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皇嗣 乾元殿内,金碧交辉,丹青相映,垂恩香筒中轻溢着淡淡檀香。殿顶金藻井中的金蟠龙栩栩如生,威严霸气,它口含轩辕镜,默默注视着殿内的一切…… 长宁王带着世子、次子、三子跪在地平台下,行君臣大礼拜见当今天子。 龙椅之上,年近六旬的皇帝暮发苍苍,老态毕现,看着地平台下的父子四人,皇帝神情凝重,“知道为何叫你来吗?” 那长宁王本是一个落魄王爷,虽有着这世袭的王爵,连岁赐都不能按时领到,没办法凑了五百两银子贿赂户部的官员才得了岁赐。好一个世态炎凉的世道,没人再会比长宁王更知道这世道的不易。 “臣……不知。” 皇帝无力地靠向椅背,用沉厚的嗓音吟诵道:“天生龙骨身凤筋 犹带山河半乾坤 争得日月随我意 捅破苍穹作帝侯。” 长宁王听到皇帝的话,顿感呼吸不畅,额上细汗渐现。 老皇帝仰首闭目,“这是你的先祖厉太子酒后说的一些狂言,也因为这首诗他丢了储君之位,所以…太宗皇帝才继了大统。 厉太子是受了奸人的挑唆,才会如此胡言乱语,如今还是把皇位交还给你们一系吧!朕…决定立你为皇嗣。” …… 二十年后 正值寒冬腊月,寒天冻地,北风凛冽,天地清白一色,似乎所有一切都被雪封霜固。 此时的京城痘疫四起,使得寒冬更加难熬,可怜贫家只能求神拜佛,保佑免受痘役之苦。而城内的达官显贵则把体质弱易染病的小儿纷纷送至京郊的别院养着。 京郊明德大长公主的庄园内,大长公主正捧着汤婆子,与屋内的丫头婆子聊天打发时间。 大长公主已年过五旬,保养得却很好,她头上戴着绒制中镶累丝嵌红宝石的落叶色暖额,身穿湘色缎面寿字纹对襟长袄,气色红润,眼目和善。 这时一个婆子挑帘子走进暖阁道:“禀公主,安荣公主的轿子到了,不知安排在哪一处歇息。” “就在玉善堂吧,与我这里近。”长公主说道。 那婆子应声便退出暖阁传话去了。 次日安顿完毕,安荣大长公主前来拜见姐姐明德大长公主。 明德大长公主乃当今圣上的嗣祖父高宗皇帝的嫡长女,孝嘉皇后所出,身份尊贵。高宗皇帝将其嫁与开国功臣之后忠信公府的将军万继业为妻。 两人有十几岁的年龄差异,或因性格不合,而致夫妻不睦,在爵位继承人出生后,公主便常住京郊别院,万将军也离开公主府回到忠信公府老宅。如今长公主早已是几个孙辈的祖母,关于以前与将军的种种从不愿与人提及,而他人更是不敢谈论一星半点。 比起姐姐,安荣公主的地位就要差得多,她只是高宗皇帝一个低级妃嫔所出,而且嫁入的家族亦无法与忠信公府相比。 但毕竟是公主,驸马也是名门之后,父辈乃户部尚书,只可惜安荣公主的儿子着实是个平庸之辈,屡试不中,只凭祖宗的荫庇混个四品闲职。 公主出嫁时皇室给予的嫁妆置办了土地、当铺,可惜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人的问题,才几十年功夫家产也败了大半出去。 现在京城闹痘役,自家别院年久失修,住得不舒服,便想起从小疼自己的姐姐了。一可有躲避之处,二来也是因为想念姐姐,尤其过得不顺之时,想诉苦,更想听听有主意的姐姐教授自己以后如何经理,才能使家族兴盛不至于更衰败下去。 大长公主与信国公膝下只有一个亲子,可安荣公主生了三子三女,聊家常时常和姐姐说了哪个儿子的哪个小妾又给她添了孙子,长公主也是闲的无聊听听妹妹的闲话也算是解闷了。 终于安荣公主还是说到了正题,“同样是先帝高宗皇帝的外孙,鸿祎有世袭的爵位,如今又在皇上身边担了要职,哪像我家承平,只有四品还是个闲职,哎。” 明德大长公主目光微凝,说道:“四品也很好了,别说皇帝的外孙就是亲孙子也不是各个身居要职,也不是各个是亲王,每家不也都有个难处,有的连继承香火的儿子都没有。我到觉得承平这孩子挺好,知道自己资质平庸,不争不抢,不枉费心机,你以为是个人就当个王弄个侯,朝堂是个啥地方,一个不小心就会挨刀子的地方” 安荣大长公主神情忧伤,“话虽是这么说,京外田庄这几年收成不好,人口又多,日子越发艰难。如果有合适的位置还是要信国公和世子帮忙想着我家承平。” 明德大长公主脸现淡淡之笑,“会的,会的。但话说回来,公主的陪嫁你自己也要管着点,不能只让承平父子管着,你心里也要有数才是。” “我脑袋不好使,从不像长姐有好的外家帮衬,自己又有才干。我,哎,愧为先帝的女儿。”说着安荣公主便要落泪下来。 明德大长公主见妹妹这般,连忙说道“罢了罢了我见不得这个,不说这个,你好容易来,就是来哭与我看不成。你来时我看你带个小丫头,不知是哪个的闺女呀!” 听完长公主的话,安荣憋回眼泪。虽说是姐妹,毕竟长公主大她几岁,从小在她眼里就如母一般,且长公主自小就有种不怒自威的威严,别说她,就是别的已封王的堂弟们见到姐姐也要毕恭毕敬,以安荣的见识只想到姐姐是因为有个嫡皇后的亲娘,她可不认为是长公主自己的品格着实让人敬畏。 “静儿是承平的嫡长女,这么多孙女我最喜爱她,像我”,说着一丝笑意出现安荣那满是皱纹的脸上,她一脸自豪,早已忘记刚才的伤心事。 “明日带来我看看,我就喜欢长相好的小丫头,老了老了,就喜欢孩童的模样,不喜欢看你们这群老太婆。” 屋内众人笑了,纷纷答道“长公主哪里老了,谁敢这么胡说,拖出去一顿好打。” 第二章 初遇 清晨是冷的,尤其刚刚落雪的清晨,银粟所至,处处晶莹,可就有那不怕冷的小人儿,早早踏出房门跑向花园。 “快点儿,我肯定是第一个”笑妍嘟囔道。 “啊呀!”裹着桃红色出风斗篷的小人儿滑倒在雪路上,为了成为第一个看见老祖母花园里梅花开的人,笑妍也是拼了,顾不得一脸一身的雪和土,爬起来继续向花园跑去。 就这样连滚带爬的到了老祖母的花园,发现那梅花果然开了。 京城的冬天是没有颜色的,只有这梅花开时才会添几分亮色,梅花如被朱砂染过,鲜艳无比,清雪盈压在梅枝之上,寒风拂过,扬香宜人。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此景此香气让这八岁的小女孩着实兴奋。 光顾着看梅花,此时小笑妍才发现有人早于她站于雪中赏着这梅,不免叹了口气,“罢了,第二也挺好。”安慰自己道。 笑妍问道:“姐姐,也爱这梅花。” 那人却半天没做声了, “怎么不说话”,笑妍打量着着大红色鹤氅的人,裹的倒是严实,只露出一张白皙的脸。 笑妍凑近来看,“你是谁,哪来的。怎么没见过你,难道是…小贼?” 只是只见这位“姐姐”摘下雪帽,上下打量了一番笑妍,便说道“原来你在和我讲话,看来在雪地里摔跤的小姐不但摔痛了腿,还迷了眼,不然怎会如此眼拙,我哪里就是姐姐了。” “啊!” 笑妍拔腿就跑,这哪里是姐姐,居然是位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男孩。他梳着两个小髻子,嫩白的脸如同小女孩一样。因只瞧见他着大红色鹤氅,且一般男眷是不许出现在老祖母的花园内的,笑妍远瞧着便以为是哪个远亲家的姐姐。 听着他的话才想起自己刚才摔跤,肯定满身的泥土和雪忘记拍打,让他瞧见自然知道是摔倒搞成如此狼狈,于是笑妍不顾一切,跑为上计。 跑到花园的花墙后面,忙着用小胖手拍去残留在衣服和脸上的雪和泥,原来雪早已化做水,与土相融,怪不得一眼让人看出跌落在雪地里。 笑妍真是又气又恨,弄脏了新得的斗篷,摔疼了腿,没第一个看到盛开的红梅,还被一个陌生的小孩子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被骂眼拙,看见手上的泥巴,气不打一出来。 她回头透着花墙的空缝只瞧见那小孩还看着她这边笑着,于是乎笑妍拿出祖母宠坏的坏脾气,叉着腰走出花墙嚷道:“小毛贼,竟敢说本小姐眼拙,还笑,你笑什么,这是我家,哪里有敢嘲笑主人的,我可不管你是谁,我哥我也是按着打的,今天非教训教训你,也出出气。” 说着弯下腰去,用那胖胖的小手在雪地里攥出个雪球,起身便朝小孩子扔去,小男孩光看着这疯姑娘发疯撒野,彷佛没见过这种女孩,只觉得好笑,雪球朝他扔来竟忘了躲闪,不偏不正正砸到鼻嘴之间,笑着咧开的小嘴吃了一口雪,被砸中后才一愣神呆住了,任凭那雪球慢慢从嘴角滚落到胸前再到滚落到地上。 小男孩缓过神来,说道。“从来没人敢打我。” “打中了,我练习射箭都没这么准过,哈哈哈。” 小男孩自己抹掉脸上的雪,睁开眼蹙着眉看着笑妍。 笑妍嚷着:“在这家里我就是一霸王,还没人治得了我,哼,这是我家。”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老妇人发出的惨叫,“了不得了。殿下,您没事吧,老奴护主不利,该死该死。” “别死了死了的,我没事,一个小丫头能有多大力气,如何伤的了我,不要叫嚷,免得吵到大长公主。这事谁也不要说出去。” 原来这男孩是当今圣上的三皇子萧楚,京城出现痘役,如今越发严重,几位皇子便被分配到城外皇亲或者重臣家中避痘。三皇子被送到了大长公主的庄园里,给三皇子安排的住所就在这花园里,三皇子远远地便看见这红梅,顾不得休息直奔而来。 三皇子来得仓促,根本没有任何准备,圣旨和人同时到了庄子。为了接待殿下,庄子里弄得人仰马翻,还没来得及告诉笑妍小姐的奶娘保姆以后不得再进花园,这小姑娘早自己跑出来了,此时保姆也发现二小姐不见了,正寻了过来,也看见这番景象,都吓坏了。跪倒一片一个劲喊着“都是奴才的错,惊了殿下。” “别吓唬她,她才多大,今的事都不许提。你是她的嬷嬷吗?快带着她回去吧,这天冷。冻坏了如何是好。” “是,是,奴才告退。” “快走吧,我的小姑奶奶,看大长公主不打你。” “啊?啊?怎么了?”,手里攥着快要融化的雪球,发懵的笑妍被嬷嬷连拉带扯领回了住处。 萧楚正在桃缘斋东间中读书,斋内薰笼淡散着暖与香,让冬日里的人暂缺忘却了寒与霜。 桃缘斋面阔三间,东间与明间以楠木透雕缠枝花卉纹落地罩相隔,东间为书房,这里布置的高低错落,极富雅兴不拘。 书房临窗摆设着楠木长桌案与圈椅,案上的小物小饰均精致无比,又透着几分稚气,不似成年人所爱之物。 而西间与明间则以楠木雕桃花纹裙板五抹隔扇门隔开,西间即为卧室。 萧楚不觉中看了半个时辰,顿感眼睛模糊,便起身走出东间,来至明间,推开窗子便可看到那株花朵盛开的梅树。 “倒茶”,话音刚落只见一名小太监出来给殿下倒了一杯热茶,三殿下拿茶盅在手中看着窗外美景,觉得这里比宫里好,宫里规矩多,一言一行时刻小心着,母妃仙逝后,这个没娘疼的孩子更觉得宫里孤冷,有此避痘的机会哪怕只是出宫几个月也是好的。 萧楚突然发现窗下有两个小脑袋一上一下慢慢蠕动,一绿一粉,殿下正定睛看着突然那粉色小脑袋猛的一下抬头,吓了他一跳。 露出一双滴流乱转点漆般的黑眼睛,那双眼睛先在屋里扫了一遍,突然见到正盯着她的殿下,“不好,快跑,静姐姐。” 第三章 怪物 萧楚轻轻放下茶盅,走到窗前只见穿着一绿一粉的两名幼童在雪路上跑着,那粉色的小人儿还不忘回头看了下。 “又是那疯丫头,只看斗篷颜色便知是你。”萧楚喃喃道。 这边笑妍拉着表姐叶静姝一路小跑,直到跑出花园才停下,不免呼呼喘着气,“差一点被他抓住。” 静姝甩开笑妍的手,皱着眉说道“你说带我去看怪物,我什么都没看到,就被拉着一直小跑,累死我了。” 笑妍瞪圆了眼,“哎呀,怪物发现我了,不跑被他抓住,就……就完了。” “这花园怎么会有怪物,你整天看书看傻了,想出个怪物出来吓自己也便罢了,还来唬我。” “我从不唬人,你别不信,你要是不怕挨打就再跟我走一次。”笑妍挑着眉说道。 “我才不信你呢,我可怕挨骂,那园里住着当今皇上的三皇子,怎么可能有怪物。” “那怪物就是从宫里来的,那三皇子带来的。”笑妍看到表姐不相信自己,继续解释,“那怪物会叫,能动,还有你我一样的人在他肚子里。” “它还吃小孩呀。我可不去,被吃了怎么办。” “胆小鬼,有我保护你,怕什么,真要吃我们,我们就大喊嬷嬷们快来救我们,你放心我们的嬷嬷肯定会出现。” 不等静姝回答,笑妍硬拉着她便往回跑。 又来到窗下,静姝蹲着,笑妍慢慢起身翘着脚往屋里扫视,“没人,快看。” 静姝起身顺着笑研的手指方向看,“原来是它呀,一个西洋钟表而已。亏你还是忠信公府的二大小姐,这个都没见过。” “谁说我没见过,我见过的多了,我说它是怪物,可没说是你我没见过的怪物。” “啧啧…,”静姝一副鄙视的表情。 “怪物在哪,我也看看。”突然一双手搭在她们俩个小姐妹身上,吓得她们不敢动。回头一看原来是萧楚。萧楚扶着她们一人一个肩头也翘着脚往屋内瞧着。 笑妍傻傻的站着呆愣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还是静姝毕竟大了两岁,慢慢蹲下给三皇子萧楚行了礼,笑妍见表姐如此,也才反应过来蹲下身去,小脑袋也耷拉了下去,却不敢言语。 “殿下听差了,不是怪物是宝物,表妹听下人说三皇子从宫中带来个稀世的座钟,表妹年龄小,又好奇便拉着我壮胆来偷看。”静姝解释道。 “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趴人家窗子怎是大家小姐的风范。” “我们还小呢,别扯什么风范。”笑妍小嘴嘟囔着,不知三皇子是否听见,静姝给了笑妍一眼,示意她闭嘴。 三皇子养在深宫中,虽说也有兄弟姐妹,但是却很少一起玩乐。 太子殿下每日在好几个师傅教导下读书写字,虽说太子一直对他这个没娘的弟弟挂念着,无奈见面机会少之又少。 二皇子是淑贵妃的儿子,淑贵妃现在是除皇后娘娘外最高品级的妃嫔了,二哥哥虽说是哥哥,不过只比萧楚大了几个月,由于年龄差距小,性格又合不来,是那种彼此不对付的兄弟,只在父皇面前还是兄友弟贤。 剩下的三个弟弟两个刚满五六岁,一个尚在襁褓之中。剩下的姐妹,年纪大的都不养在一处了。 宫里规矩多,见面如同大人一般,作揖还礼好不麻烦,缺少了民间儿童玩乐的天真。如今见到两个捣蛋鬼,心里高兴着,三皇子虽说是皇家贵胄,但他也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即使母妃仙逝后,比起同龄孩子老成许多,但童真还是有的,一时玩乐之心便起。 “你们来,到里面看,里面看得清楚。” “好!”笑妍没客气拉上表姐,绕进屋内,走到那西洋钟前面。 那西洋钟满身金黄色,最高处一只金色麒麟,麒麟四周有四个假的绿植,下一层有两只仙猿分别抱着一个大桃,机关一动两只仙猿后面便开了一扇小门,另一只稍大的仙猿抱着大桃走出来,走到两只小猿之间跪下献上怀中大桃,动作惟妙惟肖,可爱搞笑。 “好玩好玩。”笑研拍着手笑着,静姝说道:“你不说这里不是有你我一样的小孩吗?” “静姐姐,你看这转着的绿色叶子不是你吗,那猴子抱着桃子不就是我吗?”原来笑妍的小名换做桃桃,静姝嘟起小嘴,瞪了笑研一眼,“强词夺理,满口胡说。” “哦,这么说这个小猴子就是我,我属猴。”萧楚哈哈大笑起来。 正巧正点了,大钟开始打点,顶上的金麒麟的头开始摇动,四株带着小小花盆的绿植开始旋转,下层的大仙猿捧着大桃打门里出来一下跪倒献上大桃,还有那悦耳的钟鸣,三个小孩子看着入了迷。 慢慢三小孩熟悉起来,玩在一处,本来长公主是不许人随便进花园的,只因为皇后传了话,未免皇子孤单,如有年纪相仿孩童可一起学习玩乐。这才又从京里的府里接来了景衡、如妍。 如今的庄园可热闹了,加上新来的兄妹,五个小孩一起,长公主不敢出一点差错,多加了人手,叫教养嬷嬷仔细盯着,虽说一起玩乐,但是必要礼节还是要有的,不可对皇子不敬。 屋外冰寒冻骨,桃缘斋炭火火热,暖意融融,孩子们躲在屋内玩闹。忽笑妍拉萧楚到一旁说道:“求你点事,行吗?” “什么事?说来听听!” “这里你最大,帮我去折枝梅花来。” 萧楚看看万笑妍,一双祈求的眼睛可怜巴巴,“好吧!” 笑妍顿时两眼弯弯,眉开眼笑。“我们一起去。” 俩人趁众人不备,悄悄来到院中梅树下。“就这枝!能够到吗?” 三皇子萧楚翘着脚去够那梅枝,“够不着!”他短叹一声。 “你抱我,我去折。” 三皇子转身瞧瞧笑妍,“你太胖,我抱不动。” “你才胖呢!要不…我抱你好了。” 笑妍说完就绕到三皇子身后,蹲下身,搂住三皇子的腰,用足了力气,可…没抱起来。 “还是我抱你吧,我试试看。”三皇子试着去抱笑妍,勉勉强强终于让万笑妍两脚离了地,“稳点,稳点。往前点。” “我不行了,支持…不住了。”三皇子终是太小,力气不够,腿一软,没站稳,俩人直接扑倒在地,三皇子倒是没事,毕竟有身下的万笑妍做垫子。 三皇子连忙爬起来,又去拉万笑妍,笑妍翻个身坐起来,闭着眼捂着额头,三皇子担心地蹲下咧着嘴询问道:“你没事吧?” 万笑妍沾了一脸的雪和土,手只捂着额头,慢慢睁开眼,“没事。” 第四章 三姑姑 三皇子明明见笑妍眼里噙满了泪,想是摔痛了。“真没事,那你怎么哭了?” “我没哭呀!” 三皇子拿开笑妍的两只小胖手,只见她额头鼓起周岁婴童拳头般大小的包,三皇子一咧嘴,“完了!好大个包。” 万笑妍用小手慢慢地去触那鼓起的包,一脸的惊恐,却嘴上还说着:“没事,没事。就说我自己摔的。” 俩人梅枝没折到,灰头土脸地返回屋内,万笑妍怕别人看见她额头的大包,尽量躲在角落,可是这样明显的伤如何别人发现不了,不一会儿嬷嬷们都聚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 “我自己摔了一跤!” “这可如何是好?” “你们不用怕,我自己摔的,懒不到你们。” “大长公主必说是我们照顾不周,哎呀!” “你们放心,我躲在屋里不出去便是了。过几日包就消了。” 嬷嬷们唉声叹气、忧心忡忡,三皇子忽然张口说道:“其实是…。”万笑妍伸出小手一把拍在他嘴上,“啪”的一声清脆响亮,惊呆了众人,万笑妍用眼神告诉他闭嘴。 “小姐,怎么能上手…。”嬷嬷们又开始一顿说教。 这日长公主刚刚吃了午饭,半躺在榻上,丫鬟们说笑着给其解闷。 素玉从外间走就来,说道:“回公主,几位小姐都去午睡了,只有大爷跟着三皇子往靶场去了,说是要试试新得来的弓。” 大长公主温声道:“多叫人跟着,别渴着冻着。” “刚才二小姐还非要跟着去,吵着闹着,说谁说女孩子就不能拉弓射箭的,幸好我在跟前唬她说您老人家不叫她去,是怕冻坏了,女孩子身子娇贵,女孩子要用女孩子的弓箭,哪天备来再去靶场不迟。” 大长公主淡淡一笑,说道“她肯定不信的。” “公主可说对了,但是我说祖母会不高兴,不高兴了就不爱吃饭,不爱吃饭就不舒服了怎么办。听到这她就不敢了。悻悻的走回了住处。” “我们二丫头是知理的,只不过当半个男孩教养,又因为自己是侧室所出,而母亲却偏爱男孩,她只能靠与众不同来引起我们的关爱。这也提醒我,年龄不小了也该多立规矩给她,毕竟是大家闺秀,不但要识字也要懂得法礼规矩。断不能还把她当小孩子娇惯,再不教养,怕是以后定会祸害婆家啦!” “是,奴婢记下了。…不如找她三姑姑教养她去,三姑娘整体闷在竹子院也不愿见人,给她找点事做,也好把日子过得快些。” 大长公主眉心紧锁,“嗯……,也是,虽说三姑娘不是我亲生,从小和我亲近,因为那事打击后,也就愿意和我同住,才搬来这庄子离开了忠信公府。” “我们公主一辈子活的通透,三姑娘也是明白人,所以才投缘,她只是不愿意见外人,但是对这几个小辈还是很好的,可惜她这辈子也无子嗣了,送去她那教养定让你老人家放心。” “好吧,但是先要跟她三姑姑说一说,别好像强迫她似的。” 素玉道:“是这话,我先去说了,允了再送去。” 听完长公主闭上眼,似乎来了睡意,不再言语,毕竟五十多岁的人,素玉见状忙退出暖阁,并示意小丫鬟们服侍好公主午睡。 隔天素玉办妥了公主交予的事宜,回来复了命。 三姑娘果然应了,只等素玉带桃桃小姐也就是笑妍去往竹子院常住。 笑妍听说要去竹子院,巴不得的呢,本来笑妍就喜欢那地方,就是三姑姑住那里不好天天去闹,如今有了老祖母的令自然天天吵着早点搬去。 几日后收拾完竹子院的屋子,笑妍带着四个丫头搬了过去。因为竹子院小,容不了太多的人,那些粗使丫头便没有跟过去,反正就多个小姐,竹子院原有的人手也够了。 竹子院是个方型的院落,因院子种满了葱葱翠竹而得名。 笑妍带着锦瑟、晓梦、蝴蝶、杜鹃住在东厢房,对了还有一只猫一条狗。 三姑姑是个长相清瘦之人,常年素衣乌裙,头上也很少戴簪钗,偶然节庆不得不陪伴长辈时也是几个素簪子,几朵绒花。虽并未出过阁,却是为夫守孝的寡妇装扮。 三姑姑的未婚夫战死疆场,有去无回,连尸首都留在那大漠戈壁,从此三姑姑发誓不嫁,为其守一辈子,作为嫡母的长公主是不同意她这样的,无奈三姑姑坚持,任谁怎样劝说,最后大家便随她去了。亲哥哥也放话道:“妹妹若不出阁,哥哥也容的下你,以后老了自有亲侄儿赡养。” 长公主虽无亲生女儿,但却将四个庶出女儿当亲生来养。 三姑姑就是标准大家闺秀模样,一颦一笑毫无差次,不像笑妍这样男孩般。所以需要好好教养笑妍,大家都想到三姑娘。 转眼间三皇子来到庄园已有两月有余,五个小孩没事就聚在一起玩乐。 一日宫里太监来传话说疫情得到控制,不日皇子们就可回京,还带来了几样点心给长公主与皇子品尝。长公主便命素玉带着几个丫鬟拿着点心匣子来到花园给孩子们。 还没进小花园变听见小孩们嬉戏打闹的声音,跨进园中果然见到五个小孩在雪地戏雪玩笑。 昨夜后半夜便飘起雪花,今早起来地上居然积了两寸的雪。孩子们早有约定,如果下雪必要来到这梅树下戏雪玩乐。 五个孩子着各色斗篷,三皇子着藏蓝色斗篷,景衡是青色,三个女孩是红色绿色粉色,配上那白色的雪,红色的梅花,好似入画了一般。 静姝眼睛最好使,看见素玉进来,还跟一帮人,想着必定有事,喊住大家,如妍第一个跑过去问到“是祖母让你来的?” “是的,三小姐,你看宫里送来的点心,公主说都给你们吃吧。”素玉便把今天太监如何传的话一一说给萧楚听。 “你们回去吧,我知道了,把点心放进暖阁中。” “是,殿下。” 三皇子刚才的高兴劲顿时就没了,只说道“走,进去吃点点心。” 五个孩子先后走进暖阁,脱了斗篷,这时早有人准备着水盆给孩子们盥手,宫里规矩要洗三次。 只见小太监捧着盆走到三皇子面前,皇子洗了手再拿另一太监端着盘子里的手巾擦干,接着又是另一名太监端着水盆过来,如此洗了三次。孩子们就省事很多,只洗了一次。 第五章 陶瓷小猴 太监打开匣子,三皇子一看便说“又是这些,看着倒好,着实没这庄子上的点心好吃。” “过年过节宫里每每赏赐,你可知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哪里会不好吃。”景衡毕竟年龄大些,“来,你们也吃。” “我不吃,我饱了。”一个说道。 “你们说说宫里的东西为啥都不好吃,最好的材料,最好的师傅,奇怪了”笑妍嘟囔道。 “庄里大厨房的饭不也不好吃,所以长公主那有小厨房,连三姑姑也有,长公主又给三皇子立了小厨房,这还不明白。”静姝说道。 “不明白。”最小的如妍答道。 “还是大的懂点,这是三皇子殿下家里的东西,他可以说不好吃,我们不能,是要掉脑袋的,虽说你们是小孩,记着也不要乱说话。”哥哥景衡提醒着。 “三殿下,你回去了可别往着送这点心,我可是不爱吃,我没说不好吃哈。”笑妍眼中带着顽皮地说着。 “你放心,宫里不会给你送点心的。”景衡接过话来。 “大哥,你也欺负我。”笑妍撅起小嘴略带怒气地说道。 萧楚短叹一声,皱起小眉头,“回宫后便见不到大家了,哎…。” “你可回去吧,你在这占了我的桃缘斋,花园我都不是想来就来的了,每天还要说话前想想别在你面前说错了啥,要不宫里来两个带刀的砍了我脑袋可怎么办?”笑妍又开始无脑乱说话状态。 哥哥赶忙过来堵她的嘴,“三姑姑白教你了。” “我走了你当真不想我。”萧楚有些伤心, “想,但是你要是不是皇上的孩子就好了,我可以拿雪球打你,可以让你当我的战马驮着我,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小秘密。可惜你是宫里的人。”笑妍对这个接触了一段时间的朋友还很有感情的。 静姝拉开笑妍走到萧楚面前说道:“三殿下回宫后要是想我们了,可以让皇后娘娘传旨让我们进宫看你。那日你说要放风筝,我也爱放风筝,等来年春天时你到我家里,我带你们去我家园子里放风筝。” “三皇子,你别走,我会想你的。”说着如妍便留下眼泪,不知道为何如妍非常喜欢三殿下,最爱和他玩耍。 也许年龄小并没有姐姐哥哥们那样们时刻提醒自己别犯错,所以和三皇子玩时并没刻意绷着,因此不像笑妍那样,玩时都不能尽兴。 “以后他们都不让进宫,也要让小如妍进宫玩。” “嗯!” 不多日宫里来人接走了萧楚,临走时长公主带领众人出门相送。 四个小孩到没有特别的悲伤,也许他们还没明白离别的意义,孩子们目送萧楚上了车,渐渐消失在灰濛濛的冬色中。 过了月余过完元宵佳节,萧楚派人送来几样礼物分与众人。送给大长公主是外国进贡的上等香料,景衡得了一条玉带,静姝、如妍得几把双面绣团扇及鎏金小盒,就是给笑妍的礼物最好玩,是一个陶瓷的背桃小猴。 “我肯定得罪他了,我的最不好,别人要不就是进贡来的,要不就是稀世的玉带,精美的扇子、小金盒。给我个猴子几个意思。” “这桃子不就是你嘛?”哥哥景衡说道。 “这桃子这么小,猴子倒是这么大。”说着便失望地将小猴放到梳妆台里。 “我说你不要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他是我们得罪不起的,你也不看他爹爹是谁。” “我哪里敢得罪他,他在这几个月,都快憋死我了。生怕他把我砍了。对了哥哥,你和妹妹要回府里了吗?”笑妍蹙着额问道。 “父亲大人说,不但我们,连你也要回去,说你越发不像话,祖母太惯着你,让你回府,需好好管教下,太太也好给你找人家把你嫁出去,要不烂在家里没人要了怎么办?哈哈!” 果然信国公世子求了母亲,说是长女再过几年便要出嫁,接次女回家,让姐妹多聚聚,恐怕以后见面就难了。 长公主是不想让笑妍离开这庄子,她已习惯笑妍养在身边,可儿子的理由似乎又不好驳回,只答应回去小住,吩咐道若孩子想念祖母便再来,万不可难为她。 笑妍离开了祖母和三姑姑,回到了忠信公府。父亲不是为国奔波就是住在书房,很少往后院来。即使见了面也是训话要听母亲的教诲,不可这样不可那样,板着脸毫无一丝表情,父亲给予她的印象和别的穿了铠甲的将军没二样。 嫡母心里只有嫡出的姐姐玉妍,全部心血用了培养姐姐成为大家闺秀的翘楚,所以对她们这些庶出虽说不上恶毒,但也无特别的关爱之心。 就剩个亲娘,哥哥是唯一的男孩子,将来的国公,自然是宠爱的,妹妹又是从小亲手养大的溺爱也是有的,就是笑妍非长非幼,小夫人到觉得这女儿长相不出众,还有几分男孩品行,以后高门大户也不会愿意娶去,自然多了几分嫌弃。 每每不顺心时便对着小笑妍哭诉这辈子不易,生养他们兄妹几个,却只有在这大院里慢慢熬日子,笑妍若是男孩子倒还能指望,可偏偏是个女孩子。 笑妍本来离开从小生活的庄园,离了祖母三姑姑身边,就孤独得很。可亲娘不待见,还总是对着她哭诉,好像在说这一切都是她害的,似乎生母对她只有指责,毫无半分怜爱之情。 笑妍慢慢的研嘴里话少了许多,到了晚上也会学着大人唉声叹气,她自己也不知为何叹气,只是觉得伤心。又因何伤心,她只是觉得的心痛,就是伤心的心疼。 就这样过了二年,笑妍除了长点个子,居然越来越廋。见到饭菜只觉得难以下咽,原先胖胖的小手上可见的一个一个小窝儿早没了,就剩一双枯白瘦小的手。 大长公主原先还没事问问笑妍过得可好,府里来的人虽说:“好,都好!”这样的话,长公主还是不放心让他们把孩子送回来,世子却说孩子还是在一起养才好。 大长公主也只认为世子从小不和自己生活在一起,父母有嫌隙他倒更同情他爹爹,气得长公主也是无法。 还是三姑娘索性回到忠信国府,直接找到哥哥,一边哭一边道:“妹妹夫君战死沙场,连个尸首都没得,只有二丫头在身边还能度日,如今你是要逼死我不成。可怜我那短命夫君还是你的发小。” 世子一听死去的发小,再看着眼前的活如死灰的妹妹,不得不交出孩子于她。 三姑姑救了小笑妍半条命,回到了竹子院。笑妍有了亲人,慢慢有了生机,倒底是年龄大了,再不会如小时候无忧无虑,整天掏鸟上树,渐渐有了少女模样。 第六章 重逢 草青草黄几春秋。 圣上与皇后东巡,太子萧弘监国,二皇子萧毅已加封为郡王,辅助太子在京处理政事。而萧楚依然只是三皇子,连个国公的爵位还没得到。 萧楚一时苦闷,看着二位哥哥再想到自己孤苦无靠,竟病了一场,便向太子萧弘告假,要去京郊疗养。 太子最是知道他的心事,无奈帮不了他。如若多让他表现,恐二弟嫉恨于他,更加暗下绊子,无能之人才会心眼小,萧毅资质平庸,做事只凭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又无大智慧,只不过淑贵妃圣宠不断,不断给儿子各种谋划,圣上也深知萧毅的能耐,加封郡王只不过是熬不过淑贵妃厚脸皮一哭二闹三上吊。 萧毅其实并不傻,深知小他半岁的弟弟的才能,也经人提醒也晓得弟弟一直深藏不漏,所以时刻提防他,太子之位不能谋到,但是断不能比自己小的弟弟光芒万丈,所以处处给弟弟添堵。 萧楚幸好有师傅不断鼓励,又叫他忍耐,明泽保身才是上策。可如今太子监国,萧毅封郡王,即使表面装作若无其事,可还是有难听话语传到耳朵里,再坚强的人也有挺不住的时候。 稀里糊涂病了一场,只想逃离京城,暂避哥哥们的风头。 太子准了弟弟的假,但只说是大长公主庄园的桃花开的好,请自己过去赏花,无奈太忙所以特派三弟代为请安,三弟也大病刚愈,知道大长公主家的大夫是最会调理的,也劳大长公主好好照顾三弟,月余后再回来复命。 萧楚庆幸还有个哥哥保护自己。太子萧弘是皇后所出,不论嫡长都是皇嗣不二人选,而且太子仁德满朝称赞。哥哥没有谋害自己的理由,所以一心也希望太子能顺利登基,自己处境只会比现在好。 太子特命景衡世子陪伴萧楚去往京郊的大长公主庄园。景衡骑马,三殿下坐轿,虽已开春,大地的寒气退了,但生怕骑马劳累,萧楚只能老实地听安排坐轿前往。 这次萧楚不住花园的桃缘斋,却被大长公主安排在一处二层的书斋。房前一假山石,沿着山石台阶可走到书斋二层。上到二层才发现,这二层才是和前面的院子相平,前方的景色遍可尽收眼底。 这日萧楚看书打发时间,景衡回府了。据说是因国公世子回来了,萧楚便放他回家去。如今只剩萧楚和几个小太监在书斋。萧楚倦了,站起身踱出书斋,登上假山,到了山顶,看见眼前景色果然不错,他便顺着小路向前方踱去。 鹅卵小路曲折蜿蜒,亭台楼阁巧妙掩于景致之间,正值树木发新绿之时,柳枝嫩芽蔚蔚,如绿帐铺缀,几枝含苞待春华的花枝正迎风摇曳。 “幽人展襟袖。惜莺花未老,江山如旧。杜鹃声里同携手。 叹陌上芳草,堤边垂柳。一春十病九因酒。愁来独搔首。”萧楚随口吟着几句应景符其心境的诗句出来。 萧楚走着看着,渐渐发现眼前这景色似曾相识,抬眼便见“桃缘斋”几字,虽然只住了两月,又过了好几年,眼见旧物,睹物思情。 屋前的腊梅冬天才开花,想起当年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几个伙伴树下泼雪戏闹,一股思绪涌上心来。萧楚慢慢踱步往后走,屋后原有好几株桃树的,此时应该开的正盛,那年来时是冬季无缘相见,今天便要开开眼界。 眼见一少女蹲坐于那桃花树下,抬着头闭着眼吟诵着词句。 “昨夜巫山下,猿声梦里长。 桃花飞绿水,三月下瞿塘。 雨色风吹去,南行拂楚王。 高丘怀宋玉,访古一沾裳。” 萧楚仔细一看,这位姑娘身着桃红色缎面对襟褙子,白底绣折枝梅马面裙,从这穿着定是位小姐,从这年龄看,应该是静姝或者笑妍,在细看,翠眉而瑶质,虽然瘦了许多,还是能认出是笑妍的模样。 萧楚嘴角一扬,悄悄撕下手中书本的一页,在掌中握成团,朝笑妍扔去。 笑妍闭着眼,毫不知情。那纸团被丢在额上,笑妍缓缓睁开眼,紧起鼻子,向天上瞧去,“不会是鸟屎吧?”喃喃道。此时笑妍才发现地上的纸团,再往前一瞧一男子立于面前几步远处。 笑妍唇角一扬,“呦,我真把‘楚王’召开了。或是那叫了一夜的猿猴,哈哈。……听说你来了,还没来得及盛装拜见。”说完便继续闭着眼躺了下去,“我不舒服,今天就不行礼了。你也来看这样赏桃花才好看。” 萧楚也是好奇,笑妍躺在那里做什么便走到树下,顺着她脸朝的方向看去。 “你要躺下,也不怕扭断脖子。”笑妍说道。 “哦”,萧楚躺在树下看见蓝的天白的云粉的花,一阵清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又带来一股花香。 “眼睛要闭上,你细品,这人世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外人在无法惊扰。”突然笑妍睁开眼睛,到吓了萧楚一跳,果然即便变成大丫头,一惊一乍的性子到没改多少。 “你的角没了,开始蓄发了。”笑妍见萧楚已将头发束在脑后的玄色丝囊中。 萧楚暖暖一笑,“到年龄自然要留发了。” 笑妍嘴角轻扬,“还是那两角好看。” “你倒是……变得好看了,以前像个小男孩。” “你却变……丑了,小时候娇嫩得似个小姑娘。” 笑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浮土,屈膝蹲下给三殿下行了礼,还不等萧楚开口,笑妍笑着便起身离开了。“地上凉,不可多坐。哪天去书斋看你,对了还给你备了个礼物,一并带去。”独留坐在地上的萧楚呆呆地望着她离去的婀娜背影。 一日萧楚在午睡,迷糊中听见有人说话,一睁眼,笑妍兄妹正坐在身旁。“你们何时来的?” “到底还是把你吵醒了。”景衡蹙着眉说道。 “我们是故意的,还是少睡点吧,不然晚上可要数星星了。”笑妍接着哥哥的话。 “来人,殿下起身了。”景衡道。 小太监从外间进来准备服侍殿下穿衣。景衡忙说道:“好妹妹,你倒是避一避。” “你还想看男人脱衣不成。”萧楚坏笑着说道。 “恶心!你们男人真是什么话都说,我没说我不出去,干嘛欺负我。这样我走了。你那礼物也不得了。” “好表妹,我错了。下次绝不和你一样乱说话。”萧楚还是在戏弄她, “你……”,笑妍刚想发作就被拦下, “快出去。”景衡命令。 第七章 牙雕小桃 萧楚起身,太监拿来外衣,服侍他穿好,挂好荷包佩玉,又一群小太监捧着盆服侍其洗脸。 景衡和妹妹在书房翻着殿下带来的书,景衡嘴里不停地絮絮道:“这个你不能看,…这个也不行。你放下。” 笑妍撅起小嘴,怒声道“我能看什么?这不行那不行。” “女子无才便是德,看了这些倒不一定是好事。” “听你这句话就气。” 萧楚进来说道:“女人读书多了,男人就唬不了你了,还怎么让你们乖乖嫁给他们。你看这个好,《漱玉词》。” “不看了,本来我也不是非要看,只是讨厌你们什么都瞒着我。罢了罢了。这是给你带的。” 萧楚接来,原来是木雕小猴,那猴子极胖,身上还背个酒葫芦,右手拿着左脚在闻嗅。萧楚明白笑妍在暗示这个猴子是自己,非但没生气还急忙说:“谢谢,这猴子可爱极了。” 