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丐帮小福星 季棠是穿越来的。 季棠从前看书里别人穿越来都是公主、小姐、郡主的,可能命途多舛,老是被奸人陷害但最起码吃穿不愁,荣华富贵。季棠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也以为自己会是这样,再不济当一个大官或者将军家的不受宠的庶女,甚至富裕人家的丫鬟、贫穷山村里的小村花…… 万万没想到季棠穿成了一个小乞丐!! 季棠刚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女孩,七八岁的样子,第一反应没有别的,只有一个字:饿。 季棠身上穿的衣裳有些破旧,手臂上有着大大小小的颜色淡淡的红色斑点,一开始季棠躺在一个破庙里,找了半天一点吃的没找到,季棠就开始去外面找,没想到走了不久便遇到了一个穿着同样破布衣服的少年,只是那个人不仅蓬头垢面的,还拿了一根棒子,一个破碗,破碗里有半个烧饼,季棠心想:这大概是个小乞丐了。 那个小乞丐看到她似乎很是震惊,结结巴巴地道:“棠棠,你……你……你又活了!”说完围着季棠团团转,上下打量。然而季棠只看到了那个小乞丐手中的半个烧饼,小乞丐见状立刻把烧饼塞给了季棠,季棠咬了一口只觉得又硬又没有味道,可季棠实在是饿坏了,便不在乎这些一会儿便都咽了下去。 然后这个小乞丐兴高采烈的拉着季棠去了一个小巷子里,那里有许许多多和小乞丐穿着一样破旧的人,大都很随意的睡在草垛上面,季棠觉得,自己大概是进了传说中了“丐帮”了。 只见“丐帮”人们见到季棠纷纷后退,面上皆是惊恐的神色,仿佛见了瘟神一般,这时小乞丐大喊道:“大家别害怕,你们没发现吗,棠棠的天花已经好了!!” 天花! 原来季棠手臂上的红色斑点是天花留下来的!看来原主因为天花去世的,才让季棠穿越过来,这时所有的乞丐都知道了季棠得了天花又好了,都觉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季棠一定是个福星,是有福气的人。 小乞丐带着季棠到了小棚屋最里面的一个小破木床上,真奇怪,别人都睡草垛,季棠竟然有床可以睡,小乞丐把自己的破碗洗干净,殷勤的给季棠倒水喝,季棠想感谢他,可是季棠都不知道他叫啥,只好说自己一场大病,失忆了,小乞丐听得这话,虽然难过,但是也认真的跟季棠说,“我叫辛吾”他踌躇了一会儿,又慢慢的说,“你以前,叫我辛哥哥的” “辛哥哥,”季棠甜甜的叫着,这个小乞丐对自己那么好,叫声哥哥怎么了,季棠喜欢被当作妹妹对待。 季棠病刚好,所以累了先睡了。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季棠醒来,这才细细的想明白,自己是穿越了,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朝代,甚至不知道自己具身子的年龄多大,叫什么,只知道自己被叫做“棠棠”,季棠觉得,自己穿成乞丐,实在是太不公道,按照常规套路,不该是个小姐公主什么的,最起码吃穿不愁,走上人生巅峰吗?怎么到了季棠这,就成了孤儿乞丐了呢…… 季棠很彷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季棠怎么来的季棠是不知道的,现世的她是一名网文作家外加不出名的小律师,一个晚上她一边赶稿子一边做诉状,太累了就趴在电脑桌前睡了一会儿,醒来就穿越啦?! 不,以季棠多年经验,季棠不可能过劳死,毕竟当时赶稿子时季棠还在悠闲的嗑瓜子,季棠从来都是一个特别会苦中作乐,忙里偷闲的人,并且奉行着生命至上的原则。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季棠睡着的时候,季棠穿越了,想到这里,季棠狠狠的掐了掐自己的脸,啊~丝~是疼的,看来不是梦,确实是真的…… 第二章:逐渐认命 待辛吾醒来之后,季棠便跟着辛吾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辛吾带着季棠来到了这座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上。 街上有好多小商贩,珠宝首饰,布料成衣,瓜果梨桃,各种好玩的,好吃的…… 季棠的眼睛紧紧的盯在了一个包子铺上,季棠闻到了包子的香味,有肉的素的还有糖心的,季棠真的饿了。 辛吾找了个不怎么起眼的地方坐下。季棠从未干过这种乞讨的事,自然尴尬又不知所措,可是辛吾却一点都不怯场,他毕竟他干惯了这个。 对于乞讨这种事情。季棠内心是拒绝的。虽然她现在是一个八岁的身体。可这个小身体里却住着一个二十岁的灵魂。 从小到大。季棠过的生活不算荣华富贵,但是却也吃穿不愁,没想到,季棠有一天沦落到了乞讨的地步,还他喵的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古代以一个孩子的身份乞讨。 季棠开始同情自己。但是季棠拉不下脸来去乞讨。内心开始挣扎。就在这时,季棠的小肚子开始咕咕的叫了起来。她顿时清醒过来,立马拿起破碗,拄着她的小木棒,学着辛吾的样子。见到路边有行人过来就拿着自己的破碗对他喊:“大爷行行好,给点儿钱吧,没钱吃饭了……给口吃的也行” 季棠饿极了,这话是发自内心说出来的,说出口后季棠突然有点委屈。被叫大爷的那个老头。瞥了一眼季棠,大概也觉得他们可怜。就从兜里掏出来两个铜板。放到了季棠的碗里,季棠深受感动。连声道谢。 怎么说呢,季棠的心情现在有点复杂。一方面。她为自己有了两个铜板而感到欣喜,她有钱吃饭了; 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这下算是一个真正的乞丐了,面对着职业生涯的第一桶金。季棠的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嗯……苦涩。 辛吾也要到了两个铜板。后来他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一直到中午,都没人再给他们钱,路过的人不是嫌弃就是无视,然后他们用两个铜板一人买了一个馒头,剩下的两个铜板存着。 虽然只有一个馒头,季棠却吃的津津有味,辛吾也跟她一样的狼吞虎咽,季棠这个时候才有力气去问辛吾现在是何朝代,这是哪里,以及季棠的身世。 而辛吾却告诉她这是周朝,皇帝姓赵,季棠愣了愣心想,丝~周朝?周朝皇帝不是姬姓,怎么成赵姓了……这才反应过来她原来来到了一个架空的朝代。 而他们所处地方名叫通州,是周朝西北地区一个与邻国辽国接壤的边城,虽是边城,却因为平日里和辽国贸易往来密切,经济也还算富庶。 至于季棠的身世,辛吾表示他也不知道,他刚认识季棠的时候差不多是在半年前,季棠一个人躲在一个巷子里的墙角上,问也不说话,穿着一身体面但不算华贵的衣裳,饿的两眼发昏,辛吾给了季棠一个包子,后来季棠就跟着辛吾一起乞讨了。 在那之后季棠才告诉辛吾她的名字叫季棠,父母都去世了,家里的二叔要把她卖给一个老头的傻儿子当童养媳,可是季棠从小就听说那个老头嗜酒成性,喜欢醉酒打人,他的傻儿子生活不能自理,季棠便跑了出来。饿了几天,遇到了辛吾。 季棠听了这么多,心里无限感慨,周朝怎么会和辽国接壤了呢,季棠历史再烂,知道历史上和辽国一个朝代的是宋朝。 而季棠这具身体原来的名字竟然也叫季棠?!难道自己进了一个平行世界?? 季棠没有镜子,吃完馒头之后她让辛吾去了一个湖边,照了照自己的样子。 这个八岁的小季棠和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 季棠无法解释自己现在的境况,不管是平行世界还是穿越到一个架空朝代,季棠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季棠坐在湖边看着湖中自己的倒影发呆。 季棠想起了爸爸妈妈,那个世界的自己不知道怎么样了,自己又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他们会不会很担心,会不会很难过,他们会不会因为自己而伤心到不顾及自己的身体? 季棠想起了同学朋友,没有自己这个小菜鸡经常拽他们和自己组队timi开黑了,他们肯定上分很快吧,说不定都荣耀王者了,但是没有了自己他们一定很难过吧。 季棠想起了她那还没来得及交的稿子和起诉状,她的编辑朱朱一定又在疯狂call她赶稿子吧,她呕心沥血写出来的自己超满意的起诉状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交到老师手上了…… 季棠伤心地想着,面上尽是忧愁之色,辛吾见她发了好久的呆,就从后面轻轻的拍了她两下。 “季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辛哥哥,我想我爹娘了。” 辛吾以为季棠是在思念她死去的爹娘,声音低低的安慰着她。 “别难过了,棠棠,我爹娘也早死了,我都不记得他们的模样了,不过棠棠,你就把我当哥哥,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季棠转过头去,抬眼望着这个面容清秀,还算好看的辛哥哥,他的眼里有明澈又坚定的光,这束光竟给了季棠坚实的安全感。 季棠一面想自己要被一个看上去不到十岁的小男孩罩着。一面却软软的应着。 “好,我也会照顾好哥哥的!” 我们是彼此的亲人。 一直通过行乞活命不是易事,辛吾有时候用柳条编柳条筐,拿到街上卖钱,这是一个老乞丐教给辛吾的。 季棠想过各种各样的方法赚钱来维持生存,可是季棠和辛吾年纪都太小了,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春夏季节,季棠从山林采花扎成捧花花束,然后在街上卖;也会和辛吾一起去河里抓鱼,去山里采蘑菇,甚至抓兔子,逮山鸡;秋收时,季棠和辛吾就去地主家里帮忙割小麦,一天能得到十个铜板。 晚上回到乞丐窝里,那些乞丐们都会让季棠住在最里面的一个破床上,有一个跛脚的老婆婆和她挨着住,婆婆姓许,都叫她许婆婆,许婆婆心灵手巧,丐帮里的衣服,大都是许婆婆给补的,她和老乞丐洪老头是丐帮里最德高望重的两个人,很多小乞丐都会把自己的吃的分给他们。 在丐帮里,几乎每个人都有着自己悲惨的往事,季棠虽听说过,但却从来不过问,谁又愿意揭开自己的伤心事呢? 因为辛吾聪明伶俐,季棠又是他们公认的有福之人,他们被这些乞丐很好的照顾着,有时候他们两个出去一天什么也要不到,乞丐们都会争着抢着分给他们两个吃的。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快入冬了,季棠攒够了钱就买了些粗布和棉花,让许婆婆裁成新衣,又做了件棉衣。 来到这个世界半年有余,季棠已经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在丐帮里虽然没有荣华富贵,可是却也活的很好,每天都快快乐乐,季棠想,如果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她也认命了。 可就在季棠觉得自己的生活会继续这样平平无奇下去时,接下来的一年内,通州城却发生了许多大事,这些事甚至改变了季棠的人生轨迹。 第三章:小仙人 秋冬更替时,通州城爆发了瘟疫,说是瘟疫,季棠却觉得这像现代的流感,病人头晕发热,偶有肠道不适。 瘟疫很快在乞丐窝里传播了起来,季棠在草纸上画了口罩图样,许婆婆和她一起缝了许多,给每个乞丐都戴上了,哪个乞丐不幸染了病季棠就去帮忙采药,煎药,把丐帮里的吃的都紧着他。 几天之后,丐帮里的病人竟然都好了,也没有新的人感染。 这件事很快在通州城传来,通州城内因瘟疫而死了不少人,可通州城环境最差的乞丐窝里却无一人死亡,着实令人震惊。 官府派人来问,却怎么也不相信阻止瘟疫传播的法子是一个八岁女童提出来的,就把洪老头和季棠都带走了,辛吾担心季棠,想跟着一起去,却被拿着刀的官兵拦在了乞丐窝里。 他们一路被带到衙门,高堂之上,端坐着一位戴着官帽,身着乌衣的中年男子,洪老头见了他忙要下跪。 “草民见过知府大人,”洪老头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响起,膝盖正要着地时瞄了一眼正站的笔直的季棠,洪老头狠狠的瞪了季棠一眼,意思是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快给知府老爷下跪,要不然我也保不了你! 季棠偏就没看见似的,腰杆挺得笔直。 我季棠长这么大没跪过人,就算来了这个封建的古代,她也不想要给人下跪,况且这个知府是请他们来传授抗疫方法的,不是来审犯人的,季棠就更不要下跪了。 那通州知府见状,忙叫洪老头起来,不用下跪行礼,还叫人给洪老头搬来椅子,季棠心想这知府不错,没怎么摆官架子,还挺尊老爱幼的。 洪老头却受宠若惊,迟疑了一半会儿才敢坐下,连声谢恩。 “老人家,那防疫方法您是如何得知的?”看来这个知府把季棠忽略了,季棠觉得也是好事,毕竟她才八岁,若说是她提出来的,说不定会把她当成妖怪,那她可就小命不保了。 于是季棠抢着说:“知府大人,您不知道,我们洪爷爷在我们丐帮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通,区区一个小小的防疫,自然懂得,您要是想知道可以问我,洪爷爷年纪大了,我作为小辈,不想洪爷爷费脑子累心。” 季棠说完给洪老头使了一个眼色,洪老头那么聪明,一定不会不懂的。 没想到,洪老头一拍大腿就站了起来,“棠棠你乱说什么,我哪有那本事?” 季棠一听这话,心想:哦吼,药丸,洪老头什么时候成猪队友了。 “知府老爷,你别听她瞎说,她就想往俺老汉身上贴金,可是俺老汉是真没这个本事啊!” “知府老爷,您可能不敢信,可这防疫的法子,那名唤口罩的东西,那都是我们棠棠想出来的!” 洪老头越说越骄傲,简直都眉飞色舞起来,季棠只能脸上挂笑,祈祷自己别被当成妖怪。 “咱也不知道棠棠咋想出来的这法子,反正我们棠棠是从小的福星,棠棠可是那得了天花都好了的人!” 那知府一脸不可置信,望向季棠,“小娃娃,可是真的?” 