汇聚成蓝色的漩涡，从无垠的衢锦取出一座青铜炉鼎。足足千斤重的鼎，他单手抄起，平稳落地。
纳兰玥卿取出一片羊皮拖在掌心，又抓了几味珍稀的名贵药草，有些甚至是稀世珍宝，千金难求。他将药草用羊皮包好，收如囊中。
一起准备就绪，他又细细查看了一番，确定无误，这才正式开炉。
纳兰玥卿以掌吸之力萃出幽火，幽火顷刻吞噬炉鼎，仿佛一个巨大的火球，他轻弹纤指，丹炉的盖子悬了起来。
纳兰玥卿将羊皮上养好的药纷纷投入灼灼的炉鼎之中，炉鼎上腾起缕缕青烟，混合淡淡的药香，他轻挥衣袖，盖子归于原位。
开炉非常成功，幽火由黛紫色渐变成碧色，进入了混元期，所有药材化为原汁，汇聚其精华。纳兰玥卿用真气加持炉鼎，他三指而立，托起熏笼，一颗琉璃般的珠子从熏笼里飘出，悬于炉鼎之上，丝丝缕缕的薄烟注入其中。
突然殿门被人推开，一个可爱的小童蹦蹦跳跳地闯了进来，拖着一个麻布袋子。他眉眼清秀，身子干瘪瘦小，罩着白色的褂子，仿佛行走的竹竿。炉鼎上的幽火顷刻变成黑黢黢的模样，冒出滚滚黑烟。
“木童！”纳兰玥卿冷言道，无可剔透的面庞冷若冰霜，整个长生殿的气氛瞬间陷入冰点之下。
“我错了，老纳。”木童察觉到炉鼎的架势有些不对，急忙认错，他撅起小嘴，满脸委屈的模样。
纳兰玥卿没有搭腔，他轻挥衣袖，关上了敞开的殿门。
“老纳，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来给浪非取仙麦草的，平日里这个时辰你也不会炼丹，所以我特意这个时间过来的，没想到择日不如撞日，还冲撞了仙家……”木童的奶音越来越小，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
见纳兰玥卿没有理他，他又鼓起勇气开口说道。
“而且……而且你看门上的牌子那么老高，而我才这么高，所以才会失误的，我下回一定长一百个心眼，打起一百分精神，离远处便先看牌子上有没有字，你就原谅我吧！”
木童边说手边比划，声情并茂。
“纳兰，看他这么真诚的份上，你就不要怪这个小童了。”栾靡夭哭笑不得地这个委屈巴巴小家伙。
纳兰玥卿瞧着木童这般委屈的模样，覆着冰霜的脸顷刻间便回了温。他扇羽轻轻地颤着，薄唇勾起一抹漂亮的弧度。
“木童，我何曾怪过你，你啊，还是少拿我寻开心为好。”纳兰玥卿颇有风趣道。
“我就知道老纳的心里还是有我的。”见纳兰玥卿不再生气，木童面漏喜色，急忙跑过去抱住了他的大腿。
“好了，不要闹了，仙麦草在那边，你先取着，我看看能不能补救一下。”话毕，纳兰玥卿轻弹指尖，他又注入几股真气于熏笼中，熏笼里飘出如萤虫般细小的粉末，悬浮在炉鼎的周围，飞速旋转着。炉鼎上被污染的真火渐渐有了光亮，仿佛被洗涤净化般，变得鲜亮了些。
丹药算是护住了，可这品质也就只能算是中下层，殿内的元气也被玷污了，这样下去炼出的丹药不是下下层就是残次品。
“木童，我得出去一趟，抓些药材顺便再买一些萃取晶，丹炉就交给你了，你可好生看着，莫贪玩。”纳兰玥卿不放心地叮嘱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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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老纳，你可是越来越不厚道了，上次丢给我一只金纹虎皮蚣，那个庞然大物都顶上两个我了，差点没把我给吃了，这次丢给我一团垃圾，我都要臭死了。”木童凑到青铜炉鼎旁，他捏着鼻子，眉头紧皱，无法呼吸。
“嗯？”纳兰玥卿转过身睨着木童，神情微妙。
“不臭，没有的事，我看，保证完成任务。”木童急忙收回了刚才说的话，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看住了自己的三寸不烂毒舌。毕竟是自己闯的祸，多烂的摊子自己也得收拾。
“纳兰，还是我去吧，你和小童在这里安心等我回来就好，一直以来都是你们在辛劳，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现在这种小事就不劳烦你们了，我也想尽一份力。”栾靡夭放下手中的书卷，来到青铜炉鼎旁。
“那好吧，这是药方，你照着买就好，让云笙和云弋陪你一同前去，她们熟悉道路还可以贴身保护你，我放心。”纳兰玥卿提笔着墨，在宣纸上写下了所要采购之物，随后折好交给栾靡夭。
“好。”栾靡夭答应了他，收下了药方。
“云笙，云弋，你们给栾姑娘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好生护着她的安全，不得离开半步。”纳兰玥卿薄唇微启，吩咐道。
“是，城主。”云笙和云弋领命，随后便和栾靡夭一同离开。
她们又回到了纳兰城主的寝殿，栾靡夭睨着自己狼狈不堪的行头，刚刚担心封云浔着急见他也没来得及换下，还让纳兰开玉口，是有些唐突了。
“奴家这就伺候姑娘沐浴更衣，姑娘莫见怪。”
栾靡夭应了她们，随着云笙和云弋来到寝殿的深处，映入她眼帘的是一片浩大的玉池，玉池两旁雕刻着六条栩栩如生的龙，温泉水从龙口喷出流到玉池中，空气中罩着一层朦胧的水雾，池边摆放着金銮玉盘，盘中盛放着各式各样的花瓣，花瓣飘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云弋将花瓣轻撒于池中，云笙则缓缓地将栾靡夭腰带解开，褪去溅满血迹的羽衣。
栾靡夭露出白皙的背部，纵身跃入玉池中去，她浸没在玉池中，秀发飘拂在水上，她用清水洗涤着身体，散发出淡淡的体香，待沐浴完毕，便将银丝纱衣披在身上，缓缓地走到梳妆台前。
云笙用玉梳慢慢地梳理着栾靡夭如瀑的长发，梳理完毕后用玉带把她的头发束起，将步摇轻轻地插在乌丝间，便大功告成。
“姑娘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双瞳剪水，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云笙和云弋被栾靡夭精致的面庞深深吸引，不禁夸赞道。
“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不过是衣服首饰映衬的罢了。”栾靡夭不敢当。
“我们城主那可是独具慧眼，选品方面我们都自愧不如。”
“对了，还要帮纳兰采购炼丹的药材呢，既然已经梳洗打扮完，我们赶紧出发吧，免得他久等！”话毕，栾靡夭便离开了神垕大殿，云笙和云弋跟随其后。
神垕城共有东西两个集市，其中东市最为热闹繁华。正中央的道路十分宽广平整，可容三驾马车并驾齐驱。
栾靡夭在道路上行走在，身前身后是一张张或风雅、或窈窕、或苍迈、或老成，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阳光普洒在鳞次栉比的绿瓦红墙之上，那飞檐之下饮酒作对的食客，那牌匾高挂的商铺招牌，那街边小铺里花花绿绿的服装首饰，还有那卖艺杂耍的艺人，使得栾靡夭目不暇接，不禁啧啧赞叹，她从未见过如此繁华之景，犹如置身于一幅色彩斑斓的泱泱画卷之中。
栾靡夭禁不住在一个面具铺子前停下脚步，她拿起一张面目狰狞的鬼面，上面还有黑色的犄角，在手中把玩。
“没想到姑娘喜欢这种银鬼面，当真是与众不同！”面具铺子的老板见栾靡夭选了一个鬼面有点意外。
不远处隐隐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一声马嘶长鸣。
“大家伙快来看看，南宫家的少爷今天骑着个木驴就上街啦！”街道旁边的小孩子们对南宫克柔嗤之以鼻，看着眼前滑稽的场景捧腹大笑。
“他昨天不是骑着一个铁猪吗？怎么今天变成了木驴了？”小团子津津有味地吃着冰糖葫芦，圆滚滚的小肚子像小鼓一样圆，边吃边思考这个奇怪的问题。
“你还吃，再吃你就会变成他，地主家的傻儿子，还不赶紧去背书，先生让你背的书都背完了吗？”小团子的娘扔掉了小团子手里的冰糖葫芦，怒气冲冲地指着木驴上的南宫克柔，拎着他的耳朵，硬生生地将他拽进屋里。
“娘，我不想变成傻子，可是我还是很饿呀，饿死我了！”小团子眼泪不停地在眼眶中打转，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冰糖葫芦，小嘴一撅，十分委屈。
栾靡夭筋疲力尽地走在大街上，她唯一的家当便是手中支离破碎的夜光宝盒，里面装着娘的骨灰。她已经饿了好几天了，原本削痩的小脸变得枯黄，看着扔在地上的冰糖葫芦不停地咽口水，她索性把头转过去，可不争气的肚子仍然咕咕地叫。
“玉米勃勃，刚出笼的玉米勃勃，香喷喷的玉米勃勃！”一个小伙子站在蒸笼前面不停地吆喝，他打开蒸笼盖子，香喷喷的热气扑面而来，如黄金般的玉米勃勃安静地躺在蒸笼里。栾靡夭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蒸笼里久久不能忘怀。
“姑娘，大勃勃可香了，来一个不！”小伙子热情地向栾靡夭推荐自家的玉米勃勃。
“勃勃怎么卖？”
“一文钱一个。”
“一文钱？”
“姑娘，你该不会是身无分文想吃霸王餐吧！”小伙子变脸比翻书都要块，满脸的嫌弃。
“我......”栾靡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真的是很饿。
“不买的话就赶紧走，别耽误我做生意。”小伙子向大街上泼了一盆脏水，多亏栾靡夭及时闪躲，脏水才没有溅到她的身上。
伴随着小伙子骂骂咧咧的话语，栾靡夭安静地离开了，她的神情十分落寞。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地上的影子十分渺小。
“只能先用苦子草充饥了，还好随身携带了一些。”栾靡夭拿了几根苦子草放在嘴里，直接咽了下去，淡淡的醋酸气味让她觉得有些恶心。
“乖乖隆叮咚，极品偃兽一枚，鉴定完毕。”南宫克柔向上抬起木驴的耳朵，极速奔跑的木驴突然停了下来，他从木驴的背上跳了下来，高兴地抚摸着木驴的脑袋，“走，我们再来一圈，让大家好好看看，我的乖乖隆叮咚多么的棒！”
南宫克柔跃到木驴的后背上，向下压了两下驴耳朵，乖乖隆叮咚像闪电一样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给路人们留下了滚滚白烟。
“啊！”一个凄厉的女声在南宫克柔的耳边响起，他的眼前有一个白影像流星一样闪过，南宫克柔两眼一黑，不好的预感爬上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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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赤凤大盗
燕赤凤身手敏捷地从栾靡夭的身侧闪过，冲着她嘻然一笑，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带着似醉非醉的朦胧感，他将面具铺子的老板推到一旁，便如霸王般将摊子给占了。
他从摊子上抄起几个面具扔向追赶他的人马，护卫们或持刀斩破，或以掌击落。
燕赤凤几乎将大半个摊子的面具扬了出去，又参着飞刀暗器，算是给他们使了个大绊子。他特意留了个最美的黄金镶花面，准备送给南宫克柔。
“柔儿，人靠衣装马靠鞍，最美的面具当然送给最美的你！”燕赤凤讪笑道，他从隔壁的布匹摊子扯下了三尺六的布，将自己盗来的玉面神浮屠紧紧地绑在身上，随后将黄金镶花面掷向南宫克柔。
黄金镶花面在半空飞旋，径直向南宫克柔划去，南宫克柔仅用二指便接住了燕赤凤扔过来的面具。狡黠的目光扫过手中的黄金镶花面，嘴角勾起冷峻的一抹。
“不敢恭维，赤凤大盗还是自己留着享用吧！”
话毕，一道眩目的剑光向南宫克柔袭来，原来，燕赤凤早已持剑如幻影般，悄无声息地接近他，想杀他个措手不及。
早听闻燕赤凤的冯虚御步法难觅踪迹，驰如星电，虚若风影。可南宫克柔没想到的是，他身负笨重不堪的玉面神浮屠，脚下的功夫也并未有所减退。
南宫克柔只是有些小小的意外，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发挥，毕竟他的偃术可不是盖的，就让你见识见识温肇的厉害。
南宫克柔将真气汇于双指，用指尖抵住温肇的双耳，随后温肇的天灵盖打开，一个由成千上万精密磁件组成的磁器从温肇的头部飘出。他将磁器紧握在手，身子后倾，接着一个后翻，退入护卫群中，身后身侧都有持兵的护卫守卫着。
他透着真气的指尖能够清楚地感知到每一个磁件所散发的不同的磁场，手指灵动地变了几个磁件的方位和形状。
只见原本四脚落地的温肇突然站起身来，如人般直行，它的身侧生出了两只新的偃甲手臂，手上带有五指。温肇拔掉了身前的两个上肢，枝干化作了两把泛着寒光的无柄利刃，紧握在手。
温肇提着双刃接下了燕赤凤的剑，燕赤凤手腕一转，便将剑从双刃中抽出。燕赤凤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温肇几招快斩，锋芒逼人的剑在温肇的金属皮囊上擦出了火花。温肇也不是行动迟缓即将报废的废铜烂铁，在南宫克柔行云流水的操纵下，刀剑相抵，见招拆招，并未占下风，反倒回勾，惹得燕赤凤不得不闪避，后退一步。
这家伙是个金属做的实皮蛋子，跟它肉搏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受伤的必定是自己，现在就溜掉也实在是没有面子，看来只能智取撑个场面了。
燕赤凤收了长剑，来了个旱地拔葱，温肇以为他要逃，便将双刃插入地中，顺势借力腾地而起，紧逼其后。燕赤凤露齿一笑，眼角上翘，好小子，果然中计了！
燕赤凤突然慢了下来，温肇领先了他，燕赤凤双腿紧紧地钳住了温肇的头部，他又回手从后腰处掏出了一把匕首，当机立断插入温肇腹部的金属间隙中，使得金属间的轴承出现了卡顿。
匕首刺入的位置刚好是温肇调节上肢和下肢的中枢地带，这个地方故障，导致它无法及时快速地移动下肢，上肢的活动也产生了干扰。它只好沦为燕赤凤的垫背之物，虽然有点硌得慌。温肇就这样从半空中跌落，重重地摔在地面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燕赤凤手撑着地面，在他的内力的加持下平稳落地。落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背上的玉面神浮屠，他急忙摸了摸，还好没碎，能卖上个好价钱，这才松了口气。
燕赤凤拔出匕首刚要离开，只见温肇突然起身，腹部卡顿的轴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声音愈来愈大，零件也越转越快。南宫克柔又蓄了一波真气，这次几乎倾了全身，他的指尖不停地跳动。
汲取了大量真气的磁器开启了自愈重启的模式，温肇身上的零件也随之自我修复，变得更加灵敏。一番自修后，南宫克柔又在磁器上变了图阵，倏地，温肇的腹部偃甲敞开，露出了八个冰冷的箭孔。
南宫克柔随机触动了磁器上的一个磁件，锋利的钢箭从箭孔中射出，如列队的兵阵般向燕赤凤射去。从温肇体内射出的钢箭绝不是普通的钢制箭羽，它的箭头处有许多肉眼难查的凹槽，凹槽的边缘处都是开了刃的，箭身是用一种轻若飞羽的合金钢制成，箭尾则是扁平的流线状，使得钢箭百步穿杨，同时又不失穿透力。
燕赤凤急忙抽出长剑，左持匕首右持剑，双刀齐兵，共同抵挡袭来的钢箭。他快速地转动长剑，甩出一个又一个剑花，弹开了一部分钢箭。同时左手防御，斩开见缝插针，侥幸逃过剑花的钢箭。
他将钢箭尽数避让，最后尾随的那几支速度过快，实在难以接下，燕赤凤只好以退为进，闪了回去，又回到了栾靡夭的身边。
“美人，你这银鬼面精致得很，倒是蛮搭你这身衣服的。”燕赤凤莞尔一笑，巧言道。
“生死关头，没想到公子还有这闲情雅致，与我在这里谈笑风生。”栾靡夭睨着燕赤凤漫不经心的面孔，淡淡道。
“美人也不同寻常，能与我一起见证生死，话说我在江湖上也是红火的人物，卒了的消息传开想必也是轰动一时，能见到这千载难逢的场面也算你与我有缘分，这玉如意和净瓶莲就送你留做个纪念吧！”话毕，燕赤凤便用匕首斩断背后玉面神浮屠的左臂，将玉如意、净瓶莲连带着玉面神浮屠的手臂一并送给了栾靡夭。
栾靡夭目瞪口呆地看着燕赤凤，那个南宫少主明摆着是为了拿回被他盗走的玉面神浮屠，所以才带着人马追杀他。而他竟然当着南宫少主的面把玉面神浮屠的手臂给砍了，原本交出玉面神浮屠还能保住性命，这下没有后退可言了。
“美人，对不住了，下次再见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我先撤了，拜了个拜！”说着，燕赤凤将捧着玉面神浮屠残臂的栾靡夭推了出去，随后放下玉面神浮屠的另一半，如疾风般一溜烟地没了踪影。
“栾姑娘！”云笙和云弋眸子紧睁，她们急忙跟了上去，想要拉回栾靡夭，可惜差了一个指尖的距离，就差那么一点点，四五根钢箭下一秒就要刺穿栾靡夭的身体，她们难以面对，惊恐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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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初见潋滟
南宫克柔睨着与钢箭近在咫尺的栾靡夭，墨眸禁敛。他急忙撤回了磁器上的图阵，凌空步虚，拔起了插入地面的利刃，抵着温肇冲上前去。
图阵消失后，温肇又再次变回了金属马的身形，四脚着地。
温肇双脚蹬地，窜入半空，一个惊险的飞跃，骑在温肇上的南宫克柔几乎与地面垂直，这个过程在空中仅仅持续了五秒钟。
尚未落地前，南宫克柔挥着尖锐的利刃一阵疾扫，将向栾靡夭袭来的钢箭斩得粉碎，使得栾靡夭转危为安。
不好，落地的位置不佳，可能会伤到她。南宫克柔看着即将前蹄着地的温肇眉头紧锁，它的正前方便是栾靡夭和她的侍女们。
南宫克柔并没有坐以待毙，他当机立断选择弃温肇保平安。他将内力尽数汇于掌心之中，给了温肇重重的一掌，将它击开，随后从温肇身上跳了下来。
“快闪开！”南宫克柔焦急地喊道，示意周围的人避让。
栾靡夭并没有躲开，而是脑子飞速地运转，想出了个虽谈不上极妙但还不算太糟的法子。
“云笙云弋，你们抓住布的四角，我们一起将内力汇于其上，南宫少主能不能平安落地就看我们的了！”
“南宫少主救了姑娘的性命，我们自当不遗余力！”云笙和云弋异口同声道。
栾靡夭在隔壁摊子上寻了一匹较结实的粗麻，将麻布摊开，与云笙和云弋各握一角，形成了巨大的网罩。她们三人倾尽全身的内力，在粗麻上形成了一个保护膜，为南宫克柔安全落地提供了坚实的后盾。
南宫克柔缓缓地跌落在粗麻上，毫发无损，保护膜在强大的冲击力下被震碎，原本内力并不算深厚的栾靡夭三人被气波弹到一旁，栾靡夭的匕首无意间从腰间滑落。
南宫克柔站起身来，他的头部有着轻微的痛楚，可能是刚刚坠落的速度过快，在保护膜的冲击下有些淡淡的不适。也多亏了姑娘的出手相助，自己才能安然无恙地落地。睨着昏倒在地的栾靡夭，他急忙上前查看状况。
“姑娘，醒醒！”南宫克柔轻轻地扶起跌倒在地栾靡夭，骨节分明的大手摇晃着她的身子，眸子微敛，磁性的声音中略带急促。
“好疼。”栾靡夭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自己的骨头架马上就要散了，她的视线有些混浊，一个欣长俊挺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五官不大清晰，唯一能够让她印入脑海的便是他清澈而又深邃的双眸。
“你还好吧！”南宫克柔颀长的手指托起她沉重的头部，栾靡夭能透过他的眸子里捕捉到一丝担心和焦虑。
“还好，没什么大碍，你没事就好。”栾靡夭浅笑，淡淡道，额头上丝丝的痛感也不以为意，她起身想要去看看云笙和云弋。
“别乱动，额头都见血了，先照顾好自己在管其他吧。”南宫克柔阻止了栾靡夭，睨着她额间透着血的伤痕，话语中带着一丝嗔怪之意。
“都是小伤，不碍事的，我自有分寸。”
栾靡夭擦了擦额头上的血，因为口子不算大，也没用用药的必要，就任凭它自行愈合，没过多久血便也止住了。
“等等！”南宫克柔叫住了即将转身离开的栾靡夭。
栾靡夭停下了脚步，只见南宫克柔取出了一个精美的小盒子，他打开盒盖，抹了一些面霜，落指时轻如鸿毛，指尖轻轻地摩挲在栾靡夭额间的伤口处。伤口渐渐地消了红肿，覆了一层薄薄的痂，清新凉爽的气息扑面而来，却抵不住栾靡夭双颊的红晕。
“把玉肌霜收下。”南宫克柔将面霜放在栾靡夭的掌心之中，合上了她的手指。
“这玉肌霜制作不易，你也真是有心了。”栾靡夭莞尔一笑，随后手从南宫克柔的掌心里挪开，南宫克柔也收了回去。
“这次与盗贼交手险些误伤了姑娘，在下给姑娘赔个不是，还望姑娘见谅。”
“在江湖中行走受伤在所难免，不过像这种误伤之事也是极少遇上，今天算是我走了背运，以后我也尽量回避些。”栾靡夭云淡风轻道。
“话说你这镖被毁，该如何向人交代呀？”栾靡夭突然又想起了被斩断左臂，丢在一旁的玉面神浮屠，关心道。
“无需向任何人交代，我本来也是想将它运回庄上，放在我的房间里做摆设，之前燕赤凤就没少动我的镖，但都被我给追回来了，没想到他贼心不死，竟然将主意打到我的身上来了，看来给他的教训太轻，于是乎我今天就打算好好地修理他一番，没想到差点误伤了你。”南宫克柔将个中缘由娓娓道来。
“燕赤凤也是个狂妄无耻之徒，胡搅蛮缠，想必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想到燕赤凤将自己当做他的马前卒，栾靡夭便七窍生烟，也算是自己遇人不淑。
“今日之战过后，燕赤凤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再想动我镖之前恐怕要三思了。”南宫克柔勾起薄唇，洋溢着胜利者的微笑。
“倒是可惜了这玉面神浮屠，如此精美绝伦之物就被燕赤凤一刀给毁了。”栾靡夭睨着断臂的玉面神浮屠，叹了口气。
“我可以试试看，用偃甲给玉面神浮屠接上手臂，不过缺憾也是一种别具一格的美。”南宫克柔笑了笑，随后他差人取了一袋沉甸甸的金子。
“这个你一定要收下，算是我对你受伤的补偿。”南宫克柔将金子交给栾靡夭，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个太贵重了，不可！”栾靡夭回绝了他。
“这是我的一番心意，还望姑娘能够收下，以表达我的歉意。”南宫克柔情真意切，字字珠玑。
“那好吧，我收下了，这个你拿好。”栾靡夭也不忍心再回绝南宫克柔，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栾靡夭从袖摆中取出了一个瓷白色的小鼻壶，上面的釉彩上绘着一朵淡雅的莲花，她将鼻壶作为谢礼回赠给了南宫克柔。
“我见你眼底暗沉，眼角泛紫，目光涣散，气色不佳，想必休息不大好，这个鼻壶虽然样式简单，不过里面有我精心配制的药草，可以静心凝神，有安神助眠的功效，希望可以帮到你。”
南宫克柔将鼻壶握在手中，一股暖意莫名涌上心头，他靠近鼻息轻嗅，感觉神经顿时舒缓了许多。栾靡夭见云笙和云弋已经苏醒，便将她们扶起，简单整顿了一下，随后出发去药铺。
南宫克柔差人将地上散落的玉面神浮屠装到马车上，他有将真气注入磁器当中，为温肇自我修复了一番，待温肇复原，他们一行人启程返回天极山庄。
他刚要上马离开，目光便被聚焦在一旁角落处的匕首上，匕首通体黯然无光，好似尘封许久。南宫克柔依稀记得栾靡夭的腰间曾佩戴着一把匕首，难不成是这把？他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没想到自己的玉珏竟消失不见，他又仔细回想了一下打斗时的画面和场景。
“坏了，我定是与她阴差阳错拿错了，这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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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权策
第二十二章权策
魔界，千煞殿。
千羽刹静卧在侧椅上，身着黛蓝鲛绡寝衣，睡得正熟，镂空的熏笼缓缓生烟，如坠云雾。一袭墨色的长发倾流泻下，垂落在地，宛如雍容的丝绒毯子。
一旁一双琪花瑶草的蒲精伏在千羽刹的榻下，轻轻地摇着镶嵌百鸟羽毛的掌扇，微拂的清风吹乱了他的鬓发。
殿中骤然一片乌雀鸦集，现出了一个不食人烟的身影。他身着素衫，宛若一席丧服，罩着宽大的狼裘大氅，脸上戴着半面遮住了双眼，铁面上嵌着灰白的鹤羽。
“是谁，竟敢打搅本王休息！”千羽刹闻声，勃然睁开双眼，剑眉若霜，凤眼冷彻，他拂袖拍案，身前玉几一分为二，掌扇上的雪翎摇摇欲坠。
见玄烨冥皇床气甚重，蒲精战战兢兢地收起手中的掌扇，急忙跪下，颔首低眉，身子在不停地发抖。
“参见王上，属下贸然闯入，惊扰了王上，还望王上莫怪。”云翳轻挥纤指，脸上的半面褪去，露出了覆着白翳的双眼，他毕恭毕敬地给千羽刹行了个礼。
“罢了，说吧，何事前来！”千羽刹消了怒气，吐气若兰道。
“王上容禀，近日属下依照您的吩咐，一直在追查栾靡夭和柔嘉的下落，今日终于有些眉目，便急忙前来，自那日婆娑岭交战后，栾靡夭受伤，被神垕城城主纳兰玥卿所救治，现在神垕大殿落脚，而柔嘉也出现在神垕城，不过并未在栾靡夭的身上，乌蜮告诉我，柔嘉最后出现的位置是天极山庄，属下不敢轻举妄动，还请王上定夺。”云翳的左肩上停着一只四目黑鸟，似鸦又似鹤，尖喙发出如婴儿啼哭般的叫声。
“天极山庄！”千羽刹紫色的眸子淀下不可琢磨的浑浊，目光犀利。
“正是，只不过这次不是南宫傲宇，而是他的儿子南宫克柔。”云翳补充道。
“那小子也算是有几分能耐，魔神的断指便是他寻的，今儿个还得到了柔嘉，不过这匕首不是他的东西，留着也是惹祸上身，自己给自己个儿的脊梁骨上悬了一把剑。”千羽刹勾起薄唇，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云翳，你做的甚好，这是赏给你的，你可以退下了。”千羽刹从墨穸盘龙裳中取出一颗墨色的丹药，渗着金色的灿光，丹衣被黑色的煞气所包围，他指尖轻弹，丹药便飘到云翳的手上。
“谢王上！”云翳小心翼翼地接过阴阳修罗符的解药，随后化作乌雀鸦集，消失在千煞殿之中。
“王上，您醒了。”一团磅礴的妖气在千羽刹的侧椅旁腾起，裹着云丝锦的片影凌空步虚地出现在千羽刹的身旁。
