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真实性
二零一八年三月三日，初春的清晨，空气还有些冷。
高大的摩天大楼、多线的车道、人行道上的嘈杂是这座城市的主旋律。
归虹区足球场一旁，一个拥有二十多个房间的两层洋馆里，夏寒刚刚起床。
洋馆是租界时代的建筑了，夏寒从小到大都居住在这，出了那个很小的静静的庭院，都市的热闹气氛就令人震撼。足球场旁的拥挤的人流以及每逢赛事时窗外传来的呼喊，都令人无比怀念这份童年。
来到洗手间，镜子里的夏寒有一米八五的身高，帅气的仪表和深邃的眼眸。作为一个高二学生，成绩虽然中游，但热爱打篮球，放到哪里都是女孩子喜欢的样子。
可惜的是不能和她们交往。
因为，我是个魔法使。
这片“往世界”是法力密度极低的世界，魔法资质者甚少，因此我们都是隐藏在麻瓜世界里的孤单者。
为了解决各地溢出的威胁，我们大多在深夜行动，除非突发紧急事态。暮蝉的鸣叫声和我们无关。在深夜的安静中不再寂寞而开始感到平静，也是最近的事。
虽然现在只有纹路师级别（总之就是很低的等级），但我还有最值得自豪的地方，因为。
我的师父，是这个国度乃至这个世界最强的大魔法使。
这就是我，夏寒，备受瞩目的魔坛新星，城市未来的守护者，理智、平衡，用自己的秩序衡量世界的，森林之王。
他就这么抬着下巴在镜子里刷完了牙。
其实就拿夏寒自己来说，确实有一点骄傲的资本，虽然资质不算好，但在师父的指导下，他锻炼出最适合自己的技能。
凭借一点点细节感知力，加上这个一招制敌的手段连续解决了十几个棘手的案件，也获得魔法协会会长的表彰，成为“春申市十大杰出青年魔法使”之一。
一切的一切，都让夏寒成为父母最宠爱的孩子。
直到妹妹出现。
半年前，夏寒和同父异母的妹妹夏清一得以相遇，接着妹妹转入了和哥哥一起的申外附中。
可夏寒第一次见到清一时还是被吓到了，因为。
一眼就能看出，十六岁的她是个可爱的混血儿。
没想到老爸还有这一手！
她的外文名叫Karin，但如果叫她清一之后，无论是天然的茶色短发、深邃的青色眼眸，精致的小脸，还有翘起的嘴角都露出更偏向于东方的感觉。
可越是讨厌的东西越能清楚记住，半年相处下来，夏寒真的很讨厌这个妹妹。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一半，她总是站起来，视线自上而下地俯视哥哥，
“既然你已经是我哥哥了，就要尽到责任，快去给我倒茶吧。”
常年穿着贵族风格青色丝裙的妹妹和家里的环境很搭，实际上，考虑到妹妹的麻瓜身份，还是不要给她戴高帽子了，因为她的成绩很差。
这小妮子在学校挨骂的时候和家里使唤哥哥可是完全两个模样。
但是现在必须说明了。
◇
刷完牙后，闯进妹妹房间的夏寒再也忍不下去了，“必须说清楚，我可不是你的佣人，今天的早饭我不会再送上来了，如果需要照顾的话，你叫月季或者松萝都可以。”
“你呀！”妹妹突然从桌边站起来。
等等，哪里不对吧？妹妹这种生物，大清早的不应该赖床的吗？
她的确在伏案敲击键盘，“为什么要打扰我！哥哥你不知道清晨是灵感最活跃的时候吗？”
是吗？我怎么觉得晚上才是？
“嘛……算了，”有些恼怒的妹妹转过身来翘起二郎腿，“我呢，虽然自己这么说有点不好，但让哥哥照顾一点我可是特别有资格呢，其实我成绩非常优秀哟，文科考试时年级第三，追我的人还挺多的，除了没几个朋友和没有男朋友以外，基本算是秀色可餐哦！”
偏科严重也好意思说，不过你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你的中文该好好纠正了，平时都在看什么书啊你！”夏寒下意识地出门左顾右盼，看看刚刚那句话有没有被人听到。
“啊哥哥，你很期待我看Erotic的书籍吗？”妹妹突然叉起臂膀，眯起眼睛坏笑起来。
哟你很懂嘛，不好意思我是正人君子。
“好了啊清一，早饭要冷了，今天是周末不打算出去晒晒太阳吗？”
“事业最重要。”
你才多大啊就事业。夏寒突然笑了笑。
这么说不太好，不过我的妹妹确实是个半吊子人气小说家，虽然她写了十几本了，每一本都有很多粉丝，但就是经常断更，网上骂她的读者太多太多，任何一本书的评论区翻出来都是寄刀片的威胁。
其实她的文笔还不错，就是没有耐心写完，每次书写到十五六万字就会被新灵感占据，然后写个临时后记，就迫不及待地投入到下一本书里面。
她的码字速度也没的说，无论早晚都能听见我给她买的红轴键盘的啪嗒啪嗒声。
“你呀耐力就是致命缺陷，连事业这种话都好意思说出来，你这宅女。”
“啰嗦，你这个爱管闲事的家伙！”
妹妹甩了一个枕头过来。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可她大清早的兴致确实被我搅了。夏寒决定走之前好好安慰一下妹妹，于是他说，“好了啊，这两天又在写什么。”
“《我真的变成了史莱姆》。”
史莱姆，也就是那种常见的低级软泥怪吧。可是……
“为什么要加真的两个字？”
“因为小说就是假的啊哥哥，你笨吗？”
“意思就是说强调真实性？”
妹妹的脸上突然浮现出冷酷的微笑，是一个带着嗜虐般的笑容，“是哦哥哥。”
管你真的假的你这扑街货，我还有任务呢。
这么嘲笑了一番妹妹，夏寒离开了洋馆。
话说回来。
今天上午师父给的任务，就是去城南的莲花区调查一座倒塌的三十多层的住宅楼。
那里已经被警方封锁，但疑点重重。
最大的疑点就是那个大楼并不是垂直倒下的，而是像被推倒一样倒下的。
因为是新楼还在装修期，没有死者，多人重伤，幸好倒在一片空地上，并没有让其他楼房多米诺一样倒下。
更重要的是，现场留下了黑魔法的痕迹。
一个小时后下了地铁，夏寒翻过隔离带，来到大楼断裂的根部，这里两个警官在等了，他们发现裂开的地面下方出现一个长约数十米的大缺口，粗细不一的钢筋全数断开，而缺口直接通往地下室，因为警方佩戴的监测仪器显示下面的黑魔法气息很重，于是等待魔法使到达才准备行动。
不过爱管闲事的夏寒第一个到了，并以师父的名义要求警察放行，让他一个人进去调查。听到他师父的名号，警察也真的这样做了。
跳下了缺口后，在一片漆黑中，夏寒伸手挥出一团火苗，仔细观察起来。
这灰尘漫天的空间里确实没有任何东西，但毫无疑问几个承重柱的裂口都在这里，缺口上印着被黑法源腐蚀的黑色光斑和泥浆。
其中一个承重柱的缺口里露出一片紫色光斑，根据直觉判断，那很可能是这个事故的真相。
隐隐感觉到敌人气息的存在，但又说不出感觉。
被一片黑暗包裹着，这才有点害怕的夏寒润了润喉咙，这才发现早饭茶喝少了，但地下室也没有自动贩卖机，超市更是不可能中的不可能。
虽然跳上去跟警察要一瓶矿泉水也是可以的，但不能让他们发现我是因为害怕才出去的。
“你们有手电筒吗？”他走到缺口下方，对着警察说。
可警察突然露出惊慌的面孔，并对夏寒拔枪。
“喂，干嘛啊你们。”他不满地嚷嚷，却发现抬不起手。
一片泥泞的身体慢慢瘫软下来，就连脑袋都感觉是滑动的样子，脚下似乎生出很多柔软湿润的幻肢，均匀地覆盖在地面。
他看着身旁的玻璃碎片里的红色团状物傻眼了。
我真的变成了史莱姆！
第二章 呼吸系统
时至如今，仍有些后悔。
想对很多人道歉。比如爸爸妈妈我让你们失望了，师父我让你失望了。
这是我第一次任务失败，也不知道怎么变回去。
就这么暗暗对着他们道歉，红色史莱姆蠕动到黑暗深处，然后像一个NPC一样静静地呆住不动。
也没有别的办法，如今就这样待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希望不要被人发现然后杀死就万事大吉了。
他终于明白即便是史莱姆这种生物也有可怜的一面。
可隐隐觉得一直不能原谅一个女孩。
那就是他的师姐。
无论什么过错，都没有无法饶恕的道理。
但按理说应该和他同时到达的师姐确实没有出现，是不是她又路痴了？
算了，事到如今也可以原谅她了。毕竟师姐一直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反正她来不来，事情也不会有所改善，是吧。
“你也差不多该原谅我了吧。”
旁边一团声音突然说。
夏寒被吓了一跳，“哇！你是？！”
“喂小寒，我在向你道歉呢。”
光亮中渐渐现出一个紫色的史莱姆。
“师姐？这么说你也中招了？”
高梨是夏寒的师姐无误，她是复兴中学的高三学生，其实她是比夏寒先到的。
“喂，差不多到此为止了啊。”
紫色的史莱姆用粘稠的手缠起一块石子砸向夏寒。
然后夏寒的身体竟然把石子吞下去了，又在脚下吐出来。
好恶心哦。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夏寒问。
疑点有很多。
一、大楼为什么会横向倒塌，很可能是承重柱被选择性爆破了。
二、我们陷入了一个奇怪的结界，凡是进来的人都会变成史莱姆。但敌人的目的是什么？
所以就这么出去叫警察肯定不现实，除了在这里像真的史莱姆一样等人过来杀，倒不如……
“钻进那个紫色的裂缝看看。”高梨又缠起一块石子扔向承重柱里的紫色空洞。
“这不是你做的吗师姐？”
“哪有啊，我一来就变成这幅样子了好吗？”
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可我们的衣服呢？手机也不见了！”
“是啊，算了可能变回来就有衣服了吧。”