笑妍倒是很点失望,本来想看萧楚难堪。“我给你的瓷猴还在吗?” 笑研拧着眉,“在,可我不喜欢,那猴太丑。不可爱的。” “你看这是什么!” “呀!这个好。”原来是一样如拇指大小的桃枝带着个小桃,“这是我找司珍局寻了块上等象牙特意雕的。 那桃枝是圆雕而成,果实真空,果蒂部分镟出螺口,钮接在枝干上,绿色的桃叶也以同样的方式钮接在主枝上。那枝叶桃皆和实物一个颜色,真假难辨。 “这个是送我的?”笑妍翠眉一挑问道。 “别人都没有,单送你。” “谢三殿下,我厚着脸皮收了。”笑妍接过来便细细玩着。 “景衡少爷,您请这边说话。”太监张兴说道。 景衡便跟着太监走出了书斋。 “有何事。” “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就有种本事,可您不一定有。” “嗯?” “要有眼力见儿,该消失就要消失一会儿。” “嗯?” “你得了象牙的桃吗?” “没呀!怎么说。” “哎,奴才不能再说了,您细品,慢慢品。今天的头油擦多了,有点亮,我说我呢!听我一句你就在这站着,别走远,也别进去。你再品。”说着张兴走到墙角立在那里,留着景衡在原地。 景衡看了看屋内的二人正在鼓捣象牙桃子,另一侧张太监揣着手翻愣着眼看着廊子里的彩画。 景衡慢慢坐在廊子里,想着:我们忠信国府之所以有这么大的权势,一方面由于男丁为国拼杀,驰骋疆场,立下赫赫战功。另一方面府中历来出美女,纷纷嫁入宫中,各王府侯府。 就是因为这样的联姻,所以忠信国府成了国公府的第一府。当今圣上的皇后娘娘便是国府旁支所出,太子也有忠信公府的血脉,所以谁敢轻易得罪忠信府! 眼下大姐姐对太子妃位势在必得,而二妹三妹包括静姝表妹都与二、三殿下年龄匹配,对比性情景衡当然认为三殿下更适合当夫君。只是一直认为妹妹还是小孩子突然间说到了出嫁的事,一直接受不了。 张太监看着发呆的景衡道:“我的大爷,你家再出一个王妃你还不乐意咋的?” “不要胡说。” “景衡,跑哪去了,进来。”书斋里面喊道。“你妹妹说要回去了。” “我自己走回去,你们继续。”说完笑妍拿着那小象牙桃子离开了书斋。 待妹妹走出了书斋,景衡便急着说道:“你说你到底看上哪个了,不能三个都要吧。” “你说什么?”萧楚不解, “装糊涂,太子还没选妃呢,你倒是着急的很呀!” “不要乱说,从没想过纳妃的事,只不过宫里压抑,我就是喜欢你二妹妹说话逗我高兴。”萧楚明白景衡问什么了, “那静姝呢?” “静姝我都多久没见她了,哦,哦,我明白了,你哪里是怕我拐走你妹子,分明看上了表姐怕我夺爱吧,哈哈…。” 景衡沉思半响,“你既然猜到就不要取笑我,只在心里喜欢一个人没错吧。” “哈哈,看你平时木的很,没想到呀!”萧楚有些高兴, “放心我不和你抢,我是不会纳静姝为王妃的。恐怕你那位表姐也不会只想当个小小的王妃,人家心里可想着太子妃的位置呢。” “你知道些什么,快快告诉于我。”景衡感觉自己的消息不够多, “宫里人多嘴杂,什么事都传的快,那安荣公主带着她孙女忙着拜访各个王妃、命妇,还不是想着她们在皇后面前美言几句,如今太子选妃都提上日程,大家心里明镜的。” 萧楚看着景衡,景衡垂首蹙额,他明白有人是用真情了,为了他不伤心,忙岔开话题“你还别说,你两个妹妹当王妃还真合适,那我选哪个呢?” “爱选哪个就娶哪个去。”转身景衡跑了出去。 留下萧楚叹气,“那样的女人是不会甘心只当个国公夫人的。” 三殿下也在想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冒失的小丫头笑妍了,他只知道看见桃子就想起她,无聊时也想起她,总想着送她点东西,这难道就是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吗? 抬头正看见太监张兴站在那里,“你说什么叫喜欢上一个人。” “殿下,你问我呀,那我问你二小姐以后被太子纳进东宫你可愿意。” “那当然不乐意。”萧楚毫不犹豫, “那就是了,喜欢上一个人就是想把她独占,别人想一下都不行。哪怕你最爱的弘哥哥也不行。要是如妍小姐嫁去东宫呢,你为她高兴吗?” “高兴,弘哥哥是个好归宿。” “那您就是不喜欢这个三小姐,你是把她当亲戚了。你细品,慢慢品,嗯,就是这个理儿。” 三殿下不再作声,陷入沉思。 过了几日,天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笑妍带着一位老妈妈打着伞往书斋走去。 进到书斋发现萧楚在里屋的大案前写大字,哥哥景衡坐在外间的椅子上,一只脚耷拉着另外一只蜷起踩在椅子上,脸上却盖着书,仰面朝天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装睡。 笑妍轻轻喊了一声:“哥哥” 景衡没言语,笑妍便直接走进里间。那老妈妈收了伞站着等在廊下。 萧楚看见笑妍来了,没说话继续写他的字,从和张兴说起那件事后,反而再见笑妍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三殿下,你在写什么,看我进来都不理人的,你和我哥哥最近都怎么回事,都一下子变傻了似的。” 听到这,没等萧楚说话,张兴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笑妍瞪着张兴, “二小姐,我们太监这辈子都不会变傻,我就说这么多。”说完就跑了出去。 第八章 进宫 笑妍皱着眉看了张兴一眼,“你们都搞什么,说话都是半截半截的。三殿下借我几本书可以吗?” 萧楚直起身,含笑说道:“可以,你随便拿,我可不是你哥哥,我觉得女人读书也挺好。” 笑妍浅笑说道:“到底是宫里的人,就是不一样。哪里像外面那位!” 笑妍斜瞥了一眼哥哥,景衡依然一动不动,应该真睡着了。 “我要是个男人就是好好读书,好考个功名。要不然就和我家男丁一样上战场杀敌为国尽忠。下辈子在不当这只等着嫁男人的女儿。” “嫁男人不好?” 笑妍叹了一口,“我年纪不大却倒也是知道的,世上有几个靠谱的男子。无论将来是正室还是侧室一样要活的小心翼翼,怕生不出继承人,怕有人争宠,又怕公婆虐待。” 萧楚放下笔,神情淡然地说道,“姑娘可以不出阁。如你三姑姑一样。” 笑妍轻蹙眉心,“三姑姑有容得下她的哥哥嫂嫂,有嫡母为其撑腰,我呢,哥哥能否当个信国公还要看大夫人会不会生下嫡子,将来嫂子又是否好相处,最要紧爹爹定不会容我留在家中。” 说着笑妍缓缓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怕萧楚看见她莹莹的双目,把头转向外,佯装在看外面的假山。 “你觉得男子就好了?”萧楚绕出桌后,走过来坐在笑妍身旁。 “像我,皇家贵胄,我亲爹是天子,还有比我更好的出身吗?可即使是王子又怎样。一样小心翼翼,天知道明天脑袋是否还在。 亲娘早早逝去了,外家只知在肃州地界,并无外戚可靠,又有个只大半岁的哥哥,事事都会被人拿来比较。不敢漏锋芒,又怕皇上嫌弃我百无一用,天天琢磨做事的度。最近病了,一度想还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白了。”原来悲伤会传染,好好的萧楚竟也双目微润。原是平时一直绷着,今天终于漏出难于启齿的委屈。 “到如今我还是只是三皇子,连国公都没混上,都不知道以后能否好人家的女儿愿意跟着我一起战战兢兢,遭这份罪。”萧楚闭着眼,任凭那泪水流下脸颊,滴在衣服上。 笑妍看殿下被自己带的流泪感到自责,不该起这个头,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看来三殿下真是到了伤心处。不然怎会在一个女孩子面前失态。 “你不嫌我丑,我跟你一处去。” 萧楚一怔,睁开眼,“真的?” “嗯,我也是没人要的猫,我俩正好凑一起,谁也别嫌弃谁。”说完笑妍才觉得不妥,一个女孩子如何说了这些话,猛的起身,看了一眼萧楚便钻进雨里跑了。 老妈妈突见二小姐冲进雨里,连忙跟着跑了出去。吓得太监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跑到门前,这时景衡脸上依然盖着书本,却伸出手,阻止到“没事,殿下要休息会,别让任何人进来。” 笑妍淋了雨,妈妈们生怕受寒生病,一会喂姜汤一会捂被子。笑妍坐在床上,围着被子想起刚才的话顿时脸颊绯红,这要是被人听见了多害臊呀!发誓不见萧楚了,太尴尬了。 皇上与皇后巡幸结束已在回来的路上,旨意早已下来,萧楚不得不离开庄园准备和兄弟们一起接驾。 启程当天,长公主又带着众人出来相送。唯独不见笑妍,萧楚很失望没见到她。原来笑妍谎称病了躲在被窝不肯出来。 萧楚回宫后,害怕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不再多联系明德大长公主庄上的人。 都说忠信公府之所以现在权倾朝野,不但是因为男人们的拼杀,还少不了女人的联姻。忠信公府出美女,又有皇家血液的注入,自然成为王公贵族联姻的首选。 当今圣上的皇后娘娘便来自忠信公府旁支。因为当时主枝长公主一脉无嫡生女儿,庶女又太小,当时太子选妃之时无法候选,便选了旁枝的一女儿去候选,便是如今的皇后娘娘。 皇后背后有强有力的娘家做靠山,本人也是个狠角色,少年夫妻互相扶持几十年,生育皇长子,在三岁便封为太子。皇后最自豪亲子仁德好学,从不曾有过失,深受朝野内外称赞。而遗憾没生下半个同母兄弟姐妹扶持太子。 转眼太子行过加冠之礼后,给太子选太子妃便提上日程。 这日皇后邀请明德大长公主进宫,当然就是为太子妃之事。为掩人耳目,大长公主决定带三个孙女一并前去。只说皇后想念家人,特带小侄女为其解闷儿。 进宫这新鲜事自然让笑妍高兴了一阵子。 到了进宫的日子,祖孙几人穿戴好坐着轿子往那红墙深处处去。 笑妍坐了轿子过了一道又一道的门,偷偷揭开轿帘只能看见青砖、红墙、黄瓦。总之走了好久才到了下轿处,最后一段路便要走路而进。 这时笑妍终于可以看看萧楚的家到底什么样了。高高的红墙,明黄发亮的琉璃瓦,隔几步就可见的戎装护卫,一派肃穆庄严的景象。 进了皇后中宫,皇后的太监进去通报,一会有宫女引路带着祖孙几人进了殿。 皇后穿着棕底百花刺绣领正红色暗花纹褙子,头上簪钗却并不奢华。笑妍第一次见这位堂姑妈,只觉得皇后果然貌美,四十开外的年纪,皮肤依然如同少女。祖孙几人先给皇后行了礼,皇后亲自扶起大长公主。 其实皇后只为看玉妍,笑妍如妍只不过一起进来当陪衬的。如妍还小,笑妍还未发育又打扮的不精致,只显得玉妍出类拔萃。皇后随后开始问几个小女孩一些闲事,玉妍对答完全是大家闺秀理想的模样。真是不枉大夫人从小的教导。 太子诞生第二年玉妍出生后,也许国府世子大夫人就开始谋划,誓要让女儿将来成为东宫之主。 皇后对玉妍很满意,所有母亲虽然都认为世界上没有女人能配得上自己的儿子,但是玉妍着实是现实中太子最理想的婚配对象。 此时太监来报太子来请安,笑妍因一声太子来了,顿时倦意全无,只盯着门外。大长公主带着三个孙女起身准备迎接太子。 第九章 太子 笑妍看向门外,午后的阳光刺眼,在阳光中只见一高大身影高步跨过门坎,大步走来,走到皇后面前行礼。 笑妍看呆了,从未见过如此美好的男儿,高大、英气、俊朗,眉宇间透着坚毅,头戴金冠,身穿灰色菱格纹圆领袍,这正是书中所写的翩翩贵公子模样。 笑妍祖孙齐向太子行礼,太子又向大长公主行家礼。笑妍心想:“这样的太子谁还不想当太子妃,那三猴子果真就只是只猴子”,笑妍在心里一直把萧楚唤成为三猴子。 皇后柔声开口说道:“这是你几个表妹。” 太子微微一笑,“只有大长公主才会调教出如此出众的孙女来。” 大长公主忙笑到:“太子说笑了,她们不过是一群毛丫头,还等着以后皇后娘娘能亲自教养才是她们的荣幸。” 其实这次巧遇不过是皇后娘娘的精心安排而已,为的是让太子见到玉妍,增加玉妍入主东宫的砝码。 今天长公主一行人的行踪早已被皇帝的耳目报告给皇帝,皇帝对于继承人的婚事自有想法,也明白皇后和太后各自的目标。只是他却在暗中行动,不想早早明示自己的人选。皇帝假借看望皇后,便也来到中宫。 众人正在谈话,太监通报皇上驾到时,着实吃了一惊。 皇上走进门来,笑着说道:“原来大长公主也在这里!” 众人行礼。 皇帝落座。 皇帝萧远卿捋着胡须,说道“听说长公主有三个教导得极好的孙女,今日百闻不如一见呀!既然太子今天也在,不如选一名留在皇后宫中教导,日后要是入了太子眼就收在东宫吧。” 皇后不知是计,眸中带着喜色,说道:“这样最好。” 萧远卿略略沉吟,“大姑娘长的最好,不过年龄大了点,不好教养,小姑娘又太小和太子年龄差距太大,这个二姑娘倒好,不如就留她在宫中吧。” 其实皇帝真正想给太子选的是无强大背景的太子妃,最好来自民间。 忠信公府大权在握,已然出了一名皇后,不能再出一名皇后执掌后宫。之所以选笑妍在宫中是想以后让其为东宫侧妃,为何不是玉妍,因为她乃嫡出年龄也大,将来不管谁为太子妃压力都会很大,而笑妍为庶出,公府还可以接受其为侧妃,三女年龄差距太大,所以选了笑妍。 皇后愣了一下,道:“长女玉妍和太子差不多大,更好婚配。” 萧远去眸光深邃,“小一点才好教养,长女太大了吧?要小一点,这个女孩才合适。” 皇后还要说些什么,只听太监通报有大臣求见陛下,“那朕走了,你们说着。” 皇帝转身离去。坐在回宫的龙辇上,对身边的老太监说:“老东西,打发小太监报的真及时。” 那老太监苏忠海只抹嘴一笑,“老奴跟随陛下几十年,还没这个眼力见儿。”主仆相视一笑。 这边皇后蹙着眉仔细打量着笑妍,这丫头肯定不及姐姐的美貌,太瘦了些,而且似乎也不太会打扮,都十多岁了却还有小男孩的模样,大约还未发育。 但是至少还是娘家的女孩子,也算达到目的。心中却隐隐担忧,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皇后眸色微凝,说道:“既然如此,今日就不必回家去了。这丫头就留在我宫中,最后能不能成事就看她的造化了。” 长公主只能带这玉妍和如妍坐轿回府,留下一头雾水的笑妍。路上玉妍垂首不语,白费几年功夫去准备,不曾想却是这样的结局。 长公主也是觉得这事绝对不简单,不知是福是祸,脸上挂满了担忧。小小的如妍都察觉到气氛的压抑,不敢去瞧祖母和姐姐,默默地低头掰着自己的小手玩。 老嬷嬷带着笑妍走到中宫后殿的围房,毫无表情地说道:“小姐暂居在这里吧,只是宫里规矩多,不可随意走动,皇后娘娘自然会安排妥当,你先在这里等待便是。这两个宫女照顾你的起居,有什么事只找她们。”说完老嬷嬷一转身就出了门,回去复命了。 笑妍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姐姐待选吗?最后怎么就她稀里糊涂被留在这深宫之中了。 虽然大地回春,但是这宫里依然感觉阴风瑟瑟,身上有说不出的阴冷的寒意。为什么宫里的人都一副严肃的表情活像那提线木偶,不言不语,问几句也是这不知那不晓。 待两个宫女也走出门后,屋内只剩笑妍一人,一种恐惧袭来,笑妍躲在床帐里,“这屋里不会有怪物吧,我不怕,三猴子也在宫里,一会我就找他,他不会不管我的。” 万笑妍盖上被子,一会醒着一会睡了,这一夜不知道到底睡了多少,清晨宫女早早进来端着脸盆等要伺候笑妍盥洗。 一夜没睡好,迷迷糊糊中梳洗打扮,一切完毕那宫女又都消失不见了踪影。笑妍又躲进被子里,不知是寒还是怕,哆哆嗦嗦唱着家里老妈妈们教唱的童谣,驱赶着内心的不安。 不知多久,一个宫中女官走了进来,这人到底比其他人温和些,后面跟着几个太监端着几个大漆盒说道:“这是娘娘叫我带来的,你从家里没带衣服首饰,特找了这些带给你。我是娘娘吩咐来教导小姐宫中礼仪的陆尚宫。” 笑妍目中带着急切,“我什么可以回家,还有三殿下在哪里,我认识他,能带话给他吗?” 大家都知道笑妍是以后太子妃的人选,自然都不敢怠慢,可又不忍心告诉她实情,怕小孩子哭闹,只说娘娘说了先把宫里的事都学好了,娘娘见了高兴了大长公主就能进宫来看你了。 于是每日天刚亮笑妍就要起床,梳洗完毕,宫中礼仪、规矩统统都要教导一遍。 虽说也是公府小姐但却自幼在京郊长大,大长公主从未想过让她进宫,完全是当半个男孩养大,回府那几年倒还好些,被大夫人逼着改了不少,后来三姑姑也耐心教导,因此笑妍在宫中学得倒是也快,本是个聪明孩子,更主要是她想着早日回家,离开这阴森森的宫殿。 慢慢熟识,笑妍才知这陆尚宫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因此皇后娘娘放心让其教导未来的太子妃。陆尚宫是笑妍进宫后见过最温柔的女人了,长得也是人中的佼佼者,不愧是皇后身边的人。 第十章 荣王 陆尚宫跟笑妍讲诉着这宫中的大人物:皇帝、皇后就是这宫中的主人,东宫住着将来的继承人太子弘,老太后住在慈安宫。 “三殿下呢?” “你说三皇子楚,他最近被皇上封为亲王了,如今你要称之为荣王了。” “亲王!” 陆尚宫微微点头, “他住哪里,我想去看他。” “他住在东宫的东北侧,绮霞殿。康王殿下住在淑贵妃那里。你是不能随便走出这中宫殿的,被抓住就要被打的。还要治你父亲的罪。” “啊…。”笑妍神情悲戚,失望地低下头去。 日日盼着,春天的风吹走了,夏日的雨来过了,直到秋天落叶时,笑妍也没见老祖母来接她。 她不得不适应这里的一切,慢慢也知道这宫墙的深处是哪里,那长长街道通到哪里,每日妍究着宫中的地图,想着怎么样才能跑出去还不被发现。 平时很少才能走出中宫,只有陆尚宫带领着时才有机会走出去,不过就是今天去给娘娘折枝花,后日去库房看看娘娘交待的东西放哪了,和一群老的少的女人一日又一日重复同样的事。 一日,陆尚宫来传话。 “娘娘传旨来,吩咐小姐去东宫走一趟,让太子为娘娘抄一份金刚经,他日要用的。特别嘱咐你要在太子身边伺候着他抄完了,拿回给娘娘。“ 笑妍疑惑着,“金刚经要几千字,我一天可就回不来了。” “太子也没工夫整日只给娘娘抄写,太子那样忙,他抄时你伺候着,他不在时你便回来。多说几日便也完成了。”陆尚宫眼角带着和善的笑意。 “陆尚宫,你到底给我个旨意,我怕太子把我轰出来。” “太子最是仁德的,那倒是不会。不过娘娘这旨意是奇怪了点。”陆尚宫多聪明的人还能不明白皇后的意图,只是不想说与笑妍听罢了。 每次太子来请安,笑妍必在娘娘身侧,只不过太子不在意她,这姑娘也没心思在太子身上,整日就想着回家,还想着如何找荣王去玩。其实她也知道荣王也同样要每日来请安,不过那时笑妍都在后殿围房里待着。 陆尚宫也奇怪,笑妍还说太子是她见过最美好的男子,但是为何在见太子时她也只是淡淡的,笑妍解释道:“你看那大案上的官窑瓷瓶,美吧,我赞叹几次也倦了,看也看够了,它又不是我家的,再好又怎么样。” 陆尚宫静静地看着她说完,“都半年了,你还不知道你将来的身份不成?” 笑妍叹口气,蹙着眉说道:“那日皇上说了,要太子看好了才行,我一毛头丫头,你说是貌美如天仙了,还是性子可爱了?我哪点能得那高高在上的太子的欢心,你看每次他来看都不看我一眼。再说他那么大了,当我哥哥还行,嫁入东宫不可能的,做那个梦还不如现实点,希望太子能早点找个姐姐那般模样的换了我出去。我做梦的时候老天爷都跟我说了,我没太子妃的命。” 这半年来,一半的时间笑妍要自己在屋子里待着,难免每日胡思乱想,倒是把现实看的清楚。 次日,陆尚宫带着笑妍奔向太子的东宫去了。 本想着笑妍自己带着宫女前往,最后皇后还是派陆尚宫陪她同去。 此时太子正在书房写字,陆尚宫一行人行了礼便道:“皇后娘娘想要找人抄金刚经,找了信公府的二小姐来抄,始终不满意,便命带她到太子处由太子指点,实在不行还要太子亲自抄的才好。” 笑妍看着那陆尚宫胡诟八扯的本事,实在佩服,不愧宫中的老人。 “是吗?嗯?“太子眼目温和看着笑妍问道。 “应该是。”笑妍抿嘴一笑,清澈的双眸中满是调皮。宫中半年不是白呆的,本事也是涨了不少,比如厚脸皮。以前见太子,笑妍很害羞,害怕、不好意思,后来一想太子又不喜欢自己,怕个锤子,豁出去了。 “恐怕要几日才好抄完,请尚宫回禀娘娘。” “不急的,娘娘害怕殿下操劳,说慢些不打紧的。” 陆尚宫回头看了一眼笑妍,笑妍根本没听二人的谈话,那脑子都飞到波斯国去了。陆尚宫轻轻推了推笑妍,让她走到太子桌前。 笑妍看到太子好像在写诗,好奇着去看他写的字,随口读着:“卿卿…”。 只见太子拿起那纸,狡狤一笑,不让笑妍继续看,双手一合那纸便成一团了。 陆尚宫安排妥当便先行离开,留下不自在的笑妍。 太子萧弘目光柔和地看看万笑妍,便问道: “你叫…” “民女万笑妍。” “什么,玩笑儿。” “是万笑妍,不是玩笑儿。” “是笑逐颜开的笑颜吗?” “不是,民女名字来源何处,不详,因为我读书不多,我自己都不知道。是笑嘻嘻的笑,女开妍,我自己并不知是否出自哪个经哪个语的。” 太子托着下巴,说道:“我怎么听说忠信公府的二小姐,从小饱读诗书,不让男儿的。” 笑妍双眉一挑,“殿下还和人打听过我?” 太子嘴角一抹淡笑,“我未来的太子妃到底是不是个不识字的痴傻之人,难道我不能打听下啰!” 笑妍短叹一声,“哎,我之前也爱读书,在老祖母的庄子里藏书确不多,又没个老师教我,后来回了府中,爹爹和大夫人都说女孩子还是学习怎么做个淑女更重要,读书吗?读几本就是了。每日大夫人给我的女红功课不要太多,慢慢居然也懒了,书是看得越来越少。比起这些个公府侯府小姐我还是读书多的,不过与那些男儿比起来,就差得多了,在你们面前我就只能说没读过。” “你来看,”太子指着书案对面的紫檀书架道“那上面都是书,你在东宫之时便可以借你去看,只是不许损坏,还有只能看那最前面书架上的书,后面的不能女儿家看。” 笑妍脸现一丝坏笑,“后面的难道是那龌龊的书?” 太子萧弘眼睛一亮,“胡说,东宫哪里会有那些书,即使有…我能摆在那里,想让那些个师傅、大儒们骂死我不成?” 第十一章 桃簪 “那什么书男儿能看,女孩子家就不能看,莫非你们都怕我们读了书,明了事,再不听父兄摆布不成。”笑妍急急地说道:“整日里都说生了我们这些女孩子,既不能考取功名为祖添光,又不能带兵杀敌为国建业。是我们不愿意还是你们不让? 可怜我们一辈子困在高墙里,绣花绣草,以后绣鸳鸯那些个傻鸟,要不就是嚼舌头根整天里活像个多舌的八哥。 我不想,可我又能怎样,读了书又能怎样,就等着爹爹和哥哥以后把我嫁给哪个男人,打发出府。嫁个良人还好,嫁个混账,还不知能活几天,娶一堆小老婆来气我…。” “果然是个疯丫头,满口胡言。在这宫中还是当个哑巴才好。” “我只是陪姐姐进宫的,稀里糊涂被留在这宫中,皇上当真是要把我嫁与殿下当太子妃吗?我不信,为何不选姐姐呢?因我只是庶女以后或当侧妃或是放出宫去,也不会得罪了忠信公府。而太子你心中想必也有心仪之人。我都看到了,你写的那些。” 太子甚是惊讶,这小女孩竟能看出皇上的意图,居然还只凭她看见一眼的诗就猜出有了自己已有心仪之人。 “我看你也有青梅足马的人才是真的。” “嗯?” 太子起身,走到笑妍身前伸手摘下笑妍戴着的一支发簪。笑妍嫌弃皇后给的发饰沉重,直选几样轻巧的,这样跑跳时亦不会轻易丢失。今日只带了从家带来的一支发簪几个小金饰。太子摘下就是进宫那日戴在头上的那支。 “这是什么?” 这发簪是个小桃枝形状,一片绿叶并着一个粉红小桃。原来这便是萧楚所赠那个象牙小桃枝。笑妍喜欢得不得了,便打发人找城里有名工匠做成一个小头簪,便可插在头上。发簪很小,平时也无人仔细打量小笑妍的头饰。只是陆尚宫提醒过还是戴娘娘御赐之物就好,可笑妍没听出言外之意。 “我瞧此物用了车镟象牙之术,用的是上等象牙,只有宫里的司珍局才有如此好的象牙,必是贡品。可又小了些,造型简单幼稚些,应该不是圣上下令或者司珍局自己设计打造。 又不是后宫娘娘喜爱的类型,娘娘们喜好奢华之物,此物像是孩童所爱的,四弟五弟还是奶娃娃,又不是我下令去做的,那就剩康王和荣王,康王和你们府不太来往,倒是三弟弟荣王常说长公主的园子设计的好,茶也是上等的,原来还有一支小桃让他想念!哈哈…” “太子殿下,我乳名桃桃,荣王说无意间得了此物,便想起我喜爱桃花又叫桃桃,便给了我,我怎么让他想念了,不要胡说。” “我也喜欢吃桃,也没见他送于我,除非上面下令,否则司珍局不会用上等象牙做如此小巧又简单之物。” “荣王也送别人东西,不只我。” “可你却天天戴于头上,这说明什么。” 笑妍低头不语,自己也在思量,难道自己真喜欢三皇子不成。 “我只是喜欢这小桃枝,不是喜欢三猴子,不,不,是三皇子。”又低下头去下意识搬弄着两支小手。 “荣王处处小心,从不敢惹人注意,居然找司珍局定制礼物,也不怕圣上查问,难道你也不知道他的情谊,果然是两小孩子。” 太子又突然觉得自己的话不妥,也知两小孩根本不懂男女之情,只能说两小无猜,如今我却说的如此俗气,让笑妍害了羞。 太子轻轻笑了笑,“罢了,你也知道我的秘密,我们都要保密。如何?” 笑妍依然低着头略略点点头,太子将发簪还给笑妍嘱咐到:“以后不要戴了,小心有心之人,你现在是太子妃人选,不容有一点差次,否则你的族人都要遭殃。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笑妍把发簪藏在袖子里。 “我今天也累了,你回去吧,明日再来。” “明日可以不来吗?” “皇后的旨意你也敢抗?” “民女告退,明日再来请安。” 笑妍低着头带着宫女匆匆走向大门口,这时迎面走来一对人,走在前头是一位皇子。 是萧楚! 笑妍终于见到天天心里想见之人,想见时那样难,今日却偏偏出现了,萧楚身着宝石红长袍,半年多不见,个长了不少,脸却是瘦瘦的,这时他也发现了笑妍,正诧异着,放慢了脚步。 笑妍因为刚才太子一席话,见了萧楚便羞涩起来,含头垂目向萧楚行了礼,然后莲步轻轻走过萧楚身边,心却剧烈地跳着。 萧楚目光随着笑妍,看着她出大门去。擦身而过时萧楚亲见笑妍偷偷看了他一眼,只那一眼在那一瞬间,二人四目相对。 萧楚呆立在那里,心中一片酸楚,半响才晃过神儿,继而暗暗淡淡一笑,神情平和地朝太子书房走去。 “臣弟给太子请安。”荣王给哥哥行大礼。 太子让荣王起身,“你好大的胆子,我的墙角你也敢挖,亏我把你当我最亲的弟弟。” 想起刚才笑妍的表情,荣王一下又跪下去“太子明察,我和笑妍只是幼年相识,已多时没见过。” “我还没说,你倒是全招了,哈哈…”太子接着说道“你只说你到底要不要她做你的荣王妃。” “大哥说笑,笑妍表妹是太子妃人选,我…” “你也说了她只是候选人,我只要你一句话,我便求父皇另觅它人做太子妃。” “大哥别打趣弟弟了。太子妃人选或关社稷,岂是儿戏。” “那你别管,我只要你一句话。” 荣王思量半天,不知太子真实意图。 太子道:“顶天立地的男儿,如今你怎么如此吞吞吐吐。你我虽不是一母,可这十多年我是否真心待你?还不敢和我说实话。” 荣王额头渐现丝丝细汗,太子从没见过弟弟如此,只知他深藏不露,心思缜密,平时对于哥哥对他的照顾也是真心感激。 荣王突然答道:“如笑妍入不了太子的眼,只求太子求父皇让她待我分府时给我做伴去。” 第十二章 花露 “那你可不要辜负了她,定要让她做正妃,还不要你的小老婆欺负她。哈哈!”说着太子让荣王起身。 荣王战战兢兢坐在那椅子上,心里七上八下,福祸而不知。 太子忽然间敛起笑容,闭上眼,长叹一声,“你我虽是皇子,但也并不是事事顺心,尤其选妃从来不是我们能做主的。 这宫无非这几种女人。如母后和你的母妃一辈子装着糊涂,不敢明白活着,夫君就是她的主宰者,得不了皇上的欢心就满心只为孩子谋划。 还有淑贵妃那种每日花枝招展,脑中无物的,没事凭那小心机闹一闹,她就不知道我们早看够了她的表演,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嘛? 还有比母后还年长的老尚宫们,也是出身书香门第,也各个饱读诗书,结果却越来越迂腐不堪,整天怕后来之人超过她们,竟背地里下黑手。 那些做粗活的宫女,本是宫里最底层,就更抱团取暖才是,结果更是如市井泼妇般,用着那些显而易见的小伎俩互坑互骗。” “只要君主不昏不庸,宫斗是无法的,想着娘娘天天斗来斗去那是民间臆想。父皇的那些后宫哪个敢惹事,面表还不是一片和气。就连贵妃也不敢陷害你我,也就只敢要些小恩小惠。”荣王稍蹙眉心,淡淡地说着。“太子说的那些只是下人间的互相压榨,他们也就敢欺负新来的下属,哎,宫里只有一个主宰,便是我们的父皇。” “你听懂我讲的的了吗?我是想跟你说笑妍是难得敢活的明白的女孩儿,你要珍惜,扯什么宫斗呀。” “哦”,思维一向敏捷的荣王今天也感觉自己晕呼呼的,脑子混沌不开。 太子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又偷笑起来。弟弟从没这样过,宫中一副副严肃不能更严肃的面孔,没事打趣弟弟也是太子难得的乐子了。 荣王回到绮霞殿,回想着今天和笑妍的相遇,太子说的那些话,闷闷不乐。 前一阵子景衡也被招进宫陪萧楚读书,笑妍进宫被留下时景衡并没敢告诉荣王。但是宫里从不缺爱传闲话之人,再说这也不是不可说的事,不多时荣王便知笑妍作为候选者长住在宫中。 荣王也深知自己无法与太子相比,如若笑妍成了太子妃,他日就是一国之母,何等尊贵,还替她高兴,虽说喜欢她,只是幼年的玩伴情谊,不被太子今日一激,他还不知心里却如此这般在乎笑妍,居然斗着胆要了她当王妃。 第二天,笑妍仍带着几个宫女去往东宫。 “今日实在忙很狠,可能不能抄经文了,但是你已来了,你不说没书可看吗?还是那天的话,第一个书架上你可以随意翻阅,但是别的不许碰。懂了?至于经文吗?明日我多抄一些便是。其实你我都懂娘娘的意思,她哪里是非得要的经文,分明就是…。”太子皱着眉,欲言又止。 “谢太子。”笑妍转身便去书架寻书去了。 笑妍翻着太子的藏书,居然有很多孤本,实在羡慕,翻着书时笑妍不经意抬头看见一脸肃然的太子正在伏案习文。 笑妍绕道书架后面,通过书架的缝隙偷看太子,太子果真是她见过最帅气的男子,是带有男性独特魅力的帅气,高高的鼻梁如山脊一般,清澈的眼眸透着善良,微微上翘的嘴角带着英气。肩膀宽阔,如此文雅之人居然有着这样健硕的体魄。 问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完美之人,老天你怎么这样厚爱于他,再看三猴子,一个爹生的,太不公平了,为三猴子鸣不平呀,其实三猴子长的也挺好看,只是在太子面前却显得如此平常。这就是书上写的谦谦君子吗?他要是我哥哥多好! 太子突然间发现笑妍在看他,微微一笑,满眸温柔,又摇了摇头好像在说“好一个傻丫头”。 “你在看什么。”太子突然出声问笑妍, “啊?看《左氏春秋》呀!” “你居然爱看史书?” “我还没开始看呢!呵呵。” “看吧,慢慢看!” 笑妍慢慢俯下身子,倚着书架背对太子席地而坐,悄悄看起来。她不时还会透着书架的缝隙偷看太子,太子时而摇头,时而叹气,他眉头不展,眉心一条深深的竖纹。 “云散水流去,寂然天地空”。太子顺口而出几句诗文。“桃桃,你先回中宫吧。我今天很是疲乏,要到后殿去了。” “是。” 笑妍把书放回原处,慢慢朝门走去,回头看了一眼太子,居然发现太子在流泪。笑妍心头一震,难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还会如此伤心之时,男人笑妍只看过三猴子落泪,果然亲兄弟掉起眼泪来都是这么让人心痛。 晚上笑妍无法入眠,一直想着白天的情形。 第二日便有宫女来报太子殿下病倒了,皇后娘娘都到东宫去看望了。还叫笑妍最近不要到东宫去了。 那个满眼温柔的男人病倒了,他的笑是笑妍在这阴冷的深宫中唯一的温暖。笑妍只想让他快些好起来,以前庄子里的老妈妈总说未被阳光照射的露水加上新开花的花蕊,能治百病。笑妍虽是小孩子,那些个疯言疯语的老妈妈故弄玄虚的话多半是不信的,但是今天她想起却宁愿它是真的,不如找些来给太子送去。 每日临睡前,笑妍便偷偷将那些个小瓶子小罐子放在草木之下去收集露水。又到趁人不备将外头送进中宫的鲜花薅下几朵取它的花蕊。这露水实在难得狠,笑妍折腾了多日也只是一口的量。 多日后太子才渐渐好起来,知道今天太子会来中宫请安。笑妍便早早等在角落里。 还是那个熟悉的高大背影,只是病了几日的太子似乎打不起精神,显得异常劳累。从中宫殿出来太子一行人准备回东宫去,笑妍偷偷跑的一棵大树的后面。壮着胆子喊道:“殿下,等一等。”太子回头一看一个小脑袋从树后探出, “大胆,也不怕惊了太子。”一旁的太监喊道。 “别吓唬她。笑妍你躲在那里干什么,快出来。” 笑妍瞪了那太监一眼,做了个鬼脸又从身上掏出个小瓶。 第十三章 和亲 “太子这是我辛苦得来的配花蕊的露水,或许能治好你的病。” 那太监又紧张兮兮道:“什么东西就给太子,不想活了。” 太子倒是接过瓶子看了看,又闻了闻说到:“你从哪弄来的。” “我每日早起,抢在太阳前头收集这露水,又拿了些花房送来的玫瑰花蕊配在里面。” 太子听完,拿起小瓶,喝了下去,“我感觉我好了许多,可能真是这露水发挥了作用。” “太子殿下,小心为好。” “不必大惊小怪,露水还能毒死人不成?谢谢你笑妍。你快回去吧。免得尚宫找你麻烦。” “是,民女告退。”笑妍笑着跑开了。 “殿下,还是小心为好,纵然小孩子无害人之心,可却能被人利用。” 太子冷冷一笑,“我要是死了,便就好了,多少人就可以舒服睡觉了。” “太子殿下,这玩笑开不得,让人听见不得了。” 只见太子苦笑一下,眸光幽幽,“罢了罢了,回宫就是了。” 笑妍又来奉旨伺候太子抄经。 太子在书房,香几上的青玉龙耳条纹彝式炉中飘出淡淡清香,太子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笑妍一时不敢打扰,立在门外,许久太子才发现了笑妍。 “几时来的,你来看我的经文都抄写好了,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笑妍接过经文,太子楷书果真不一般,字如其人,字体清秀端庄,用笔精道细致,不愧从小师从名家。 “好字!” “明日起你便可能不再来了,没你和我说话怪闷的。”太子随意说了一句, “这东宫这么多人伺候殿下,殿下哪里会闷。” “他们却没你这般简单的心思。” “你这是骂我缺心眼儿呢!” “没有没有,哈哈!你会骑马吗?忠信公府小姐肯定马上功夫了得吧?” “别跟我提马,从小就怕马,因为不敢骑马,我没少挨爹爹骂。” “我要是带你去骑马,你去不去?” “那也不去,那马就喘粗气,还会瞪人,马背那样高,我害怕。”笑妍从小怕马,只因小时候因为不愿意骑马挨过训斥,越怕越不敢骑,妹妹都比她好些。 “有我呢,我带着你,我们出宫去怎么样?” “可以出宫去?让我想想!” “想什么想,来人,备马。”太子走出书房。笑妍还站在那里。这时老太监王敏之走过来, “走吧,小姐,你还想抗令不成。” 到了马场,只见有人牵来一红一白两匹骏马,太子指着那匹白马冲笑妍说道:“你骑这匹。”随后他自己走过去骑上那稍高大点的枣红马。 “我害怕,我骑不了。” “你只管拽住马鞍,我来牵着你走。”太子说道。 几名宫女过来,牵着那白马,又是扶着笑妍蹬着马镫上马。 太子骑着马过来,一名太监将白马的缰绳递了过去,就这样笑妍双手紧握着身前的鞍翼,太子骑在枣红马上,手里拿着白马缰绳慢慢往前走去,太子木着脸也不言语,吓得笑妍也不敢多嘴。 过了一阵,太子突然跳下马来,走到白马旁,“下来吧。”他伸手接着笑妍下马。“想不想真正的骑下马。” 笑妍忙摇着头说道:“不想。” 太子不听她说,拉着她便走到枣红马身下,太子自己先翻身上马,“我带着你,放心,摔不了。” 笑妍依然拒绝,摆手道:“不,不。” 太子低下身子,伸出手道“相信我。”笑妍无法,只好将手伸了过去,到底是小瘦孩,太子稍一用力,笑妍便被拉到马上,笑妍侧坐于太子的怀里,“抱紧了!” 枣红马向远跑去,笑妍抱着太子,也不睁开眼,只觉得有点颠。不知过了多久,马才慢下来。 太子眼望着远方,眸带悲戚,“以前我也这样抱着妹妹华蓉骑马。不过好久之前的事,那时的她也像你这样大。” “你说二公主吗?”笑妍进宫半年多,陆尚宫也教授关于宫中的皇室成员关系的事宜。二公主是一位低级妃嫔所生,比太子小两岁,因生母地位低,便交与皇后娘娘与太子养在一处。 除了早早夭折的大公主,宫中很长时间只有太子与二公主两个孩子。因此太子与二公主自然比其他兄妹关系更亲密。“以后也叫二公主一起来骑马好了。” “她来不了了,她就要嫁到北齐去和亲了。” 笑妍这才明白为何太子最近这样伤心还病了一场。 太子忿忿地说道:“那北齐与我国交战百余年,纷争不断,如今华蓉嫁过去又能平静几年呢,以后万一又开战,她会得个怎样的下场?在朝堂上我只说了几句不想妹妹去和亲的话,父皇居然大怒。” “皇上是公主的父亲,哪个父亲舍得女儿远嫁呢?肯定是有难言之隐。”笑妍偷偷看了太子一眼,此时太子这样伤心,恐怕公主必然要去和亲了,笑妍也就只好说和亲的好处来宽慰太子:“公主此去和亲,至少暂时免了战争,我虽不懂什么,但想我府半数男丁都死在与北齐的边线上,有些尸骨都无处寻去。……这都是公主的命。” “你可愿去嫁那已满五十的老皇帝?华蓉还不到十六岁呀!”太子更加激动起来。 笑妍苦笑道:“我如今不也困于宫中。以后也是皇上与我的父兄决定我的命运。天下女儿家还不是都是可怜儿,至少公主享着十几年的荣华富贵,那边境的那些平民呢?他们更惨!我也不想公主去和亲,可又能怎么办呢?” 太子看了看笑妍,一个小丫头能懂什么,太子至少发泄出心中的郁闷,管她是个小孩子还是块石头,或是一棵树呢?毕竟这些话不能随便说与他人。 “明日我去求父皇,放你出宫去。” “真的吗?谢太子殿下。”笑妍笑盈盈地连忙下马,跪下给太子行起谢礼。 太子微微一笑,极度温和,微风吹拂着他的衫袍,他侧过身去,望着远处的青青山峦,他那清癯的脸庞却挂满了无法诉说的孤寂与忧伤。 果真太子去见了皇上。太子与父亲说笑妍太小并不是太子妃合适人选,让皇上再选合适人选,最好今年便可迎入东宫。 第十四章 徐莱 皇上听完,与太子说道:“太后想选定国公之女,皇后想选自己娘家侄女,依我看都不选,我倒是觉得没有强大娘家背景的姑娘才好。免得你登基后有外戚干政。” “儿臣全凭父皇旨意。” “我早就派人留意这太子妃人选,三品都指挥使杨怀义之女就很好,貌美,又有贤淑之名。” “全凭父皇做主。” “好,我即刻下旨,让你母后操持这一切事宜。” “还有信国公世子之女,还是放她出宫去吧。” “你不想让她为侧妃吗?” “不想,笑妍是母后的远房侄女,将来的太子妃如何跟她相处?而且她年龄太小,还是让她回父母身边去吧。” 萧远卿沉吟片刻,“也好。” “谢父皇。” “还有你妹子已被我封为隆庆公主,三月后便入北齐。” 太子面色沉重,但还是不情愿地挤出了那句:“父皇英明。” 皇后接到旨意,也想着皇上不会轻易封笑妍为太子妃,但没想到只选了个三品官女儿。但是皇上的旨意大于天,也只能开始张罗起太子妃的问名之礼。 最开心的还是笑妍,收拾好东西,与陆尚宫等人告了别,又给皇后行了礼,便由老太监带到宫门口,家里的马车已早早等在那里。 回家的途中,笑妍忐忑不安,还在想父亲会不会责骂于自己,“我没选上太子妃,哎,怎么办呢?” 到了府中,父亲和嫡母都没出现,只有三姑姑等着她,笑妍看见三姑姑,先是高兴得不得了,随后便开始委屈地掉起眼泪,姑姑只跟她说:“明日我们就去庄子上,不必在这看脸色。” 只过了几月,笑妍的祖父信国公万继业去世了,一向与之不睦的明德大长公主居然病了一场,多日不见好转,皇上也派人前来探望。 第二年,笑妍父亲被派往苏州任职,大长公主本想留笑妍在身边,可新任信国公万鸿祎却说,母亲大病初愈,不忍让笑妍在身边让母亲劳心,而且兄妹几人还是一处养着才好,便一意孤行带走了笑妍。 转眼又是几个春秋,短短几年,太子妃杨氏入了东宫,而康王与荣王也分别行了冠礼,娶了王妃后,建府出宫居住了。 景衡一直与荣王有书信往来,自然知道荣王已娶妻之事,起初景衡故意瞒着笑妍,但最终笑妍还是知晓了一切。 如今住在苏州的笑妍也已接受荣王娶妻的现实,也明白那些承诺不过是小孩子的话,信不得。笑妍已将那象牙发簪放在梳妆台的最下面,不再拿出来。有时也觉得自己傻极了,还真相信荣王有天会来娶她。 这也许就是女人和男人的不同之处,只要有人在女人心中有过痕迹,终其一身她都会念着。而男人是现实的,他只会与此时此刻在身边的人厮守。 一日,笑妍与妹妹正在房中绣花。桌上摆满了各色丝线,笑妍自然绣的是喜爱的桃花,妹妹绣的则是牡丹。哥哥景衡突然跑来了,他气喘吁吁地说道“父亲大人要回京任职了,我们都要回京城了。” 两姐妹同时瞪圆了眼,惊讶不已,“真的吗?” “圣旨都到了。” 离京整三年,依稀还记得京城的金碧辉煌,那川流不息、熙熙壤壤的街道,还有那些住在高高城墙内的堂姑母、太子殿下、荣王,早已白发苍苍的老祖母怎样念着二丫头,活如死灰的三姑姑如今又如何了。 圣旨中对到京日期是有规定的,全家老小准备几日便匆匆坐船由水路北上回京。 一大家子走到一小城准备休整几日,正巧城外山上有座名寺,名翔云寺。小妹妹如妍吵着要去拜佛,多日坐船实在无聊,便定要找个去处逛逛。如妍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全家都宠着,这是笑妍不能比的,一向没什么表情的信国公居然也允许了景衡带着两个妹妹去拜佛。 次日早晨吃了饭,景衡骑马,笑妍姐妹坐车,带着一群随从便往那翔云寺去。 姐妹透着马车车窗上的纱帘看着外面的景色,走出城时已是满眼绿色,那寺庙便在这群山之间,掩于绿树之中,一路上闻得鸟啼莺鸣,姐妹俩个心情大好,到达寺门之时已近中午。 景衡早已打发人来通知方丈,为妹妹们礼佛做些准备,毕竟是公府小姐,在其礼佛时,清了场不许外人进。 两位小姐也不知在佛前许了什么愿望,因为天黑之前要赶回去,没多时就要往回走。 出了大门,姐妹刚要上车,突然身后一人说道:“人间处处有繁华,何必非去那红墙绿瓦处!” 景衡正要生气,突的回头,只见一位英俊不凡的少年,那少年身着青色圆领袍,五官精致不输好女,他微微一笑,拱手一礼,“景衡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景衡定睛仔细瞧,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徐莱?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人原来是同为荣王陪读的前宰相徐远治之孙徐莱。当年宰相被罢免后,便携家眷还了乡。今天却与之在这山中寺庙相见,实在出乎意料。 原来这徐莱在祖父、父亲相续病亡后便告别母亲,独自带着几个下人准备回京闯出一片天地。途中也是听闻这寺庙出名,慕名而来为母祈福。 正巧这的主持告诉于他,同样赴京途中的公府人家明日要来拜佛,不知作为宰相之后的徐莱认识否,徐莱也是好奇,便等到今日。 一见居然是忠信公府的万景衡带着二位妹妹,因如今太子还没男嗣,皇后准备选几位侧妃入东宫。徐莱便以为景衡是带着妹妹们回京待选。 二人小时候同在宫中为萧楚伴读好几年,彼此早已熟悉对方的品性,倒也是合得来的。一见之后一如既往,万景衡忙又带着妹妹折回到寺中,安排好妹妹们,便和徐莱叙起旧来。当他得知徐莱也准备入京,便邀请其一起坐船返回京城。 到了城里一家人暂住的住处,景衡带着徐莱见了父亲和嫡母,又引二位妹妹见了徐莱。 第十五章 返京 忠信公府向来出美女,康王和荣王选妃时公府一家人在苏州无法参选,才错失时机。 嫡长女最为标致,却因故落选太子妃,前两年年嫁入陪都侯府。现在还有二位庶女没有婚配,虽说是庶女,但是当今信国公步步高升,与皇后出自同门,又有高宗血脉,自然京中各家名门都想要娶去的。 相见后,徐莱发现果然姐妹二人都有倾国倾城之貌。 姐姐万笑妍身着宝石蓝暗纹对襟褙子,头簪衔珠累金凤,一双若含春泉水杏眼,不点而红朱唇一点点,双眉微蹙,肤白如脂玉,自有一股墨香书雅之气。 妹妹万如妍娇小玲珑,身穿珊瑚红印花纹对襟褙子,头戴几朵碧玺嵌米珠的花簪。她鹅蛋脸,娇憨妩媚桃花眼,一双弯眉翠含烟,一副娇滴滴、柔弱弱千金小姐之容,让人见了不得不心生爱怜之意。 在宫中为伴读的那些年,虽荣王萧楚不明说,但是徐莱是何等聪明之人,早已知晓这位二小姐是荣王喜爱之人。 姐姐万笑妍常凝眉忧思,而妹妹与姐姐不同,始终笑意盈盈。徐莱心想不知这对姐妹哪些人会娶了去,肯定是有福的。 脱离了父亲的视线,景衡和徐莱一路上在小船里聊得甚是开心。恨不得几天补回几年的话。景衡邀请徐莱到京后住在忠信公府,反正房间多得很。 徐莱本不想给景衡添麻烦,而且住在公府会多有不便,婉言相拒。景衡无法,只说公府还有几处小院在京城,选一处临自己近的住下就好,如果再拒绝以后朋友也不处了。 徐莱虽只与景衡年少时相处几年,但还是知晓景衡本性善良不是虚伪之辈,他提供住所给朋友肯定是真心的,便谢过景衡同意搬到离公府比较近的一处庭院中。 经了数日的折腾,一行人才到达京城。 又过了好几日,忠信公府这一大家子才算安顿完毕。景衡倒是愿意徐莱多在府中陪他几日,可惜也知道徐莱的脾气,遂不勉强,只说至少要收拾妥当吧,毕竟很久没人居住了。 景衡吩咐下人去往别院收拾妥当,好让暂住于公府的徐莱以后搬过去。 这些日子忠信公府的人可是累坏了,笑妍急着去看祖母,但不敢言语,只和妹妹帮着嫡母打点着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宜。 嫡母也是有年纪的人,亲生女儿又已出嫁,回京的路程颠簸劳顿,而府中所有事还要等着她主持,难免脾气暴躁,笑妍姐妹大气不敢出默默地忍着。 生母小夫人也是不停唠叨着好些家私无法带回京城,回来后又嫌弃下人打扫的不干净,东西准备也不齐全,笑妍觉得心烦意乱,恨不得马上、立刻离开府里,躲得远远的。 笑妍唯一欣慰的府里还是记忆中的模样,至少还有妹妹相互依靠。 老妈妈来传话给姐妹二人,说明日要进宫见皇后娘娘,忠信公府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回京第一重要之事当然是拜见娘娘。 次日信国公带着夫人及几名子女去往宫中,路上如妍眉开眼笑毕竟可以暂时离开公府,还会见一大群人,她就是喜欢人多热闹! 笑妍就心情复杂了,那皇宫是小时候拼命要离开的地方,如今又要进去了,也不知皇后、太子、路尚宫、老嬷嬷们都怎么样了? 对了还有三猴子,一只娶了亲的三猴子,不知现在长多高了,那荣王妃又长什么样呢?是个大美人吗?所以一路上笑妍也不言语,只是不时透着纱帘看看窗外。 入宫之路原来这样漫长,满目鳞次栉比的宫墙黄瓦。 到了中宫,一位老太监出门迎候,并告诉信国公道:“太子和两位亲王及各王妃都在,一会来传才可进去。” 相必今日一定是皇后娘娘用心安排的,赶着太子与几位弟弟进宫请安时候请娘家人一同前来。 过了许久,一名小太监跑出来与老太监耳语。 老太监这才走过来, “信国公,请。” 一行人跟着那老太监走进中宫的大殿。 殿内,皇后娘娘正座于中,一侧太子太子妃居首,康王夫妇次之,荣王夫妇又次之坐着。 皇后是忠信公府旁支小宗出身,亲兄早早逝去,留下一个未成年的幼侄,所以朝野上下便视忠信公府主支的信国公为国舅,太子为首的兄弟都称之为舅舅。 皇后示意信国公一家人坐在另一侧。笑妍和妹妹便居最后两座,正对着荣王夫妇。 皇后、太子、信国公攀谈起来,笑妍根本就没听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偷偷看了太子一眼。那是曾经被笑妍当作阳光的男人,如今的太子清瘦了许多,多了几分成熟。 正巧太子的目光移动到这边,与偷看的笑妍碰个正着,太子嘴角微微上扬,一个柔意满满的微笑,笑妍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微笑着低下头去。 “看来太子还记得我。”笑妍很开心!笑妍脸上露着笑意,不经意间一抬眼便看见了对面正坐着的荣王萧楚。荣王刚刚端起茶杯,正巧也无意地目视于前。 四目相对,两人顿时都收起笑意,愣了那么一小下,但都怕别人发现,迅速收回目光,装作若无其事。荣王继续喝他的茶,笑妍默默垂首,脸上的笑意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曾经无数次这样的四目相对,在桃缘斋里,无拘无束的嬉笑,而如今一切都没有预想那般发生,都长大了,都成人了,他身边已得一良人,可却不是我。 年少的他说非我不娶,一个无知天真的小女孩信以为真,等呀等,等到长大成人,原来他早已觅得佳人,而我还孤孤单单非要亲眼目睹,不然还以为那不过是唬我的玩笑话。这一刻醒了……。” 笑妍垂首看着自己衣襟上的绣花。她不曾看到荣王端着茶杯那微微发颤的手,幸好皇后、太子离得远不易察觉,康王又是个粗心人,可荣王妃可是个心细的,她并不知荣王与笑妍的两小无猜,还以为荣王烫了手,递过眼神,温柔如水,荣王忙放下茶杯故作镇静,幸亏对面的她没看到。 第十六章 抗旨 “从她的眼神,她定认为我是负了她的人。孩童的话,信了我怕当痴人,背了我怕是妄人。我何曾不想与你白首,几年不见,不知姑娘的话还否当真,我真想踏过那三千里的山与河去寻你问个明白!可父皇一道圣旨下来,我便知你我今生无缘,他不但是父更是君,除了娶了她,我还能怎样?一切的阴差阳错终是命。” 笑妍不敢再看对面的荣王,转过头去,只瞧见妹妹正笑盈盈看着荣王夫妻。笑妍遂瞧了一眼对面,那荣王回应着妻子睇过充满爱意的眼神,好不肉麻。 “还行不行,要点脸行吗?在我面前这样想气死我不成?”笑妍气着心里骂到。“三猴子你个坏蛋,你肯定有报应的。”笑妍心里不停骂着。 笑妍又好奇地仔细打量起荣王妃,她年纪应该和自己相仿,着实是个相貌平平之人,但笑妍心中却阵阵泛酸。 突然殿外太监喊到“皇上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迎接圣驾。 皇上走进殿中,“都起来吧,今日都是亲戚在,不必多礼。” 皇后也疑惑,这皇上消息太灵通了,可别说今日又是凑巧。 “信国公哪日到的京城?” “己到京五日,家里收拾妥当,便来见娘娘。” “嗯……,这是你儿子吧?可婚配了没,赶明让他姑母选个好姑娘呀!” 景衡却接到:“男儿当先立业后成家。请皇上派我去边境吧,哪怕当个士兵也好。” “你现在是世子,还是你家的独子,朕可不能让你去杀敌,否则你的姑母也会生朕的气的。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说着皇上露出一种让人回味的笑容。 “老狐狸,笑面虎。”笑妍心里骂着,“就是这个老狐狸一句话,把我圈在红墙黄瓦间半年多,独自忍受那深宫中的冷与寒。” “这是哪个女儿呀,果然倾国倾城!”皇上指着如妍说道。 今日的如妍着鹅黄色印花衫裙,青丝乌髻上斜插着一支金丝三尾衔珠凤钗,配着如雪的肤色着实耀眼。她一脸娇俏如春花初绽,百媚而不俗。 在准备入宫的几日里,小夫人又为连入宫的资格都没有撒泼了一阵子,虽不敢在信国公和大夫人面前闹,但在女儿和下人面前可是一阵的哭闹。她也知这也是白费,后来干脆收起性子,打发身边得力的下人去京城最好的金饰店买来个上好的金凤,准备给小女儿入宫戴,好出出风头,毕竟她对小女儿的长相还是自信的。至于笑妍,从小不在身边长大,自然感情淡,另外这丫头总是让她讨厌,整天也不知道去打份,就是看书写字,性子反正不合她的意,自然也想不到她,世间偏心的父母多的是。 笑妍本来首饰也不多,爹不疼娘不爱,亲爹冷漠,嫡母不管,亲娘偏心,也没人为她进宫操心打扮。自己平时又不喜盛装,也不爱出风头,所以今日被妹妹着实比了下去。 笑妍穿了身米色绣花缎面圆领袍,头戴银镀金缉米珠蝴蝶纹发簪,并一个坠红料石点翠小步摇。这些饰物无论个头还是样式都不如妹妹新购入的凤钗。笑妍的妆容也是淡的很,胭脂涂了也让人轻易察觉不出。 太子妃也说道:“不愧是母后的娘家侄女,三妹妹果然国色天香。” 众人也都迎合道是。 笑妍从来都没觉得相貌很重要,可今日众人直夸妹妹的美,脸也着实挂不住了,后悔对自己的妆容不重视,原来自己心里也喜欢别人夸自己的。 “一帮子皇亲国戚呗,难道就不能考虑下别人的感受吗?果然自己舒服得,顺着帝后的心意奉承,不管别人死活。”笑妍很生气,但脸上却极力掩藏着真实的心境,只是心中默默不满着。 “我倒是觉得二妹妹也是闭月羞花之容,如果三妹妹是那鲜艳的蔷薇,二妹妹就是那淡雅的兰花,二人美得各有千秋。”太子脸上浮着一抹淡笑说道。 太子一席言解了笑妍的尴尬,笑妍嘴角轻挑,看向太子,“果然是春日的阳光,每每解救我于水火。”心里一阵感激。 太子接着说道:“听闻二妹妹字写得好,还会梅花小篆,不如哪日送我一张,让我也欣赏一下。” “太子殿下,不要听他们胡说,我哪里会梅花小篆,自己胡写罢了。”笑妍说完恶狠狠看向哥哥万景衡。 “可不是我说的,你不要错怪好人。”景衡小声辩白道。 “二妹妹的字我是见过的,当时的我们是谁也比不过的,而且二妹妹背书的速度我们也只能望其项背。只可惜错生了女儿身,否则也是有番大作为的好男儿。”荣王柔声说道。 “天呀,猴子居然为我说话,那我也恨你,别讨好我哈,没用,没用……。”笑妍心里想着,既不看那荣王也不言语。 “既然两位姑娘这么好,都嫁与我家如何?”皇上突然开口说了句大家都意想不到的话来。吓了皇后一跳,真是猜不透皇上的心思,皇上不是不想信国公府的女孩嫁入皇家吗?如今怎么又变了?让她们嫁进来,那又是嫁与谁呢?三位成年皇子都已婚配,两个小的还不到成婚年纪。真真的让人猜不透,难道当侧妃? “又来了,又乱点鸳鸯谱,害得大姐姐抱恨只嫁个侯爵府第,现在不是要我们去做妾吗?”想到这笑妍猛地起身,噗通跪在皇上面前“皇上,笑妍还想在家侍候老祖母几年,而且而且……,”一时又想不起什么合适的理由,“而且有人说过我要十八岁以后出嫁才好,否则不长命的。” 皇上刚要说什么,皇后站起身道“难道信国公府的女孩只能做侧妃不成?” 皇上与皇后毕竟是结发夫妻,情谊还是在的,皇上看出皇后确实不满,“好了好了,朕随便说说,还要从长计议才好,我要见宰相那个老家伙去,走了走了。” “恭送皇上!”皇后面无表情。 皇上走后,皇后也是没有心情再说什么,便让太子兄弟与信国公一行人回宫回府去吧。 众人走出中宫,各怀心思,各种揣测圣意。信国公与众皇子告别后带着一行人准备出宫去,信国公在前,笑妍兄妹在后,从众皇子身边走过。 第十七章 失语 笑妍走过荣王身边之时,再无以前的小心思,心再无怦怦乱跳之感,也没了荣王那跟随的羞涩目光,两人仿佛从未相识的陌生人。 笑妍此刻知道了那不过是年幼时做了一场幼稚的梦。 笑妍从萧楚的走过身边,好熟悉的场景。萧楚平静的表情下,心中却是阵阵澜漪,“那时的小姑娘长大了,一个敢于跪下抗旨的女子,果然是不凡的,可惜注定与这个女孩有缘无份,今世做不成夫妻了,来世吧!” 上了回国公府的车中,笑妍才松了口气,“真怕又被强留宫中,我的老天爷呀,要是让我嫁个康王可咋办呀?肥头大耳的一介莽夫,还有个厉害的淑贵妃当婆母,简直不能活了,幸好自己豁出命去求皇上。” 回到府上,笑妍还是被父亲一顿责骂,训斥她不顾全府人的死活,过于冒失了。 “难道我都不能为自己的后半辈子说句话吗?皇上要杀就杀我一个,拖累不了父亲母亲。”笑妍低声辩解一句, “不知好歹,早晚全府都得被你害死,何苦生你出来祸害家人。” 笑妍被骂这话伤心死了,父亲平时冷漠倒是罢了,今日还这样辱骂,一个女孩哪里受得了! “以后我断不会连累娘家,要死我也死外面去。”笑妍跪到地上,狠狠地说道。 “叫她的妈妈来,给我回去重重的责罚于她。还有把她的书都搬走,不许她看。”万鸿祎厉声道。 笑妍的奶妈和教养妈妈怯怯地一同过来,带走了跪在地上的笑妍。 笑妍回到自己的屋子,本以为自己会大哭一场,最后发现她想嚎叫时居然哭不出声,想起生来被人忽略,漠视,一时悲从心来晕倒在地。吓坏了老妈妈们,又是灌汤又是按人中,一顿大喊大叫,慢慢人是清醒过来了,但是却不会说话,失语了。屋内众人又不敢找郎中来看,怕弄的满城风雨,只能寻找偏方来治。 一日奶母带回一张符,说是好容易才在京城有名的修士那求来的,叫小丫头烧了那符把灰兑水便叫笑妍喝下,笑妍哪里会喝,示意丫鬟拿走。奶母哭着求笑妍,“小祖宗,你想不说话一辈子吗?你可知我为求这符废了多少心血,花了多少银子。” 笑妍又气又悲,气奶母糊涂被人骗财,悲奶母为自己操碎了心,比那生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强。这边奶母还在抹泪,那边教养妈妈又进来了说,要丫头们准备锅碗瓢盆等一切家伙事儿,明早去田间接露水,都得去,一个都不能少。 笑妍示意锦瑟让她们都出去闹,想静一静,锦瑟好说歹说,让妈妈们先出去,容小姐先休息下。 锦瑟到底没糊涂透,“小姐,还是让大爷请个靠谱的郎中才是。” 笑妍点点头,锦瑟悄悄走出去,找小厮传话给世子。 次日景衡带来个郎中,说了病症,郎中摇摇头,表示才疏学浅,让另请高明,便告辞而去。 拖了几日,笑妍的病依然不见起色。 一日景衡与徐莱骑马往荣王府中去,徐莱虽不大知笑妍到底得了什么病,但从公府里也传出了只言片语,徐莱便直接问景衡:“你家二姑娘到底怎么了,这几日公府里折腾成这样,但又好像忌讳的很,谁都不敢谈及。” 景衡因深知徐莱为人,又实在不知道如何办才好,真需个人好商量,便从那日宫中发生的事到父亲如何责骂妹妹的事说了一遍。 “令妹倒是个令男人佩服的角色,敢皇帝面前说不嫁,呵呵,这要是个男人还真…。” “我没让你瞎评说我妹妹,现在是怎么治她的病。” “这是心病,心病当然要心药医。” “心病?心药?我让我爹去跟她讲好话?做梦吧!她就是死了,我爹也不会拉下脸去说自己违心的话。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还不如那贫门小户的孩子。” “哎,这是何苦,这是女儿的命呀!” “这条路就不要想了,父亲大人从小就不喜欢笑妍,认为她没个女孩子该有的样子,也不会在爹娘面前撒娇,反正他有好几个女儿,哎!我这妹妹也是命苦,不是男孩,上有个美若天仙的姐姐,下面又来个娇滴可爱的妹子,她既不长也不幼,还不会哄爹娘开心,死拧的脾气,哎!” “天下无父母的不是,但是你父亲也有父母不是?” 景衡恍然大悟,“对呀,找老祖母。原本怕祖母担心生气没敢告诉她笑妍的病,这时候也顾不得了,我这就去往京郊,你自己去荣王府吧。” 不等徐莱回话,景衡骑着马掉头朝京郊方向去了。 次日,刚开府门,三姑姑气势汹汹闯进府来。下人们很少见三姑姑如此生气的模样。 “万鸿祎,你给我出来!去叫你们国公爷来。” 信国公听见吵闹声,闻声而来,一见是自己的妹妹,想也知道一定为了笑妍的事。他这个妹妹很少动气,但是一但要是发了火,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见了哥哥的面,万思齐一点没客气,大声道“你倒是生了她,何苦又要害她的小命,你怨她没给你弄个太子妃的名号回来?嫌弃她?” “休要胡说,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来人给我备马备车,我这就带她回去,免得碍你们的眼。”这时见大夫人也来了。万思齐走上前去直接开说:“不是你生的,倒底她也管你叫回娘,我们都是女儿家,都知生为女儿的难处,你还不能帮她说几句好话。” 又见躲在柱子后面笑妍的亲娘小夫人:“小夫人,她死了,于你有何好处?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你如何忍心和他们一起做践她?啊?” 万鸿祎与三妹最亲近,看她这次也真是为了侄女动了气。只说:“带她去母亲那住一段时间吧!母亲也想她了。” “今日让我带她走,就是我保下的人了,如果谁再敢作践于她,给你们好看。”说完万思齐也不看哥嫂一眼,径直朝笑妍的屋子走去。 第十八章 易先生 “哎,你们忠信公府的小姐们都惹不起。”大夫人没好气地说道。 “何苦和她一般见识,可怜的人,她也是可怜二丫头。”万鸿祎说道。 “都回去,看什么。”信国公拿下人撒气道。 三姑姑带着笑妍坐车回到庄园,见了长公主。 笑妍给祖母行礼,却说不出话来,眼泪早挂在脸颊,祖母看了也是心疼:“带她去桃缘斋住,公府来人谁都不许让他们进花园。” “是。”众人答到。 “还有找人去太医院,找个靠得住的太医来。要嘴严实的,毕竟女儿家不能让他们胡乱掰扯。”大长公主满面愁容。 素玉在一旁连连答应。 “母亲,你放心吧,女儿自会安排,我先带笑妍回去。”万思齐宽慰道。 “好吧!你办事我放心。谁都别再为难她。” 众人退下。 三姑姑带着笑妍来到桃缘斋,“怎么弄的,就不能言语了呢?你要是装的,现在到了这里,就不用装了,别再吓我们,我们都要担心死了。” 笑妍摇摇头, “小姐不是装的,已经多日不能开口讲话了,是受了刺激才这样的。”锦瑟替笑妍说。 “还不都是你们府上的国公爷、国公夫人、小夫人逼得,她死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哪一日你当上一品诰命、王妃、皇妃、皇后,一个恩也不给他们去,他们不配。” 三姑姑接着说,“好好照料小姐,我这就找人去请大夫。” 三姑姑急忙离开,打发人去往太医院。 这日徐莱在荣王的书房闲着看书,荣王忙着刻他的印章。“景衡跑哪去了,几日都不见他。” “殿下你是要听真话呢?还是假话?” “嗯?那就都听听吧。”荣王很少见徐莱这么卖关子。 “他这几日忙着打点府上的事,毕竟是世子了吗?……这是假话。” “那真话呢?” “他妹子病了,很严重。” “哪个妹子,他好像有好几个妹妹。” “二妹妹,会写字,每天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那个。” “什么病,如何严重了,有性命危险吗?”荣王脸色微变, “他不许我说,只能说假话。” “你今天是怎么了,一点也不像你,墨迹的很,要不你就不说。” “跟谁都能好好说,但是吧…,算了,叫他来,殿下亲自问?我还有约,走了。”徐莱走完便告辞而去。 荣王越听越迷糊,二妹妹不就是万笑妍吗?那天皇宫见她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得的什么病还遮遮掩掩,好生奇怪。说曹操曹操到,太监张兴来报:“信国公世子前来求见。” “快让他进来。” 景衡三步并两步走进书房,给荣王行礼“殿下,景衡有一事相求。” “你我之间还要这般正式,说来我听便是。” “求荣王殿下在太医院找个知底细的太医,给我妹子看病去。” “你妹子到底怎么了,徐莱又不说,只让我亲自问你。” 景衡心里憋闷,答道:“被殿下气的,就剩半条命了。” “我气的?” “嗯,就是您,荣王殿下。她的三猴子。” “什么三猴子,你在说什么?” “你们青梅竹马,在那桃缘斋互诉衷肠,还说长大娶她。这傻丫头等你好苦,可你在京城早已成亲,你知道在苏州时妹妹听见你成亲,伤心成什么样子,只有我知道。”景衡说出之前的事情,“那日你们当我睡着了,其实我都听的清清楚楚。” “孩童时说的话,我曾想当真,可与你家妹妹好几年不见,也不知那些话还算数不,我也想飞去问个清楚。其实那些话我是不敢当真,我是真怕,怕错付了时光,怕小姐只是看我可怜才说了那些。谁知圣旨一下,你要我如你妹妹一样来个抗旨不从?如果你们没去苏州,如果我勇敢点跑去问一问,如果你个傻子给我点消息,我也敢苦苦哀求父皇,可是我真不知成年的小姐到底怎么想,我怕……”萧楚还想继续说下去, “怕,就是不够爱,别找理由。”景衡突然打断他的话, 萧楚一怔,他略略沉吟,“也许吧!就算是我的错!难道就因为没娶她,就把她气到半死了。” “不娶就算了,还在她面前和王妃秀恩爱,谁能受得了。” “我何时秀恩爱?”荣王有些不解, “喝个茶都卿卿我我的。我可记得你们三个那眼神,你是含情脉脉,王妃持宠而娇,我妹可怜巴巴的。” 荣王突想起宫中那日喝茶的情景,“你胡说八道,何曾这样了!” “我都看了,我没你们想的那样粗心大意。” “我不和你争这个,说说你妹的病吧,一会人都没了。” “剩半条命了,没大夫能看。不会说话了。” 萧楚拧眉沉思,“失语症,这病听过,想必受了大的刺激。” “是呀,你给的刺激不小嗷!” “你把那日回家后的情形说于我听,我好有对策。” 景衡便将回家的府中情形说于荣王,荣王知了大概,便说:“太后前几日身上不舒服,几个太医去了太后宫里。康王妃有个爱妾这几日要临产,母后又派过去几个,和我有交情的太医都不在呀,不过倒是有个人可试试。” 荣王提起笔写起字来,“此人名叫易舒志,现在在京城开一小医馆。我写了书信你去找他,他可以信赖。他与父亲都曾是太医院的太医,与我母妃是同乡,以前母妃在时都是他父亲侍奉母妃,后来老万太医过世了,这个小万太医带着老母亲回了原籍。半年前这个易舒志来拜访我,说感谢母妃在时照顾全家老小,如今开了个小医馆,只一年就小有名气。他会有办法,速速前去。” 景衡接了书信,问清了地址又急急的去了。留下呆坐在椅子上的荣王,“哎,女孩家真不比男子,容易被伤,容易失落,容易奔溃,倒是我们这些男人皮糙肉厚,心思笨拙,也许是女孩子更重情义。” 荣王也很自责,自责自己不去求证,害了好人。“当时是孩童间的情谊,根本不是男女之情。这可能就是男与女的区别,我能放得下,有人却把它当真了。” 景衡在京城东绕西绕好容易找到荣王说的地址,一个不起眼的医馆。走进去,一个醉汉躺着书案上。 “易先生在吗?” 第十九章 医者 “谁找我?”那醉汉猛地抬头,“在下忠信公府万景衡,今日劳烦先生与我走一趟,去给我家妹妹瞧病!这有荣王殿下亲笔书信,请过目。” 那醉汉夺过书信,快速拆信看信,看得景衡心中嘀咕:“这是大夫吗?哎!死马当活马医吧。” 这醉汉果真是易舒志,看过信之后立即高声喊道,“童儿,快拿我的箱子来,”接着又问景衡,“对了,是位小姐不是?” “是我的妹妹。” “哦,童儿你去把瑛儿也叫上,必能用得上她。信我已看过,我们走吧!世子大人。”醉汉说话条理清晰,感觉不像喝多的人。 过一小会儿,只见一小童背着个大药箱,后跟着个小姑娘。“我们走吧,师傅。” “好,药箱给我,去牵我的神驹来,给瑛儿再套辆车。” “我备了车来的,先生不必准备车马。”景衡看到这边还要备车,有些着急, “那瑛儿他俩个坐你的车,我是要骑我的神驹的。好了没有,把它牵出来,走走,往出走。” 走到门口,景衡吩咐下人带着女孩和小童上了车。这时医馆的下人牵来一头驴。没错!就是一头驴。 “这是驴呀?” “没错,它叫神驹。我着急,世子大人你和我先走一步,你骑马也不用坐车。”易舒志看起来有些急,景衡也不清楚为什么,感觉其他的医生都是慢丝调理的,这位反倒风风火火。 说完翻身上驴,也不等景衡,直奔京郊。 “先生,等等我,你认识路吗?” “晓得的,速速跟上我。” 话音未落,那驴驮着醉汉消失于京城茫茫人群中。 到了庄园外,景衡才追上易舒志。“这什么驴,比马都快。” “你也太慢了,耽误事儿。快快叫门。” 景衡大口喘着气,“跟我来,先生。”景衡把易舒志带到花园外的角门,从这里入了庄园。 刚进园子,便听见一阵阵锣鼓声与喧闹声,“这又是那一出儿?”景衡加快脚步。 果然桃缘斋里上演着群魔大戏,一群道士模样的人跳着奇怪的舞蹈,树枝上、门框上、墙上到处的符,又点着大把大把的香,呛的人直咳嗽,“别闹了,都停下来,你们是闲她死得慢,着急送她走吗?都给我走。” “大爷,我们也是着急,就……” “赶快散了吧,大夫来了,把那香都给我拿走,好人也受不了。快!”万景衡驱散了众人,带着易先生走进书斋,几个丫鬟走出来相迎。“三姑奶奶不在家,他们就混作,我们又管不了。” “不要再管这些,先看病要紧。大夫,荣王在信中也大概与您说了些,那么……” 不等景衡说完,易先生说道:“先看病人。” 景衡带其到书斋卧室的屏风前,“里面便是舍妹,几日前受了惊吓,现在不能言语了。” “请姑娘们让小姐准备下,我要看看脉象。” 几个大丫头入屏风后面,“小姐,大夫要瞧脉。” 笑妍从帐子里伸出手,锦瑟拿了手帕盖在上面,“先生请进。” 景衡陪同先生走进去,易先生坐在床前,诊起脉来,好一会才结束。“请小姐露芳容一看。”丫鬟看看景衡,景衡示意可以。 锦瑟挑起纱帘,露出笑妍的脸来,“好了!请世子与我出来。” 易先生出了卧室,一屁股坐在厅内的桌子前,“既要看她的病,我就要知道这病的来因,世子大人你要老老实实告诉我当日发生了什么,荣王大人信里说的明白,而且医家也讲究操守信用,你放心,有些事我会烂在肚子里。” 景衡坐下来,便把那日的事情说了一回,当然没有说荣王与笑妍的事。 “人有三大亲,生她的,她生的,还一个她爱的,小姐未出阁,并无生出之人,所以她的依靠便是生她的和心里念的。遭了生她的骂,如再有她念着的人的伤,必是这结果。” “先生怎知有人伤了她。” “我猜的!” 景衡翻个白眼儿,“我还以为你神仙呢,原来你在这混猜。” “活这么大,见过的多了,猜也必能猜准,请世子让老妈妈和小丫头们出去,我有话问那几个贴身的大丫头。” 景衡叫出锦瑟几个来,“大夫问你们话,你们如实说就好。” “你也得出去,你也不能听,还请世子门口站一站。” “还有什么不能听的,真是的。” 