小娃娃,你才小娃娃,你全家都小娃娃。季棠虽不悦这个称呼,还是挽起袖子,露出手臂给他看,瘦小的手臂上,还残留着天花留下来的疤痕。 通州知府虽惊讶却也没有失态,低头问季棠,“患天花还能痊愈,我真是头一回见。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女名唤季棠,四季如春的季,海棠花的棠。”说完扬起脸冲这个一脸正气的知府甜甜一笑,通州知府王卓自认这是他见过最娇柔可爱,灵气逼人的孩子了。想起家中乖巧可爱的小女儿,竟心生怜爱之意。 “季棠,你是如何得知这防疫的法子的?” “回大人,小女半月前一日梦中,有一仙人向我托梦,将一口罩置于我手上,并嘱托我防疫之法,说可救世人。”季棠说的一脸认真,其实心里虚的很,甚至觉得这套说辞有点可笑,不过季棠现在是一个八岁女童,她只能想到这样解释了。 季棠很紧张,怕王卓不信,没想到王卓听罢居然一脸欣喜,“你这孩子竟得仙人托梦,真是福星降临啊!本官这就把你的方法推广下去,若有成效,便奖励你黄金一百两!” 季棠长舒一口气,幸好幸好,没把我当妖怪,听完王卓最后的话却又提上气来。 哇,一百两黄金!!要是我能拿到,那我季棠可就发了! 洪老头被王卓叫府役送了回去,还赏了二十两银子。 季棠就被王卓安排暂时住在了王卓府上,好生供着好最快想出全城防疫抗疫的好法子。 季棠则感叹于知府府宅的豪华,季棠住惯了乞丐窝,一下子住到知府的府邸,人都适应不过来,晚上睡觉的床好软,被子也香香软软的,舒服的季棠睡不着觉。 季棠过了几天好吃好喝的日子,还有下人伺候着,季棠不太会写字,以前学过楷书,可是她也只会临摹,况且很多字她都不知如何去写,于是她口述,让别人给她代笔,口罩是必须有的,而且每个人都要有,还要全城隔离,季棠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药,就用着那些医师配的药方…… 不知不觉,写了几十页宣纸的字,季棠倒是不累,只是口干舌燥,只是苦了给她代笔的讼师…… 在知府家住虽然安逸,可那毕竟不是她的家,所以写完防疫法子,季棠就告诉王卓一声,赶紧回了自己的丐帮。 话说王卓按照季棠的方法去做了,结果不出一月,疫情便控制住了,两个月之后便极少有再感染的人,即使感染了也很快痊愈。 季棠并不认为这是自己的功劳,西北人民大多身强体壮,自身免疫力就较强,而中医厉害得很,中药也发挥了很大作用。 王卓承诺的那一百两黄金很快就送到了丐帮里,季棠高兴的恨不得蹦到天上去,她跟所有的乞丐说这是她的奖金,乞丐们都给她鼓掌。 季棠的事迹很快就传了出去,整个通州成都知道了有一个叫季棠的小乞丐,是福星降世,得天花而自愈,还在这次瘟疫中救了他们。季棠之前只跟王卓说的是仙人给他托梦,不知道为什么,传着传着,通州城的百姓就都说季棠是小仙人。 有了这一百两黄金,季棠在丐帮的生活自然不再艰难,整个丐帮也不再艰难,而且还有很多百姓跑去乞丐窝,给季棠送各种吃的用的,还想邀请“小仙人”去他们家里做客,甚至季棠上街买包子,小贩都不收她钱了,还要给她塞吃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白嫖…… 季棠对突如其来的优待都有点无所适从了。小仙人的故事却像插上了翅膀一样,一路从从西北边城飞到了京都皇宫里。 一袭白衣,腰系淡紫色香囊的少年倚坐玉榻之上,薄唇轻抿。 “哦?小仙人,是一个八岁的小乞儿?有意思。”说完便起身拂袖离去。 第四章:羊腿肉 因为通州这场大疫,王卓治疫有功,不仅让通州城内染病人数下降,还有效减少了甚至阻断了向外散播的病例。 消息很快传到京城,远在京都的皇帝觉得王卓是个有思想,有仁心的人才,决定提携王卓到京城去任职。 王卓来年开春才启程返京,所以这年除夕和春节,王卓一家子都还在通州城过。 王卓也许是想请大家吃一个他自己的散伙饭,竟在除夕夜打开自己家的粮仓,在大街上大肆施粥给贫苦百姓和乞丐。 还宰杀了好多头牛羊猪鸭,在通州城中心大街上,让下人们放设好多烤架开始烤肉,更是把自己家所有的烟花爆竹都搬出来,一个接一个的使劲往天上放…… 除夕夜这天,季棠穿着许婆婆给做的新衣,一身粗布和棉花扯的棉衣,季棠还让许婆婆给缝了两个荷包,这样平时可以装着小玩意,冷的时候还可以把小手揣兜里。 但是现在季棠的小兜兜里放了很多梅子糖,酸酸甜甜的,季棠很喜欢吃。 梅子糖是上午那个点心铺子的老板送的,季棠看那个老板那么热情就毫不客气的抓了好多梅子糖,塞的小荷包满满的。 其实自从季棠成为了人们心中的“小仙人”之后,那些店铺老板,尤其是大妈大婶们,见到季棠面上尽是慈祥的笑意。 新年来临之际,她们送了季棠很多新衣裳,季棠虽觉得那衣裳布料好,花色款式也煞是好看,可是却一直放着,没有穿过。 一方面是季棠舍不得穿这美丽的新衣;但另一方面,季棠觉得,穿这么好的衣裳不就是违背了自己身为一个乞丐的初心了么~ 而且许婆婆给做的衣裳那么板正漂亮,因为加了季棠自己的设计,像现代的小孩衣服,穿起来方便,虽然布料不好可是粗布结实,而且穿起来可爱。 季棠外披了一件带有兜帽的小羊皮披风,这件小披风是王卓夫人送给她的。 那位美丽温柔的夫人用王卓打猎得来的羊皮给她的女儿和季棠一人做了一件小披风。 季棠可真觉得,王卓一家人,都是朴实善良的好人。 不过当季棠和辛吾上街去玩,看到满天的烟花,街上成堆的烤全羊、烤乳猪、烤鸭、烤全牛时,他们俩同时傻眼了。 烤肉的香味飘入两个小孩的鼻腔中,瞬间弥散开来,季棠咽了咽口水。 这王卓是疯了么,就是提携去了京城而已啊,也不至于高兴到散尽家财吧…… 不过吐槽归吐槽,季棠转身便拉着辛吾回了丐帮,把丐帮里所有的人都叫了出来,去街上吃粥分肉。 这太守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在众人吃的尽兴时,王卓大善人携妻女出来说官话了。 王卓文邹邹的说了一堆什么类似国泰民安造福百姓的话,季棠一句没听进去。只听得他说自己被提携去了京城做户部侍郎。 户部侍郎好啊,再升一升就到户部尚书了,要是以后季棠想去京城见见世面,也算是能找到人照应了。 王卓和他夫人忙着给百姓们敬酒,他的女儿却一眼就看到了季棠,跑着来找季棠。 王卓的女儿名叫王妙璇,是个七岁女童,比季棠小一岁。 据丐帮老人说季棠是八岁,季棠也不知道这据说是哪来的根据,可季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大,八岁就八岁吧,反正自己现在是个小孩子。 王卓的女儿生的白白嫩嫩的,脸蛋圆圆,穿着和季棠一模一样的小披风,因为从小吃穿不愁,养的好,王妙璇看上去比季棠胖了许多,但却是可爱极了。 她用她的小胖手拉起季棠瘦瘦的小手,一脸“我很靠谱”的对季棠讲:“小仙人姐姐,虽然正月里我和爹爹娘亲就要去京城了,可是妙妙会一直想着姐姐,妙妙一定会,经常回来看姐姐的。” 小娃娃板着脸说的很认真,季棠却哭笑不得。通州城离京城那么远,哪是你说回来就回来的。 季棠揉了揉妙妙的头发,把梅子糖抓了一大把放到妙妙手里。 “好,”季棠的语气却很真诚。 言罢季棠拉着妙妙和她一起坐在那里看烟花,妙妙的土豪爹放的烟花。 期间辛吾或许觉得自己无法融入两个小女孩的对话里,就去给她们拿烤肉。 她们都饿了,吃的多,辛吾就甘心给他们跑了好多次腿。 辛吾虽愿意跑腿,心里却在嘀咕,这两个小姑娘太能吃了,这么难养活,以后可不能娶这样的媳妇。 辛吾拿了两条羊腿,上面洒满了孜然和酱料,分了一根给季棠,季棠喜欢吃羊腿肉,低头便啃了起来。 可当辛吾把另一根羊腿递给那个粉雕玉琢,胖胖的知府千金时,小千金却转过头,盯着辛吾的脸认真道:“谢谢哥哥,我不能吃羊腿肉的,会吐。” 小姑娘奶声奶气的,一双眼睛水汪汪,说话的时候,长长的睫毛眨啊眨的,辛吾都看傻了。 此前辛吾一直听季棠说要吃什么,他就给拿什么,拿了就全给季棠让她自己分,并未与王妙璇说得半字。 可是此刻辛吾的脑子就像炸了一样,别的话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剩那声奶里奶气的“哥哥”在他脑海里不停的盘旋。 季棠也叫辛吾哥哥,可辛吾知道那是他们之间铁打的兄妹情谊。 可这个知府千金,这个从小锦衣玉食,身份尊贵,辛吾自知一定会看不起自己的小姐,竟然会管自己叫哥哥!辛吾心里顿生一种异样的感觉,辛吾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什么。 王妙璇以为辛吾生气了。嫌她毛病多,就小声说:“哥哥,你别生气,羊腿给你,梅子糖也给你。” 说着王妙璇把梅子糖分了一半给了辛吾。 季棠刚送给妙妙的梅子糖就又到了辛吾手里。 季棠察觉到身边不对劲,抬起头疑惑的看向奇奇怪怪的两人。 哦不,准确的说,是奇奇怪怪的辛吾。 辛吾登时红了脸,转过身慌慌张张的跑掉了。 “小仙人姐姐,这个哥哥讨厌我吗。为什么看到我就跑掉了?” 季棠也不知道辛吾这是怎么了,只看到他抓着羊腿和梅子糖跑掉了,嘴巴里还在回味羊腿肉的香味,漫不经心的答, “我也不知道,可能,他尿急吧……” 这是季棠来到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年,有丐帮兄弟们陪着,有王卓倾家荡产摆酒席,有辛吾妙妙和她一起守岁,还有这漫天的烟花…… 季棠真的觉得:人间值得。 正月初六,王卓一家子便启程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通州百姓们皆为王卓送行,王卓骑着大马,英气的很。 王妙璇却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挥着手帕含泪道别:“棠棠姐姐,我会回来找你的!” 季棠也湿了眼眶,来到这的第一个闺蜜就这么与她分别了。 话说自从王卓一家走后,辛吾便怪怪的,一连几天精神不振,吃饭的时候都走神了。 季棠大概知道辛吾的情况了,可她又没办法,只能说着笑话逗逗他,渐渐的他就好了起来。 接替王卓职位的是一个叫羊琦的人,听说他之前在京城任职,还是个大官,做错了事被贬到这里。 也许他觉得自己是京城中来的,便看不起通州百姓,时常搜刮民脂民膏,美名其曰给皇帝进贡,放任手下人欺压百姓,强抢民女,他却独自在府中享乐。 不出三月,通州百姓苦不堪言,人人都厌恶他,连辽国人都知道通州城来的这个新太守是个贪图享乐的货色。 以前他们忌惮王卓,不敢进犯,只与通州和睦相处,现在辽国人发现了羊琦是个不得民心的混子,便开展了他们一步步攻城的计划。 第五章:大将军李骥 一开始辽国人伪装成山贼,烧杀抢砸了一些百姓,羊琦竟置之不闻。 后来情况愈发严重,羊琦终于受不了民众每日上衙门击鼓鸣冤,派了一些官兵去镇压山贼,可那些山贼平日里懒散惯了,哪里打的过日日勤于练习的辽国人,那些官兵们大多丧命,有几个重伤而逃的,跑回去报告羊琦说那些山贼其实是辽国人假扮的,说完便一命呜呼,前去剿匪的官兵可以说是无一生还。 羊琦虽不务正业。可也自诩为京城来的好官,京城和通州的人虽对他不喜,却也因着他家中权势大而敬他三分,哪里受过这气。 羊琦心一横,便披甲出阵,誓要取辽国头目首级,通州百姓也满心期待,想看看这个废物太守到底能不能干出点名堂来。 此时已是深秋,季棠洗了洗从野外摘的葡萄,听的丐帮中人议论此事,摇了摇头,据季棠这半年的观察,这羊琦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怕是鼠流之辈,瞎逞能呢,别说赢了,就是羊琦能活着回来,季棠都觉得他有本事。 果不其然,几天之后就传来了羊琦战败的消息,羊琦损失惨重,手下人全力保他,他才能保全性命,只是一条腿中了箭,成了瘸子,怕是这辈子都废了。 此时辽国人虽觊觎通州城,但还不敢轻举妄动。 因着当朝皇帝的皇妹知玥公主十几年前远嫁辽国和亲,辽国和周国明面上是结了秦晋之好的姻亲。 有知玥公主在辽国一日,辽国人就不敢明目张胆的攻城。 辽国人伪装成山贼,在通州城骚扰搜刮了通州百姓几月有余。 羊琦对外宣称自己腿疾严重,躲进了自己府宅,日日听曲儿享乐,对外面发生的事都充耳不闻。 通州百姓就这样熬了几月,到了冬至那天,传来了辽国的老皇帝驾崩的消息。 一石激起千层浪,辽国开始了几个皇子之间争夺皇位的斗争,辽国的大皇子率先夺了兵权,流放了其他的皇子,竟然还想霸占自己的继母,先皇的皇后,即知玥公主。 知玥公主听闻此事吓得赶紧修书一封,飞鸽送到周国,周国皇帝收到乞归书,不忍自己的皇妹受苦,立即下令派护国大将军李骥,接知玥公主回朝。 护国大将军李骥,骁勇善战,立战功无数,他国人一听李骥的名字,无不吓得不敢应战,周国人更是尊敬的称他为“战神”。李骥的夫人是当朝皇帝的亲姐姐,大长公主慧宁公主。可见这位大将军在皇帝心中位分多高,派他来接知玥公主回朝更是给足了知玥公主面子。 年关将至,李骥一行接知玥公主的人马途径通州城,他们一路舟车劳顿,想在通州城歇歇脚,谁知李骥想去拜访羊琦时却被羊琦拒在了门外,理由是病情严重,不便接客,就这样让李骥一行人自寻去处,李骥不得已找了客栈先歇了歇脚。 却不知羊琦除了瘸了点,身子好得很,将李骥拒之门外时还在和他的舞姬们笙歌作乐,糜乱不堪。 李骥来到客栈也是惊奇,他印象中的通州虽不如京城富庶,却也不至于破落到客栈的窗户都是破的,吃的茶水里面连茶都没有,街上小贩也稀少的可怜,李骥来的还是号称通州城最大的客栈,也不知这羊琦在通州做了什么,把通州城搞成这个破落样子,李骥记得他府宅的门外放的都是白玉制成的石狮子…… 不过李骥时间紧迫,来不及细想和询问,便和随行人员起身赶往辽国。 季棠听说羊琦将李骥拒之门外的事都笑了,也不知道羊琦又发什么疯了,还是脑子里又进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竟然连周国战神,护国大将军,都敢不接待了。 季棠一边笑羊琦的小命大概活不长了,一边把她夏天腌的咸菜拿出来,洗了洗,又仔细的切了切,拿了两个包子铺的婶婶送的馒头,分给了一个给辛吾,低着头默默的吃了起来。 自从羊琦战败腿伤之后,辽国人对通州百姓的骚扰愈发猖狂,很多商人,地主,老板,甚至普通贫苦人家,都被洗劫过,这些普通人家尚且不好过,丐帮里的人自然更不好过。 这个冬天丐帮里死了好多老人,有饿死的,大多是病死冻死的。 季棠很想救他们,可是人太多了,季棠根本救不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自己面前。 