“希望是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寒，你很希望不是吗？”
“我说希望是就是希望是好吗？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两个史莱姆一起向承重柱裂口蠕动过去，又为一件小小的事情争执起来。
“你先上去吧小寒。”
“我够不到啊。”
“你不会蠕动上去的吗？”
“我不会啊，你当我真的是史莱姆吗？”
“……算了，你踩着我上去吧。”
哎呀好滑。
总之用尽全身力气，夏寒终于钻进了紫色的裂口，师姐也伸出粘稠的手抓住他的下半身蠕动上来，然后一起跳进去。
可进入缺口后的世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因为这是一个漫长的地道，黑暗中的气体很潮湿，正好够一个成年人通过，两个史莱姆也一前一后蠕动过去，蚂蚁和老鼠路过时跟他们打招呼。
两人只好礼貌地回应。
不多时，终于豁然开朗，两个史莱姆才发现他们到达了地铁站的通风口。
透过铁栏窗口向下望去，最新的一班地铁呼啸而去。下面的风景和正常的世界别无二致。
“也就是说这个结界没有闭合，我们还能出去，可以这么理解吧。”高梨说。
“不，我们还得回去，这么出去我们就完蛋了，一定要找到结界破解办法才行。”
“可是就这一个单向道啊，不如继续往前？”
两人穿过铁栏继续前进，前方的气体更加潮湿但有一些细缝中透着亮光。
郁郁林木丛生的河边公园里，一群老人在打太极。
“那里就是我住的小区。”高梨努了努嘴。
谁要看你的小区啊。
“师姐你这么不专心的吗？快走。”
上午即将来临，空气慢慢变暖，与此相对，空气清新地想令人吸到肺底。
夏寒大口呼吸着，发现史莱姆的呼吸系统也有别样的趣味，呼出去的气体很粘稠，吸进来的很舒服，但这么做时间久了就很渴，特别想泡到水里，像一个布丁或者果冻一样静静地睡一觉。
到达狭长地道的出口了，将脑袋搁在窨井盖下方听了很久，确认没有声音之后，两个史莱姆一前一后从窨井盖的缝隙里挤了出来。
但包裹住他们的是一片绿景。树木之外没有别的，最近的房子也在林间小路的无穷远方。
周围有其他颜色的史莱姆、幼型独角兽、温顺的金毛狼、害羞的巨型蜘蛛，和小兔子、猫、狗什么的一起玩耍。一旁的池塘里养着两条美人鱼。
“终于到了嘛，你们。”一个深邃的男人声音。
还不能确认声音从哪里发出，夏寒再次大力深呼吸，试著让肺里充满空气。
“欢迎来到飞鸟园，这里是收容可爱生物的地方。”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并不觉得我很可爱。
这么警惕地观察周围，夏寒却不客气地回答，“鸟呢？！”
“真抱歉，这里本来有很多鸟，但都被它们吃了，你也知道食物链对吧。”
一个带着银色圆框眼镜的西服男子从树木后面走出。
“果然大楼是假，把我们抓住才是真的吧。”夏寒说。
男子笑吟吟的似乎没有杀意。
“快点适应这里吧，要不要吃早餐。”男子暖暖地笑。
“我吃过了，你这变态。”夏寒很果断地说了，“师姐，快回去！我殿后！”
直觉告诉他这个男的就是个变态，就是不断捕获各种魔法灵魂转换成生物，然后被他养起来。
大概骗了很多人了吧！
“从气息来看是魔术师级别，很难对付哦师弟。”高梨恰到好处地提醒。
大概这一个月来的一些低阶魔法使失踪案件都和这个男人有关吧。
“报上名来，我不会投降的！”夏寒大吼。
虽然从史莱姆嘴里说出来的是很可爱的细细的声音。
“我以前从事的，是叫做画家的奇特职业。”男子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响指，一个腾着热气的咖啡杯恰到好处地落在他的白手套上。
“这完全是一桩买卖，”他抿着咖啡来回踱步，“就和卖画一样，想工作就工作，想睡觉就睡觉。”
“想把我们卖给那些魔法使做使魔吗？”
男子点点头。
看来还不是变态，恩。
“其实现在非常羡慕以前无忧无虑的样子，我小时候还写作文说未来的职业就是画家，当时家长老师都笑着说不得了。”
当然动机是因为看起来好玩，可是不会跟别人说的。
他又敲了个响指，把咖啡杯放到刚刚出现的餐桌上。
桌子上有生鸡蛋拌饭和烤鱼。
观察到这个细节，史莱姆夏寒笑了。
“看来你就是神崎宗一郎，据我所知春申市的魔法使里面，日出国来历的只有你了。”
男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坐在椅子上享用这顿完美的早餐，“跟计划完全相反，没想到会把你们牵涉进来。”
什么意思？难道知道我们是谁了？
喝着汤的宗一郎，今早也是好心情。
“搬来这里后，还没有和你们师父打招呼，真是失礼。”
“所以你就在这里一边吃早饭一边和我们道歉吗？”
理直气壮的两个史莱姆靠近了一点。
“要吃早饭吗？”宗一郎问。
“他们都是什么人？”夏寒指了指远处的一片生物。
宗一郎把饭淋上蛋汁，然后夹了一片海苔慢慢品尝起来。
“你们不就不要多问了，和你们师父约好了，她待会会派人来接你们。”
不要多问了？不好意思我很真想管这件事了。
“那公寓楼那里呢？后面还会有被你卷进来的魔法使吧。”
“孩子，本来抓满两个结界就会消失，虽然这次你们是白抓了，但以后还是不要妨碍我了。”
怪不得一直悄无声息也不见警局的案底，原来是见好就收啊。
“小寒，别惹麻烦了，快走吧。”高梨拽了拽他。
好吧，总有一天我会查清楚真相的，毕竟现在还打不过你对吧。
但当前最重要的是……
“先把我们恢复吧。”
“恢复？不好意思，”男子不怀好意地站起来，“那个结界是单向的哦。”
就是说你们变不回去了。
“啊啊啊啊啊！”我要跟你拼命！
“幼稚。”宗一郎利落地回答。
红色的史莱姆快速逼近宗一郎，而宗一郎抬起手臂挥出一道紫色的空洞。
于是在下一瞬间，红色的史莱姆又回到了原处，它不服气地继续向前突刺，但再一次回到原处。
“别打了小寒。”
“不行！这辈子都被他毁了，我一定要报仇！”
这么循环好几次后，夏寒气喘吁吁地趴在草地上成了一滩泥。
“好了你们两个，跟我回去吧。”
远处走来一个藏青色学生制服的女孩。
第三章 沉默弥散
许未央看着地面上，师姐和师兄一同变成了这么可笑的生物时，很快恢复冷漠。
她把黑色长发拨到肩后，用淡然的语气说，“神崎先生，这两个人我带走了。”
未央是夏寒的同班同学，一副清秀的小脸让人看了就会精神焕发，成绩也名列前茅，更是申外附中的文学部副部长。虽然她初三和高一有过两段恋情，但总是很快就分手，因为她实在不太会说话。譬如就像这样，一句废话也不多说直入主题。
只知道师父和宗一郎有一点点交情，未央虽然对这种跑腿的细碎活感到愤怒，但也不爱追根究底。
而说到夏寒的立场，和未央初中三年加高中两年，本来两人是不会有什么交集的，直到半年前拜师后才凑到一起。
让魔术师级别的她救我以及抢功劳的确不好，但三个徒弟里，实力最强的确实是这个小师妹。
“你们三个每天早上都这么早起的吗？”
说完这句，宗一郎一口气把味增汤倒进喉咙深处，站了起来。
“你很想说早起的虫子被鸟吃是么？”未央露出一副淡然的样子。
“其实是这里的鸟都被吃了。”夏寒恰到好处的插话。
“轮不到你说话，你这咸鱼。”未央斜着眼看着地上的红色史莱姆。
你的比喻可以恰当一点吗师妹？再怎么说也接近泥鳅吧！
“早知道，就该多准备一份早饭。”宗一郎用餐巾纸擦了擦嘴。
“我们可以走了么？”
你打得过他的啊师妹！
“真是讨厌的女孩，我突然改注意了，你可以选择带走一个，另一个叫你师父来领。”
听到这里，两个史莱姆争相跳起来。
“师姐，走。”未央把书包放下后，很果断地转身。
“算了……”紫色史莱姆后退了一些，“还是带小寒走吧。”
不，我这么怜香惜玉的人，当然是……
“师姐，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
红色史莱姆果断跳进了未央的书包。
好冷淡哦小寒……我每次都有照顾你的说……紫色史莱姆失落地耷拉成一滩泥。
“走了，师姐。”甩下这句话后，未央把书包拉链拉上。
◇
“师兄，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冷血？”未央露出无奈的表情。
不知为何，两人独处的时候，未央的语气就会软下来。
地铁上，未央把书包拉开一个角，红色史莱姆终于有机会大口喘气了。
现在是去往江川区，师父所在的大学。对没错，我们的师父还是个大学生。出乎意料吧，但确实是城里最厉害的大魔法使。
“该问这个的是我吧。其实我觉得师父不太会去救师姐……”
“我们这个圈子很小啦，毕竟师父的名号在那，相信师姐应该没事的。”未央补充了这句话，似乎让怀里的史莱姆全身的紧张都舒缓下来。
身边的乘客并不这么觉得。
首先，这个高中女生的包里有个奇怪的红色粘稠物体对吧，而且它正在发出声音对吧！
要命的是地铁里一贯是那种谁也不搭理谁的沉默氛围。大家只好面面相觑。于是这种尴尬就这样在车厢里弥散开了，未央的身边慢慢空出很多位子。
加上史莱姆总是隔着背包在她穿着及膝褶裙的腿上蠕动来蠕动去，她的脸瞬间涨红。
“能别动了嘛咸鱼。”
“我好渴啊未央，你有水吗？”
“在，在包里啊，你是要我伸手进去拿吗？很恶心的啊。”未央满脸通红，都快要冒出蒸汽了。
怎么说夏寒这个家伙，虽然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但总是让别人对他的奇怪举动没辙。