易先生站起身推景衡到门口,回来跟锦瑟她们说:“想治好你们小姐的病,就得从根上找原因,那日发病你们小姐是否是被情所伤。” 几个人面面相觑,“入宫后的事我们也不大知道。” “那到底有没有一个负心的人呢?” “大夫你怎么什么都问呀?这和小姐的病有关吗?” “有呀!那你们觉得我是躺着睡觉不好吗?非要大半夜来你们庄子里,还得挨你们这些姑娘心里骂。” 大家还是不肯说话,“还是我说吧,”晓梦挤到桌前,“有这个人,是谁我不能说,本与小姐一起长大,还说长大后娶我家小姐来,我家小姐也是个实心眼儿,把话当了真,可那人趁小姐不在京城,娶了她人。你说气不气人!” “是气人,还是无法说出来的心病。”易先生配合了一句, “还有……”晓梦还想要往下说, “我只需知道这么多,多一个字都不听了。”晓梦的话没说完被易先生打断, “先生是荣王信得过的人,就是我们信得过的,还请先生把这些事烂在肚子里。”锦瑟说出顾虑。 “这是当然,为医者自有操守。”易先生起身走向门口的景衡,“世子大人,我明天要和童儿去山上采药,还请派几个得力的帮手一同前往,还有小姐的病不出十日可好一半,但另一半就很麻烦,要找药引子,如果都能找到。一月后小姐必定能开口。” “什么药引子?很难有吗?” “这个十日后再说,先用药解了体内的病,再治心。还有麻烦给我准备住处,我们几个这几日要住在庄园,方便照顾。”易舒志话很直接,从不转弯抹角。 “劳烦先生,准备住处简单的很。先生跟我来。”说完景衡带着易先生出了花园。 第二十章 苦药 第二日,瑛儿熬了药送到园中。一位老嬷嬷领着进了桃缘斋。“二小姐,昨晚来的大夫开了方子,一早其妹便熬好给您送来了。” “端进来吧!劳烦嬷嬷了。”锦瑟接过话来。 瑛儿亲自端着药走进卧室,“小姐麻烦一见,等哥哥回来,我好说与他今日您的状态。” 蝴蝶拉开纱帘,只见笑妍躺在床上无精打采,锦瑟接过药:“小姐喝了吧。” 笑妍端着药,好像药是不苦的,如饮茶一般,很快喝完。 “我们小姐受得了药的苦,什么样的苦药小姐都喝得痛快。” “与这人世间的苦比起来,也许药的苦不值一提吧?”瑛儿温言道。 笑妍抬头看了看瑛儿,其兄是个有个性的,这妹子也不是个凡身俗物。和颜悦色地对她笑了笑,便又默默转过身去了。 “小姐病着,我们出去说吧。”锦瑟带着瑛儿走出卧房, “哥哥临走时让我转告,千万不要小姐哭,也要让惹她烦心的人来,免得病无法医治了。总之要找宽心的事做。”瑛儿告诉锦瑟要注意的事情, “好的。” “那明日我再来。” “嗯!” 锦瑟送瑛儿出门去。 晓梦是个憋不住话的,“这兄妹看着就与我们不同,但一看就是好人,靠得住的人。” “难道坏人就把坏人俩字写在额头上吗?你才见他们一回就说是好人。”杜鹃说道。 “感觉,你懂吗?” 杜鹃只抿嘴笑不言语。转身对笑妍说:“昨日那大夫说了,小姐的病个把月就好了。小姐别再担心了。” 笑妍知道杜鹃宽慰她,只是点点头,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浮现在脸上。 那易舒志每日带着徒弟和庄子里派出的几个人去山上找药,回来后又经他亲自筛选,只取最好的药材来入药。瑛儿亲自熬煮之后送至书斋,并天天观察笑妍气色的变化,默默记着笑妍心情的变动,晚上跟哥哥汇报。 几日后,易先生吩咐妹妹开始给笑妍用针,之后又找人传话给景衡让他来相见。 “记得我跟你说的药引子吗?这个我搞不定,还需您出手。”易先生皱着眉说道。 “先生请讲,我定尽力找来。” “药引就是你的爹和娘。”易先生双眉一挑。 “什么?”景衡吓了一跳, “不是要吃他们。”易先生赶紧解释,“你找来他们说几句好话,宽宽小姐的心,解了心结就会好很多。哪个孩子不想要爹娘的疼爱,我住在这里,几日也没见你们府里来人看望二小姐。” “祖母不让他们来,来也是添堵。”景衡短叹一声解释道。 “来是一定要来的,但是不能添堵,至少演戏给姑娘看。”易先生强调着。 “我还真没那能耐,但是祖母或许可以下令。” “还有你的父亲大人也要来。也要说好听的。” “那是白日梦,别说她病了,她就是死了,我父亲也不会拉下脸给她说好话,父亲从我们懂事起就是一张不近人情的脸。” “那不行呀!所以要想办法。最难办的找到那个负心的人,必须与小姐说明白。这个才最难办。但这个最有效!” “这病看来治不了,父亲的事都搞不定,找那个负心汉想都别想,他死了。”景衡眸色暗淡下来,颇为无奈地说道。 “死了?真的死了倒是好了。就怕没死。”易先生一脸狐疑斜瞥着景衡说道。 “我先想办法劝父母吧。先走了,告辞。”景衡也不敢说太多闲话,立即去办好办的事情。 景衡哪里有劝动父母的能耐,所以只能求父母的父母去压他们。他将笑妍的情况和医生的说法都一一跟大长公主说明,大长公主听明白之后,随即下令让信国公和大小夫人一同前来京郊,可信国公出京城了,一时不在。 大长公主便让景衡去寻他,至少带回书信。 第二日,大、小夫人一同前来给婆婆请安。 大长公主开门见山,说了笑妍的病情,告诉今天让她们来的目的。 “你是嫡母,以前整日里眼里只有玉妍,如今她都嫁人了,现在你也在你的庶女身上用用心,尽尽你这嫡母的责任。毕竟她也是我们万家的小姐。” 大长公主又瞪着小夫人厉声道:“还有你,整日里撒泼胡闹,你当我不知道吗?仗着你儿女多,幸好大夫人娘家是豪门贵族,不然还不被你欺负死。我告诉你,你趁早死了这个心,大夫人走你前面,你也扶正不了。一个亲生女儿都不管的女人,不配当信国公府的女主人。” “冤枉呀!我从没有过非分之想。”说着小夫人哭泣起来。 大夫人看见小夫人受责骂,心里舒坦许多,因自己无子,将来这爵位也是小夫人的儿子的,平时在府里气场大的很,有时连自己都不放在眼中,今日婆婆着实给她出了气。 “别在我眼前装可怜,我什么没见识过,今日见了你闺女,给我说好听的话,不然你就给我移出府去,生而不养,最是可恨。别仗着是世子的亲娘就胡作非为,我可以让世子没了亲娘,你更要知道只有嫡母才是母。 像我的女儿,她们姐四个哪个不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从未让她们受过苦,我待她们如亲生。再看看你,这么能生的肚子长你身上真是可惜了。” 大长公主早看不惯小夫人,今日便狠狠训斥了她一通,众人也很少见大长公主发火,素玉忙过来劝:“公主,犯不着发这么大的火,你看小夫人知错了,大夫人你们还是去往小姐屋内吧。” 大夫人狠狠瞪了小夫人一眼,“走吧!”小夫人低着头抹着泪,跟着大夫人出了公主的屋子。 大夫人见婆婆虽也责怪自己对庶女不上心,但是比起看见小夫人被狠狠修理,才是真的出气。 大长公主的话听着也有深意,明说了子女都是她的孩子,自然以后她也会有底气管教她们。打压小夫人就是给她长脸,以后也自然和婆婆一路的。想让婆婆高兴必须投其所好,如今第一件便是照顾好笑妍,于是暗下决心办好这件事。 小夫人也是妇道人家,今日被婆婆狠狠骂了一顿,很是没脸,她便知道在府中自己并无想象中的地位,而且婆婆今日的态度也明说不会让她出头,以后真要做小伏低,不然真惹翻了婆婆,说不定真要她死。这婆婆不是一般人,可是前朝高宗皇帝嫡生长女,哪怕当今皇帝也惹不起的,所以今日在女儿面前肯定要装起贤母来。 第二十一章 负心人 二位夫人到了书斋,不停寻问丫鬟们小姐的病情有无好转,又说自己多担心,整日都提心吊胆生怕病情加重,前一阵子没来是因为大长公主下令怕打扰笑妍静养。说着小夫人先是哭了起来,大夫人哪能落后也跟着掉起眼泪。 笑妍从未见嫡母与母亲这样为自己操过心,也奇怪得很,但是在那样的情景下看着二位夫人哭得伤心也跟着哭。这可急坏了丫鬟们,“二位夫人,大夫说千万不能让小姐哭的。” 这时二位夫人才止住哭泣,又开始说准备了什么补品明日送来,务必听大夫的话,准时吃药。还吩咐丫鬟们无论白日还是晚上都要有人时刻注意小姐,晚上必须有人上夜,不睡觉的看着小姐。 丫鬟们都感到奇怪,这二位夫人是着了魔了还是怎样,平日里这样关心小姐,小姐怎会忧懑成疾。 坐足了一下午,二位夫人才肯离去。 景衡骑马带着几个侍卫到了父亲的军队驻扎地。见过父亲,景衡把妹妹的情况说与父亲,还说了此行的目的。 景衡说完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没想到一向严肃的父亲,脸上竟有了一丝担心的神情,出乎意料,父亲走到书桌前提起笔写起书信,然后将信交与儿子,吩咐其不必等到明日,今晚趁夜色就回去。 景衡尊父命连夜带人返回庄园,顾不得休息。 一行人在天亮时分进了庄园,景衡急着直奔花园而来,还是执夜的老妈妈提醒,“姑娘还没起呢,如果没急事,大爷先回去换身衣服再来。” 这时景衡才意识到浑身的泥土,一想反正信也到手,不差这几个时辰,便转身回了自己的住处。回去后睡意来袭,直睡到下午才醒。收拾一番后,便来找笑妍。 笑妍今日没在卧房,而在庭院那棵要开花的桃树下呆坐。景衡将信交与她。 笑妍只看见信封上写着“爱女笑妍”,没想到是父亲的亲笔书信,拆开来看,虽半篇都是客套话,到也是真心劝笑妍好好养病,为了免让祖母担心,也要快快好起来。即是父亲一贯的口吻,却让笑妍受宠若惊,当然笑妍不知是哥哥求来的信,还以为是父亲主动写给她的,笑妍不觉间心宽了许多。 笑妍宁愿相信父母是关心爱护她的,只是平时府中事务多,父亲在朝中又担着军务要职,忽略了她。又想着哥哥姐姐妹妹都比自己受宠,看来自己也要改一改,仰面看着即将开花的桃树,心也敞亮了许多。 笑妍渐渐好起来,虽还不能言语,但是气色红润了,精神也强了,每日靠写字与丫鬟交流,可丫鬟们只认得简单的字,笑妍便连画在写,好不费劲。 瑛儿把情况告诉哥哥,景衡也跟易先生说两幅药引子都已办妥。易先生要妹妹继续给笑妍扎针灸。事前仔仔细细将下针的位置告诉妹妹,扎针那日易先生坐在屏风后面,瑛儿在卧房内行针。 “疼!”突然笑妍叫了一声。众人高兴什么似的,“小姐喊疼了,小姐开口了,神医呀!” “继续下针。”易先生告诉瑛儿不要停下来。 从此之后,笑妍便能说几个字的句子,像学话的幼童一样,虽还不能恢复为以前的模样,但是大家都很高兴,都认为过了些时日便可大安。 在庄园易先生已住了二十多日,找来景衡说起最后一个药引子。那就是找到那个让小姐伤心的人来。 “这个不要想了,天王老子也搞不定的。” “那你妹妹就只会蹦字了,将来别赖我医术不好。”易先生说道。 “你不是神医嘛!” “神医也不是万能的。今日我要回趟京城,留下瑛儿来照顾你妹子。” “我备车送你。” “不用,你家车太慢,还是我的神驹快。” “你让你那驴歇歇吧,再把它累死了。” “多费心,我的驴死不了。告辞!” 说完易先生急冲冲出门去了。 原来易舒志骑驴去了荣王府向荣王汇报笑妍的病情,易舒志专挑能说的,好说的说于荣王听。 “这位二小姐还被一混球伤了心,所以需找到这个混账,给小姐赔个不是。这个最难!” 荣王听见这话,再想起景衡与他说过的话,便知道易先生骂的就是自己了。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 徐莱也正巧同在书房,他知道笑妍与荣王的往事,也知这骂的不就是荣王吗?怕易先生闯出祸来,急忙走到易先生身旁“先生,你找负心人,你和殿下说有什么用?” “殿下可是圣上的亲儿子,还有他搞不定的人吗?” “你先回府去,我们从长计议如何。”说了拉着易先生就往外走。 走到屋外,徐莱将手搭在易先生的肩上。 “我自认为我不是蠢笨之人,也喜爱与聪明人为友,因为聪明的人说话一点就透,只说几句就是,你懂我懂大家懂,这些人中荣王是聪明人,易先生也算个,可今天易先生犯了糊涂为何当着人面骂人呢?骂的还是他老子是皇帝的人。” “啊?难道……你说荣人就是那个混账不成?”易先生瞪着眼睛看徐莱。 “哎,你可闯了大祸了,幸好荣王认为你是真不知实情。” “那我得赶紧跑。再会!再会!”易舒志转身就走, “哎哟喂,不对呀!我怎么觉得不对,差点被你诓骗了过去!你站住,你回来。”徐莱三步并作二步追上前去,“你个老狐狸,装疯卖傻,事情到底你办成了不是?” “成不成,还要看房间里的那位到底怎么想的。” “你说你怎么猜到是荣王的,景衡打死也不会说于你,小姐也不会说,你说给我听听!”徐莱好奇地问道。 “能和小姐自幼相识必是高门大户的子弟,景衡非常忌讳,而且表示搞不定这个人,此人门第必然高过信国公府,这朝里有几家门第高过他家的,那只能是皇亲。 大长公主是什么人,她家里的事,就算是小孩子间的事,大长公主也都清清楚楚,大长公主是什么身份,居然能默认,就说明不是一般皇亲国戚,只能是皇帝老子家的小崽子们,太子年龄不符,年龄符合的只有康王与荣王,康王与公府不对付,那还能有谁,再结合景衡与荣王的关系,还有为何找我,我料定荣王就是那个混账。” “那你今日这么做,你就敢保证荣王会去?” 第二十二章 不怨勿念 “十之八九,我和我父亲在太医院侍奉她母妃时他还在吃奶呢,我看着他长大,对他品行不了解,我敢这么做吗?我料定我装傻骂他,他不会介意,他也会去见二小姐。”易先生底气十足地说道。 “你要是错了呢?”徐莱问道。 “我错了,我在京城也呆不了,夹铺盖卷儿滚回老家去,如此无情之人我也不愿意再见他。” 荣王独坐在书房,“女人果真与男人不一样,哎,没想到儿时的一句话,惹出这等事来。”思来想去,荣王还是叫太监张兴去找景衡让他明日来一趟。 景衡来了王府,荣王开门见山说道:“你妹妹好些了?” “好些了,也开口讲话了。” “你们府也算是母后的娘家,我们这些皇子名义上只有母后这个母亲,所以你们也算是我的表兄弟表姐妹,作为亲戚我也应该去看看表妹才是。” 景衡诧异的很,这是怎么了,负心郎自己要送上门去了,听他这么说景衡倒是没了主意,“我说什么呀,我是让他去呢?还是不让?”正犹豫不决不知如何回答。 “好了,一会我随你去你们郊外的庄子,但是只有我们两个,谁都不带,自然大长公主也不必知道,我们从花园的角门进去。” “嗯?” “嗯什么嗯,出去吧,等我穿戴完毕就动身。门外候着去。” 片刻功夫,景衡见荣王换了身深色便服,没戴金冠,手中拿着同样深色的带帽斗篷。 “走吧!”荣王道。 荣王在前领着景衡走到府里的后角门,门外早有人备好马,他两人便骑上马朝京郊方向去了。 到了大长公主的郊外庄园,景衡带着荣王也没走前门,到了离花园最近的东角门。门已上锁,景衡敲门后值夜的老妈妈才开了门,那妈妈见了是景衡少爷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这是我一个好友,不要声张,扰了大家。” “是!” 景衡先带着荣王到了自己的住处,然后进了园子里趁着没人从书斋的后面绕了进去。 “开门,是我。” “大爷,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别多问,快开门。” 杜鹃打开门,只见景衡还带着一个穿着斗篷的人,吓得杜鹃不敢言语。 “你们都出去,有家里人来看二妹妹。”几个丫头一头雾水被景衡赶出卧房。景衡这时也心细起来,先走到妹妹床前,撂下纱幔,笑妍奇怪家里什么人会来看她。 “谁?” “是荣王!” 笑妍听见心中一惊,“不见,让……走……。” 景衡无奈地说道:“哎!我管不了。” 景衡带着荣王到妹妹床前的屏风后,自己又朝外走了几步,躲在卧房角落的书桌那里。能看见他们两个,又听不清两人声音的距离。 “别看人长得五大三粗的,原来心却如此细致入微。”荣王看在眼里心中想着。 “听闻表妹病了,特意找了大夫来看,景衡说你最近好了许多,因此特来拜访。我……”萧楚停顿了一下,“也不知该从何时说起,三年前奉了父皇母后的旨意,成亲建府。年少的我曾也想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还有我未来的王妃,我也想亲自挑选。只是慢慢成年我才知虽为皇子,我也是无半分自由,所以早已放弃挣扎。我……” “不……必……说了。哥哥,拿笔……。”笑妍打断萧楚的自言自语,大声喊哥哥。景衡还在愣神,突然听见妹妹叫他,连忙拿了纸笔。 景衡将纸笔拿进帐中,笑妍写了几个字,“看完还与……我。” “嗯!” 景衡那了那纸交与荣王看,荣王见那纸上写着: 今生无缘, 至此一别, 各自安好, 不怨勿念。 景衡见荣王看完忙抽回那张纸,递回给妹妹。 “我们走吧,殿下!” “好吧!小姐,告辞了。”荣王朝笑妍那边行了礼。 笑妍没出声,景衡带着荣王就往外走去,又从原路出了庄园,趁着城门关闭前回到王府。 荣王刚走,几个大丫头都挤进笑妍的床里。 “那个就是荣王呀?比小时候长的好,帅气多了!难怪小姐想着他。”蝴蝶没心没肺说道。 笑妍狠狠瞪了她一眼,“胡说,我哪里……想着他了。” “多亏他老子是皇帝,要不拿棒子打死他。”蝴蝶不忿道。 “人家也没什么错,为啥要杀,要他死呀!”杜鹃接道。 “让小姐伤心就该死。” “你们都别吵,今天的事谁都不能说出去,还有有些话也只能我们私下说说就罢了,可别让外人听见,要死人的。”还是锦瑟比她们大几岁也知道分寸。 锦瑟接着说:“我没读过书,不识字,不知道书里的大道理怎么说的,但是我知道有些事,比如虽荣王是王,他也不是什么都能决定。当日皇帝赐婚时小姐还在苏州呢,难道荣王就抗旨等着小姐回来不成?他又怎么知道小姐是否也有人家了?只能说今生你们有缘无份。” “别说了,以后不再提他。我困了,我要睡下了。”笑妍翻过身去不理她们。 “小姐说话都顺溜多了!” “还真是。” “都走吧,姑奶奶们。” 几个人嘀咕着出了卧房。 笑妍以为自己会很伤心,想哭却哭不出来,以为失去了什么,却又一想好像重来未曾拥有过谈何失去,不过是只感动了自己的美丽误会。 回到王府,荣王没有回王妃的院子,又到了自己的书房。这一阵子烦事的确很多,另一方面荣王本是寡欲之人也不大喜欢与妻妾整日混在一起。 “刚才王妃来过,送来了燕窝粥,殿下不在,王妃放下燕窝粥就走了。”张兴说道。 “嗯,”荣王看着桌上的都已冰凉的燕窝粥,“难为她想着我,我也有些饿了,去厨房看看准备了什么夜宵。给王妃也送去一份。” 荣王倚在榻软榻上,闭目沉思。与王妃成婚三年了。王妃样貌普通,出身普通,没读过什么书,性格沉闷,似乎也很怕他。没错,荣王不喜欢她,但是王妃好像并无过错,“因为她是我的妻,我就必须尊重她,保护她,但是实在不爱她。”荣王也搞不懂父亲为何对他们三兄弟的婚事都这么草率。 第二十三章 怨偶 前朝太子与皇子选妃都要在全国海选美女,不管是官宦家还是平民家的女孩都要参加初选,最后选出最好的女孩子送往京城。 可本朝自从太子婚事开始,都是皇帝直接指定好人选,三位王妃的父亲最高品级是太子妃的父亲,也就只有三品。三个王妃都是相貌平平,性格稳重,好像都是按统一标准选择的。 荣王还记得一次在御书房,皇上找了三个成年皇子一同作画写字,写着写着忽然说道:“朕为你们的婚事可真是操碎了心,你们可知找这三个女孩子废了我多少心血,都说娶妻娶德不娶色,所以容貌不重要,要性格好,要沉稳,爱争风吃醋的也不好,书读的太多的也不好,娘家背景太复杂的也不好,万一搞出什么幺蛾子如何是好?” 荣王想到这些话,喃喃自语了一句“您老人家怎么不按这个标准选妃呢?” 所以三对皇子夫妇都不甚和睦,最差的是太子夫妇,太子基本不回太子妃的后院,反正东宫公政务繁多,太子宁愿和一群大臣在一起,也不愿和太子妃四目相对,无话可说。 大婚几年太子无所出,急坏了皇后娘娘,所以正准备为太子选侧妃以求增添皇嗣,毕竟是有皇位要继承的。 康王夫妻关系是这三对里最好的,因为康王妃深知自己不遭待见,只好为了康王高兴拼命选美姬艳妾入府,所以康王是兄弟中唯一有子嗣的,孩子当然都是宠妾所出。 荣王虽不似太子连太子妃面都不见,但是也只是表面装装样子,荣王如何不想夫唱妇随,但是有些人真是活不到一起去,在一起说起话时,每句话基本都结束语。每次见王妃前都准备好些话,想改善关系,可王妃每次都怯生生的,说话低声细语,句句话都是大道理,把荣王的热情都浇灭了。 “你没错,我也没错呀,那谁错了呢?”荣王喃喃自语。 也有不少大臣想往荣王府里送美女,但是荣王觉得私交大臣父皇不会高兴,二来不想府里人员复杂,混进个探子就坏了,于是荣王便过着这种清心寡欲的王府生活。 易先生与妹妹、徒弟在大长公主庄园里已有月余,笑妍基本大安,药也渐渐停了。于是易先生便来书斋与笑妍告别。 “小姐以后切记不要过分伤心,这心伤了,心就变小一点,伤多了,心就越来越小,心最后消失了。” “先生你就骗我们吧!没听说心还会消失了的?”蝴蝶说道。 “哈哈,你们可别不信。是真的。” “先生辛苦了,为我们小姐每日采药熬药,小姐为先生准备了好些礼物。”锦瑟微微一笑。 “多谢小姐,那我可不客气了,”易先生接过礼物,“其实刚才大长公主已赏赐了许多,看来我需要跟世子讲,让他帮我找辆车才能运走这些呀!”易先生一脸的嬉笑模样。 “以后让你妹子常来,我喜欢她和我说话。”笑妍在屏风后说道。 “小姐哪日烦了想找人说话,让人来个信,我马上送瑛儿来。” “好!” 与庄园里的人告别后,景衡真找了辆车给易先生装东西。易先生翻身上了神驹,瑛儿和童儿也上了车,这时大长公主身边的素玉从庄里走出来,“还好赶上了,大长公主说这几匹缎子是江南来的贡品,一直没舍得用,就是喜欢瑛儿这孩子,送与她做几件新衣裳吧。” “多谢您,替我也谢谢大长公主殿下。对了,您说您腿痛,我过几日去山上采了药,配几副药,到时送来你吃了几副就会好转。” “多劳您还记得,我只是随口说说。” “当郎中的,看不得别人忍受病痛。天色渐晚,我真得走了要不城门要关了。”易先生和众人告别后慢慢消失于京郊的夜色中。 路上童儿从车窗探出头来说道:“师傅我腿也痛,你叫我忍着,别人你怎么那么上心。” “你那是在采药时摔的,几天就好了,吃什么药,一边儿呆着去。” “我看你是老树要发新绿芽,你看上那姑姑了吧?” “唉?你是不是找抽?皮紧了?信不信我把你扔这路上,让狼吃了你。” “好了,老的没样儿,小的也没人样,都管好嘴巴,安静会。”瑛儿觉得俩人太过吵闹了。 “哎呦,我这都摊上的什么妹妹和徒弟呀?知道什么叫尊老吗?” “哈哈哈”一路上,三个人你一句我一语,笑声没停过。 回到医馆,易舒志安顿好妹妹和小徒弟,重新换洗一番,找了件新衣裳穿好,这回可是骑马奔那荣王府而去。 进了府,行了礼,易舒志开门见山:“领王爷的命,我已治好那二小姐的病,今日特来复命。” “易先生辛苦了,小姐也大安了,甚好!” “其实小姐的失语之症并可怕,即使无医治也有自行恢复的可能,小姐肝气郁结的病才是最需医治,我用药月余,有改善但以后还看她自身的改变,希望她能悟出来!” “嗯,”荣王显得冷漠,眼睛也半闭着,“她以前不这样,话多得很,也许姑娘大了,心情多了……。” “小姐本不是大病,无非是家里父母兄弟关系不睦,又无依靠之人,过了这年纪也许就好了,还也许……,看造化了。医能治病不能治心。” “人之本性,看来也是被境遇而改变,一只多嘴的八哥也有变哑巴的时候。”说到这荣王脸色一沉,“你觉得我变了吗?” “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吧,我现在爱听假话。” “草民冒死也得说真话,殿下变了。这次草民进京不是为了当神医的。如今圣上年过五旬,太子这几年也病怏怏的,我怕被那淑贵妃教导出来的康王有不安之心,草民愿保荣王殿下。”易舒志说着就跪倒地上,向荣王施大礼。 萧楚脸色凝肃起来,“别胡说,父皇和太子都好好的,今日的话以后不可再说起。”他真怕易舒志还要说什么,“先生累了,先回去吧。还有,我,没变。”荣王不愿看向易先生,背过身去。 易先生无法只得退出了书房回了医馆。 第二十四章 比试 书房内只有太监张兴陪着荣王,不用易先生说荣王也知他现在的处境不妙。 二公主没和亲前一切都好,可后来心细又处高位的人都发现一些苗头。圣上与太子的关系越发微妙,太子的位置本就是世上最难的位置,从古至今,十之八九的太子无法登基为帝,不是被废就是被杀。 荣王也知大哥是难得的好人,却不见得将来是位好君主。大哥从小被一群腐儒教导,对事非黑即白,有些事操之过急,又感情用事。难怪父皇不满,但是太子仁德满朝称赞,也不是轻易可废的。 如果真有那一天,太子被废,即使自己不争那储君之位,二哥康王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几个小弟弟年纪小,没竞争力,就剩下他们兄弟二人。所以现在做些准备,以防万一还是必要的。 自己母族不在京城,毫无势力,王妃一族不提也罢,那就需要找势力来依靠。 朝中有三派大的势力:宰相赵书成是只老狐狸,圆滑的很,明里看不出他的态度,暗地里还是支持太子一系。掌管兵权的诚国公是最麻烦的,他是淑贵妃的姻亲。 剩下朝中最大的势力便是信国公府,信国公府在老国公去世时趁机被削了兵权,但是毕竟几辈子打出来的军功,再加上信国公府与朝中多数贵族都是姻亲,所以能拉拢信国公府便是上策。 景衡这些年一直在自己身边,但是一个世子还不够,最好再联姻,“那只小八哥!”荣王托着腮,从嘴边溜出一句。 “殿下您说什么?” “哦,我口渴,倒杯茶来。” “是!” 张兴去备茶,只留荣王独自坐着,“可惜小八哥被我得罪了,断不会嫁与我,我要是再娶她妹子,哼哼!也不好办呀,娶个旁支怕是意义不大。难呀!”荣王心里盘算着。 张兴端茶而入, “张兴,是不是我们该有个侧妃了?” “是呀,那您要娶哪家姑娘呢?” “你说说看,我该娶哪家的?” 张兴从进宫就跟随荣王,荣王也知他是能信任的, “当然娶貌美的,最好脾气也好的。” “废话,你知道我再问什么?你说说看忠信公府的两位姑娘哪个好?”萧楚问道。 “大姑娘好,都出嫁好几年啦,这二姑娘不是病了吗?那就剩最小的了,但是她们虽是庶出,但是信国公不一定愿意她们嫁进来做侧妃,毕竟她们是前朝高宗皇帝的血脉。” “给皇子当侧妃难道还委屈不成?” “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一个亲王的侧妃还是比不上太子的侧妃,毕竟皇后可是她们的亲姑姑。” “是呀!怎么说太子都要跟她们更近。” “娶不成信国公府的小姐,你倒是可以娶高宗皇帝别的血脉呀?” 萧楚拧着眉,“叶家?” “对啰!叶承平大人家可有好几个嫡出的闺女呢!” 萧楚浅笑一下,“安荣公主只瞄着东宫,不会看上我这王府的,当年给太子选妃,你不知她们府花了多少银子打点。可惜呀没如她的愿。” 张兴淡淡一笑,“王爷,还是先歇了吧,明日还要恭送帝后离京呢!” “嗯嗯!” 次日皇上与皇后离京赴陪都,众人都有些疑惑,往年圣驾都是盛夏才去陪都避暑,现如今才是初春,皇上只是说自己的旧疾复发,要去陪都的温泉疗养。反正皇上说啥是啥,谁还敢说个不字。 此行除了年老的妃嫔与实在没存在感的低级妃嫔,宫中太后、皇后、贵妃及未成年皇子公主等皆随驾前往,太子监国,宰相赵思源辅政,留成年皇子康王与荣王在京亦听太子差遣。 笑妍的病渐渐痊愈,一日突有了精神,叫锦瑟帮她梳头打扮,说是桃花都大开了,要去看看,“小姐桃花都谢了,小姐病了这些日子,错过了。” “哎!又要等明年了。” “不对,不对。小姐,刚才我从书斋过面走过,你们说怎样,去年没开花那棵老桃树却开了花,别的树上没花可看了,独剩下它满树的粉色小花。”杜鹃高兴地说道。 “真的吗?” “看来这老树等着小姐呢!” “快,锦瑟,梳好了我要去看。”笑妍开始在梳妆台找喜欢的发簪,突然看到最下面的抽屉,停下了手,又慢慢打开拿出了那个象牙桃枝,锦瑟问道:“今日要戴这个嘛?” “最后戴一次吧?插上吧。” 穿戴好,笑妍带着几个女孩儿一起走到桃林,果真只有一棵老树开了点点花朵,虽不多,但远看也是一片粉色,配上深色的树枝,也是一副美丽的图画。恰吹来一阵微风,那朵朵桃花迎风飘洒,落在前方的浅塘中。 “桃花春水生,白石今出没。 摇荡女萝枝,半摇青天月。” 笑妍吟着诗句,追随那随风而去的桃朵走到池塘边,她摘下桃枝簪子,眸含悲戚默默念叨:“终是无缘,留你何用!”用力朝那塘中心扔去。 “小姐!”大家不解。 笑妍却轻挑嘴角,再回头看那桃花,“连这老树都想着我照顾它,没白疼它,不枉给它松土、施肥,没早早让人拔了它,如今它果然来报恩来了。这树比人强。” 众人也不敢言语,只是说:“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起风了,小姐才刚好没几日。”众人便拉着笑妍往回走。 皇上离京时要康王和荣王都听太子差遣,一位宗室老王妃薨逝了,太子命康王去经理丧事。而对荣王,太子命他整理仁宗皇帝生前的诗稿,去辑成册。对于荣王来说,不过是每日进宫领着几名大臣整理诗稿,轻松得很。 一日回到王府,荣王想着以后大哥登基为帝后自己的日子也就是这样吧,整日百无聊赖,一个慵懒的亲王总比一个勤奋的亲王要让皇帝放心。 半月后诗稿整理的差不多,荣王带着人去往东宫复旨。正巧康王忙完老王妃丧事也在。太子正在写字,便命二位弟弟一同研习书法。 康王本不善于书法,又见大臣都奉承太子,又夸荣王,顿时觉得没脸。“大哥,偏心呀!我不善于这写字看书,非要我跟着你们耍,有能耐你叫三弟跟我比划比划刀枪如何。” “亏你也是皇子出身,从小不好好读书,只知蛮力动武。” 第二十五章 大祸 “都是弟弟,我善骑射,今天我也给众人露个脸才好,去拿我的长刀来,三弟也让哥哥看你有长进没?你可是从小被我打到大呀!” 荣王也知二哥一介武夫,不爱读书,但是武艺倒是精得很,刚才觉得书法落了下风,在众人面前丢了脸,自然要找回脸面来。 “二哥,小弟自知武艺不如你,今天不便,哪日闲了再……”荣王不想交手。 “什么哪日,就今日。你莫不是胆小如鼠之辈?”康王抓住弟弟的胳膊,眼中满是挑衅。 太子听见这话,觉得着实过分,面斥康王道:“亲兄弟说话也要注意分寸。” “大哥竟偏心到如此地步吗?” “你……”太子刚要继续训斥康王,一旁的老太监连忙给太子使眼色,“老奴斗胆说句话,二位殿下切磋下也不是不可,太子殿下,给二位王爷一次机会吧。” “这怎么行!”太子皱着眉说道。 “臣弟愿向二哥讨教。”荣王不想太子为难,主动提出和二哥比试。 “好,你也去准备个兵器。”康王忙说道。 荣王叫人拿来一柄长枪,自己深知论武技不是哥哥对手,不过今天不接下这比试,康王断不会轻易放弃,不如放手一搏。 “打输你可别哭!”康王悻悻地说道。 在院子里,康王拿长刀,荣王拿长枪,拉开架势。 “看刀。”康王用力照着荣王的头便扫了过来,荣王惊讶于哥哥的狠毒,刀刀想要他的命。 力量的差异太大,几招下来,荣王被逼到角落,他用枪挡着康王的刀,只觉得震得手痛,荣王一个躲避不及,那锋利的长刀擦着他头上发髻而过,长刀锋利的刃居然带下一缕发丝。 荣王被逼无奈,不得不竭力去反击,正面拼力气是拼不过的,只能靠着步伐的敏捷先躲闪。 康王脸露鄙夷之色,荣王见哥哥如此逼迫,心中暗涌一股怒气,瞬间发劲把手腕的劲力都迸发出来。 荣王萧楚早知会有这么一天,暗地里没少观察二哥与他人间的比试,对于二哥的弱点也深知一二,可康王根本不把看似文弱的弟弟放在眼里,哪里会知他的底细。 长枪寒星点点,呼呼生风,长刀青光瑟瑟,寒气逼人,荣王似乎渐渐找到破解哥哥的招式,慢慢由守势转为相持不下,康王眼见弟弟脸上一抹难以琢磨的笑意,不由得心中一惊,他惊讶于弟弟并不是心中所想那样弱,且似乎很熟悉他的套路。 对战之中最是忌讳心神不宁,乱了方寸,康王没如预想中占尽便宜,心中已慌,荣王眉目间略带不屑,这表情着实刺激了康王敏感的神经。 萧楚手中之枪如游龙吐信,腰间用力送于腕,趁哥哥恍惚间圈中其手中的长刀,下了他的兵器,荣王不等他有半分反应,上前一脚踢在哥哥胸口,将哥哥踢翻在地,康王实在大意,被弟弟突如其来的一脚踢懵了,踉跄一下没站住蹲坐在地上,荣王拿那长枪,上前几步抵住哥哥的喉咙,“二哥承让了!”荣王刚才已被刮乱的头髻此时全散了开来。 觉得必胜的康王输得好生憋气,带着哭腔喊着:“你!你!你!”。他站起身头也不回跑出了东宫。 荣王走到院中早备好的椅子上坐好,张兴忙帮荣王梳理发髻。须臾荣王整理好仪容,站起跪在太子面前:“臣弟失礼了。” “教训他下也好。” “臣弟府中还有事,先回去了。”萧楚面色轻松。 太子淡然一笑,微微颔首。 荣王带着几个随从也离开了东宫。太子坐在台阶上的座位上,看了看老太监,老太监道:“一个太嚣张了些,而一个眯眼装睡的狮子比睁开眼的熊更不好防范,一头熊与狮子去撕咬,也给太子省些事。” 太子看着这个陪着他多年的老太监,茫然地低下头去,“何苦生在帝王家!兄弟间非要这般嘛?” 突然刚才还万里无云的晴空飘来几朵乌云压近,天色突然慢慢暗降下来,老太监说道:“看来暴风雨要来了,殿下也早做准备吧。” 荣王骑马顾不得风雨,在雨中奔行,到了王府,虽早有人备好伞,荣王看也不看一眼撑伞的人,急匆匆走进书房,头发和衣服早已淋湿。同样被淋透的张兴开始张罗为荣王换衣服,铁青着脸的荣王说了句:“去,找易舒志来。” 张兴派人找到易舒志,他还在医馆里喝着酒,一听荣王叫人来找,酒意也醒了几分,坐上王府备好的车,趁着夜色入了王府。 荣王将今日得遭遇统统讲与他听。听完之后易舒志道:“早晚都会有这一天,来的早比来得晚要强些,殿下也能早些下决心。最终夺的就是亲爹的心,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兄友弟恭,谁先出手谁先出局!” 荣王不言语,易舒志知道荣王是什么事只露半分心的人,只说今日太晚了一切从长计议,离开王府回到医馆,砸烂了余酒。 “不过了这是?抽的什么风?”瑛儿骂道:“谁惹你了?” “你最近还需常常去往大长公主的庄园里,掌握好二小姐姐妹的行踪,用得上。” “你少来,我不管你又要搞什么事,别让无辜的姑娘们搭进去。” “她们生在公府里那天起,她们就不无辜。”易舒志眸色森森,脸绷得紧紧的。 瑛儿瞪了瞪哥哥,不理他回里屋去了。 “殿下!不好了,王妃的父亲李大人被下狱了。”一个慌慌张张的小太监跑进书房。 荣王正和徐莱闲聊,听了这话惊出一身汗。“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慢慢说。” “回殿下,有人参了郑理明大人贪污,太子看了证据说是证据确着,就命人即刻拿了郑理明大人,一并被参的还有李大人,太子命将被参名单中的人一律下狱代审。现在就知道这些。” 徐莱马上命道:“去,再去探探,不要明着去,暗地去。” 荣王缓缓坐下,皱起眉,用手抚了抚额头,极力自静,“要坏事,哎!” “东宫早看郑理明不顺眼了,尤其还因为科举弊案害死了太子的师傅,太子想趁圣上不在弄死他。不过是不是操之过急了些?” 第二十六章 荣王妃 萧楚沉默半响,才缓缓说道“东宫的那些清流一直要报太子太傅的仇,就是太子不急,那拨人也想让他早点死,有人参他?