“妖冶，你来了。”千羽刹整理衣衫，不紧不慢道。
“王上，何事让您如此伤神，又生出这三千乌丝参着银丝，不如让我为您理一理。”
见蒲精们已经跪了许久，泷泽摆了摆手，跪在地上的蒲精别有会心，向妖冶护法点头示意，随后步履轻薄地离开了。
泷泽的手掌一合一张，掌心便多了一把晶莹剔透的骨梳。他来到千羽刹的榻前坐下，慢条斯理地梳着三千乌丝，轻柔地拨去银丝，手法娴熟。
“不必了，剪了吧，齐腰就好。”千羽刹睨着地上的乌丝，也倒觉得是个累赘。
泷泽点了点头，他将骨梳倒转过来，梳背锋芒毕露，一刀划掉多余的发丝，三千乌丝变一千，发尾刚好垂到腰间。
“这梳子我喜欢！”千羽刹颀长的指尖捋着发尾，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
“梳子乃狴烨头骨所化，当日我将狴烨的尸骸沉于岩浆之中，见这头骨漂亮得很，便保存下来，制成骨梳，想着献与王上。”泷泽将骨梳双手奉上。
“妖冶真是有心了。”千羽刹欣慰道，他收下骨梳，指尖捻着骨梳的纹路，爱不释手。
“我还取了狴烨的肋骨，酿了两坛好酒，改日邀王上共饮，到时还望王上赏个脸。”
“好，不知妖冶刚刚可有听到我与云翳的对话。”千羽刹应了泷泽的邀约，转念之间，他又对泷泽问话。
“略闻一二。”泷泽薄唇微启，言简意赅道。
“那你可有何见解？”
“如今距十五仅有三日，时间紧迫，此时夺刀杀人不是万全之策，易打草惊蛇，惹人生疑。”
“此事我也打算从长计议。”千羽刹诚以为然。
“王上可先向栾靡夭示善，假意接近她，取血抑制水月煞魂阵的反噬。至于柔嘉，我会为王上摆平的，南宫傲宇在婆娑岭便僭越犯上，起了异心，不给他些惩戒，有没我们魔族的威望。他的儿子南宫克柔不过是个只会搞偃甲的黄毛小子，我便毁了他，夺了柔嘉，相信到时南宫傲宇不再有造次的资本，定会任王上摆布。”泷泽心生计策，面不改色道。
“知我者，莫过于妖冶也。不过这次就要辛苦你一人完成任务，我会派些兽人任你差遣，为防止有人看出破绽，我便不调动妖兵魔将了，至于魔窟那边，我会分身幻化成你我的模样，与往常一样，切记无论是否得手，一定在天明之前赶回魔界。”千羽刹点头称赞，又仔细叮嘱了一番。
“属下谨遵王上教诲。”
“事成之后，我便解了老头子给你种下的阴阳修罗符。”
“谢王上恩泽，属下定当不负王上所托，为王上取得柔嘉！”泷泽跪谢道。
“你莫跪，快起！”千羽刹绝世的面容上带着丝丝不悦。
“王上，您已经宽免了属下许多，切莫再让属下欠了礼数，”泷泽长跪，并未起身，他又顿了顿道，“神垕城主纳兰玥卿善毒，而神垕大殿布满层层毒阵，又有重兵把守，他手上有神兵碧琨天轩剑，还是半仙之后，王上此去可要万分小心。”
“哈哈哈，你大可放心好了，我虽到时法力尽失，可我好在也是称霸妖魔两界的玄烨冥皇，自有办法明哲保身，区区的半仙之后就想伤我，未免太自不量力了，等他再修炼个五千年，说不定能接下我几招。”千羽刹大笑，收起手中轻摇的羽扇，起身扶起了长跪的泷泽，笑声充斥着整个千煞殿。
“王上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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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洞察
在云笙和云弋的领路下，栾靡夭来到了神垕城最大的药馆“彭炎阁”。彭炎阁是纳兰家太祖创立的，由世代纳兰嫡系子弟运营，已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传承，神垕城主纳兰玥卿正是彭炎阁的第八代传人。
刚步入彭炎阁，映入眼帘的便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男女老少都井然有序地就诊，并无嘈杂的噪声，大家都自觉地低声细语，按部就班。
阁内的正中央立着一尊高大的孔雀石雕像，孔雀石雕刻的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童颜鹤发，左手捻着植株药草，右手持着一把宝剑，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自打入了彭炎阁，栾靡夭的目光就未从雕像上挪走过。
“栾姑娘，这正是纳兰太祖的雕像，太祖悬壶济世，护神垕一方安定祥和，功德无量，飞升半仙后，神垕城的子民为了纪念他，便让城中最好的匠人打造了这尊雕像，立于此处，方便百姓祭拜。”云笙见栾靡夭目不转睛的模样，向她解释道。
“不过说来奇怪，自从有了这尊雕像后，我们神垕城一直风调雨顺，鲜有天灾人祸，可能是太祖在上，即便飞升后，仍然庇护这神垕城的百姓。”云弋怀着敬畏之心，补充道。
“神垕城有了纳兰太祖的庇佑，也是百姓们的福气。”栾靡夭睨着雕像，淡淡道。
正当栾靡夭三人驻足于雕像时，一个身着艾绿色袍子，披着穹灰色的蝉衣，发间插着玉簪的俊生向他们徐徐走来，脸上挂着恬淡的微笑。
“云笙云弋二位姑娘来，小生有失远迎！”俊生见了云笙和云弋，便开始寒暄起来。
“这位是我们城主的贵客，栾姑娘，你可好生招待，万不可怠慢了！”云笙给俊生介绍。
“栾姑娘好，小生名叫云颜，是彭炎阁的掌药使，想必姑娘此次前来是代城主取药吧！”云颜见栾靡夭有云笙和云弋跟随，便猜出了她的来意。
“正是，这是药方。”栾靡夭取出纳兰玥卿给她的药方，交给云颜。
云颜接过药方，目光轻扫，便将宣纸上的药名熟记于心。
“栾姑娘请稍等片刻，小生这就为你取来。”
“有劳云颜了。”
云颜取了一掌草纸置于掌上，随后步履轻薄地来到一面墙前，他面前的这面墙上布满了整齐的药箱。这药箱少说上百，多则上千，栾靡夭洞中的药柜与它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这彭炎阁的药材当真是种类齐全！”栾靡夭并未空等，而是跟了过去，见到这一整面墙上都是大大小小的药箱，她不禁感慨道。
“彭炎阁除妖魔仙界的奇草，几乎囊括了人界百草典上所有的药材，无论何种珍稀甚至绝迹的药草，都会在这里找寻得到，每一代城主都有存草的习惯，也多亏了世代城主们的努力，才有今天的彭炎药库。”
“这么多的药材，可让云颜好找？”栾靡夭不免有些担心。
“姑娘大可安心，掌药使自有办法，您瞧着就是了！”云笙睨着云颜的背影，嫣然一笑，十拿九稳道。
云颜左手托着草纸，右手双指并立，他将法术注入指尖，轻点了几个方向，只见药箱一起一落，便有药材从中飘出，落于草纸之上。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药方上的药材找齐。
云颜又仔细过目了一番，见无任何残次且准确无误后，他抽出了一根草绳，将药包好，打了个十字活结，最后将药包交到栾靡夭的手上。
“这里便是城主需要的药材，对了，我这里还有一瓶药还要劳烦姑娘带给城主，城主催促了许久，小生也不敢怠慢。”话毕，云颜从一个加了印的药箱中取出了一个精致的檀木盒，他打开盒子将其中的冰透白瓶拿了出来，上面用墨银封口。
只见冰透白瓶中装着的是如墨般的液体，栾靡夭接过药瓶，墨眸微敛，一股诡异的腥腐气窜入鼻息。因栾靡夭主修医术，自幼便与各类药草打交道，她的味觉因此也比寻常人等更为灵敏，她也熟知每种药材的气味和形状。云颜交给我的分明是毒，为何称它为药，城主需要这毒有何用处？
纳兰太祖修医救世，其后面的子孙也大多修医为主，而纳兰玥卿虽精通医理，却暗诲炼毒之道，此般作风有违城主做派。神垕大殿守卫森严，纳兰玥卿绝非炼毒护殿那么简单。栾靡夭心中再次生疑，愈深了几分。
“云颜，不知我可否向你讨要些止血丹，还有两味药，扶葵和龙涎草。”栾靡夭突然想起自己身上的丹药所剩无几，正巧借此机会补给一下，以备不时之需。
“姑娘要这两味药是想制作还阴丹和还阳丹吧！”云颜听到这两味药的名字，转念问道。
“我正有此意，行走江湖，总要备些丹药保命。”
“没想到姑娘竟然精通医术，这是深藏不露！”云颜眉尾微微上扬，对栾靡夭眼前一亮。
“谈不上精通，和您这种医术高超者相比，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栾靡夭淡淡道。
“栾姑娘谦虚了，您是城主的贵客，便不劳烦您亲自动手，我们彭炎阁有许多止血丹、还阴丹和还阳丹的成品，药师们每日精炼而成的，都是上上层的精品，我这就给姑娘取来。”
云颜取了个由花花草草编制而成的篮子，他用小瓷瓶填满了篮子，最后送给了栾靡夭。
“篮子里边红盖子的小瓷瓶装的是止血丹，紫盖子的是还阴丹，而那些蓝盖子的就是还阳丹了，这些丹药都是极品中的精品，药效强劲，见效明显，大大缩短了恢复的时间。”云颜为栾靡夭一一介绍了不同颜色小瓷瓶所装的药，及其功效，帮助她分辨。
“甚好，那我先谢过了！”栾靡夭记下了云颜的嘱咐，她接过了篮子，小心翼翼地收下了。其实她不过是想讨要个一两瓶药，可谁曾想云颜竟然给她拿了如此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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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栾姑娘，既然已经取到城主所需的药材，我们就先回吧，还有一样萃取晶没有采办呢，若再耽搁些时辰，怕是回到大殿时天都已经暗了。”云笙瞧见墙壁上偃晷的指针近指申时，便劝说道。
“恩，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栾靡夭将药包放入装满小瓷瓶的篮子中，又把云颜要交给纳兰城主的药收好，便与云笙和云弋一同离开了彭炎阁。
“恭送栾姑娘，欢迎再次大驾光临！”云颜彬彬有礼地目送栾靡夭她们离开。
已经快要走到东市的尽头，栾靡夭三人决定原路折返，在回神垕大殿的路上，她们不忘寻觅贩卖萃取晶的摊子。一路上摊位包罗万象，应有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可唯独这萃取晶的摊子少了些，倒显得有些难寻。
“纳兰平时都喜欢去哪里购买萃取晶，也不知他需要什么样的？”栾靡夭向云笙和云弋打探道。
“其实城主平时炼丹用到萃取晶的次数寥寥无几，这次炼出残次品纯粹是个意外，我们也未曾给他采购过萃取晶，都是他自己随便买买，也没有什么固定的铺子。”云笙仔细想想，也想不出什么店铺的名字。
“那可有些难办喽！”栾靡夭眉心微凝，下意识地摸了摸头。
“姑娘莫急，这东市是神垕城最大的集市，所有需要的物件，但凡能够买到的一应俱全。江湖中人修医者只占小众，所以这些炼丹的器物较为冷门，贩卖的人自然就少，难买些也实属正常，我们再走走看。”
云弋的话给栾靡夭吃下了颗定心丸，她们继续向前走着，走了许久，当真遇见了一个贩卖丹晶的小铺。
栾靡夭在摊前停下，她睨着摊子上琳琅满目的瓷瓶和色彩繁杂形状各异的晶石，找寻着萃取晶的踪迹。
“不知姑娘需要些什么？”铺子的老板是一位飘着长髯的中年男子，见栾靡夭目光扫视，询问道。
“我想买一些萃取晶，你们家都有什么样式的，可否让我看一下？”
“我们家有两种萃取晶，普萃和精萃，普萃是由普通的真火炼制而成，精粹则是由三昧真火炼制，至纯至臻，毫无杂质，不知姑娘需要何种？”老板从摊子上拿起了两个个头差不多大小的晶石，一个泛着灰白，另一个则是通体白透如玉，交给栾靡夭品鉴。
栾靡夭将普萃凑近一看，晶石中夹杂着细小的微尘，且尘土密布，相比精粹纯白无瑕，如羊脂玉般，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纯度更高的精粹。有了这精粹，丹药便会提升到原来的品质，这样云浔才能早日好起来。
“老板，这精粹多少钱，我要了！”栾靡夭说着便将普萃放了回去，留精粹在手。
“不多，只要一两金。”老板捻着略微花白的胡须，狡黠的眸子不停地打量着衣着不凡的栾靡夭，微笑道。
栾靡夭刚要掏出南宫克柔给她的那袋沉甸甸的金子付钱，便被云笙给拦下了。
“老板，一两金，未免也太欺负小姑娘了吧！虽说贩卖丹晶的人少，您也不能如此宰客呀！”云笙听到老板说出的价格，顿时七窍生烟，虽说她从未替城主采购过萃取晶，可她平日也有通读过神垕大殿的账册和价目表，老板的这种欺诈行为实在令人鄙夷。
“宰客可不敢当，我们这小店生意也不大好做，物以稀为贵，见姑娘诚心想买，我便给姑娘让些利，权当开张，八两银！”老板见云笙像是行家，懂些门路，便还了个价，顺便给自己找个台阶。
“五两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我们便将这个精粹拿下！”云弋也丝毫不让步，姐妹二人配合默契，断了老板后退的空间。
“成吧，你们姐妹二人也真是伶牙俐齿，当真是分文也不让我这个老头子赚，唉哟。”老板见云笙和云弋气势汹汹的模样，一时词穷，眉头凝成了一团，只好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瞧您说的，弄的像我们姐妹俩杀鸡取卵似的，你这普萃多说一两银。鉴于精粹是三昧真火炼的，我就加个三两银，算四两，已经是大价钱了。天地良心，我们还价五两，见您摆摊辛苦，便让您多赚一两银，权当辛苦费。”云弋并未落下，对着老板滔滔不绝道。
“唉哟，我的小姑奶奶，您说什么都中，看我这么辛苦的份儿上，这精粹您赶紧收好。”老板实在是说不过云笙和云弋，被她们怒怼，丝毫不占上风，他现在只想赶紧结束这场买卖，要不然这摊子迟早砸在她们的手上。
路过有意购买丹晶的人，听到云笙和云弋的一番说辞后，都纷纷走开了，老板的脸色也愈发暗沉。
“好，这精粹我们就收下了。”云笙爽快地收下了精粹，她从腰间的荷包中取出了五两银放在了摊子上。
“我见你这上面的小晶石纯度不高，杂质也很多，也无人感兴趣，都覆了一层灰尘，不如当作赠品，赠我一颗。”栾靡夭的目光落在了摊子上一颗非常不起眼的小晶石上，淡淡道。
栾靡夭拿起了这个灰紫色的晶石，上面布满了深深的石斑。
夜黑得像墨，满天星辰坠落，云层之间发出一抹淡淡的光晕和寒冷彻骨的寒光，一轮圆月藏匿在云海之中。
栾靡夭的手臂疼得厉害，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只好坐起身来，后背靠着树干能够舒服些。她掀起袖子，露出发紫的伤口，她起初并没有在意这个小小的血痕，不过是树叶划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看来根本不是想的那么简单，一定是树叶有毒。
“看来这个城主不是什么善主，竟然在院子里养毒物，逃出来就是个明智的选择，月黑风高的，附近又没有医馆，只能先忍一忍了。”
栾靡夭捂着伤口在林子里转了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药草能用得上的，很幸运，这里遍地都是消炎的苦子草，苦子草生命力十分顽强，能够在干旱的情况下生活八到十个月而不枯萎。她采了一些，用嘴嚼了嚼，嚼成碎末状，敷在伤口上，她希望药效能快些，便又采了一些苦子草，放在嘴里嚼。
西边的林子上方惊鸟乱窜，发出凄厉的叫声，有人来了，栾靡夭下意识地躲进一旁的草丛中，不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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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露出端倪
果然如云笙所料，栾靡夭三人返回神垕大殿之时夕阳渐隐，天色发暗。
“栾姑娘，你们回来啦！”纳兰玥卿正在神垕大殿的主殿批阅首长们呈上来的折子，处理城中的大小事务，见栾靡夭归来，他停下了手中着墨的笔，急忙起身接见栾靡夭。
“纳兰，我们已经照着药方把你需要的药材和萃取晶全部带了回来，对了，云颜还托我给你带了一样东西。”栾靡夭将药包和冰透白瓶一并交给了纳兰玥卿。
纳兰玥卿从栾靡夭手中接过冰透白瓶，见瓶中墨色的液体，纳兰玥卿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没想到云颜今日托栾姑娘将药捎回，我再三叮嘱让他回避些，他竟如此大意。
那转瞬即逝的异样目光被栾靡夭看在眼中，她更加坚定了心中所想。
“纳兰，这小白瓶中装的是什么？”栾靡夭试问道。
“这是一些特殊的药剂，我刚好需要，便让云颜给我配了些。”纳兰玥卿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回复了栾靡夭。
“原来如此，我刚才回来的路上刚好遇到了新出炉的点心，便买了些回来，这是给你的！”栾靡夭面不改色，她转身取了两盒点心送了上去。
纳兰玥卿打开盒子一看，是景庭斋的荷花酥、霜花糕和八珍饼，他眸子一紧，心头涌上了一丝暖意。
“没想到，我与栾姑娘如此有缘，姑娘买的甚合我的口味。”
“那真是太好了，喜欢的话就多吃点！”栾靡夭莞尔一笑。
“天色不早了，栾姑娘也忙了一天了，想必有些倦怠，你先早些休息吧！待我忙完城中事务，就去长生殿为你的朋友炼药。”
“好，那我先下去了，纳兰你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过辛劳！”栾靡夭叮嘱道，她睨着纳兰玥卿素白的面庞，感觉他有些憔悴。
“云笙云弋，你们带着栾姑娘到浮生殿住下吧！”纳兰玥卿吩咐道。
“是城主！”云笙和云弋异口同声道。
“姑娘，请随奴家这边走！”
经云笙的指引，栾靡夭到神垕大殿偏僻的一角，这里坐落着一座古朴的宫殿。与其他宫殿相比，它不能平凡的再平凡些，黛瓦上覆了一层灰，院落里无不透露出尘封的气息，似乎败落许久。
“这里曾经住过什么人？”眼前的荒芜让栾靡夭陷入沉思，她不禁随口问了一句。
“城主的一位故人。”云弋淡淡道。
“他现在可安在？”
“仙逝多年了。”
“姑娘莫见怪，这里原是神垕大殿最繁华的宫殿，住着的是城主最喜爱的一位故人，之所以建在僻静之地是因为城主的故人喜静，自从那位故人仙逝后，这里便成了城主的伤心之地，城主每每踏进此处便会垂泪不止，却又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我们也不敢私自打扫，所以荒了有些年头，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云笙看着栾靡夭略带怅然的面庞，也猜出了她心中的所疑所想，便将个中缘由向她慢慢阐述道。
“想必这位故人对纳兰很重要，真是可惜了。”栾靡夭听了云笙的一番诉说后，轻叹一声。
云笙先一步上前，从腰间取出一串厚重的锁匙，挑了一把略为古旧的钥匙，解开门上布满铜绿的锁，推开了封闭已久的大门。她掸了掸门框上的灰尘和蜘蛛网，扑面而来的是尘土的气息。虽被灰尘覆盖，却依然无法掩饰曾经的金碧辉煌之感。她点亮了浮生殿的烛台，殿内顿时明亮了些。
“姑娘稍等，一会奴家取来辟尘珠，这里便会焕然一新的。云弋，你在这里好生陪着姑娘！”云笙叮咛了一句，便轻声离开了。
没过多久，听有人叩门，云弋上前开门。是云笙，她的掌心卧着一颗象牙白色的珠子，珠身通透温润，充斥着华泽。
最妙不可言的莫过于辟尘珠了，所到之处顿时豁然开朗，云笙将辟尘珠放在梳妆台的匣子里，渐渐地，丝毫捕捉不到灰尘的气息，尘埃仿佛人间蒸发般。
云笙为栾靡夭整理好了房间和床卧，准备伺候她就寝。云弋则端来了一个木案，上面呈着干净的寝衣。
“姑娘，让奴家为您更衣。”云弋将木案放在榻旁，面容姣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灿笑。
“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好，你们也辛苦了，先下去吧！”
“那好吧，姑娘也早些休息！”话毕，云笙和云弋便步履轻薄地退下了。
终于支开了她们，栾靡夭心中暗暗自喜。她现在最担心的便是昏迷的封云浔，封云浔被纳兰玥卿安放在玄琨玉中，若纳兰玥卿口中的“药剂”是用在他的身上，也不无可能。她早就发觉这个纳兰城主有些不对劲，不行，我今晚一定要去长生殿探个究竟！
栾靡夭先是用火石点燃了安神助眠的熏香，她将殿内的熏炉中全部放满了熏香，丝丝缕缕地薄烟从熏炉中腾起飘出，营造出云雾之感。随后她熄灭了殿内的火烛，浮生殿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没有任何光亮，外面巡逻的人和侍女们也都以为栾靡夭就了寝。
待一切都准备完毕，栾靡夭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内阁，从一个隐蔽的暗窗跳窗而出，她尽力地回想云笙带她走过的路线，向长生殿的方向走去。
夜黑得像墨，满天星辰坠落，云层之间发出一抹淡淡的光晕和寒冷彻骨的寒光，一轮圆月藏匿在云海之中。
神垕大殿比栾靡夭想象的大了许多，九曲回肠，大大小小的院子中还穿梭着羊肠小道，守殿侍卫们无时无刻不再认真巡逻。栾靡夭眼疾手快地躲进了一处灌木，耐心等待时机。
骤然，栾靡夭的手背疼得厉害，她盯着手背一看，伤口变得青紫。她起初并没有在意这个小小的血痕，可能不小心被灌木叶给划伤了，不痛不痒，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看来根本不是想的那么简单，一定是树叶有毒。
“看来这个城主果真不是什么善主，竟然在院子里养毒物。”栾靡夭墨眸禁敛，她急忙摊开针袋，取出金针，刺激穴位将毒血放出。
记得娘曾经说过，毒师的府第大都种植着毒物，他们依靠吸取毒物的毒素提升修为，修炼毒功。不过毒师分为雅烈两派。
“雅”是解毒救人，此派人藏匿于江湖之中，有些早已同化成医术高超的医者，不漏声色，“烈”则是下毒杀人，此派毒师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不人不鬼，阴鸷诡谲。纳兰世家悬壶救世，济世救人，想必纳兰玥卿应该是个雅派的毒师，藏的可真够深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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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密谋
西边的林子上方惊鸟乱窜，发出凄厉的惨叫，巡逻的侍卫们被异动吸引了过去。有人来了，栾靡夭下意识地一动不动，不敢出声。
两个熟悉的身影朝着栾靡夭的方向徐徐走来，栾靡夭在灌木里偷偷地向西边望去，那两个人好像在说些什么。
“屠嗜，你说我们俩这次偷偷出来会不会被王上发现。”一个身穿雪灰色衣裙的女子问道。
听这个柔媚的声音，栾靡夭便觉得十分熟悉。见她的裙摆上飘着莹莹的鬼火，栾靡夭敢断定他们便是那人在婆娑岭想要谋害她与封云浔的人，想必是苍兰和屠嗜两护法，他们来神垕大殿到底有何企图？
“不会的，你难道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屠嗜阴戾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诡笑。
“十五，今天无论发生何事王上都不会迈出魔窟半步。”
“聪明，我可是亲眼目睹王上进魔窟之中闭关修炼的，妖冶护法在一旁护法，不到第二天清晨他是绝对不会出关的。”屠嗜信誓旦旦地说道。
“王上这水月煞魂阵当真是诡异的很，为何每月的十五都要闭关修炼，还不许我们魔界中人在这天离开魔界？”苍兰十分好奇。
“这个恐怕得问妖冶护法了，除了他没有别人知道，王上对外称月圆之夜是阴气最重之时，在此时修炼水月煞魂阵会大大提升，不过……我看绝非如此简单，守殿的妖兵离魔窟一百里都能听到撕心裂肺的叫声，毋庸置疑，一定不是练功那么简单，而且妖兵定期都会被王上用摄魂大法删除记忆，深究这件事对我们谁都没有好处。至于能否离开魔界，你我都来到此处了，想必你也知晓答案了。”屠嗜眸子里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他说话的声音变得低沉，生怕隔墙有耳。
“我听你的，但我还有一件事情十分不解。”苍兰眉头紧皱。
“你是不是想问我们为何冒着被王上责罚的风险，来到这里？”
“是呀，神垕城一直由半仙之后纳兰宗族的人镇守，他们的手中还有神兵碧琨天轩剑，也是棘手的存在，神垕大殿正是纳兰城主的居住之所，这里守卫森严，又布满毒阵，我们来此未免有些自讨麻烦！”苍兰不解道。
“王上一直宠信妖冶，事无大小几乎都交由泷泽那小子去办，九鬼当年替王上挡了一击后便魔元尽碎，留下的不过是一副残躯，就他那点法术连对付一个法术稍微高一点的小妖都吃力，王上不过是念他救过自己的性命，给他留了个哀荣，我们五大护法早就不是当年的那般盛况，叫四大护法都不足为过。而云翳与世无争，对功名利禄毫不在意，明明是个魔活得比神仙还仙家，就靠着那只鬼鸟乌蜮为王上收集些情报，也别无他用。我们若不抢先立个头功，怕是要被泷泽小子压上一头。”
“要不我们去神魔井或者幽冥河，哪个不比这里强，而且都是一等功。”苍兰白了屠嗜一眼，不屑地说道。
“你是不是傻？神魔井的紫魅妖姬和苍龙你能打过谁？还有谁一天没事去幽冥河劝那个活了三千多年老王八，他可是上一任冥皇的挚友兼前辈，连王上都对他敬重三分，他天天睡觉打呼噜，害的千煞殿每到三更时分便处在动荡之中，云翳都跟老王八磨了一百多年的嘴皮子了，还是无动于衷，更何况你有那耐心陪他耗吗？”
“没有。”苍兰耸了耸肩膀。
“走出这片林子就是神垕大殿的南门，现在是晚上戒备松懈，我们混进去，找到栾靡夭，把她绑起来交给王上，然后就大功告成。”
“王上不都下令不让我们追栾靡夭了吗？”
“王上不让我们追并不代表他不需要，王上派了五个护法去抓栾靡夭可见她对王上非常重要，倘若我们能抓住她，别说解了阳阳修罗符，说不定王上一高兴......没准能成全了我们俩。”说着说着屠嗜凶煞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灿笑，他从后面揽住苍兰的腰，把她拥在怀里。
“讨厌！”苍兰娇羞道。