算了，史莱姆摊下来，不自觉地隔着书包把未央的右腿包裹起来。
“你，你干什么啊？！”
“我休息会啊，要不你把我放到旁边不就得了。”
“对了啊咸鱼，”未央并没有放下他，而是望着地铁窗外、锯齿状的城市天际线说，“你有看过诗逆（Schnee）的小说吗？”
“啊，没，没有，没看过。”
从这个反应可以推断出某个人的笔名，其实夏寒看过一两章，却怕丢脸而不敢说。
不过未央这份失落的表情不太好理解。
难道说她很喜欢我妹妹的文？
“其实她的魔幻写的不太严谨，但很容易看进去呢，不过真要看了就糟糕了，大概会很急切地期待作者继续写下去吧。明明票都投过去了呢……真有想杀死她的冲动……”
“对了对了，”夏寒立刻岔开话题，“我老妈要我传话，谢谢你妈送的桑葚糕。”
“嗯？味道怎么样？”未央朝着远处的天空笑了笑，“会很苦吗？”
其实夏寒并没有吃，而是被某个宅女吃光了。
“没什么啊，反而说挺清淡的。”
其实只要老实回答好吃就可以了，但不知为何夏寒对未央就是说不出这种应付的话。
“是嘛，不，不好吃吗？”这次未央的态度一转，变成惊慌害怕的样子。
“是你，还是你妈妈？”夏寒很直白地问了。
“为、为什么要问是谁做的呢？”
“或许味道不一样吧。”
未央开始回想制作过程，开始把眼珠转向左上角然后回想放了多少糖。
很差劲把这个史莱姆，不过这是他们近来仅有的交集了，并没有别的话题可说。
未央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是我做的。”
“很好吃。”
“是吗？”她又恢复了冷漠的表情，仿佛好吃是理所当然一样的。
史莱姆见怪不怪地呼了口气，从过去的经历来看，这位魔法世家许家的小妹总是冷不丁地切换回这种不搭理人的状态。
“好了啊说正事，现在的当务之急……”红色史莱姆把头埋下去，让自己变成一团泥思考了一会又抬起头。
似乎变成史莱姆之后智商也下降很多的样子，他并没有什么头绪。
“先找师父把你恢复吧……”
也是，按理说师父作为大魔法使，一定有办法破解这个诅咒的。不过更重要的还是怎么救师姐吧。
“对了你是怎么找到那个飞鸟园的？”重新开启推理模式的夏寒说。
“在地下室出现了一个传送门啊，怎么说？”
就连刚刚出来也是通过传送门，因此我们并不知道飞鸟园的确切位置。
“是不是独立空间？”夏寒自问自答，“不对，路上有经过地铁。”
“对方是善用空间法术的家伙，”未央把背包放到一旁的座椅上然后翘起二郎腿，“疑点有很多，光是公寓楼底下的空间异常就能感知到，对了咸鱼，”她一本正经地转过来，“那里的法源分布很异常啊，你事先就没有做分布感知吗？”
“哪会想到会有那么棘手啊，而且连强烈的气息也没有，所以就直接跳进去了。”
“你真是个……”
“咸鱼我知道，能别说了吗？”
“师兄，你真的很会惹麻烦，师姐也是。”
“早饭没吃吧。”
“说什么啊你，马上到站了。”未央立刻站起来，又把背包拉链合上背好，又漏出一条缝让他呼吸。
这个看上去冷漠，实则一被关心就容易脸红的家伙，虽然以前没有和她搭档过，但我已经非常清楚她为什么这么讨师父喜欢。
◇
“我们回来了，师父。”
一片净白的教室里是一股略略刺鼻的水粉味，画板、凳子、颜料桶和石膏像错落无序地分布在各处，很难找到落脚点，未央把书包打开，接着把熟睡的史莱姆放到地上。
沙沙沙，沙沙沙，教室里只有铅笔在画纸上大幅度滑动的声音。
“我们回来了，师父。”未央重复了一边。
“回来啦未央，你哥哥晚上突然有训练呢，要不陪我逛街吧。”
沙沙沙，沙沙沙。
“真是抱歉师父，”刚醒的夏寒忍不住说了，“我变成史莱姆了，请把我恢复吧。”
“史莱姆？！”
“是啊师父，我知道只有你可以……”
“你想多了吧小寒，就这么适应新身份吧。”
这么说完，师父从画板背后探头出来。
那是一个穿着风衣的红发女子。
第五章 黑铁窗
深夜十一点，未央穿上清一送来的米色格子睡衣，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站在窗边望着夜色。初春的空气中透着凉意，其实这么回家也未尝不可，但不知为何愿意留在这个枯老而平静的洋馆。
安静、寒冷、朽木味道如陌生的世界，只有夏家母亲来打了招呼，寒暄几句后又留下一盘切好的橙子和一瓶热水便回房了，这静谧的房间里站着的美人如同一张相片一般，令人忍不住停止住时间。
孤寂、无言、迷失。
所有的一切，角落里泛灰的钢琴也好，古铜色的床头灯也好，无不让人感到随着岁月一起消逝。
她抱紧了自己。
大姐两年前失踪、哥哥又放弃了继承权，那么对风火双修的许家而言，未央将面临什么不言而喻。
在一切都冷却和割裂的世界上，只有寒风依然活着，令全身的骨和血跳跃起来。
以及手臂异常痛楚，想要反抗什么一般发出粉色的荧光。
所以说，所谓残缺、痛苦大概就是这件事情。
她拢了拢睡衣，试图用物理方式让自己暖和一点。但即便如此也不会感到热或者冷。
即使是这样的夜晚却也能感到温馨，因为隔壁两人叽叽歪歪的声音时不时会传过来。
试着去考虑他在那边做着什么，有什么意义，但归根到底这段时间她的任务都和帮他解决麻烦有关系。
世上本无事，但这个爱管闲事爱惹麻烦的家伙总是会让未央跟着忙碌起来，这种寂冷生活上的一剂麻醉针，不过是唤起过去她的嗜好而已。
两年前的暑假，初中毕业的未央遭遇了火灾而被送到医院，全身都被烧烂，索性火焰对她是生命根源一样，两个月后就恢复了完好无损的发肤，但不能对此接受的麻瓜友人只能把她当做怪物。那之后昏睡了半年，而到了高中入学时，所有人都对面容完好的未央露出惊讶和恐惧之色，只有一个男孩除外。
怎么说好呢，无法对这段记忆确认，但加上言语渐少，大家都开始远离她是事实。无法完全相信那个入学时的记忆，或许被篡改或者抹除也未可知，但毋庸置疑这段记忆不可磨灭。
身上残留的灼烧感也是。因此每次施展法术都会让疼痛苏醒，如果是风系法术则会让痛苦加倍。
又恰恰是这份痛感提醒她的实感。
我是真实存在的、活着的许未央。
正因如此，深夜出行或者浅眠，把窗户大开用冷风拍打自己的肌肤，重复着过去的行为，大概这样一来便能确认她的存在或者意义。
就这样对着窗外这样发呆很久后，咚咚咚。
“未央姐，可以来一下吗？”
◇
“这么说起来，不能说你没有责任吧。”
温暖的、用青色墙纸装点的闺房里，听完清一讲述的故事后，坐在椅子上的未央露出冷静的眼神抬起头来。
因为两年陪伴她的只有文学，但眼前这个坦白后妹妹确实是她恨不得烧死的家伙。
夏寒很有觉悟地跳到桌上并靠近未央，一起用责备的眼神注视清一。
窗户还是老式黑铁窗，现在只是反射着温馨的房间里的两个少女的影子，而窗外的黑色树影后，足球场打着朝天的灯火，似乎有喧闹的演唱会，夜空恍如炼狱般的喧闹世界。
“确实……”清一低着头把两手套进袖子里，“小说里飞鸟园的描写和你们的描述一模一样嘛，不过别的故事都不一样，所以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巧合。”
“如果真的有关系的话，那么可以确认的有两点，”未央站起来走到墙边捏着下巴说，“一个可能是名字的问题，主人公真的变成了史莱姆。”
你能别打击我了吗？史莱姆不满地跳了跳。
“二就是结界的权限，我问你，”未央注视清一，“你这段是怎么写出来的。”
“就是脑子里有啊……”盘着腿坐在床上的清一抓了抓头发。
未央随随便便地拢了拢米色睡衣，脚踝和脚背光洁而细瘦。
“你冷吗未央，要不你们进被窝再说吧？”夏寒说。
未央没有理他，“不了，麻烦……你们帮我沏杯红茶就好。”
清一的房间里有简易的洗手间但不能淋浴，旧式的洗脸水池里并列两个水龙头，以前改建的时候区分厨房用水和卫浴用水而特地改造的，但地下室净水器报废后发现净水器厂家已经倒闭，因此其中一个被轮胎橡胶片和铁丝包裹起来。清一对泡茶也很熟练了，虽然她喜欢喝花茶，但是作为搭配，房间里也备着川宁袋泡茶。
在清一去洗手间的时候，史莱姆开始补充了。
“其实刚刚我也看了文章，确实和我们的事情风马牛不相及。”
大概是妹妹变成了史莱姆，莫名其妙被抓到飞鸟园，然后被哥哥买过来收养的日常故事，哥哥不知道史莱姆就是妹妹，于是整天带着史莱姆出去找妹妹，大概就是这样的故事。
糖分很高，还没有出现战斗情节，加上她的骂名传遍全网，因此看的人也很少。
未央叹了口气，打开电脑重新翻看了飞鸟园的描述，确实一模一样。
“这种事情巧合的概率越来越低，”未央接过清一递来的红茶，然后放在手里暖着，“清一，你写到飞鸟园是什么时候？”
“唔……前天晚上吧。”坐回床上的清一朝天花板看了看。
但我们陷入飞鸟园是在今天早上，也就是说是妹妹写出来的？！
不……飞鸟园是很早以前就存在的！
那么……
“我猜……”未央眯起眼睛，“你能感知到飞鸟园的存在。”
我也觉得！
“可我不知道它的位置啊……”
突然想到一个厉害的主意，夏寒说，“我觉得妹妹很可能掌握结界的改写权。”
思绪慢慢沉陷到这个二律背反里。
因为迄今为止的思考方式都基于我们对现象的认知吧。
结界的作者是宗一郎，但并没有完全闭锁，他对于自己的飞鸟园是否会产生异常也不可知。
甚至有可能，妹妹确实有一种能力，就是悄无声息地创造出了那个世界，然后替代掉他的结界，而宗一郎对此竟然没有感到一丝违和感，是因为妹妹的能力或许附带了催眠效果，让宗一郎接受了那样的设定。