偏偏太子监国时参?真会找时候?说不定都是安排好的。” “郑理明贪,天下谁人不知,圣上先不动他,定有他的道理,太子这时候下手,太不明智。”徐莱直摇头,他不解太子的动机。 “大哥怎会不懂这些,但他还是下手了。至于我那岳父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 “所以我们现在不能动,太子都摆明了要狠心整死他,还是不计后果那种,殿下就是为李大人求情,恐怕东宫的门你都进不去。”徐莱劝解荣王道。 “我还不知道我大哥的脾气,被那些个沽名钓誉之辈迷惑了,性子拧得很,别说我岳父,就是他自己的岳父一样不会留情。” “来人。”荣王喊道。“外面的事别告诉里边去。” “是。”张兴领了令去安排。 没过多久,荣王妃还是跑来了书房。 “殿下,”荣王妃哭着跑进书房,跪在书桌前。“求殿下救救我父亲,他是上了年纪的人了,那刑部的大牢,他怎么受得了?” “不是说别让王妃知道吗?”荣王生气地斥责下人。 “是家里来人告诉我的,家里都乱成一团了,怎么办呀,殿下。”荣王妃抽泣着。 荣王起身走出来扶起王妃,“我自会叫人去打点,你放心,我现在正在想办法。你先回后边去。别担心!” 荣王妃还要说什么被张兴拦住:“王妃,让王爷和几位大人商量,我送您回去吧。要不他们怎么去救李大人呀?” 王妃最终还是被劝回了后院。荣王也令徐莱去打探消息,自己独坐书房蹙额凝思。虽与王妃不是什么恩爱的夫妻,但是毕竟三年的情谊,怎么也要为了王妃尽力才是。 第二日,荣王没跟人商量,还是进了宫去求见太子。果然如预见,太子说今日有大案严办,拒绝见荣王,让太监传话令荣王回府。 荣王无奈垂头丧气回了府,走在宫内的青砖之上,脚步沉重得如灌铅般。 易舒志、徐莱、荣王的师傅许少钧大人都已在书房等着他。 “果然没进去门是不是?”徐莱先问道。 荣王点点头,“哎,我也知道会这样,但我这一趟必须去,为了王妃我也得去走一趟。” “李大人一向小心谨慎,这次是跟着倒了霉,应该不是大事,大不了革官抄家,命还是能保住。”易舒志说道。 “六十岁的人了,那刑部大牢不死也得掉层皮,是能不能挺过来的问题。”徐莱唉声叹气地说道。 “大哥这是要干什么,非要鱼死网破?父皇在陪都,即使听到消息,证据俱在,父皇如何说不杀,这是逼父皇杀人呀!” “天下人都知郑大人是贪官,但他是个明白的大贪官,至少朝廷有些事没他还不行,所以当今圣上留着他,”说到这许大人摇摇头,“这是何苦,非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这可是要杀一批人呀!” “而且这次办案的都是年纪轻,有冲劲的,就是奔着大干一场去的。太子这么做值得吗?父与子不生嫌隙吗?”徐莱接着说道。 易先生呷了口茶,“太子又不傻,他只是想杀人,杀仇人,别的他认了,到底年轻气盛。” “现在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看皇上的态度。再想下一步。” “至少不是冲我们来的,也要看康王那边的动静。” “等着吧,塌天的事马上要来了。” 过了几日,皇上下旨,旧疾渐愈,准备返回京城。另外褒奖太子办案有章法,并昭告天下案子明了之后从重处罚。 王妃病了的这些日子,每日荣王都前去探望,嘱咐的话也多了起来,“三年了,王爷跟我讲的话加起来都没这几日多。”王妃柔声说道。 荣王挤出笑容,“看来素日我慢待了你,我……” “妾深知不得殿下的宠爱,但我还是努力做好荣王妃。” 和荣王妃聊天,荣王都不知如何答,感觉每句都是结束语。曾经他也想与明媒正娶的正妻做一对神仙羡慕的眷侣,可惜两人两情不悦、话不投机,慢慢激情褪去,更了无挂念,就剩互相尊敬,他虽有其他侍寝的之人,但也没给其名份,无非是不让荣王妃多疑猜忌,给她在王府里足够的尊重。 “等你好起来,我每日都来陪你。” “我怕是好不起来了!” “胡说,太医都说你好了许多,每日进食也越来越好!” 王妃抓住荣王的手,“我也想有个孩子,至今王府还没婴孩出生,我感觉对不起祖宗社稷。” “你我年轻,孩子会有的,现在你只需好好养病。” 这时有个小太监跑来传话:“王爷,徐大人来了,在前厅请王爷一见。” “知道了,王妃你先休息我去会客,晚些再来看你。” 王妃眼含泪水微微点头。 荣王往前厅走,路上自己想着:“是不是自己也不够好,王妃虽性子清淡,如果是徐莱那种眼带桃花,能言善辩,会逗人开心的男人,王妃也许又是另一番模样。” 想着想着,便见那徐莱坐于厅中正喝茶等着他,“王爷安!” “王妃还病着,这几日我都在后院。有什么事嘛?” “郑大人的案子了结了。” “哦!” “殿下,哦一下就完了?” “我还能怎么样?岳父我都救不出来!”萧楚坐下来,轻轻闭上眼。 “此次户部超一半的人员都被下了狱,案子越查越大,都快收不了场了,所以皇上这么着急回来,就看这些个官怎么个死法了,皇上想保都难!” “你说女人不是绝色之人,男人就不会动心吗?”萧楚缓缓睁开了眼,他眼中带着倦意。 徐莱一怔,“我讲杀人呢?我的殿下您却和我讲女人?” “王妃病了,我是对她不大好,要不然她也不会病的。你说女人没相貌要是有才情呢?或者话多点?”萧楚絮絮地说着。 徐莱看荣王今天不太对劲,就先放下案子的事,说道:“那您说您喜欢过什么样的?比如?” 第二十七章 木戒慈 萧楚看向徐莱,“我没喜欢过谁?我只想找个能让我心情愉悦的人,让我看见就高兴的人。” 徐莱扬起下巴,“比如倾国倾城之貌的忠信公府二小姐,饱读诗书,有相貌有才华,最重要她话多,敢抗旨,又有青梅足马的情分,可惜您不要!” “那是儿时的情谊,不是爱。” “那您现在看见她还心动吗?”徐莱好奇地问道。 “那日在宫中我都没敢看她。” “那就对了!都不敢看,还说没情谊。那天你不是去见她了嘛?总见到了吧?” “哪个大嘴巴跟你说的这事?” “没,没谁,我掐指一算,算出来的。”徐莱笑盈盈说着。 荣王瞪了徐莱一眼,他知肯定是景衡告诉了他一切,“那日也没见到,隔着屏风说了几句劝慰的话,就这样。” “那她跟你说什么了?” “不怨勿念。” “我跟你说,我的殿下,王妃是李大人的晚来女,四十多岁的年纪才有了个女儿,爱如珍宝,那就是掌上明珠呀!所以她对夫君的爱也不大在意,父母给够了爱,夫妻之爱多了不多,少也能忍受,那位二小姐不一样,她爹不疼娘不爱,都指着将来的男人给她的情爱呢?所以就这样了。” 萧楚神情凝重,沉吟半响,“还是别说这些了……,说说案子的事吧。” “嗯?哦,案子!李大人的事殿下要做好准备,不杀也得发配边疆。” “等父皇回京,我就进宫。” “太子这次做的很绝,基本要杀光户部的官了。他是根本不怕事大,反正太子太傅的仇是必须要报。” “报仇是一个动机,李太傅和郑大人压根儿就势不两立,我大哥是李太傅一手教出来的,当然也是看见贪官恨不得杀个干干净净。” “我的爷,你就只关心你的岳父大人吗?你不关心下你自己?” 萧楚冷冷说道:“放心,我爹不会放弃大哥,太子不会被废,再说我娘只是妃位,论长幼,论母妃的位份,我前面还有二哥呢!” “康王那个样子,你信当今圣上能把天下交给他?还有那帮子文官,才不会支持一个不爱读书的皇子,武将中诚国公是淑贵妃的姻亲,他会是康王的人,但是第一大公府忠信公府的人还是可以争取的,你的伴读可是他府的世子呀!再把她妹子也抬进府,就稳了。” “哪里这么简单,忠信公府也是太子的母家,他们总要先保太子。不会押宝在我这里的。” “那二小姐都过了二八年华,他们都没送她进东宫,说明他们也没只押一个宝。” 萧楚短叹一声,“别说了,我要回后院去,你也先家去,明日再与易先生同来如何。” “您是王爷,您说了算,对了,易先生说要给你介绍个高人。”徐莱突然又想起一事来。 “哦,哦,明日可一同带来。”荣王回答得心不在焉。 徐莱无法只能先行离开,第二日才又去接易先生后同来王府。易先生果然带了“高”人,一个带着半截面具只露出眼睛的高个子。只从那眼睛徐莱就感到一股杀气,他只是奇怪易先生从哪找这么个人来。 进了府,徐莱等人见景衡也在,“这是下帖子约的人吗?今天都在这儿!” 景衡说道:“过几日我们去猎场打猎吧?如何?这几日京城乱糟糟的,人心惶惶,太想出去了。” “初春打什么猎,不去!秋天再说!”徐莱嘟囔着。 “那林子里的猎人春天里就饿死了不成?” “人家是猎人,干这个的,你能比吗?你能打到啥?” “野鸡!” “春天万物开始孕育新生命,还是等到秋天吧。”荣王从书房里间走出来,众人给荣王行礼后,易先生先开口:“王爷,今日我带个人过来。” “噢?在哪里?” “在外面候着呢,我去叫。”易先生走出书房。 “果然是个高人,一会你们就晓得我说的了。”徐莱故弄玄虚地说道。 果真易先生带着个高个子的人走进来,那人足足高出易先生半头。 “高”人身穿一袭黑色长衣,修长身材,头戴面具露出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头上的发髻绾得干净利落。 “快,见过荣王殿下。” 这高人俯下身,行了礼。 “这人是北境来的难民,幼时逃难路过肃州地界,得到当时还未入宫的惠妃娘娘的恩惠,保住了小命,可惜家人却都染病没了。娘娘进宫后又托我照顾他,我一没成家的男人如何照顾他,便把其送到山上的女观中找人照料。” “等会儿,你把一小男孩送女观里,你真人才!”景衡说道。 “谁说她是男人的?” 众人呆住了,徐莱刚要喝茶立马收回下巴,“不是男的,是女的?” “戒慈,没有外人,摘下面具吧。”易先生说道。 众人睁大眼睛,只见高人摘下面具,果然是个姑娘,这姑娘皮肤略黑,长眼高鼻,英气十足,一副冷傲的神情。 “在下木戒慈,幼时多亏惠妃娘娘救助才活命,本想报恩于娘娘,可惜娘娘早已仙逝,只好来保她儿子一世安全,有我在就保殿下毫发无伤。” “好大的口气,你真有这本事?”徐莱扬着笑意问道。 易先生接道:“她那师傅也是武林高人,教了她一身本领,她又刻苦,肯定功夫了得。但是……” 木姑娘看向易先生,凌厉的眼神,吓得易先生不自觉往后走了一步。 木姑娘双手抱拳,“各位如有人不信任本人,可与我外面较量下。” “我愿与姑娘一较身手,请赐教。”徐莱嬉笑着,一拱双手。 “请。”那木姑娘丝毫没有惧色,一脸轻松说道。 徐莱说着与木姑娘一同走出书房,来到院子里。 “徐莱,你可别输给个姑娘。”景衡嘴角一咧说道。 “闭上你的嘴巴,打架这种事我打不过你,但是还没输给过姑娘。” “你也不看看这是一般姑娘吗?”景衡不忘提醒徐莱别轻敌。 徐莱也觉得从这位木姑娘的身姿来看,就应该有点身手,但自己也习武多年,且力量上男女有差异,便有了些自信。 第二十八章 薨逝 徐莱刚站稳,木姑娘就移动脚步直奔徐莱。这姑娘身手敏捷,动作快而准,不似中原招数,带着几分邪性,几招下来,徐莱只有招架之功。 徐莱一个躲闪不及,一拳便中胸口,徐莱也是机敏,见那拳头要打中,向后猛闪,消了其几分力气,但这力量哪里是个姑娘。徐莱捂着胸口连退几步,一脸迷惑。那木姑娘则气态神闲,从容收招。 “还来吗?”木姑娘面带浅笑开口道。 徐莱紧蹙眉头,带着不甘,又杀上前去,仍旧不占上风,只见木姑娘轻松躲避徐莱的进攻,趁其不备一脚扫在徐莱腿上,徐莱被踢倒在地。 景衡见徐莱吃亏也只好下场应战,景衡虽比徐莱要高大,身材却也不是很壮硕,毕竟年龄不大,但力量还是比起细皮嫩肉的徐莱强很多,可灵活又差徐莱几分。 开始几招双方还能对打,渐渐景衡步伐跟不上,一步慢步步慢,木姑娘抓住机会,将其踹倒。 “姑娘果然厉害,只是他二人都是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切莫伤了他们。张兴带姑娘下去休息一下。” “是。”张兴见那姑娘冷冰冰的眼神,是让人感到害怕。“姑娘随我。” 木姑娘扫视了一眼众人,还是跟着张兴去了。 景衡先站起身,又去拉徐莱。“好生厉害的女人,简直是母老虎。”景衡喃喃道。 “易先生你从哪把她弄来的?”徐莱问道。 “我不是说了嘛,娘娘救了她后又托我继续照顾她,一个女孩子我不方便照顾,又看她不同于一般女孩子,是个习武的料,我便把她送到个多年好友—一位武艺高强的道姑门下。 这一过就是十几年,后来她知道我来了京城便寻了来,还带了其师傅的亲笔书信。 她非要报恩,她哪知娘娘过世多时了,于是又逼着我带到荣王这里。她师傅笔迹我认得,只说这孩子是好孩子,就是性子烈,还不谙世事,但武艺方面有过分天赋。她师傅让我放心她来京城无人指使,只是从小便嘟嘟要找那美丽的娘娘报恩。 在我家那几日,我都怕她,我就给老道姑去了封信,又是折腾多日,才确认书信和她说的话都是真的。” “我感觉我差点被她那一拳打死,让我第一回感觉到临死是什么滋味。”徐莱捂着胸口闭着眼说着。 萧楚看着众人说道:“暂且留她在身边吧,我也觉得需要个靠着住的得力人护着我。” 这时忽见一个传话的太监来,“殿下,许大人来了。” “快请!” 许少钧大人气喘吁吁走进来,徐莱等抱拳行礼“师傅”, “不好了,出大事了!” “老师,你慢点。”荣王劝道。 “李大人在牢里自杀了。”荣王听到这,似乎也没有很惊讶,他早已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岳父从小养尊处优,没受过苦,平日胆子又小,如今在牢中又惊又怕,吃不了那苦,必走上这条短路。 荣王长叹一声,眸中尽是悲戚,“不许告诉王妃,李府的人也不许他们去见王妃,听见没有?” 张兴马上吩咐下去。 “今日我也累了,你们都先回去吧。多重要的事都明日再说。”荣王不等众人开口便起身离开。 每日荣王有空就去陪王妃,那木姑娘时常陪伴在其身边,从不与包括荣王在内的人说半句话。 “听说父皇与母后几日后便能回到京了,到时候你还要去迎驾吧?。” “嗯,你也要快些好起来,还得时常给母后去请安呢!” 荣王妃哭起来,“你别骗我了,我都知道了,下人们都躲着我,我娘家好几日不曾来人,定是父亲出了事。” 荣王看也是瞒不住了,也许还是他亲口对王妃说比较好,“岳父几日前离世了,你……也要保重……” 王妃听后失声哭泣起来,荣王将其搂入怀中,柔声安慰着。 “只求朝廷将父亲的尸骨归还我家,好让家人安葬。” “我去办,你放心。” 第二日荣王在东宫外站了一个时辰求见太子,太子实在无奈叫人让他进来。 “说吧,你到底要做什么?”太子神情烦躁。 “臣弟求太子殿下允许李赫德大人的家人为其收殓尸骨。” 太子想着荣王肯定为了李赫德的事而来,思量一阵,反正人已死,又不是首犯,便说道:“也好,让他家人去刑部领尸首吧。” “谢大哥。” “可这事还没完,李赫德在任上贪污的银两也须还与朝廷,三日后抄家。”太子的语气冷冷。 荣王抬头看了看太子,没敢言语,强压心中的悲伤。 “至于荣王妃,为罪臣之女,父皇回来后自会有人上本要求废掉荣王妃,贬为庶人。” “大哥,荣王妃病着,这不是要她命嘛?”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也不想,但是你也要把自己从此事中摘出来,免受牵连。你先回去吧,最近事太多,等忙完我们兄弟再好好聊聊。” 荣王无奈只得离开,回府途中悲从中来,不禁落下泪,“我回去怎么跟王妃说,哦,你爹的尸骨我要回来了,但你家要被抄家了,还有你以后也不是荣王妃了,说不定还要被赶出府!”正为难着走进王府,只听见王府一阵哭声,太监张兴见荣王回来马上跑过来:“荣王妃薨了。” 荣王不敢相信,连忙跑往后院,在王妃的寝室门口慢下脚步,只见屋内跪了一地人,哀嚎声不绝于耳,荣王推开众人,走到床前。那荣王妃已香消玉损,脸上没了颜色,嘴角还有一丝血迹,眼角还有淡淡泪痕未曾拭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婆子爬到荣王脚前,“王爷出府后王妃突然就咳血不止,来了太医,熬了药,可王妃死活不肯再喝药,说是李大人不能无人照料,要去陪他,到午后王妃就没了气息。” 张兴仗着自己与荣王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大着胆子劝道:“殿下,现在还是让王妃好好上路吧,等您发话给王妃换衣呢。” 荣王也知现在一切都晚了,他只感觉身子发木,胸中混沌不开,“安排下去吧。” 荣王跌跌撞撞逃回前厅的书房,不敢再看王妃,自己躲在书房独自垂泪。 第二日天没亮,王府已是人声嘈杂,许大人徐莱等人早早来府。可此时内务府却迟迟不来人。 第二十九章 丧仪 “内务府、宗人府的人都死哪去了?亲王正妃过世没人来?”徐莱嘟囔着。 “李大人的罪臣身份,连累王妃都是罪臣之女,皇上下令严查户部的案子,内务府、宗人府当然要请示怎么办丧事,什么等级,皇上不在,还不得请示太子后才能来。”易先生解释说。“王爷呢?” “躲在书房不出来,谁也不见,反正宫里肯定会来人经理丧仪。” “你把他弄出来。”易先生给徐莱使眼色。 “怎么弄?你把我想的好厉害,我连个女人都打不过,那女的就站门口呢?”徐莱耸耸肩旁说道。 易先生硬拖着徐莱走到书房门前,“殿下,我们要见您。” 过了小会儿,只见门缓缓开了,荣王慢慢走了出来,“走吧。” 易先生和徐莱四目相对,“这又是想通了?” 荣王走至灵棚,泪洒灵前,祭酒焚香,又坐于灵前哭泣不止,一堆人好一番劝解才回至前厅。 到了晌午,宫里终于来了人,传下太子旨意,荣王妃以亲王妃礼行丧仪。 刚刚接到太子旨意没多久,回京途中皇帝的旨意也到了。 一个老太监带了口谕:“皇上说了,李赫德畏罪自杀,其女不宜以亲王妃礼下葬。夺李氏荣王妃封号,贬为庶人。还请荣王殿下节哀。” 荣王站起身,拧着眉,“给我备马,我要去见皇上。” 许师傅等人连忙去拦,一向温和的荣王今天也不知哪来这么大的脾气,任谁拦着都大声斥责不止。“我要面圣,问个明白。都别拦我。死后还不给尊荣吗,还要褫夺封号?” 易先生自语:“要坏事。”他便走向木姑娘低语道:“你去把荣王打晕。” 木姑娘不可思议地看了易先生一眼,“老糊涂了,你要我打皇子。” “你想要他活着就去打晕,要不就是死的皇子了。” 徐莱也赞同,眼神示意给木姑娘,木姑娘思量半天后,决定听易先生的,便与徐莱走到荣王身边趁他不备朝着荣王后颈一掌下去,荣王倒在徐莱身上。大家将荣王抬到室内,只与外人说荣王伤心过度晕倒了。 易先生又准备好安神的药,给荣王灌下去,嘱咐大家这一觉能睡到明早,可暂时放松下。 第二日皇帝皇后到达京城,早发出旨意免众皇子与百官接驾。 荣王一觉睡到次日日落西山,木姑娘先是怕自己失手打死了荣王,后来又感觉是易先生下药重了毒死了他,惴惴不安的一日。 荣王起身后发现好几个人都挤在卧房的外间,一出房门,果然王妃的灵柩已运走,王府恢复为原样,丝毫不见丧仪的痕迹。 “你们把她送哪去了?” “你亲爹下的旨意,你别喊了,我的亲祖宗。”易先生在他耳边轻轻说着。 “我要进宫,是不是父皇回宫了。” “又犯病了!”木姑娘说道,“要不要再给他一巴掌。” “别打了,总不能一天一巴掌吧?”徐莱道。 最后还是许师傅跪地不起,求着荣王先冷静。毕竟是他的启蒙老师,荣王也许是看到上了年纪的老师跪在地上实在于心不忍,才慢慢平静下来。易先生马上帮着分析如何不要惹皇上不高兴,最后更是无法收场。 荣王渐渐把烦躁的情绪压制下来,冷静了些许。也感觉这几日着实不像他自己的行事风格。 “接受您能接受的,不能接受的也得受着,皇上回来了,他说怎样就怎样,你白折腾。”易先生宽解道。 这时见太监张兴急冲冲跑到荣王面前,“宫里来了位公公,传下旨说皇上让殿下进宫见驾。” 众人一听均惊愕不已,荣王深锁眉心,思绪不宁。 “我也随殿下一同进宫。”许师傅不放心荣王,提出愿与其一同前往。 路上许师傅不停嘱咐荣王:“少说话,别动气,什么事你都接受,然后商议后想对策,千万别惹皇上发火。”。 荣王深吸几口,极力自静,他明白师傅的良苦用心,自然一一答应。 荣王师徒二人在太监引领下走入乾元殿中。 原来东宫太子萧弘和宰相赵书成大人都在,想必应该在商量国事。皇上中午才到宫中,不休息直接召见朝臣实属不常见。 荣王见父亲一脸怒气,顿时感觉没好事会降临。“听说你王妃故去了,还听说你昨天在你府中大闹要见朕是吗?” 荣王心想着王府中的事这么快就传入宫中着实可怕,现在容不得想这些,只得先想着如何把话圆过去。 “还有你,许大人,你怎么也来了?”皇帝又问许大人。 “臣多日不见陛下,思念的很,遂与荣王同来请安。” “你的话你自己信吗?”萧远卿听完蹙额问道。 皇上不等许师傅回答,又转头继续逼问荣王,“你到底要见朕说些什么呢?嗯?问你呐?” 荣王也不知皇上到底和太子他们生气还是因为昨日的事生气,只说道:“我想请父皇收回成命,给王妃个名份。” “哦?这天下的社稷重要?还是你府里的私事重要?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荣王不再言语。 “为一个女人,你给我添乱,你脑子里到底是你师傅教你的学问还是一团浆糊?生而害母,你母亲就是因生你落下病根儿,我真宁愿不生养你,省得你给我添堵。”皇帝目光寒凉,透着幽幽怨恨。 荣王别的还能忍,一听见自己的母亲的事便情绪开始不受控制。谁不知道自己母亲因困于宫中郁郁而终,如今却把罪名给了自己。 “还有李赫德的尸首不要还与他家人,不要因为他是朕的姻亲就法外开恩。” “父皇,你就这么讨厌儿臣吗?非一点情面都不给儿臣,对王妃与他父亲的种种,不是在打儿臣的脸面吗?”荣王开始痛哭。 “你的脸面值多少,朝廷的脸面呢?” “我无德无能,何苦生在帝王家!”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再说一次。”皇帝声音越来越高! 第三十章 杖刑 许师傅看情况不好,“陛下,荣王新丧妻,难免脾气不稳,望陛下谅他年纪轻,不懂事。” “都行了冠礼几年了还不懂事!你们都闭嘴,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这两个不肖子。” “父皇,您是因我而气,别迁怒三弟了。”太子忙撩衣跪倒磕头求饶。 “拿家法来,不不,传杖。”萧远卿瞋目裂眦,厉声怒喊。 “陛下,开国以来还没有杖打皇子的先例。”宰相赵书成劝道。 “那今天我们的荣王三殿下就做第一个吧。”皇帝萧远卿的话语冷得如同冬日里的寒冰。 不多时行刑官准备完毕,“陛下,刑杖到。” 荣王也是个犟脾气,他平静起身,“谢父皇。” 他起身朝外走去,边走边摘下金冠饰物,走到殿外,行刑人早已立于殿外,荣王趴在木凳上,“来吧。” 行刑人才知要打的是皇子,这杖是给大臣准备的,基本受刑人几下之后便皮开肉绽,几十下便会要了性命。 刑杖由栗木而制,击人的一侧由铁皮包裹,铁皮上又有锋利的倒勾,一棒击下去,行刑人再顺势一扯,尖利的倒勾就会把受刑人身上连皮带肉撕下一大块来。行刑人的力度也有讲究,今天一看是皇上亲儿子,谁还敢打。 “怎么还不打?去,让他们使劲打,让他知道不生在帝王家他都死几回了。” 行刑人无法,只得把握力度用最轻的力气打下去,也不敢拉扯刑杖,怕倒勾勾坏了荣王。 荣王也是实心眼儿,挨打也不吭声,就是死扛。就是行刑的再用巧劲,毕竟是人肉之躯,几下下来荣王已支撑不住,但依旧嘴硬不肯讨绕。 太子不放心溜出来查看弟弟的情况,眼看弟弟支撑不住了,在殿外哀求道:“父皇饶了三弟吧,再打三弟就要死了。” 太子又蹲下身去,小声与弟弟说道:“快讨饶,你真的不想活了不成?” 殿内许大人跪倒在地,摘下官帽,“臣在殿下四岁时开始授其诗书,看着他长大成人,今日如何看得了他受这苦,请陛下开恩,饶他这次吧。” 说完年过六旬的许大人给皇上磕头求饶,几下后斑斑鲜血绽现额头。 太子让荣王睁眼看他自己的师傅为了他的狼狈模样,这时荣王忽大声哭泣起来:“儿臣错了错了。请父皇开恩!我真的错了。” 皇上要人备杖时,老太监苏忠海早让人去中宫找皇后前来。 皇后来到看见此番惨景,忙劝道:“肯定是弘儿、楚儿又惹皇上生气,也该给他们点教训,但打也打完了,心疼的还不是你自己个儿,皇上,让他们回去吧,免得看见烦心。 还有许师傅,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快,扶起来,你们安排人把许师傅送回府去。 皇上你来看看你把你儿子打成什么样了?” 皇后拉着皇帝去看荣王,“陛下真想楚儿去死?他也没犯滔天大罪!何必呢?让太后知道了还得生气,你不疼儿子,可太后可心疼孙子。” 皇帝看见木凳上的儿子,被打得很是可怜,下身的衣服早被血迹渗透,额头豆大的汗珠,汗珠留下又与泪水相融,荣王疼得颤颤巍巍, “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行刑的人郁闷得很,心中不停嘀咕:“要打的是你,让往死里打的是你,现在心疼的还是你,反正你是皇上,谁还能反抗不是?” “把荣王送回府去。”皇后下令道,“还有太子也回东宫吧。” 皇帝看着儿子被搀下木凳,“找几个太医跟着。”皇帝心情差极了,太子搞出这么大的事情,又加上路程的劳累,总得有个倒霉蛋出现让皇帝出出气,然后荣王出现了。 皇上回到寝宫,赵书成还在候旨,“今天的事都不要申张,不可让他人知道,谁走漏风声,就打死在御前。荣王这个脾气秉性早晚要吃亏,让他在府中养伤,顺便好好想想他为臣为王到底有资格否?” 宰相赵书成答道:“臣这就去办。” 宰相也退出皇上的寝宫,就剩帝后二人,皇后神情淡然,“臣妾叫沈淑媛来伺候陛下吧!” 皇帝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看了一眼皇后,“也好,都听皇后的安排。” 众人都没离开王府等着消息,先见小太监跑来,说荣王回来了。众人一同出来相迎,这才看到荣王受了伤。 众人诧异,易先生一看是杖刑,就猜出是挨了打,这世上敢打皇子的也就是皇子的爹了。徐莱从轿中背荣王下来,又背到书房的床榻上。太医们也跟着进了来,立即开药箱准备熬药敷药。哪年不得几个大臣挨板子,治疗这种伤,太医们还是经验丰富的。 “请众大人回避,我等要给荣王敷药。” 只留下几个太监,其余人都退出到门外。 “这是好结果呢?还是不好的结果?”徐莱问易先生。 “预料之中,也是预计之外。这个爹也狠呀,先打残再给治,哎呀呀,还是我们这样的家庭好,挨打也不用被打残。” 徐莱眨眨眼,“我真想知道荣王说了什么,能让他爹下死手,开国以来第一个挨杖刑的皇子。” “最近谁也别提此事。爹和儿子肯定都觉得没脸。” “不会的,我们殿下根本不要脸。”徐莱一脸嬉笑低语道。 几位太医为荣王敷完药,便来告辞:“荣王伤得不重,月余即可痊愈。明日我们再来,今天就先回去了。” 众人这才发现王府现在没有管事的人了,可荣王病着,王妃去世了,还没有有封号的侧妃,府中的长史只好与荣王乳母分着做原属王妃的事,等荣王可以主事再做打算。 “看来有时也得多娶几房,要不可能不够用。”易先生脸带坏笑说道。 “老不正经的,你连一个老婆都没有呢,还想着多娶?”徐莱含笑呛道。 “荣王为何不纳几房小妾呢?如今连个孩子都没有,难道他喜欢男人。” “你可别胡说,不过还真是,是奇怪。” 第三十一章 灭门 这时,俯卧于床上的荣王突然朝这边扔来个什么东西,惊了说闲话的二人。 “他听见了,他听见你说他喜欢男人了。”徐莱继续嬉皮笑脸。 “看来,恢复得很好。还有力气扔我们。” 荣王迷糊中看见徐莱与易先生走出了卧房,没多久自己又睡了过去。 木戒慈也知荣王挨打,十分好奇他的伤势,她来到书房,往里间一看并无他人在场,荣王自己睡在床上,只有那檀木长条案上的西洋钟发出单调的声响。 “这群死太监跑哪里去了?让荣王自己呆着。”木戒慈很不解。 木戒慈蹑手蹑脚走到床前,凝视着荣王那张脸出了神。 快二十年了,但她仍然清楚地记得惠妃娘娘的音容笑貌。 虽当时还是孩童,但她忘不了当自己濒临死亡时把她救回家的荣王母亲。 只不过她当时还不是皇帝的惠妃,只是肃州当地望族的一位千金小姐。 大家都唤她陶三小姐。 荣王母亲名叫陶若辉,她有着绝色之容,面如春花,眼似秋水,每日总是笑盈盈的,从不发脾气,待人温和,深受人称赞,也就是因为太贤良淑德,恰值给新皇帝选妃充实后宫,自然有人推荐其入宫,虽家人不愿她入宫,但是在皇家面前谁敢说个不字。 木戒慈在若辉入宫后仍呆在陶家。 庆英四年,北齐越过边境,攻陷肃州,陶家惨遭北齐军队泄愤灭门。 当时陶妃正在孕中,她得知全家被杀,动了胎气早产生下荣王。 半年后皇上出兵,费了好大力气才驱赶走北齐的敌军,夺回肃州。 皇上又命当地官员察访陶家有无人生还,办事大臣敷衍了事,粗略察访便报无人生还。 陶妃不死心,托同是肃州人士的太医易老先生就是易舒志的父亲代为查寻。 老易先生身在太医院无法脱身,便派儿子去细细调查。 易舒志在肃州足足查找几月之久,最后查到一个妾室带着其子回娘家探亲不在肃州躲过一劫,所以荣王还有个比他大十岁左右的庶出舅舅,后那妾室带着儿子投奔亲戚而去。 而易舒志在肃州这段时间里,常见到一个小乞丐,给他印象最深的是这个孩子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总觉得他与别的孩子不同。易舒志常带些东西给他,时间长了这孩子便和易舒志熟识起来,时常在易先生家附近出现等他。 后来易先生好奇问了他的来历,他说他是陶家的下人,全家人被杀时他躲在厨房灶台下才幸存,他说想学武艺将来报仇。 一听是陶家人易先生便把他带回家中,叫人给他清洗干净时才发现他是女孩子,便是木姑娘。 易先生用书信告诉其父在肃州的发现,并带着找到的木姑娘回到京城。 惠妃生下荣王后身体变得越来越差,她讨厌宫中单调无聊的日子,郁郁寡欢,忧郁成疾。 皇宫不是谁都能进的,惠妃便托易家照顾木姑娘,但是木姑娘执意要学本领,易家也觉得照顾个外姓女孩不方便,便请示惠妃想帮她找个好归宿。 得到惠妃同意后,易舒志通过他那群朋友找到一位武艺超群的道姑,便求其收为徒弟。 在荣王十岁时,惠妃仙逝。 二年后老易先生也过世了,易舒志在太医院备受排挤,便借口替父守孝带老母回到肃州老家。 荣王的五官明明就是印象中三小姐的五官的模样,只是长大男人的脸上。 眼睛虽像,但三小姐的眼睛是温柔的,荣王的眼睛却像蒙着纱隐藏着什么;三小姐爱笑,荣王却整日闷闷不乐,要不就是整日不说话,每天安静得可怕。 越看荣王,戒慈就越想三小姐,那是她童年最幸福的时候,在陶府中不愁吃喝,每日陪着小姐,看着一位美丽温柔的小姐整日里心情都好。 一股思绪上心头,戒慈暗暗垂泪,她低下头默默擦拭,这时荣王突张开眼睛,“你怎么在这?” 戒慈吓了一跳,忙弹跳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我怕有贼!” “这里能有贼?出去,马上。” “我只是看见了你母亲,”一向黑脸的木姑娘双目莹莹。 荣王无奈地皱皱眉,“先出去!” 木姑娘气呼呼跑出门外,正看见徐莱赶来。 “木大侠,荣王醒着?” “信不信我再打你一次。”木戒慈顿时收起悲伤的表情,怒目而视。 “我怎么了,你就要打我?” “没腿没眼吗?自己去看。”说完木戒慈几步跨出院子没了踪迹。 因荣王伤得轻,几日后便下床活动。虽身上还隐隐作痛,但是比起在朝堂上挨打的大臣不知好了多少,毕竟没伤及骨头。 他找来管家和奶母李嬷嬷。 “王妃……”刚说了半句才想起封号都被父皇废掉了,“家里面没有当家的了,管家和李嬷嬷只好辛苦帮着料理着,有事就来问我。” “是。” “告诉长史我好得差不多了,有事也来问我。” “是!”二人听完吩咐便退了出去。 “这李妈妈年纪大了,难为她管事。但也没办法,女眷实在无人可用。”徐莱道。 “对了我让你去看许师傅,怎么样,让你带去的补品都带了吗?” “今天来就是这事,许师傅病了几日,年纪大了,扛不住这么折腾,所以我的王爷啥事您也别激动了。” “我害了他,哎!” “他说躺几日便好了,头上的伤也没事,就是被你吓得够呛。殿下要让带的药都带去了,许师傅还说您费心了。” “你说没说我也大安了?” “编话我编得好着呢,我说现在已活蹦乱跳了,都能上房掀瓦了。哈哈!许师傅被我逗乐了,直说说我骗他。” “你再去典宝那里选几样上好的补品送过去,说过几日我去看他。” “是。” “长史过来说太子派人来瞧我,还说太子自己不方便来,怕父皇知道了。看来大哥还是想着我。” “他是过意不去,您是替他挨的打。” “不要再说了,说到挨打我就感觉到伤口更疼了。”萧楚嘴一咧,一脸痛苦状。 月余后荣王康复,准备进宫面圣。 挨打后第一次见亲爹,无数次预想着会发生什么事,一想到这荣王都唉声叹气。 反而到了入宫这日荣王倒是松了口气,反正亲爹还不至于要自己的小命。 第三十二章 曼珠沙华 此时皇上正在习字,还有个年轻貌美的妃嫔陪着。 荣王见圣后跪下给父皇行礼,可皇上并没说让他起来。皇上开口问跪在地上的荣王:“伤好了?” “好了。” “嗯!听说你伤的挺重。” “不重,劳父皇挂念。” “哦,嗯那就是打轻了。” “儿臣错了。” “今天没脾气了,学乖了?” “儿臣错了,那日不该让父皇生气。” “还有几分脾气,随你母亲,敢跟我叫板。嗯,你母亲,也这个脾气。平日里孤言寡语,文文静静,只要真有件事让她恼怒了,就算对着天王老子也得说出来,哪怕自己吃亏。 你平时不是装的挺好吗?温文尔雅,那日装不了了啊?你就是一只藏起了爪子的野兽,寻找一切带有血腥的气息,然后露出你的獠牙恨不得撕碎一切,摧毁一切不让你满意的!你的母亲也如此。 其实你也像……你的父亲,朕! 男人就得狠得下心,舍得了人,不然怎么成事。别像你大哥,揣着一颗柔弱的心,再伟岸的身躯保护下却是颗脆弱的灵魂。多愁善感,看着英明神武,其实都被那些老东西架空了,最后成全了别人,毁了自己。徒留一世仁德的美誉,可有什么用? 从今往后你和你二哥都开始参与政务,去磨磨爪子,练练胆子,学会和满口仁义道德之徒开磨。” 皇上说了一大套,荣王听着心惊胆颤,最后来个结尾要老二和自己参与政事,这弯儿有点转不过来。只得连忙道:“儿臣遵旨,谢父皇隆恩!” “先出去吧!” “儿臣告退。”荣王悄无声息地退出大殿。 皇上转头看向那个小妃嫔,“你都听见了?敢说出去一个字,明日的太阳就照不到你了。” 那小妃子也机灵,“臣妾什么都没听到,也听不懂。妾只知道皇上写的字甚好。” 皇帝萧远卿冷冷一笑,他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些。 最近朝中好像出了很多大事,但是这些都跟万笑妍无关,每日困于庄园,无聊的很。 眼见夏天过半,整日想着找个机会能出去逛逛。 笑妍去找祖母说想家了,要回王府住几日。祖母也知孙女病好了,困在这里几个月了,让她回京城也好。 