“咳咳……”苦子草的汁液一不小心流进了栾靡夭的喉中，醋酸辛辣的臭气在她的喉中扩散开来，她被呛得咳的不停，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谁在那？”苍兰感觉到了些异样，立刻警惕起来，手中攒着一团妖气，她从妖气中抽出焚青剑。屠嗜手握无道戟，两人一致进入备战状态。
栾靡夭将夜光宝盒的光亮用裙摆盖住，她紧紧地捂住了嘴巴，小脸涨的发紫，她不敢咳嗽却憋得十分难受。栾靡夭的身子不停地发抖，她身后的草丛发出飒飒的声音，她不敢出声，尽量保持安静。
栾靡夭的内心五味杂陈，完了完了，这回真是逃不掉了，难道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荒郊野岭吗？然后尸体被豺狼虎豹啃食肉体，想想都不是滋味。她不忍地闭上双眼，在内心深处默默地祈祷。
“咳咳……咳咳。”栾靡夭的耳旁不断回荡着那熟悉的咳嗽声。
栾靡夭猛地睁开双眼，后背上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她按了几个耳朵上的穴位，熟悉的咳嗽声仍然阴魂不散。栾靡夭害怕急了，难不成耳朵坏了出现了幻听。
“原来是只兒倪兽，这怪物总是喜欢学人说话，真是讨厌死了，明明是个畜牲，却偏要装作人的样子，最后变得人模狗样。”苍兰一脸嫌弃地看着兒倪兽。
“都怪这个怪物破坏了花前月下的大好时光，去死吧！”屠嗜怒气冲天，一戟戳穿了兒倪兽的脑袋，血浆迸射到四周，兒倪兽血肉模糊地倒在地上，没有了呼吸。
“真扫兴，我们走吧！”苍兰提着焚青剑面无表情地往神垕大殿走去，屠嗜紧随其后。
栾靡夭看着他们渐渐模糊的背影，顿时送了口气，她颤颤巍巍地从草丛里走了出来，来到兒倪兽的身旁。她轻抚着兒倪兽的尸身，眼中含着泪珠。
“是我害了你，都怪我！”栾靡夭紧咬着下唇，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身体，泪痕刻在她的脸颊上。
过了一会，栾靡夭渐渐地恢复了理智，她找来了一些落叶将兒倪兽的尸身掩埋。她十指合拢，为兒倪兽静静地默哀祈祷，随后她离开了这里。
“救命啊！救命！”林子深处传来求救声，栾靡夭被声音所吸引，进而停下了脚步，向林子深处走去。
“救命啊！救......”一个身穿黑色素衣的男子迎面跑来，他戴着斗笠，披着黑纱斗篷，蒙着面，包裹得十分严实。由于速度过快，栾靡夭来不及躲闪，两人便一拍即合地撞之了一块。
“哎呦，痛死我了，我还没来得及救你，你就先把我给弄伤了。”栾靡夭撞得晕头转向，眼睛前面出现了好几颗小星星，她冲着一旁的大树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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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斗毒
栾靡夭惊觉身后像是有东西窜动，便侧目一瞥，一只兒倪兽从灌木丛中跑出，来到屠嗜和苍兰的面前。
“原来是只兒倪兽，这怪物总是喜欢学人说话，真是讨厌死了。”苍兰一脸嫌弃地看着兒倪兽，害得她被吓了一机灵。
“胆敢惊扰兰儿，去死吧！”屠嗜怒气冲天，一戟戳穿了兒倪兽的脑袋，血浆迸射到四周，兒倪兽血肉模糊地倒在地上，没有了呼吸。
“真扫兴，我们走吧，去捉栾靡夭！”苍兰提着焚青剑面无表情地往长生殿的方向走去，屠嗜紧随其后。
坏了，屠嗜和苍兰去了长生殿，此刻纳兰和封云浔都应该在那，纳兰倒是无妨，若是让他们发现了昏迷的云浔，怕是他也要有危险！
虽说兒倪兽刚刚替自己挨了一刀，幸而保住了性命，自己也不能明知封云浔他们有危险，为了保命而弃他们于不顾。
“站住！”栾靡夭看着屠嗜和苍兰渐渐模糊的背影，奋不顾身地冲了出去，叫住了他们。
屠嗜和苍兰转过身，看到栾靡夭的身影，欣喜若狂。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栾靡夭自己乖乖送地上了门。
“听说你们要找的人是我！”栾靡夭一脸严肃的神色，墨眸紧盯面前的这两位恶人，她将受伤的手微微背到身后。
“正是，受伤啦，那可好办了！”苍兰看着栾靡夭不自然地背手，手背上还有中毒的伤痕，她嘴角轻扬，戏谑道。
“你休得在哪里幸灾乐祸，自婆娑岭那日好像还没过许久，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当日是何情形，那叫一个惨目忍睹！怕是忘了自己是如何在柔嘉的刀下苟延残喘的，用不用我帮你好好想想呀！”栾靡夭丝毫没有示弱，舌灿莲花地回复了她。
“好你个口吐芬芳的丫头，看招！”
苍兰凌空步虚，速度极快地冲向了栾靡夭，她手中的焚青剑也宛若灵蛇，向栾靡夭袭来，阴柔的剑身闪着凌冽的寒光，杀气腾腾。
栾靡夭急忙摸向腰间，想用柔嘉震慑屠嗜和苍兰的进攻，无奈她落了一场空。腰间的匕首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自纳兰城主将断指和匕首交给她后，栾靡夭一直随身携带，从未离过身，怎么可能会消失不见？
栾靡夭脑中突然闪现出南宫少主和燕赤凤交手的情景，自己险些被他们误伤，又被气波弹开。若不是燕赤凤趁机顺走了匕首，就是在混战中遗失了，那可是娘留给她为数不多的东西，竟被自己弄丢了，她的内心无比自责与内疚。
她又摸向了另一侧，结果摸到了一块白莲玉珏，她睨着这块白莲玉珏，恍然大悟。自己怕是与南宫少主拿错了，他无意中拿走了我的匕首，而我则是带走了他的玉珏。
想到此，栾靡夭顿时松了口气，知道了匕首的下落，她倒是心安了些，只待寻到时机，将匕首换回即可。
没了柔嘉，栾靡夭也绝不会坐以待毙。她快速地取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毒粉，将几种带着剧毒的粉末混在一起，这些毒粉毒性强烈，沾染几乎便无生还的可能，且毒性难解，毒发之后轻则肝肠寸断，重则尸骨无存。
因栾靡夭服过这几种毒物的解毒丹，所以这些毒粉对她无效。栾靡夭徒手抓起混合好的毒粉，全部朝着屠嗜和苍兰的方向扬了出去，五颜六色的毒粉顷刻之间将屠嗜和苍兰包围，他们深陷其中。
整整十瓶无解之毒，这下看你们如何招架！栾靡夭睨着屠嗜和苍兰手忙脚乱的样子，暗戳戳地窃喜。也不知刚刚是谁在那幸灾乐祸，天道好轮回，终于轮到你。
“屠嗜，小心！”苍兰见毒粉向他们袭来，她急忙冲到屠嗜的身前，双手释放出强大的法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屏障，暂时与毒粉隔绝开来。
苍兰看得出栾靡夭下了狠手，这毒量自己倒算是能承受得住，不过屠嗜从未接触过这些，怕是对他不利。他虽法术高强，却也对这些毒难以抵御。看来只有就地萃毒，将这些毒粉都转化到自身，不但可以提升法力，而且还能护自己和屠嗜周全，可谓上上之策。
至于栾靡夭，我又怎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你呢？
苍兰的掌中瞬间腾起一抹紫色的轻烟，挫骨银针在手中蓄势待发，她的眸子里透着波涛汹涌的杀气，一串挫骨银针一气呵成地刺向栾靡夭，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栾靡夭急忙闪躲开来，无奈挫骨银针相隔的间隙过近，她在闪避其中几根的过程中，腹部和肩部都被刺入了挫骨银针。一口黑血从栾靡夭的口中喷涌而出，栾靡夭痛苦地喘息着，每一寸呼吸都感觉到无比地刺痛。
苍兰的挫骨银针当真也不是什么善物，上面浸满了苍兰独门秘制的毒，毒性刚烈，且毒发迅猛。当挫骨银针刺入栾靡夭身体的那一刻，毒液便迅速地融入血液之中，化成细微的颗粒周体循环，没过多久便毒沁五脏六腑。
栾靡夭睨着发黑的伤口，黑色的毒血不停地流出，她试着用金针刺穴为伤口止血，又服了几瓶止血丹，可血流不止，尽管又深入皮肉几分，仍不起什么效果。
看来这伤我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处理，毒粉也撑不了几时，我绝不能落入他们之手，为今之计只有先离开这里，去长生殿找纳兰求助。
栾靡夭捂着被挫骨银针穿透的腹部，颤颤巍巍地离开了这里，黑血不停地划落，滴在地上，所经之处留下了一道黑色的血痕。
栾靡夭的头脑渐渐发沉，周遭的事物感知愈发地薄弱，她牙关紧咬，不停地告诉自己一定要清醒，要坚持，决不能合上眼。
“栾靡夭中了我的挫骨银针，不久便会毒入骨髓，相信她走不了多远，我们这就联手一同破了这毒粉，将她捉拿到手！”
话毕，苍兰薄唇微张，一颗雪青色的珠子从她的丹田处飘出，她的手打了个复杂的结印，内丹悬于其中。只见被屏障阻隔的毒粉尽数被吸入其内，注入毒粉的内丹愈发闪着耀眼的灿光，变得更加强大。
待毒粉被吸尽，苍兰轻挥袖摆，便将内丹收回体内，屏障也随之消失。苍兰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气脉异常舒畅，法力也有小小的提升，她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当真是天助我也，因祸得福，我们就沿着地上的血迹，便可抓到栾靡夭这个小贱人！”苍兰睨着地上的血迹，眸子里的杀气徒增不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这次我们势在必得！”苍兰和屠嗜即刻动身，捉拿栾靡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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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鬼面
栾靡夭跌跌撞撞地逃向长生殿，她穿过了一个偌大的园子和一些蜿蜒的小径，因神垕大殿占地面积较广，她与长生殿还有一定的距离。
屠嗜和苍兰沿着地上血滴的印记，没过多久便找到了栾靡夭的踪迹。
“看你还能往哪躲，快快束手就擒吧！”
苍兰和屠嗜睨着面无血色的栾靡夭，眸子里透着阴险和狡诈之情，他们晃着手里明晃晃的妖兵，准备向栾靡夭出击。
屠嗜操着无道戟，化作一道黑影，闪现到栾靡夭的身旁，一戟向她的正前方挥去。
栾靡夭的额间布满了汗珠，不知是疼痛还是战栗。她本能地后退了几步，将手臂抵在胸前，双目紧闭，实在是不甘今日命丧于此二人之手。
正当栾靡夭以为自己即将被劈成两半之际，屠嗜的无道戟率先被两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石子所击开。一个身着墨色素衣的男子从天而降，他将栾靡夭抱在怀中，男子戴着斗笠，罩着黑纱斗篷，蒙着面，包裹得十分严实。
“你一定要撑住，我这就带你离开！”一个低沉同时气息略微不稳的男声在栾靡夭的耳畔响起，此时毒入骨髓的栾靡夭双眼依然模糊，她对这个世界仅剩的感知，便是男子的这个充满暖意的话语，还有一直滴落不停的血珠。
紧随其后的苍兰如灵蛇般的焚青剑亦向栾靡夭袭来，男子为栾靡夭挡下了一刀，凌冽的刀刃割破了他的袍子，在男子的手臂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男子并没有恋战，他反手给了屠嗜和苍兰迅猛的几掌，便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男子带栾靡夭到了神垕城外的洱林落脚，将她轻轻地安放在古木下。
“没事了。”黑衣男子蹲在栾靡夭的身侧，从袖口里掏出一张黑色的云丝帕，帮她拭去了嘴角的血迹。
男子以掌吸之力拔出刺入栾靡夭体内的两根挫骨银针，睨着被栾靡夭的鲜血浸染的挫骨银针，顿时七窍生烟，他怒然震碎了伤了栾靡夭的挫骨银针。
随后，男子手中攒着一团魔气，一条白色的小蛇窜了出来，爬进了栾靡夭中毒发黑的伤口之中。小蛇在栾靡夭的肌肤之下不停地窜动，好似在吮吸她体内的毒液。没过多久，栾靡夭的伤口处中毒的痕迹便消失不见，青紫色的嘴唇也变成水红，伤口处流出的不再是黑血，而是鲜血。
忽然一股强烈的恶心感袭来，栾靡夭觉得十分难受，她不停地干呕，一只又肥又粗的黑蟒从栾靡夭的口中钻了出来，盘在了男子的手臂上。
“这是？”解了毒的栾靡夭渐渐地恢复了些知觉，一睁眼便是这只庞然大物。
“昆仑山上的灵曦蛇，专吃世间的毒物，以此维持生命，每五百年便会孕育一颗五毒丹，可解世间奇毒，十分珍贵。你中了难解的奇毒，没有解药，我也只好借助它为你解毒。”男子淡淡道。
“谢谢你，救了我！”尽管已经解毒，栾靡夭伤口处的血尚未止住，她虚弱地说道。
“你先不要着急开口，感谢的话一会儿再说也不迟。”男子颀长的纤指轻柔地贴在了栾靡夭微启的唇上，指尖冰冷无温。
他是不是受伤了，手怎会如此地冰冷？还有他到底是谁？栾靡夭眉心微凝，茫然地看着面前的这位带着斗笠，黑纱罩面的人，她仅能从声音分辨出这位蒙面人是个男子，其他的一无所知。
男子提气，输了一大波真气给栾靡夭。在真气的注入下，栾靡夭原本血流不止的伤口止住了血，缓缓地愈合，见栾靡夭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他便停了下来。
男子紧忙收回了颤抖不止的双手，他艰难地喘息着，手中紧紧地攥着沾满了栾靡夭鲜血的云丝帕。
“你受伤了！”栾靡夭察觉到了男子身上的异样，她睨着男子手臂上的剑伤，关心道。
“刚刚被苍兰伤了一下，这都是小伤，只要你没事就好！”男子声音微弱地说道，他尽力平复着体内紊乱的气脉。
栾靡夭从衣袖中取出了备在身上的止血丹，这些止血丹与之前自己制作的丹药截然不同，出自彭炎阁，选用的都是上乘的草药，药效更加显著。她急忙从瓷瓶中倒出了几颗，喂男子服下。
当栾靡夭的手刚要触碰到男子斗笠上的黑纱时，便被男子紧紧地抓住了手腕，男子嘴角划落的鲜血溅在了她的裙摆上。
“住手，我不希望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男子低声道，话语中透露着怅然与无奈之情。
“我很担心。”栾靡夭的目光停在了袖摆上的血滴上，此时的她，心头一紧，仿佛被男子攥红的手腕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
“我……我的容貌十分可怖，怕会吓到你，所以，请你原谅我。”
“你救了我的性命，我对你感恩还来不及，又怎会嫌弃你的容貌呢？无论你是何种模样，我都不会害怕，更不会放弃你！”栾靡夭的素手轻放在男子冰冷的手上，她握住了他的指尖，安抚道。
男子似乎被栾靡夭的温柔体贴所打动，他渐渐卸下了内心的芥蒂，选择以真面目面对她。
男子放下了紧握住栾靡夭手腕的那只手，他摘下了斗笠，露出了一张令常人难以接受的面庞。紫罗兰色的双眸与栾靡夭四目相对，眸子里带着丝怯意和避让。
映入栾靡夭眼帘的是一张丑恶可怖又苍白无血的脸，左半张脸上布满了像蜈蚣一样弯弯曲曲的疤痕，腐烂的皮肉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皱纹，有的地方甚至能够看到白花花的骨头。混浊的眼睛上沾了一层白色的眼翳，像瞎了的鱼眼，三千银丝披在肩侧，扭曲的唇上挂着血痕。
见到男子面容的那一刻，栾靡夭没有嫌弃，更没有畏惧，她的眸子里除了心疼也找不出些许其他。只见栾靡夭幽如深潭的眸子微微颤动，仿佛平静许久的水面上一阵微风拂过，泛起点点涟漪。
“是谁把你变成了这个样子？你的眉眼倾城绝世，上天不该让你承受这些的！”栾靡夭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男子布满伤痕的残面，心痛不已，她的眼角亦闪着泪光。
栾靡夭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眼中每一点情感的波澜，都被男子印在心底，他的手紧握成拳，指尖深深地嵌入掌心的肉中。面对这样的她，当真是难以狠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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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解药是你
“若是有办法改变我的容貌，不过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小的忙，你可愿意？”男子薄唇微启，淡淡道。
“我该如何做？”
“让我咬你一口！”男子握着栾靡夭的柔荑，指尖渐渐地划落在她的脉搏处，他睨着栾靡夭娇嫩肌肤下不停跳动的血管，唇舌躁动不安地咽了几下。
“什么？”栾靡夭一怔，素白的脸上透着一丝花容失色，她有些不大相信。
“放心，我又不是把你给吞了，权当你对我的回报吧。”男子嘴角勾起弯弯的一抹，话毕，他的唇便贴在了栾靡夭的脉搏处。
男子能够清楚地感知到，栾靡夭的脉搏跳动的频率在变快，他温柔地咬破了她肌肤，将她的手腕轻轻地含在口中，慢慢地吮吸着她血管中流淌的鲜血。
栾靡夭眉心微凝，她没有逃避他，更没有将手腕收回，任凭他吸吮自己的血液。若是能帮他恢复容貌，失去一点血又何妨？
男子安静地伏在栾靡夭的身侧，他的纤指轻柔地握着栾靡夭的手臂，仿佛在亲昵自己的心仪之物，苍白的银发从他的鬓角垂落，遮住了那半丑陋不堪的残面，余下的面容当真是艳绝浮生。
随着栾靡夭的鲜血与男子的血液合二为一，男子体内紊乱异常的气脉在栾靡夭煞气的作用下渐渐平复，水月煞魂阵的反噬在煞气面前简直就是脆弱不堪，被抑制的功法也逐渐地复原。
栾靡夭感受到男子将她的手腕抓得愈来愈紧，带着一股强大的带有侵略性的力量，伤口的刺痛感也愈来愈烈。男子宛若一头饥不择食的野兽，在失控的边缘不停地游荡，仿佛下一秒要将栾靡夭的身体吸干，他当即撇开了栾靡夭的手臂，将她推到一旁。
男子双手痛苦地撑着地，指尖深深地刺入泥土之中，大口喘着粗气，呼吸异常地急促，他的嘴角还挂着栾靡夭的鲜血。
栾靡夭被男子杀了个措手不及，她捂着流血的手腕，吓得后退了几步，眸子圆睁，盯着男子孤漠的背影。
只见男子三千银丝褪去，变成了油亮的乌丝，脸上那些扭曲可怖的伤疤也尽数脱落，左边的残面仿佛蜕了一层皮，再见便是一副华贵惊艳的皮囊，那双迷人的丹凤眼尤为摄人心魄。
“是你！”栾靡夭睨着男子这双紫眸丹凤，白净的小脸顿时面如土色，没想到他就是那日婆娑岭与想要杀我之人一行的玄烨冥皇。
“正是我，小妖精，你的血当真是香甜可口，天上的仙露琼浆与其相比都要逊色几分。”千羽刹邪魅一笑，步履轻薄地向栾靡夭走来。
“你……”栾靡夭刚要对千羽刹发难，便被千羽刹抵住了微启的唇。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的所作所为，怨我，恨我，但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般残暴不堪，不近人情，刚刚我将你推开，是害怕我控制不住即将发狂的自己，伤了你！”千羽刹眸子禁敛，面庞愈发的冷彻。
“好，我姑且相信你，那婆娑岭那日所发生的一切，你又该如何解释？”栾靡夭质问道。
“我承认，我想取柔嘉，但我从未对你动过杀心，我只想将你带回魔界，至于我手下那些想要伤你的人，你放心，他们我自有安排，定会让他们为你受的伤付出代价！魔神在上，若我玄烨冥皇千羽刹今日有半句虚言，必遭天谴，从此万劫不复！这下，你可否信我？”千羽刹将肺腑之言尽数对栾靡夭诉说，并三指而立，向天发下毒誓以明心志。
“我信，那你能否告诉我你今日救我是何意？”
“我救的不光是你，还有我自己。你也见到了我的脸，还有刚刚我为你医治和强行运功，其实都是在透支自己的魔元，每当月圆之夜，我便会法力尽失，变成那般丑恶的模样，这个怪病已经困扰了我几千年了。”千羽刹骤然扇羽垂落，面露哀色，轻叹道。
“所以，你需要依靠我的血帮你维持法力和容貌是吗？”
“正是，这也是我要带你回魔界的原因，你大可放心，我绝不会取你性命，待到魔界后，我定常伴你左右，断不许任何人动你分毫。”千羽刹推心置腹道，同时对栾靡夭做出了承诺。
“与你回魔界我怕是无法答应你，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完成，不过取血之事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你救了我，我也定当涌泉相报！”栾靡夭仔细权衡了一番，慎重地回复了他。
“你先把这些止血丹服下吧，我看你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栾靡夭将止血丹交到千羽刹的手中，她用帕子为他拭去嘴角的血痕。
倏地，千羽刹的脑中闪现出一些支离破碎的影像，画面中是一泓幽幽的深池，池水泛着猩红，一位女子身着红衣一席，身侧是一黑衣男子，场景与今日大同小异，似曾相识。待他想要继续探寻几分之时，头痛欲裂之感便再次袭来。
“你怎么了？”栾靡夭见千羽刹痛苦地扶额，眉头紧皱，她急忙摊开针袋，为千羽刹施针，刺激了头部上的几个穴位后，千羽刹的头痛之感渐渐有了改善。
“没事，可能是怪病缠身多年，伴随着一些副症，今日忽然一解，有些不适。”千羽刹摆了摆手，示意栾靡夭不要担心。
“还有，止血丹你先收好吧，我的伤自有办法解决，不必浪费这些丹药。”话毕，千羽刹的掌心腾起一缕黑色的魔气，虽说他刚刚恢复法力又伤了魔元，但寂灭聚化的能力还是难不倒他的。他的手轻覆在伤口之上，以掌吸之力便使伤口完美的愈合，手臂光滑如初，丝毫捕捉不到受伤的印记。
见千羽刹的伤被治愈，栾靡夭悬着的心也顿时安了许多，她从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断指，交给了千羽刹。
“这枚断指似乎与我的左手有某些千丝万缕的联系，每当我对断指施力，左手的小指便会有疼痛之感。你若是需要，就对断指施力，我感觉到疼痛，便会赶到婆娑岭，那里是人界和魔界的交界处，想必你也会到那吧，到时我们便可以见面！”
“你为我取血已经忍受了割肤之痛，我又怎会让你为我承受刺骨之痛！”千羽刹的眸子里装的是满满的心疼，他拒绝了栾靡夭送给他的断指，准备另寻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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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野怪当道
“我先为你去了手腕上的伤痕，然后我再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话毕，千羽刹将手放在栾靡夭受伤的手腕上，他轻轻一抹，栾靡夭手腕上的伤口便消失不见。
栾靡夭不可思议地睨着自己肤若凝脂的手腕，觉得颇为神奇。
“这断指想必是与你手上的神经有所关联，我先为你断了与断指的联系，免得被心怀不轨之人得到断指，做危害你的事情。”千羽刹将法术透过双指，注入断指之中，被魔气笼罩着的断指微微地颤了几下，随后又再次落到栾靡夭的手上。
“这回你再试试看！”
“不痛了！”栾靡夭狠狠地捏了一下断指，结果自己的手指不痛不痒，当真是断了联系。
“那就好，我已将断指制成了魔笛，这魔笛只有一个曲调，在这世间包括六界唯有你我二人能够听到这个声音，当我需要你的时候，我便会吹响魔笛，即时你我二人在婆娑岭相会便可。”千羽刹将栾靡夭手中的断指取来，他略施法术，断指便以另一番模样出现在他的手中。千羽刹吹响了魔笛，幽怨的笛声从笛管中传出，在栾靡夭的耳畔萦绕不绝。
“我记下了。”栾靡夭将笛声铭记于心，答应了他。
“对了，我刚才为你疗伤的时候，发现你体内有很重的煞气，你的命格受煞气影响偏阴，容易遭邪灵，而且还容易受伤，这条青黛珠串伴我多年，上面早已浸染了我的魔气，对妖魔鬼怪能够起到震慑的作用，可以保护你，你要一直带着它，除非迫不得已不要将它摘下。”千羽刹摘下手腕上深蓝色的珠串，珠子色泽均匀，质地细腻，在夜幕下表面的鎏金泛着点点华泽，他将珠串戴在栾靡夭纤细的手腕上，细细叮嘱道。
“这珠子真漂亮，我会一直带着的，谢谢你！”栾靡夭抚摸着闪闪发光的珠串，十分喜欢，他是除娘亲外第二位赠予我物件的人。
“你喜欢就好！”千羽刹睨着栾靡夭欣喜的模样，冰冷的眸子顿时化了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若是没有其他事，那你我就在此分别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栾靡夭见千羽刹似乎别无其他，便先一步提出想要离开，毕竟还没有确定封云浔是否真正化险为夷。漫漫长夜，总不能与他在这里虚度光阴，赏月看景。
“你走可以，我不拦你，但你确定只身一人返回神垕大殿？”
“当然！”栾靡夭不假思索便痛快地回答了他。
“勇气可嘉，神垕城占地八千万亩，我们所处的洱林已出神垕城，你从城外走到神垕大殿，怕是走个三天三夜也看不到它的影子。”千羽刹吐气若兰道。
“什么？”听到千羽刹口中的数字，栾靡夭顿了顿，有些不可名状。
“你可当真想好，现在已是大夜，再过三四个时辰便是破晓，与其现在起步，不如坐等天亮，说不定有进城的车马可以捎上一程，也能省些力气！”千羽刹给栾靡夭指了一条明路，可栾靡夭似乎有些等不及了。
“不行，还有人等着我去救，我不能在这里苦等！”栾靡夭义正言辞道，她的神色无不透露出焦急之情。
“夜半三更，是谁不眠喧闹，叨扰老夫休息！”栾靡夭和千羽刹的身后突然响起了第三个粗犷的声音，带着一丝盛怒。
倏地，一团黑色的妖气从被藤蔓死死缠绕的枯木中窜了出来，幻化成了藤蔓精，藤蔓精和枯萎的参天古木连为一体。他的头发是墨绿色的，上面被枯木枝所笼罩，眼睛发着幽幽的荧光，皮肤宛若那干枯的树皮，嘴唇则像干巴巴的腊肉，看起来有些惊悚恐怖，他朝着栾靡夭的方向走去，上下打量着这个冰肌玉骨的妙龄女子。
“老夫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如此可口的细皮嫩肉了，没想到今儿个还走运能加个夜宵！”藤蔓精睨着栾靡夭的肌体，啧啧赞叹道，不时还咽了咽馋涎欲滴的口水。