如果这个立论成立的话，到底是先有飞鸟园还是先有妹妹的小说，这就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妹妹的权限到底是只读还是可以改造，如果要验证，也确实有一个办法！
“清一，你现在就写下一章，就是史莱姆变回来了！”
◇
看着屏幕里，刚发布的下一章只有“史莱姆变回来了”这几个字，史莱姆无奈地摇了摇头。
即便是要求妹妹再补充一句“史莱姆真的变回来了！”也没有任何效果。
反而是评论区出现了一片骂声。
你个扑街货！暴力完本！再也不看你的小说了！真的给你寄刀片了！
心灰意冷的妹妹无奈地把这一章再删掉，然后又是一片骂声。
“啊啊啊……不写了不写了！”清一心烦意乱地拨着头发。
“要不要删掉飞鸟园那一段试试？”夏寒似乎不明白妹妹为什么生气。
好吧……清一耷拉下肩膀，找到那一章，按下删除按钮，接着屏幕上弹出一个警告框。
“诗逆，您现在已经进入小说网作者黑名单，从今天起发布过的章节不允许删除和修改。”
“啊啊啊啊啊啊啊！”用愤恨的小拳头一下子砸在键盘上。
对不起妹妹……史莱姆凑到她的手边，清一摸了摸史莱姆软软的脑袋又很快恢复了笑眯眯的样子，然后把他抱在怀里。
“这样吧，明天还是先去师父那里，如果说结界原理的话，她应该最懂了。”
这么说完，未央按了按眉头捧起杯子走到门口，又低垂下眼皮，“晚安，师兄。”
从来没有被她这么打过招呼吧……可史莱姆的心情也很低落。
“晚安未央。”
也只能按照师妹说的，还是得去求师父，就算她不帮我，帮忙分析一下妹妹的能力也可以吧。
“你们师父真的这么厉害吗？”清一合上门，把史莱姆抱到被窝里。
“怎么说呢……半年前，她差点杀了全城二十岁以下所有的魔法使。”
第六章 红黑螺旋
遇到师父的那一次，是在半年前一个青年魔法协会的交流会上，地点是浦东证券大厦对面的酒店顶层的宴会厅，当时春申市的魔法界各家族的子女和年轻学徒们都入席了，宴会厅里挤满了上百个好奇又兴奋的孩子，但聚会开始时，所有的大门全都消失，变成了红黑螺旋的空洞。
那种令全体陷入恐惧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
一角突然亮起了一个向下的楼梯，所有人都冲向那个避难出口的时候，只有三个人没有逃走。
当大厅里只剩下我们三个时，一个身着红袍的女子走过来。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的徒弟了。
迄今为止都没有人敢提那次聚会。因为从结界生成的速度来看，十几道红黑螺旋的生成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同时那个女子也曾是令另一个城市感到恐惧的人物。
结界的作者叫柳真。
要形容她的话，可以说是一个脾气容易陷入极端的美人。
大部分时间是比较温和的，但她一旦冷漠，一个眼神就会让人打战，热情的时候，全身的骨髓都会被她沸腾。
虽说制作结界是她擅长的方向之一，但她也有麻瓜身份，那便是思源大学的大一学生。
但正式入师门之后，我们三个才发现她的真面目。
接受警局、安全局、魔法协会以及私人的委托来处理城市各处的棘手案件，并收取高额的费用。
当然，我们三个累死累活的徒弟一分钱都没有拿到。
师父应该说是一个很孤僻的家伙，即便是她的专业教室里，通常也只看见她一个人补习作业。但不知为何我们三个都对她更崇拜了。
因为听到她的名字后，连父亲都表示一定要请她来家里做客，钱唐市的大伯和姑妈也打电话过来要我们好好招待。
于是洋馆二楼的最西边一个房间便腾出来留给她，但因为和学校太远的缘故，来了一趟后她一直没有过来住过。
至于师父的住处，她并没有住校，而是住在远离学校的、城市更加西南角的一个小山头的一座破旧的老庙里，不通电不通网。
三个徒弟去过一次，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荒地。
原来是农村用地留下的一座百年老庙，一直没有修缮香火也不旺，也没有和尚，产权一直算村民共有，临到政府拆迁时，关于这块百米见方的土地起了一些矛盾，总而言之不知道师父找了什么关系，花了一笔钱就把这片土地买下了。
后来才知道师父为什么看上那块地：虽然周围是很违和的农村，但是挖掘机向下挖了五六米后发现了密密麻麻的、粗壮的、发光的红色树根一样的东西，于是师父借助这个叫灵脉的东西为她的住处打造了结界，进入结界后周围不再是农村，而是一望无际的海滩，海风的呼啸和海浪的拍打声都逼真无比。
不知道为什么师父就是喜欢这种孤零零的感觉，电话总是不接，如果没有课业的话总是见不到人影。
因此大部分时间，师父的事务都是由另一个人打理。
◇
次日清晨，在专业教室没有发现师父后，未央背着书包来到了思源大学对面大楼的第二十层，一个狭小的办公室。
现在这个不到十五平米的、只有一张桌子的房间里，坐在桌子后面扎着长辫、穿着西服西裤的女子，就是师父的合伙人叶凝然。
那么，言归正传。
办公室门框旁挂着“春申市真如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的铜牌，营业范围很多，从贩卖婴儿尿布、制作膨化食品、举办会展活动、到室内装修设计什么都有，但业内人士都叫我们真之事务所。
最难以置信的是，这个什么事都不干，仅仅给我们发消息传达任务的叶凝然……
竟然有工资！
更气人的是，她每天的工作，就是……炒股票。
我们赚来的钱都被她拿去做投资了，至于赚钱还是亏钱，我们三个也不知道。
“问题我都知道了。”凝然注视桌上的史莱姆，“虽然这件事我确实闻所未闻，但我以前见过这样的案件，小寒，我感觉你的妹妹真的有结界改造的能力。”
“仅仅通过大脑吗？”
“准确的说是把脑中的世界通过文字沉淀下来的那一瞬间。”凝然抿了一口茶，又走到一旁的饮水机旁咕噜咕噜地续上热水。
“如果是结界改造权的话，结界和妹妹的小说到底是什么关联性呢？”
“名字，大概吧。”晃了晃茶杯，凝然突兀地注视史莱姆。
飞鸟园三个字让妹妹的脑电波和真实的飞鸟园主人的神经中枢产生了某种感应，让宗一郎很快接受了妹妹对结界的改造。
也正是如此，园里的生物大概都是可爱的而不是凶狠的。
“但在确认之前，你不能让你妹妹乱写了，因为确实有很多年轻魔法使被困在里面了。”
“一共多少个。”用勺子给史莱姆喂水之后，未央站起来走到窗边。
“有通报的是九个，平均三天增加一次的样子。”凝然说着如此随意的话，瞥了一眼桌面日历，三月四日。
昨天是三月三日？那么下一次就发生在三月六日？
“也不见得，得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给他利用。过去的失踪案都不在同一个区域，关联性很难查找，这种事情警方不会管的，也许是魔法协会的疏漏也不一定。”
说完，凝然和未央一起看向史莱姆。
“看我干嘛，我爸只是副会长好吗？”
凝然嘲笑一般地吊起嘴角，这幅样子显得她温柔很多。
“这件事从头到尾就很奇怪吧，”未央转向窗外，把窗户轻轻开了一条缝，“为什么这么严重的失踪案魔法协会到现在都不公开？哪怕是其中一两个受害者的情报也好，却一直没有类似的东西出现……”
似乎也没有怀疑宗一郎的做派，而那些第一时间就冲进去试图解决问题的莽撞的年轻魔法使们，失踪或者阵亡是以往常有的事情。因此从头到尾都能在台面上解释清楚。
更何况每次只抓一两个，这种失踪的频率比小孩被拐卖、电信诈骗什么的可低多了，警方也不会去重视这么小的案件吧。
……也就是说，不是事情不易察觉，而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公开吗？
宗一郎说是要卖给魔法使们……但被抓住的大多都是身份卑微的，没什么家世背景的孩子们。
总觉得事情越来越不简单的感觉，就连学姐也叫我别管了。
不，关键不是这个……
“你别乱怀疑了未央，就算追根究底也救不了学姐吧，还是趁着两天后的机会好好利用我妹妹的能力吧。”
“也是。”未央叹了口气。
至于妹妹的能力，目前可以判断的是，她大概对于飞鸟园有改造权，那么……
或许是考虑到下一次进入飞鸟园的关键，史莱姆突然很兴奋地跳起来。
“我们回家，一起帮她写下一章。”
第八章 序列重构
王俊超是这伙中外混杂的混混头领，在巷子中间喷迷药只是试探，却一下子抓了个高中小美人。
天色晴朗，曲折的巷子里却阴暗下来，脚下是鹅卵石铺的路，两边独院的小小的黑漆大门都被锁上，门下偶尔留一些无人照顾的盆盆罐罐，头顶是各种晾衣杆和零散的衣物，一家墙内伸出来两束石榴枝，可惜花朵落尽，只剩下一些暗红色萎缩的小石榴悬在绿叶丛生的树枝上。
总之这一带异常清静，是一个适合绑架女孩子的好地方。
可就在四个混混兴奋地逼近倒地的少女时，她的书包里竟然跳出了一只软泥怪。
虽然猜出这个少女大概不简单，但这个可爱的果冻状东西也不像不好惹的样子对吧，毕竟我们四个人，你就一个球。
相反，夏寒立刻把自己的精神提到了最为紧张的状态。
随着他的快速吟唱，红色的果冻下方出现一道浅蓝色法阵。
WirsinddiebestieSichgegenseitigzuEssen.MonsteristdiefehlinterpretationderGesellschaft.
Rationalistdiegebrechlichkeitalibi.MitgefuhlisteineArtErbsunde.
Verzichtenihrbrief，WillkommenihrAngst.