刚回到忠信公府,便见哥哥的小厮们抱着要远行才准备的行李,猜想定是哥哥要出门。“男人真好,去哪儿都行。” 笑妍顾不得休息跑到哥哥的房间一探究竟。 “哥哥,你要去哪呀?” “姑娘家休问。” “能不能带着我?” “问都不让你问,还带你?想什么呢?老实去和你妹妹作伴。” “和她玩不到一起,整天就知涂脂抹粉的。” “女孩家不干这些,做什么?像你,连个提亲的人都没有,你把人都吓跑了。” “我怎么了?” “老实呆家里。”说完景衡便推笑妍出去。 笑妍被赶出来,无法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住处,她又溜进妹妹房中。“明日去庙里上香去不去。” 如妍慵懒地回答:“不去,庙里香味太大,呛得慌,夏天蚊虫又多。” “那你在家干嘛?” “睡觉呀,还可以和丫头们说笑去。我小娘还说要给我做新衣裳。” “怎么没我份?” “你才回来,谁知道你会回府。再说老祖母给你的料子都是最好的,可你自己也不爱做新衣裳,浪费那料子了。” 笑妍发现和妹妹越来越说不到一起,自己失望地回了屋。 “谁都不去,我自己去,我找大夫人去。”笑妍直奔国公夫人的屋子,“大夫人,我想去庙里还愿上香。” 大夫人想着当日大长公主的话,又想不是亲生的,何苦让她不乐意,得罪她呢?买个好不是更好!“也好,多带几个人,让他们去安排,我让他们拿牌子去支钱。” 笑妍没想到大夫人答应得这么爽快,原因病了一场大家对其都宽松了,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笑妍说要去城外的静山庵,她想的是那离家远可以再外面多走一会儿,而且那寺院在山中幽静处,人少,方便些。 笑妍坐着车带着几个丫鬟去往静山庵。一路上满眼的绿色,山中野花遍野点缀其间,越往山中走越感凉意。笑妍如离笼小鸟,高兴得不得了,一路上和丫鬟了说笑着。 到了静山庵,已多年没来过此地,自然又觉得新鲜。一个老尼出来迎接,忠信公府的名声在外,每年也给庵里捐不少钱,自然庵里的主持要客气些。 笑妍一行人拜了佛,吃了斋饭,又到庵里好一番休息,主持一直陪着。笑妍说天色晚了要在庵里住一夜,到了晚上主持派了一个能言善语的来笑妍处,陪着说说话。 那尼姑一味讨好,说几位姑娘皮肤都好,还说这静山庵后山上有位神草叫美人语,采来熬了药喝了,年老之人就不会衰老,而年轻之人的皮肤会越发白皙。 “真的吗?” “是的,小姐。我不唬人。不过现在无法采了。” “为何呢?” “山下那片地被皇上征用了,说是当作猎场,不许任何人进入。而且听消息最近城里来了不少人都进了猎场,都是皇亲国戚,小姐的哥哥也许也在。” 笑妍一听,是呀,哥哥昨日也出门了,也带了打猎的东西。“也许吧?”笑妍假装不知。 等那老尼姑走后,丫鬟们都问笑妍“那老尼姑的疯言你也信?” “我不信,但是我好奇那是什么奇怪玩意儿,我倒是想看看。我看书上写京城外北山上有彼岸花曼珠沙华,那才是奇花,明早我要去找。” “小姐你疯了,这深山老林的。” “怕什么,皇上征用了,一般人进不来,自然没强盗敢来,我是信国公的女儿,被禁卫军抓住也会有人救我出来。” 笑妍或是被憋疯了,或是被什么神秘的力量指引,非要去密林里去一看,笑妍也觉得自己有点疯狂。 “都得听我的,明早我装扮成锦瑟,就说是替小姐采药,锦瑟扮作我躺在床上装睡。小梦和蝴蝶你们俩个胆子大,陪着我去,杜鹃你给锦瑟放风,都听见了吗?谁不听我的,或者啰嗦让我回府就把她卖给人牙子,我不吓唬你们。” 四人都知道小姐这回是铁了心要去疯了,恐怕说了也是惹她生气,只求明天别发生意外。 第三十三章 猎场 第二天天刚亮,笑妍穿上深色远游服,把脸遮了遮,让小梦和蝴蝶带着骗过看门人出了庵门。 反正笑妍走在前,她说去哪里另外两人只能跟着,说去山上却顺着山道走到猎场边缘。 找了好一会,笑妍指着一种红色花朵花说,“这就是那美人语吧,我们采一些吧。” “小姐怎知是?” “老尼姑说它是红色的,这只有这种红色的花我不认识,那就是它了。 我还要找曼珠沙华,它也是红色的,服了它今生前生的事就可以都忘了。” “小姐你不要再乱走了,前面可能是猎场。万一遇见皇上在打猎,一箭射来,那箭也是不长眼的。” “离猎场远着呢,没事儿。射我我也不怕,射我还好了呢!”笑妍小声嘀咕着。二人无奈只能跟着。 笑妍不知走了多远,似乎有点累了,喘了几口粗气,抬头往远处一看,模糊中似乎看见远处有如书中画的一样的红色曼珠沙华,于是不顾一切跑过去。 “小姐不要走了,我们要迷路了。” “胆小鬼,难道我们还会死在这里?”笑妍像发了疯的似的追那红色的花朵去。 越追越远,那花朵已不见踪迹,笑妍停下来感到疲乏无比,再回头看,到处是高树低草,也分辨不出来时的路。 笑妍仰首望去,参天大树遮天蔽日,阴阴郁郁,林中静得可怕,“好吧,我承认,我们走丢了。”笑妍嘴一咧,苦笑着。 两个丫鬟气急败坏,差点哭出来,“这里会不会有野兽呀?” “没事,有我呢?”笑妍说道。 “小姐会打老虎还是能擒狼?” 笑妍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这是祖父的匕首,谁来我杀了谁,畜生来也得死。” “小姐你是不发疯了?竟说疯话?匕首你会用吗?” “来人往他身上扎就完事了。哈哈,我为什么要跑这来呀?”笑妍也有点奔溃,怯怯地嘟囔着。 还是小梦冷静点,“先休息下,小姐你稳稳神,刚才跑得急慌了神,再想想办法。” 三人坐下休息,这两侧树木高大,秋阳透过繁密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偶尔传来几声怪异的鸟叫声,听得人心发怵。 所坐之处应该是个山谷的谷底。笑妍坐了一会,左右观察了一下,站起身来,“现在是上午,太阳应该在东方,我们来的地方在南面,那我们应该…” 话音未落,一直冷箭擦过笑妍的身旁射在蝴蝶背后的树上。蝴蝶一睁眼一支箭飞来,顿时傻了眼,呆在那里,回头看看那插入大树中的箭,眼睛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谁?出来?我整死你!”笑妍瞪圆了眼,厉声喊道。 “小姐快蹲下,小心。”小梦说道。 此时前方突有动静,细听似乎是马踩杂草之声,笑妍伸长脖子看去。一队人马慢慢现于眼帘中。 这队人马,都骑的高头大马,兵士全身铜色铠甲,脸都用面具伪装起来。那面具是虎头形状,威猛瘆人。 走在前面的马匹让出一个缝隙,一个看着就是头目的人骑着红棕色马匹走将出队伍,来到队伍最前面。 这头目马装威严人装帅,那马走得四蹄高抬,马步特殊,再说那人骑在那马上挺直了胸,手握缰绳,一副高昂的姿态。人与马都仿佛踩着鼓点行进,笑妍看着心想:“这什么人,装的一身好死!嚣张的很呀。” 这头目示意左右查看情况,他一侧的副官,下马走到蝴蝶身边,用手在蝴蝶鼻下试了试气息,“回大人,吓晕过去了。” “我……是……”笑妍刚想报名号,但一想万一是忠信公府的敌家诚国公的人怎么办?会不会让马踩死我而去,于是停下了口。 那头目翻身下马,朝主仆几人走来,笑妍狠咬嘴唇,露出凶光,抽出匕首对着他,只见头目上前一步,轻轻一抬手就打掉了笑妍的匕首,用另一手使劲磕了笑妍额头一下,“还要刺我不成?把你能耐的!” 笑妍无防备,大叫一声“啊!”随即用手捂住脸,用指缝偷看眼前的人。 那人慢慢摘了头盔,递给旁人,又摘下面具, “原来是你,吓死我了,徐公子。”笑妍转悲为喜,立刻拿开手露出真容。 “忠信国府大小姐也来打猎?”徐莱浅浅一笑。 “我们小姐去庵里上香,听信那老尼姑的一嘴胡言,非要瞒着大家跑来采什么美人语,这还不够到了山下就要找彼岸花,越跑越远就迷路在这里了。” “哦,冥界之花,你以为这是地府呀?” “我真看了,红色的曼珠沙华,很漂亮的。”笑妍眸带亮光,说得神采奕奕。 “在哪呢?”徐莱问道。 “找着找着就找不到了。” “那我应该怎么办呢?把你们扔这不管?还是带你们去领罪?” “你是我哥哥的朋友,你还在我家住过呢!你能把我交出去嘛?”万笑妍满脸堆笑。 “你扰了我的打猎,哎,还得找人收拾你这个小麻烦。给景衡发信息让他来处理你们。”徐莱轻蹙着眉头。 “我哥哥也在呀,那就好办了。”笑妍苦笑道。 徐莱令人吹号传递消息,一声号角声响彻密林。另一边的景衡听到号角声,“哪边的号角声?” “大人,好像是徐大人在的东边。” “废物,猎个鹿还要求救?走,去看看。”景衡指挥一队人马朝东边跑去。 景衡远远的就看见徐莱的一队人,景衡骑着马走过来,看见徐莱背对着自己,“你干嘛呢?吹什么号呀?你猎到鹿了?” 徐莱回过头,用手一指:“鹿倒是没看到,倒是捡了三个迷路的小羔羊。” 景衡看见原被徐莱挡在身后的笑妍几个。 “万笑妍你怎么在这?”万景衡错愕不已,瞪圆了双眼。 “大哥救我,我迷路了。”笑妍慌慌张张地跑至哥哥马前。 “你从哪来的?” “我……从南边的静山庵来。” “那又要去哪?” “我来采药。” “曼珠沙华。你妹妹以为这是地府,也不知道还要不要喝孟婆汤。”徐莱打趣道。 笑妍死劲瞪了一眼徐莱, “你真惹麻烦,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景衡接着说道。 “我来都来了,那怎么办?”笑妍说道。 “快上马我把你送出去。”景衡说。 “太好了。”笑妍伸手去抓景衡的手,踩着脚蹬,景衡一拉笑妍侧坐在景衡身前。“他们怎么办?”笑妍问。 “我倒是可以委屈一下,带一个。然后卫奇你也带一个姑娘。” “你们的手脚都老实些,要不我不会饶了你们的。” “那你们自己走回去吧。”徐莱冷冷地说道。笑妍斜瞥了他一眼,不再吱声。两个丫鬟也被拉上马。一行人向南走去。 “你们在打猎吗?” “嗯!” “打到什么了?” “被你搅活了,还没看见那头鹿呢!”景衡说。 徐莱解释说:“早上猎场放了一只梅花鹿,我们要比谁能猎到?结果你比鹿出现的早。” “梅花鹿?你们要吃它吗?能带我一起去吗?” “不行,带你们去太麻烦。”景衡拒绝。 “我把这把匕首送你,你带我去如何。”笑妍掏出匕首拿给哥哥看。 “这不是祖父的匕首吗?我跟祖母要,磨了好久只说许了别人,原来被你霸占去了。” “你说到底行不行?” “不行。”景衡拒绝道。 笑妍撇撇嘴,看向徐莱,挤挤眼,徐莱心领神会:“都到中午了,那鹿八成已是箭下亡魂了,我饿了,正好回去吃肉。不如先回营地,晚些时候再送小姐回去。或者晚上我们拔营后一起回京。有人还等着呢?先回营地吧。” “好呀好呀,我不捣乱。走吧。”笑妍笑眼一弯。 第三十四章 蛇蝎美人 景衡斜瞥一眼徐莱,徐莱笑嘻嘻地说道,“她们不像我们想去哪里都可以,好容易出来,反正来都来了对不对,答应吧。” 景衡又看笑妍,笑妍一脸谄媚样把匕首别入景衡腰间。 “那好吧,打发个人去静山庵和府里跟来的人说,小姐在我们这,让他们自行回去。我会送小姐回京。” 有人领了令独自朝南方向奔去,笑妍他们则掉头往北走去。 走了一段路,还好不远。营地建在一块空地,周围用木栅栏围住,中间几十个帐子。笑妍觉得这里很新奇,营地里支起的几口锅引起笑妍的兴趣,她从哥哥的马上跳下来,跑过来想看个究竟。应该是做饭的地方,一个有了点年纪的人正在忙。 “一会就在烤鹿肉吗?”笑妍问道。 “嗯,我们要去脱盔甲,你别乱跑,这里都是男人,虽说没外人但也不许乱跑。去大帐中等我好了。”景衡一脸凝肃指向不远处的大帐篷说道。 笑妍顺着哥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吗?好的,我不会乱跑的。”说着便带着两个丫鬟朝大帐方向走去。 大帐在营地的中心,帐中设一桌一椅,极其简单的陈设,那桌案上有个香炉燃着香,可能是因为夏末蚊虫还很多。 “这什么香,还挺好闻!”笑妍看了看香炉。 “不像是我们常用的香,这味道倒是有股异域的气息。”蝴蝶说。 “这群男人也不知道在哪弄的,许是贡品也不可知。不是迷香吧?哈哈!”笑妍嬉笑着开始胡说八道。 这时突然门口有动静,笑妍回头看去,只见一穿了盔甲的人正好走进来,“哥哥是你吗?你不说去脱盔甲吗?” 只见那人边走边摘掉头盔,并没言语,笑妍向前走了几步,抢先去摘面具。 原来不是景衡。 笑妍脸上的笑容瞬间凝住,是那副让她想念多年的面孔,是那个想见而不得见的人,虽已无童年的稚气,但那双满含故事的眼睛却和记忆中的一样。那日在宫中不敢仔细去瞧,都不曾好好看看你的脸,却在今日却此景中相逢。 笑妍呆在那里,手中还握着面具。 荣王萧楚看见她着实也大吃一惊,看着拿着面具呆愣住的笑妍,他微微一笑,眸中温情尽现,他刚要说什么,突然从萧楚背后窜出一个人黑影,一把抓住笑妍拿着面具的胳膊, “疼!啊……”笑妍惨叫。 “住手,你看她像能伤得了我的人吗?”萧楚连忙阻止道。 木戒慈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自古美女多蛇蝎,多少男人被刺死在这种女人的剑下。” “她是景衡的妹妹。”荣王继续说道。 戒慈这才放开手,接着抬手将笑妍推开。笑妍没有防备,反应慢,一被推便结结实实地坐在地上。 “啊,干嘛推我?”笑妍咬着嘴唇,不忿地问道。 “看见你就觉得讨厌。哼!”戒慈凶道。 两个女人怒目而视,萧楚见此情景忙对木戒慈说道:“你先出去。” 木戒慈无法,非常不服气的走出了帐外。 荣王俯身伸出手想拉笑妍,笑妍半睐黑眸,看了一眼荣王,“不劳殿下,我自己能起来。” 丫鬟赶紧跑过来拉起小姐,“没事吧,小姐。” “有事,我的胳膊疼,还有……这是谁呀,这么凶的女人。” “木姑娘,你哥哥都打不过他。”萧楚解释着。 “我哥哥读书是不太好,打架的话一般不会输的。” “她是个高手,是保护我安全的。” “哦,那她为什么说讨厌我,我都没见过她。” “这个,我却也不知道了……”荣王顿了下,淡笑着说道:“你这个头也没长呀!” “你倒是长高了不少,以前和我一样高,现在却……” “你瘦了。” “你也是。” 萧楚仔细端详面前的“故人”,虽身穿男装,她姣好的面容却更加动人,一双灵动的大眼,多了幼时不曾有的娇媚。 “殿下,你回来了?鹿打到了吗?”徐莱和景衡换完衣服来到大帐。 “在外面,交与厨房的人了。”荣王忙收回神来,缓缓答道。“你们怎么搞的,论打猎我一向没你们好,没想到你们空手而归。” “我们可猎到三只呢,看,都在这呢!”徐莱笑着说。 “哦?看来是个长故事了。我先去更衣,一会儿再说与我听。”荣王浅笑着转身而去。 景衡对笑妍说:“你要看杀鹿吗?” 笑妍仰首,唇边挂着淡笑,回答道:“好呀!我们这就去吧。” 众人便一起出帐,来到杀鹿的地方。其实荣王带回的鹿就是死鹿,厨子将鹿挂起在放血,厨子给徐莱与景衡每人一碗奉上,二人相视而笑,“干了。” “干!”两人哈哈大笑,喝个鹿血非要像喝酒。万府家里长辈也会喝鹿血,但是鹿血是珍贵之物,也不是总有的。 “我能喝吗?”笑妍问道。 “你喝什么?一边去。”景衡一脸嫌弃。 “我尝尝什么味儿的,我只吃过鹿肉。” “男人才喝鹿血,你喝浪费了。” 笑妍抢过哥哥的碗,闻了闻,又用手指沾了一下碗底的血,“有点咸。” 景衡抢过碗,“你等着吃肉就好了。你们快把鹿血送与殿下。” “是。”厨子的帮手们端着碗走向荣王的帐子。 “他不喝此种东西的。”徐莱道。 “给他端去,不喝也得送。”景衡道。 厨子开始剥皮,笑妍看得直咧嘴,徐莱走过来:“要开始烤制了,一会军士们都会来,你在这不方便,小姐和姑娘们到大帐中吧,反正那位王爷也不来,你们去那里等着,我一会叫人给你们送肉去如何?” 笑妍看了看徐莱,点点头说道:“好吧!” 徐莱领着三个女孩回到大帐中。 “我的王爷,给你的鹿血你果然没喝。” “我从来不喝那东西,记得分与众人。” “我们一会儿一边烤鹿,一边喝酒,王爷来吗?” “我就不去了,我不在你们自在些得,烤好送来就是。” “那这几个姑娘和王爷您一起等在这里好了,我们可都喝鹿血了。”徐莱鬼魅一笑。 “也好,有人陪我说话了。” “谢王爷。”徐莱一脸难以名状的笑容走出帐去。 第三十五章 好筹划 徐莱走回烤鹿肉的地方,厨子已将鹿置于火上,“去叫他们都来吧!”徐莱喊道。 坐在火边的景衡说道:“我们这位王,不喝鹿血,不与我们一同喝酒玩乐,这王爷当的什么劲呀!” 徐莱接起话:“他得小心,多少眼睛等着他犯错呢?君心难测呀!再说他就是那个性子,他母妃小时候管他严,按圣人标准要求他,慢慢也就不会想我们这些凡人想得那些龌蹉事了,哈哈。” “那康王怎么不怕,听说他们那边那还有歌舞伎呢!” “所以皇上不喜他,反正……算了不说了。说多了你也理解不了,一会人都来了,不说了,现在就等着吃肉喝酒,哈哈。” 大帐中,荣王喝着茶,张兴指挥太监们在帐中又放了一张桌子,备下两张椅子。 “二小姐,请坐!我们都多少年没在一张桌上吃饭了。” “十来年吧?” “没那么久。” “我还记得大长公主园子里的腊梅和桃花,还有桃缘斋。”荣王本以为笑妍会顺着他说的忆往昔,结果笑妍却问道:“荣王妃故去已有半年了吧?” 荣王愣了一下,没做答。 “听他们说那日你哭得好伤心。” 荣王依旧没言语, 笑妍接着说道:“斯人已逝,生者如斯。你莫要太悲伤,荣王妃她……” “她不是荣王妃了,父皇都夺了她的封号。”荣王终于开口,闭了眼用手戳了戳额头,“不说这些。”荣王说道。 “小姐都过适婚年龄为何还没出嫁。” “没人提亲呀!” “好像是因太子无子,皇后想二小姐入东宫为侧妃吧?” “也有人这么说,但是我不想进宫。太子都年近而立之年,我只把他当哥哥。”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也许你祖母和父亲都决定不了。还是父皇母后做主。” 笑妍最不想听这话,站起身来,“鹿肉怎么还没好,我叫人问下。” 这时也巧,太监正好端来鹿肉,鹿肉烤好自然最先给荣王奉上,笑妍又坐回椅子,张兴等忙碌着摆好鹿肉方便取食。 张兴最后道:“请王爷与小姐慢用。”张兴给众人眼神,众人便跟着退出帐去,只守在门口。 “我听我哥说,你和康王打了一架。还赢了呢?” “那不叫打架。那……” 不等荣王说完,笑妍插嘴道:“纠结名称干什么,我觉得挺好,你终于不忍着了。” “我现在是亲王,我说话时你不能插嘴。” “小时候……”笑妍只说了三个字还没说完,荣王又说道:“小时候是小时候,你都长大了,也要注意规矩。果然一点没长大。还是老样子。” “亲王您可不一样了,还会以势压人了。” “我怎……”荣王又是没说完,笑妍又抢话道:“你不让我说话就可以,果然官大一级压死人。我是没把你当外人才会……插嘴的。你问别人,一般人我还不搭理呢!我还告诉你,别说你个亲王,就是太子,我也敢打断他的话,你看着。” 笑妍放下手中的筷子,“什么鹿肉,不好吃。不吃了。” 笑妍站起身转身就要出去,可最后还是回过身来慢慢给荣王行了礼:“民女告退,扰了您亲王殿下的兴,请恕罪。”不等荣王开口,笑妍气呼呼地就要离开大帐。 荣王忽喊道:“把她给我抓回来。” 刚走到大帐门口,一个黑影又出现,堵住笑妍的去路,“刁蛮小姐请回座,别逼我动手。”木戒慈双目微瞠,凶狠狠地冲着笑妍说道。 笑妍不想听人摆布,但也知道对面的人不好对付,站在那里木然不动。木戒慈一把抓起笑妍的胳膊把她拖进大帐中,按在椅子上。“你再敢动,我掐碎你的胳膊。” “你……”笑妍被按在椅子上忿忿地咧着嘴。 荣王开口:“多年不能好好说话,今天你来就是为了和我吵架不成?” “谁和你吵架了?你都不让我说话。”笑妍回头看着按着她的木戒慈,心中早想了几百种报仇的方法。 “木大侠,可以了,你先停手。” “是。”木戒慈朝笑妍瞪了一眼,退出大帐。 荣王突然笑了:“难怪你嫁不出去,谁敢要你。” “要你管。不劳您操心。” 荣王夹了一块鹿肉放入口中,“嗯,好吃。你也尝尝如何。”接着夹起一块放入笑妍身前的碟子中。“尝尝吧!” “我不饿。” “你知穿黑衣服的叫什么名字吗?她叫木戒慈,专对付刁蛮小姐。你不吃我叫她喂你如何。” 笑妍低下头,翻楞着眼看着萧楚,“你!……好吧,我吃。我吃了你都别想吃了。”笑妍把装肉的盘子拽到自己前面,“你绷那么紧不难受呢?你装小白兔不难受?哦,对了,在我面前你就不装了,你就只欺负比你弱的我。我算认识你了。” 笑妍将肉吃光,眼含泪水,掏出手帕擦了下嘴,又将手帕扔向荣王。荣王下意识用手接住手帕。 笑妍不卑不亢地行了礼,转身离开大帐。 荣王只想逗逗笑妍,没想到姑娘家都这么小心眼。不过笑妍的话也点醒了荣王,也许兔子也应该咬咬人,露露牙才好。 萧楚站起身,转到大案旁,长长吁了一口,看见早备在那里的鹿血,端起一饮而尽。“准备回京。”他下令道。 徐莱酒足饭饱,又见人来传荣王下令拔营回京。反正收拾这些事也不用他亲自上手,便在营地里闲逛消食儿。走到营地角落徐莱发现笑妍蹲在那角落抹眼泪,“哭啦?咋啦?谁欺负你了?告诉我?呵呵。” “谁说我哭了。我是被虫子迷了眼。” “小姐是个胆大心细的,在下佩服。怎么还能哭哭啼啼的呢?” “佩服我什么?” “小姐好算计,算计荣王就算了。还把我和哥哥当你的棋子用。” 笑妍开口:“喝多了你,胡说八道。” “荣王正妃过世了,你的机会来了。你说你怎么知道皇上要在猎场以打猎的名义让皇子和世家子弟搞小规模演练的?你回到京中府里又如何看了你哥哥的装备知道这次“打猎”的持续时间? 借口什么曼珠沙华,跑进猎场。你怎么就偏偏进了荣王的区域。从你那憨憨的哥哥那里如何套出话的?还有你是不是断定被禁卫军抓了,报上名号就没事了?要是没等你开口前一箭射死你了怎么办?赌一把? 拿你家的祖传物贿赂你哥哥?谁家拜佛还带家传宝的?小姐最不该利用我,给我使眼色,都被你骗了。好了你达成目的了,但好像……结果不好,枉费了聪明好一番算计呀!” “喝多了你,说什么我都听不懂。”笑妍眸光冰冷,语调却平静地出奇,没有一丝起伏。 第三十六章 遇刺 笑妍低下头,翻楞着眼看着萧楚,“你!……好吧,我吃。我吃了你都别想吃了。”笑妍把装肉的盘子拽到自己前面,“你绷那么紧不难受呢?你装小白兔不难受?哦,对了,在我面前你就不装了,你就只欺负比你弱的我。我算认识你了。” 笑妍将肉吃光,眼含泪水,掏出手帕擦了下嘴,又将手帕扔向荣王。 荣王下意识用手接住手帕。 笑妍不卑不亢地行了礼,转身离开大帐。 荣王只想逗逗笑妍,没想到姑娘家都这么小心眼。不过笑妍的话也点醒了荣王,也许兔子也应该咬咬人,露露牙才好。 萧楚站起身,转到大案旁,长长吁了一口,看见早备在那里的鹿血,端起一饮而尽。“准备回京。”他下令道。 徐莱酒足饭饱,又见人来传荣王下令拔营回京。反正收拾这些事也不用他亲自上手,便在营地里闲逛消食儿。走到营地角落徐莱发现笑妍蹲在那角落抹眼泪,“哭啦?咋啦?谁欺负你了?告诉我?呵呵。” “谁说我哭了。我是被虫子迷了眼。” “小姐是个胆大心细的,在下佩服。怎么还能哭哭啼啼的呢?” “佩服我什么?” “小姐好算计,算计荣王就算了。还把我和哥哥当你的棋子用。” 笑妍开口:“喝多了你,胡说八道。” “荣王正妃过世了,你的机会来了。你说你怎么知道皇上要在猎场以打猎的名义让皇子和世家子弟搞小规模演练的?你回到京中府里又如何看了你哥哥的装备知道这次“打猎”的持续时间? 借口什么曼珠沙华,跑进猎场。你怎么就偏偏进了荣王的区域。从你那憨憨的哥哥那里如何套出话的?还有你是不是断定被禁卫军抓了,报上名号就没事了?要是没等你开口前一箭射死你了怎么办?赌一把? 拿你家的祖传物贿赂你哥哥?谁家拜佛还带家传宝的?小姐最不该利用我,给我使眼色,都被你骗了。好了你达成目的了,但好像……结果不好,枉费了聪明好一番算计呀!” “喝多了你,说什么我都听不懂。”笑妍眸光冰冷,语调却平静地出奇,没有一丝起伏。 “凭小姐的出身和样貌,什么样的男人都会拜在你的石榴裙下,何苦自轻自……,你要是个男人就好了,可惜了,要不还能成就一番事业。” 笑妍没言语,心事重重的样子,低着头默默走开了。 她找到哥哥,景衡正看着部下收拾,“大哥,什么时候走?我累了,想回家。” “快了,我们可以先走,不用管这里的。只等荣王殿下准备好。” “嗯嗯。” 不多时,装束完毕的荣王走出大帐,众人纷纷随其上马出发。 三个姑娘自然笑妍跟着景衡,徐莱带一个,这次荣王开口说要带一个姑娘。徐莱惊讶于万笑妍看都不看一眼,好像跟她无关,似乎默认了安排。 回去的路上有段路经过树林,夏末的林子里草木依旧茂盛,林子里遮凉蔽日,清爽宜人,使人神清气爽,除了笑妍大家兴致都挺高,一路上高谈阔论。荣王突然开口问身前的蝴蝶:“姑娘叫什么名字?” “小姐给取名蝴蝶。” “蝴蝶?有点俗了!”荣王看向笑妍,笑妍依然不理人,低垂双睫,默不作声。 荣王问道:“我记得二小姐还有个丫鬟叫锦瑟吧?锦瑟……蝴蝶,这不是李商隐的诗里的词吗?” “对,就是那首。她说喜欢就把丫鬟的名字都改做诗里的词了。”景衡解释说。 荣王看着笑妍不言不语,想必是还在生他的气。 其实笑妍是因为徐莱的一番话,醒悟了许多,一时不愿与任何人言语。 为了刺激笑妍更生气,荣王却只与蝴蝶说笑。不知为何荣王看见笑妍心情不悦,却有一种成就感。 “荣王殿下喜欢蝴蝶,不如纳入府中吧。”徐莱多嘴多舌,脸上带着戏虐的神情。 “也好。”荣王不像平时的做派,随口答应了。 “你们太过分了,居然觊觎我的丫鬟,本来不想搭理你们。”笑妍怒目圆睁,大怒道。 徐莱见状扬起嘴角,嬉笑着说道:“看来有个小气鬼真怒了!” “哥哥你帮我打死他,气死我了。”笑妍指着徐莱道。 “谁让你来这里,男人的胡话多着呢。”景衡低头看了看笑妍,只见她一脸怒色。 “我不舒服。”笑妍侧身抱紧景衡,躺在景衡怀了。 “都别欺负我妹子啦,今天可能真病了。我都没见过这么老实的她。” 荣王回头看着景衡怀里的笑妍,她闭着眼,眉头紧锁,脸颊有些微红,看着累得很,不像是装的,便不再打趣她。 蝴蝶整日陪着小姐,无缘结识男子。而今日当今圣上的皇子与她同乘一匹马,心里五味杂陈。 “有杀气!”木姑娘骑马走上来,发出警示。没等众人回答,木戒慈从马背上飞身而起,闪到路旁的大树边,轻身爬上树。 荣王看着木戒慈疑惑不止,也眼顾四周。正是草木茂盛之时,树后藏人也不是不可能。 “殿下,小心。”木戒慈大喊一声,荣王一怔。 就在此时一直冷箭直奔荣王而来。幸好木戒慈的提醒,荣王反应也算迅捷,抱着蝴蝶侧身翻身下马。 那箭擦着马头而过,惊了那马,荣王与蝴蝶就在马的脚下,荣王下意识护住蝴蝶,一起滚进路边的草丛之中。 “护驾!”护军乱做一团,马匹受惊根本不听使唤,众人使劲勒住马缰绳。景衡抱着妹妹直接跳下马来,拉着笑妍跑到荣王身边,蹲下身挡其身前。徐莱骑马向前,朝木戒慈大喊:“抓住他。” 木戒慈在树上发点放冷箭之人的藏身处,几步并作一步飞身而去,一套行云流水的招式便擒住了那人。 那人用力还要反抗,想趁机逃走,木姑娘岂能让他得逞,几招下去,那人老实地接受被擒的下场。 徐莱也骑马赶到,厉声问道:“谁派你来的?”那人咬紧牙关默默不语。 徐莱抽出佩刀,“怕是还有同伙!带着他快离开这里。” 忽然那刺客身子一扭,口吐鲜血,咬毒自尽了。 第三十七章 侍妾 徐莱和木姑娘连忙回到荣王身边,“殿下快上马,离开这里。” 荣王拉着蝴蝶走出草丛,正想一同上马。蝴蝶突然看见一只黑色的箭在远处的草丛中正对着她与荣王方向。“殿下,有人。”蝴蝶伸开手挡在荣王前面,只听一声惨叫,蝴蝶中箭倒在荣王身上。 景衡顾不得妹妹,直奔那刺客而去。 刺客还想逃,木姑娘先赶了上去,与之交起手来,景衡亦已赶到,与木戒慈合力,那刺客见是两名顶级高手,顿时心慌起来,一心想逃脱,无心恋战,景衡趁其慌了手脚,一掌重重的击在他背上,那刺客瞬间倒地不起。景衡再去抓地上的刺客,那刺客已瘫软无力,翻身一看竟也已咬毒自尽。 中了箭的蝴蝶都没能开口讲句话,就闭了眼。笑妍眼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眼睛直直地盯着蝴蝶尸首蹲在地上。 荣王倒还冷静,他一把拉住万笑妍,扯着她翻身上马,徐莱也带上晓梦,骑马护送荣王出树林去。 景衡与木戒慈看没能抓住活口,也不知道这附近到底有多少敌人,无奈也骑上马追了上去。 一行人快马加鞭出了那林子,到了不可能再有埋伏的空旷之地才停下来。荣王一脸凝重地回头看向那林子,众人也纷纷随之回头张望。 笑妍挣脱荣王,跳下马来,踉跄着跑向一棵树下。原来是一枝曼珠沙华,红色如龙爪反卷般的花,透着一股邪性。 笑妍一把扯下那花,放声哭泣起来。刚刚看着蝴蝶中箭,死在林子里,笑妍只是一直喘着粗气不曾哭出声来,此时她早已控制不住悲伤的情绪,哭得声嘶咽竭,景衡走过来一把将妹妹搂在怀中…… “去找到禁卫军,让他们到林子里好好搜查,把尸体也都运出来。”徐莱下令道。 卫奇带着几个人去寻禁卫军去了。 “我们先回城吧,殿下。”徐莱接着劝慰荣王,荣王颔首同意。 进了城景衡先将妹妹送回府。景衡拉着一直掉眼泪的妹妹回卧房,像是丢了魂魄的笑妍紧握着那株曼珠沙华,后面还跟着更是手足无措,脸上也挂着泪痕的小梦。 景衡到卧房后只吩咐众人不许问怎么了,让她休息。谁问打死谁,唬得众人不敢言语。 景衡又跑到父亲的住处,将今日荣王遇刺的事情说了一遍,本不想提起笑妍等,但是蝴蝶死在林子里,不得不如实相告,只说是妹妹贪玩景衡主动带她去的猎场。 “等忙完再找你们两个算账。” “是,父亲。” “我不方便去荣王府,你替我前去看看吧,有消息回来报我。” 景衡只好又前往荣王府,信国公也已睡意全无,想着此等事必引起京畿震动。 荣王回到王府,令长史连夜进宫禀告今日遇刺之事。 徐莱与刚赶到的景衡静候在书房嘉和堂外,荣王的书房内只书案上的一支蜡烛亮着,幽暗的烛光只能点亮了荣王身前,他静静坐于书案之后,夜很长,疲乏的一天后却毫无困意,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却没想到他们这么急。 第二日午后,长史回到府内,带来皇上的口谕。皇上责令刑部严查此事,但需要暗中查访,不可大肆宣扬。 “果然如此,我早已想到这种结果。”荣王愤愤地说着,眸光幽幽地看向对面的许大人、易先生、徐莱和景衡。 “只有两具尸体,能查出什么?就是不了了之。”景衡无可奈何地说道。“我家丫头的尸首呢?啥时候还回来?”景衡还挂念着蝴蝶的尸首。 徐莱瞅了瞅景衡,双眉一扬,关心地说道:“你父亲没给你几棍子?” 景衡叹口气,翻着白眼:“还没来得及,早晚有一打就是了。哎!我真是冤死了。” “没那丫头,我今天也不会坐在这了。她是替我死的。”荣王说着,眼神中充满了自责惋惜。 “我幼时在景衡他家小住时,有人给我讲过个故事。 说是一乞丐每日流落于街头,一员外好心给其银两让他找个好地方休息。 可那员外几日后又见那乞丐睡在街边。 员外很生气问那乞丐你既拿了我的钱为何还要吃这种苦呢? 那乞丐委屈的回答说我找了本地最好的客栈住了两日,可却心生恐惧,反而睡在这街边我倒是睡得踏实。因为在客栈时我总想到睡在街边时那刺骨的寒风。 讲这故事的人曾问我们,那乞丐为何好好的客栈不住,反而要回到街边。 以前的我就像那住于客栈中的乞丐,最怕有人动手的那一天,而如今这一天来了反而如同回到街边的乞丐,释然了。来什么招就接什么招,更要主动出击,还不如一博到底。” 易先生却异常兴奋,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许多,“谁先动手谁就输了一半,说明他们急了。人生如戏,关键要看各位的演技,要先揣摩圣意呀!如今还要兄友弟恭才是。” 许大人赞成现在不要过于急躁,因为还不到时候,要想赢就要一击制胜,不可拖泥带水。 “许师傅,我有一事相托,如今王府没有人料理里边的事,我请师傅帮我物色个中等官宦人家的小姐入府来。” “早该如此,你这王府都快成和尚的窝了。”徐莱嬉皮笑脸地说道。 “正妃与侧妃,一定是父皇来定,但是侍妾我就可以做主了。” “这不难找,虽说是侍妾但却是皇家宗亲,官员还是愿意将自己家的女孩送进来的。但不知王爷有何要求。” “许师傅,这还用说吗?漂亮,温柔贤淑,关键要合我们这位爷的心。”徐莱接话倒是快。 许师傅一向严肃,今天这份差事可好,老先生脸上倒是有了几分笑意,“好吧,臣尽心去办就是了。” 许大人就是那种做什么事都一丝不苟的人,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如今有了这份差事,发动夫人、亲属、同僚、同门一起推荐合适荣王的人选。 忙碌了几个月,最终选了三个合适的女孩子,许大人忙着去荣王府复命,荣王惊讶于老师傅对待此事的热忱。 第三十八章 旧相识 在为荣王选侧室这件事上,许大人如同为亲儿子挑媳妇一样认真对待。 荣王决定让奶母李氏去许师傅的府上做最后相看,选出一位姑娘入府,他令徐莱和木姑娘一同前往。 在许府,奶母李氏见了三位姑娘,徐莱和木姑娘躲在姑娘们看不到的屏风后面。 三位姑娘家世和门风有许师傅把关自然是没问题的,至于外貌不必说也是百里挑一。 李氏和每位姑娘都闲聊几句家常,问东问西,到底是官员的千金,回答得大方得体,李氏喜上眉梢,表示几位姑娘都好。 李氏带着两位特别“观察史”完成任务才回到荣王府。荣王见了几人,只问徐莱:“哪个好?” 徐莱一脸莫名其妙,“你娶妾为何要我去看?” 荣王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迷惑的徐莱说:“哪那么多废话,我问你,你觉得她们如何?” “好,都挺好,由许大人把关的人错不了。”徐莱说道。 荣王又开口问木姑娘:“你讨厌哪个?” 木姑娘说:“穿朱红衣裳的那个。” 荣王用手拍了下书案,站起身走过来,“那就选木姑娘说的那位少女。徐莱说好的,自然容貌不会差,木姑娘讨厌的人也多数是我喜欢的性格。就这么定了,择日从侧门入府,告诉管家去操办。” 几日后,荣王带着徐莱和景衡跑到王府的库房里,去挑选新入府侍妾必需的家私摆设。“这女子本可以嫁入一般官宦人家为正妻,我不想亏待于她。”荣王一通解释。 荣王让典宝打开箱子,看看自家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拿出来,从中挑选几样添置于新房。 徐莱左看看右看看,摸摸这个探探那个,试图找到点稀奇的宝贝开开眼界。“您哪天嫌弃您家东西放不下,记得我可以帮你解决掉。” 荣王白了他一眼,“哪天高兴,我就赏你两件。” 徐莱继续翻找着,“那我得好好看看,到时候好指明要哪几个?” 景衡就没那个心眼儿,忠信公府家大业大,主要是景衡从小心思都不在这些上面,一些书画即使再珍贵,他也不喜欢,他只找好玩的东西瞧。 突然景衡发现了件宝贝:“这个我见过,你还带去过我家呢。” 荣王和徐莱闻声赶来,低下头看着景衡指着的东西。“这个钟呀!大婚后王妃非说不喜欢,我就叫库房收起来了。对了你妹妹好像很喜欢,你拿回去给她吧。” “有送钟的吗?我的爷!” “这叫赏,不要拉倒。” 