这对季棠来说,实在是太残忍的事。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个新年,季棠就在失去丐帮兄弟的悲痛自责,以及饿着肚子捱日子的痛苦中度过了。 季棠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过的新年,通州城人人都在想办法活命,没人有闲心闲情过年,吃饭都成问题了,也都过不起年了。 来年开春,季棠都十岁了,这个时候那位大将军李骥,回京途中经过通州城,发生了改变季棠一生的事。 李骥再次路过通州城时,车上还带着知玥公主,这回羊琦脑子终于把水控干净了。不仅给李骥为自己上次的无礼行为赔礼道歉,还大设宴席,宴请了知玥公主和李骥,好生伺候着他们。 几日后,李骥和知玥公主启程回京,马车都离开通州城好几里地了,李骥却听说了通州城一个惊人的消息——辽国攻打通州了。 一开始李骥还不信,自己和知玥公主还没踏出通州城几步,辽国竟然这样明目张胆,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一开始路人说又是山贼,可后来又听得一个慌慌张张逃命的小乞丐说,这都是辽国人假扮的,辽国已经在攻城了,还叫他们赶紧逃命。 李骥听得此言,心下大骇,想回去帮忙守城却又犹豫不决。知玥公主知晓了此事,也看出了李骥心中矛盾。便主动要求李骥将她安置在附近的一个驿站里,然后李骥带人赶紧回去支援。 李骥本担心这是辽国人的计谋,转念一想,李骥也不信,在这么多人的守卫下,在大周国的地盘,在每日来往人员众多的驿站里,那么多眼睛盯着,辽国人能伤害到公主,但李骥还是给公主留了大部分人,自己只带了一小部分人去守城。 知玥被安置在了附近的驿站里就安静的听说书人说书,久违的故乡的口音让她觉得面前的世界都快不真实了,知玥公主激动的落下了眼泪。 驿站来往人员本来就多,看到这么多人守卫一名女子,便不由得多了好多围在一起看热闹的人。 李骥快马加鞭回到通州城,他带了一百多号人来,本来大周皇帝怕辽国的新皇帝不肯交出知玥公主,便挑选了五百多名精兵良将随李骥一起出行。 为的是辽国新皇帝临时反悔,他们还可以去皇宫里把知玥公主救出来,所以李骥虽只带了这一百多号人。但好在各个都是精兵良将。 李骥一进通州城就看到通州城火光冲天,哭声不断,路上人很少,有也都是逃命的人,有辽军还在烧杀抢砸老百姓,血染了整座城,映着天边的晚霞也成一片猩红色。 李骥当机立断,带着那一百多号人马冲进了敌军腹地。 那一百多人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精兵良将,李骥那让人闻风丧胆的战神的称号也不是虚名,他们一路厮杀,奋力抗敌。 不出一个时辰,李骥便生擒了那位辽国主将,听说那个主将来头不小,是辽国新皇帝的大儿子,也就是差不多太子了,命贵的很。 李骥便用剑抵住那位辽国主将的喉咙,用他的命逼他们撤出通州城。说着手上用了力气,小主将的脖子上顿时出现了一条血痕,这个小主将不知为何,一句话也没有说话。 辽军看傻了眼,一边是军命不可违,一边是皇帝的亲儿子,想了半天,违反了哪个都不好受。 可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那位一个字都没说过的主将。 第六章:做我女儿吧 李骥等辽军都组织好撤出通州城后,才肯将那辽国小主将放开。 “你这辽国大皇子,看着身强体壮,实则是个懦夫?我抓你,你半点不还手,竟连一个字都不吭?”李骥试探的问他。 其实早在李骥一开始要去擒他之时,他下意识的挡了一下,完美的接住了李骥的出招。李骥便觉察出他功底深厚,不是个等闲之辈。可没想到他竟然在之后乖乖被擒,没有丝毫还手的意思。 “早就听闻李骥大将军的威名,萧璟自愧不如,只是我萧某人不喜杀戮,若能用我那不值一文的名声,换来通州百姓安好和周辽两国之间的太平,实是萧某人之幸。”萧璟说着右手放在胸前,弯腰向李骥行了个礼。 李骥听罢立刻明白过来,赞叹道:“真没想到,这不喜文墨的辽国宗室,竟出了个这么有仁心,知大礼的年轻才俊。” 萧璟抿唇一笑,翻身上马,一双狭长的凤眼似弯成了两道新月。 “将军保重,短时间辽国不会再攻打通州。”少年声音坚定,转身便策马离去。 李骥在心中又暗暗赞叹了这小将军好风姿。 辽军都撤走了,李骥也回到通州城知府府邸,在羊琦后院柴房的草垛里,找到了瑟瑟发抖的羊琦,羊琦玩忽职守,还如此胆小怕事,李骥打算将他一并带回京城,听任皇上处置。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让季棠猝不及防,那大将军李骥前脚刚出通州城,后脚辽国人便攻打了进来。 一时间通州百姓死的死,散的散,就连丐帮也未能幸免,辽国人来搜刮他们,看到这条巷子里住的都是乞丐,心生厌恶,竟一把火烧了丐帮的小巷子。 辛吾背着许婆婆,季棠跟在后面跑了出来,洪老头也跑了出来,却因太过急切,突发心疾,没半刻钟便死掉了。 季棠他们虽悲痛之极,却连再难过片刻的机会都没有便得慌张逃避辽国人的追捕。 在逃命过程中,辽国人开始放乱箭,想将街上的人们都用乱箭射死。 季棠和辛吾赶紧躲进一些巷子里,辛吾和许婆婆却被乱箭射中,许婆婆被射中了心脏当场毙命,辛吾被射中了右腿。 季棠只好扔下许婆婆,扶着辛吾赶紧逃跑,他们找到两个小背篓,钻了进去藏起来,不敢乱动。 太累了,季棠慢慢的便昏昏的睡了过去。季棠也不知睡了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有个人从背篓在拿小木棍戳她。 “什么人躲在里面?出来!” 季棠懵懵懂懂的从背篓里爬了出来,辛吾也从背篓里艰难的爬了出来,右腿上的伤口还不住的疼。 原来是来巡视的官兵。 不对,官兵! 难道辽国人已经撤出通州城了吗?季棠心下着急,竟喊了出来。 那巡视的官兵苦涩一笑,“是啊,辽国人已经撤走了,昨夜李骥将军折回守城,替我们打跑了辽人!” 季棠心中的紧张和害怕顿时消散了大半,却觉得不远处仿佛有人在盯着她。 季棠扶着辛吾,要去通州城残存的几家医馆给他看看,不想在路上一人的马受惊,开始到处乱跑。 季棠被吓的一下子腿软,辛吾的重量压在了她的身上,她承受不住连同辛吾倒在了地上。 此时有人将辛吾扶起,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季棠拉了起来,还未等到季棠看清对方面容,开口道谢时,季棠先听到一道惊讶又欢喜的男声。 “瑾儿?” 季棠满心疑惑的抬头,刚看清男人英武的面孔,便被他激动的抱在了怀里。 “瑾儿,你真的是我的瑾儿吗?爹爹好想你……” 身材高壮的男人抱着他,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季棠大概明白了,这个人大概是把自己错认成他的女儿了。 季棠挣开他的怀抱,后退一步,目光直视着他,眼睛睁的像葡萄一样滴溜圆。 “叔叔,你认错人了,我叫季棠,不叫瑾儿。” 男人敛住眼泪,如梦初醒一般,怅然道:“是啊,你不是瑾儿,瑾儿怎么可能会回来呢。” 季棠不知道这个男人口中的瑾儿到底怎么了,却也不忍见他伤心难过,便说:“叔叔,莫要伤心了,瑾儿还在的话,也不愿意看到你难过的。” 男人听罢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转身想走,又顿了一下。 片刻,他转过头来弯腰轻声对季棠说:“小姑娘,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儿?” 季棠听到这话,脑子突然——断片了…… 当季棠已经能够平复下来心情的时候,季棠已经和辛吾坐在了男人的马车里。 是的,季棠同意了做他的女儿,那个男人说自己是京城来的一位将军,此番来通州是在接公主途中路过,季棠看那些官兵都对他十分尊敬,便猜出来他就是李骥。 李骥说自己和慧宁公主唯一的女儿在两年前因病去世,慧宁公主因此郁郁寡欢,生了场大病,人也变得神志不清。 而自己又和那位早夭的小郡主长的一般无二,李骥想认季棠做他的养女,一来弥补小郡主早夭的遗憾,二来季棠的到来说不定可以让他的夫人病情好转。 季棠当时思索了片刻,在这种时候,季棠知道对她来讲或许是件好事,可季棠要是真去了京城,住在那将军府里,若是那公主不喜欢她,大将军也对她不好,那季棠将何去何从呢? 李骥似乎看出了季棠当时心中疑虑,开口道:“你不必怕你不会受到优待,我夫人定会喜欢你,我也绝不会让你受到半点委屈。” 说完又哄小孩似的哄季棠,“你做我的女儿,天天都有好吃的好喝的。” 季棠虽不喜他这哄小孩的语气,但不可否认她现在确实是一个小孩,一个十岁的小孩。 季棠同意了和他一起回京,条件是辛吾和她一起走,李骥痛快答应,还说要帮辛吾医好右腿,让他做他儿子的伴读,和季棠的新大哥一样读书学习,骑马射箭。 季棠不知道这位新大哥是谁,但是知道辛吾也不会受欺负,还能医好右腿,便放心了。 李骥带着季棠和辛吾,押着羊琦,到了驿站找到了知玥公主,李骥让人给季棠换了身衣服,收拾打扮好了出来,然后让她去陪着知玥公主。 季棠来到这个世界,还没这么认真漂亮的打扮过,知玥公主的侍女给季棠梳了一个双丫髻,李骥派人给她买了一身浅绿色的齐腰对襟襦裙,外罩一件浅米色绣了蝴蝶的披风。 这件披风刺绣很精致,面料也柔顺舒服,可季棠想起了在大火中被烧掉的王卓夫人送的小羊皮披风,不禁染上了几分惆怅。 季棠穿戴好衣裳,还未坐下看看镜中的自己,侍女便夸赞她生的水灵可爱。 季棠看向镜中的人儿,柳叶眉,杏眼,琼鼻,一点樱唇,因为经常挨饿,季棠并没有婴儿肥,只是一张干巴巴的小脸,但这五官,却是与前世的自己长相无二。 侍女夸她水灵可爱,季棠只当她是恭维,干巴巴的小脸,哪里可爱了…… 第七章:李容棠 季棠被侍女带去见了知玥公主。季棠第一次穿襦裙,怕踩到裙子,走起路来小心翼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惯了乞丐,一想到自己一会儿见的是位公主,季棠竟然紧张害怕起来。杏眼无措又迷茫,不知往哪看,嘴巴也轻轻的抿了起来。 季棠,你真是个怂包! 季棠在心里狠狠的骂自己。 穿过走廊,走到知玥公主的厢房门前,门是开着的。 季棠向内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衣着华贵,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少妇,容貌清丽,算不得倾国倾城。也是一个容貌上乘的标志美女了,面色和善,只是眉目间尽是饱受苦难委屈的哀伤,让人心生怜悯。 “你就是李将军新认的养女?” 温和的女声响起,季棠赶紧回过神来,恭敬道:“回公主,小女是李将军新认的养女,名叫季棠。” 知玥公主听到这奶奶糯糯的童声,面色柔和了不少,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抹笑容。 “既然是李将军的女儿,那就别叫我公主了,叫我姨娘吧。”说着知玥公主将季棠招过来,想要揽在怀里。 姨娘? 季棠虽知道是阿姨的意思,但季棠总感觉像是在叫他爹的小老婆一样。 于是季棠甜甜的叫了一声“公主姨姨~”。 这一声叫的知玥公主心里一软,脸上笑意更甚。 知玥轻轻的抚摸着季棠的头发,看向季棠的眼神仿佛在看另一个孩子。 要是她的敏敏还活着,应该像她一样大了吧,敏敏活泼好动,倒是不一定像她这样乖巧。 想起敏敏,她就想起了同样惨死的煜儿,她聪明乖巧的煜儿,竟因为荣宠过盛遭人嫉妒,被佟莲娣那个老毒妇设计推入湖中溺死。 而她活泼可爱的敏敏,竟从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宫人身上。染了瘟疫,没几天就离她而去。 她恨,她恨那个老毒妇年老色衰一把年纪了还不积德,用这样毒的手段先后害死了她的一双儿女。 那老毒妇恨她一来辽国就成了皇后,而她努力大半生都只到一个贵妃,恨她一来就得到了辽国老皇帝的荣宠,恨她的煜儿聪明伶俐,分走了那个恶心的大皇子在老皇帝心中的宠爱。 可她赵知玥也不是随意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她只需要跑到那老皇帝面前哭闹一场,再用她身后的周国敲打敲打那个老皇帝。 那老皇帝就会亲自派人彻查,然后将那个老毒妇处死,将那个不知礼义廉耻的大皇子罢官幽禁。 她舒服了,她觉得在这辽国宫中谁也不敢欺负她,算计她。 可就在一月前她无意间偷听到了老皇帝和他的大太监的对话才得知,当初佟莲娣设计害死她的煜儿和敏敏的计划老皇帝是预先就知道的,他不仅没有制止,还放任那些恶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了他们的孩子! 她当时疯了,她没想到自己一直又敬又爱的皇帝是个对他们的孩子都如此心狠手辣的坏人。 难道就因为她的母国是周国?就因为孩子的母亲是周国公主?然后就可以毫不留情的放任自己的妃子去杀了她的孩子?! 她恨,恨极了老皇帝,恨他无情又冷血! 于是在那个老皇帝心疾发作之时,她没有惊慌的去叫太医,而是将宫中的人都遣走,眼睁睁看着老皇帝不治而亡。 老皇帝终于死了,她以为自己也终于要解脱了。 没想到还未等到太子的继位大典举办,那个大皇子竟然带兵杀进皇城,私自改了老皇帝的遗诏,奉为新帝! 最恶心的事是竟然让她知玥公主,他的继母,做他的皇后?! 她既恶心又害怕,害怕那个强悍到变态的新皇帝让她做他的皇后,只是为了能名正言顺的把她留在身边折磨她,于是她给周国送了乞归书。 当她被李骥接到周国地界之后,她才觉得,自己终于,又活了过来。 这一路上季棠备受知玥公主公主和李骥的照顾,虽一路舟车劳顿,可有好吃好喝供着,季棠竟比之前还胖了一些,脸上开始变得肉肉的。 到了京城,刚进城门便有皇帝后妃们亲自迎接,可见知玥公主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皇帝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小皇妹,见她如今憔悴清瘦,想来受了很多委屈,不禁潸然泪下。 季棠站在李骥身边,皇帝身边好多人都好奇的看着她,看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娃娃。 