“呵，夜宵，怕是你吃完之后就会归西！”千羽刹傲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怪，敢当着玄烨冥皇的面儿，打小妖精的主意，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归西？你是当小老儿糊涂了不成？”藤蔓精一阵轻狂的笑声，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我怕你是有眼不识泰山，连自己即将死于何人之手都不知！”千羽刹冷笑道。
“小妖精，你退后，他交给我就好。”千羽刹对栾靡夭温言道，便将她护在身后。
话毕，千羽刹抽出了藏于胸前的羽扇，一掌摊开。再没有恢复容貌之前，他便将羽扇收起，以防别人将他认出，这下可以正大光明地使用羽扇了。千羽刹将羽扇掷向藤蔓精，一个十字斩，锋利的扇羽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待羽扇回到千羽刹的手中，他一个反转，回旋的羽扇又斩断了藤蔓精的一段藤枝。藤蔓精的触蔓重重地跌落在地上，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声。他的嘴角流出一丝鲜血，愤怒地看着比他强了千百倍的千羽刹，准备将一腔怒火全部撒在栾靡夭的身上。
“竟敢坏老子的好事，受死吧！”藤蔓精伸出了另一只触蔓，这只触蔓比斩断的那只更加强劲有力，上面开着一朵妖艳的绝情兰。
藤蔓精转念改向栾靡夭进攻，他巧妙地越过了千羽刹的防守。触蔓紧紧地缠在栾靡夭的脖子上，细嫩的脖子上勒出了青筋，一道红色的勒痕印在她的脖子上。栾靡夭的双目充血，瞳孔里的血红色变得越来越深。
“今日我吃定你了！”藤蔓精大声的怒吼，缠绕在栾靡夭脖子上的藤蔓越来越紧。他又生出了一只触蔓，穿透栾靡夭的肩膀，血染红了触蔓，同时染红了银色的纱衣。
“你，休想活着离开！”千羽刹见栾靡夭被鲜血染红，他彻底怒了，眸子被磅礴的煞气所浸染，散落在两侧的乌丝腾起，林子里刮起一阵阴寒的风，令人不禁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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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惊变前夕
千羽刹水袖一挥，无数用魔气凝结成的利箭悬在他的身后，随着他一声令下，上弦的利剑一并刺向藤蔓精。藤蔓精急忙施法，在身前生出了一面由枯藤交织而成的护盾，利剑来势过于凶猛，他如此做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利剑狠狠地穿透了藤蔓护盾，尽数刺入藤蔓精的身体中。一阵迅猛的进攻过后，只见他的身上布满了窟窿，随后跪倒在地，随后便灰飞烟灭。
没了藤蔓的束缚，栾靡夭从半空急速下坠，千羽刹腾地而起，翩若惊鸿，一把接住了坠落的栾靡夭。他抱着受伤的栾靡夭缓缓落地，多亏了千羽刹出手，栾靡夭才没有重重地摔在地上。
千羽刹以掌吸之力为栾靡夭凝了她肩上的伤口，又为她输了些真气，以助她恢复。
“没想到在林中竟然还能遇到挡路的野怪！”栾靡夭苦笑，自己最近当真是走了背运，接二连三地徒兴祸事，敢不敢再倒霉些。
“三更时分正是妖魔出来作乱的时辰，加之今天是月圆之夜，每月中阴气最重便是此日，还在这不见人烟的荒林之中，被妖魔缠上也不可避免。所以，你还是听话，等天亮了再回去，这样安全！”千羽刹吐气若兰道。
“可我真的等不了了，若是无碍还好，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知晓却无动于衷，怕是今生都无法原谅自己！”栾靡夭墨眸禁敛，眼眶微红，清冷的面容上写满了焦急之情。
“好吧，那我便亲自护送你一程，抱紧我！”千羽刹见栾靡夭泛红的眼，不禁心头一紧，便答应了她。
栾靡夭听了千羽刹的话，她将手紧紧地搂住了千羽刹的腰身，他腰如约素，身板笔直，顿时安定之感油然而生。千羽刹让她在这个险象环生的月圆之夜，有了深深的安全感。
千羽刹的手臂扶住了栾靡夭的臂膀，将她揽入怀中，随后二人化作一团紫烟，凌空向神垕大殿飞去。
与此同时，神垕城的另一面，妖冶护法也在为夺取柔嘉，带着一小队兽人穿梭在暗夜之中，紧锣密鼓地行动着。
夜也入深，天极镖局早已熄灯，护院们也昏昏欲睡，有些跑到没人的地方偷偷地小憩，有些则是表面站着实际打着盹，可谓漏洞百出。
“大哥，我们动天极镖局的镖好吗？”一个黑衣蒙面人胆怯地说道。
“我们出来不是混饭吃的，而是要赚大钱，前儿个燕赤凤盗取玉面神浮屠没成，结果被南宫克柔追了回来，玉面神浮屠被燕赤凤斩断了一只手臂，所以南宫克柔将它运回了天极镖局，准备修复断臂，待玉面神浮屠修复完毕，他便要将它运回天极山庄，我们便更难得手了，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另一个黑衣人信心十足地说道。
“可是，玉面神浮屠那样一个庞然大物，我们得手之后如何将它悄无声息地运出去？更何况我们根本不知道它被藏在哪里。”
“胖子，你可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难道忘了我们师出于何处吗？我们与那燕赤凤同师出于纯阳门，凭什么他就能在江湖上声名鹊起，谁人都知他燕赤凤，而你我却只是无名小卒，他一人做的我们两个人也未必比他差。”提起燕赤凤，蒙面人便咬牙切齿，忿忿不平。
“大哥说得是，我们一点都不必燕赤凤那个小炮子差！”听了蒙面人的一席话，胖子一别之前的懦弱姿态，腰杆子瞬间挺了起来。
“燕赤凤之所以能够每次得手，就是将静心咒化用到寻宝的过程中，你可莫忘了，静心咒也是我的拿手绝活，待我一会施咒便知玉面神浮屠在何处。”
蒙面人又顿了顿，补充道：“至于如何运出去，这个你不用操心了，我们这次不将整个玉面神浮屠全部偷走，就算偷了也不好找下家出手，所以我这次就计划偷了玉面神浮屠的断臂，这玉面神浮屠是用极品玉种雕刻而成，乃是世间的无价之宝，就单单这一只断臂就能卖上个好价钱，保证我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而且……”
蒙面人轻狂一笑，说得玄之又玄。
“而且什么？”胖子十分好奇。
“若是第二天大家发现玉面神浮屠的手臂丢了，却又不是燕赤凤偷走的，你说说，到时候燕赤凤得多打脸，他那赤凤大盗的牌子怕是要砸了！”
“大哥威武！”听蒙面人如此说，胖子急忙吹捧道。
“嘘，你给我小点声，被人发现的话大票就干不成了，走，哥带你上天带你飞。”说完，两人凌空步虚，无声无息地潜入天极镖局。
蒙面人略施法术，他将真气汇于指尖，随后双手摆出了一个结印。他双目紧闭，感知着玉面神浮屠所在的方位，身子不由自主地随着结印转动，最后在一个方向停了下来。
“在卧龙居！”蒙面人双目猛地一睁，眸子里透出了虎狼般奸诈的目光，他的口中吐出了一个名字。
“大哥，我们这就动手！”话毕，两个黑衣人在院子中迅敏地向卧龙居前进。
“到了，就是这里。”其中一人警惕地看着四周，没有一点风吹草动，“奇怪，怎么一个护院也没有？”
“我也正纳闷呢，难不成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胖子挠了挠头，干瞪着眼。
“不可能，天极镖局三百护院，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更何况南宫克柔善偃术，被拜为偃祖，定是在卧龙居外隐匿了许多机关，先别动，此事颇为蹊跷，让我先试探一下。”黑衣人掏出五个飞镖，向卧龙居的大门扔去，木门被黑衣人的真气震开，飞镖飞进了卧龙居的深处便再也没有回响，卧龙居一如既往地沉寂，安静地有些诡异。
“大哥，想必外面应该没什么机关，要不刚刚我们的暗器早就该粉身碎骨了。要不我们先进去看看，在这里干等也不是办法。”
“好。”说完，两个黑衣人步履轻薄地走进了卧龙居。
层层叠叠的白纱将他们笼罩起来，宛若晨间的雾气混合着露水，蒙住了眼，迷失了方向。轻纤的薄纱忽隐忽现，随风曼舞，黑衣人走在其中，仿佛沧海一粟。
渐渐地向前走着，一缕薄纱飘到黑衣人的面前，他接住了薄纱，上面有一道巨大的裂纹，挂着一摊巨大的血迹，看着十分渗人。
“老大，你在哪，我怎么看不到你？”胖子一直在原地转圈，似乎与另一个人走散了，他伸出手试着找寻搭档的踪迹，结果一张张白纱罩在他的脸上，反而弄巧成拙，重重地摔在地上，“哎呦，痛死我了，这遭的都是什么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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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血光之灾
“喂，胖子，你这是怎么了，走着走着就倒下去了。”轰的一声在黑衣人的耳边响起，他急忙转身，看着地上痛得龇牙咧嘴的胖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胖子的脸上罩了好几层白纱，双眼插着飞镖，眼珠子硬生生地被一分为二，鲜血混着肉泥看得令人作呕。
黑衣人看着胖子眼睛里的飞镖眉头紧皱，这绝对不是巧合。我早已探测了一番，卧龙居内并没有设下结界，也没有绝对光滑的金属器具能将飞镖反弹回来。想必这卧龙居内有大师级别的高手暗中护宝，以极快的速度接住飞镖，又反手扔向胖子。此人如猎豹般疾迅，又如雄鹰般矫健，让人望尘莫及，又畏惧不已。
一阵阴风在黑衣人的身后吹过，吹得人毛骨悚然，汗毛竖起。他本能地后退，想要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门嘎吱一声突然关上，黑衣人停住了脚步，他想要夺门而出，一股强大的力量阻碍了前方的道路，让他无所适从。
黑衣人害怕极了，他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只有颤颤巍巍地前进，深入卧龙居。
向前走了几步过后，黑衣人看到了前方飘着幽绿色微弱的光，想必是玉面神浮屠的玉种发出的光亮。他现在只想赶紧将玉面神浮屠的断臂得到手，然后尽快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见了胖子的惨状，黑衣人这次长了一智，他先投出飞钩，勾住玉面神浮屠的一角。如此既可帮他探路，又可查探是否有暗器埋伏。
可这次，并没有黑衣人想象的那般顺利，飞钩尚未勾住玉面神浮屠，黑暗中一阵刀光虚晃，迎面刀斩袭来，正击黑衣人的胸膛，他的腹部和脸上同时留下了触目惊心的血痕。刀入皮肉三分，血花迸射。
黑衣人捂着被砍伤的脸，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区区的凡人不过如此，不堪一击。”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卧龙居的深处传来，空气中弥漫着可怖的气息，薄纱被阴冷的夜风吹得杂乱无章。
“大哥，救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黑衣人的耳畔断断续续地响起。
胖子不是晕厥了吗？怎么会？他强忍着剧痛，退到了胖子倒下的地方，并没有发现胖子的影子，结果他刚一抬头，便吓得直冒冷汗。拧成一团的五官瞬间外扩松弛，面色异常地灰白。
一颗圆滚滚的头从云里雾里的薄纱中滚了出来，到了黑衣人的脚底下时停了下来。是胖子的脑袋，白花花的脂肪暴露无遗，肉皮上的褶皱泛着油光。胖子的眼珠半凸，撑出了眼眶，上面插着两枚飞镖，血肉模糊，布满野兽撕裂的痕迹，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白花花的骨头。
胖子虽早已身首异处，可他的嘴里仍然不停地念叨着“大哥，救我！”这句话。
“不……不！”黑衣人的身子不停地颤抖，他现在脑子里顾不得那么多了，什么胖子，什么玉面神浮屠，唯有“逃”这个字在脑海中异常地醒目。
若是今日不能逃出生天，怕是难以留下活口！
“一个胖子都不够打牙祭的，你可真是饿坏了，去吧，好好的饱餐一顿，然后便灭了这天极镖局！”又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这次黑衣人发现了巨大的异样，薄纱后面好像有人，而且那些人都倒在血泊之中，是残缺不堪的死人。
好像还不止一个，一个、两个、三个......九十八个、九十九个、一百个，看守卧龙居的护院们尽三成都被这个心狠手辣的怪物给害死了。
“好生看看他们的样子，这便是你的下场！”怪物嘶哑的笑声充斥着黑衣人的双耳，他用妖法变出蓝色的幽冥业火。
刹那间层层叠叠的薄纱燃成了碎片，一个个无头的骨架形态各异地站在地上，有些仍然手握刀枪。骨架上面挂着骨渣和肉末，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腐臭令人作呕，看来护院们已经死了很长时间了。
怪物在黑衣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从棺材里冲了出来，来到他的面前。它披着灰白的毛发，身上缠满印着符咒的尸布，尸布上沾满血渍，猩红的双眼发着诡异的光。一百零八颗獠牙冒着冰冷的寒光，怪物一口咬掉了黑衣人的脑袋，头像皮球一样滚来滚去。黑衣人尚有知觉，他亲眼目睹怪物咬断他的血管，喝干了他的血，啃光了他的肉，最后只剩下一副骨头架。
怪物将黑衣人和胖子的头吞了下去，舔了舔舌头，眼中闪着贪婪的光，似乎并不满足。他还察觉到有人向他靠近，如魅影般闪到那个人的面前。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没有撕咬那个人，而是十分温顺地靠在他的身旁，时不时地还用脑袋蹭他的大腿，仿佛在撒娇，乖戾的包袱完全被他丢掉了。
“黑山尸妖，做的好，在人界，没有那些妖兵魔将，有你一个便足以血洗，外面还有好多好多的猎物，冲出卧龙居尽情地撕咬他们吧！”那个人纤长的手温柔地抚摸着怪物的脑袋，黑色的云丝锦罩住了他单薄的身体，紫色的眸子里蕴藏着杀气，如瀑的紫发在月光的照耀下如星云般梦幻。
黑山尸妖窜进无尽的黑夜，寻找着即将逮捕的猎物，天极镖局笼罩着血色的光，压抑感骤然降临。
大家都纷纷进入了梦乡，护院们也松懈下来，谁也没有察觉到隐藏在黑夜中的杀机。黑山尸妖如魅影般窜进练兵房，杀得护院们措手不及，有的在没拿起武器前就被无情的撕咬，顷刻间，天极镖局一片哀鸣，残尸遍地。四大高手也难以抵挡这个嗜血怪物的撕咬，仅仅对上不到二三十个会合，其中白虎和玄武便被黑山尸妖肢解，体无完肤地阵亡了。
“朱雀，快走，去天极山庄通知庄主，让他速来支援少主，告诉庄主，是魔界的人，让他有所戒备，我最多只能再为少主争取半个时辰，若是援兵未到，这天极镖局怕是亡了！”青龙已经断了一条手臂，他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臂，长话短说道，随后带着百位护院义无反顾地冲上前锋，用血肉之躯挡住了黑山尸妖的去路，为朱雀逃出报信争取时机。
伴随着鲜血四溢的画面，朱雀眼中含着苦涩和痛苦的泪水，她凌空步虚地离开了卧龙居，十万火急地前往天极山庄，殷红的场面仍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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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两难
夜深，灯火熄，唯有丕及居灯火通明，南宫傲宇未寝，在书房里正与南宫克柔研讨近日天极山庄的大小事务和九州贸易状况，他们二人埋在一众卷宗、折报和账册之中，身后悬着的是壮阔的九州图志，上面绘着的是九州大地的广阔疆域和山川河流。
“柔儿，爹终究是难敌岁月，再难复当年那般勇武了！”南宫傲宇的鹰眼失去往日尖锐的目光，搅成了一潭幽幽的池水，意味深长道。
“人的一生就是要历经生老病死，待出生那刻便已注定，又怎能逆天而行，更何况你的一生功成名就，这天极山庄便是最好的写照，您的功劳无需武力彰显！”南宫克柔淡淡道。
“我是天极山庄的庄主，可我还是一位父亲，虽然你不愿修仙，痴迷于偃术，我也依你，我此去婆娑岭亦是为了你，想为你寻得匕首柔嘉护体，奈何遇到魔界的人，生生搅乱了我的计划。”南宫傲宇咬牙切齿道，鹰眸中透着一丝阴冷。
“柔嘉？你该不会真的拿着那根断指去寻了吧？”南宫克柔戏谑道。
这断指不过是自己在婆娑岭的地下探测晶耀时偶然拾得，看着像人的指骨，又想着婆娑岭有传说魔神的指骨曾掉落在这里，就随便叫了个名字，当初跟老头子说时不过是玩笑话，没想到他竟然还当了真！
“当然，即是魔神的断指，那便一定要查证一番，我向来都相信传说的真实性，若不是曾经发生的事情，又怎会流传到今日，之所以成为传说，不过的经历的人和事都消失不见罢了！”
“老头子，你可当真有趣，我不过是拿你寻个开心，那根本不是什么魔神的断指，就是我随便捡来的，说不定是兽人或者荒尸的也不无可能。更何况我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匕首，有温肇和破军铳足矣。”南宫克柔对柔嘉什么的根本就不感兴趣，偃术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防身，他亦不想招来祸端。
谁人不知魔神的匕首不光江湖上的人虎视眈眈，更被六界的人所觊觎，得了匕首便成了众矢之的，我南宫克柔可无福消受。
“你这一身偃术对付江湖上的人倒是轻而易举，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所面对的不光是江湖上的这群散客帮派，还有魔界的人。破军铳不过在人界兵器谱上排行第三，对付魔界的人，靠它就如同战场上的兵将希望寄托于一坨破铜烂铁上！”南宫傲宇眉如剑星，郑重其事道。
“我的破军铳才不是破铜烂铁，我不许你这么说，亲近魔界的是你，如今与魔界为敌的也是你，我与魔界没有丝毫瓜葛，又与我何干！”听了南宫傲宇的一席话，南宫克柔终于安耐不住，一腔怒火涌出。
“你给我住嘴！若不是当年我们被魔界发难，险些灭庄，我又怎会甘为魔族的马前卒！若我没有卑躬屈膝，又何来今天，天山门、北遥宫和承剑山便是我们的下场！”见南宫克柔耍起性子，南宫傲宇便也不在对他忍让。
“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天极山庄，可你这些年为魔界在人间做了多少肮脏的事，都忘了吗？”南宫克柔反问道，眸子里燃着熊熊的怒火。
“我若是不将奸邪狡诈之事做尽，又怎会有今天你在此顶撞！早知如此，我！”南宫傲宇拍案而起，怒甩袖摆，被小儿气得嘴角颤抖。
“让我死是吗？那倒是顺遂了我的心意，若早知当年你同意魔族的霸凌条约，用娘的性命来换我，我死了也罢！”顷刻间，南宫克柔红了眼眶，他狠狠地睨着南宫傲宇，凌冽的目光仿佛要将眼中之物撕裂一般。
叭！一个响亮的声音贯彻整个宁静的丕及居，南宫克柔被赏了一记耳光，他怏怏地转过头，丢给南宫傲宇一个冷酷无情的侧影，嘴角挂着红。
“唉哟，庄主，您这是做什么，少主难得回来一回，这怎么就变得这般难看了？”莫总管刚一进门，便见到南宫傲宇对儿子大打出手的场景，心头一紧，他急忙发下了手中沏好的茶水和茶具，到南宫克柔的身旁，察看他红肿的脸。
庄主当真是下了狠手，南宫克柔没过多久便有些犯肿，还伴着火辣辣的疼。南宫克柔和南宫傲宇同时陷入沉默不语，亦互不相视，丕及居内的气氛僵持到了极点。
“少主，你先忍着些，我这就去给你取药！”莫总管看着少主受伤的模样怪心疼的，毕竟南宫克柔是他一手带大的，直到少主十岁那年离家出走，在外漂泊，另立了天极镖局，这才有了联系。
“不用了莫叔，我看你们这是要饮茶，我便不在此做停了，毕竟这里不欢迎我，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告辞！”南宫傲宇心灰意冷，丢下只言片语，转身便要离开。
“你给我站住！”南宫傲宇紧闭的唇突然启开，他激动地站了起来。
南宫克柔对南宫傲宇的话置若罔闻，他头也不回地径直向大门走去。
“柔儿，是爹错了，爹向你赔个不是！”见南宫克柔如此决绝，南宫傲宇深深地意识到了是自己刚刚太冲动了，伤了柔儿的心。他急忙走上前，挽留南宫克柔。
“是啊少主，庄主真的十分挂念你，平日里除了天极山庄和生意上的大小事，庄主念叨最多的便是少主，他无数次的想去见你，却又怕你见了惹了心情，就一直迟迟不敢动身。见你镖局的生意兴隆红火，庄主也十分欣慰，为你高兴。”莫叔也急忙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说道，本是至亲，血浓于水，又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呢？
“南宫庄主乃一庄之主，称霸江湖，身份显赫，您的挂念我可受不起，我本微末，不值一提，更不值得你牵动神经。”南宫克柔停下了脚步，冷言道。
“这天极山庄的位置最终还是属于你的，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南宫傲宇苦涩道。
“我说过，作为你的儿子，我会与天辰鉴的晏嘉灵联姻，这是我为天极山庄做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事，还请您不要忘记您的承诺，不干涉我的生活！”南宫克柔一字一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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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一盏茶水
“我自然会遵循对你的诺言，既然你已经将嘉灵视作未过门的妻子，那你平时就该多陪陪她，为她分担些神垕城的事务，而不是将全部精力投入偃术之中，还有天南地北地走镖，向护镖这种事，你大可交给青龙白虎他们去做。”
“晏嘉灵既然被授以代行神垕城的行政事务，她自然要殚精竭力的为百姓着想，全心全意地投入公事之中，我与她道不合，交集少些也实属常事，更何况不过是一场联姻罢了，我对她并无情感，这样相处对我们彼此都好。”南宫克柔漠然道。
“嘉灵出自相星世家，晏家世代长公子都担任天辰鉴的相星官之职，是神垕城的名门望族，在百姓中也颇有声望，深得民心。他的哥哥便是现任相星官阳广灵，嘉灵是嫡出，若非是女儿身，怕是早成为连你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的相星官！我们天极山庄虽然在江湖上声名显赫，民心所向，可与传承千年的天辰鉴相比，资历终究浅薄些，更何况嘉灵受百姓爱戴，被称为‘女相’，能娶她为妻，是你小子天大的福分。”南宫傲宇将其中的成破厉害依依向南宫克柔道来。
“你让我娶她不就是为了巩固你的天极山庄吗？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也不必与我说了，我听了太多次，也烦了，”南宫克柔顿了顿，又道，“我最后说一遍，天极山庄的位置你趁早择取其他的人选，我既然与你做了交易，换得了自由，便不想与这天极山庄再有任何瓜葛，你有你的山庄，我亦有我的镖局。”
“无论你愿意与否，天极山庄的位置我始终都会为你留着，嘉灵是个好妻子，你可莫辜负了她对你的一片心。”南宫傲宇轻叹，苦口婆心道。
南宫克柔没有搭腔，见南宫傲宇话已说完，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承载着痛苦记忆的地方，对于他来说这里唯有莫叔可以给他微末的温暖，除此之外就只有无尽的苦痛。娘死在这里的那一刻，曾经的那个弱小的南宫克柔便已经死了。
“柔儿，先别急着离开，你我父子二人许久没有促膝长谈了，今日能否陪着为父品一品香茗。”南宫傲宇低声道，卸下了往日的正颜厉色，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请求和挽留。
“我与你没什么好谈的，品茗我倒是有些兴趣。”南宫克柔的面庞冷若冰霜，说罢，他便提起袍子入座，并未招呼南宫傲宇。
见南宫克柔留了下来，南宫傲宇十分高兴，却并未喜形于色，他能留下已经是奢望。
莫总管急忙准备好茶具和洗器，见刚刚沏好的茶凉了，便又沏了一壶新茶，他为南宫傲宇和南宫克柔分别斟上茶水，茶香四溢，香气沁人。
“少主，这是今年新下来的第一茬玉川龙井，试试看。”莫总管为南宫克柔介绍道。
南宫克柔将白瓷茶杯攒在手中，用手轻轻地煽动丝丝缕缕的热气，他呡了一小口，眉微微一皱。
“莫叔，这茶可是在翁茗轩取的？”南宫克柔随口问了一句。
“正是，翁茗轩的翁道长亲手交给我的，知道庄主喜品茗，翁道长每年的这时都会备上上好的玉川龙井。若少主喜欢，我便再让翁道长为你准备些，送到镖局。”莫总管回答道，他又为南宫克柔取来了消肿的药膏和冰块，为他消肿。
翁道长是曾经随南宫傲宇出生入死的老大哥，功法更是高于他，也正是有翁道长的扶持，天极山庄才能横扫敌手，拨出一切反对之音，成功创立。若不是当年魔界发难，翁道长为了救南宫傲宇残了双腿，恐怕今天的庄主之位就要让贤了。翁道长是南宫傲宇心底永不泯灭的一道伤疤，尽管这些年他大大小小的善事做了不下数百次，仍无法洗掉深入骨髓的负罪感。
翁道长是个淡泊名利的人，对于每一次抉择都无怨无悔，他放弃了庄主之位努力养伤，坐轮椅的他靠自己的双手在茶业打拼出一番事业，成为神垕城茶业的龙头。
“不劳烦莫叔了，我若是想饮，自己去翁茗轩便是。”南宫克柔浅笑道，翁叔叔待他视如己出，南宫傲宇冷落他的这些年，便一直是翁叔叔在照顾他，翁叔叔对他来说既如生父又如良师，这茶的滋味我又怎会不知？
南宫克柔取了些面霜上在红肿的脸颊上，莫总管想要搭手，被他拒绝了。
“柔儿，你何时新添了一把佩刀？还有，你的白莲玉珏呢？”南宫傲宇敏锐的目光落在了南宫克柔腰间的匕首上，匕首嵌入刀鞘之中，刀柄古旧泛乌，刀鞘倒是崭新些，乌铁熔铸的鞘子低调而不失华贵，上面还镶了几颗红色的晶耀，刀鞘上纹路和图样都精美万分，实在让人难以挪眼。他未查寻到白莲玉珏的踪影，眸子瞬间禁敛。
“这刀不是我的，我与人不小心拿错，我拿了她的刀，而我的玉珏则在那人之手。”南宫克柔风轻云淡道，便继续品茗。