（我们是互食的兽。怪人不过是世界的曲解。理智是弱者的强词。怜悯是一种原罪。舍弃你的信，迎接你的惧。）
尽管此时只是个史莱姆，夏寒还是用剧烈的回路共鸣驱使体内的一切能量沸腾起来。
【行使初层，直流纹路】
果冻体内的稀疏脉络像血管一样发出耀眼的荧光。刻印的纹样转换成脉冲版的规整形状，并连接上自身中枢的魔力回路。
就像曲折蜿蜒的经络一样，史莱姆的体内扩散出了五六道回路，尽可能地将这些魔力涌动汇聚和搭配到一起。
【序列重构，霜域】
旋即，果冻慢慢结成一个冰块。
这下该轮到混混们傻眼了，王俊超抬起西瓜刀。
“你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如果说高中女生都有一个玩偶的话也不难理解，但从这个果冻刚刚迸发出的寒冷感觉来看，少女和他的立场一下子倒转。
突然，四人的脚下不寒而栗，动弹不得。
因为放眼望去，脚下和地面都结冰了。
王俊超朝地面看去，看见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更可怕的一幕发生了。
史莱姆开始用狠狠的语气吐词。
“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想象一个大果冻对着包围它的四个人这么说话。
通过残留的回路，让体内血液急剧冷却的原始魔法。格外耀眼的蓝光从果冻内部迸射出来，墙壁由远及近地凝结成无数霜花。原本只是用在拳头上用以一招制敌的魔法程式，如今被灌注全身。
“这，这家伙……”四个人试图挣脱开脚下的冰块，一个人朝夏寒甩出一把刀。
史莱姆的心脏快要到达极限，故作镇定地快速吟唱。
【第三】
哐的一声，刀被空气中迎面凝结出的冰墙折向一旁。
背面被吓到的两人挣脱开冰块，握着刀畏畏缩缩地走来。
右脚还嵌着冰块的金毛混混把握不好平衡，刀也不好砍，准备从背后一脚踹上去。但是史莱姆又一下子软成一滩泥趴在地面上躲开。
其实夏寒也不好受，刚刚的诅咒之歌令他自己也陷入急冻状态。加上如今的回路流转和连接水平只是往常的一成不到，如果不在十秒内结束战斗的话，这个身体会很快崩溃。
对麻瓜的攻击不能致死是魔法使公约里最重要的一条，但回望一眼身体在慢慢结冰的少女，但此刻顾忌不了那么多了。
夏寒连忙催促着瘫软的身体腾空而起，集中精神让周围的空气发出嗡嗡嗡的共鸣声。
砰的一声，夏寒像一颗炮弹一样撞向一个混混的胸口。
混混立刻捂着结冰的心口到底不起，鲤鱼打挺一般痉挛了一会儿，最后眼神呆滞地看着天空不再动弹。
因为过度透支自己，史莱姆涌出一口恶心感，血压跟不上，意识也在模糊。
可就在这时，敌人退缩了。
这是个果冻对吧！这果冻杀人了！
王俊超和另一个人也挣脱开脚下的冰块，鼓起勇气走过去。体型缩小很多的史莱姆笑了笑，这才是最好的位置关系。
再次腾空一跃，朝着王俊超的脸像箭一样穿刺过去，在头部凝结的冰晶分毫不差地朝他的心脏扎去。
这与王俊超瞪着凶狠的眼神把刀劈从上而下砍过来的动作，同时发生。
就在这时。
“师兄，当心。”
夏寒还在恍惚之中，身体就被未央抱了回去。
冷冰冰的少女身体让她更快恢复了意识，恍惚之中的她做出了更理智的选择。
王俊超劈来的短刀再次掠过空气，未央趁着挥刀的空隙躬下身，勾起书包一溜烟转身逃去，面前的混混还没有回过神来，未央已不见踪影。
回到大路上，未央抱着史莱姆缩到一个角落里喘气，她脸上、头发上和衣服上的雪水还没有融化干净。
“抱歉……”少女自责地呼出白气。
“为什么不让我打下去。”
就算一个成了史莱姆一个中了迷药，但连混混都打不过这件事传出去还不被同行笑话，师父的脸面还往哪搁。
可未央一副自己考虑好的样子笑了笑，“看来，今天要多吃一点呢。”
因为史莱姆现在只有拳头大小了。
“算了。”史莱姆完全不搭调地回答，“你很想吃冰镇咸鱼吗？”
“唔……”未央思忖了一会。
因为实在理解不了史莱姆是怎么突然就能钻出背包唤醒回路的，也不是因为他刚刚那不要命的一击差点和对方同归于尽。
但在那一瞬间，慢慢站起来的时候，看着史莱姆冲到前面，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的时候，只能对自己责备吧。
尽管如此，她又恢复了冷漠。
然后啊的一口咬过来。
“好了好了，你赢了。”夏寒真的被女孩凑过来的嘴巴吓到了，“看来你真的是饿了，这么急冲冲地走近路。”
“我以为你饿了嘛。”未央不服气地掂了掂史莱姆。
“算了不计较这些了，”史莱姆沿着未央的臂膀蠕动到她肩膀上，“不过那种喷雾也是物理手段不好提前感知吧，就当是我们两天后战斗的预演了。”
“说起来，算是我们头一次搭档吧。”未央拨了拨刘海然后起身，咽下那份自责继续赶路。
不知为何，师父总是让夏寒和师姐一起行动，并让未央单独行动，偶尔做做掩护和监视这样的事情。
“反过来考虑一下小说怎么写吧，如果把飞鸟园改成这种一人宽的地方如何？”
“你是说让宗一郎逃不掉？我们一前一后切断他的后路？”
“最好既能让他放下防备又能让我们的配合起效果。”
就这样，两人一边走着一边回到要事的讨论上。
可身后阴暗处的身影对此咬牙切齿。
而那一头，隐隐察觉身后杀意的未央只是淡淡一笑，自顾自地把史莱姆捏起来然后捧在手心，用另一只手翻出手机后，一边朝小吃街走去，一边找出师父留给他们的电子文档翻阅着。
虽然想着后面的战斗，可寻找的其实是怎么再次进入飞鸟园的方法。
就算是后天接入警局系统，一天城市里有那么多案件，怎么才能找出飞鸟园呢？
初步程式的书本里不可能有符合要求的东西，只有师父的笔记才有。
至于两人还没有掌握更大范围能力的魔法，大概能做的就是驱使周边和自身法源的魔术。
从某种意义来说，魔术也不能违背等价交换和热力学第二定律，也不能超脱星球级别的自然法则。
魔法使和大魔法使级别的可就不太一样了，魔法使能做出符合星球法则极限的东西，比如让一座山拔地而起，或者把一座森林全都飘到湖里这样子。
至于大魔法使，就是能贯通地核法源做出符合宇宙法则，但超脱星球法则的东西，比如时间空间的干预如此这般。
因此夏寒的能量消耗快要接近极限，因为刚刚释放出去的结晶能量数值和他失去的身体能量大概处于同一个水平。
这也是为什么未央第一时间把他抱回去的原因，因为下一个瞬间，夏寒就会因能量耗尽而消失了。
少女和史莱姆一边这么调侃着，一边检索着有哪种对策是现在的自己可以做出的。
虽然不清楚入口的运作原理，但作为两个勤奋的魔法学生，还是有机会找到的。
“那样的话，问题就在于转瞬即逝的机会，没有一瞬间进去，下一次机会可就麻烦了。”
以及怎样让未央防备结界的效果，至少不能让她也变成史莱姆。
同时考虑着两个问题，夏寒虽然有他的自尊，但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了，只好在未央的手掌里打起盹来。
少女纤细的手指有节奏的翻动着，在哗哗的指甲和屏幕滑动声中，未央的指头突然停在一个页面上。
“有了。”未央微微一笑。
第十章 明确打算
“被父亲看到了，所以哥哥那里没去成。”
傍晚，夏公馆的客厅里，端着茶杯的未央一边回忆着当时被父亲救下的场景，一边斟酌着尽可能轻松的口气。
虽然听她这么说，清一也没有改变对哥哥一副愤怒的视线。
夏寒只能无辜地吐舌头，因为他也没料到未央的父亲会去探望儿子。
……嘛，清一和未央这半年还是有少许交往的，又或者说，夏家和许家的关系一直都是两个妈妈和两个女儿在维系，这么说会比较好。
坐在沙发角落里被妹妹像抱枕一样抱着的夏寒，因为身体的变化神奇地重置了和妹妹的关系，有点搞不清楚要怎样保持一下距离感才是正解。
虽然当时被许武救下以后，夏寒怕被他发现于是一直躲在书包里不肯出来，但未央在巷子里被父亲训了足足十分钟现在记忆犹新。
除了强调一下宗一郎的案件不要管了以外，主要是老生常谈的东西，什么不准打扰你哥哥啦，既然是继承人了就要好好修行，成天为这些没人管的小案件跑来跑去成何体统，跟你姐姐比真的是一个天一个地。
记住，你的未来不是念大学，而是去柏林深造，这才是你的道路明白吗？
这句话又让未央坐到了沙发上，她的眼睛呆呆地盯着波斯地毯上一个玫瑰花图案。兄妹俩见她这幅样子也开不了口，几分钟后，月季来续茶，看见妹妹抱着魔法玩具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小声提醒清一晚饭好了。
白天在院子里无所事事散步，实在不愿意忍受这份沉默的清一开口了。
而且说了句奇怪的话。
“真是……哥哥和未央姐，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在交往啊？”
未央远远地看了一眼史莱姆，然后不耐烦地按了按太阳穴。
谁会和一个史莱姆谈恋爱，对吧。
“修行期间原则上……不许交往，”微红着脸的未央摇了摇头，“而且师父当时态度很明确……”
似乎是她父亲打了招呼，禁止未央和别的男生有来往，不知为何师父又嘱咐未央几个条件，不要碰中二病，不要碰人渣，至于为什么会说，师父也说不清楚。
很矛盾是吧，其实就是师父有默许大家谈恋爱。但还是把夏寒和未央支开了。
回到以前，其实两人的共同记忆并不多，两人的座位也很远，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初二，夏寒所在的体育部和未央的文学部联谊，两人一起联系场地和节目，那时候无论夏寒拿什么主意，未央总是注视他默默点头。
更何况如今师妹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被她叫做咸鱼才是正确的关系对吧。
因此对于妹妹的神经质问题，夏寒受不了了。
“因为没有喜欢的感觉吧，要说的话交往只会让我们懒散不是吗，成绩也会变差，虐狗不成反而变成咸鱼对吧。你知道玩物丧志吗清一？”
“哥哥才玩物丧志吧，今天我写了三章都不能发布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那，那个……”未央晃了晃脑袋然后站起来，“还是一边吃一边商量对策吧。”
我们好像一不小心忘了，还要救师姐。
◇
父亲母亲都出去有事了，因此晚饭是两个女孩和史莱姆一起吃的。
餐厅只点了长桌上方的灯光和角落的落地灯，显得昏暗很多，桌上的中式餐具反射着晶莹剔透的光泽。
按照清一的要求，月季炖了海鲜砂锅，未央小口地将汤里的海鲜送进嘴里，但仍好像十分在意史莱姆的视线。
清一和未央相对而坐，而史莱姆耷拉在桌上接受妹妹的投喂。