季棠感受到了他们炙热的视线,大眼睛不安的眨呀眨,紧张的搓了搓衣角,深呼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她还是觉得她身后有人盯着他看,盯的季棠如芒在背,季棠回头,想看看是谁神经病似的盯着她,却只看到一个穿着白衣,一身贵气的俊俏少年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自己的腰间的香囊,面上三分不羁。 季棠见他长的挺帅的,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莫名不是很喜欢他,不过对他手中的紫色香囊倒是挺有兴趣,也不怪那人冲她显摆,那香囊,确实挺好看的。 皇帝和知玥公主叙了几句旧,便来感谢李骥,皇帝很快发现了季棠的存在,见到季棠的脸之后一下子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荣康郡主吗? 可是荣康郡主早前就已夭折了啊,他的皇长姐现在还因为小郡主的夭折悲痛不已,病的不能下床。怎么这丫头,难道是荣康郡主流落在外的孪生姐妹?! 李骥见皇上大惊,便将季棠的来历都说与他听,还说要认她做养女。 皇帝笑道:“原来世间竟真有两个毫无血缘的人生的如此相像!” 他俯下身,一脸慈祥的问季棠这个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季棠不疾不徐的答:“我叫季棠,海棠花的棠。” 季棠声音甜,长的又娇美可爱,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乖巧可爱极了。 皇帝见她这样乖巧,大喜道:“这小丫头乖巧的很,想来皇长姐定会欢喜她,说不定姐姐的病能好起来呢!李骥,她入你府的名字想好了吗,要不要朕给赐名?” 李骥早就想好了自己女儿的名字,虽说皇帝赐名是恩宠,但是李骥不稀罕这份恩宠,他自己的女儿,名字当然他来取。 李骥向皇帝弯腰行礼,“不劳陛下费心了,臣已给小女拟好名字,走容字辈,就叫李容棠!” 皇帝听这名字朗声大笑,也觉得甚是不错,棠与糖同音,小丫头甜甜的,也说的上切合。 季棠听到自己的新名字,暗暗记下,现在她是李容棠了,李容棠本人也觉得名字挺好听的。 但见到皇帝如此高兴,季棠便也脸上挂了甜甜的笑。其实内心慌的要死,这可是皇帝。怎么能不讨好呢。 李骥带着季棠回了大将军府,回去路上李骥给季棠普及他府里的情况。 他只有公主一位妻子,所以季棠没有姨娘,将来会入他和公主的名下。府中有一位老夫人,也是慈祥亲切,所以季棠不用担忧。李骥还有一子,也就是季棠的哥哥,不善言谈,但心肠好,才十五岁就已经上过战场,立过战功,现在都是小将军了。 说起儿子时李骥还骄傲的对季棠说,棠棠你放心,咱家个个都是厉害的人,你是我李骥的女儿,在这京城里,除了皇宫里的人,没人能欺负得了你! 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就打断他的腿,给你谢罪! 季棠听的动容,但更多的是脑子晕乎乎的,季棠觉得自己好像捡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馅饼,还是千层的…… 马车一路颠簸,颠的季棠的小脑袋晕晕的,季棠都转向了,却听的马夫驭马停车,原来是到了将军府了。 第八章:娇憨 季棠心情有点忐忑,虽然李骥已经提前给她做过思想工作,她还是既期待又害怕。 马车停下,李骥将季棠扶下马车,老夫人看到了站在李骥身旁的,小小的季棠。 虽然之前在家书中已经知晓了儿子在边关带回来一个长相酷似瑾儿的女娃,但是在看到季棠的那一刹,还是怔住了,惊的说不出话来。 小丫头和瑾儿一样瘦瘦小小的,五官虽未长开,却也精致,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说不定是名动京城的绝色。 最重要的是,那眉眼的风采,甚至五官的神韵,都竟与瑾儿一模一样,虽没有瑾儿那病态的苍白和柔弱感,但这乖巧的模样却与瑾儿如出一辙。 老夫人努力压住内心的紧张和激动,颤抖着手轻抚了下季棠的头,俯下身柔声问:“丫头,你叫什么呀,” 这应该是老夫人了吧,对于府中最年长的长辈,季棠觉得应该使劲刷好感度才对。 “奶奶,我叫季棠,你叫我棠棠就行了。”季棠说完甜甜一笑,这一笑都笑到了老夫人心里。 老夫人清楚的知道她不是瑾儿,可她的到来却给了她极大的心理慰藉,怕是等公主看到了棠棠,也会欣喜万分。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带她回了内堂,桌上精心备了茶水和几样精致的点心。 季棠在心里数了数,有三块栗子糕,三块桂花糕,四块桃花糕,做的都很精致小巧。 季棠看着看着就饿了,她觉得,她肯定能一口吞一个,把这些全吃光。 老夫人看到她盯着点心两眼放光的样子,都笑出声来,忙道:“快吃吧,再把你饿坏咯!” 季棠听得此言才发觉自己失态,旋即脸红起来,可手还是很诚实的拿了块桃花糕,咬了一口,唇齿间沾满了桃花的香甜,真好吃!! 季棠虽然觉得自己有点丢脸,但是这个桃花糕真的好好吃,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了。 老夫人看着她吃点心,还贴心的给她递了茶水,提醒她别噎着,脸上却是难掩笑意。 棠棠看着瘦瘦小小的,原是个小馋猫! 吃完点心,季棠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鼓鼓的。 哎,真是心满意足! 此时李希承刚与李骥交代完军中事务,李骥让他去后院内堂看看他的新妹妹。 他刚一踏入内堂,便见季棠在椅子上抚摸自己的一肚子,一副傻乎乎的样子。 李希承内心有点想笑,面上却依旧冷淡,向老夫人行了礼。 老夫人见了他,忙让他来认新妹妹。 李希承听的妹妹这两个字,面上便是一冷。 他的妹妹只有瑾儿,谁都不能替代。 季棠只是长的像,可她终究不是他的妹妹。 他虽内心拒绝,但见祖母喜欢,又不想扰了她老人家难得的兴致。 便与季棠说了几句话,从怀里掏出来一串上好的红色玛瑙手串,送给季棠。 说是送给妹妹的见面礼,可声音还是淡淡的。 那玛瑙手串是他今早出府去军中,路过长安街,那杜尚书家的大小姐非要塞给他的,说什么属意于他,非他不嫁。 李希承对她根本都没印象,要不是手下人提醒,他都不知她是谁,更别提她与他叙什么旧情,还非他不嫁了。 他礼貌推辞了杜小姐的好意,说自己无意与她,让她另觅佳婿。 结果杜小姐竟然哭起来,说自己倾慕他已久,这手串定要送给他,哪怕他不喜欢她。 李希承有点头疼,就说这手串杜小姐给了我,我也无处可用,怕是会赏给丫鬟,杜小姐还是自己珍存着更好。 没想到那杜小姐竟然连李希承房中没有丫鬟的事都知道,直接把那手串丢给了李希承。 李希承无奈,只好收下。 见到季棠,正好想起怀中的手串,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也让祖母欢心。 季棠并不知道李希承心中所想,也不知道这手串的来历。 以为这个哥哥专门给她准备的,很高兴的收下了。 这个哥哥不仅长的巨帅,人也很好哇,这么漂亮的小玛瑙手串,她要经常戴着。 季棠在内堂歇了会,便被老夫人叫着去见一见公主。 有丫鬟给季棠整理了下衣裳,老夫人便带着季棠去了公主住的芳悦阁。 她的儿媳慧宁长公主是这大周国最尊贵的长公主,如今却因为瑾儿的离世搞得积郁成疾,身形消瘦,找了众多太医都无从根治,只能卧病在床,许久都未出府一次。 如今棠棠的到来,也许能让公主的病好一些。 季棠跟着老夫人一直走啊走,绕啊绕,这将军府可真大,她们走了好一阵子才到了芳悦阁。 公主的贴身侍女玉屏正侍候在门外,老夫人让她去通报公主一声,才知道公主刚喝了药,已经睡下了。 老夫人和季棠正欲回去,明日再来,却听得一声虚弱到几不可闻的女声。 “是母亲来了吗,那快请进来吧。” 玉屏忙给老夫人和季棠开门,请她们进去。 慧宁公主和李骥夫妻情深,公主对待李骥的母亲也爱敬有加,甚至不顾自己公主的身份,直呼老夫人为母亲。 将军府中人人关系和睦,可是在京城出了名的。 公主阁内放置着一个御赐的雕花镶金暖炉,又点了江南进贡来的安神香,香气缭绕,温暖氤氲,季棠的脸蛋被熏得红扑扑的,活像个水蜜桃。 阁中有双面绣有山水湖鸟的玉屏风,床幔都是江宁织造送来的上等软烟罗。 真好看,真贵气,季棠自认没文化,此时不知道咋形容了。 “公主,言和从边关带过来一个小丫头,你瞧瞧,讨不讨你的喜欢?” 言和是李骥的字。 老夫人说着将季棠领向前去。 季棠只见一位容貌秀美的少妇朝她看来,眉目如画,秀丽端庄,眼波流转,又仿佛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只是这般风情却染上苍白的病态,让人心疼。 慧宁公主见到季棠猛的怔了一下,然后似梦醒一般一把抱住季棠大哭了起来。 慧宁公主很虚弱。声音也哽咽不住的颤抖,抱着季棠的力气却是十分用力。 仿佛怕一撒手她的宝贝女儿就没了。 “瑾儿,你是我的瑾儿吗,娘亲好想你,你也想娘亲了对不对,所以才来找娘亲的?” 慧宁公主一边哭一边抱着季棠不撒手。 这公主好可怜,她一定很爱自己的女儿吧,季棠受了感动,拍拍慧宁公主安慰着她。 好一会儿,慧宁公主才安静下来,止住哭腔,抓着季棠细细的看。 季棠就这么,被迫的,看着公主的眼睛。 季棠看到公主的眼神里闪过期待,惊喜,然后眼中的光渐渐暗淡,最后变为失望。 “你不是瑾儿,你为什么要冒充我的瑾儿?” 原本激动的的女声突然变得平静,平静的有点可怕。 季棠愣了一下,公主这是误会她了?她本来就不是她的瑾儿啊,何来冒充之意? 第九章:改名 老夫人见状,忙上前解释。 “公主啊,这丫头本来就不是瑾儿啊。” 老夫人顿了一下,然后扯出笑意。 “她叫季棠,是言和从边关带回来的丫头,看她与我们瑾儿长的相似,想认作养女,来陪你呢。” 老夫人小心翼翼的等待着慧宁公主的反应。 慧宁公主眼中光线晦明不清。 她松开了抓着季棠的手,拧紧的黛眉也舒展开,眼角却是更苍凉的哀伤。 她什么话都没说,默默转身躺下,背对她们,不再看季棠和老夫人。 老夫人心下紧了紧。 唉,公主还是放不下瑾儿。 玉屏服侍慧宁公主多年,知道公主如今只想一个人静静。 于是对季棠和老夫人说:“公主现在乏了,想休息会儿,还请老夫人和姑娘先回去,等公主身子好些再来探访。” 老夫人知道自己的儿媳的脾气,这会儿正难受着,不喜别人打扰,且听不进去劝。 正想着先回去,明日再来呢。 于是向公主行礼道别,“那公主,老身带着丫头先回去了。公主可要好好养身体啊。” 季棠也向公主行了个礼,这个行礼还是老夫人提前教给她的。 “那公主娘娘,改日再见,公主娘娘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季棠的话刚说完就被老夫人拉着出了房门。 慧宁公主听得季棠的话,身体一僵,背对玉屏的花颜失色,流下了两行清泪,流到嘴角,又咸又苦涩。 她的瑾儿怎么可能回来呢…… 她亲眼看着她的瑾儿离开的,躺着她的怀里,最后努力睁着单纯无辜的双眼,对她说:“娘亲,我想吃糖……” 她赶紧让侍女们拿来各式各样平时女儿最爱吃的糖。 瑾儿还没吃。就断了气。 她不敢相信瑾儿死了,只当她是睡着了。 她抱着瑾儿小小的身体,瑾儿的小手慢慢变冷,她给瑾儿的手呵呵气想让她暖和过来。 可是瑾儿的手还是冰冰凉凉。 那些整天在太医院混吃等死的太医们没一个有用的,都说什么瑾儿已经无力回天了,让她节哀。 节个屁的哀! 她让那些太医们跪在芳悦阁前,不给水喝,不让起身。 就连皇兄和两个皇嫂来看瑾儿,她也把他们拒之门外。 可最终不管怎么折腾,她也不得不承认,瑾儿真的走了。 不会回来了。 又是一阵子绕啊绕,拐啊拐,老夫人带着季棠回了她住的内堂,让她的侍女菱月给季棠收拾了一间挨着内堂的小厢房。 公主不知道日后态度如何,就先让季棠和老夫人住在一起。 天色渐晚,季棠在老夫人的内堂和李希承一起吃晚饭。 老夫人说要培养他和馋丫头之间的兄妹感情,就非叫他来一起用晚膳。 李希承内心自然是拒绝的。 但碍于祖母,还是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桌上的菜颇为丰盛,西湖醋鱼、红烧狮子头、平桥豆腐、辣炒笋片、青椒皮蛋、猪肚包鸡、银耳莲子羹、水晶慈菇烩海米…… 季棠看着这些菜不停的分泌唾液。 妈呀,这太香了,富贵人家吃的饭怎么这么丰盛呀! 季棠个子矮,小手刚够能够到桌子,菱月见她手短够不到,特意将菜夹到季棠面前的盘子里。 由于长的太小了,她只能低头埋到碗里去吃饭。 好吧,是她太饿了…… 李希承见到季棠狼吞虎咽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嫌弃,这吃相还真是“不拘小节”。 却发觉有一道光直直的打在他的脸上,原来是老夫人在冲他使眼色,又看看一旁吃的开心的季棠, 李希承当即明白了祖母的意思。 给馋丫头夹菜,让馋丫头知道我是个好哥哥, 让她知道李家人都会好好对她,不要害怕认生。 李希承虽然心中好几个不愿意,但还是给季棠夹了一个大鸡腿。 馋丫头这么爱吃,那就让她吃的跟这个肥鸡一样胖吧,那样就没人喜欢她了。 季棠感到了头顶飞来了一只大鸡腿,还是帅气哥哥给他夹的,当即心花怒放。笑意盈盈的向李希承道谢。 老夫人也没忘了趁机在新孙女面前好好夸一夸自己的孙子。 李希承看着馋丫头和祖母开心的模样,面上虽微笑,内心却打了个寒颤。 真是浑身不舒服,这馋丫头笑那么开心干嘛? 听说入夜时李骥去了芳悦阁哄劝公主,也不知情况如何。 季棠倒是过了几天平静惬意的生活,在小厢房里和那只从不听话的五彩鹦鹉一起玩。 鹦鹉的名字叫元生,但是这几天季棠自己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长寿。 因为它太调皮了,而且从不说好话,季棠真怕它哪天说话惹人不高兴,被抓出去炖了吃了,就给他起名长寿。 有时候被叫去内堂配老夫人聊天,她就给老夫人讲她在通州从丐帮兄弟们那听过的坊间故事。 什么一个少爷喜欢上自己的继母还逼自己爹休掉继母然后再将自己继母强行纳为外室啦, 什么钱庄和布庄的老板因为争儿媳妇而搞得势不两立,互相暗算,最后弄的闹上公堂啦。 还有什么虐渣男,斗小三,调换男婴女婴的戏码等等。 