“白莲玉珏是你与生俱来之物，对你来说意义重大，你可知是何人拿走了玉珏？”
“这个你就不必操心了，我只有安排！”南宫克柔淡淡道。
“那我能否看一下这把刀？”南宫傲宇总觉得这把佩刀有些似曾相识，与柔嘉有几分相似，不过多了一个鞘子，而柔嘉并无刀鞘，所以他也有些不大确定，决定亲自查看一番。
“不必了，就是一把普通的匕首而已，又不是什么名刀。”南宫克柔轻描淡写道，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将匕首交给南宫傲宇，若是让南宫傲宇知道了那姑娘是谁，怕是会害了她。
“那你可要妥善处理好此事。”南宫傲宇见南宫克柔不愿他参手，念着与他的约定，便不再深究。
“少主，少主……”朱雀横冲直撞地破门而入，朱砂色的衣裙上溅着血迹，额头的伤口不停地流血，眼角还挂着泪痕。
“朱雀，你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视规矩如粪土，你难道不知道没有庄主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擅闯丕及居吗？还如此衣冠不整，成何体统？”莫总管气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他给门外的护院使了个眼色，“来人，把朱雀护法赶出去！”
“朱雀护法，对不住了！”护院抽出腰间的惊雷棍，棍身电闪雷鸣环绕。
护院们刚要动手，便被南宫克柔一掌给击退了。
“莫叔，我知道您刚正不阿，规矩绳墨，可朱雀是来找我，跟庄主可无半点关系，我既已应允，还望您不要追究。”南宫克柔挡在朱雀的身前，义正言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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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上阵父子兵
“罢了，你们都先退下吧！”南宫傲宇遣退了冲进来的护院们，护院们得令退出丕及居。老庄主既然发话了，莫总管亦不再追究，整个堂内再次陷入沉寂。
“朱雀，先不要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南宫克柔将手轻放在朱雀的肩上，安慰道。
见朱雀失魂落魄的样子，一股不安之感悄然爬上了南宫克柔的心头，定是镖局发生了变故。
“少主，魔界的人闯入镖局，大开杀戒，上百名护院惨遭毒手，四大护法仅剩我与青龙二人幸存，青龙带着仅剩的人马为我开了一条血路，我才得以脱身前来禀报。青龙让我告诉您一定要有所戒备，尽快返回，他怕是快要撑不住了！”
说着，朱雀不禁潸然泪下，一幅又一幅殷红的场面不断在她的眼前浮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如魅影般的妖怪在黑夜中穿梭，身后是一堆没有头颅的白骨。
“什么！”听到魔界二字，南宫克柔一怔，想着自己从未与魔界有何交集，这些年虽在江湖上走镖，也尽量回避与魔族有关的一切事物，到底是何事招引他们要对天极镖局赶尽杀绝？
“你可知领头者是何人？”听了朱雀的一席话，南宫傲宇惊心骇神，鹰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和忐忑。
“那人一席紫发，生得一副媚骨，身着早已绝迹的云丝锦。”朱雀言简意赅道。
那日婆娑岭玄烨冥皇对他的警告不绝于耳，他当日为了取得柔嘉确实冲撞了玄烨冥皇，虽先下手为强，亦未得到，还惹祸上身，自己也做好了赎罪的准备。没想到这次玄烨冥皇竟然对柔儿下手，原以为签了那丧尽天良的条约可以保柔儿一世平安，我已经一命换一命了，杀了我的夫人还不够吗？
玄烨冥皇好在也是妖魔两界的统治者，竟如此不信守承诺，想杀吾儿，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得逞！
“老莫，速去清点五百护卫，随少主一同前往天极镖局！”南宫傲宇当机立断吩咐莫总管行动。
“是，庄主！”莫总管得令，随后便去庄内召集护卫，集结点兵。
“柔儿，你此去一定要注意安全，为父会派影卫暗中保护你，切忌不可硬碰，此次前来的是玄烨冥皇的座前大护法妖冶护法，只要不是玄烨冥皇亲自前来，我们便会有一线生机。”南宫傲宇的鹰眸失去了往日的凌冽，带了几分慈爱，此时的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一庄之主，更多的是一个父亲的形象。
“难得你对我上心一回，看来我应该好好感谢你一番才是。”南宫克柔冷笑道，他早已懒得区分南宫傲宇对他到底是虚情还是好意，是对自己的怜悯，还是对母亲的愧疚，对于一个惺惺作态之人，若不是血脉相连，他当真不想逢场作戏。
“柔儿，我知道你我父子二人间存在很大的芥蒂，我也自知自己的所作所为难以得到你的原谅，愧对你九泉之下的母亲，我不敢对你奢求些什么，只求你一世康健，过得安好。”
现在已是千钧一发之际，也容不得南宫克柔思考那么多，现下最紧要的便是与魔界的人一搏，誓死捍卫天极镖局，兄弟们的命绝不能付之东流！他掌心一转，磁器尽在掌握。
“拦路的狗，给我闪开。”朱雀怒了，她一掌击退了护院，惊雷棍重重地砸在他的身上，电流如灵蛇般在他的身上游走。可怜的护院被电得口眼歪斜，吐字不清，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他的裤子里流了出来。
“你想要造反吗？”莫总管愤愤不平地变出盘龙手杖，他的身后掀起一阵凤，盘龙手杖紧握在手，铜环剧烈碰撞发出巨大的响声。
南宫傲宇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了，他猛地一怒，桌子上的茶杯摔得粉碎，整个书房陷入一片沉寂。
“庄主，朱雀并不是有意冒犯您，实在是事出紧急，有妖怪闯进卧龙居，卧龙居上百名护院全都惨遭毒手，四大护法仅剩我一人幸存，要不是青龙……恐怕，我……”“是呀，今晚确实安静地让人喘不过气。”
南宫傲宇的心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隐藏在衣袖里的手掌紧紧地握拢，指甲嵌入掌心的肉里。他一个箭步冲出去，结果被强大的力量反弹回去，多亏朱雀在后面为他护法，才将伤害化到最低。
“该死，整个丕及居的四周被人布下了无垠结界，看来只能硬破了。”南宫傲宇擦了擦嘴角的血，将全身真气汇集在掌心，一股浑厚的气波将无垠结界震得灰飞烟灭。
“噗！”南宫傲宇吐了一大口鲜血，如鹰爪般的左手捂在胸前，他的嘴角忍不住抽搐着，每一根神经都在不停地颤抖。他拒绝了朱雀的搀扶，一脸倔强地站在那里。
“好了，表演到此结束！”远处响起一阵清脆的鼓掌声，磁性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环绕。
“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还不速速现身。”朱雀脸色阴沉，眉眼凛冽，她冲着漆黑的夜空大喊，尖锐的声音刺痛耳膜。
“精彩，甚是精彩！”年轻人如一阵微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人群之中，步履轻薄地向南宫傲宇徐徐走来。他的身上仍是黑色的云丝锦，不过多了一抹光华，金丝绣成的巨龙缠绕在整个衣身，栩栩如生，通体发出橙红色的光芒，仿佛滚滚火焰在他的身上燃烧。
“你是怎么破的天极镖局护庄的三罡六十六印？”南宫傲宇不由得一怔，不解道。
“呵呵，三罡六十六印，它也就只能对付对付荒野小妖，对我们来说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年轻人浅浅一笑，漆色的眸子里绽开一朵紫色的曼陀罗。
“妖冶护法！”南宫傲宇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
“不知这明前龙井可还符合南宫庄主那刁钻的嘴。”年轻人伸出藏在衣袖里的手掌，摔得粉碎的白瓷茶杯完好无损地静卧在他的手掌心。
“翁道长可还在？”南宫倒吸了一口凉气，面部僵硬。
“你想呢？”年轻人妩媚地笑了起来，他用衣袖掩住了半张面容，美眸移到南宫傲宇这边时暗藏讥诮的讽刺。
“你……”南宫傲宇牙关在不停地颤抖，浑身上下泄露出杀意凛然的气息，漆色的眼眸里正燃起暴怒的火焰。
“多行不益必自毙，你也一样。”年轻人的眼眸中闪现出阴冷的寒光，淡淡的雪肌变得怒目狰狞，“若不是王上的再造又怎会成就今天的你，你不但不报王上的恩还反咬一口，真是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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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你要战，便来战
南宫克柔带着一百护院，在黑夜中朝着天极镖局的方向疾速前行，莫总管和朱雀跟随其后，不久便来到了被妖魔之气笼罩着的天极镖局。
刚踏进天际镖局的大门，只见一则披着云丝锦的姿影正立在大堂门前，他的身侧卧着缠满符咒尸布的黑山尸妖。黑山尸妖披着银色的头发，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了阴森可怖的光华。
“我一直在等你，你终于来了！”妖冶护法薄唇轻启，他似笑非笑地睨着南宫克柔，身后是被尸体叠成的尸山。
看着镖局满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的景象，南宫克柔心如刀绞。没想到老头子的一举冲撞，竟让整个镖局的人买单，苦了这些牺牲的兄弟们。我南宫克柔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决不让魔界之徒在此猖狂，视人命如草芥！
“等我？你有什么冲着我来，杀了我整个镖局的人算什么！”南宫克柔呵斥道，眸子里滚着腾腾怒火，火焰中深蕴着凛冽的杀气。
“自然要冲着你，不过，你可让我好等，等了近大半个长夜，等得我的小猫咪都饿了，没办法，只好用你们天极镖局的人打打牙祭。”妖冶护法吐气若兰道，说着还用纤长的手温柔地梳顺着黑山尸妖的毛发。
黑山尸妖猩红的双眼紧盯着南宫克柔和他身后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和跳动的心脏，贪婪地舔着唇舌。时而张开如深渊般的血盆大口，密布的獠牙泛着刺眼的寒光。
朱雀在尸山中找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虽面容俱毁，但依据断臂，还有他身上的水碧色残服等特征，她立刻认出了他便是为自己开出一条血路的青龙。
此时的青龙面容早已支离破碎，仅剩白花花的骨头上面挂着些血肉，上半身也被咬得粉碎，就这样被埋葬在尸山之中，其他牺牲的护院亦是如此。
看着青龙所遭受的惨状，朱雀原本止住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她伤心不已，难以自持，抢先一步奔向尸山，抱着青龙残缺不堪的躯体，薄唇紧咬，悲痛的怒火在她的心中油然而生。
“既然今日你我在此决一死战，那我便看看到底是谁能活着离开这里。”话毕，妖冶护法轻抚衣袖，只见天极镖局的周围生出了一层强大的结界。
有人想要硬闯结界，刚一个箭步冲出去，结果被强大的力量反弹回去，重重地跌倒在地，嘴角渗着血。
“大家不要乱动，听少主的指挥！”莫总管见有人想逃窜，便开口，稳定住了军心。
听了莫总管的话，大家便不再躁动不安了，毕竟莫总管的资历和经验足以震慑住这些护卫们。
“传我令，按兵不动，我先带温肇上去会会他！”南宫克柔直言正色道，说完，他便取出了可以操控温肇的磁器，紧握在手，准备将真气注入其中。
“少主，青龙和兄弟们已去，朱雀一人留在这世上也再无任何意义，四大首席散了，朱雀亦不复存在，在这最后之际，便让我为少主取得这第一斩，血祭死去的弟兄们！”朱雀脸色阴沉，眉眼凛冽，尖锐的声音刺痛耳膜。
在还未得到南宫克柔应允的答案，朱雀便先一步冲上前去，她手腕反转，手中的剑刃刺向妖冶护法。
妖冶护法抬起双臂，身子向后撤去，宽大的袖摆也随风扬起，袍子里灌满了疾风。
黑山尸妖则替他冲上前去，一个腾空扑向朱雀，朱雀面不改色，眸子里杀气腾腾。她以剑贯穿黑山尸妖的脖颈，赐了它个封喉。可黑山尸妖的獠牙早已伸向她的手臂，狠狠地咬下了一大块肉，长满肉刺的长舌又似乎意犹未尽。
它又扑腾扑腾追咬了几口，顿时朱雀的手臂被咬得血肉模糊，血浆迸射。朱雀仍然强忍着疼痛给了黑山尸妖几剑，可黑山尸妖并无血液流出，对她的这几剑似乎不痛不痒。
随着伤口大量的血流出，朱雀的意识渐渐模糊，她紧握剑柄的双手也变得无力，从剑柄处滑落，最终昏死在血泊之中，黑山尸妖也被溅了一身鲜血。
原本急于捕猎的黑山尸妖对鲜活的生命跃跃欲试，如饥似渴，可此时的它突然停步不前，变得十分反常。似乎害怕些什么，落荒而逃，躲在妖冶护法的身后，瑟瑟发抖。
见黑山尸妖弱小无助的模样，妖冶护法也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妩媚的笑容。
“小乖乖，不用怕，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接下来的就交给我，你先回家吧！”妖冶护法抚了抚黑山尸妖颤抖的身躯，安慰道。
黑山尸妖听了妖冶护法的靡靡之音，也不再抖的那么厉害了，它温顺地蹭了蹭妖冶护法的手背，随后化作一道虚影，消失在天极镖局之中。
天极镖局三百护院全军覆没，朱雀奄奄一息，四大首席接连惨遭毒手，南宫克柔实在难以沉得住性子。他二话不说手握磁器，一骑绝尘，与妖冶护法正面对决。
南宫克柔将真气尽数注入磁器之中，只见磁器缓缓张开，上面磁件密布，他以真气为输导变换磁件的位置，温肇也随着磁件的变换改变了形态。它双足着地，身姿挺拔，前足化作无柄利刃，透着寒气，左右手各一。
温肇将两柄利刃的刀锋直对着妖冶护法的方向，它的身子略向前倾，蓄势以待，准备进攻。
南宫克柔再一次运用真气变换了磁器上的图阵，磁器上显出了“攻”的字样。温肇亦持刀出击，迅速走位，紧逼妖冶护法，杀得他一个猝不及防。
妖冶护法从容不迫地抽出妖兵百魂刀，刀身滚着浓郁的凶煞之气，他以刀相抵，与温肇对峙。刀与刃之前形成了强烈的气的争夺，迸射出刺目的火光。
他们二者在气的作用下腾地而起，悬于半空，不时地对转，变换方向。护卫和莫总管则将剑插入地表，同时将法力汇于掌心之中，他们双手叠放，呈防御态式。法术源源不断地注入剑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御剑阵，为南宫克柔护法，成为他最坚实的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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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倾颓
妖冶护法似乎与他纠缠倦了，想要速战速决，而且距离破晓也就两个时辰，我得在天明前赶回魔界，免得惹人怀疑。
“琅琊七魂灭！”妖冶护法撤出一只手，单手结印，只见紫色的业火从掌心迸发，顷刻间业火倾袭，吞噬了南宫克柔和温肇，同时笼罩在御剑阵的上方。一时间，天极镖局被紫色的火光所淹没。
业火看似与普通的火焰如出一辙，实则天壤之别。业火焚烧人的七魂八魄，火焚之人死前怨气横生，死后无法脱骨，永世不能轮回，可谓惊险万分。
“少主！”御剑阵中的莫总管和一百位护卫眸子紧敛地看着空中的火团，紫色的火焰席卷了南宫克柔和温肇的踪影，他们不安地呐喊道。
紫色的火影中，蕴着黑色的重影，南宫克柔再次变换磁器的图阵，只见密布的精密磁件在高速地运转着，高低起伏地变换，上面显出“守”的字样。
温肇的两柄利刃快速地分解重组，变成了两块坚硬的盾牌。它将盾牌抵在身前，盾牌将南宫克柔与业火隔开，把他很好地保护起来，免受其侵害。温肇则在业火的焚烧下显得有些摇摇欲坠，金属铁皮的表面变得柔软滚烫。
藏于温肇身后的南宫克柔也深知温肇撑不了几时，也不忍使它报废，变成一堆废铁。他决定不再恋战，尽快解决了这场对决。
他又一次变换磁器上磁件的方向和位置，这次的图阵颇有些繁琐，他的指尖灵动地变换着，宛若跳跃的音符。与此同时南宫克柔手腕上的手钏，也在步调一致地变换着。
手钏亦变了另一般模样，在磁件分解重组下，南宫克柔的手腕上出现了一个崭新的护腕。护腕长及臂肘，呈散射状，由无数根玄铁集结而成，外面镀着银壳，上面镂空雕刻着麒麟腾云的图样，护腕的末端镶着银链，与手指相连。
南宫克柔收起磁器，将真气注入护腕，随后手中显出了一根长五尺的火铳，通体墨黑带褐，火铳看着十分笨重，实则是用特制的玄铁制成，握在手中十分轻盈，丝毫没有给手臂带来任何压力。
南宫克柔手持着的便是人界兵器谱上排名第三的兵器破军铳，亦是他的偃兵，普天之下，绝无仅有。他当机立断，给破军铳上膛，扣下扳手，一支细长锋利的钢弹从破军铳中射出，直奔妖冶护法的心脏刺去。
他从未失手过，这次亦是如此。钢弹长驱直入妖冶护法的胸膛，不过尚未穿透他的心脏时，钢弹便因难以承受业火的焚烧，随着与他身体的接触，一节节地化作灰烬。
“既然普通的钢弹伤不了你，那就让你尝尝我的杀手锏！”
话毕，南宫克柔拔出发间的一根银簪，这银簪绝不是普通的发饰那么简单，是他用亢龙铁制成的银弹。它的外观与普通银簪别无不同，上面仅有一些云水纹，而它的内部却是别有洞天。
里面深藏着成百上千个微小的磁件，簪中的磁件比温肇体内的磁件还要细微精密，制造过程之复杂，难度之大都难以估计。而且材料也是南宫克柔结合魔神的匕首柔嘉的与火铳的特点精心选取的，稀世罕见。
亢龙铁制成的兵器，可破任何人物身，唯独破不了龙族的护心龙鳞。而妖冶护法是魔族的人，与龙族应该并无干系，更没有龙族血统和护心龙鳞。对付他，亢龙铁足够了。
南宫克柔将银簪放入破军铳之中，铳口紧紧对准妖冶护法的心口处。他的头微侧，似乎在寻找最极致的方向，不愿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待定准后，南宫克柔将真气汇于双手，一手托着铳身，另一手握着铳柄，与护腕通过银链衔接的手指扣下了机扳。只见银弹顷刻间出鞘，划破了熊熊的业火，以及妖冶护法的法力抵挡，穿透了他的心房。
妖冶护法终于停止近攻，他缓缓地飞落在地，双足鼎力。他那张艳绝于世的面容此时变得有些古怪，他颀长的手指覆在胸前，指尖深深地嵌入肉中。
银簪正中他的心脏，妖冶护法的魔心第一次感受到肉体上的剧痛。魔心虽然可以让他不死不灭，可这牵扯着呼吸的疼，限制了他法术的施展，同时也压抑得喘不上来气。
妖冶护法能够感觉到心脏收缩的速度在不停地加快，即将超越所能承受的极限，心房壁也在不停地扩张。此时的魔心即将化作沉石，他竟久违地感知到了心脏的疼痛，这种感觉仿佛自己尚为人时心悸之症发作的所感。
“精彩，甚是精彩！”妖冶护法如一阵微风，步履轻薄地向南宫克柔徐徐走来。伴随着的还有一阵清脆的鼓掌声，磁性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环绕。
天边泛起淡淡的鱼肚白，距离破晓已剩不到半个时辰。妖冶护法身上黑色的云丝锦，此时已经变成了砖红色，自己身上的魔气怕是快要散尽，若散尽，自己便无法踏入魔界的大门。
而今还犯了心悸之症，实在无法继续对决，他只好放弃此次行动，却异常地不甘。
“这匕首就暂且搁在你手中，你最好给我好好地保管，我自会找你再取，你就随时恭候吧！”妖冶护法的眼眸中闪现出阴冷的寒光，他的眸子紧盯南宫克柔腰间上了鞘子的匕首，就算这冰冷的雪肌异常阴郁。
就算柔嘉化成灰，我都会认得。无论你人在何处，我定会找到你，取了匕首，献与王上。今日的恩怨，我们来日再好好清算！
妖冶护法将全身的法术都汇于掌心，他向南宫克柔和御剑阵的一众护卫击了狠狠地几掌。强大的魔气震碎了天极镖局的地面、屋顶和门窗。碎石和残料四处迸射，大家纷纷用内力护体，防止被杂物给误伤。
此时的妖冶护法没有急着折返魔界，而是凌空步虚，趁乱闪到一处血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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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二更，补一章，近日会多多加更，把之前的章节尽快补上，还望大家多多支持，小奡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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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天将明
血泊里卧着一具光华的胴体，嫩白的玉臂血肉模糊，白皙的双颊布满可怖的血痕，齐腰的长发由一侧纠缠地垂了下来，和血肉黏连着，破碎的红裙艰难地遮住裸露的雪肌，底下暗藏着波涛汹涌，大腿袒露在外，鼻息微弱。
性感与妖媚交织在一起，蔓延着恐怖的气息，活生生的一人间尤物，十分诱人。
妖冶护法舔了舔干渴的唇，心里暗暗道，这妮子魂魄倒是干净的很，不过就是脾气火爆了些，看着还有几分姿色，先带回去再说。
他脱下了云丝锦外披，裹住了朱雀的身体，无意中触碰到柔软的娇贵，上面的污迹粘在他的纤指上，他的身体僵了一下。
“好脏！”妖冶护法看着中指和拇指已经凝稠的血，一脸嫌弃。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总归不能把她就随便地丢在这里，这群凡人也医不好业火的伤，她在这只有死路一条。
妖冶护法的掌中腾起了一缕紫烟，他的手呈爪牙状，置于朱雀的头顶处。他抽空了朱雀脑中关于人界的一切记忆，并封存起来。
一切完毕后，妖冶护法将打包好的朱雀扛在肩上，准备返回魔界。他化作一缕紫烟，失去了踪影。
随着妖冶护法的离去，燃烧着的业火也一并熄灭。南宫克柔为了防止其余的人被混乱的杂物所伤到，他急忙变换磁器上磁件的图阵，换成了“御”的字样。
只见温肇手上的盾牌分解重组，合二为一，变成了一把戟钺。南宫克柔的手指快速地在磁器上游走着，不停地变换着温肇移动的方向。
温肇则挥舞着手中的戟钺，在御剑阵的周围风驰电掣地移动着，急速走位，袭来的暗器尽数被它斩落，不久便平息了纷乱。
经过刚刚妖冶护法业火的焚烧，又一度超负荷的消耗，温肇的顶部飘出了丝丝缕缕的白烟。
看来温肇内部的磁件因高温灼烧发生了故障，为了不使它彻底坏掉，南宫克柔急忙将所有凸起的磁件复原。磁件归于原位，磁器变回了最初的多面球体，温肇亦变回了四足马型，并停止运转。
没了磁器加持的温肇，与平常的金属马雕像毫无二致。
“少主你没事吧！”见南宫克柔停止战斗，不必再为他护法，莫总管和其余一百位护卫集体拔剑，撤了御剑阵。莫总管急忙上前，慰问少主。
“无碍，多亏了大家的御剑阵，使我的元婴之力在短时间之内有了极大的提升，否则我也无法顺利击退妖冶护法。”南宫克柔淡淡道。
“那就好，只要少主平安无事，我们才能安心，也好向老庄主交代。”
“今日没能手刃了妖冶护法，我愧对于天极镖局上下三百位牺牲的弟兄！”南宫克柔遥望四周，尽失血染破败之景，他的内心隐隐作痛，红了的眼角难以掩饰他的悲痛之情。
“少主，您还是放宽心些，切莫悲伤过度，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魔界一直以来都是我们的宿敌，想要拿下他们恐怕还要从长计议。更何况那妖冶护法的玄烨冥皇座前五大护法中的首座，自当法力高深莫测，在魔界都是数得上的。今日他不过略施法术，若是他倾全力，怕是要屠了这神垕城。”莫总管怅然道，饱经风霜的面容上也有些变了声色。
“更何况他还带走了我唯一幸存的首座，无论他有何等本事，今日之仇，我决不罢休！”南宫克柔的眸子滚烫，目光异常地坚毅。
“少主，我看镖局伤亡惨重，也没有什么人手，我便将这一百护卫给你留下，天快亮了，我怕庄主担心，便先回去给庄主报个平安，待我返回天极山庄，再调遣一些护卫给你过来帮忙。”
“不必再麻烦别人了，这一百人足矣，剩下的我来处理，您先去吧！”南宫克柔顿了顿，又道，“麻烦您给老头子带句话，希望他下次能够三思而后行，若是与他无缘，便不要强求，免得惹祸上身。”
“好，那少主，我先退下了。”莫总管将南宫克柔的话都记下了，随后他便离开镖局，返回天极山庄。
“大家现在赶紧将镖局里的尸体都堆放在一起，一会集体火化，还有地上的血迹一定要清理干净，天将明了，绝不能让神垕城的百姓知晓今晚天极镖局所发生的一切，镖局里的所有物件都要在天亮前恢复原状！”南宫克柔站在镖局的大堂前，对护卫们吩咐了他们的任务。
他绝不能让神垕城的百姓产生恐慌，更不能让百姓们对天极镖局失望。
“是，少主！”一百位护卫异口同声道，随后他们便开始清理战场的工作。
南宫克柔亦没有闲着，他遣了两个人先将停在外面的温肇搬到内室的修理间，又取出了六个他自己研制的偃偶，还有一些能帮助修理房屋的偃具。他还派了一小队人去库房取了一大堆修缮的砖瓦木料。
待一切准备就绪，南宫克柔将真气注入磁器之中，通过变换磁件的位置和方向来操纵这些偃偶，这六个偃偶一同作业修缮被妖冶护法毁掉的房屋，大大加快了镖局复原的进程。
这六个偃偶是南宫克柔精心研制的，除了不是人形，以及人类的生理活动无法模仿，其余的行为偃偶都一应俱全，且具有很强的学习能力，是南宫克柔日常生活中的得力助手。
还未到半个时辰，所有毁坏的房屋都被偃偶们给修葺好了，与原来别无差别，倒是材料新了些，显得镖局富丽堂皇了些。
此时镖局的院内，有一座由尸体叠起来的尸山，擦拭地面的血水倒了一桶又一桶，染红了院内花坛中的花泥和树木下的泥土。南宫克柔亲自取了一些桃木和香草，还有一些化尸的无色无味的药水，倒在尸山上。
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化尸药水，才将尸山中的尸体全部化掉，仅剩一些残骨和肉渣，还有一些淡淡的血腥气。南宫克柔将残骸用桃木和香草烧成灰烬，随后将尸灰填入花泥之中，这样才使腥气褪却些。