总结起来，未央和夏寒独处时会略略放得开，但在夏家时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但远远站着的两个女仆对她一直矜持地和史莱姆交换目光表示不解。
清一让两个仆人退下后，三人正式商量新章节的计划，把场景改造的要点和清一说完后，清一一下子爆笑起来。
“要是爸爸也在这里我们就死定了呢。”
“不过，仅仅是文字就能撬动那么大的能量还是需要验证吧，这次就连全身而退的托辞也准备好了，就当是你的练习吧，话说我们到底在干嘛啊，阿姆阿姆。”史莱姆吞咽着鲜虾发出模糊的声音。
想起来还是不可思议，好好总结一下吧。
一、我们要救师姐。
二、我们要通过写小说救师姐。
三、我们要通过帮助妹妹写小说救师姐。
而且史莱姆的嗓音有点奇怪，每次清一都会听成“救世界。”
这么说服自己后，清一露出更兴奋的笑容了。
谈完正事后，史莱姆大方地侃侃而谈，逗得两个姑娘一阵笑，其实像他既有运动基因，回到餐桌又能恢复风趣的家伙到底有几个？
是的，史莱姆在夸自己。
人类的大脑分布也符合高斯分布，如果有天才就一定有蠢货，大部分沦为平庸之辈。
但上帝又如此公平，无懈可击的优点总是伴随着冷淡和不讨人喜欢，牛顿没有女人，拜伦是个自恋狂，卢梭阴郁差不多是个疯子，拿破仑是个矮子。
至于把自己和这些人物类比的夏寒，他其实有一米八五高，仪表堂堂，面容清爽目光深邃，成绩虽然一般但努力一下也能考进班级前五的，有几个好朋友但主要是打球为主。
但他对女孩子不知为何就是主动不起来。
如今又变成了史莱姆。
这些罕见的例外证明了人算不如天算，天妒英才的道理。
这么愤恨地表达完意见，史莱姆喝完最后一杯红酒，然后打了个饱嗝。
其实他是个单纯的男孩，如果没有魔法资质和家世，他宁愿像大多数男孩一样打打游戏打打球，面对女孩子不知道怎么开口，尤其是女孩子们经常结伴行动，你不知道这让我们的挑战更高了吗？
结论是还是篮球好，至少挥洒汗水的时候他是那样快乐地活着，无论是勾手三分还是上篮，那一瞬间的快感是别的东西不能比拟的，可惜的是只能当做业余活动而不能进校队。
和未央相反，夏寒除了那个万金油的寒冰拳不打算修行别的技巧。
虽然这是他偷懒和半吊子的理由，但他只相信实实在在的价值。
他确信了高三一定要暂停魔法修行转而专心高考，至于未来，无论是妹妹和自己的婚事……
哦不，是妹妹的婚事，以及自己的婚事……
……学区房、打理家务还是别的方面，这个夏家二老爷的继承人都有明确的打算。
但是在男女问题方面，由于父母没有给他包办婚姻，身边也没有爱情专家，印象中初中可能谈过恋爱但回想起来就会晕头转向，就连对方的样子都忘了差不多了。他怀疑自己是否有取向问题，但对长得可爱的男孩子确实提不起兴趣。
除了不断做任务证明自己以吸引女孩子主动来找他，夏寒想不出一点点更加高明的办法。可他就是没有女人缘，就算是当上春申市十大杰出青年魔法使之后，还是没有女孩子找他。
如果要在高考前谈一场恋爱积累一下人生经验，其实选择也不多了，就这么盘点一下几个可能的人选吧……
醉醺醺的史莱姆真的开始盘点了。
麻瓜都不能考虑，不然天天瞒着女朋友出去做任务会很累的。
至于师姐，麻瓜家庭出身，父母一定反对的。
凝然小姐？不好意思她曾明确表示自己不喜欢男人。
师父？……找死啊！
是吧，没有人选了嘛……
这么说着，史莱姆叹了口气。
抬起头，发现两个女孩都不见了。
我晕，白说了啊，史莱姆无奈地循着客厅传来的电视声音跳过去，发现月季一脸惊恐地站了起来，他又跳上楼去了妹妹房间，这才发现妹妹开始一刻不停地敲击键盘了，而未央趴在床上一笔一笔地在白纸上画刻痕感知器的图纸。
这是三月四日的夜晚，明天就是星期一了。
在等待飞鸟园再次出现以前，都只能以这个身体度过下去了。更重要的是还要上学和无聊的日常。
刚刚吹完牛的史莱姆不知为何露出一丝失落感。
知道打扰妹妹码字会有什么后果，于是他跳到未央旁边。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呀！”未央被这个醉醺醺的红色怪物吓了一跳，“没什么……去睡吧师兄。”
“这个周末看来白过了啊，”史莱姆叹了口气，“任务没完成反而赔上了师姐，我也搞成这幅样子，真的很气人啊。”
“算，是吧……”未央一边画着一边应付他。
一边点着头不知道怎么就感觉不对劲的样子，未央又转过来朝史莱姆微笑。
“其实师兄……这个周末……我很开心。”
未央此刻显得很漂亮。
魔导名门家的小妹，梳着的长发均匀地洒在肩旁。
卸下了校服外套，学生衬衫领口的扣子扣得很紧，显得她的脖子细长，唇线柔润。
此刻忽闪过来的眼眸像是明亮的湖水。
接着，对这个女孩只要说出一句话就好。
第十一章 晶莹文字
晚上，这个他以前来过的房间，与以前一样散发着薰衣草的味道，那也是桌上旧书页的味道。
但是，比以前的更加昏暗，阴冷得令人瑟瑟发抖。
因为阴森恐怖，连佣人都不愿意打开的房门，是她的秘密房间。
书架占满两个墙壁、地板、床上都密密麻麻地堆满了书，能容身的只有窗台下的地板。
一个穿着青色贵族裙的女子，她开了门以后，打开桌子上的台灯，让房间变得稍微明亮了一些。
又笑吟吟地把青色的茶瓶和一组茶具放在地板上。
“茶壶里是玫瑰红茶，那么我去睡了，你慢慢看吧。”
“晚安。”
像小孩子一样歪着脑袋，她关上门走了。
哒哒哒的马丁靴声音渐渐远去。
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看来又要让未央担心了。
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对未央说出那句晚安以后，自己就被什么漆黑的东西给抓住了。
这与自己不经意间瞥见的她的小说的感觉异常相似。
仿佛是要拒绝所有一切的，那个温暖却高贵的空气里所包裹着的那个人，面对着她时敬畏、好奇而无法移开视线的感觉。
令人头脑麻痹，心跳加速的，不可思议的感觉。
他打开水壶，将热水瓶的热水倒进去，喝了口玫瑰红茶，身体一下子暖和起来，翻开一本书开始阅读。
扑通、扑通，被眼前的一切惊住。
宛若海底的砂砾般晶莹发光的文字，规整地排列在一起。
这本手工装订的书本没有多余的装饰，但上面的笔迹透着无限美丽的青色光泽，里面的故事、心情就像把人抓进去一样，真实地展现在眼前。
随着阅读的进展，喉咙干渴不已，房间却渐渐暖和起来，不知不觉渗出一些汗水，但意识早就在云端了。
因为心中涌起的黑暗和恐惧是压倒性的。
晶莹发亮的文字编织起来的故事，是一个女性和一对魔法使夫妇的爱恨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名为Pflau的女性小说家，登场人物还有被称为……
【已经读完最新一章】
◇
“清一，不是我说你，我看到这里也想给你寄刀片了。”
三月五日清晨七点，清一的房间里。
史莱姆坐在床上，用身体捏出来的触手滑动完手机上，清一的这篇断更的《魔女小说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天是星期一，未央昨夜熬夜把图纸画出来之后就去了学校，委托了一所匠师工坊开始加工了，大概晚上就能去取。
这个身体去学校肯定要惹很多麻烦，夏寒只好待在妹妹的房间里琢磨着有没有别的事做。妹妹则果断请假今天不去上学了。
“哥哥你应该不懂写作的吧，都有对号入座的人啊，”坐在椅子上的清一抿了一口茶又转过身，“故事里的男主人和你很相似你没发现吗？”
洋馆的男主人，那种顽强地想要周围的一切运转有序的人，唯独对这个魔女小说家无可奈何，她的房间慢慢成了禁地，她写出的故事一旦指名道姓，那个人就会被附上魔咒进入故事。
“最后本来打算魔女把男主人写进书里，然后让他再也出不来呢。”清一抿了一口花茶。
“你这么腹黑的吗？”
“但是如果真的是哥哥的话，说不定还下不了手呢，所以就放在那里了。”
这就是你断更的理由吗？
“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哥哥！”清一突然认真起来，“我会成为好作家的！我想写出很真实很真实的故事，读者什么都不用做，剩下的只是进入世界而已。”
“然后就出不去了？”史莱姆耷拉着眼皮瞥了清一一眼。
穿着黑色棉袜的小脚丫立刻踹了过来。
救命啊！
啵啵啵，史莱姆像皮球一样在墙壁上弹了好几下，最后眼冒金星地落在妹妹怀里。
“为什么，你们真的会魔法的事情要瞒着我？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你和未央姐都做了些什么？”
听到这里，夏寒此刻有一个错觉。
他认为妹妹又开始妄想了，妹妹一定觉得自己的书里写出这个世界有魔法，然后这个世界就有魔法了。
“你想多了吧。”
“但是明明把你们写成了魔法使夫妇。”
“咳咳，作为魔法使，搭档是一定需要的，同生共死，被强大的因缘牵绊在一起的我和未央（并没有），我们之间不存在男女间的那种关系，你懂吗妹妹？”
那种会影响作战的，不确定的，麻烦的东西，我和未央不需要。
更何况她会出国，而我会选择体验几年麻瓜生活。
只是为了相互成全对方的目标，我会在三十多岁时继承父业成为本市魔法协会的副会长，而她会专注修行，直到成为风系大魔法使，完成许家祖辈以来的梦想。
因为目标暂时的利益一致，而成为师兄妹的关系，这就足够了。
更何况以未央的容貌不缺追求她的对象，如果她出了国就会遇到更多魔法界的靠谱男人吧。
但是只有夏寒不能成为那样的对象。
“所以啊清一，抱有这种不纯想法，就是对魔法使这个职业的亵渎，我们之间的关系是纯粹而确实的。”
但是故事里的设定、情况和现实重叠得太厉害了，就连夏寒自己也觉得里面写的是真实的故事。
但多少是真多少是假，或者说完全是作家诗逆的创作？无法判断吧。
就像小说里出现了一个作家，她在写小说，然后她写的小说里也有一个作家，那个作家也在写小说……
这种俄罗斯套娃式的故事结构会让人眩晕的，对吧。
但妹妹伶俐的文笔和反套路、难以预测的剧情编排，确实吸引人看下去。
幸好断更了，我还有正事呢。
“别钻牛角尖了清一，话说回来今天你写你的，别写结界内容就行了。”
史莱姆从清一怀里挣脱出来，又跳回床上。
“哥哥呢，干什么？”
清一突然不满地过去抓史莱姆。
“暂时还没想好，你有什么想法吗？”史莱姆不断躲闪。
“哥哥要不给我当鼠标垫吧。”清一坏笑起来，然后两只手用抓挠的姿势准备一个猛扑。
“……”
“很暖和的啊，你不觉得吗？”