季棠都讲给老夫人听,老夫人一边惊异的不得了,一边又乐的不行,就连菱月也乐的咯咯笑。 老夫人说,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久居礼教森严的京城,却不知这边塞人民生活如此多姿多彩。 季棠听了那句多姿多彩便捂嘴失笑。 老夫人这是被她同化了吗? 几日过去,便入了二月。 月初这日,季棠出去遛长寿回来,便见公主正在内堂,和老夫人笑着谈话。 公主今天气色不错,脸色红润了些,眉眼间也没有了愁绪,而且染上了笑意。 季棠还纳闷,什么药这么有效,这才几日,公主就一下子容光焕发了。 老夫人远远的看到季棠,就招呼她进来。 季棠正欲向公主行礼,便听得一道温柔的女声。 “孩子,到我这来,让我瞧瞧你。” 季棠心想前几天不是刚瞧过吗。怎么又瞧?能……能瞧出花来? 季棠乖乖的到了公主身旁,公主一脸慈爱与温柔,眼中闪着幸福又满足的光。 可是季棠心里是慌的,无比的慌。 公主轻轻的问:“要是你做我女儿,愿意吗?” 公主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季棠可以听得到。 但是这句话在季棠脑子里却像炸了一样,季棠呆愣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 前几天不是还说我冒充瑾儿,也不愿见我,怎么突然就想让我做她女儿了? 老夫人是个懂她的人,就跟公主打趣。 “这小丫头呀,前几日以为公主对她不喜,这会儿,都吓傻啦。” 季棠听得此话便懂了,大概是公主这几日想通了。 逝者已逝。 认她做女儿也许是想从季棠身上找到点瑾儿的影子,来安慰自己受伤的心吧。 季棠其实挺喜欢这个视女如命的公主的,这是一个很疼爱自己女儿的母亲。 季棠深呼吸一下,用奶甜奶甜的童音认真的说,“公主娘娘,我愿意。” 嗯……季棠莫名有种自己在婚礼现场的感觉…… 公主听了高兴的不得了,把季棠抱在怀里,“你以后叫我娘亲,不要叫什么公主娘娘了。” 慧宁公主很大方,赏赐了季棠很多宝贝,金玉珠宝,绫罗绸缎,恨不得把这世间所有宝贝都送到季棠手上。 其中有一颗贼大的夜明珠,季棠比了比,比她的头还大一倍。 真是豪气,公主就是不一样! 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也是季棠在现代的生日,季棠以李家嫡次女——李容棠的身份入了李家族谱。 从此季棠改名为李容棠,成了这京圈数一数二的贵女。 第十章:议亲 李容棠住进了紧挨着内堂和芳悦阁的隐珠园。 隐藏明珠。 名字挺好听的。 公主把原来服侍荣康郡主的两个婢女给了容棠。 人如其名。 纤云和弄巧都五官清秀,透着一股子灵气。 只是纤云长相更为清淡,如云雾隐着远山,淡雅悠远。 而弄巧五官则更为精致,面部留白较少,更显机灵可爱。 她们都比容棠大了三岁。 纤云文静,弄巧活泼一些。 容棠不习惯被人伺候,所以穿衣打扮的都尽量自己来,然而很多时候容棠是不懂古代发髻怎么梳的,双丫髻还总是梳的不对称…… 公主好像把容棠真的当成了瑾儿一般对待,吃饭时为她夹菜,晚上教她下棋,甚至为她亲手做羹汤、打璎珞。 容棠在这将军府几日便认熟了路,带了一盒公主送的芙蓉酥去看望辛吾。 辛吾腿伤已好的差不多了,见到容棠眼神一亮,却又闪过欲言又止的踌躇。 容棠知晓辛吾心中所想。 “辛哥哥,你还是叫我棠棠,不要叫我什么二小姐,显得生分。那大公子,对你好吗?” “啊呀……这。” 辛吾被戳中心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公子很照顾我的,棠棠你放心,大将军也对我很好,许诺我明年可以跟他和公子一起从军打仗呢!” “那是甚好,你要是在这府里缺了少了什么,就告诉我,我会帮衬你的。” 辛吾摆摆手,“棠棠,我啥都不缺,我太知足了,从出生以来,我就没过过这么好的日子!” “反倒是你,平日里出府不方便,你要是有什么想在外面买的,告诉辛哥哥,我给你买。” 容棠笑了。 把芙蓉酥递给辛吾。 可是辛吾吃过了,容棠惊讶无比。 这芙蓉酥是公主赏赐,难道公主也给辛吾了? 可是公主应该不认识辛吾才对啊。 辛吾嘿嘿一笑,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公子说他不喜欢芙蓉酥,就都送给我们了” 容棠想起了李希承将玛瑙手串送给她时的样子,心头一暖,继而莞尔一笑。 李希承真是个不善言辞,但实际温柔体贴的好哥哥。 在将军府待了半月,容棠有些开始有些无聊了,她开始训练长寿说话。 诸如“对不起,”“大人饶命,”“我错了”之类。 学了五天,长寿进步神速,容棠教的,它都会了。 可到了第六天,长寿自闭了。 无论容棠怎么引它说话,长寿死活不说,还背对着容棠。 容棠有点生气。 严师才能出高徒。 所以容棠拿了根鸡毛掸子打算打鸟,长寿吓得扑腾着翅膀满屋子乱飞,一边飞一边喊: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饶了我…… 容棠有些满意的拍了拍手,弄巧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长寿直直的飞回了鸟笼子里,往日里,那是它最不愿意待的地方,现在却成了他的避风港。 长寿自闭的第三天早上,宫里传信来,贵妃邀请慧宁公主和容棠去宫里,说是想看看新侄女。 慧宁公主听了忙让纤云和弄巧给容棠梳洗打扮。 只有半个时辰了,纤云和弄巧一阵手忙脚乱,容棠还未醒盹,睡眼惺忪的被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衣裳。 衣裳是公主给挑的宫装——藕粉色刺绣流仙裙。 戴上白玉金丝手镯,梳了流云髻,戴了一对蝴蝶垂玉珠钗。 容棠看着镜子里的小人,脸蛋红扑扑的,肌肤白皙,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带上玉屏,她们三人上了马车。 慧宁公主带着容棠一路到了淑仪殿。 淑仪殿是李贵妃的寝宫,李贵妃是李骥的亲妹妹,皇帝最宠爱的妃子。 容棠在马车里头还晕乎乎的,玉屏就给她脑子里灌了好多知识。 李淑仪生了二皇子赵啟,也是大周朝唯一活下来的皇子。 容棠听到这里醒了盹。 唯一的皇子? 难道是有宫斗内幕吗? 玉屏接着说,当今皇上只有一位皇后,一位贵妃。 皇后育有一女,是为静宜公主,但皇后性子温润,喜好清净,整日吃斋念佛。 李贵妃性格活泼爽朗,虽对着皇上颇为任性,时常与皇帝赌气,把皇帝关在门外,但对其他人,却是热情的不得了。 听完这些,容棠的小脑袋瓜嗡嗡的,她母亲是长公主,是皇帝的亲姐姐,她父亲是大将军,是贵妃的亲哥哥。 这么看来,容棠这个大馅饼,要砸死她了。 淑仪殿装饰华丽,贵气却又大方。 李贵妃坐在主位上,面容妍丽,摆弄着自己刚染了蔻丹的指甲,喃喃自语:今日这指甲颜色,不怎么衬这百花蝉丝裙。 见长公主和容棠来了,安排她们坐下,尝尝自己亲手做的几样小菜。 李贵妃打量了容棠一会儿,跟瑾儿真是像,只是这孩子更为拘谨一些。 “我瞧着,棠棠倒真是公主亲生的,我的亲侄女呢。” “皇嫂,在我心里,棠棠可不就是我的亲女儿~” 容棠有些害羞,脸红了,低下头吃东西。 李贵妃瞧着容棠,越看越喜欢,赐了一个羊脂玉佩给容棠。 天然羊脂玉,晶莹剔透,没有半点瑕疵,摸起来冰凉又有温润感,看的出是好东西。 赐了玉佩还不够,李贵妃和慧宁公主聊着聊着,就问起容棠的年龄,慧宁公主说刚满十岁。 李贵妃面露喜色,一拍大腿。 “我家啟儿今年十三,我瞧着棠棠就欢喜的不得了,不如定个好姻缘?” 慧宁公主听了明显愣了一下,嘴角扯了扯,半天没说一个字。 “公主,您意下如何?” 李贵妃不死心,非要问到底。 “皇嫂,妹妹也觉得啟儿是个好孩子。可我家棠棠从前是个乞儿,大字都不识几个,且心性单纯,嫁入平常人家妹妹便已满足,入宫恐不能担大任。” 慧宁公主深知李贵妃脾气,怕她还不死心,接着说。 “况且现在棠棠年纪还小,议亲一事还是等她及笄之时再商量吧。” 李淑仪好想说,她的啟儿不小了啊,提前商量好怎么了,见公主都这么说了,心中的想法便只能暂时作罢。 容棠其实就在他们旁边吃着点心,听着她们的谈话,容棠紧张的疯狂往嘴里塞吃的,以此掩饰自己的尴尬。 幸亏公主娘亲及时拦住了这个李贵妃。 她连这个什么皇子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怎么能定亲呢? 而且,容棠是个知足的人,将军府已经很好了,没必要非要去皇宫跟一群女人争宠。 容棠觉得,自己是个小白,争也争不过,反而可能混到被打入冷宫,饭都没得吃。 想到这,容棠更不愿意嫁给那什么皇子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第十一章:喜欢你的猫 这会儿外面太阳不大,阳光照在容棠绣着小海棠花的裙摆上,折射出了娇美柔和的光晕。 容棠腿短步子小,因为紧张又不敢动作太大,竟走出了慢版小碎步的感觉。 随着莲步轻转的,是衣裙上舞姿摇曳的小海棠。 赵啟在凉亭背书背的乏了,本来想回母妃宫中吃着茶点休息,刚到走廊转角,便瞥见了前方湖边石子路上一只裙摆飘飘“花精灵”,襦裙上的小海棠娇小可爱。 赵啟头一次,开始喜欢上了海棠花。 可那“花精灵”般的小人却没注意到他,脸上的婴儿肥还能明显看出来,却非要板正着脸,做出很恭敬认真的样子来。 赵啟本想叫住她,但又看到了她身旁温柔秀美,又对小人一脸关切的女子,那是他的姑母。 于是他停住脚步,不出声响,目送着“花精灵”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 这并不是赵啟对她的初印象,可是这个影子却让他记了很久很久。 导致以后很多年赵啟和她说一开始一直以为她是个极严肃认真的人时,她止不住的拍床大笑。 笑他赵啟。 眼神不好。 容棠觉出来路过瑶心湖时,便发觉背后有人在偷看他,那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好像那人她从哪里见过一样。 然而当她止住脚步,转身向后看时,却只看到身后不远处空荡荡的走廊。 真,活见鬼了吗,还是她的幻觉? 皇宫的御花园半年前翻新了,新添置了很多新鲜玩意,李贵妃激动的拉着慧宁公主的手给她介绍。 慧宁公主抵不住李贵妃的盛情相待。一边连声称赞哪里哪里的景更好看了,一边还要趁李贵妃不注意抽空回头看看容棠,怕她不识路,走丢了。 尽管容棠后面还跟着若干宫女太监。 容棠一开始的时候还觉得很新鲜,这摸摸,那看看。 可这身体到底还是小孩子,这会儿,容棠就已经累的打呵欠了。 容棠刚打完呵欠的手,扶了扶快累折了的小腰,正庆幸那李贵妃没有拉着容棠强行安利时,就见到一团白白的毛茸茸的不明物体,直直的朝容棠这边飞来。 容棠被吓了一跳,来不及大叫,只惊呼一声,便急急地往后退,可那团白色不明物体还是“飞”到了容棠怀里。 容棠吓得闭上眼睛大叫,都快要哭出来,却发现怀里的东西是软软的,一动也不动,温热又细软的毛蹭了蹭容棠的手臂。 容棠呆愣了一秒,然后紧张的慢慢睁开眼,才发现,那是只小白猫,一只眼珠黄色,一只眼珠蓝色,正用无辜的眼神望着她。 容棠不懂猫,可是知道这种两只眼睛不一样色的,是波斯猫。 名贵的波斯猫。 不知是哪个身份显贵的人养的爱宠,竟然允许小猫在宫里乱跑也不管管。 李贵妃和慧宁公主听到容棠惊呼了一声就赶到了容棠身边。 慧宁公主一见到那只猫就大声质问:“这猫是哪个宫里的?怎么就突然出现,惊着了我的棠棠。” 这宫里的宫女太监们还没见过这位平日里温良柔顺的长公主发过脾气,此刻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李贵妃看到了容棠怀里的那猫,先是睁大了眼睛一惊,接着满脸疑惑,扁了扁嘴,正欲回答,便听到了一道软糯却又熟悉的声音。 “是我的!” 一抹紫色的身影从一旁假山后面跳了出来。 跳到容棠面前,一把将那波斯猫抱走,然后抱着猫,轻轻拍了拍它,又柔声安抚。 容棠见那小姑娘穿着一身淡紫色宫装,衣襟上装饰虽不多,但用肉眼看那如花瓣般有着丝滑又高级质感的布料来说,这身衣裙便价值连城。 况且小姑娘腰间系了一块通体通红的玉佩,那上面的花纹,竟与李贵妃刚刚赠予容棠的羊脂玉佩,有几分相似。 容棠觉得,这个小姑娘身份应该不一般。 “静宜公主!”为首的大太监见到小姑娘先是一惊,后面的宫女生太监俱是惊的呆愣住。 就连李贵妃和慧宁公主也满脸问号。 一向娴雅温婉的静宜公主,竟会做如此跳脱之事。这是受什么刺激,转性了? 那静宜公主却又将脸转向李贵妃和慧宁公主那边。 “李娘娘,公主姑母,这猫,是静宜的!” 少女的声音紧张又倔强,她不敢盯着两个大人的眼睛,就看着她们眉心点的额黄。 “静宜……静宜刚刚在假山后面和奶糕玩耍,谁料奶糕一听到有人的动静,就非要出去,我不让它出去,它竟自己跑到这个小妹妹怀里去了” 奶糕是静宜公主养的小白猫的名字。 静宜公主此时十分紧张,她从未这样胆大过。 “今日母后身子乏了,早早睡下了,静宜无聊,就带着奶糕出来玩,没想到冲撞了你们,真是对不起……” 少女的声音越说越小,带着点引人同情的哭腔。 李贵妃皱了皱眉头,眼里尽是无奈与怜惜。 “无妨的,静宜,你也别一个人在外面呆太久,免得皇后姐姐担心。” 李淑仪顿了顿,又说“既然碰见了,那就认识一下吧。” 说着招呼容棠上前。 “棠棠,这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女儿,静宜公主,比你大两岁,快来行个礼。” 容棠见是公主,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乖乖的叫着“公主”,虽然此时容棠已经累的脑袋晕乎乎的了。 “静宜,这是李将军家的嫡次女,李容棠,可爱的很,看看你们俩能不能玩到一起去呀!” 李贵妃又拉着静宜公主面向容棠,想让两个小孩子不要有摩擦,最好能相见甚欢。 容棠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见到那静宜公主眉目如画,口若朱丹,皮肤细腻又白皙,俏脸精致却不过分,五官自然并不十分出彩,但凑到一起便有种独一无二的美,恍若出水的芙蓉。 容棠喜欢这个公主的长相,说不上哪里好看,但就是真真的特别好看。 也许是五官比例好抑或是气质加持? 不管了,反正, 容棠挺喜欢这个公主的。 