做了整个略显残忍的操作后，南宫克柔心中痛苦不堪，却又无可奈何。总归不能将他们弃尸于乱葬岗，他又将每一个埋有尸灰的花坛上施以安魂咒，希望这些惨死的护院们可以早日通往极乐。
天明了，晨间的露水气很重，花和树的枝叶上挂着露珠，随着朝阳的出现，空气中也有了丝温暖气。
护卫们已经操劳了整整一夜，大家都眼皮发沉，脸上带着倦容。南宫克柔将大部分的护卫们吩咐下去休息，仅留了一小撮体力旺盛，还有精力的人看家护院。
他自己也没有打算合眼休息，而是继续拿着罐子收集晨露，打算用花瓣制一些花露，洒在庭院内，正好可以消除一些污秽，多了一丝恬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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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秘密
天明前，另一侧千羽刹带着栾靡夭在夜幕中凌空飞行，很快便看到了偌大的神垕大殿。他带着栾靡夭在长生殿旁的院子里落地，也就是刚刚苍兰和屠嗜追杀他们地方，此时的他们早已消失了踪迹，怕是到别处寻找自己和栾靡夭的足迹。
栾靡夭从未凌空飞行过，第一次飞行的她落地时有些生疏和紧张，身子有些摇摇晃晃，多亏千羽刹在一旁扶稳了她。
“好了，我们到了，还有不久便是破晓了，今夜你一夜未眠，赶紧回房早点休息吧！我得在天明前返回魔界，就先离开了，你自己要保重。”千羽刹将素手放在栾靡夭的肩膀上，依依不舍道。
“嗯，你也要保重。”栾靡夭点了点头，淡淡道。
“好，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千羽刹拿出栾靡夭送给他的由魔神的断指制作而成的魔笛，微微一笑。
“当然！”栾靡夭与他相视，莞尔一笑。
有了栾靡夭的这句话，千羽刹冰冷的魔心第一次生出了丝丝暖意。他向栾靡夭挥了挥手，随后便化作一团魔气消失在神垕大殿之中。
送走了千羽刹，栾靡夭并没有返回安生殿就寝，而是去了长生殿。关于封云浔的事，她一直记挂在心，即便耽搁，也在返回时第一时间去看望。
栾靡夭步履轻薄地来到长生殿前，在殿外透过门窗便能看到灯火通明，殿门上横着“开炉炼丹，闲人勿扰”的牌子。
算来现在应该是寅时，没想到纳兰玥卿还没有合眼，仍然在长生殿炼丹，又或是木童守着炉鼎。
一想到白天纳兰玥卿手中的那瓶毒，栾靡夭便隐隐不安。无论是与不是，自己都要亲眼瞧见封云浔，只有见到他安然无恙，自己悬着的心才能放下。
为了防止殿内的元气再次被污染，栾靡夭小心翼翼地打开殿门，迅敏地进入殿中，回手便将门给带上。整个过程也就一瞬，炉鼎上的真火丝毫没有任何的影响。看到炉鼎无事，栾靡夭屏住的呼吸微微松了些。
进入殿内，殿内空无一人，炉鼎旁，木童趴在一旁的木几上，手握着蒲扇昏昏欲睡，合上了眼。
纳兰玥卿没在这里？仅留木童一人看炉鼎，神垕大殿那边刚刚路过，城主的寝宫已经熄灯，相必他应该是睡下了。
这样行动起来就更加方便，栾靡夭蹑手蹑脚地向长生殿的内阁走去，她脚步放得很轻，生怕吵醒了睡熟的木童。
这次没有纳兰玥卿的引领，对神垕大殿尚未熟悉的栾靡夭，行走在长生殿之中有些难以寻觅方向。她已经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穿梭在许许多多的屏风和阁门之中，仍未来到被白纱笼罩着的内阁。
渐渐地，栾靡夭停下了步子，前方是一座落地的喷泉。大理石雕刻的游鱼和莲花栩栩如生，泉水从鱼口喷出，水缓缓地淌入地面上的玉龙池中，假山鳞次栉比地坐落在水池之中，上面还有一些香花香草。
假山中似乎有某种隐藏的装置，可以将池中的水转化成水雾，氤氲朦胧的水雾笼罩在池旁，宛若巧夺天工的天然美景。
栾靡夭上次与纳兰玥卿去内阁途中并未出现如此偌大的喷泉，大殿的内部似乎并没有如此地界开阔，她觉得有丝诡异之感。
栾靡夭向后一转，一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阁门，没想到这扇阁门暗藏着活钮，带着栾靡夭来到了阁门的另一面。栾靡夭惊恐万状，素白的脸变得铁青，映入眼帘之景，怕是难以忘却。
发现大殿中央有一个病怏怏的背影，那人正是纳兰玥卿。他无力地靠在镶金的白玉侧椅上，他那张不染纤尘、充满光华的面容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苍白憔悴的面庞，面如槁枯。他的眼睑发黑，双眼黯然失色，空洞无神。
纳兰玥卿身着素色的丝绸罗衫，袒露着的胸膛上生着一株怒放的荼蘼花，洁白的花瓣宛若冬日里天上飘落的雪花，淡黄色的花蕊缀在中央，仿佛点了几颗星辰。荼蘼花的根茎深深地根植于纳兰玥卿的体内，他的上半身被荼蘼花的枝叶紧密地缠绕。
荼蘼花的枝叶上沾着星星点点的猩红，那些都是纳兰玥卿的血迹，这株荼蘼花是用他的鲜血培育而成，所以才开得如此娇艳。
纳兰玥卿痛苦地喘息着，不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一咳起来便不停。他的身旁散落着各式各样被打翻的小瓷瓶，丹药全部滚落在地。身前的茶几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抓痕，还有被撕得粉碎的药书，左右两个熏炉腾起的丝丝缕缕的药烟仿佛要将他吞噬。
他就如此孱弱地倚在坐塌上，手边的冰透白瓶栾靡夭一眼便将它认出，里面如墨般的液体早已消失不见，连同盖子一并丢在一旁。
栾靡夭一怔，不安的想法爬上心头。难不成这毒是纳兰玥卿拿来自用的？她愈发有些琢磨不透了，既然不是用来对云浔下毒手的，一个正常人为何要服此剧毒。这毒的剂量，以她多年研习医法的经验来判断，中毒必亡，几乎无力回天。
还有他心脏处盛开的荼蘼花又是怎么一回事？这到底是何等阴邪之物，以人的肉体为温巢，鲜血为滋养，来进行生长。
纳兰玥卿亦察觉到了误闯误入的栾靡夭，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栾靡夭的面容，她的一颦一笑，眉眼神情，都被他深深地印刻在心中。可能是看着栾靡夭的容貌入了迷，异或剧烈的疼痛感使纳兰玥卿产生了幻觉，使他愈发地思念一个人，一个已经离开他很多年，却又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人。
栾靡夭墨眸紧敛地睨着纳兰玥卿，他对她真情的流露以及望眼欲穿的凝视使她毛骨悚然。栾靡夭面露怯意，她现在满腹的疑问却不敢胡思乱想。现在的她只想尽快离开纳兰玥卿的视线，从长生殿脱身。
栾靡夭转身便要推开阁门，离开这里，由于速度很快，纱衣的尾部随风而动。
“桑荼，你不要走，我已经失去你一次，求求你，我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你留下来好吗？”见栾靡夭要走，神志不清的纳兰玥卿急忙从侧椅上起身，跌跌撞撞地奔向她，在她的身后紧紧抱住。原本冰冷颤抖的手和激动不安的心，此时在栾靡夭这里，得到了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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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婵衣黛夏
栾靡夭想要逃离这里，却被纳兰玥卿紧紧地桎梏，她也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桑荼，从纳兰玥卿的言语和神情中，栾靡夭知道，这个人对他很重要，应该是他刻骨铭心的爱人吧！
栾靡夭也想起云笙曾说过，如今破败的浮生殿曾经住着城主最喜爱的一位故人，那位故人已经仙逝多年，想必这位就是纳兰口中的桑荼。
纳兰玥卿的双臂紧紧地环在她的腰上，仿佛倾尽全力，憔悴的面容在见到她之后才有那么细微的光亮。他将头深深地埋在栾靡夭的脖颈处，眼眶已经被泪水打湿。
栾靡夭能够深刻地感受到纳兰玥卿的痛苦与心碎，还有他卑微的挽留，失去了一城之主的光鲜威严的姿态。
纳兰玥卿身上清甜的香气吸引了栾靡夭的注意，这种气味她再熟悉不过了，是婵衣黛夏的香气。娘病重后，便十分喜爱这种可以致幻，麻痹神经的花草。没想到纳兰玥卿服的毒中混着婵衣黛夏，难不成他服毒，只为见到他失去的爱人吗？
迷人的幻境虽能埋葬心中的苦痛，填补感情上的缺失，那也只能一时的抚慰，并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婵衣黛夏麻痹人的神经，过量服用可以导致精神错乱、神志不清，更有甚者毒入骨髓，下半身瘫痪不能行走。
纳兰玥卿是一城之主，亦救过我和云浔的性命，我绝不许他变成那般模样。
栾靡夭摊开针袋，准备为纳兰玥卿施以金针，为他放掉体内的毒。她抓住纳兰玥卿的一个手腕，反手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开来。
她紧紧地抓住纳兰玥卿的手腕，迫使他的手掌摊开，栾靡夭用金针刺了他指尖上的几个穴位，又补了几根金针在头部，如电流般的酥麻感顷刻间袭遍纳兰玥卿的全身，她强行通开了纳兰玥卿被麻痹的神经。
栾靡夭又一转身，来到纳兰玥卿的身前。栾靡夭又取了两根金针，左右各一，插入纳兰玥卿颈部的肌肤之中，深入几分。骤然，纳兰玥卿眉头紧锁，扇羽微垂，素手紧紧地捂住胸口，薄唇微启，身子前倾。
她最后取了一根针袋中最长的金针，正入纳兰玥卿的后脑，只见一口黑褐色的血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纳兰玥卿剧烈地咳嗽着，仿佛要咳出五脏六腑，原本惨白无血的面庞憋得通红。
“咳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在栾靡夭的耳畔响起，纳兰玥卿的嘴角还挂着黑血，他又咳出了一摊瘀堵之物，几块青紫色的积血出现在黑色的血泊之中。
看到这一团东西，栾靡夭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地松了些。纳兰玥卿体内瘀堵的血管和神经完全通开了，这下他不但不会有性命之虞，神志错乱之症也会在不时便会缓解。
“纳兰城主，你可有好些？”见纳兰玥卿咳出大量瘀血，栾靡夭渐渐地拔出了扎在他穴位上的金针，全部收于针袋之中。她紧握着纳兰玥卿冰冷的双手，关心道。
“桑荼，是你吗？”纳兰玥卿的额间布满了汗珠，他睁着混浊的双眼，睨着面前模糊的温婉的轮廓，低声喃喃道。
纳兰玥卿虚弱不堪地瘫坐在地上，纤长的手指深深地嵌入地面，他用手撑着地面，艰难地支撑着羸弱的身体。
听纳兰玥卿还唤她桑荼，想必是周身的血液尚未将他体内的毒素全部清理干净，还有残留，所以神智并未完全清醒，栾靡夭也没有应和他。
“桑……”纳兰玥卿顿了顿，他混沌的大脑渐渐清醒了些，能够分辨出周遭的事物和人，模糊的双眼也变得愈发清澈，他认出了面前的人到底是谁，“栾姑娘，是你！”
清醒后的纳兰玥卿看到栾靡夭的身影有些诧异，他急忙起身，匆匆地裹住了敞开的罗衫，胸口处盛开的荼蘼花也被他护在怀中，隐藏了起来。
看着身旁七零八碎的摆件，满地的残卷，还有地上黑色的血污，纳兰玥卿对刚刚所发生的经过也大致猜出了一二。
纳兰玥卿整理好了衣带，他又将真气汇集成衢锦，从衢锦中取出一件毛色光泽的狐裘，将雪白的狐裘披在身上，倒显出丝华贵之气。
“对不起栾姑娘，是我失态了，冒犯之处，还请见谅！”纳兰玥卿见栾靡夭五味杂陈地睨着自己，想必自己做了什么不雅之事，惹得栾姑娘伤神，便表达了自己深深的歉意。
“这都是小事，纳兰，你要是把我当做朋友，抑或觉得我说的话还有几分道理，那就听我一句劝，不要在服用婵衣黛夏制成的毒了。你若是觉得佳人已逝，无处发泄苦闷之情，你大可饮酒作乐，或去勾栏之地，既然你选择堕落，何不堕落的彻底些！”栾靡夭睨着纳兰玥卿素白的面庞，墨眸紧敛，想起纳兰玥卿苟延残喘的场景，她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饮酒作乐，笙歌燕舞，纵情风流，你说的就是曾经的我。”纳兰玥卿一声冷笑，此时的他仿佛变了一个人，温润如玉的他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倾颓的模样。
“这样的我是不是与你想象中的城主天壤之别，想必你也对我很失望吧！”
“纳兰，曾经的你无论何种样子，都已经不重要了，你能成为现在的样子已经很不错了。倘若当初的你正如你口中的样子，那么你一定是日日夜夜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血，我虽不能与你感同身受，但我对你真的是深深的敬佩。”栾靡夭听了纳兰玥卿怅然失落的话语，情绪上并没有大起大落，而是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谢谢你能够聆听我的话，安慰我，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纳兰玥卿怏怏道，眉眼间透出无尽的失落与悲楚。
“我知道你是个念旧的人，可过于沉浸也难免徒增烦恼，更何况你已经深陷过去的种种难以自拔，以至于要依赖婵衣黛夏，帮你追溯那个美好而又甜蜜的过往。你知道吗？现在的你已经趋于病态，伤及根本。”栾靡夭一针见血道，她试着组织委婉的话语让纳兰玥卿不必过于难受，可事态过于严重，不得不让他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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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栾姑娘，你说的我都明白，我本就生于丹宗世家，这些药理又怎会不懂呢？我真的是太痛苦了，没有婵衣黛夏制造出的幻境，我会撑不下去的！”纳兰玥卿面露苦涩，他难掩巨大的痛苦，颇为无奈道。
“想必是与你胸前的那株荼蘼花有所关系吧，还有桑荼。”栾靡夭云淡风轻道，她虽不尽知纳兰玥卿的心事，却也能够猜透几分。
“是啊，她是我今生难以弥补的伤，她为我倾尽所有，她的生命，她的精魄，甚至放弃了轮回重修的机会，只为延续我的生命。而我连最简单的爱都不愿表达，也没有给她需要的依靠，连她的性命都没有留住，我或许对得起别人，唯独对她，我亏欠太多。”纳兰玥卿将手轻轻地放在胸口，他的掌心能够感受到柔软的荼蘼花瓣，荼蘼花正通过根须，汲取他体内残留的毒素，转化成元气，源源不断地输入他的体内，为他度体内肆虐的妖气。
春季天干物燥，因受气候的影响，纳兰玥卿胸口寄生的荼蘼花度化妖气的能力削弱。不过幸得太祖仙气荫蔽，外加药炉熏香，纳兰玥卿得以有所舒缓，但灵力大减，倍受煎熬。
“你若是想要弥补心中对桑荼的缺憾，那便要更加爱惜自己的身体，这样才对得起她为你付出的一切！”听了纳兰玥卿的一番措辞，栾靡夭被桑荼对纳兰玥卿做的一切深深地感动。
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够为爱倾尽所有，无怨不悔，甚至放弃往生，只为陪伴在挚爱的身旁，默默守护？
“我早已与她融为一体，身心结合。她虽然已经仙逝，但灵魂一直都在，停留在我胸前的这朵荼蘼花之中，而荼蘼花根植于我的血脉之中，用我的血滋养生长。我自当爱屋及乌，不会做出自伤的事情。桑荼是我今生唯一的挚爱，我早已将她视作我的妻子，亦不会再娶，我又怎能忍心让她再次离开我。”纳兰玥卿情真意切道。
“那你为何服用婵衣黛夏制成的毒？”听了纳兰玥卿的一席话，栾靡夭突然有些一头雾水，她愈发地看不懂他了，颇有表里不一之态。
见栾靡夭眉心微凝，巴掌般的小脸上写满了疑惑，纳兰玥卿眉角微微向阳，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想必是她对我服用毒物产生误解，殊不知我服毒是为了利人利己，而不是残害自己的生命。
“我出生时因为一些变故而被妖气浸染，折阳寿，蚀精元，因仙气荫蔽得以出世，但注定英年早逝，无法活到而立之年。这副羸弱的身体也无法与我们纳兰世家的传家之宝碧琨天轩剑的剑灵合为一体，没有剑灵元神的支撑，我便如那油尽灯枯的灯盏，不过是耗着一口气罢了。”纳兰玥卿轻描淡写道，他顿了顿，又薄唇微启。
“我若是想要延续寿命，只能以精补精，也就是吸食人的精血和元气。但生而为人，人畜有别，泯灭人性之事，我这个活生生的人又怎能做得出？只好以毒养物，改吸食毒物的精气，荼蘼花可以净化毒物，使其转化成元气，供我吸收。虽说有些残害生灵，可这是我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亦不会危及他人。”纳兰玥卿向栾靡夭解释了那个冰透白瓶中毒的用途，也算是解了她心中的一大疑惑。
对纳兰玥卿，栾靡夭觉得有些深深的愧疚，他有如此的难言之隐，自己却一直在不停地刨根问底，追寻所谓的答案，却触动了别人的伤疤而不自知，她懊悔不已。
“对不起，又让你再次忆起伤心的过往。”栾靡夭向纳兰玥卿表示自己深深的歉意。
“你不用向我道歉，毒是我让云颜为我配制的，我作为修医世家的嫡长子，”
待他们离开后，厨娘将银筷再次刺入鱼身，随后把鱼连着银筷丢进木盆中。
木盆里，游弋的鱼儿欢实地扑打着水花。鱼落水的一瞬，盆里的鱼儿摇身一变，獠牙毕露，黑色的眸子翻了上去，眼白覆盖地滴水不漏。
它们疯狂地撕咬着皮开肉绽的同伴，血肉横飞，厨娘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目睹着整个过程。
“多吃点，吃饱了，我好送你们归西。”厨娘碎碎念道，直到一颗骨渣也不剩，她拿出一个紫色的小瓶，瓶内无色无味的液体融入清水之中。
鱼儿似乎畏惧这如水的液体，四处逃窜，不想沾身。可木盆的盆壁束缚着它们，它们别无选择，任凭其侵蚀着血肉，最终化作一摊漆色的焦骨。
“辛姐姐，城主的药膳可好了？”云笙慌慌张张地闯入膳食坊，四处张望着厨娘的身影，语气急促。
“我正在准备食材，开始着手去做。”厨娘目不转睛地睨着木盆里平静的水面，回复道。
“那你能否快些？”
“往日都是两个时辰后我亲自将药膳送过去，为何今日催的这么急？”
“城主今日身体不适，脾气不大好，一直念叨着你的药膳，还不停地摔东西，神垕大殿的侍女都不敢吱声，跪在地上，姐妹们都挺辛苦的，也不能纵容情况恶化下去，我就偷着跑出来过来看看。”云笙无奈道。
“好吧，我尽力，你先在这歇息一下，神垕大殿那边没有你，可还撑得住？”厨娘插嘴问了一句。
“我妹妹在那，有她在无须担心。”
厨娘找了一张木椅让云笙在一旁坐下，又给她沏了一碗凉茶，但云笙并无心思饮茶偷闲。
厨娘用银筷取出木盆里的焦骨，浸于秘制的砂锅之中，而后又添了几味毒物，盖上砂锅盖子，大火熬制，小火慢煎。随后她便给自己也沏了一盏热茶，细细品味其中滋味。
“莫急，待饮尽这碗茶，你便可以回去复命了。”厨娘抿了一口茶，静坐在一旁，给金烟杆添了些许烟丝，她摸出两颗火石，试着摩擦生出些火花，几次点烟未成。
“我帮你借些火吧！”
“你是指去那？”厨娘纤长的手指指向砂锅的方向。
云笙点了点头。她倒是对厨娘的话有些不解，整个膳食坊只有砂锅一处生火，除了去那，还有何处？
“不可，借砂锅火点的烟抽不得。”厨娘仿佛谈虎色变，眸子紧敛，面色覆着一层阴郁，她惶惶地放下手中金烟杆。
“为何？”云笙不明白。
“会死人的。”厨娘轻描淡写道。
云笙见厨娘这样说，便合上了樱桃小口，默不出声。少说多做事得好，好奇害死猫，道理都懂。
厨娘捻起茶盏，薄唇贴在杯口的边缘，轻轻吹风。待茶水凉些，便一饮而尽。砂锅缓缓生出黑烟，时候差不多了，厨娘起身熄了火，她将砂锅里的药汤用朱砂淘洗了几遍。最后盛入银皿中的是乳白色晕染着猩红的汤汁，仿佛浸了血的大理石。
“好了，你快给城主呈上去吧！”厨娘将银皿放在木案上，盖上盖子，备好了银匙，小心翼翼地交到云笙的手里。
“恩。”云笙接过木案，行色匆匆地离开膳食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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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互助
栾靡夭将内力汇于掌心，以掌吸之力吸取纳兰玥卿体内的妖气，宛若抽丝剥茧般，将他体内浸染已久的妖气层层剥离，融入内丹之中。
这妖气自纳兰玥卿婴孩之时便一直留存在他的体内，早已与仙气水乳交融，想要除尽不是易事。
栾靡夭眸底泛起一片猩红，随着内丹的挪动，原本被镇压已久的煞气也蠢蠢欲动，眉宇间和周遭的煞气肉眼可见地肆虐。
为了防止自己失控，栾靡夭不得不尽快结束妖气的吸纳。放在纳兰玥卿胸口处的手骨骼分明，嫩白的皮肤下血管微凸。她倾尽全力，将交织的妖气从纳兰玥卿的体内抽出。
纳兰玥卿痛苦地呻吟着，整个抽离妖气的过程，堪比刮骨，这种肝肠寸断的痛，深入骨髓。
或许是过于耗神，栾靡夭觉得有些目眩，她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个一袭绯衣的熟悉身影，绯衣女子一张清冷的面容，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又是她，上次婆娑岭便是她强行占据了我的身体，血染四方，这次我绝不会重蹈覆辙，让她得逞！
栾靡夭急忙凝神聚气，加快了内丹吸纳妖气的进程，她修为较为浅薄，所以只为纳兰玥卿净化了体内一小部分的妖气。不过正是因为这一小小的改变，寄生在纳兰玥卿心脏处的荼蘼花的灵力有所增强，纳兰玥卿的法力恢复了一些，身子骨也稍稍硬朗了些，不再那么羸弱不堪。
见纳兰玥卿有所恢复，栾靡夭将内丹归于原位，此时的她早已满眼猩红，愈发不能自已。内丹复原后，眸里的猩红褪却，一切便烟消云散，那个绯衣女子也不见了踪影。
栾靡夭觉得现在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完整的，每每绯衣女子出现，她都不由得脊背发凉。而且她与自己模样相同，说的话又玄之又玄，仿佛看穿自己的种种，如果可以，栾靡夭真的希望她可以不复存在。
纳兰玥卿打坐调息了一番，他理顺了体内的气脉，面如槁枯的脸恢复了些气色，但仍衣带宽松，若是想恢复到往日的神采，怕是还要药物食材好好地滋补一下。
“你感觉怎么样，可有好些？”栾靡夭关心道。
“好多了，栾姑娘，没想到你竟然带丹修炼，我也曾想过用内丹抑制体内的妖气，可内丹只有灵力高深的大师和妖才能结丹，且结丹不是一朝之功，需要经历一个较为漫长的过程，少则十年多则几十年，更有甚者倾尽余生亦未完成结丹。没想到你如此年轻，修为就已如此高妙，开眼了！”纳兰玥卿对栾靡夭除了满腔的感激，敬佩之意油然而生。
“说来也惭愧，我对修仙之事并不精通，修为也平平无奇，一直以来主修医术，自然结不出内丹。我体内的内丹，是我娘留给我的，帮我抑制煞气。你刚才也看到了，我被煞气缠身的景象。”栾靡夭坦白道，她自然是无法担得起纳兰玥卿如此高的期许。
“煞气缠身，这个确实有些棘手。”听了栾靡夭赤诚的诉说，纳兰玥卿陷入沉思。
“好了，先不要想那么多了，现在重要的是你，而不是我。”话毕，栾靡夭从袖口取出了一个小瓷瓶，递给了纳兰玥卿。
“你以后不要再服用婵衣黛夏制成的毒了，这是一些逍遥丹，可以清心静气，舒缓神经，减轻妖气给你带来的痛苦，这里面清一色的都是无毒的药材，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若是非要服毒，以毒攻毒，你可以选择一些可解之毒，像落花、断命散还有蓝不绿，荼蘼花可净化，你也不会那么痛苦。”栾靡夭语重心长道，她又取出了一些花花绿绿的小瓷瓶，里面装着的都是她行走江湖的宝贝。
“你把这些防身的东西都给我，你可怎么办？”纳兰玥卿看着这些小瓷瓶，淡雅的面庞上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没什么，我再配置一些就好。”
“你能帮我抽离体内的妖气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我虽身为丹宗世家的子弟，可我还有一个身份，是一名毒师，这些举手之劳就不劳烦栾姑娘了。你放心，我不会服用婵衣黛夏了，我的命也算是有你的一份，自当好好珍惜。”纳兰玥卿回绝了栾靡夭的瓶瓶罐罐，示意她收好。
“你果然是一名毒师！想必是‘雅’派的徒众吧！”栾靡夭嫣然一笑，没想到正中了自己的猜想。
“我确是‘雅’派的毒师，不过我是一名行者，并不算真正的徒众。还有，我想拜托栾姑娘一件事！”纳兰玥卿淡淡道，突然话锋一转。
“何事？”栾靡夭问道。
“我希望姑娘能够对今日的所见所闻保密，尤其是我心脏处寄生的荼蘼花还有我毒师的身份，可以吗？”纳兰玥卿低声道。
“当然，纳兰你是一城之主，你的所作所为都与神垕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想你也是为了避免人心惶惶，邪恶势力趁虚而入，守护神垕城百姓的安定，这个忙我自然会帮。更何况你是为了活下去，亦为了不伤及无辜而自承痛苦，当真不易。”栾靡夭点了点头，答应了他。
“真的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你放心，你的朋友我也会不遗余力地救他！”纳兰玥卿向栾靡夭保证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生而为人，多半不易，若是注定遭受苦难，却无法自渡，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彼此扶持了，希望我们都可以度过难关！”栾靡夭淡然道，随后她又补充了一句，“天明了，纳兰也一夜未合眼吧，早些休息，身体要紧，我先离开了。”
见一切真相大白，毒的下落也明了，栾靡夭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只求云浔能早日醒来。她便离开了长生殿，接下来她还得去天极镖局一趟，与南宫克柔换回拿错的匕首。不过现在的她早已精疲力尽，颇为乏倦，一夜未眠的她决定先补上个小觉，缓缓神。