“好了别闹，我要调查这个叫宗一郎的，你帮我拨一个号码。”
◇
拨完电话后，夏寒听到一句令脊背发凉的话。
“宗一郎，不是已经死了吗？”
第十五章 违和感
《我真的变成了史莱姆》第十五章
因为不知道哥哥到底要带我干什么，所以现在随便去哪里都行。
但后面确实出现了一群看不下去的老爷爷在追我们，于是……哥哥凭直觉带我去往通向天国的那条路。
咚的一声，哥哥头撞到了一个东西，接着是轰隆隆的机器声。
“坦，坦克？！”
“是啊，虽然很麻烦，但这样就能把物理攻击发挥极限了吧。”一旁的未央姐这样提醒。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很高兴的声音，坦克车里跳出一个年轻的军人叔叔，他钻出炮塔顶盖朝哥哥招手，“进来吧孩子！”
◇
那一头的公园里，未央对着眼前出现的一幕瞠目结舌。
因为真的有一辆坦克出现在眼前！
不过妹妹没有写型号，所以竟然是一辆……国产主战坦克！
没有慌慌张张的样子，未央跳到了坦克裙甲上踩了踩，确认了脚下坚硬的感觉。
掀开激光照射器的蒙布，镜子上映出了少女和史莱姆同时张大嘴巴的样子。
不过坦克还没有启动，是一个冷冰冰的机器，也没有热心的兵哥哥跳出来。
也就是说，妹妹的能力在于对结界内【环境的改造】，但不能【影响生命体】，大概可以如此确认。
“还有啊咸鱼，现在做出的三条路宽度好像都不能让坦克通过吧，开坦克上下楼梯也是个很奇怪的事情，你的实验虽然成功了，但总觉得这股能量像一股泥石流。”未央无奈地摇了摇头。
相反，身后的老爷爷却被坦克吓到了，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要不要试试开一炮？”史莱姆显得有些兴奋。
“算了，总之在找到飞鸟园之前，现在的一切改造都没有意义。”
未央就这样跳下了坦克，接着慢慢朝公园大门走去。
不，不对。
因为只是确认了中转节点，但飞鸟园在哪还是没有头绪。
“按照回忆的话，这个中转站之后没有出现转弯的样子……”史莱姆回忆着。
不排除擅长空间法术的宗一郎对地道做了手脚，但万一真的是直线的话，也就是说……
未央又蹲下身，把地图铺在大理石地面，又一手用手机灯照亮，一手用铅笔开始连线。
地铁站……废弃的公园……那么这条直线划过去……
“宏清森林公园！师兄，可以确认吗？”
“确实是森林！”
未央和清一挂了电话后，匆匆把地图、铅笔和史莱姆塞进背包，然后再次开启跑步模式。
“看来你妹妹帮了大忙了，这个结界还是交给协会善后吧。”
“……”
一片黑暗中的史莱姆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不会违背能量守恒定律，因此他很好奇这个坦克到底是从哪来的。
“有敌人，师兄好好待着。”
面前是本体更加确切的新敌人。一瞬间在少女面前停住脚步的白色太极服女子，扎着短马尾，正缓缓摆开阵势。
可史莱姆还是钻出书包跳到了未央肩上，然后对未央的表现一惊。
因为在未央轻松说话的同时，又举起了右腕。血管一样的粉色光纹透过卫衣袖口显现出来，右臂前端的几道印记更加明亮。
“你做刻印了？”
“啊……”未央一副对自己很满意的样子笑了笑，“纹路的使用效率更高了，现在的魔弹作成速度会更快吧……其实一秒钟五发一倍弹也不费力。”
也就是说我是机关枪。
可夏寒勃然大怒，“师父知道吗？！”
所谓对身体作出永久刻印大多是为了加快纹路刻蚀速度，但这个行为是不可逆的，疼痛也是永久的。
好在未央仅仅是对手臂作出刻印。
“抱歉……”未央慢慢低下头，又打起精神，“师兄，这事以后再说好吗？”
“回头再跟你算账。”
听到这句话，未央微微泛红了脸颊。
而紧锁眉头的史莱姆开始深呼吸，试图平息怒火。
对面的女子也没急着攻过来，隐隐觉得她的气息不一般，回过神来的两人也稍微皱了皱眉。
其实未央准备投放魔弹的行为恰恰是最理智的。
因为，通过面前女子嘴里呼出的白气来判断，她是真实存在的人类。
她对未央发问，“本以为你们算是自寻死路，但连坦克都带来了，到底有何贵干？”
看来女子并没有察觉到这股违和感，还以为坦克是我们带来的。这再一次证明了妹妹的能力带有催眠作用。
“在下夏寒，另外有任务不经意间闯入阁下的结界，请报姓名。”未央一边沉着地说着，一边抬起发光的手臂。
而史莱姆叹了口气，这师妹是真的要坑死我了。
“陈秋月。”简单地说完后，女子招了招手，“来吧。”
“这么想打么？”未央眯起眼睛。
“你杀死了我夫君，拿命来偿。”
“宗一郎是你什么人？”未央反问。
很讨厌吧这个女孩，我老公死了，好不容易找一处地方可以和他的灵魂一起待着，还顺便抓几只老鼠陪我们一起玩，但这姑娘只在乎她的目标。
“与你何干？”女子反问，却被史莱姆吓到了。
“这太简单了陈秋月，”夏寒突然跳到两人中央，大方地侃侃而谈，
“镇石是紫色的自然是宗一郎帮你做的，远处嗖嗖的空洞声更能证明这一点，虽然不能捕捉传送门的确切位置，但从你脸上的水滴来看，是刚刚洗漱完毕无疑，还有淡淡的熏香味，怕是刚从卧室过来吧，衣服还没有干透估计是今天刚洗过，你就这一套衣服吗？不，准确的说你今天没有来过，但镇石破坏的一瞬间触发了你家里的警报……”
说到这里，史莱姆仔细打量起惊慌的女子。
眼前的陈秋月没有丝毫回路唤醒的气息，毋庸置疑是一个麻瓜。
但作为死者的亲人，她也可以看到那个男子。
“真抱歉把他砸死了。”看到夏寒哑了，未央冷不丁插话。
“你这丫头！”女子勃然大怒。
“等等你们两个！”史莱姆突然一跳，又给未央使了个眼色。
我推理到一半还没完成，你能别添乱吗师妹？
“抱歉。”未央冷冷地回答，不再多言。
史莱姆跳到女子面前注视她，“无论是谁，去世了就是去世了，你这么抓住他的魂魄不放是对他的不尊重。”
陈秋月露出一丝失落地耷拉下身体。
“我们这次误闯你的公园非常抱歉，但我们没有恶意，要不然的话早就开始破坏了不是吗？请你告诉我们，宗一郎……”
“和我没关系。”陈秋月利落地回答。
“说谎可不好哦陈秋月，虽然我还猜不出你到底是做什么的，迄今为止你的一切表现都很对，口音也很标准，但一个动作出卖了你。”
和太极拳不同的是，你每次的抬脚真的很低，更接近于小幅度滑步，加上警局档案名字上的巧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
“KanzakiAkizuki”（神崎秋月）
第十六章 罪恶觉悟
其实仅仅只能判断陈秋月大概来自日出国，但若真是宗一郎的女儿，这女子仍有几个疑点。
一是她是麻瓜，二是她母亲也姓神崎，日出国女子从男姓很正常。
另一方面警局资料有限，但宗一郎提交的入境申请里，女儿一栏填的秋月两个字，年龄是二十八岁，这和四十多岁的宗一郎也形成矛盾。
因此……
“宗一郎和你母亲的婚姻，不过是一笔交易。”夏寒大胆地推测出来，“半年前恰好也有一桩自焚案，死者叫陈帆，作为入了陈家门两年的师姐陈秋月被怀疑成凶手，最后因证据不足遣返回国，案子也不了了之，神崎小姐，之后你找到了宗一郎和你母亲假结婚，再凭借新身份和他一起回来，所以我猜你的目的根本不是留下来陪伴他。”
而是找到凶手复仇。
“但现场当时的卷宗照片显示，现场有动物的抓痕。”
也就是说……那个凶手是有使魔的。
“于是宗一郎和你达成交易，他混入使魔交易圈子，而你则潜心练武准备复仇。我猜对了吗？”
听到这句话，神崎秋月却没有惊慌。
“你们漏算了一点。”
那就是所有可能的凶手，我都不会放过！
说完这句，秋月突然对未央阴沉下脸，“だったら，死ね！”（所以，去死！）
对极速逼近的神崎秋月，两人突然大惊失色。
她的眼睛，充满血丝的眼球，亮起三道紫色光纹。
空气似乎冻结显得异常的寂静，得出的结论是，这女子被宗一郎用刻印改造成了非人类！
哒哒哒，是大理石被踩踏的声音。
“师兄！”听到这里，史莱姆立刻跳回未央怀里。
秋月只是凝视着未央，脸上没有了人类的表情。
暂时还无法判断她的刻印类别，史莱姆大喊，“先跑！”
砰砰砰砰砰！五发粉色魔弹接连扫射过去，硝烟四起。
可月光下，像是慢动作一样，秋月握稳了拳头，慢慢的慢慢的，像是她那里的时间停止了一样。
咚咚咚咚咚。用极快的时间拨开了五发魔弹。
“不可能……”
未央还没来得及动作，只能看到秋月的残影。
“极速反应，可不是你们魔法使的特权。”秋月那样说着，已经凑在未央面前。
哐！
她伸来的拳头结冰了，抽回的时候伴随着刺痛。
史莱姆在未央的胸前已经变成一摊软泥，虽然受到巨大的冲击力，但被夏寒化解了大半。
未央的身体倒下，失去力量一般摔在地上。书包在下一秒落在一旁，探测器应声碎裂。
“她靠近太快了！”未央挣扎着爬起来，却发现史莱姆失去知觉，“师兄？！”
远处，秋月扯开衣服的一角撕成条状，然后把结冰的手臂缠绕起来。
“师兄你没事吧？”未央还在摇晃着怀里的史莱姆。
“没事，先跑。”史莱姆的脸已经不见了，但这个团状物确实发出了声音。
随着逐渐变弱的意识中，夏寒逐渐明确这个案件一点都不简单，必须找机会重新梳理才行，而且隐隐觉得和一个人有关。
“明白！”未央不顾书包，抱起史莱姆就跑。
不可思议的软泥怪生命力，只不过此刻的体温下降了很多，好在……
真的是被未央紧紧地抱在胸口，好温暖的感觉。
“在我的公园里，还有机会走？”秋月又出现在两人面前。
真的是……会瞬移吗？
不，从她小腿上的光斑来看，似乎已经和结界融为一体了。
无懈可击的出拳速度、移动速度、躲闪能力。
无解了吗？
可未央突然镇定地站住了，“那么……你真的要逼我吗？如果继续下去，你就要消失了。”
“真是个嘴硬的丫头。”
秋月的拳头已经逼近眼前，就在同时，未央用肘部迎接。
砰！
意识恢复时，未央还抱着史莱姆，不过身体完全不能动。
飞在半空中，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像是迎接这冷风一般，未央松弛了四肢露出一丝喜悦的笑。夜风将她的头发舞起。
史莱姆因为眼前的少女微笑的模样呆住，但下一秒两人就被撞到了铁门上。
远处的秋月扶稳身体后发现她的右臂已经被炸断，但仍然迈起步伐再次冲刺过来。
未央仍旧瘫在地上，满脸是血，全身的骨头都像断了一般失去连接，意识也渐渐丢失。
史莱姆慢慢清醒，但对这个疲软的身躯也无可奈何。
等待他们的，大概就是死亡了。
就在这时，空中出现一道耀眼的红光。
热浪滚滚，照的脸颊和耳朵发烫，地面似乎都要被灼烧起来。
包裹着耀眼的红色火焰，风衣女子从天而降。
咯哒，靴子落地后，她凝视着倒地的两个徒弟。
“终于来了，你这凶手！”
秋月对新出现的女子大吼。