景衡起身站起来,“那日你们两个怎么惹我妹妹了,现在她都不许提你们的名字。” “我们哪敢惹她!”徐莱一边摸着一件瓷器随口嘟囔着,“这是唐代的白瓷吗?” “你把拿个西洋钟交给她,说我下次不让木戒慈按她就是了。”荣王一边说着,一边移动脚步去看徐莱说的白瓷。 “让木姑娘按她?咋回事?”景衡继续问道。 “三言两语说不完,跟她闹着玩呢,她好像真生气了。”荣王露出尴尬的笑容。 徐莱只管看着那白瓷,也不管另外两人的对话。“请把这个白瓷赐予我吧!” 荣王回身看着搂着瓷器的徐莱,“拿走,拿走。”荣王送得倒是爽快,反正库房里有些东西是他不喜欢的。 “好嘞。我马上走。谢殿下赏!” “不要脸!”景衡嬉笑着骂道。“那个钟我可拿走了,二妹妹一直不高兴,逗她开心玩的。” “嗯!”荣王也知道原因,顿时冷下脸来,皱起眉头,“都是我害的!” 景衡看荣王的变化又感觉自己说错了话,“过阵子就好了!人又不是你杀的。” 景衡辞了荣王,带着那西洋钟直奔妹妹的闺房而来。 “笑妍,快来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笑妍因蝴蝶惨死,哭了几日,才好些。还没见哥哥的人,就听见哥哥的喊声,笑妍提不起兴趣,也不回应。 锦瑟放下手中的针线,“大爷来了!”忙着迎了上去,只见景衡叫几个婆子抬来个箱子。 笑妍依然不看来的众人,低头专心绣着。 景衡走到廊下说道:“小姑奶奶,你耳朵聋了?” 笑妍才放下手中的活计,眼睛翻愣着没好气的说:“少了惹我,你能带什么好东西给我。” “打开,打开。拿出来。”景衡指挥着众人拿出钟并让她们抬到屋内。 笑妍跟着走进屋内,景衡将盖在上面的帘子去了,笑妍发现原来是个“旧相识”。 笑妍凝思半响,“怎么到了你手上的。” “王爷让我拿来给你的。” “给我送钟呀!哼哼!”笑妍脸露不悦,哼唧着。 “他说了这叫赐予,赏给你了,不叫送。你要不要,不要我可拿走了,反正多的地方能放。” 笑妍闭着眼,嘴角一挑,嘟囔着什么。 景衡在那钟后开动机关,那钟上的仙猿拜寿、麒麟驼书都动起来,那钟声音乐也悦耳动听,笑妍听见音乐睁开眼,孩童时是笑妍最开心快乐的日子,看了这“旧相识”一股思绪涌上心头,慢慢踱着步进来看。 几个丫鬟是无缘见这稀罕物的,只听笑妍跟她们提过,今日一见果然是件宝贝。“小姐,真好,那猴子还能跪下呢!快看。” “哼,以后天天让你跪下来给我谢罪。”笑妍看着那捧着仙桃的小猿心里嘀咕着。 看那猿猴放佛看见了荣王,也不知哪来的一股邪火,笑妍伸出手一巴掌拍在那猿猴身上。谁知那猴子竟与藏在里面的机关相断,滚落到地上。 “你干什么你,好好的东西。看,坏了吧。”景衡站起身大叫道。 笑妍没想到这一拍就坏了,也惊愕着站起身,“太不结实了,宫里的东西竟也是此种货色。” “怎么结实能扛着你糟蹋它,白瞎人家一片心。”景衡连忙关上机关。“抬回我屋里去,我修好再给你送来。”景衡狠狠瞪了笑妍几眼。 “我不是故意的,再说即是送我了,你管我呢?” 景衡都不想再言语气呼呼甩袖而去。 “我真没想拍死你,只想着……”笑妍看着景衡离去的背景,小声嘟囔着。 第三十九章 牢骚 徐莱的二叔徐承宇大人几月前调回京中,升了吏部侍郎,徐大人年过半百膝下无子,便由家人做主将同样在京中的徐莱过继给他为嗣。徐莱是老宰相长子的第五个儿子,徐莱本人不太愿意,可这种事不是他能决定的。 后徐大人便让他搬回自己的府里严加管教,自由惯了的徐莱更是心不甘情不愿,但也只能依他二叔现在应该是他父亲大人的意。 得个空闲徐莱便溜出府,跑到荣王府来诉苦。 徐莱到了王府,见了书房前值班的小太监:“殿下在里面吗?”那小太监答曰在。 徐莱径直走向书房,进了门直奔荣王的书案前,发现人居然不在。每次来荣王基本不是看书写字就是坐着发呆,今日却不得见。 “徐大人,在这边呢!”张兴用他那特有的腔调说道。徐莱才回了头,原来荣王在大书案上低头作画。 那书案一看就是临时搬来的,比书房里的书桌大得多,那案上放满了纸笔。荣王也不抬头看他,只是慢慢画着。 “您这是要开裱糊店?画什么呢?寒雪腊梅,看这天气,想必你是心中火大。” “满嘴胡沁什么,哪的火跑我这来泄了。”荣王才开口,一听这口气心情也是不大好。说着一滴颜料不小心滴在它不该的地方。“毁了毁了,哎!”荣王放下笔,不由得直叹气。 “这也好改,这样就行。”徐莱一边说一边在纸上比划着。 “不画了,收了吧。” “别呀,没画完呢!”徐莱继续说道。 “无聊的很才想着画着玩,没意思,不画了。你知道一个不是太子的皇子有多无聊吗?我现在越来越能理解那些荒唐王爷们了。你知道汉武帝有个儿子是和熊打架被咬死的吗?” “你想找头熊现在不容易呀,不过我们有木姑娘,你想打架可以找她。呵呵。” “徐莱,你说什么,信不信我扭断你脖子。”木姑娘突然窜出来,吓了徐莱一跳。 “你从哪跑出来的,什么耳朵呀。”徐莱拍了拍着胸脯道叹道。 “要不要再打一架!”木戒慈怒目圆睁。 “木女侠…木大侠。我哪里敢和你比试。” “万景衡还能较量下,打你和掐死一只鸡一样容易。” “哼!” 荣王看着木戒慈咄咄逼人的架势说道:“好了,木姑娘你先出去,我们要商量点事儿。” 木戒慈听了荣王的命令才悻悻地走出去,徐莱看着木戒慈的背影咧咧嘴。 “让你平时不爱读书,不好习武,被个女人辖制住了。” “我的娘呀,那个是女人吗?别说我,就是您也不是她的对手。” 荣王抿嘴不语,淡淡一笑。 “刚才说到哪了?……对了你说你无聊,我的王爷,我要是您,我就娶她几房小妾天天和她们腻歪一起,要不找群和尚尼姑来念经,再不济买几十匹骏马,……” “得了,闭嘴吧,言官不天天参我才怪呢。亲王不得随意离京,不得结交大臣,不得贪财好色,不得与佛道鬼混,不得……哎,反正你不能勤奋也不能胡闹。只能——发呆。” “还不能造反呢,但是造反的王子王孙还少吗?不让你多纳妾也没让你一个不娶呀,不结交大臣也没不让你出门,我发现挨打后您更疑神疑鬼了。” “我只是发发牢骚,外人看着当着皇上的儿子多好呀,其实呢,哼,真不如那富得流油的盐商家的儿子自由。” “这话你可别乱说,小心隔墙有耳。”徐莱紧张起来。 “从猎场回来我把王府的人挨个审查一次,有问题的一律退回内务府,再派来的人查他祖宗三代。” “我们去忠信公府吧,叫上景衡一起找个玩乐的地方消遣。本来是找你诉苦,最后你倒是找我吐个够。”徐莱道。 荣王还在犹豫,徐莱跟张兴说:“给你们王爷准备衣服,备马。” 徐莱哄着荣王出了府,直奔忠信公府。到了地方,徐莱先下马只跟大门的人说带个朋友拜访世子。 那人进去通报后回来传话道:“我们大爷说了,让徐公子进书房找他。” 徐莱和荣王进了府,荣王还是第一次来信国公府,“这府建的不比你的王府差吧,百年的公爵府了。” 荣王看了看,果然处处讲究。 徐莱多次来早已轻车熟路,下人也都认识他。小厮把他们引到书房,“景衡,你看谁来了?” 景衡在室内鼓捣着什么,可能没听见,徐莱走进屋内,“聋了你?”景衡慢慢抬头见了徐莱身后还站了一个,“殿下你怎么来了?”他忙跑过来行礼。 那小厮吓了一跳,偷着看了荣王一眼马上收回目光。“不许说与他人去,你先出去吧。”徐莱对那小厮说道。 徐莱又对景衡说:“信国公不在吧?” “父亲进宫了。” “正好你的父亲大人去了他家,他又来了你家。哈哈。” 荣王找个椅子坐下,看见了景衡在屋里正鼓捣着西洋钟。 “这是谁干的?才几天呀?”荣王看着残破的钟,拿起那被打离了钟的小猴,一脸的诧异。“徐莱你知道吗?他二妹说这个猴子是我,这手里抱的是她,这后面的绿叶是她表姐—叶静殊。” “还有这事?” “那时候在大长公主的庄园里,大约没有十年也有八年了? “她得多恨您呀,将您都连根拔起了。”徐莱从荣王手里拿过那小猴仔细打量着。 “她只是不小心碰掉了小猴,我想修来着,结果越修拆的越多,就成这样了。”景衡露出羞愧的表情。 “看你那大手是做这精细活儿的人吗?”徐莱打趣景衡道。 “算了,算了,找人抬回王府,我打发人送回司珍局修理算了”萧楚叹道。 “好吧,”景衡也认为这样最好。 三人刚好坐下时突然听门外传来:“哥哥,你在里面吗?” “不好,来人了,藏起来。”徐莱机警地说道。 萧楚本不想躲藏,被徐莱强拉着躲到纱橱后。 萧楚与徐莱透着纱橱的缝隙向外偷看,“肯定是她妹妹来了。”徐莱压低声音,“要她看见我们就完了,全府都得知道。” 第四十章 过年 门外进来个着华服带金银的小姐,娇滴滴地说道:“哥哥,你在干什么?” “忙着呢。往日这时刻你不应该在午休嘛!”景衡淡然道。 “还说呢,二姐姐说她心情不好,把我撵出来了,不让我在卧房呆着。”如妍皱着眉,撅着小嘴喃喃道。 “笑妍怎么这么霸道?” “你帮我去收拾她好了。” “现在忙着!……你先回去吧!”景衡说着就把如妍往门外推,“一会儿我去给你出气。” 如妍被推到门外,气急败坏,带着哭腔喊道:“你们没一个好人,都欺负我。哼……” 景衡看着门外的如妍,她恼得涨红了双颊,可怜兮兮,便有些心疼,犹豫一会又打开房门,“进来吧,你个小麻烦。” 如妍气呼呼地又进了门,“嗯,你等我换身衣服就来,你先回你屋廊下等我。”景衡唬到。 “哎呀,还要换身衣服,你见她还要换衣服?” “啰嗦呢,那我不去了。” 如妍无奈轻信了她哥哥的话:“好吧!那你快来哈。” 如妍莲步盈盈地往回走去,景衡见她走远立刻关上房门,长舒一口气,“快走,这个好骗些,幸好不是那个麻烦的。” 景衡忙招呼藏起了的二人出来,三人闪出门外,几步窜出府去。 暮色时分,景衡几个才酒足饭饱后分道扬镳,景衡回到府中,还未进卧房,见几个老妈妈守在门外,心里嘀咕着“这又是什么阵势?”,轻手轻脚扯开帘子走进去。 只见两个妹妹坐在那里等着他。“哥哥,等你半日,你跑哪去快活去了。”如妍嘟着小嘴问道。 “连你也要管我不成?一边呆着去。”景衡走到桌旁坐下,缓缓地闭上眼。 笑妍走近哥哥,“没少喝呀,好大的酒气,出去好几个时辰,不单单是喝酒吧?可有美姬相陪,少不了几个戏子陪你们耍吧?” 景衡睁开双眼,一脸倦容。“这是你个姑娘家该问的吗?” “不该问也问了,我的耳目告诉我有两个少年从你屋里出去,原来你也好男风?”笑妍道。 “你还有耳目?啊?敢在自己府里监视我?” “公了还是私了?” 景衡一脸无奈看着妹妹,“怎么公了,又如何私了?” 笑妍双眸灵动,一本正经说道:“公了就是告诉父亲大人打你一顿,私了嘛就是给我们点好处,其实……” 不等笑妍说完,景衡忙插嘴道:“公了,告诉去吧。顺便把你们也打一顿。” 笑妍忙使眼色给妹妹,如妍搂住哥哥的一只胳膊,撒娇道:“其实我们就是想等到上元节时,你带着我们俩一起出去玩闹如何?上元节是唯一我们可以大大方方出去逛的日子,往日你都不管我们,爹爹总是去别的府参加宴请,仆人带着去他又不让,这回你带着我们就好了。” “到那时候再说。如果就是这事都好说,但你们不要威胁我,我是怕威胁的人吗?” “你老人家吃软不吃硬。”笑妍插进嘴来。 景衡转过头去瞧着他,五官揪在一起挤出话来,“你能说几句好话吗?是你求人好吗?” “哥哥,求求你!”笑妍学着如妍的撒娇口吻。“这行了吗?哈哈哈……” “同样的话从你嘴里出来怎么一种恐怖之感,冷风刺骨。”景衡故作打哆嗦的样子。 笑妍白了他一眼,也大笑起来。“这就这么定了,你不要食言,还有别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早晚父亲发现要打你的。” “我跟谁胡混了,你的耳目怕是办事能力不够呀?”景衡淡笑着站起身来,一手拉一手扯将姐妹二人推着往外赶。“快走,我要休息。回你们自己屋去,让那些丫头们陪你们玩笑。” 笑妍姐妹达到目的自然也不愿多留,说笑着朝自己卧房走去。 转眼到了腊月,临近年关。宫里从腊月二十三就开始准备年事。各府也亦是如此。 单说荣王府,准备年事不是荣王操心的事,自有管家等人去忙活,只不过今年少了王妃,几位管事的嬷嬷要忙碌些。但荣王素来治府严谨,容不得府中人有半点放肆,自然行事起来痛快得多。 除夕那日早晨,荣王早早起身准备进宫,特意让准备了护膝,这几日大有用处。太监帮其穿戴好,荣王怕戴着不舒服特意在书房里踱了几个来回,认为妥当才赶往皇宫。 入了宫,荣王与父兄们一同往太后处行礼,中午时分皇帝在大正殿设宴宴请成年皇子与众大臣。午后皇帝、皇子、宗亲一起拜祭祖宗,十多位先帝后,都要行三拜九叩大礼,磕了百多个头,只觉得晕头转向。 这还没结束,皇帝带着儿孙还要单独拜祭厉太子一系先祖,又是接近一百个头,因身着常礼服,身子笨重,可知磕完这两百个头,众人都只感天旋地转,腰酸背疼。忙了一下午,到处下跪磕头,所以护膝那是必备的,就连靴子也要穿个半新不旧的怕打滑摔倒。 晚上宫里的晚宴,成年皇子是不能参加的,皇帝只与后妃及未成年子女一同用膳,因此三个成了年的兄弟便各自回东宫、回王府。 回到王府,大殿早备好宴席,只等荣王。往年还有王妃相陪,今年就剩荣王一人,形只影单,偏这个节日更加让人睹物思人,荣王是个不愿在人面前表露感情之人,略动了动筷子,吃了几口,便离席回了书房守岁。 张兴是个懂事的,也知晓荣王的脾性,早备下点心等吃食留给荣王在书房时用。 不多时王府里人丁仆役俱来至书房给荣王萧楚行礼。 本是应在大殿行礼的,荣王只说自己年纪轻,不用繁琐,只让在书房行礼。行礼后荣王将早已备下的金银锞等财物赏于众人。 人都散去,就留下荣王和几个贴身的太监宫女,当然还有木姑娘。明日还要起早进宫,荣王也早早就寝,躺在床上的荣王也倍感孤独,深感也许真要多纳几房姬妾才是,也为早些诞下子嗣。 第四十一章 上元节 忠信公府又是另一番景象,大长公主过年时是必要回到王府中的。 府中虽人多,但是男丁大多不是镇守边关就是为国捐躯,就剩寥寥几个男丁,余下的便是众女眷。 一些个老妯娌平时也见不到公主,年节时才好容易聚首。又逢年节,心绪波动想起逝去的夫、子,有的居然要落起泪来。 为何大长公主执意回府,就为了这些为国捐躯的英烈家人得到慰藉。笑妍每每看见此番景象也要跟着哭一场,还不敢让旁人见了笑话于她,便躲在角落里落泪。 本来徐莱打算过年的时候跟着荣王混的,但是如今给二叔当了儿子,无法只能跟着父亲母亲过年。 第二日,荣王进宫不是给人行礼,就是受礼。一个字“累”!忙了几日才渐渐事少起来,得了空休息。 临近上元节,笑妍如妍两姐妹便缠着景衡,景衡无法只能答应了。 上元节这日,贵臣戚属及下俚工贾,无不夜游,街上热闹非凡,满街挂满灯笼,到处花团锦簇,灯光摇曳,景衡也带着两个妹妹出来游玩。 景衡带着妹妹哪里有自己出来自在,怕走散了,怕被别人撞了,心里直后悔。 走了没多久,小麻烦如妍非说饿了要吃东西,景衡特意找了家街边卖小食的店寻了桌子坐下,点了汤圆等小食。两个姑娘倒是兴奋异常,只有景衡略感失望。 少时,有两个少年步入店内,两人差不多的身高与身型,均着珠灰色长袍,走在前面的尤其俊美,肌肤白皙,身型匀称,仪态风流,后面的气质超然,神态庄重,冷傲孤清。 景衡见了忙站起来:“这里!这里,你们可真慢!” 笑妍喝着茶扭头一看,惊了神,撒了手中的茶,马上扭过头去,如妍倒是高兴。“表哥、徐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徐莱在前,荣王在后,二人走近兄妹三人,徐莱见了桌边的三人:“你还带两个小麻烦?” “说什么你?”笑妍虽压低嗓音但依然透着凶狠,“看你们两个大男人一起看花灯,搞男风呀?” “我倒是也想如景衡般有几个如花似玉的妹子,可惜没有怎么办?”徐莱含笑说着。两人坐下,荣王倒是一直不言语。 笑妍一向不喜男子过份阴柔,以前见二人时都是严肃场合,二人或穿盔甲或着装重之服,且带有英气,今日都穿便服,神情亦轻松,而且二人年纪又轻,越发看着如女子的娇美。尤其二人刚入门时还在说笑,笑妍越发看着二人就是心中最讨厌的男色。 “这都是什么呀?不好吃。”幸好徐莱开口还带着男人的粗旷,若是如那爱扮女子的男戏子般说话细声细气,笑妍定会拿茶水泼他。 “吃着还好!”荣王终于开口。 “反正是比宫里的好。那御膳房的东西真不是一般的难吃。”徐莱边说边咧嘴。“你怎么把她们都带出来了?” 景衡叹气:“没办法,被缠住了。今日过节让她们出来看看也好。” 如妍脸带微笑道:“表哥、徐大哥你们都去哪里了?还有好玩的地方吗? 笑妍转头瞪了妹妹一眼,“别乱认亲,也是乱叫的。” 荣王接过话来:“你什么时候也能说话温柔点?你妹妹也没说错,皇后娘娘是我嫡母,你们自然都是我的表亲。你都过十六了,你还想不想嫁人?” 笑妍也不看荣王只是小声嘟囔着:“鳏夫一个,还说我呢?” 徐莱耳聪,又离得近,听见了这句,不由得大笑喷了嘴中的茶水,幸好反应快,转头喷到地上。 “你又怎么了?”众人问。 “刚想起今日有人给我讲的笑话,就……”徐莱素爱开玩笑,但也知道有些话也说不得。 可笑妍知他必是听了她的话才这样,也憋不住笑起来。两人倒是默契,相视又一笑,剩下三人面面相觑。 徐莱站起身,走到一旁,整理衣衫,正巧看见窗外一美貌女子过路,这女子肤白如雪,明眸皓齿,妩媚多姿,心想着“洛神也不过如此。”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终还是乖乖走回桌边。 “我听说京城有名的雅悦阁来了几个西域的舞娘,别有一番情调。哪日我们去看看如何。” “今日不要谈这些!”景衡忙阻止他。 这时窗外忽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有女子的呼救声,景衡首先站起身走了出去,原来是刚才徐莱所见的美貌女子被几个华服男子纠缠。景衡毕竟打架没怕过,英雄救美的时刻当然要出手。大喊一声:“干什么的,都住手。” 徐莱深知景衡的实力,想着这点小事不用两人动手便暂未有所动作。 “关你屁事。” “嘴巴干净点。” 几句言语不合景动起手来,这几人岂是景衡的对手,景衡几下打趴一地。 可谁知有人下黑手趁景衡不备,在身后给了景衡一脚,将景衡踢倒,徐莱看见景衡吃亏,不假思索,几步窜出门外去,不由分说上去就打。 笑妍见对面人多,生怕两人吃亏,也猛地站起身,四下看了看,也没上手的家伙,就拿起桌上最大个的茶壶走了过去,站在窗前观察。 这场景吓得那美貌女子僵在那里,笑妍大喊:“你快跑呀!”那花容失色的女子才拉着家人一同跑开。 这时街边看热闹的人喊道:“官兵来了!”。笑妍抬眼远看果然拿着武器负责维持秩序的官兵过来了。 笑妍拿茶壶砸向恶人,偏了。“哥哥快跑。”景衡、徐莱见官兵果然来了,便朝反方向跑开。笑妍也想跳窗出去,一只手突拉住她。一回头一看是荣王,他一手拉着妹妹,一手又来抓她。“有门不走,非跳窗?” 笑妍一看,果然门尽在咫尺,她尴尬一笑,掩饰着自己的鲁莽。 “跟我走。”不等笑妍回答,荣王便拉着姐妹俩走向另一侧。笑妍被硬拉着走出小店,来到另一条街上。 “你怎么不帮忙?你还跑?”笑妍埋怨道。 萧楚一脸淡然,“首先打架这种事,我一个亲王还是别参合。到时候很麻烦,我怕对方麻烦。第二个,他们两个以后是要带兵出征的,对付几个混混,还打不过?再说官兵能追上他们吗?反而你倒是真麻烦?我不拉着你,你能跑赢官兵?到时候被抓看你怎么办!” “我也是习武之人,父亲从小也让我们习武的。” “就算你习武又如何,一个习武的女人能打过天天习武的官兵吗?螳臂当车!” 第四十二章 新妇 荣王三人,顺着河边慢慢溜达。 如妍丝毫没受刚才打架的事影响,依然有说有笑。荣王也不担心,这种事算不了什么,什么没见过。笑妍虽心里也知哥哥他们不会有危险,但是却很生荣王的气,觉得他不仗义,笑妍越来越觉得荣王已非心中那个人。 半个时辰后,气喘吁吁的景衡和徐莱才赶回来。 为时已晚,几个人各自别过,都各自回府。 躺在床上的笑妍,因为今日走得多了,感到腿乏异常。可脑袋却清醒着毫无睡意,回忆着种种。越想荣王越气,“亏我把他当个好人,眼瞎。哎,也许幼时和他一起时是最好的时光,连他也觉得美好。原是误会了。老话说得好,不过是相识一场,有心者有所累,而他这个无心者根本无所谓,以后就是不负遇见,不谈亏欠。情出自愿,事过无悔。哼!”笑妍静静睡去,这一夜睡得特别沉。 徐莱并未回家而是跟着荣王回了王府,王府的人都知荣王回来晚必要吃宵夜,又赶上过节,待荣王到府时府上早早备好了一桌好菜。 荣王与徐莱边吃边聊:“你说景衡两个妹妹哪个好?” 徐莱眨眨眼,“兔子不吃窝边草,你这主意打的有点近。要说好嘛,都好,哈哈!” 荣王短叹一声,“没说一样。” “这么说吧,我要是想娶妻,我娶三小姐。貌美、温柔、讨人欢心,嫁妆也不会少。可宫里和你的府里最不缺这种女人。 这二小姐嘛,听说能读史书、兵书,倒是个不寻常的。但是不够温柔少了妩媚,最要命脾气不太好,被你姑奶奶惯的。不过这种女人肯定不会让你无聊,你这位爷就够闷得了,找个陪你玩的不错。”徐莱说得眉飞色舞。 “幼时我也觉得她最有意思,可很多事想不起来了。”荣王直皱眉。 “不吃了,打了一架,我的肩膀有些疼,明天要去易先生那拿些药擦一擦。”徐莱揉着肩道。 “说到打架,哪日我得要木姑娘教我几招才好。” “我的爷,您没发现您是越发懒了,不爱动。你都多久没练武了。那日打赢了康王,我看您是骄傲了。” 荣王冷冷一笑,反驳道:“哪里有,那日的确赢得侥幸,是他大意了,凭实力我是难赢他的。所以才要学几招。” 徐莱开始做伴读陪伴荣王左右的时候惠贵妃还没仙逝,远比景衡要早入宫。徐莱深知荣王本性根本不似他表面看得那样勤奋,他是极懒惰之人,母妃在时怪他本有天赋却白白浪费,也没少责骂于他。 后来惠妃去世荣王才知道发奋读书,也加上许师傅的管教严格,才使荣王没怠慢于学业。 知子莫若父,当今圣上也知自己儿子的毛病,天资聪颖,但把聪明都用在敷衍,也着实恨铁不成钢。 徐莱也知荣王明白再用功又怎样,他不是储君,当个懒散的王爷比当勤奋要让人防范的王爷好。而且荣王从小与太子兄弟情深,只要太子在一日,他就不会去谋那储位。 做为荣王身边最亲近之人,徐莱自己深知现在最要的不是帮他登太子之位,而是怎么让荣王高兴。“殿下,你不觉得你这王府有点空嘛?是不该把那位姑娘接进府来!正妃不是你能定的?先找个帮你管家的吧!” 徐莱说起这事,荣王才想起那位朱红衣少女,说选日子没想到拖到现在。“你们去办,尽快抬进府就是了。” 徐莱心想这真是懒到极致,就差没替他入洞房了。 二月初六,本是良辰吉日,这位朱红衣小姐便从侧门抬入府中。小姐本是四品秘书监于大人家中闺女,虽是妾室,但是谁又不想做皇家的姻亲呢! 待荣王掀起盖头时发现,这身着粉红嫁衣的佳人果真也是闭月羞花之容,与万家姐妹相比亦不落下风。 荣王目光灼灼,于氏更是眉目含情,娇柔妩媚。想那万笑妍本是公爵之女又有高宗血脉,因此在荣王面前亦不做小伏低,也无半分娇柔妩媚,不由得让人感到盛气凌人,尤让荣王不满于此。 看到得此令自己满意的佳人,荣王自然高兴。几日后荣王便给于氏“夫人”名分,吩咐管事的嬷嬷教其管家,日后便由于夫人经理王府。 好容易熬过寒冬,此时已是春至之季。易先生因见荣王的懒惰性情,当日立誓要保他承继大统的热忱都要消失殆尽了,最近很少再来王府,可这日作为稀客易先生又来到王府。 太监带着来到外书房,果然荣王还是懒懒把玩着什么? 易先生走近来看,应该是一个核雕小船,荣王把它拿在手里,眼睛仔细端详着。易先生先开口:“王爷,有件事还是早点禀告您比较好?” “啊?什么事情?”荣王拿起桌上的毛笔,试探着伸进那小船的舱内,目光也在那船上,不曾看向易先生。 “昨日和一个太医院的故人喝酒,他酒后说着太子的病好像不大好!” 荣王听完心一颤,没拿稳那小船,小船滚落到桌子上,房间安静得很,只听见这小船的清脆落桌之声。荣王看着核船滚到桌角,缓了半天神儿,轻轻放下还握着的笔,慢慢抬头看向易先生,目光一滞,“你说什么?” “我那旧友就爱喝酒,一喝酒就爱叨叨出一些只敢酒后才能说出的话。太子的病确实不太好,多说一年,少说可能三五月的事。”易先生一边说着一边偷瞄着荣王的脸。 荣王又低下头去,寻那小船,“不可能,前几日我见我大哥还好,就是有些咳嗽。” “每日用药吊着,就是挨日子了。” “这么严重了,父皇怎会不知道?” “您怎知皇上不知道呢?”易先生老狐狸般狡黠地反问道。 萧楚眸光暗淡下来,“我一点都没得到消息!” “你天天坐在荣王府,天天玩的好吃的好,难道还要消息自己飞进你耳朵里嘛?您天天和那徐莱玩得不亦乐乎!” “过几日我就进宫,如果现在就去恐让人生疑。” 第四十三章 东宫 过了几日,荣王早早起身准备妥当就奔宫里去。 入宫必要先给老太后请安,所以萧楚先至慈安宫。 走到慈安宫宫门口,刚探个头进去就看见太子和信国公的两个女儿站在一起。 原来大长公主好久未入宫,今日带了没出嫁的两个孙女给太后请安。 后安荣大长公主也来了,老姐三聊起家常来,太后怕两个姑娘无聊就放她们殿外呆着。 正巧东宫太子来给祖母请安,远远便看见了笑妍姐妹,自然要闲聊几句,就是荣王看见的一幕。 荣王见了这景象,忙收回探出的脑袋,退回脚步。靠在宫门口的墙上,顿时只感到肠胃难受,朝墙角处便吐了起来。 跟着进宫的张兴见了,忙着拍着荣王的后背,“这是怎么了,我的爷。”张兴知道荣王有压力火大时爱犯此病。“去,端茶水来,给爷漱口。”张兴吩咐小太监。 荣王漱了口,又整理了下衣衫才跨入慈安宫内。此时太子已入殿请安,独留两姐妹在殿外闲聊。 “表哥!你怎么来了?”如妍正好脸对大门方向,率先发现荣王。 笑妍一脸不可名状的表情看着妹妹:“你能不能别乱叫,他是你哪门子的表哥。” 荣王将一切看在眼中,冷冷地看着笑妍道:“如今能耐渐长,看见本王都不行礼了。” 笑妍也知他是故意难为自己,却也出乎意料双膝跪地,行起国礼。 “民女恭请荣王殿下……大安!” 荣王看着笑妍的表演,明知她是不怀好意,也不叫她起身。 笑妍跪着叩首于地,等了半响,也没听见让她平身的话来,悄悄侧着头偷看了一眼荣王。 荣王正歪头揣手盯着地上的笑妍,笑妍也知这是皇宫,是他爹的家也不敢放肆,乖乖趴在地上,心里狠狠的骂着。 “你们这是在玩什么把戏?”荣王一看原是太子请安完出了殿。 太子踱步走近,笑妍一看便直起身朝太子委屈地说道:“弘哥哥,你弟弟欺负我,让我行礼还不让我起来,你看我还跪着呢!” 如妍看着姐姐喊太子为弘哥哥心想:“还说我呢,你比我还过份。” “好一个刁蛮的千金大小姐。”荣王一脸鄙夷地说道。 太子看着这些弟弟妹妹也当他们还是小孩,“好了好了,你们也不小了。还这样玩闹。” 笑妍也不等荣王开口,就自己站了起来,一脸怒气。 “你们两个都说要向我借书,我又得了几本珍藏本,不如同我回东宫去看看如何?如妍也去吧!” “我还是不去了,我一看书头疼,你们说的我也不太懂,到时候好尴尬。我留在这里好了。”如妍推辞说着。 “三弟你先去给太后请安,我们在这里等你。” 荣王便直奔大殿而去。荣王见殿内几个老人家聊得正起劲,请了安便退了出来。 太子几人等荣王出来后便一同前往东宫。自然太子走在前,荣王其次,笑妍和一群仆从跟在后面。 “大哥,最近身子可好?”荣王问得小心翼翼。 “也还好,就是常常感到疲乏劳累。虽然我还未到而立之年,却没了你们的朝气。所以看见你们还有闲心拌嘴吵架,便想着让你们多陪陪我。和年少者在一起,自己都能精神些。”太子小声与荣王说着,脸上露着淡淡的笑容。 荣王看着大哥这般,心想这哪里是行将就木的人?又是一种喜悦,原是那太医胡言乱语,他真心希望大哥安然无恙,在他心中大哥是棵能遮风挡雨的参天之树,他安于其的庇护之下。一旦这棵树倒了,他必然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受万人的监视,也必将接受****的摧残。 好在东宫离慈安宫不远,几人步行没多久就入了东宫大门。 太子将两人直接带入茶室。 还未及入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袭人而来,到底是天朝第一尊贵的继承人,那茶室布置的典雅大方,毫无造作之处,却又处处显示着主人的身份。 笑妍莲步轻盈直奔茶桌而去,不等太子张口自己就坐下来等着。荣王便猜出笑妍此前应来过东宫多次。 太子、荣王依次入座。太子先开口跟弟弟说道:“自己去那边看,新来的藏本都在那儿,想看什么就都拿走。”又转过头看向笑妍“有些书不能给你这些女孩子看的,所以我都挑好了,一会拿给你就是。” 笑妍本想到这种结果,也就毫不吃惊,目送荣王去挑书。 茶室就剩下太子和笑妍,“你们现在怎么还不如小时候和气了。”太子萧弘目光柔和地问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哼!他要是能有弘哥哥一分好就好了,人真是会变的。”笑妍垂首低语。 “三弟也没变呀!反而小时候淘气的很,现在斯斯文文。” “他总拿他的亲王身份压我,妄自尊大。哼,啧啧。”笑妍咂嘴道。 “可没人这样说过三弟,为何他只对你这般呢?” “许是我得罪于他而不知道吧,”笑妍突然盯着太子衣服看,原是一根落发,在浅色的锦衣上分外显眼。“殿下,你能送我样东西吗?” “什么?”太子顺着笑妍眼睛盯着的方向看见自己的落发,拿起在手中看着,“幸好不是白发。……你要什么?” 笑妍从太子手中夺过那根发丝,“就这个吧!”说着摘下头上一根发钗,拧开发钗的底部,原来那发钗是中空的,将发丝藏于其中,又重新将恢复原样的发钗插于头上。 太子先是愣了一下,觉得不可思议。 “这东宫一年也不能来几次,留着一根发丝如同陪着我。我还藏着祖母和三姑姑的呢!”笑妍笑嘻嘻的说着。 “虽我是你的表哥,但毕竟是男儿,别人知道也不大好。”太子笑着逗笑妍。 笑妍环视四周,“我也是看着这没人才这样的,你不说我不说,外人如何知晓呢!” 太子觉得笑妍终究还是没长大,只觉得好笑。“国公大人也应该给你找婆家了才是。三弟不是去年……丧了妻吗?”太子说得缓慢,还不忘观察笑妍的一举一动。“不如去做荣王妃吧!”太子逗笑着说。 “一个继室而已。” “那可是亲王正妻呀!” “不稀罕,咱家都出皇后了,亲王妃又怎么样。”说完笑妍都忍不住笑了,笑自己的自不量力。 第四十四章 知音 太子也跟着笑起来,笑笑妍还是不懂将来诰封的重要性。 “如你是荣王妃,你的嫡母—国公夫人,将来也要向你行国礼的,而且你的生母便可以请陛下特封诰命,虽不能比嫡母但也算有了正式名份。” “哼,我的生母自有她宝贝幺女去给她争名份去。小娘早说了,我是嫁不出去的,即便嫁出去,夫君看我的脾气也要好好修理我的。”笑妍说完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却有几分苦涩,她蹙着眉头,轻叹一声,一股淡淡忧愁浅现眉心。 “世间也就只有父母是自己选择不了的,原来……”太子看着笑妍的模样,居然自己也有几分自怜自艾。 笑妍脸色肃然,又说道:“我家大姐姐相貌身世是所有女孩子不能比的,原本都以为会是你的太子妃,谁知最后却只嫁与一个侯府家,她那婆婆还是个悍妇,想必大姐姐也要受不少苦。”说到这笑妍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才又接着说:“还不是你们的老爹,他才是做决定的人,哪里有我们选择的余地。” 太子不放弃就继续解释,手指不停在茶桌上比划着:“婚姻大事的确要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有一丝希望也要试它一试。 你看,这身份最尊贵的自然是皇子,四弟五弟虽也要到了分府的年龄,但他们都比你小好几岁呢,这就不好了。而且你知道三弟母妃仙逝已久,没婆婆管着你的。 分府时宫里可是给了三弟一大笔钱,还有京郊的土地,最重要他没有政务,就是所谓的有钱有闲还有田呀! 元旦那日你也不想到处给人磕头吧,所以亲王妃是最好的选择。” 看见太子眉飞色舞给自己分析,笑妍暗暗发笑,平时那样阳光伟岸的人也如此热心为他人操心婚姻大事。“弘哥哥你好像搞错了,这不是公主选驸马,选妃不是我说了算的。” 说完两人对视一下,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在笑什么?”荣王正走进茶室,看着一阵疯笑的两人很是好奇。 “在说你的婚事呀。”太子倒是毫不隐瞒。“弘哥哥……”笑妍试图阻止太子继续说下去,忙朝他摆摆手。 “把笑妍娶回去做王妃吧。”太子一脸笑意。 荣王放下书,慢慢坐下。“好像二小姐不一定看得上我那王府。”荣王的眸子里一股挑衅。 笑妍最是讨厌人的话中带刺,“人家刚娶了一房姬妾,忙着呢,是不是……荣王殿下?” “复平那个大嘴巴。”荣王萧楚皱着眉说道。自从景衡与徐莱都行了加冠礼,虽都没成亲,但是荣王都以表字称之。 太子站在俩人身后,一手搂住一个小脑袋,将二人拥入怀中,先对笑妍说:“我是真想让你做萧家的媳妇儿。” 又转头一脸关心地对荣王讲:“你那王府冷清的都要结冰了,你就不想觅个佳人。以前你们那样好,都要一起守着彼此了。怎么现在见面就吵呢?真是人心易变吗?” 笑妍与荣王一时都不知如何作答,两人不经意的眼神对视,又都躲散开来。 “不说我们俩,好没意思。”笑妍说道。 笑妍扫视着屋内,忽见茶室中有一古琴,站起身,去看那琴。“弘哥哥你也爱抚琴,能给我弹奏一曲吗?” “好久不弹了!笑妍擅长哪种乐器呢?”萧弘温和一笑。 “我呀……什么也不精通,哈哈哈。” 荣王一脸愕然,不敢相信,“一个公府大小姐,你居然不通任何乐器,真乃人才也。” “我家大姐姐和三妹妹都精通琵琶,可惜我什么都不会。”笑妍淡淡一笑。“但我会听,哈哈。” “长耳朵的都会听。”荣王打趣道。 “俞伯牙都说钟子期难遇,听要听懂,知否?就算是古琴,每个人弹奏得都不一样的。”笑妍解释道。 “好,那我今天就看看我能否遇到我的钟子期,如何?”太子站起身走向古琴,坐在琴旁,轻抚琴弦弹奏起来。 太子垂着眼,气态凝重,细长的手指不断拨弄琴弦,那音乐流动如注,如满腔怒火尽泄。琴声时而缓慢,时而急促,一连串的同音反复着。 荣王慢慢挪动身体凑到笑妍身边,在其耳边轻声说道“你听出什么了,钟小姐?” “嗯?一股杀气。”笑妍随口说道。 “胡说八道,故弄玄虚。”荣王道。 笑妍听得入了神,不再理荣王只顾着专心致志听琴。 荣王又要开口,却看着笑妍闭了眼听得如痴如醉。 虽以相识多年,还第一次离的如此之近。荣王单手托着腮,胳膊拄在桌上,脸朝向笑妍看着: 笑妍只化着淡妆,几乎看不出胭脂的颜色,头发浓密而蓬松,一缕碎发贴在耳边,完全一种天然去雕饰之美。发髻上一支蝴蝶小簪微微颤着,看得人心痒痒的。 笑妍的小手跟着琴声在自己的膝上打着节拍,那手白且小,平时尽藏在衣袖之下,今儿才见果真就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荣王嘴角微微上扬,看得出神,却不知被弹琴的太子一切看在眼中。 弹罢一曲,太子收手慢起身。 