望着栾靡夭渐行渐远的背影，纳兰玥卿心中百般滋味，他将垂落的手臂放在胸前的荼蘼花上，指尖轻触荼蘼柔软的花瓣，喃喃自语。
“荼儿，你知道吗，我最近遇到了一个人，她和你好像，都是那般义无反顾、无所畏惧，甘愿为他人奉献一切，永远爱着每一个关心她的人，希望她被报之以歌，温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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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待栾靡夭彻底离开长生殿后，纳兰玥卿准备了一套雪青色的官装，他将灵力汇于掌心，注入寄生于心脏处的荼蘼花之中。荼蘼花瓣纷纷收拢闭合，退入心室，缠绕在肌肤上的根茎也消失不见，他的胸膛和肌肤再次光滑如初，与常人无异。
纳兰玥卿整理好了衣装，便退出了这间密室，将手放在墙上的机关上，封闭了密室的门。为了防止他人误闯此地，他特意在离开前给密室多加了几层封印，以免像今天栾靡夭这种情况再次发生。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纳兰玥卿决定再添些东西。他素手一抬，封印前便多了一扇屏风。有了这三层防护，他也算放了心，便凌波微步向长生殿的大堂走去。
见木童已经睡熟，纳兰玥卿也没有唤醒他。他抱起了睡得七扭八歪的木童，将他轻轻放在一旁的睡塌上，随手取了一个小被子，盖在了木童的身上。又将木童手中的蒲扇取了出来，放在一旁，这样他也能睡得舒坦些。
他步履轻薄地来到炉鼎旁，经过一夜的真火淬炼，几十味珍稀药材化作粉末，将精华浓缩成为一颗小小的丹药。待丹药即将出炉时，纳兰玥卿将萃取晶用真气包裹化入炉鼎之中，只见上方腾起的的真火在萃取晶的加持下，愈发地明亮，浓密的黑烟顷刻间变成了丝丝缕缕的真气。
纳兰玥卿三指而立，托着一个小巧玲珑的药笼，他轻抬纤指，丹药便从炉鼎中飘出，飞入药笼之中。见药笼中的丹药晶莹剔透，泛着华泽，里面还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药精，纳兰玥卿颇为满意。
他收回了炉鼎中的真火，熄了炉鼎，将炼好的丹药放在盒子里，随后便向安放着玄琨玉的内阁走去。
封云浔平静地沉睡在玄琨玉之中，冷白色的肌肤宛若冰雕，银色的犄角闪着清冷的光。他已在玄琨玉中沉睡了许久，在玄琨玉的治愈之力下，封云浔的伤口已尽数痊愈。皮肉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要服下这颗丹药，便大功告成。
纳兰玥卿的掌心腾起白烟，他将丹药碾碎，化入掌心的真气之中，一并输给玄琨玉中的封云浔。有了纳兰玥卿精心炼制的丹药和大量的真气，封云浔的内伤和损耗也逐渐恢复，他久违地睁开闭合已久的双眼，再次有了对这个世界的感知。
纳兰玥卿充满灵力的双手抬起，玄琨玉中的封云浔也随着浮出，静卧其上。
“阿栾……”封云浔的嘴里不停地在念叨着这个名字，眉宇间印出了深深的沟壑，他不停地辗转反侧，额间布满了冷汗，手指紧握成拳，仿佛正在心系一位对他至关重要的人。
这人纳兰玥卿猜都不用猜，他口中的阿栾便是栾靡夭，没想到他们二人如此亲昵，在自己垂危的时候顾念的都是彼此，经历九死一生仍念念不忘。
封云浔醒来的第一眼，见眼前有一个陌生的身影，刚恢复一些意识的封云浔猛地坐起身来，如猎人般的反应十分敏捷与警觉。
“你是何人？阿栾呢？”封云浔四下扫视，并未见到栾靡夭的踪影，他灰眸紧敛，焦急道。
“你先莫急，栾姑娘她一直都在。只不过她先去休息了！”
神垕城，大碗凉茶。
栾靡夭和封云浔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他们要了两碗招牌凉茶，品着茶，侃侃而谈，仿佛要对彼此诉说的太多太多。
“你被裂缝吸进去之后去了哪？”栾靡夭揣着一肚子的疑问等待解答。
“这个，说来话长，我醒来之后发现周围渺无人烟，一片荒芜，而你又不在身边，只好先找出路。白天跟着太阳走，晚上靠着北斗星指引方向，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里，我所见到的第一座城池。后来，我身无分文，因为头上这对角的缘故，招工的地方没有人敢用我，于是佯装成姑娘的模样卖身葬父，讨点银两充饥，然后遇见了你。”封云浔风轻云淡地描述着，仿佛在诉说着悠长悠长的故事。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你头上的犄角是怎么回事？”栾靡夭纤长的手指指着封云浔额上银灰色的犄角，不解道。
“我也不晓得，不过它一直都在。”封云浔摊了摊手，一脸茫然。
“你也真是可以了，它长在你的头上，当然一直在。”栾靡夭浅笑嫣然。
碗里面的凉茶泛起点点涟漪，一个不小心，茶水洒落在银色的衣裙上，坠落，破碎，浸染。封云浔急忙收拾茶具，并将栾靡夭衣裙上的茶叶处理干净。封云浔的视线滑落在她的腰身，久久不能离去，灰色的瞳中掺杂着一丝怒气，冷峻的面庞上罩了一层厚厚的霾。
“弯月呢？”封云浔紧紧地抓住栾靡夭纤细的手腕，眉头紧蹙，白皙的皮肤上印下了红色的印记，奈何封云浔的手劲太大，栾靡夭无法挣开，顿时手足无措。
“放开我，我疼！”栾靡夭娇嗔道，面露苦楚，封云浔看着栾靡夭蹙眉的样子，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火气也烟消云散了。
这时，栾靡夭才回过神来，脸色仍旧不怎么样，她一边揉着红肿的手腕，一边内心暗暗地抱怨。她确实是被封云浔吓到了，没想到这个万年冰山发起火来山崩地裂。
“弯月是你娘留给你遗物，你怎么能把它给弄丢了呢？”封云浔轻叹一声，语重心长道。
“说来话长，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总之，我发誓，刀在人在，刀毁人亡。”说完，栾靡夭便感到有些后悔，三根手指软了下去，她下意识地抚了一下脸颊，南宫克柔扎心的话语记忆犹新。栾靡夭眼波潋滟，举步维艰。
“不要胡思乱想了，弯月不但留给你一份念想，而且给予了我一份责任，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它的。”封云浔似乎察觉到了栾靡夭内心的波动，安慰道。
栾靡夭看着面前那张冷峻的面庞，眉宇间的沉稳浑然天成，灰冷的眸子里多了丝温存。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不好的回忆都抛到脑后，收获了久违的安全感。
封云浔轻轻地挥舞着颀长的手指，衣裙上的茶水化作轻盈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蝶优雅地落在他的指尖上，微微地扇动着翅膀，仿佛被施了魔法般，银色的衣裙并没有留下过它的痕迹。
“好美。”栾靡夭语笑嫣然，她看着落在指尖的蝶入了神。
封云浔的心被这灿笑融化了，他从未见过人笑得如此温暖，在这个世界上，她是第一人。
这一刻并没有定格，两秒后，封云浔风云色变。他早就注意到了角落里有两个带着斗篷的人一直在盯着他们，一点一点地向他们靠近，而且脚步声异常地冗杂。对方一定不止两个人，人数众多，少则几十人，多则上百人，街道上人山人海又带着一个没有法术的栾靡夭实在是不好施展开来。
“一会，茶杯落地，开跑，一定要拉住我的手，别跑散了。”封云浔故作淡定，低声耳语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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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痛的余味
封云浔轻轻地掀起右侧的纱帘，将帘纱束起。他就这样一言不发。静静地坐在一旁的床脚，手中握着栾靡夭柔软的指尖，眼中印着的是她温婉的睡颜。
纳兰玥卿也不想打扰他们叙旧，便自觉地退到一旁回避。
“对不起，阿栾，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伤，多亏遇见了纳兰公子，他把你照顾地如此安逸，治好了你的伤，我当真要好好感谢他一番。”封云浔将灵力汇于掌心，他通过牵着栾靡夭的手可以感知到，栾靡夭安然无恙，并且毫发无损。
栾靡夭身着蝶黄色的寝衣，上面还绣着花团锦簇的茉莉，身上盖着丝绸制成的薄丝毯。她合上双目，扇羽微微地垂落，如瀑的长发披在双肩，坠入了恬静的梦乡。
封云浔由衷地希望这一刻可以过得慢一些，甚至成为永恒。
他突然发觉，栾靡夭的身上好像少了些什么，逡巡的目光落在了她腰间的那块白莲玉珏上。封云浔刚要伸手摘下白莲玉珏，栾靡夭的手指便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她柳叶般的双眉间显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阿栾，你怎么了？是不是见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不用怕，我就在你的身边！”封云浔急忙轻抚栾靡夭的手背，将她的手捧在自己的怀中，安慰道。
栾靡夭的眉头愈皱愈紧，额面上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汗珠，辗转反侧了许久，抓着封云浔的手也愈发地紧。
经过一阵痛苦地挣扎，栾靡夭猛然起身，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朝气蓬勃的封云浔，栾靡夭深如幽谭的双眸顷刻间闪出了光芒。
“云浔，你终于醒了，怎么样，身体感觉好些了吗？”见封云浔醒来，栾靡夭激动不已，她的手紧紧地抱住封云浔的双臂，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阿栾，让你为我担心了，我很好，你刚刚是做噩梦了吗？”封云浔用手背拭去栾靡夭额间的汗珠，将她鬓边散落的碎发别在耳后。
“我又梦到了娘，她变成了怪物的模样，紧跟在我和你的身后，想要杀了我们，而我却无法下手，更不能伤了她，我真的……”说着，栾靡夭便红了眼眶，一时哽咽语塞。
其实自从那日婆娑岭再次醒来，身边只有封云浔一人，还有魔族追杀他们，并未见娘的踪影，栾靡夭便已经隐隐察觉到娘怕是在洞中出了什么意外。封云浔也向她承诺过，待出了婆娑岭，便告诉她洞中发生的一切，可当他们被救回神垕城，封云浔就因重伤陷入昏迷，消息也就断了。
所以，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医好受伤的封云浔，一是为了报答他生死与共、舍命相护的恩情，二便是为了得知娘的真相，还有那日洞中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了，都过去了。”封云浔将栾靡夭拥入怀中，给了她一个巨大而又温暖的拥抱，他温柔地抚摸着栾靡夭的长发，给予她充分的安慰与依靠。
“对了，云浔，你还记得那日婆娑岭，你答应过我，待我们出了婆娑岭，你便将洞中发生的事全都告诉我，那你现在能否回答我，娘是不是已经仙逝了？”栾靡夭试探地问道，声音愈发地低弱，透着怯意。
听到栾靡夭的问话，封云浔心头一紧，他罪恶地紧盯，着当初握着柔嘉的那只手，内疚不已。他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深知这一天终会到来，可仍未做好万全的准备，生怕措辞不佳抑或栾靡夭无法接受，伤了她的心。
“辰姑姑已经不在人世，她为了避免沦落魔道，泯灭人性，祸乱人间，而选择了自绝以谢人世。”封云浔强忍心中的悲痛，薄唇微启，吐出这一段话，欲言又止。
“娘当真是不在了。”栾靡夭宛若失了魂般，顷刻间泪水决堤，娘一直都是她在洞中唯一的光明与希翼，彼时的她，还没有见过外面的花花世界，繁华盛世，与娘幸福地生活下去是她唯一的稻草，与娘一起感受外面的繁华世间亦是她唯一的梦想。
如今娘已去，一切都化为虚无，仿佛浮沙随风而散，自己也如伶仃的浮萍，漂泊无依。
“为什么，娘真的好狠心，竟连最后一面都不愿见女儿！”栾靡夭心中充满悔恨，交织着撕心裂肺的痛楚，想到娘亲手将她击晕，她不得不恨，指尖深深地嵌如掌心的肉中。
“辰姑姑她真的太爱你了，爱到生命终止，烟消玉损，直到最后一刻口中念的，心中牵挂的仍是你。她不愿让你见到自己堕入魔道的模样，更不忍让你见到她枯萎消逝的样子，她希望留给你的都是最美的记忆，希望你的余生幸福安康。没有她的日子，你一个人也要好好过。”封云浔语重心长道，他的话语中参了三分温柔，七分惋惜，他希望栾靡夭能够理解辰黛的良苦用心，希望她能尽快地从失去至亲的伤痛中走出。
“我不怕，无论娘变成何种样子，只愿风雨同济，陪在娘的身边。而我未在最后一刻陪娘走过，如今连娘的尸骨都未安葬得当，实属不孝。”栾靡夭坚强地擦干了眼角的泪痕，心中无比愧疚。
“没了辰姑姑强大的法力的支撑，山洞已经化作一摊废墟，尸骨怕是难寻。”封云浔灰眸紧敛，轻叹道。
听到这，栾靡夭牙关紧咬，强忍着即将倾落的泪滴。当真是虚空，念断。自己生长之地，随着娘的仙逝也消失不见，怕是这世上没人记得有我这么个人，更无处寻找我的痕迹。突如其来的无助之感袭来，栾靡夭从未如此地迷惘彷徨。
“她去时化作一缕金色的轻尘，洋溢在天地之间，相信辰姑姑也已往生极乐了吧！她若是在天有灵，见你如此伤心，怕是也要神伤。所以，你要乖乖听话，一定要幸福呀！”封云浔捏了捏栾靡夭瘦削的脸蛋，对着她做了个鬼脸。
看着封云浔十分努力的挤眉弄眼，冷峻的面庞配上违和的表情，原本一脸忧伤的栾靡夭被封云浔逗得嘴角挤出了一抹浅笑。
“还是你笑起来的样子美，多笑笑，辰姑姑看到了，也会十分欣慰的。”看着栾靡夭渐渐改了面色，封云浔也替她高兴，他温柔地掐了掐栾靡夭的鼻尖，宠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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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隔墙有耳
“对了，当日辰姑姑自绝的那把匕首你可有好好保留？那也算是她留给你为数不多的物件。”封云浔突然想到未在栾靡夭的身上看到匕首的踪影，顺便提了一下。
“我……”栾靡夭支支吾吾地欲言又止，面露窘色。那日误入南宫克柔和燕赤凤的角逐之中，结果与南宫克柔拿错，他的白莲玉珏在自己的手中，而匕首则在他的身上。原本想等醒来之后去天极镖局拿回匕首，没想到封云浔先行问到此事。
“我见你身上没有带着，是不是落在何处？”见栾靡夭语塞，封云浔也没有变了脸色，而是十分平静地问道。
“没有落在陌生的地方，而是在天极镖局，我与南宫克柔拿错了物件，你瞧！”说着，栾靡夭取下了腰间的白莲玉珏，交到封云浔的手中。
封云浔接过白莲玉珏，轻轻地抚摸着细腻的纹路，温润清凉之感浸渍掌心。他细品玉珏的样式和用料，隐约觉得此物不似凡品。
南宫！封云浔转念一想，那个婆娑岭为了得到柔嘉，想要杀了他们的人也唤南宫，难不成匕首落入他们之手。这可大事不妙，与羊入虎口无异，但愿他们没有发现那柄古旧的匕首，便是魔神的匕首柔嘉。
如今当务之急便是在他们没有发觉前取回匕首，否则怕是要酿成祸端！封云浔不禁心头一紧，眉心微凝，神情肃穆。
“你可知天极镖局在何处？”封云浔询问道。
“当然！”栾靡夭坚定不移地回答。
“那好，一会我陪你一同前去天极镖局，取回匕首。在婆娑岭你也亲眼所见，匕首在你手中化作魔神的神兵柔嘉，而平日里匕首都是一副尘封已久的模样，这说明只有你可以掌控柔嘉。即便落入他人之手，得到的不过是一副躯壳，并不是柔嘉真正的力量。”
听着封云浔的诉说，栾靡夭没有搭腔，再次忆起绯衣女子强占她身体的情景。当绯衣女子与她的身体契合时，自己的灵魂和意识仿佛被上了一把锁，只能安静地躲在身体的一角。威严的王霸之气，仿佛她才是这具躯体真正的主人。
不过奇怪的是，体内原本暴戾的煞气暗潮汹涌、伺机而动，依靠娘留下的内丹才强行压制住。当绯衣女子进入躯体后，煞气变得十分温顺，更像一种能量，供她使用。栾靡夭墨眸紧敛，她不知绯衣女子的出现，对于她来说是吉是凶，尚未有定数。
“柔嘉在上古魔神帝玕的手中是一把毁天灭地的凶器，她用这把匕首不知血屠了多少性命。阿栾你是个善良的女孩，你的良知远远超过了恶的存在。所以我相信柔嘉在你手中，是普天之下所有人的幸事，若是落入心怀不轨的人之手，怕是又要引起一番腥风血雨。”封云浔意味深长道。
“可我没有灵力，只有一些浅薄的内力，柔嘉在我手中，我怕我保护不周。”栾靡夭怏怏道，虽说这是娘留给她的物件，可若是江湖和六界之人知道我手中的匕首就是柔嘉，怕是我要成为众矢之的。婆娑岭被南宫傲宇和魔界的人追杀险些丧了性命，便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你先不用担心，我说过，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旁，保护你，直到你不需要我的存在，我就会离开。柔嘉只是暂时放在我们的手中，像这种魔神的兵器，处置也极为复杂，芸芸之地怕是难以将它震慑住，给我一些时间，容我好好思考和考察一番，为它寻一个妥帖之地。”
封云浔将手轻轻地放在栾靡夭的臂膀上，栾靡夭冰冷的心顿时觉得很暖，有云浔在，自己就像有了一个可以避风的港湾，每当自己疲惫或者受伤的时候，总有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支撑着她继续走下去。
百般之情难以言表，栾靡夭的眼眶再次被泪水浸染，变得湿润。
“好啦，你再小憩一会儿，刚刚看你睡得不踏实，等你醒来，我们就去天极镖局！”封云浔将栾靡夭放在卧榻上，示意她躺下，又为她盖好毯子，声音柔情似水。
“没事，我已经睡足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栾靡夭没有选择继续休息，而是起身准备梳洗更衣。
“好吧！那我先出去等你。”封云浔淡淡道，随后他便步履轻薄地离开了浮生殿，关上了殿门。
封云浔前脚出了浮生殿，没走几步，脚步便停下了。
“纳兰公子，不必回避了，就你我二人。”封云浔肃杀的灰眸瞥向一侧，他薄唇微启，严肃道。
刚刚与阿栾在殿内对话时，封云浔便察觉到了纳兰玥卿的存在，他一直没有离开。相信自己与阿栾将的那些话，纳兰玥卿也十有八九，尽数听说。
纳兰玥卿悄无声息地从一旁走出，来到封云浔的面前。
“我们的谈话没有叨扰纳兰公子吧！”封云浔话里有话，揶揄道，灰眸紧紧地睨着纳兰玥卿寡淡的面容。
“你们的谈话信息量倒是蛮大的，也正如你所说，匕首在栾姑娘的手中才能成为柔嘉，我就是一小小城主，既没有逐鹿九州的雄心壮志，也没有什么苦大仇深需要毁灭六界，要这邪物又有何用场？”纳兰玥卿听出了封云浔的弦外之音，他身正影直，亦不怕封云浔的怀疑。
“纳兰公子既无此等念想，是云浔多心了，还请公子对今日的所见所闻保密，毕竟事关六界安定！”封云浔话锋一转，为自己刚刚的冒昧表示了歉意。
“云浔君请放心，栾姑娘也算是我的恩人，而你是她的朋友，事关你们二人的安危，我定当守口如瓶。看你们被魔族的人纠缠，你们要多加小心，魔族的势力在人界也不容小觑。神垕城中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人魔妖混杂，我近来会加强神垕城的守卫工作，力保你们在神垕城内平安无事。”纳兰玥卿一本正经道。
“那我先谢过纳兰公子了，我和阿栾也会尽快处理好柔嘉，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出现，危及神垕城。”封云浔点头谢过纳兰玥卿，纳兰玥卿如此做也是好事，想必魔界的人也会有所收敛，对他们行事也方便了许多，现在剩下的就是江湖上的闲言碎语和对柔嘉虎视眈眈、馋涎欲滴的那群人了。
毕竟纸包不住火，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柔嘉的消息迟早会走漏风声。他们能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事情处理妥当，将伤害降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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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选址
第四十六章选址
“云浔君言重了，我身为神垕城主，这也是我职责所在，柔嘉是上古五大魔神之首帝玕的匕首，血屠万众，上面被至阴至邪的煞气和怨念所缠绕，处理它想必也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纳兰玥卿言近旨远道。
“是啊，人界不比神界，没有如天池那般至纯至净之地，仙气萦绕，可以净化六界所有的邪魔之物。”封云浔轻叹，他也确实有些伤神对于选址这件事情上，龙族在上古末期便已没落，被削神籍，遁入魔道，空留那早已尽数退化的神骨，从此也再无登天之能。
所以他也不能将柔嘉送到天界净化，只能在人界选取一个较为妥善的地方，这个地方必须是灵力充沛，又或有仙气或至纯之气笼罩着。若是在天上，处处都是如此，可在人间这种凡境，符合条件的场所怕是难寻，几乎罕迹。
“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供你参考！”纳兰玥卿淡淡道。
“何处？”封云浔的灰眸中闪出一丝敏锐的光芒。
“天穹之渊，是人界与神界的交界处，原为上古时期天地涅槃后留下的一道天裂，同时也是人界通往神界的必经之地，仙气萦绕，灵蕴充盈，是人界最清净的一片土地。”
“距离神垕城远么？”封云浔之前在龙族残卷上看到过天穹之渊的存在，在人界这当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决定去亲自看看。
“天穹之渊就在神垕城附近，隐匿于天堑之中，那里也算是仙家圣地，普通人也难觅其所在，九州第一大宗派云翾宗便创立于天穹之渊上。掌门亓机长老已飞升成仙体，不过他尚未在尘世修完因果，所以便以谪仙的身份出任云翾宗的掌门之位。其余五位峰主也是半仙或是即将飞升。门中弟子更是高手云集，遍布四海，纵横各个领域，都是修真的佼佼者。”
说到云翾宗，纳兰玥卿侃侃而谈。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了，若不是云翾宗不收取官家和世族子弟为入室弟子，碍于神垕城主继承者的身份，纳兰玥卿或许能够成为一峰之下的大师兄，云翾宗的准峰主。
“甚好，有高手和仙家坐镇的地方，想必那些六界蠢蠢欲动的邪恶势力也不敢轻举妄动，把柔嘉放在云翾宗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待我和阿栾取回匕首，便启程前往天穹之渊。”封云浔对纳兰玥卿口中的地方十分满意，他决定尽快行动，早日脱离柔嘉，这样才不能成为六界的眼中钉肉中刺，也免了不少刀兵之祸。
“天穹之渊有天堑做掩，若非灵力极深者亦或有缘人，怕是穷尽一生也难寻其踪迹。我曾有幸去过此地，并生活了几年，到时可以为你们引路。”
“纳兰公子乃是一城之主，随我们出城恐怕不妥吧！”封云浔面露窘色，有纳兰玥卿引路固然好，可这偌大的神垕城，每日都有大大小小的事务需要处理，他与我们随行，怕是误了正事。
“云浔君多虑了，你有所不知，多年以前我便已经交出城中的行政权，城中的政交、财政、经管等主要事务都是由天辰鉴的女公子晏嘉灵掌管。我这个神垕城主不过是个空名，我掌握的不过是军事大权，如今九州四海一片安定祥和，百年之内也难有战火逐原。我现在不过是个闲人罢了，平日里也就督促一下城池和运河的修缮工作，更多的是闭关炼丹修炼。”
纳兰玥卿的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明白封云浔心中的顾虑，便开门见山道。
“那就委屈纳兰公子屈尊与我们一同前往天穹之渊！”
“云浔君言重了，我也许久没有回去看看了，正好借这个缘由偷个闲。”纳兰玥卿眉眼微微上扬，他淡然一笑。
正巧，浮生殿的殿门被推开，栾靡夭已梳洗完毕，她身着井天蓝色的流仙裙，挽着发髻，上面缀着青金色的花饰和步摇，向他们款款走来，仙姿迭貌，宛若瑶仙降世。
“纳兰、云浔，你们都在呀！”栾靡夭一出门，便看到不远处纳兰玥卿和封云浔似乎在说些什么，她便向他们的方向前去。
“云浔君，看来栾姑娘已经梳妆好了，那我便不打扰你们了。”话毕，纳兰玥卿便先行离开，向神垕大殿的方向前去，下一步他要做的是部署好神垕城的守卫工作，外加去天辰鉴登门拜访一下晏嘉灵，与她打个招呼，做一下事务的交接。
“你们刚刚都在聊些什么？”栾靡夭见纳兰玥卿和封云浔聊了许久，便随口一问。
“没什么，等我们取回匕首后，我准备去天穹之渊一趟，到时候纳兰公子会和我们一同启程。”封云浔轻描淡写道。
“是准备将柔嘉安放于天穹之渊吗？”栾靡夭好奇地问道。
娘在世时便与她提及到天穹之渊，说天穹之渊灵蕴充沛，是个提升修为的好地方，那里仙气萦绕，可以抑制体内的煞气，还叮嘱过她，若是可以，在天穹之渊度过余生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正好借此机会，去亲眼见识一下。
“我正有此意，不过此行就是先去看看情况，至于是否将柔嘉放在天穹之渊，还需我好好的权衡一下！好了，也快晌午了，我们赶紧动身去天极镖局吧！”封云浔望着渐渐高升的艳阳，话锋一转。
栾靡夭也正有此意，她先前就有想尽快换回柔嘉的想法。那是娘留给她最后的遗物，她竟因自己的大意而丢失，若不是这次走运，有线索可以追寻，自己怕是难以面对仙逝的母亲。
“好，我们这就出发！”栾靡夭点头，爽快地答应了。
栾靡夭和封云浔离开了神垕大殿，殿外早已停着纳兰玥卿为他们准备的马车，还有八名随从，恭候他们的大驾。他们二人不过是到天极镖局换回匕首，这样的阵仗未免招摇了些，他也能明白纳兰玥卿对他们安全的上心。总之，还是低调些比较妥当。