容棠慢慢伸出小肉手,摸了摸静宜公主怀里的奶糕。 带着笑,甜甜的说:“公主姐姐,我喜欢你的猫,能借给我玩一小会儿吗,就一小会儿。” 第十二章:少年郎 静宜公主直接把猫推到容棠面前。一笑脸上便有浅浅的梨涡,“妹妹要是喜欢,便送你了。” 那只猫温顺的看着容棠,两只如宝石般的眼睛透出一股子贵气。 “这是公主的爱宠,我怎么能要呢,况且我不会养猫呀,没有养过猫,万一把奶糕养病了呢?” 容棠在皇宫里不敢说死字,可她一说养病了,面前这位娇贵的公主便脸色一变,抱着奶糕的手紧了紧。 “公主姐姐,奶糕还是在你宫里吧,我不忍夺爱。” “那……那,我可以以后去找你玩吗?我给你带好吃的和好玩的!” 少女的眸子里此刻满是星光。 容棠眉眼一弯,应声道:“好呀!” 容棠本以为,静宜公主是皇后所出,李贵妃对她不喜,可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 李淑仪貌似总想亲近讨好静宜公主,静宜公主也是个好脾气的,可李贵妃每次想与静宜搭话,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似乎在顾忌什么。 暮色时分,她们终于回到了将军府,容棠草草的吃了几口饭,就去沐浴更衣。 刚欲躺下,却听得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皇帝要给知玥公主选驸马,竟闹出了人命。 皇帝给知玥公主选中了丧妻不久的文安候何显功。 知玥公主本就不满自己的皇兄给她选夫,更让她生气的是,那个文安候竟然不想娶她,跑去和皇帝哭诉自己和京城名妓薛灵玉两情相悦,还非她不娶。 她堂堂大周国的公主,竟然比不上一个只会卖弄风情的歌妓! 文安候以命相逼,皇帝只得取消他和知玥公主的婚事,为了不伤及自己唯一皇妹的面子,也不允许文安候再娶那个薛灵玉,而是将薛灵玉许配给了池御史的二公子。 没想到那池家二公子只是看上去一脸正经,背地里却是个玩弄女人,不知羞耻的浪荡之徒,还三番五次骚扰过薛灵玉。 那薛灵玉虽是歌妓,却也是个有气节的,对何显功也是情根深种,得知自己被下旨另嫁他人,竟饮毒酒自杀。 皇帝这边还没动怒呢,文安候就先急了。 说是知玥公主求皇帝把薛灵玉许配给他人的,这才逼死了她。 知玥公主一听气的不行,要知道,知玥公主在知晓文安候喜欢那个歌妓之后,虽然觉得憋屈,也只是让皇帝退了自己和文安候的婚事,并且对文安候罚奉三年,并未过问过那个歌妓的半点事情。 现在文安候竟敢来找她的茬,还栽赃嫁祸与她。便叫上御林军,将那文安候从府中抓出来,绑到皇宫里,这会儿,正和皇帝说理呢。 弄巧说的一副很惊心动魄的样子,容棠就像听戏一样。 听说事情闹得挺大,连李骥都被叫进宫中。 容棠听得困了,就睡着了,能力有个俊俏小少年与她说话。 知玥公主的事有一段时间没有了消息,静宜公主却老是往将军府这边跑。 来了也不敢见慧宁公主,直直的就去找容棠。 容棠这算是有了小姐妹,待在她的隐珠园里实在是太过于无趣。 于是两个小丫头经常跑去前院偷偷看李希承练剑。 容棠不只为了看李希承,还有辛吾。 辛吾的伤完全好了,容棠看着辛吾的武艺一点点精进,教习师傅说辛吾天资聪颖,是练武的好料子,日后与李希承,可能也难分伯仲。 她们经常带着桂花酿和芙蓉糕去看他们练剑,为他们加油呐喊。 用容棠的话说,她是他们的粉丝迷妹。 容棠是知道李希承武艺高超的,所以哥哥打成什么厉害样子她一点都不新奇。 倒是辛吾,容棠看着他一点点的进步都欣喜万分。 所以眼睛一直盯着辛吾,却没注意到身边的少女,一直在为自己的哥哥默默加油。 每次容棠都把好吃的给辛吾,不管她的哥哥,所以每次都是由静宜公主娇羞的给李希承吃。 可是李希承很少卖公主的面子,大多是礼貌的推脱掉。 静宜虽然失望,却不气馁。 “辛哥哥打的这么好,能去带兵打仗,建功立业吗?” 容棠仰着红红的脸蛋问。 李希承虽不喜这个妹妹,但不得不承认,她生的颇为可爱,像只小苹果。 “如果他通过了考核,爹自会带他一起上战场的。” 男人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疏离,辛吾的眼睛里却立刻有了光。 李希承不知道该对这个妹妹说些什么,干脆甩袖离去。辛吾向棠棠和公主告别之后就赶紧去追李公子。 一开始的时候,静宜公主还问容棠,“表哥一直这样么?” 容棠抓了抓头发,“我也不知道哎,我觉得他大概是因为太直男了。” 静宜瞪大了眼睛,“直男?那是什么?” “额……额,不是,我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哥哥他不善言辞,不好交际……” 容棠知道说错了话,就尴尬的笑了笑。 容棠每日都会去陪慧宁公主吃饭,在饭桌上给她讲笑话,唱儿歌,老夫人说她好没礼貌,可是慧宁公主却总是喜笑颜开。 每隔七日,太医便来一次将军府给公主诊脉,容棠每次看着提着药箱,颤颤巍巍又轻手轻脚进来,生怕惹到公主不开心的太医,就很想笑,好像她的娘亲一个不开心,能把他们吃了一样。 娘亲的病情渐渐好转了,每隔几日的厌食症也开始消失。 慧宁公主虽知道自己身体的好转,但听那些太医们说自己身体无恙还是满心怀疑。 自从瑾儿没了之后,在慧宁的眼中,那些太医就成了一群骗子。 所以一开始他们开的药,她都是偷偷倒掉,一口不喝,除非老夫人和李骥盯着她喝,她才会让那些苦涩难忍的药进到自己的肚子里。 所以现在她对那些“庸医”们的话还是不相信,专门让玉屏偷偷从京城最有名的医馆幼安堂那里请了最出色的大夫。 被世人成为神医的康士寿。 “康士寿~” 夜色撩人,月光倾泻,容棠坐在窗边,小腿耷拉在外面,一晃一晃的,口中还念叨着这位神医的名字。 听这名字,像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那种有着白胡子老头。 不过,容棠想吃康师傅牛肉面了…… …………………… 此刻,京城最大的医馆内,门还未关,烛火通明,身上伤痕累累的病人还躺在床上呻吟,药味和血腥味掺杂在一起。 一位面容清秀,白面书生似的少年郎正捧着医书,想医治的方子,忽的掩面,打了一个喷嚏,声音不大不小。 路过的药童见了便问, “先生这是怎么了?” 少年紧了紧自己的披风,低声说。 “许是外面风大,一时染了风寒,无妨,不碍事。” 少年的声音温润如玉,似四月和煦的风,沁人心脾,令人心安。 药童听得这话,赶紧将门合上,关上了一船寒色。 第十三章:离魂之人 次日清晨,容棠早早的吃过早饭,去了芳悦阁,和娘亲一起等那位神医的到来。 明明来的时候吃过早饭了,可见到公主桌子上摆的酥酪和桂花马蹄凉糕,还是没忍住多吃了几个。 公主正坐在榻上,用手撑着头,眯着眼睛想闭目养神,眼角瞥到了容棠的动作,面上毫无波澜,心里却止不住的笑。 玉屏在一旁提醒:“小姐,莫要贪嘴,吃太多了,容易坏肚子。” 说着直接将盘子都给端走了。 容棠的眼睛就盯着她咬剩了半块的马蹄凉糕,眼瞅着小凉糕被装在盘子里离她远去,直到玉屏走远没了影子。 还没吃完呢,多浪费呀。 容棠心中有些不舍,扁了扁嘴巴,脸上一丝无奈,想和公主说又自觉尴尬。 就坐在那个佯装害羞的扣手指头。 慧宁公主不敢再对着棠棠,转过头去,脸上尽是止不住的笑意。 这时一位身穿青衣,背着药箱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容棠见他面容清秀,气质温柔,给人一种儒雅书生的感觉。 他要是不背着药箱,容棠真以为他是一个白面书生,有求于公主的,那容棠一定要央求公主提拔提拔他,不为别的,就为了这好凤仪,便不是个普通人能比的。 那年轻人刚刚经过门口时,不慎与正从里面出来的玉屏撞上了,盘子里的剩点心和残渣被打翻,掉到了他的青衣之上。 玉屏连连道歉,并且帮他清理,年轻人脾气很好,清理干净后还向玉屏作揖。 青衣上并没有留有任何污垢痕迹,只是还残留了桂花和酥酪的混合香气,一个馨香,一个甜腻,交织在一起。 容棠和公主并不知门外的事,闻到了那股和容棠身上无二的香气时,她们也有点诧异,不过也没多想。 “草民康士寿拜见公主殿下,”年轻人如清泉般的声音响起,又行了一个标准又温雅的礼。 容棠觉得,这人不仅长的好,声音也好听,给人一种春风拂面般的感觉。 等等,他说他叫什么? 康士寿?! 这个儒雅书生,就是那个年过半百的康师傅? 容棠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他,确认自己没听错,心中不仅大惊。 这么年轻,就成神医了啊,这看着,和她哥哥也差不多大哇。 “康……康神医,你今年多大了呀?” 糟糕,差点说成了康师傅。 少年刚一起身,便又作了个揖,“回小姐,草民年十五。” 容棠倒吸一口凉气,十五岁就成为名满京城的神医,这当真是年少有为了。 离得近了,康士寿便闻到了李小姐身上的点心味,心中觉得有些好笑,瞥到了容棠的小胖手,白白肉肉的,颇为可爱。 慧宁公主对康士寿颇为欣赏,抬手示意他起身,“那小先生,为我把把脉吧。” 康士寿便搭了根红线,一端置于公主腕上,一端悬于手中。 容棠静静的看着这位少年神医给她的娘亲把脉看病,倒不是贪图他的美色,只是想看看这古代神医是如何搭根红线就把脉的,是不是和她之前在电视里看的一样。 康士寿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手上有条不紊的继续着自己的事情。 “小先生,本宫的病,如何了?” “回公主,公主的病,确已无大碍,只要继续静养几日,便与常人无异,公主大可放心。” 听了这少年神医的话,慧宁公主的心下有些别扭。 看来,那帮太医院的老头们,也不是那么没用。 但是对于自己病好了这件事,慧宁公主还是很开心的,她打算留这位神医坐坐,吃着茶点。 康士寿谢恩落座,视线正好落到容棠身上,少女皮肤白皙,五官娇美,年纪小所以脸上还有些肉肉的。 可是康士寿却从她那双如繁星般明媚的杏眼中看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一些不像是常人的,说不清的东西。 容棠觉得这个小康师傅盯着自己太久了,不禁心生奇怪。 “小先生,我脸上有东西吗?” 康士寿自觉冒昧,赶紧道歉,“是草民失礼,还请公主小姐责罚!” 慧宁公主却心生不解,旋即紧张起来。 “难道是棠棠生病了吗?小先生,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盯着棠棠看?” 康士寿面露难色,“公主,草民不知该说不该说,也不知草民的猜测是否正确……” 慧宁不解,“究竟是何事?” “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容棠不知道这个康师傅要搞什么名堂,竟然还不让她知道。 难道她有什么不治之症被她看出来了? 该不会是……他发现她的身份了?知道她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公主带着康师傅和玉屏去了内室说话。 容棠直接向公主告辞说回自己的隐珠园了。 隐珠园的竹枝都快被容棠给撅光了。 容棠越想越难受,终于打算在那个康师傅要出府之时,偷偷溜出去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棠换了**巧的衣服,衣服有点大,但是就先将就着吧。 轻手轻脚的跑了出去,在将军府出府必经的花园路上等着康士寿。 过了一会儿,容棠就看到少年康师傅背着药箱,从芳悦阁出来,朝花园这边走来。 容棠从假山后面跳出来,张开双臂,拦住了少年的去路。 康士寿愣了一下,容棠慢慢靠近他,将他逼到了假山后面,贴近了他的脸。 “你和我母亲说了什么?”容棠瞪着他。 “你猜不出来吗?” “我猜出来什么?” “哦?那好吧,我并未和公主多说什么,还请小姐别怪。” “你想说什么?再卖关子我就揍你了!” 容棠的小肉手揪住了康士寿的衣领。 康士寿失笑,李家小姐这么小小一团,怎么可能打的过他呢。 “李小姐,你可知,世上有离魂之人,夺魄重生这一说。” 康士寿的凤眸盯住了容棠的杏眼,仿佛一个眼神都不敢错过的样子。 夺魄重生! “你……你怎么会看出来?” 容棠惊的语无伦次,容棠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但是说她夺魄重生,也不无道理。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是第一个发现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你……你知道我的事?你又怎会知道?我都还不清楚……” 你一个大夫,竟也会那些算命的才会做的事! 而且,她是离魂之人这件事,母亲也知道了! 母亲会不会觉得她是妖物,害怕她,疏远她,其他人要是也知道了呢,会不会把她当成妖怪绑起来,然后放火烧掉! 容棠不敢想了,容棠的头好疼好疼…… 第十四章:担惊受怕 “我康士寿并不是什么巫师神棍,只是偶然看到一本古籍有记载过离魂之事,而这离魂之人……” “谁在那?” 清脆的女声响起,康士寿的话被打断。 是纤云,容棠听出了纤云的声音,不想被她看到,于是从反方向逃走。 康士寿被纤云的话打断,呆愣了两秒,他在这府中并无熟人,为何这声音如此熟悉? 看到纤云的那一刻,他怔住了,像被电击中。 纤云也放慢了脚步,待看清了康士寿的面容,掩面大惊,又觉得羞哧,想转身就跑,又不敢这么冒昧的走开。 “桑柔?”康士寿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纤云一个人才能听得见。 桑柔,都六年过去了。 上一个人这样叫她的人还是她现在已死去的娘亲,当时她拖着病体,求爹不要把她卖进宫里,她被宫里的嬷嬷带走,那个柔弱的娘亲一个人在后面追着哭喊,喊着她的名字。 桑柔……桑柔…… 还有人记得她,原来还有人记得她! 只是没想到竟是幼时那个总喜欢捉弄她的小坏蛋——洛离,是洛离还记得她。 不过他现在已经是名满京城的神医康士寿了,她一个婢女还是不要和他套近乎,攀关系。别人信不信还不好说,搞不好不仅坏了自己的名声,还丢了将军府的脸。 纤云只觉满身不自在,转身便欲走。 “桑柔?是你吗桑柔?” 康士寿确认似的又问了问。 “先生认错人了,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着纤云逃也似的赶紧跑远了,康士寿还没来得及叫住她。 