荣王闻得琴声终止,忙收身转过脸来。笑妍也慢慢睁眼。 “笑妍,你听见了什么?”太子张口先问到。 “弘哥哥最近好像不高兴。”笑妍怯怯地说道。 “刚才你好像不是这么跟三弟说的。”太子神态淡然地说道。 太子转过身又问荣王,“你说呢?三弟。” “啊?我……琴声悠扬悦耳,高低起伏,好似一男子醉酒之态。大哥弹得确实好” “你根本就没再听。”太子会心一笑,并没说破。“三弟是会吹箫的,笑妍你哪日也要听一听。” “哎呀,都多年不曾去碰。本也是胡乱吹着玩的。”荣王连连自谦。 正说着一个内监匆匆而来,“二小姐,大长公主要回去了,说是在南武门等着你。” “好,知道了。”笑妍答应着。 荣王也准备离开正好与笑妍同路,太子便让荣王护送笑妍出宫。 第四十五章 长街 荣王、笑妍走在前面,小太监捧着书远远跟着两人,他们正走在宫中的长街上。 “你们家也太大了,走得好累。” “等你封了诰命就好了,可以乘轿了。” “那得几品呀!” “太子妃!” 笑妍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荣王,一脸无奈:“你这不是废话吗?太子妃就一个,别人不还得走着。” “你知道就好,别说你,就是圣上亲儿子的我也要乖乖走着,想坐辇只能当后。” “那算了,这辈子我也就只能走了。反正一年也来不了几回,也许以后我的夫君只是民,干脆都不用来了。”笑妍一脸坏笑:“不像你一辈子都得来,还总要来。” “我是坐不了辇,但我可以骑马,不是因为你,出了禁宫我就可以骑马走了。” “有个皇上当爹真好,没事可以欺负我们这种弱小女子,还可以宫内骑马,还……” 荣王突然停下脚步,故弄玄虚样:“小声点,你听。” “听什么?什么我都没听到。” “知道这是哪吗?”荣王一脸严肃,表情凝重起来。 笑妍忽然紧张起来问道,“这是哪呀?” “这面墙后是死人呆的地方。就是停尸的地方,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荣王环顾四周,疑神疑鬼。 笑妍平时最怕鬼,最忌听到死人二字。听到荣王说这是停尸之处,又见荣王说得一本正经,再看天色渐晚,宫里更加阴森可怕,不由得身子发软,用眼怯怯地环视着周边,警觉起来。 荣王看出笑妍害怕了,又说道:“听说前几日一个淑媛殁了,应该停在这里。”荣王用手指了指东面的高墙。 笑妍不敢看那墙,慢慢走着,突然头上几只乌鸦飞过,凄鸣了几声。笑妍听得这声更加害怕,顿时呼吸加速,额头绽出丝丝细汗来。“快带我离开这。” “叫楚哥哥。求我。”荣王眉尖一挑,一本正经地说道。 “做梦去吧。”说完笑妍向前方跑去,荣王只是一边乐着一边慢慢跟在后面小跑。到了路口,笑妍随意选了一边向右跑去,荣王大喊:“错了,那边是死人走的门。” 笑妍原路折回,又跑回路口荣王身边,荣王一把拽住她。 笑妍使劲挣脱出来,“别拉拉扯扯的。” “你的哪只手我没碰过,你忘了小时候上树……” “你闭嘴。”笑妍神情愤然,荣王看她真急了,倒大笑起来,“原来我们二大小姐怕鬼。”笑妍懒得理他,又往路口左侧跑去。荣王知道前方就是出口,也就不去担心,慢慢跟在后面。 笑妍跑着跑着终见了宫门,便加快脚步一口气跑出门外。果然祖母等人已在门口等候,笑妍这时回头一看,荣王离她二十步开外,狠狠瞪了他一眼,便找祖母去了。 等荣王走出南武门,大长公主正好要上马车,荣王走上前去行了家礼,又寒暄了几句道了别。接着才回身又走回笑妍姐妹身边,笑妍心不甘情不愿行礼,如妍倒与姐姐不同脸带笑意,行礼规规矩矩,“哪日表哥得空到我们府上坐坐。” “好。”荣王答得痛快。后姐妹二人也上了马车准备回府。马车下荣王说道:“二小姐,你很快就会希望我早点到你们府上的。” 笑妍掀开帘子,忿忿地看了荣王一眼。因为这是宫门口也不好乱说话,笑妍只好不做声准备离去。 马车走出了一会儿,如妍问到:“你们在东宫都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就是……啊……我的书。”笑妍这时才想起从太子那借来的书,又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回头看去,只见荣王旁边的内监还捧着她的书,而荣王站在那里揣着手笑着。 荣王回到府中,一应心腹早已等在那里。荣王落座后,缓缓说道:“太子虽偶见咳嗽,但绝不是油尽灯枯之态,恐怕是有人使了计骗了你我。 那日我也疑惑为何一个醉汉那样巧只与我的门人相诉,恐怕他们都知易先生与我交好,故意为之。” 易先生摇摇头:“他与我相识二十余载,又常与我喝酒,他不是胡言乱语之人呀。所以我才放下疑心。” “也许连他都被骗了。”荣王道。 “谁下的套,又是为何,假传消息的目的是什么。”众人纷纷议论。 荣王沉思片刻,语气凝重,“太多人可疑。我思前想后,也没理清头绪。我最怕的是我的父皇。 自古皇帝最忌皇子觊觎储君之位,也许是父皇知道太子身子不好要试探我们。 如果是别人倒是不要紧,都有计可施,最怕是父皇下的手。”荣王说着向后一倒靠在椅上,闭目凝思。 徐莱扫视屋内众人,“你们为什么都这么悲观,依我看,还可是贵人提醒我们早做准备呢!反正现在都是瞎猜测,与其吓自己还不如想想对策。” 荣王睁开眼,徐莱走上前劝慰道:“反正你都要做闲散王爷了,对那储君之位也不是觊觎已久,水来土掩兵至将迎,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荣王长叹一口气,“天还塌不了,你们放心。都回吧。” 天气渐渐转暖,人跟着都有了精气神儿。荣王也不似冬季时那般慵懒,每日在府中有徐万二人陪伴,许师傅讲授经筵,读书也稍稍用了功。闲暇时也与于夫人花前月下耳鬓厮磨,好不惬意。 一日,于夫人陪伴荣王在书房内闲聊,于夫人是一等温柔贤淑之人,事事顺着荣王,偶然间于氏说荣王好像最近胖了些,荣王诧异:“真的吗?胖了好,习武时力气就又多了一分。木大侠,你过来。” “王爷,有事?” “张兴你去搬个凳子来,给木大侠。”荣王吩咐着张兴。 张兴拿来方凳,荣王指挥着他,“放在书桌这里。木大侠,木女侠,你来。” 木戒慈不知荣王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一脸茫然,慢慢坐于凳上。 “我们比试下腕力如何?” 木戒慈听完,蔑视一笑,“殿下,请,您可以两只手。” 荣王知木戒慈出生于异域,自然不跟她计较失礼之处,“别让着我就好。” 第四十六章 掰腕 荣王深知木戒慈的功夫功底扎实,要是比试武艺自知不是对手,但是因为男女力量还是有差异的,就想试试自己的力量到底如何。 两人小臂交叉于书桌之上,木戒慈神情淡然,荣王慢慢长舒一口气,“好了,开始。” 荣王虽有准备,但没想一个女子力量这样大,他拼劲全力,头上青筋爆出,木姑娘则一脸轻松,僵持中木姑娘只说了一声:“好了,我开始用力了。”只一下荣王的小臂被木姑娘牢牢地按在桌上。 “刚开始就可以赢了你,怕你脸上挂不住。”木姑娘小声说道。 荣王轻柔自己的胳膊,“输给你也不是丢人的事,反正不能输给夫人就好。哈哈。” “心态真好!啧啧。”木戒慈喃喃道。 于夫人忙说道:“木女侠是世间难有的高手,别说我们的王爷,就是大内高手能出其左右者亦是少数。” “谢夫人夸奖,但是我们这位爷习武时偷懒耍滑,不用功才会这样,毕竟他是男人,力量不至于差成这样。” “好了好了,别说了你。下去吧,木大侠。”荣王满是无奈道。 荣王因输得不甘便打算努力习武,一日叫人把一应兵器都拿出来摆在小花园的书房前。 花园里的小书房荣王择名《仙逸斋》,在仙逸斋与花园池塘间有一小块空地,实属练武的好地方。荣王想着好好习武必要有把好兵器,翻出堆在仓库落灰的刀枪剑戟见了太阳。木姑娘倒是兴奋,一面轻抚摆在眼前的武器,一面说道:“这些东西在王爷您手里真是浪费,你又不会用。” “你会?这些都是用兵打仗时才用得到的,你们这些江湖侠士也用这些?” “您这是要去带兵打仗吗?殿下!”木姑娘不解便问到。 “边境一直不安定,亏了二姐姐和亲去安稳了这几年,可谁知道什么时候战事就再开?那日与你比试腕力,才知我真是该好好练练了。说不定哪天我也要去上阵杀敌。哪日你也需教我几招,有备无患。” 木姑娘听着忽然眼眸中现出一丝悲伤,“你不想为你外家复仇?” 荣王听到这,长叹一声,“当然要报,只是时候未到,这事急不来,要慢慢筹划。”荣王刚才的兴奋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剩下与他年龄不相匹配的愁容。“先不提这些,尤其注意有人时千万别提。记好了。” “哦。”木姑娘来投奔荣王不也是为了为陶家报仇嘛! 连着几日荣王都来花园中习武,徐莱也不知荣王怎么突然勤快起来,荣王只说力气都比不过木姑娘了,不练就废了。 木姑娘也是每日必到花园中的,毕竟她也是习武之人,眼馋着荣王的那些兵器。木姑娘只是看着花园那棵桃树碍眼,“殿下,砍了它吧,这样地方能大些。” “它来府中比你都早,谁要砍它,我先砍了谁。” 木姑娘背过身去,翻个白眼喃喃自语“一棵破树而已,真尊贵。”正好一人走进花园来,木姑娘定睛一看是景衡,景衡是这几人中最高大健硕的,所以最好认出。 “你告了假,说你父亲回京了,今日来了想必是国公大人又离京了。”徐莱道。 “嗯,父亲昨日又回军营了,所以才得空出来。这些日子和妹妹们整日被父亲看着骑马射箭。”景衡答道。 荣王放下手里的长刀,关切地问道:“你们公府女孩子也要习武吗?” “是呀,从在苏州起父亲就让两妹妹练习骑马射箭,哎,谁让我没兄弟了,两代单传。说是将来在战场上有个照应。”景衡一脸苦笑说着,“真是无奈之举,二妹还好,三妹妹她要是和我一起冲锋杀敌,我一定死得更快。娇滴滴的,半点样子都没有,看得父亲连连摇头。” “我好像是听笑妍说过你们家女孩子也要习武,我没想着是要上战场的。那我真的好好练练,要不连万笑妍都打不过了。” 荣王忽又想起一件事,继续问景衡:“没人叫你从我这拿东西嘛?” “谁呀?什么东西?”景衡一边说一边走到那桃树下,“这树要开花啦?真快!又是一年了。” “万笑妍没叫你来拿书吗?” “什么书?她现在没空管书的事了。” “怎么了?”荣王疑惑起来。 “反正……哎!”景衡觉得这是家事不好说,欲言又止。 荣王更好奇了,“这又没外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万笑妍在家绝食呢!” “啊!”荣王与徐莱相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 “父亲回来后,小娘便提了一嘴说二妹妹都快满十七岁了,应该议亲了。你们也知道我父亲不爱管家里的这些事,就随口答应一声。小娘也为就是同意了呗,晚上就找二妹妹说了。 谁知小娘说的是桂国公家世子,那世子都快四十了,去年刚丧了妻,是去当继室的,当时二妹就气的差点晕了过去。” “哦,我知道那桂国公的世子,你小娘是亲娘不?她知道那乔和德不仅年过四十,顶都秃了,而且人也是相当平庸无趣之人,我要是万笑妍我也绝食,要不下了花轿看见那个胖子也得直接撞墙自戕。”徐莱连连摇头叹气,觉得不可思议。 荣王带着难以名状的表情问道:“你小娘生万笑妍时是不是难产,她为何这么讨厌自己的女儿。这简直难以理解,你们万家的女孩需要去做继室嘛?多少人抢着要。” “抢着要可说不上,其实大姐姐和二妹妹都被太子耽误了,落选太子妃的女孩是不好嫁的,一般人家不敢要。”景衡仰天长叹。 “看!还是你们老萧家害人不浅。”徐莱看着四下无人,和荣王多年厮混的情分越发大胆起来。 景衡在院中踱了几步,苦笑着说:“其实嫁给桂国公家也不大可能,我家里不是小娘说了算的,还有大夫人、父亲,更有老祖母镇着呢。万笑妍也明白,她绝食是气生母这样糟蹋她。” 第四十七章 出走 “她到底和你是一母所生吗?还是其他姬妾生的放在你小娘名下。怎么这样?怪不得上回被气死过一次。”徐莱根本理解不了笑妍生母的做法。 “主要是小娘着急,二妹妹不嫁出去,三妹妹无法议亲。她可指着三妹妹嫁个大富大贵的人家呢!” “你们家还用攀附权贵?都等着攀你们呢!”徐莱嘴角轻挑说道。 “我说的大富大贵是他们家。”景衡转头看向荣王,““四皇子、五皇子可要成亲分府定爵了。” “怪不得!笑妍比四弟五弟大四岁了,不可能去应选。如妍倒是还可以。” 这时一个太监跑过来说忠信公府来人找世子大人,众人奇怪,荣王让其带将进来。 那人给荣王行了礼,直接跑到景衡耳边耳语几句。只见景衡愁容爬满脸,带着强压制住的怒气,“我得回家了,出事了。” “出了什么大事,言语一声,也好出出主意。”徐莱关切地问。 “万笑妍跑了,偷了匹马溜出去了,府里都乱套了。我现在就得回去。”说完景衡不及行礼转身就走。 景衡回到府中,因怕传出去影响公府和笑妍的名声,只好不声张私下寻找。推测笑妍不会投亲访友,必定出了城,于是景衡带着人出城去找。 荣王府仙逸斋的书案上放着一张大地图,荣王和徐莱正在低头仔细看着。“肯定是出城了,去哪了呢?”徐莱喃喃道。 “一个姑娘家,一个人,一匹马,一点不咋的的功夫,她应该没怎么出过门,出了城能去的地方她能知道几个?再说她能认识路吗?还有她也读过几本书,不至于没规划就一头冲出去吧?必有个路线。如果你是个姑娘你会怎么样?”荣王问徐莱。 徐莱撇撇嘴答道:“我呢,我就老实在家呆着。真是深宅大院的贵小姐,不知这外面的凶险。 如果非要出去呢,我不能在京城呆着,容易被找到,我肯定要出城,出城我还不知哪里有过夜的地方。那我就找个夜幕来临前就能到的地方,这个地方还要安全点,然后呢,最好没男人。这个地方肯定不怎么出门的小姐都能知道的地方。你说能是哪呢?” 俩人慢慢直起身子,四眼相对,“尼姑庵。”俩人异口同声。 “找个可靠的人去忠信公府一趟,悄悄找到他们管事的转告景衡,找找京城外的尼姑庵。” “是,殿下。”太监得了令不敢怠慢忙出门去往公府。 过了半响,有人回来复命。话已传到,世子不在府中早已出京城西门去寻了,便找人去通报其荣王的话。 “我们也别在这里干坐着,也去寻寻吧,他府上自然不能大张旗鼓去寻,我们也可帮帮忙。”徐莱提议道。 “也好,让人备马,就我们俩人去就好,免得被人知晓。” 俩人便往南城门而去,即将出城门之时徐莱一看今日守门官却是相识之人。 徐莱甩蹬下马,“卢兄,今日你当值?” “蔓华?这是要去往哪里?” “找个小麻烦去。”徐莱走到卢士峰身前小声说道:“今日这京郊有没有发现什么……无名女尸?还是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那种。” 卢士峰诧异了一下,也贴到徐莱耳边“死的没有,有两个活的?” “嗯?” “你也知道,这京城当官的多,财主也多,谁家还没几个富贵小闲人,这哪个月不得离家出走几个,逃婚的、厌学的、闹矛盾的,还有没事瞎折腾的。我也练就了那本事,只要我当班时,我就注意下这穿着不一般,还乔装成男人的,又是孤单一人的,就去盘问下,这要真是离家出走的富家小姐出了这门遇了贼人,十之八九都要交待。我救下她也算是善事一件。今日就抓住两个。” 徐莱听他这么说,一时觉得不可思议。“那带我们速速去看看,如果万一是呢?” “看来蔓华兄真是在找人喽?” “快快,急急,带我们去吧。” 徐莱忙跑向荣王,“您说巧不巧,我这位好友居然说有发现,让我们去认尸?” “认尸?”吓了荣王一跳,只感觉心跳加快。 “认人。不是认尸,嘴瓢了,说错了。”徐莱忙解释。 荣王瞪了他一眼,“这也能胡说的。”遂翻身下马随二人往城门楼里去。 到了里面果然一间大房中关了两名女孩,两女孩虽然都是着男装,但是还是能分辨出是女孩假扮。 这房里用木栏杆相隔,女孩子们被挡在里面,这房间收拾的干净利落不似关押犯人之所。 走至栏杆前,“这个不是,那个像。身高身型都像。”徐莱指着坐在地上低头说道。 荣王道:“我看着也是。” “万笑妍……”徐莱喊道。 那人不言语仍然将头低在膝上。 “蔓华,刚才是不有人说这里前几日死了个人,留了一地血,你说晚上能闹鬼吗?” 只见那女孩“啊”地一声,从地上爬起,“你们又要吓唬我。” 荣王与徐莱一看果然是万笑妍, “二小姐,好本事,折腾一天了连城门还没出去呢!”徐莱取笑道。 荣王在旁笑着,“出来吧,这地方阴,你坐在地上不是找罪受吗?” 卢士峰打开木门,笑妍才走了出来。跟着一行人走到城门口。 果然笑妍换了男装束起头发,骑马本想出城去苏州方向。不想到了城门口遇到卢士峰当值,有心的卢士峰凭经验一眼看出笑妍是女孩子,孤身一人,相貌举止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便上前盘问,几句就出了破绽,被圈了起来。 徐莱谢过卢士峰,并嘱托今日之事要保密。 卢士峰当然应许。“你身后的那位公子是荣王殿下吧。” 徐莱回头,荣王与笑妍站在远处。“卢兄好眼力。” “都知你是荣王手下的人,能让你毕恭毕敬的自然就是他了。都说皇子中就属太子和荣王长相好,果不其然。” “刚才殿下跟我说,一看你就是个有心人,会办事的,说是问你可有想法去王府当差?你可以先考虑几天,要是有想法就来找我。” 卢士峰只是个守门官,有这好机会自然不会放弃,但也不好马上答复,只说考虑几日。 第四十八章 路语 徐莱与卢士峰道别后,回到荣王二人身边,问笑妍:“只有两匹马,你跟谁同骑?” 笑妍回头看,果然只有两匹马,“谁也不跟。” “有志气,那你走回去。”徐莱轻哼一声,扬眉说道。 “我的马呢?你让你兄弟把马还我。” “充公了,养了你半日人家还不得得点钱财。” “忠信公府的马匹他们也敢要,胆子大得很呀!”笑妍微瞠双目,忿忿地说道。 “你自己说你是忠信公府的去,不怕丢人就行。” 笑妍颇为无奈,不再言语,默默低下了头。 “蔓华,你先去忠信公府报信说小姐找到了。”荣王转头对徐莱说道。 徐莱会心一笑,“好的,那我先走了。”说完徐莱翻身上马,就往城里去了。 就剩下荣王与笑妍,还有一匹马。“你上马,我牵着它好了。” 笑妍一脸苦笑,摆摆手,“算了,让一位亲王给我牵马,我怕折福。呵呵。” “那我们只能一起走着回去了,走吧。”于是荣王牵着马,笑妍跟在身旁一起向城内走去。 俩人走着,笑妍哪里敢与荣王并肩而行,只能在其两步远的后面默默跟着。 走了一段,俩人你不言我不语的谁都没开口。还是荣王最后回头朝笑妍说道:“走快一些来,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笑妍只好小跑两步,怪腔怪调地答道:“您是亲王,我哪里敢跟你并排而行。” 荣王短叹一声,“这里也没别人,路人谁知道我是王,过来我们好说话。” 笑妍歪着头,斜瞥一眼荣王,荣王也正好看向她,瞬间俩人目光交汇在一处。 笑妍一愣,忙收回目光。 荣王却淡淡笑了笑,语气轻柔地说道:“蔓华一会儿就会让你们家人来接你。” “哦,蔓华?是徐公子的表字吗?蔓华是一种药材吧?怎么起这样的字?” “那你要去问他才行。”荣王温言道。 “他的名字不是来自《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这句吗?” “不是的,是蓬莱仙阁的莱。” “那个莱是……是小草的意思呀!他怎么是徐小草呢?” 荣王无法作答,浅笑不语,但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笑妍肯定要问他的表字。 “殿下,你的表字呢?你们皇子有表字吗?有的话谁又敢叫呢?哎!”笑妍不等荣王作答,自己喃喃不断。 “我表字叔禾。”荣王顺口说出。 “楚……叔禾,那你是小花的意思呀。你看你们一朵小花一棵小草的。” 荣王就预感笑妍会这样说,“名字是父母取得,我们也无法。那你的表字呢?” “我还没行笄礼,没表字,要等我出嫁前才行。” “姑娘这次离家出走不也为了……”荣王话说了一半, “别说了,我打死也不会嫁去桂国公府的。” “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别说你,就是我,也是父皇找个女子就硬塞与我做王妃。” “你是男子,至少可纳妾,我们呢,只能看着夫君去纳妾。” 荣王听到此话,停下脚步,侧身面向笑妍,眸中带着几分无奈,“你觉得男人就好?我告诉你,你大哥要是有个嫡出兄弟,这世子位子就不是他的。哪怕那兄弟只是几岁孩童,他都要老老实实站在其身后。 而你做为庶女,在家中与你长姊自是不差的。万玉妍可以参选太子妃,你不也在皇后宫中待选过。” 笑妍低下头,不去看那荣王。笑妍深知荣王嘴上说的是景衡,其实他自己也是庶出皇子,处境都是一样的。于是俩人牵着马又沿着路慢慢走着,路边店铺林立,好不热闹,熙攘吵闹的街市似乎并未吸引住二人的目光。 “说是最近入你府的一位夫人很合你的心意,是吗?” 荣王短叹一声,蹙着眉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虫子,合不合我心意你都知道?” “我也是听说的,所以问问。”笑妍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但马上用手捂住了嘴巴,她偷看了荣王一眼,一双大眼睛观察着荣王的反应。 荣王看着笑妍的捂着嘴巴强忍着的模样觉得这丫头老大不小了,走了一路混熟了便开始无所顾忌了,真是没心没肺。 “原配不在了,自然要有个人替着管府中的事,这样我也好轻松些。将来的正妃自然还是父皇做主,那我自己还不得先给你自己找个合意的。” “可将来又是你不喜的做了王妃怎么办?你会反抗你的父皇吗?” “不会,因为我知道反抗也没用。” “我就不行……”笑妍突然又一本正经起来,完全没了刚才嬉笑之色。“父亲要是给我找个不愿意的,我就是死也不会顺从。大不了一头碰死。” 说到这俩人都安静了一会儿,片刻后突然荣王笑起来, “你笑什么?”笑妍一脸疑惑地看着荣王。 “我想着如果我也学你来个以死明志,一头碰死在大殿上,史书会怎么写我。想到这我真是……”荣王无顾忌地笑着,笑妍从来没见过荣王这样笑过,以前总是觉得他时刻隐藏着自己的真实感情,难得见他笑得毫不掩饰。 “所以我说,男人和你们女孩是不一样的,你们可以做的,换做是我们只能让人耻笑。真有心爱之人不能做正妃,还可以做次妃,还可以做侍妾,有的是办法。这就是我们男人的好处了。” “你爱的人你忍心让她做妾……?我就受不了。”笑妍皱着眉头。 萧楚的脸色忽沉下来,他目光闪烁,又挤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浅笑。 这是忽传来一阵马蹄声,俩人抬头看,有几人骑着高头大马朝俩人而来。 笑妍远远就认出是景衡,也知是来接她的。笑妍带着担心回头看了荣王一眼,荣王对之淡然一笑,眼角挂着温和,“回家吧,别闹了。” “他要是打我,你得救我。” “好,这个忙我还是会帮的。这就是当王的好处了。” 景衡在不远处跳下马来,气呼呼的走来。先给荣王行了礼道了谢,冲着笑妍说道:“你个惹事精,害得我好苦。”他上手就来抓笑妍的胳膊,拉起笑妍就如拎起一只小鸡。 “你慢着点,你把她弄散架了,她哪里禁得住你的力气。”荣王看着笑妍可怜忙阻止道。 景衡松开手,笑妍不由得哎呦一声。 “殿下,我送您回府吧!”景衡恭敬着说道。 第四十九章 残香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你还是和你妹妹先回府吧。回去别难为她。算是我替她求的情。”荣王一向冷冷的寒眸竟带着一丝暖意。 说完荣王翻身上马,“万笑妍,明天我叫人给你送书去。”不待笑妍的回答荣王已调转马身朝王府方向而去。 笑妍看着荣王远去的背景呆呆而立,思绪都跟着他去了,这时一只大手突抓住笑妍,吓得毫无防备的笑妍惨叫一声。景衡抓着妹妹将她扔上马去,“回府!” 到了府里,景衡依然抓着笑妍的胳膊拖着她。“母亲、小娘都正等着你呢,看怎么收拾你。” “疼死我了,我和你也是一母所生,你就不能轻点。”笑妍开始带着哭腔喊道。 “现在知道怕了?你胆子大得很呀!还敢跑,害得我跑了一天找你。” “万景衡,你以后就没难处的时候,不也得靠着我去帮你。”景衡听着这话,停下脚步,松开手,嘴角一抽动,双手抱胸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看着妹妹:“哼,我都混到靠你帮了?我宁可去死。” “话别说这么满,世事难料。”笑妍眼含泪,哭红了脸颊,不禁让人多了几分怜惜。“荣王都说别为难我。” 景衡一看妹妹哭得梨花带雨,又有荣王的求情也心软了一些。“一会儿别犯傻,好好认错。听见没。” “好好……”笑妍满口答应着。 信国公不在家,大夫人便是主事的人。见了被景衡带回的笑妍,不及大夫人开口,小夫人开口骂道:“死丫头……”大夫人马上投去一个凌厉的眼神,慢条斯理地说道:“好了,还想让人都知道?嚷什么,有我在还轮不到你教训。” 小夫人虽心里不服气,但也得闭了嘴退到后面。 笑妍怯怯地跪在地上。 大夫人也知笑妍上次生病的事,再加上大长公主不许再难为她的话,本就不是自己生的,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便说道:“景衡带着二妹妹回房去,叫人看着,别叫让她胡闹。 这次的事也不必让你父亲知道。要不然屋里的都得挨收拾。你们也都知你们父亲的脾气,拿鞭子抽死了她,倒让大长公主生气。以后今天的事都不许提,谁敢说出来就拉出去打死。” 笑妍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忙给嫡母磕了头,就跟着哥哥往卧房走。 “便宜你了。”景衡忿忿地说。 “你还想让我挨顿打不成?” “打你一顿也是活该。” 笑妍瞪了哥哥一眼,忽然景衡拉住她,看了下四周无人,压低声音“我问你,你就一直跟着荣王走着来着?没发生什么事?” 笑妍瞪大眼,看了紧张兮兮的哥哥,“你想什么呢?” “你们为什么不租匹马,还要走着。” “不知道呀!他在,有我说话的份吗?”笑妍逃离哥哥的视线,径直跑回房去。留下景衡双手抱胸,抿着嘴若有所思。 第二日景衡夹着几本书来到妹妹的卧房,“他让给你的。”景衡一脸不悦。 笑妍接过书:“这可是东宫太子的藏书,小心着点。”接过书后笑妍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什么香味呀?”笑妍翻着书,那香味越发发散出来。 景衡凑过来,“还能是什么,这些书放在他那这么久,肯定书房熏的香味沾在其上了,他的王府基本只用这一种香,味道淡的很,却不似我们常用的。” 笑妍轻皱眉头,将书拿在鼻下又闻了闻,“我没去过荣王府,但是这香味我似乎闻到过。忘了是哪里……”笑妍回想着。 “你鼻子最灵,不愧属狗的,我却分辨不出。” “哦……爹爹书房里有这种香,没错。”笑妍恍然大悟。 “父亲什么香都用,用过同一种香料也不奇怪。再说父亲曾在北境待了那么久,荣王生母也来至北境,可能这是北境常用的香。”景衡说的漫不经心。 笑妍嘴角微微上扬,“赶明儿我也去跟父亲要些来,这味道是好,香而不腻,淡雅清新。” 景衡也没仔细听妹妹说什么,在屋内晃了晃便走开了,回了自己房间。上午去了荣王府读书,折腾得有些累刚想倒下休息,就有人来报徐莱徐公子来找。 “他找我干什么,跟他待了一上午不说,现在又来。”景衡虽不耐烦却还是出去去见。 景衡出了侧门才见徐莱骑着一匹马,手中还握着另一匹的缰绳。“这不是我们家的马吗?” “知道就好,大晌午的还得给你们送马。” 景衡想起应该是昨日妹妹偷着骑出去的马,问她她还说被守门官兵收没了。 “吃饭了吗?我请你吧!”景衡态度突然温和起来。 “没空,忙着呢!”徐莱有些不耐烦,景衡也不管他的回答,上手就拉徐莱下马。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给我下来。”景衡笑嘻嘻说着。 徐莱比力气自然不是景衡对手,被他拽扯下来,“你们公府就这么欺负人吗?” “有事问你。来就是了。” 景衡将徐莱带入府中,又命人准备酒菜,“你要问什么,我这从九品王府伴读可不是什么都说的。 “你们家的一品大员也没你摆谱,从九品你也好意思啰嗦。”景衡也知徐莱是自嘲便顺着他逗着。 景衡略稳稳了神,“我们那位王到底要干什么,他是不是……觊觎我二妹妹。” 徐莱一愣神,睁大眼看着景衡,“觊觎?怎么能说觊觎呢?这词用得不妥。” “嗯?”景衡不解。 “人家是王,你家是公爵,就是想要你妹妹,也只说想说想纳之。你们还能反抗不成。” “嗯?那是真的了。”景衡吃惊得张大嘴。 “明明可以骑马,我们做下属的只有给人家制造机会不是?不喜欢陪着走了一个多时辰。你能吗?你是真看不出,还是不想去相信。” 景衡一拍桌子,“果然。” 徐莱看着景衡如此心里暗暗发笑。 景衡又说道:“你有妹妹吗?” 徐莱忙说:“我只有兄弟并无姐妹,呵呵,不过你想报复,荣王有好几妹妹呢?六公主还未婚配,她就是……丰腴了点……,你可以尚之当驸马呀!” “滚蛋,谁要当驸马,人人倒是都说你是个尚公主的命。” 第五十章 雨过天晴 徐莱贱兮兮凑到景衡身旁,“我要是说我看上你三妹妹了?你会不会打死我?” 景衡吃惊徐莱敢如此大胆,“你们两个这么无耻吗?她们是我的妹妹呀!同父同母的妹妹,白当你们是兄弟,他,我是打不得,你,我捏死你信不信。” 徐莱看着攥紧拳头的景衡,忙退后几步,“自古有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谁让她们生得那样好。再说她们难道还一辈子不出嫁,陪着你老死家中。” “不是不让她们出嫁,而是不想让你们当我妹夫。” 没想到徐莱一向爱玩笑的劲儿上来,在景衡耳边叫了声:“大舅哥。” 气得景衡扑倒徐莱,俩人在地上一顿厮打。从小一起长大,也没少如此打闹,徐莱自然是不怕的,景衡掐他的脖子,他也在反抗,俩人又想起儿时嬉戏打闹的景象。 “大爷!”门外来人喊到。 景衡停下手,“什么事?” “有人来报国公爷晚上回府。” “啊?”景衡翻过身。 “还有,荣王府来人找徐大人。” 景衡松开徐莱,俩人从地上爬起,掸掸灰尘。 徐莱趁此机会脱身,“我先走了,你要是能也打他一顿,我才敬你是条汉子。”说完跳出门槛,还不忘回头冲景衡一脸坏笑。 夜幕降临,信国公果然从京郊回到府中。待他回至自己的书房,只觉得屋内香气扑鼻,味重而杂,“怎么回事?” “回老爷,是二小姐,午后说要要些您书房的香,又不知名字就一一点了。不知您今日能回府,所以……” “她拿走了什么香。” “是雨过天晴。” 信国公顿时睁大眼,又连忙敛起惊异的表情,急冲冲地走向女儿的院子。 信国公本不爱管府中的杂事,平时亦很少在家,所以连儿女都觉得父亲冷漠。今日忽然到女儿们的院子中来,下人们都觉得很是奇怪。 “小姐在吗?” “回老爷,在里面。” 信国公推开房门,“父亲,您怎么来了。” “怎么是你在?你二姐姐呢?” “二姐姐的屋子是隔壁。” “哦。”原来信国公连自己女儿到底住哪里都不知。 信国公也不跟如妍多言语,又往隔壁而去。 笑妍开着房门,正跟丫鬟围在香炉旁。笑妍听见有动静一抬头居然见父亲站在门外,着实吓了一跳。还是锦瑟先给信国公行了礼,“老爷。” 信国公年过四旬,虽已蓄须但仍看出其英俊的模样。 都言信国公年少时乃京城第一美男,不但生的仪表堂堂、风骨秀异,而且是大长公主的独子,亦是先帝高宗皇帝的亲外孙。十五岁便随父征战沙场,更多了些威猛之气。 京中人人传颂徐宰相之孙如今是京城第一,因常来府中做客,府中人见了还是觉得被年轻的国公比了下去。 徐莱生性好动,多言喜闹,少了沉稳,而国公年轻时却少年老成,不苟言笑,稳重成熟,身上还带着武将的刚毅之气,且不喜女色,因此彼时京城的皇亲国戚达官显贵家的小姐们都想嫁入忠信公府。 信国公进到房中,不及开口先仔仔细细查看个遍,也没发现可疑之处。 “你在鼓捣着什么?” 笑妍都忘了上次父亲和自己说话是什么时候了。“没什么,在你书房要了一些熏香来用。” “为何就要这种香?” “哥哥身上有这种味道,问了才知是沾了荣王府的香气,哥哥说父亲书房也有这种香,我便找些来用。” 信国公一听觉得也合理,心想是自己多疑了,便不多言语走了出去。 待父亲走后,笑妍才长出一口气,“我的天呀,不过是拿了一点香,吓死我了,父亲何时来过我这儿,吓死我了。” 原来信国公回京是因皇帝下旨让其明日进宫。 近日边关敌人有异动,而且有探子来报北齐皇帝在病中,朝中怕北境有变,便招重臣及在京高级将领商讨对策。 信国公进了朝堂发现不但几位重臣在,二皇子与三皇子也俱在。 太子据说是因病不能朝,而二三皇子平时是不上朝的,因他们并无政务。 虽皇帝说过让成年皇子尝试参与政务,但一直没明确的旨意。 信国公不免担心,因忠信国府算是太子的外家,难道是太子病重,皇帝不得不考虑继任者?信国公都不敢想下去。 皇帝与信国公的关系也是微妙的很。一个是旁系入继大统的第二代帝王,一个绝了男嗣正统帝王的亲外孙。 皇上在其登基后很是顾忌忠信公府的势力与兵权,在老国公去世后便借势消了信国公兵权,将其一家打发到苏州。如今局势越来越稳,皇帝有自信控制好兵权,也为了制衡如今得势的诚国公才又将信国公一家召回京。 二皇子毕竟从小习武带兵在军营中常能见其身影,而三皇子却是信国公不常见的,除了举行大典和进宫请安时偶尔遇到,成年后如此近距离见还是第一次,不是储君的皇子结交朝廷大吏本就是重罪。 都说这三皇子天资聪颖,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但却异常慵懒,其生母在时还能严加管教,逼其上进。母妃仙逝后,只变得小心翼翼,不惹事生非,但还是不正经读书,虽也能书善画,却爱沉迷核雕制印,近看也是一副文弱书生模样。众人讨论的激烈,这位荣王确实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他眼神中透露着散漫,静静站着一言不发。 信国公看着他这番模样很是生气,可巧荣王不经意间看见信国公圆目怒视自己,便微微一笑与其示好。 荣王心头一紧,心想着“今日信国公怎么了,我也没得罪过他呀!不会吧?难道他知道我对他女儿有意?”心里一顿瞎想。 “楚儿!” 荣王听见他父皇喊他,一时心惊,从迷离的状态清醒了。 “父皇!”荣王躬身。 “你在干什么?一句话不说。” “儿臣不懂兵事,岂敢多言,只听着学着。” “你在听吗?嗯?你说说他们都讲了哪些?你帮我总结精炼下。” 荣王便总结了一下各方的立场说与皇上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