封云浔遣散了随从，亲自驾车，带栾靡夭前往天极镖局。一骑绝尘，留下一众不知如何复命的护卫。
“你们都先各司其职去吧，既然他们选择独行，也不必再勉强。通知城中的巡兵和探子，天极镖局有什么风声，及时向我汇报！”纳兰玥卿云淡风轻道，他从容不迫地吩咐手下，仿佛一切尽再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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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物归原主
封云浔驾车穿行于神垕城的市集之中，栾靡夭向纳兰玥卿要了神垕城的地图，她提前便已经规划好了路线，为封云浔指路，二人顺利到达天极镖局。
“你们是何人？”栾靡夭和封云浔下车，刚要进天极镖局，便被门口的护卫给拦了下来。
“我们有事找你们的南宫少主。”栾靡夭薄唇微启，淡淡道。
“我们少主平日里不接见外人，若不是运镖事宜，姑娘还是请回吧！”护卫仍然严守，并没有放栾靡夭他们进去的意思。
“你先好好看看我手中之物，再拒绝我也不迟。”栾靡夭莞尔一笑，她摘下了腰间的白莲玉珏，摆在护卫的眼前。
护卫看到栾靡夭手中的白莲玉珏一怔，那是少主的贴身之物。少主出生之时就拥有元婴之身，仙气萦绕，口中含的便是这块白莲玉珏。他是不可多得的修仙奇才，又是老庄主的独子，因而深得喜爱。
能得少主近身之物的人，他自当不敢怠慢。急忙请进天极镖局，为他们引荐。
栾靡夭和封云浔跟着护卫，来到了天极镖局的深处，在一处塔寺形的建筑停下脚步，他按动门上的一个偃具开关。只见由无数磁件构成的大门在机关的作用下自动打开，里面别有洞天。
“姑娘，少主吩咐过，若虚塔外人不得入内，我也只能为你带路至此了。”护卫将他们带到大门前便停下脚步，安静地守在门外。
栾靡夭他们表示能够理解，便自己前往若虚塔。他们刚踏入塔内，磁件构成的大门便紧紧闭合，化作一堵光滑的墙壁，毫无退路可言。
塔内仿佛另一个世界，一个被书卷和偃甲淹没的世界。仰望高耸的塔身，崇高的塔壁上摆满了布满尘埃的卷宗，书卷纵跨古今，宛若书库般的存在。塔内还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偃偶和偃甲，外形结构极为精密，亦复杂万分。巨大的操作台上摆放着稀奇古怪的器具，看样子应该是与这些偃甲有关。
栾靡夭虽然不知道这些器具和偃甲是何用途，不过看着塔内宏伟的偃术世界，令她大开眼界，叹为观止。看来大家口中的偃术界祖师爷的称号果真不浪得虚名。
封云浔不由自主地来到南宫克柔的偃偶前，细细地打量着做工精良、手艺精湛的偃偶。亦被南宫克柔高超的技艺所震撼到，没想到人界竟有偃术如此高深的匠人。
上古以来，偃术一直是六界除人妖两界外不传的秘术。龙族沦入魔道后，称霸妖界才将偃术带到妖界，也只有身份尊贵的妖中贵族才有资格使用。
人界也是近一百年来才逐渐兴起研习偃术的浪潮，所修炼的不过是些皮毛，连入门都谈不上。南宫克柔的偃术确实不同凡响，其精湛的程度放在妖界都可以排的上名号。只怕今日展现的是冰山一角，南宫克柔真正的偃术显现出来，外人怕是也要忌惮几分。
南宫克柔正坐在操作台前，眼上带着磁件和琉璃制成的特殊的护目镜，薄透的蓝色琉璃镜片映出了一双敏锐而又皓洁的眸子，正专心致志地修理面前出现故障的偃偶，铂金制成的链子挂在耳侧。
他腕上的手钏变成了长及臂肘的护腕，指尖连着银链的那只手握着一根笔状的偃具，通体是磁件组成，镂空雕刻着龙的纹样，下端的钢锥十分锋利。南宫克柔用钢锥触动偃偶内部的磁件，对其修修补补，身旁的操作台上也摆着许多闻所未闻的偃具。
南宫克柔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偃偶的修复工作之中，并未察觉到身旁栾靡夭的存在。
“南宫少主，许久不见！”栾靡夭白净的面庞凑到南宫克柔的面前，脸上挂着久别重逢的欣喜，深如幽潭般的眸子久违地闪出些清澈的光芒。
“是你！”南宫克柔的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他不经意间的一瞥，见到巧笑嫣然的栾靡夭。南宫克柔一下子便认出了她，颇为意外。他忆起了与她初见的情景，她赠予的鼻壶，壶身绘着的是他最喜欢的莲花图样，自己也一直都带在身上。
本想早日还回她的匕首，顺便取回白莲玉珏。奈何天极镖局出了如此大的变故，他一直忙着善后，便把它给耽搁了，没想到她竟然亲自前来。
“正是我，我们又见面了。”
“上次走得匆忙，还不知姑娘姓甚名谁，怎么称呼。不过也没关系，我就知道与姑娘还会再见的，姑娘此次前来想必是为了它吧！”对于栾靡夭的到来，南宫克柔全都明白，
“把它收好。”南宫克柔张开栾靡夭的手，把匕首放在她的掌心，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不松开。
他的手像一块冰，透心的凉意袭来。栾靡夭摩挲着他的掌心，试图将暖意渗入每一寸肌肤。
“这么凉，我们快离开这里吧！”睨着南宫克柔苍白无力的样子，栾靡夭十分担心他。
“嗯，先将辟毒丹服下，我来给你们引路。”纳兰玥卿将真气凝集成蓝紫色的漩涡，从漩涡中取出一个锦盒。
锦盒里装满了朱砂色的丹药，宛若珊瑚珠般明艳靓丽，他取出其中一颗，以掌而碎之，将粉末化进南宫克柔体内。
“这辟毒丹只能避开神垕大殿的毒阵，但无法抑制你体内毒素的扩散，你暂且先忍耐一下。”纳兰玥卿衣袖轻挥，衢锦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事。”南宫克柔淡淡道。
疯子在一旁怒吼，扰人心绪。纳兰玥卿诵了一段静音咒，封住了疯子喋喋不休的口，这下无论他再怎么鬼哭狼嚎，也不会有人能听见他的声音。
“我们这边走。”纳兰玥卿先行一步，栾靡夭搀着虚弱的南宫克柔，紧随其后。
一行人渐行渐远，南宫克柔转身望着幽幽的地牢，牢笼里的疯子疯狂地敲打着布满了锋利的钢牙和锯齿的栏杆，仿佛奋不顾身，不顾一切。鲜血顺着手臂划落地面，疯子的眼睛仿佛要溢出血来，冒着寒光。
疯了，真是疯了。南宫克柔的眸子里掺着一份淡淡的哀伤，刚才明明看着还好，这会儿竟又变成这般模样。他索性转了过去，思绪发生了一点点微妙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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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女主人
“这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留在身边权当做念想，不过是一时而已。此等霍乱人间之物，我自当为它寻一宝地，妥善处理。”栾靡夭慢条斯理地回答南宫克柔，并未被他桀骜的笑容所干扰。
“原来如此，抱歉触了你的伤心事。”南宫克柔明白了，无意间提及栾靡夭已故的母亲，他十分内疚。那种失去至亲的痛，曾几何时自己也是感同身受，个中滋味他也深有体会。
“都过去了，玉佩还你。”栾靡夭取下了腰间的白莲玉珏，将它还回南宫克柔，他轻轻地抚摸着细腻的纹路，温润清凉之感浸渍掌心。
这般感觉与他刚出生时，玉珏含在他口中无异。白莲玉珏早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它不在的这几日，南宫克柔总觉得空落落的，仿佛自己的生命不再完整。
“多谢你帮我这些日保管玉珏，来到我府上便是客，在这里未免有些不周，不如二位随我一同到堂厅，设宴好好款待二位。”
南宫克柔摘下了鼻梁上的护目镜，手中的偃具也放置一侧，他将白莲玉珏重新佩于腰间。随后触开若虚塔大门的开关，门上的磁件飞速运转，禁闭的大门再次打开。
正巧，一位衣着华服的女官前来，一直在若虚塔外静候。见她的衣着打扮，便知道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女眷，与天极镖局的护卫们不言而喻。
“少主，快到膳时了，我们家女主人已经备好了宴席，恭候您与您的朋友。”女官恭恭敬敬地向南宫克柔行了礼，丹唇轻启道。
“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南宫克柔淡淡道，随后招呼栾靡夭和封云浔，一行人前往天极镖局的堂厅用膳。
刚步入堂厅，一位雍容华贵的曼妙女子便向他们款款走来，她身着紫棠色的宽袖上衣，外面披着镶嵌珍珠、玉晶和名贵珍稀宝石的褂子。衣服上衬着石青色的褶皱，下面是玉红色的长裙，腰间系着玉带，上面还有金丝纹绣而成是腾龙和金凤。
她的乌发挽成发髻，发髻上戴着金丝制作而成的凤冠，凤眼处嵌着红玉髓和玛瑙，通体被各式各样的宝石点缀着。发髻左右还插着镂空雕刻的盘龙柱簪，身份的尊贵可见一斑。
“你们都是克柔的朋友吧，快快上座，宴席早已准备多时，就等你们大驾光临。”女子丹唇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
“灵姝，这几道先出的菜让膳室再热一下，有些凉了，免得给客人们吃坏了。”女子将菜放在木案上，灵姝则带着一众侍女步履轻薄地退出了堂厅，将撤下的菜送往膳室。
“大家都动筷吧，不必拘谨，我先失陪，去膳室督促一下厨子们，你们先用！”话毕，女子便起身准备离开。
“没关系的，我们不急，您是主，我们是客，让您先离席怕是不太妥。不如留下来与我们一起耐心等待，以贵府厨子的高超手艺，相信不久便会送上来。”栾靡夭见女子要离席，急忙挽留，哪有筹备之人先行离开的道理。
况且这女子与南宫克柔关系不一般，虽说不出，总不能做客府上，差遣他的人。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女子莞尔一笑，便留下继续用膳。
女子手持银箸，端庄优雅地用着膳食，不时地往南宫克柔的碗中添些美味，一副老夫老妻的模样。栾靡夭和封云浔则在一旁静静地用着膳食，整个宴席安静异常，空气中凝着些许尴尬，一时陷入僵局。
“不知栾姑娘现在住在何处，看你与你的朋友不像是本地人？”南宫克柔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个僵局，自打与燕赤凤角逐的那日，他便对这个爱憎分明的姑娘有了几分兴趣，也暗中派人调查了一番，结果神垕城查无此人，只知道那日跟随的两个侍女是神垕大殿的人。
今日刚好借此机会，可以亲口问个明白。
“我们现在借住在纳兰城主的府上，之前受难，多亏城主出手相救。南宫少主猜对了，我们的确不是神垕城人士，我们来自婆娑岭。”栾靡夭轻描淡写道，她并未过多透露他们的身份，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婆娑岭……人魔交界处，那可不是什么良地，姑娘还是早日另寻他所为好！”听了栾靡夭的诉说，女子手中的银箸顿了几秒，妩媚的凤眸中透着一丝精炼。
“婆娑岭人魔混杂，亦有兽人聚居，魔界不时便来侵扰，确实凶险万分，不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对于南宫克柔来说是个预料之外的答案，那日交手栾靡夭不过是个修为浅薄的女子，想必在婆娑岭生存下来异常艰难。想到这，南宫克柔眉心微凝。
“南宫公子和姑娘挂念了，我们生活在婆娑岭这么多年平安无事，自然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这个你们大可不必担心！”封云浔的嘴角和眉眼轻挑，冷峻的灰眸异常地坚毅。
“倒是姑娘一身华服，又雷厉风行，令人倾佩！”栾靡夭睨着衣着不菲的女子，不禁感叹道。
“姑娘说笑了，今日与神垕城中六大首长召开朝会，商讨完善城中守卫工作等事宜，所以穿了官装。因神垕城疆域辽阔，地形复杂，还有邻邦之间的交际问题，商讨的有些久，朝会延了两个时辰才结束。我答应了今日陪克柔一同用膳，一结束便马不停蹄地赶来，衣服也没来得及换下。”
封云浔睨着华丽的女子，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看来她就是纳兰公子口中的女公子晏嘉灵，人长得倒是不错，办事也爽快。不过阿栾也绝不比她差，她是你们望尘莫及的存在。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以理解，女公子也是为了百姓的安危鞠躬尽瘁，百姓们能有您是他们的福分。”封云浔打量完女子，便将目光收了回来，不再注意她，礼貌性地奉承了几句。
栾靡夭也没怎么搭腔，一直专心致志地用着膳，她已经好久没有沉下心安稳地吃上一口热饭。封云浔见她碗中快要见底，便又起身为她添了一碗米饭，还夹了一些栾靡夭爱吃的菜给她。
“喜欢哪道菜都记下来，告诉我，然后我一会去他们的膳房偷个师，等回去之后给你露一手。”封云浔侧身，凑在栾靡夭的耳畔低声呢喃道，丢给南宫克柔他们一副冷峻的侧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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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平静之下
“还是不要了吧，你是龙族，怎么会懂人界的膳食。还是告诉我你喜欢的菜肴，我下厨做给你。”栾靡夭及时打消了封云浔的念头，她可不想养成一个厨房杀手。毒物中的毒她能解，黑暗料理中的毒解不了，关键是它难受呀！
“我确实是龙族，不过按血统的话我也算是四分之一个人界的人。”封云浔一本正经道，栾靡夭也是难得见他如此严肃。
“可我的确没有看出你人的特征，凡人好像没有角和护心龙鳞吧！”栾靡夭又仔细打量了封云浔一番，眉心微凝，纤长的手指指着封云浔额上银灰色的犄角，不解道，她实在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是没有，不过儿时父皇说我长得像我母后，怎么会看不出呢？一定是你看得不够仔细。”说着，封云浔便凑到栾靡夭的面前。
栾靡夭看着面前那张冷峻的面庞，眉宇间的沉稳浑然天成，眼尾和颧骨处银色的鳞片泛着蓝光，冷白皮下蓝色的血管中，冰冷的蓝血在蠢蠢欲动。她从未如此仔细地看过封云浔的眉眼，他灰冷的眸子里多了丝温存，栾靡夭的心脏不由自主地随着血管中的血液加速跳动。
“一定是你人族的血统太少，所以混的不明显！”栾靡夭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她往旁边挪动了一下，与封云浔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平复了日渐加快的心跳，故作嫌弃的模样。
“既然你都承认了我也算是人族的人，那你说下厨给我还作不作数？”封云浔失去了往日冷峻的面容，瞬间变成了个温顺的孩子，灰色的眸子里写满了委屈。
“当然作数，好啦，说不过你，你先吃，等我们回神垕大殿我就去膳房做给你。”栾靡夭娇嗔道，欲哭无泪。她感觉自己被封云浔深深地套路了，原本以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能有所改变，没想到他还是跟异界时一样，腹黑本黑！
“我可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了，你跑不掉的。”封云浔戏谑道，嘴角勾起一抹灿笑，露出皓齿。他捏着栾靡夭柔软的耳垂，眸子里都是宠溺的目光。
一旁南宫克柔和晏嘉灵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默不作声，不时动了动手中的银箸，添些自己的饭菜，生怕打扰了他们。原本喜欢吃鱼的南宫克柔，此时鱼肉在他的口中都变得索然无味。
南宫克柔似乎丧失了对海鲜的兴趣，晏嘉灵夹的鱼肉南宫克柔只动了一小口，转而一直在吃一道没有什么油水的开水白菜。
“姑娘可真是好福气，有着一个如此宠着你的相公！”晏嘉灵浅笑嫣然道，她虽万人之上，享受万丈荣华，却从未拥有过如此简单的快乐。
南宫克柔对她冷冷淡淡，联姻而已，她也不敢奢求。此刻，她真的发自心底地羡慕栾靡夭与封云浔。
“你误会了，他不是我的相公！”栾靡夭急忙澄清她与封云浔的关系。
“我们已经交付了生命给彼此，在不在一起已经不重要了。”封云浔灰眸中除了淡然也看不出其他，脸上没有丝毫情绪上的变化，更多的是云淡风轻。
“毕竟这个小妮子信誓旦旦地说过要舍命陪君，按辈分她还得叫我一声世叔呢！是不是啊，傻妹妹？”骤然话锋一转，封云浔又说起了打趣的话。他撞了一下栾靡夭的肩膀，看着栾靡夭白净的小脸气得通红，心里暗自窃喜。
“我们只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世叔又是哪来的说道？”栾靡夭七窍生烟道，她觉得自己不用继续用膳了，气都被封云浔给气饱了。又来趁火打劫，占我的便宜！
“你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姑姑，我是她的侄子，正常来说你应该唤我堂兄。不过呢，辰姑姑将你托孤与我，而你父辈又没有其他的亲人。按礼数，自当唤我一声世叔。”封云浔条理清晰地为栾靡夭梳理了一番。
栾靡夭觉得封云浔说得也有那么几分道理，但鉴于他三番两次给自己下套，她决定这次就不卖他这个面子，看看我们神通广大的云浔世叔怎么给自己解围。
栾靡夭没有理睬封云浔，若无其事地吃着碗里的饭，吃得十分香。
“若当真如公子所言，也不无道理，怕是姑娘失了礼数。公子识大体，明善恶，不会信口开河，凭空捏造的。”晏嘉灵丹唇轻启，参了一句。没想到这二人的关系如此错综复杂，又与克柔藕断丝连，看来这姑娘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自打克柔与燕赤凤交手丢了玉佩，我便暗中调查此事，得到的最确切的消息便是有一女子拿走了他的玉佩。晏嘉灵一直好奇这位女子是江湖上哪一号人物，神垕城人尽皆知克柔与我早已纳彩，定下婚约，就差一纸婚书和一场盛大的婚礼，她竟然还敢动克柔的东西。
克柔是我的未婚夫，动他的东西便是挑战我的权威，更何况那是他与生俱来的宝物。
今日一见果然俗不可耐，若不是想会会这位女子，她又怎会关心除了政事之外的琐事？亲自设宴，放低姿态。
“都说了我们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论资排辈岂不是生分了？”栾靡夭浅笑嫣然，急忙跟上一句，反问道。被封云浔占便宜也就算了，我们自己的事情竟然还要被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栾靡夭打算为封云浔迈下台阶，灭灭晏嘉灵嚣张的气焰。就算你能只手遮天，不分青红皂白就随便给别人扣帽子，别人或许吃你这套，在我这里不存在无中生有。
“不过是礼数罢了，姑娘也不必过于认真，你与公子关系何等亲昵，羡煞旁人，无需将这些细枝末节放在心上。”晏嘉灵巧舌如簧地说道，兜兜转转一圈，愣是没有给栾靡夭留下把柄。
“亲昵？我只想将我全部的好都回报给愿意舍身相护的人，让他相信人间值得！”栾靡夭睨着封云浔肃杀的侧颜，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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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护短
“又不是逢场作戏，心中装着彼此就够了。既然阿栾不想与我这个做世叔的生分，那就依着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封云浔并没有接受晏嘉灵的挑拨，他温柔地抚摸着栾靡夭的秀发，灰眸冰冷地睨着晏嘉灵，亦没有给她留什么好的脸色。
见封云浔一副生人勿近、软硬不吃的面孔，晏嘉灵顿时怒火中烧，她尽力克制涌上心头的怒气，脸上仍然挂着优雅的笑容。
“看来是我误会了，你们二位既是朋友，情谊之深令人感动。”晏嘉灵虽说碰了一鼻子的灰，可她不能让场面陷入僵局，这样不光是她自己，克柔也会难以处之。为今只有聊表歉意，才能缓和一下尴尬无比的气氛。
“是，云浔世叔，你讲的有理。”栾靡夭不情不愿地唤了封云浔一声，但她的心中还是有些小小的欣喜。我们二人吵闹归吵闹，在外人面前他还是蛮护着我的，这个面子还是要卖给他的。
封云浔融融的灰眸与栾靡夭四目相对，他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若是我与克柔能有你们一半，我这个未婚妻也就此生无憾了。”晏嘉灵轻叹道，她不经意间露出手腕上的手钏，银制手钏与南宫克柔手腕上的相似，与南宫克柔麒麟纹不同的是，她的手钏上镂空雕刻着貔貅的纹样。一宽一细，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一对雌雄钏，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你们二位的手钏做工精湛，工艺高超，世间罕有，想必是出自南宫公子之手吧！”封云浔睨着晏嘉灵手腕上的手钏，未等她开口，便先入为主。
“云浔公子好眼力，这副手钏与克柔的手钏是一对，是他用偃具精心为我打造，送与我的定情信物。”晏嘉灵轻柔地抚摸着手钏上的纹路，眼中柔情似水，融融之情不言而语。
南宫克柔似乎对晏嘉灵高调的姿态司空见惯，并没有搭腔，面不改色地嚼着口中的食物，任凭晏嘉灵一人演着独角戏。
这时，堂厅外走进了一队侍女，手中的木案上摆放着膳房热好的菜品，领队的便是灵姝。她们来到宴席的长桌旁撤下用完的空盘，又启了一桌子新菜。她们的到来算是彻底打破了冰冷的局面，腾着热气的佳肴和馋涎欲滴的香气让冷冰冰的桌面一时间有了温度。
“主儿，菜齐了，您慢用。”灵姝和侍女们毕恭毕敬地向晏嘉灵行了个礼。
晏嘉灵有自己的军队和侍人，灵姝和这些侍女们都是她亲自带来的，今日宴席上的饭菜也是她的私厨制作的。每每外出或者来访天极镖局，她都会带着一批贴身侍女和府兵。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晏嘉灵淡淡道。
“是。”灵姝和侍女们异口同声道，随后灵姝将侍女们带出堂厅。
“大家继续，莫扰了兴致！”晏嘉灵摆了摆手，脸上挂着的依旧是温婉的微笑，仿佛刻在脸上。
“栾姑娘既然是借住在纳兰城主的府上，接下来不知你们有何打算？”沉寂已久的南宫克柔突然开口，随口一问。
“南宫少主，不瞒你说，我与云浔准备启程去云翾宗，久闻云翾宗乃九州第一大宗派，门中弟子高手如林，灵力高强，都是修真界的精英，掌门和峰主们仙风道骨，仙家圣地广为流传，我们难得有机会，打算开拓眼界一番。”
“云翾宗隐匿于天穹之渊，你们可有引路人？”南宫克柔关心道，毕竟栾靡夭他们初来乍到，对神垕城都尚未熟悉，更别说有天堑作掩的秘境。
“这个南宫少主不必担心，届时纳兰城主会与我们一同前往。”栾靡夭淡淡道。
没想到城主也随他们一同前往云翾宗，城中近来巡逻的护卫增加，想必是与栾靡夭的匕首有关。不过他们此行就三人只身前往，未免太草率了些，纳兰玥卿怕是小看了江湖上的情报暗网。
“一路上明刀暗枪，危险重重，栾姑娘可要多加保重！”南宫克柔语重心长道。
晏嘉灵听着南宫克柔和栾靡夭他们的谈话，便察觉到他们话中有话。以她多年驰骋官场和商场的直觉，此事远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她妩媚的眸子里生着狡黠的光。
“多谢南宫少主的关心，我们自当谨慎行事。”栾靡夭礼貌性地回复了他。
“时候也不早了，既然已经换回物件，我们便不再贵府叨扰了，万分感谢您与女公子热情的款待，我们先行告辞了！”见大家陆陆续续停下手中的银箸，盘中已经见底，封云浔起身行礼，表达谢意。
虽然在异界被封印在血玉中多年，可他也算龙族王室的成员，这些礼数之类的，他也潜移默化，亦不会少。
宴席上晏嘉灵的话语咄咄逼人，一直在处处针对栾靡夭，想必她设这宴席，也是不怀好意，既然没有其他的事情，还是早点离开这里为好。
栾靡夭对封云浔的用意心领神会，她也随着封云浔起身，准备离开。
“不知栾姑娘可有用好？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晏嘉灵来到栾靡夭的身旁，带着各种晶石珠宝的手牵着她的柔荑，关心道。
“女公子费心了，甚好，甚好！”栾靡夭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晏嘉灵带着戒指的手紧紧地攥着她的指尖，坚硬的宝石在她白皙的皮肉上留下了红印，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挤得粉碎。
出于南宫少主的面子，栾靡夭并未与她计较，她忍者疼痛，脸上故作平静，幽深的眸底泛起一抹血红。她墨眸紧敛，睨着面前的晏嘉灵，觉得颇为可笑。
堂堂神垕城的女相，心怀天下苍生百姓，竟在儿女情长面前锱铢必较，看得如此不明白，情窦初开的少女心性。
栾靡夭暗自发力，将手从晏嘉灵紧握的双手中抽出，此时她雪白的肌肤变得通红。她急忙将手藏于宽袖之下，免得封云浔担心。可这一幕被明察秋毫的南宫克柔尽收眼底，他的手掌紧握成拳，指尖深深地刺入掌心的肉中。
“那你们走好，我已吩咐下人备好车马，并派六位护卫送你们回神垕大殿，我和嘉灵就先不送了！”南宫克柔薄唇微启，淡淡道，他的视线从未离开栾靡夭。
“那南宫少主您请留步，我与云浔就先行离开了，您也要保重！”栾靡夭淡淡道，她与南宫克柔四目相对，墨眸中带着份温暖与感激。她告别了南宫克柔，便随着封云浔二人离开了天极镖局。
“好，你们也珍重！”南宫克柔望着栾靡夭渐渐远去的斜影，心中满是不舍，他真的还想与她再多说说话，这个孤勇从容而有温度的灵魂是那么的让他魂牵梦绕。
可他不得不放手，因为介入她的生命，未尝是一件对的事情，他不想她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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