他怎么可能认错呢,桑柔的声音,他一直记得,娇羞的模样和之前如出一撤…… ……………………………… 纤云回隐珠园之后,就和容棠一样,丢了魂。 弄巧看着这失魂落魄的两个人,像看傻子一样,怎么突然之间,两个人就都成这样了。 就连长寿,也看出了容棠不高兴,也不天天嘴贱的乱学人说话了。 西风卷地,人比黄花瘦。 容棠每日都在担惊受怕的度过,都消瘦了不少,脸上的肉肉也变少了。 慧宁公主发现了容棠的异样,变着法的骗她吃饭,容棠不知道公主心里怎么想的,又不敢问,因为她没法解释。 四月三日,皇帝下旨治羊琦的罪,玩忽职守还妄自尊大,不恤民情,导致通州城失守,差点归为辽国所有。 皇帝决定对羊琦处以死刑,秋后问斩,羊相不乐意了,那可是他唯一的儿子,虽然他知道自己儿子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可他不忍自己唯一的儿子就这么死了,断了他羊家的香火。 于是羊文炳在养心殿外跪了一夜,以求得皇帝宽恕,最终还是皇帝心软,改判羊琦流放之刑。 虽羊琦得以不死,羊文炳却从此和李家结下了仇怨。若不是李骥当初对皇帝说羊琦不堪大用,不能担当刑部侍郎一职,他的儿子又怎会被调往那西北边塞,受此大辱。 爱子如命的羊相不甘心李骥就这么逍遥快活,自己的儿子断了一条腿,他也要他的儿子尝一尝痛苦的滋味。 …………………………………… 慧宁公主一直未提起过康士寿说的事,倒是说要在四月十五日的时候,在公主府举办一场宴会,让这京城的小姐命妇们,都认认容棠。 公主叫了京城最好的织锦坊的绣娘来给容棠量身定制了一套衣裙,又叫嬷嬷教了容棠好几天的规矩,学习贵女们的端庄得体。 嬷嬷们说,容棠的举止倒是不十分粗俗,只是贪吃,再加上胆小,走路时常给人不自信的感觉。 练了好几天,静宜也来教她,静宜温静娴雅,优雅的气质仿佛天生如此。 “小姐,站立的时候头要微微抬起,身子绷直,眼睛平视前方。” “小姐,别丧着个脸,眼睛要有神,要面带微笑,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小姐,对那些贵女门行一个平礼就行了,您的手摆错了。” “小姐,别人给谁敬茶时您应该这样接过,再做一遍……” “小姐……” 容棠在被说道了n次,又反复练习了几个时辰之后终于累瘫了,这啥时候是个头。 之前嬷嬷们说她脑子聪敏,举止也不十分粗俗。 现在容棠觉得那是在安慰她。 她不聪明!她粗俗! 吃晚膳时容棠就像只皮皮虾一样弓着腰进了内堂,纤云咳了两声,容棠立马直起身子,摆出大家闺秀之姿态,动作神情都很到位,挑不出一点毛病。 老夫人抬眼看了看,“棠棠啊,你还是得多练,这么一个下午,你这小身板就受不住了?” 老夫人从软榻上下来,一边让人搀着拄着拐杖,一边说:“我看呐,不如过两天挑个日子,让希承教你练练剑!” “练剑?为什么是练剑?为什么又要哥哥教我?将军府请个师傅也不是难事呀!” 容棠小小的脸,写满了大大的疑惑。 老夫人走到了容棠身边,拽着容棠去用膳,边走边故意朝容棠叹了口气:“哎你是小丫头片子,你不懂。” 容棠:“……” 老夫人接着说:“为什么练剑呀,因为你哥哥他剑术最好,这大周国,还没第二个比他剑术更好的人!再说咱们李家的女儿,个个都会用剑,你姑母的舞剑,可是一绝呢!” 说完老夫人还颇为得意的看了容棠一眼。 姑母? 那不就是李贵妃吗? 怪不得她总感觉李贵妃有点虎…… “那……我母亲也会吗?”容棠小声问。 “你母亲怎么会呢,她可是公主,学这个干嘛,金枝玉叶的,她就在那站着,让我们去保护公主就行了。” 说着老夫人拍了拍容棠的肩膀,仿佛容棠是一名武将,而且是奉命保护公主的武将。 “不过你可得学,你身子骨弱,更该练练,我李家的女儿,没有一个娇里娇气的!” 容棠听了,用力应了声:“嗯!” “我会好好练习的,不丢您和母亲以及将军府的脸面!” 老夫人顿时喜笑颜开,“哎呦,我就知道,咱们棠棠,可懂事儿了!” 第十五章:正式初遇(1) 一连几天容棠都憋在府里学规矩,静宜隔两天就来看她一次,一面再细细的教她,一面验收她的学习成果。终于,四月十日这天,容棠“毕业了”。 本以为可以放肆的玩耍了,没想到公主娘亲又说她什么气质不够,要陶冶一下情操,所以给她请了一个琴师,专门教她弹箜篌。 这下容棠一下子忙起来了,容棠是一个对弹琴方面零基础的小白,就连手指头都短短的。 其实容棠很想去和公主娘亲说她不是学这个的料,可第二天她的师傅就来了,看了看她的手还说她天姿聪颖,日后定能继承她的衣钵。 容棠张开手掌,看着自己又短又小的手愣了半天。 这个世界的人都这么喜欢胡说八道吗? 上午的时候容棠的师傅秦湘来教她弹箜篌,下午的时候容棠就自己在隐珠园用自己的五短手指笨拙的练习箜篌,还得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琴谱,因为她真的不会看琴谱,只能这样慢慢学。 这几天,每次当容棠又兴致勃勃的准备弹箜篌时,纤云和英巧总会突然的忙碌起来,忙到好几个时辰都不见人。。 而当容棠的手指一碰到琴弦,发出一个奇怪又晦涩的琴音时,长寿就开始不老实了。 “太难听啦,太难听啦!”那只五彩斑斓的鸟儿又开始嘴贱了。 容棠不想心烦,于是每次弹箜篌时都会让纤云将长寿连笼子一起拎出去。 还记得长寿被拎出去的那天,容棠刚摆好琴谱,就听见长寿不知跟谁学的,说了句“我解脱啦!” …… 容棠练琴的心再也不能平静啦! 虽然容棠零基础,对箜篌也不十分热爱,但是容棠是那种只要开始做一件事,就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去做的人。 虽然箜篌这个东西对容棠来说还比较陌生,但是容棠学起来非常专注投入,没过几天,琴谱都快被翻烂了。 闲暇下来的时候,容棠看看自己已经微微起茧的手指,忽的就想起了《孔雀东南飞》里的刘兰芝。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 她李容棠现在才十岁,就要学弹箜篌,晓音律,学做一个知书达礼,温婉气质的女子了吗? 容棠脑子里刚有了个温婉气质女子的画像出来,小小的手指缠着耳边的碎发轻轻打了个转,突然想起来老夫人要她和哥哥学练剑的事,手上的动作立刻停下。 醒醒,李容棠,别做什么大家闺秀的美梦了,你可是要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 说起练剑一事,老夫人问过了李希承,李希承说的是,等宴会过了,再来教容棠,也就是说,至少这两天,容棠还是可以继续懒散一下的。 四月十三日这天,下午容棠刚拿出琴谱,静宜公主提着食盒就来了。 容棠盯着静宜的食盒就差口水流出来,柔柔的问静宜又带了什么好吃的,没想到静宜说要先听她弹箜篌才给吃。 看着静宜期待的目光,容棠觉得自己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手指轻抚上琴弦,刚弹了没一会儿,容棠瞧着静宜的脸色变了变,但静宜依旧勉勉强强的扯出了一个笑容来。 那个笑,看的容棠怪别扭的,不过容棠还是认真的弹完了那首曲子,然后瞪着大眼睛,眼中满是讨要赞美似的期待的看着静宜。 静宜公主用力扯了下嘴角,才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很不错的,但是再练练一定会更好听的,棠棠加油哦!” “当然啦,嘻嘻嘻,我会继续加油的!” 以为得到静宜夸奖的容棠有点开心的过头,“静宜我还学了另外一首曲子,你要不要听,我可以接着弹!” “啊~不用了,棠棠。你不是想吃点心吗,我今天带的是雪花酥和千层糕,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容棠听了这话正打算食盒看看那雪花酥和千层糕,静宜忽然就抓住她的手说:“棠棠,我们在这隐珠园待的着实有点无聊,不如我们去前院看看?” 容棠听的这话在心里叹了口气,哼,静宜也嫌弃我弹的难听,可我觉得挺好听的呀。 不过容棠还是带着静宜去了前院,毕竟容棠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她学箜篌还没几天,自己见识少才觉得好听,像静宜这种从小听惯了高雅音乐的人一定觉得难听,她还是得继续努力学才行。 穿过两旁栽有青树香花的小路,容棠带着静宜跑到前院的湖边,打算去湖边那个凉亭歇一会儿,然后和静宜一起喂湖中新养的小金鱼。 容棠不想被下人们看到自己不好好练琴,拉着公主偷跑出来在湖边喂鱼。于是拉着公主从海棠花林中穿过,再有几步路就到了那个凉亭。 还没到凉亭呢,容棠却先停下了。 容棠突然觉得自己穿越到这周国最值的一件事就是视力变好了,要不然按之前容棠的近视眼,肯定看谁都只是一个模糊的人影。 必须要说,这是她长这么大,两世加起来,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凉亭里李希承在和一个陌生男子交谈着什么,男子并没有认真听李希承说的什么。 容棠刚冲出海棠花林的时候,那男子便看到了容棠,容棠也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位“神仙中人”。 他生的一副美人相,却没有一丝女气,玉面朱唇,大眼睛,柳叶眉,可是鼻子精致挺拔,下颌线线条优越,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撕漫脸。 眼睛清澈如水,有种温润的气质,却不是那种公子般的温润如玉,而是如水一般的清澈纯粹到极致。 他看到容棠之后,眉毛轻抬了一下,眉头轻皱,嘴唇轻咬,虽然眼睛中带了几分敏锐的探寻,但还是挡不住这仙子般的气质。 男子身材修长挺拔,如高山之松,又如海上仙鹤,有泰山般的稳重感,又有初生竹笋般的少年感。 容棠觉得这个男的长的太帅了,她不敢和他说话甚至不敢靠近他,甚至于刚刚看到他被惊的连自己衣服被树枝挂到了都浑然不觉。 “啊呀,棠棠,你的衣服……” 静宜担忧的声音响起,容棠才反应过来,自觉自己有点尴尬,转过头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挂到树枝上的衣裙撕掉了一小截,并没有露出肉来,可是容棠的耳根子却是红了。 第十六章:正式初遇(2) 李希承见到了容棠这个狼狈样子,手上的水墨画折扇刚欲打开便合上,叹了口气,走到容棠面前,一脸严肃的看着容棠。 “容棠,你怎么从海棠林里跑出来,还带着公主?” 赵啟看向李希承口中的容棠,面前的女子有着灵动的双眸,肌肤白皙,额前的发丝有些乱,也许因为跑的急,白白净净的小脸上有点红。 这是赵啟第一次看清楚容棠的脸,他短命的小表妹长什么样子赵啟已经不记得了,他本来就没见过几次容瑾。 只是觉得生的很有灵气,又散着些勾人的美,杏眼眼尾微微勾起的地方,使得这张脸有了些风情,但是再看到嘴唇……精致……小巧……莫名感觉李容棠有点像小兔子,精致又可爱。 虽说眼尾轻轻勾起,但却没有风尘气息,娇而不媚,仙而不妖。 赵啟突然想起李容棠以前在通州城的时候被叫小仙人,难道她是玉兔仙子吗? “哥哥,我……我……就是想带沅沅出来透透气,我见这海棠花开的真是好看,想看的清楚点,才从海棠花林里出来的。” 少女的声音清脆又透着点甜意,就像蜜糖。 静宜公主名叫赵沅,沅沅是乳名。 李希承扫了容棠一眼,声音淡淡的说, “下次想玩的时候自己去,不要带着公主,伤到公主怎么办。” 容棠扯了扯自己刚刚被树枝挂到的衣服,咽了口口水,乖乖的答:“好!” 果然公主都是宝贝,一股子柠檬味就在容棠心里蔓延开来。 静宜拽了拽容棠的衣角,在她耳边轻声说:“棠棠,你别听他的话,你以后去哪玩,都得叫上我。” 容棠笑的眼眸弯弯,转过头和静宜耳语,“那当然啦!” 少女心事都被赵啟看在眼里,李希承开始给容棠介绍赵啟。 “棠棠,这是二皇子殿下,还不快见过二皇子。” 容棠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你是叫,李容棠?”赵啟说话给了容棠一种很认真的态度。 容棠嗯了一声,李希承扫了容棠一眼。 馋丫头总是忘了规矩…… “你不用叫我二皇子,你既然入了公主的名下,就是我的亲表妹,叫我表哥就行了。” 赵啟有点紧张,笑得有点不自然。 不过容棠和李希承却没注意到,此时两人心思各怀鬼胎。 容棠:哇,这是二皇子哎,没想到看上去老是板着个脸,实际很亲切嘛。 于是甜甜的叫了声“表哥”,赵啟很满意。 李希承:表哥?我比二皇子大了两岁,这么多年了,赵啟这家伙每次叫我都是直呼我名字,从没叫过我一声表哥,怎么今天这么狗,让我妹妹叫他表哥,二皇子不是更好听吗? 李希承不屑的转身,坐到了石桌前,打算赢了赵啟这棋局,打脸二皇子。 赵啟也坐到石桌前,看着棋局笑意盈盈。 容棠和静宜凑近看李希承和赵啟在干什么,发现石桌上摆着一盘棋,听李希承说,赵啟在优势,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死局,他无论怎么下都会输。 容棠不懂围棋,就坐在栏杆上,背靠着柱子,看着湖里的小金鱼游来游去,阳光太温暖舒适,容棠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李希承和静宜,都在研究怎么破赵啟的棋局,赵啟轻快的笑道:“你们破不了我的局的,哈哈哈,这可是个死局,除了我,无人能解。” 说着赵啟开始四处寻视,不久赵啟终于发现容棠倚在栏杆上睡着了。 容棠垂下的长长的睫毛,被光照出了一抹剪影。 赵啟凑近坐到容棠对面的栏杆上,发现这个丫头,竟然睡觉的时候流口水。 赵啟失笑,一只手护着容棠的身体防止她重心不稳掉下去,另一只手竟然用袖子轻轻的一点一点给容棠擦去了口水。 擦完赵啟看了会儿容棠的脸,她好像睡得很熟,动也不动,赵啟索性伸出食指,轻轻的戳了戳容棠的脸。 嗯,很有弹性。 不过小丫头似乎被戳醒了,小脑袋瓜动了动,看那架势,便是要睁开眼睛。 赵啟一闪身躲到了容棠倚的那个柱子的后面。 容棠这几天很累,好不容易晒晒太阳,就睡着了,睡梦中她似乎又流口水了,还有个人轻柔的给她擦了口水,很舒服,不过后来有个什么东西戳了戳她,把她给戳醒了。 容棠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人,一抬眼看向下面,被那湖水吓了一跳,容棠不是恐高的人,但却是个旱鸭子,怕水,所以很庆幸自己没掉下去。 李希承和静宜研究了大半天也没研究出来怎么破这个棋局,两个人都有些沮丧的摆摆手,向赵啟认输。 赵啟收回正经,脸上现出得意的笑,“希承,我这圣手棋局,可不是谁,说破就能破的。” “是是是,二皇子的棋技,打遍天下无敌手。”李希承说着看到了容棠坐在栏杆上愣神,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容棠,你坐在那里干嘛,很危险的,你想掉下去,再让我们去捞你吗?” 依旧是平淡的语气。 容棠听到话忙跑到静宜旁边。 “不早了,我要入宫与皇上商量军中要事,公主,可否让臣护送您一道回宫?” 静宜又小脸红红了起来,开心的答道:“好呀!” 容棠心里不仅腹诽,以前沅沅你也没走这么早过。 “容棠,你快回你的隐珠园,以后老师交代你有任务的时候,不准出来乱跑!” 容棠点了点头 “还有啊,这次你偷跑出来的事我给你瞒着,再有下次,就去告诉母亲!” 容棠又重重的点了点头,“不会有下次了!” 能让这个高冷哥哥李希承这么敦敦教诲,容棠一定要使劲卖给他面子。 赵啟在一旁看着容棠点头如捣蒜,掩面失笑。 …………………………………… 眼瞅着举办宴会的日子就要到了,容棠一手托腮,一手翻着宴会的花名册,这古代的繁体字,容棠不是全认得,但有些不认识大体也能看出个意思,翻着翻着,容棠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户部侍郎王卓之女王妙璇。 第十七章: 容瑾,容棠 容棠看到妙妙的名字的时候手僵住,想起了那个和她一样身穿白色小羊皮披风,有着可爱脸庞的小姑娘。 不知道后天来宴会的时候看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妙妙还记得自己吗? 她有没有去找过自己呢? 因为那段当乞丐的挨饿受冻的日子,妙妙对于容棠来说不仅仅是一个见过几次面的小丫头,而是一个情比金坚的小闺蜜。 正思考着,纤云来给容棠报信,慧宁公主要见她。 容棠不禁有些惊诧。 这几日容棠经常去陪公主娘亲吃饭,去布庄选布料也是有容棠陪同,可每次,都是慧宁公主直接来隐珠园找容棠,或者是直接将容棠叫去内堂陪老夫人一起用膳,从未这样,叫她去过芳悦阁。 容棠也知道,自己终究不是公主的亲生女儿,始终不会与公主太亲近,等哪日公主又有了小孩子,说不定容棠便失去宠爱,更别说前几日那康士寿说容棠是离魂之人。 公主虽未提及过此事,可在这迷信鬼神的古代,很难做到对自己完全信任。 容棠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芳悦阁,玉屏姐姐已经为容棠开了门。 走进房中,公主坐在暖榻上,容棠一来就拉着容棠的手说起了后日宴会的事宜。 容棠认真的听着,可说来说去也就那些东西。 公主时不时的问两句,容棠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公主交代完了事情,又送给容棠一块红玉髓制成的玉佩,玉佩整体呈圆形,中间有雕刻花纹,容棠可以清清楚楚的在那些花纹中藏着一朵海棠花和一个“棠”字。 这是专门为了自己打造的玉佩,看着玉佩的料子和成色,以及雕刻的刀工,一定价值连城。 “这是前些年藩国进贡的红玉髓,可是稀世珍宝,当今世上,只有三块红玉髓,一块在南越国老太后的手里,另外两块都被进贡到了咱大周国宫中,这其一呢,被皇兄赏给了李贵妃,李贵妃宫里的珍宝实在是太多装不下了,况且淑仪她也不是这爱慕虚荣之人,就转手给了二皇子,那另外一块呢,现在,就在棠棠的手里啦!” 公主说完面上颇有得意之情。容棠没想到这红玉髓竟如此之珍贵,下意识想推脱不要,忽的想起这玉佩上连容棠的名字都刻上了,一股暖意不禁涌上心头。 “不过这玉髓如此之珍贵,为何之前不给瑾儿姐姐呢?” 公主拉起容棠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心。 “本来打算等瑾儿出嫁之时用做瑾儿的嫁妆,可如今瑾儿不在了,嫁妆一事也成了莫须有,现在又有了棠棠,才知道应该珍惜当下,眼前的就是最好的,就迫不及待的给棠棠。” 容棠闻言竟有些湿了眼睛。 “公主,您不知道我是……” “离魂之人吗?” 容棠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公主莞尔一笑。 “康士寿那日与我说时,我也惊诧了一番,可我只当是上天的恩赐,把我的瑾儿还回来,那康士寿说你是离魂之人,说不定,你就是我的瑾儿呢,我的瑾儿回来了。可是——” 公主顿了一下,继续说。 “可是,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我清楚的知道,你终究不是瑾儿,你是容棠,是我的嫡次女。” “瑾儿生性胆怯,小脸终日病态,总是喜欢整日整日的粘着娘亲,不像你这般调皮,也不似你这般爱吃。” 容棠听了最后一句话,脸颊红红,心想以后一定少吃。 “所以棠棠不用担心,娘亲永远向着你,当你是我的亲生女儿,对你最疼爱。” 公主将红玉髓系在容棠腰间的软烟罗上。 当是京都第一贵女,红玉为鉴。 公主又带容棠去了阁中的一间小屋子。 公主闺阁中还有内室便已是稀奇,那小屋子竟是一间画室! 画室内挂着几十幅画像,走近看,有年轻时的李骥,幼时的李希承,婴儿时期的李容瑾,幼儿时期的李容瑾…… 画的人物面容饱满,神采奕奕,惟妙惟肖,竟是像极了真人。 谁能想到,大周国长公主,竟也是位出神入化的丹青手呢。 容棠边走边看,竟在画室的尽头,发现了自己,一连有整整五幅画像,都是容棠。 第一幅是容棠初见公主时,在芳悦阁手足无措的模样,那个时候容棠还瘦瘦的,眼睛里写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第二幅是容棠和公主以及老夫人在饭桌上,那个时候容棠开始变得健康起来,脸上有些肉肉的,眼睛里也有了神采。 第三幅是容棠暴打长寿时,长寿这只色彩斑斓的小鸟老是不知好歹,到处骂人,画上正是容棠拎着鸡毛掸子准备撸长寿的毛的场景。 第四幅是容棠练习箜篌时,大大的箜篌,小小的人儿,小胖手刚能够到琴弦,却弹的一脸认真,身后纤云细心的给容棠扇着扇子。 第五幅竟是容棠睡熟了的模样,月光倾泻下来,照在容棠白白肉肉的小脸上,有几分静谧与安详,清风拂过,帷幔轻轻掀起,从画中就可以体会到作画之人的幸福感。 容棠竟不知道,公主娘亲,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为她作了这么多幅画! 竟还有自己睡熟时的模样! 原来在许多个容棠自己不知道的瞬间,甚至在容棠以为自己不起眼的时候,还有人这么默默的,又不失热情的,关注着她! 公主娘亲在容棠的画像前徘徊了一会儿,又走到了容瑾的画像前,手指轻轻抚上画像。 “世人都说棠棠和瑾儿长的像,但我却不这么觉得,当娘的,总是比旁人要清楚一些。” 容棠看向慧宁公主,公主的眉头染了几分愁绪。 “你看瑾儿,她是远山眉,你是柳叶眉,同是杏眼,你的眼睛就像夜空中的宝石,而瑾儿就像白日清晨的露水。我的瑾儿也是一直瘦瘦的,可是不贪吃,甚至要我求着她喂她才肯吃一点东西,就连也只会嘤嘤切切的哭,眉眼中总带着几分苦相,棠棠则不同,棠棠的五官神采里,总藏着令人神往的光,像暗夜中的星辰,璀璨又夺目,却又不显得凉薄。” 容棠听了公主这一番极致的赞美,都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棠棠呀,在娘亲眼里,你是独一无二的孩子,不是瑾儿的替代品。更不会是别的什么人的替代品,你是娘亲独一无二的女儿。” 慧宁公主葱白的手指拉起容棠,素手执笔,在一幅空白画卷上,叫容棠画出了一卷湖光山色。 第十八章: 宴会 将军府的宴会自然非比寻常,京城中人都知道这场宴会的目的是什么——向大周国的贵族们宣告李容棠的存在。 令人闻风丧胆的李骥大将军的女儿,当朝最尊贵的慧宁长公主的心肝小宝贝,大周国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李希承的妹妹——李容棠。 将军府这天为这个宴会做了十二万分精心的准备。 将军府自从公主嫁入,便扩展了规模,府中有可以宴请几百人的礼殿。 能来的宾客都是以李将军和慧宁公主的名义下帖的,不仅有贵胄世家,还有与李将军交好的将士妻女,京中高官的命妇……但都是京都有身份的人物,来的更是嫡妻嫡女。 为了控制人数,请帖上的名字写的清清楚楚,一个多的也不要。 多少贵女为了这请帖上的名字日日祈求祷告,希望自己的名字能被写在请帖上,好有机会接近李希承的妹妹,再通过容棠和自己的梦中情人李希承相识。即使不能相识,能远远的看上一眼,也心满意足了。 这天来的女眷的大多打扮的都极尽其妍,一个塞一个美,尽管各个美人的气质不尽相同,但目的大都相似——让公主或者李家小姐注意到自己。 容棠一大早被叫起来,穿上了那套定做的藕粉色宫装,上好的织云锦,领口缀有海棠花,软烟罗与轻蝉丝绸制成浸染渐变襦裙,内搭素色刺绣山云吊带。 衣服料子穿起来挺舒服,就是这齐腰襦裙,腰身的系带系的太紧了。 容棠本就不胖,这样一勒,小腰更加有盈盈一握之感。 容棠只觉有点勒,这古代的女人,原来为了美丽,更加会不择手段的对自己下狠手。 一进礼殿,就被这气势给震住了——这么多的少女美妇,容棠仿佛置身于杭州汉服节。 慧宁公主主持着宴会,向在场的所有少女命妇们介绍着自己的小女儿。 容棠见到这么多不认识的人,又想起了之前老夫人说的不要丢将军府脸的话,出于自己本能的怕生和腼腆一下子显露出来。 容棠认真又端庄的介绍着自己——“大家好,我是李容棠。” 在座的人纷纷赞叹容棠的容貌出众,举止得体,而后又纷纷侧耳赞赏。 宴会接至如期进行,各类珍稀佳肴一道接着一道被侍女端上来。 不知是谁,提了一嘴,“李小姐莫不是两年前通州城的小仙人!” 一时间宴席上炸开了锅,这京中众人,谁人不知,李将军和公主的小女儿,曾经是通州城的小乞丐,幸得李将军搭救,受其恩惠,得为养女。 但大家都知道要奉承新贵,于是众人绝口不提乞丐一事。而“小仙人”之事,则更少人知道。 席间不知是谁提起“小仙人”一事,众人纷纷夸赞容棠仙胎转世,公主福运高照。 容棠虽心里被雷的要死,面上仍要保持作为贵女的端庄得体。 要笑出梨窝,要眉眼舒展。 文安王的小女儿安语之备受文安王和文安王妃的宠爱,平日里不听管教,任性惯了,虽性子率真活泼,可却缺乏教养,说话口无遮拦。 一听说“小仙人”的事便开始起哄,“小仙人!莫非容棠姐姐还会仙术,听说容棠姐姐曾经做过乞丐,那岂不是要住在乞丐窝子里,” 第十九章: 海棠图鉴妙璇现 容棠沉思着,听得一个温温软软的声音在叫她。 “棠棠,棠棠,我来的晚了!” 一听这温软糯甜的声音,容棠就知道是静宜来了。 静宜比容棠大两岁,身体也开始抽条,个头更是比容棠高一头,生的温柔娴雅,此刻额头却有了几分细汗,带着几分抱歉,把容棠拉过来,低声说起自己晚来的缘由。 “我母后今日非要让我抄她的经书,不抄完不让我出门,我趁我母后回宫沐浴的时候,偷偷溜了出来,这才能出来找你,虽然晚了点,可是,我也带了我的心意。” 静宜手中,拿着一串粉色珍珠和一副字画。 容棠一看那粉色珍珠就知道那些东西价值不菲。 静宜的母亲,宁皇后的母家是江南宁氏,宁氏是南方第一大家族,这第一大家族,不在于人多,而在于影响力大,宁家祖上出了三个状元,一个宰相,前任宰相宁远便是宁皇后的亲爹,只是宁远命短,宁皇后刚生下静宜公主第二年,宁远就病逝了,追封宁国公。虽然这几年朝中无人,但宁家仍是南方乃至大周朝第一等的书香门第。 大周朝并没有商人不能从仕这一规定,所以宁家二房自十几年前开始经商,在南方经营绸缎和珍珠海盐生意。 二房长子宁衍极具商业奇才,十四岁便把家里的珍珠生意管理的井井有条,还通过各种方法产出许多粉色珍珠,红色珍珠,黑色珍珠和紫色珍珠,这些彩色珍珠,稀少的很,整个大陆的各国王室抢着排队买,每年仅售十颗,黑色珍珠甚至曾被作为国礼给了南边的夏国。 而今日静宜公主给了容棠一串粉色珍珠,一共十二颗,可见容棠在静宜心中的地位。 静宜为了这十二颗粉色珍珠,可是求了阿衍表哥好久好久,直到静宜答应日后在京城帮他多留意貌美的女子,给他牵线搭桥,他才肯松口,还非吵着要见见容棠的真容,被静宜哄骗了过去。 容棠一见到静宜,目光就被那串粉色珍珠给吸引了过去,传说粉色珍珠,最为养颜,甚至有减缓衰老的奇效。 静宜趁容棠怔愣的空儿,给容棠将粉色珍珠戴在了容棠的小肉手上。 然后静宜就兴致冲冲的给容棠展开了要送给容棠的画。 其实静宜并不很爱这些珠宝首饰,她随了宁家长房一贯的秉性——酷爱诗书字画。 静宜本想自己直接送一副自己最爱的水墨画给容棠,但又觉得好像过于寒酸,就想要给足容棠面子,让容棠显得富贵些,就送了容棠粉色珍珠。 众人见到粉色珍珠,无不大吃一惊,但更多的,是凑近来瞧瞧这传说中的粉色珍珠是什么样子。 即使在场的大都是京中世族小姐夫人。却没几个见过粉色珍珠,大家在心里暗暗思忖着静宜公主和容棠非同一般的同时,更多的,是对借了容棠的光得见粉色珍珠的荣幸。 “棠棠,我给你看我画的海棠图,我这副海棠图啊,是江南第一画师,顾行之亲手教我的!每处色彩和晕染,可都是得到过顾大才子的赞美的!!” 静宜一面自豪的向容棠炫耀自己的得意之作,一面轻轻的展开画卷。 确实是名家之笔,笔墨到处,皆是风情,一笔一画,甚至每一滴墨,都将海棠花娇俏可怜又可爱的情态表现的淋漓尽致,容棠见过静宜作画,虽然也是技艺精湛,但却没达到如此超凡脱俗的地步! 第二十章:又见妙妙 静宜越想越开心,小心翼翼的抚摸着那串手链,心想下次见到顾行之一定要给他大大的奖赏才行。 容棠开心的紧,蹦蹦跳跳的到了慧宁公主面前。 慧宁公主很久没有见女儿这么开心,便问道:“碰上什么开心事儿了,这么活泼?” 容棠只是笑, “秘密~” 慧宁莞尔,又招呼了一位世家小姐打扮的姑娘来。 “来,棠棠,来见见这位皇上新封的小乡君,模样俊的很~” 容棠抬眼看过去,那小乡君也抬头看容棠。 “棠棠!竟然是你!” 对面的人儿一把抱住容棠,又开始抽泣,“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而容棠一直是懵的,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