这一幕令两个徒弟心惊胆战。
女子什么都没有回答，只是转过头去看着秋月的眼睛。
这种把刻印放在眼球里的伎俩，不过是小意思。
风衣女子全身都没有刻印，却具备在任何一瞬做出百层以上大型程式的能力，她的回路资质更是无法用条数、宽度这种量化标准去计算。
她只是这样一言不发的看着，虚空之中已刺去一道剧烈的法力流。
半秒后，白色太极服女子从内而外炸裂，血水漫天。
接着是一个被火焰包裹的身躯慢慢栽倒在地上。
无言的寂静，只剩下未央的喘气声。
两个徒弟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看着师父的背影。
“真是……你们两个啊……我知道你们想解决问题啦，但这样太勉强了吧。”
用着符合年龄的语气，师父按了按眉头。
但被重重怀疑交织的两人开始露出空虚的眼神，仰望这个熟悉却陌生的红发女子。
很多问题想问她，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还能回去吗未央？”风衣女子恢复了冷漠。
“可，可以。”未央缓缓站起，擦去嘴角的血迹。
“那我先走了。”师父开始转身。
“师父，这个案子……还能查下去吗？”
夏寒这么问了。尽管此刻只能用空虚的意识，恍惚地凝视着那个风衣背影。
师父把手放进口袋里，朝夜空伫立许久，呼出一口白气。
“如果要查下去，就要做好迎接罪恶的准备，”她又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发问，“有这个觉悟吗？”
第十七章 奇怪结论
“师父，宗一郎的死……你有线索吗？”夏寒突然很不要命地问了。
宗一郎教过画，师父学的是设计专业，思源大学的内网数据还没拿到，两次自焚案，宗一郎和师父说是没打过招呼但是有联系方式，宗一郎要赎金师父没给，至今所有的疑点都……
“不知道。”风衣女子利落地回答。
奇怪，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为什么会说不知道？
“先别管这么多了，找到小梨要紧，后面我会想办法帮你们解除诅咒，之后就结案，就这样可以吗？”师父突然注视过来，浅浅一笑。
不太明白她这副笑容，但大概是“别闹了，跟我回家”这样的意思吧。
夏寒很快被这个笑容说服了。
“明白。”未央替夏寒答。
“那么……森林公园我去过了没有结果。试试看宗一郎的家吧。”
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风衣女子的身影已经消失。
也是啊，目前的线索只剩下这个了。
还没回过神，夏寒已经被未央抱着，一直往夏家的方向冲过去。
其实还是一头雾水，可以肯定的是宗一郎半年前的入境很可能和陈帆的死有关，但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更何况宗一郎已经死了，陈帆的未婚妻也被师父杀了，线索越来越少。
也是，还是专心找到飞鸟园吧。
虽然不清楚未央想做什么，但两人疲劳和伤痛已经不能让调查继续了。
未央的因为爆炸而陷入虚脱的状态，史莱姆已经面目全非，如果没猜错的话，得好好休息一下才行了。
要是被清一看见了，不知道她又会得出什么奇怪的结论。
“师妹……”虽然很想叫她停下来，但史莱姆的意识渐渐模糊。
“咸鱼，安静。”未央抱紧了史莱姆。
◇
半小时后，温暖的青色房间里。时钟指向十一点。
“我说……清一？”
恢复生气后坐在椅子上的史莱姆轻声呼唤穿着睡衣的妹妹，清一没有说话，去洗手间拿脸盆接了冷水又用茶瓶倒进热水，未央坐在地板上接过清一递来的热毛巾为自己擦拭伤口。
脸颊、膝盖、臂膀上多数是擦伤和灼伤，但她没有露出痛苦之色。
做完这些不多时，未央就那样倚着墙睡着了。
两腿曲着歪向一旁，明亮而略略红润的洁白肌肤。
没有忧愁也没有欢喜，而是战斗之后的平静表情，浓密的纤细黑发均匀地披洒下来。
身体伴着呼吸轻轻起伏，一切都为她安静下来。
干嘛。清一只是转过头来轻轻扬起眉毛。
相比于打起精神寻找师姐，此刻这个神秘的妹妹才是关键吧。
“根据今晚的情况来看，我感觉你的脑电波确实可以连上……结界……或者是魔力溢出较多的地方。”史莱姆这样总结。
“哈？说什么呀哥哥。”
恼怒的清一青筋鼓起，强压着怒火说，“我可告诉你，今天这两章我真的被骂死了呢！哪里来的神奇的展开，公园里怎么会有坦克，还有为什么会突然冒出一个未央姐，作者脑子烧坏了吧。”
“未央姐？”他用唐突的声音问。
为什么会突然写她？
不过妹妹的能力确实可以确认了，当然也完全没有那么乐观。
就算是能改造环境，也要等她把新章节发布出来才行，倒霉的是还不能删和修改。
真的是什么样的相关性也推导不出来。
清一突然慢慢转向史莱姆，唇间浮出柔和的微笑，眼睛突然锐利地眯成一条线，然后感叹似的小小吐了一口气。
“哥哥，我猜让未央姐得到照顾是你的兴趣吧，所以就写进去了嘛。”
“哪有，她受伤了我才会……”
“不过啊哥哥，虽然想说未央姐的运动服非常合适，但我还是建议她换上制服和长袜比较好看哦，黑色的会更诱人哦。”
什么跟什么啊。
“你都在关注什么啊，我看你的小说也是的，什么叫我深夜带你去公园，什么叫我带你去天国的路，还有什么叫看不下去的老爷爷？”
本来就是叫你改造结界，你丫的写这么多奇怪的东西干什么？
“啊……光描写不带劲嘛，情节有意思才行，下次会注意的。”
你这情节也太奇怪了吧。
未央被兄妹俩的轻声谈话吵醒。
“那师兄，我先回房间了……”
“恩，好好休息，明天的话你就别……”
“明天继续吧。”说完这句，未央站起来轻轻地点头后起身，兄妹暂时沉默下来目送未央的背影离开。
史莱姆和清一，几乎同时叹了一口气。
倒并不觉得意外，虽然史莱姆也不好受，但作为目前唯一的战斗力，未央的受伤是预料中的事，已经渐渐发觉案件更多的疑点了，但问题只会越来越多，探测器也摔碎了。
接下来的突破口就是去宗一郎的公寓，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另外经过这几天的调查，也终于察觉到。
为什么未央会悄悄做桑葚糕，为什么她愿意住在夏家而不是回家。无论是夏寒还是清一都对未央同情起来，但她还是不会做什么表示，如果案件结束想必她也会一言不发地回家的。
“还要喝吗哥哥，还有一杯没开。”
清一指着桌上的奶茶杯这么说，史莱姆厌烦地摇了摇头。
咚咚咚。
“……那个，打扰一下，我有点睡不着……”出现在门口的未央腼腆地扣着门。
“进来吧，我们也没睡。”清一答。
这句话好奇怪……史莱姆正纳闷，发现……
未央穿着藏青色的学生制服和黑色长袜出现在眼前。
兄妹俩被未央的样子呆住，一起面对着未央那纤细的身姿和美貌而露出，无言的视线。
整体看上去非常清丽，也可以通过她正俯视过来的沉着眼眸看出她潜藏的暴力性。
和大部分时间都不正经、发神经和贪吃的夏清一相比，此刻的未央是一个一下就能震慑人心，完美无缺的美人。
大部分人对这个冰美人的反应应该是畏惧和心跳才对，可惜的是。
“搞什么啊？你又想出去调查了？”史莱姆这么问。
未央的眼角在微妙地跳动着，于是她很快恢复了正常状态。
“你这咸鱼占在清一的房间晃来晃去干什么，不应该回自己房间的吗？”
我需要照顾啊这不很正常嘛，对吧妹妹。
“就是啊未央姐，哥哥现在越来越奇怪了。”清一这么说着站起来，和未央并排瞪着史莱姆。
不是吧，怎么你们这么快就结盟了？
“我正想把奶茶送给你呢，未央。”
其实想想也是，该和妹妹划清界限了，不能再这么道德沦丧下去了。
就算我是个史莱姆，也是一个正直的史莱姆。
“你送的过来吗？咸鱼。”
“好吧，那我回房间了，明天七点出发。”史莱姆蹦蹦跳跳地回房间了。
“啊？哥哥你又不会乱来，等一下嘛，真的走了啊？”清一对史莱姆的背影露出失落的眼神。
“我怕你会乱来！”甩下这句话，史莱姆……
撞上了自己的房门又弹了回来。
打不开啊……真倒霉这身体。
“这么说的话……师兄，”捧着奶茶的未央突然微红着脸出现在他身后，“你有想过变不回来会怎么办？”
“……”
夏寒开始同情自己了。
但是未央对他的沉默完全没有反应，只是悄悄瞥了一眼妹妹的房门，确认合上后说，
“师兄，我休息好了，现在就出发吧。”
第十八章 醉墨丹青
三月六日凌晨三点。莲花区宗一郎宅。
没想到把文彦叫来叫对了，因为这里竟然还留着一个新人警察看守现场，出示通行证之后，警察为他们打开电闸，但文彦示意先不开大灯，背着书包的未央跟着文彦进入大门后先绕着其他房间走了走，走的非常小心，手电筒均匀地照射前方的扇面。
卧室的门保持着微微开着的样子，各屋的窗户都被封死，因此可以确定并非卧室密闭而是全屋密闭，空气里散发着浓郁的茉莉花香，包豪斯风格和古中国风混杂的家具、灯饰和摆件充满各个角落。
书房则是一股水粉、墨汁、油画颜料的气味，很多画作卷成筒状堆在角落和书柜里，而画板上则是一副中式宫廷仕女的图案。在夏寒的建议下，未央把画筒一个个打开，在手电筒下观察起来，人像、风景、景物、临摹都有，水墨和油画居多，水粉偏少，但更偏向古风，一两张浮世绘也有，大概是这样子。
奇怪的是并没有在书桌上发现笔记、使魔的交易记录或者魔法学习手册等等东西，能表明他魔法身份的物品都不见了。只有桌上的日历记录着一些不起眼的日程表。
在卧室的几个柜子里贴着警局的封条，撕开封条后只发现了一本相册。
接着去往厨房，按理说这种单身男人不太会用厨房的，可大家还是被吓到了。
地板上留有一个圆形的焦痕，而炉灶上的两个指示灯闪着蓝光，新手警察提醒煤气表确实有被使用的记录，但根据监控录像显示，这个住宅除了宗一郎并没有其他人进出过。
当然，门口的监控录像对于使用空间法术的宗一郎起不了什么作用就是了。
史莱姆的味觉不好，未央仔细嗅了嗅，闻到了油烟、洗涤剂、焦味。
滴滴滴滴！
急促的几声把三人吓了一跳。
原来是冰箱发出的警报声，上面的门没关好，好在自动停机了只留下警报。
这一下子只剩下心跳声，在好在这样的安静下未央能听得更清楚，魔法使的感知力也能得到加强，不过话语会更加简洁。
“出去。”未央突然说。
“我，我出去？”文彦指了指自己，又看向史莱姆。
史莱姆很用力地点头，并且有频率加快的迹象。
好吧，大半夜的被你们叫过来，现在说不要我就不要了，文彦悻悻然地离开。
未央取出手帕推开卧室门，空气中的焦味仍然残留，警方从门上取走了一直插着的钥匙，借着手电的亮光发现了卧室灯开关，但未央没有开。
她跳到窗台上坐下，史莱姆也跳到她肩上，然后一起望着印着一片焦痕和轮廓线的床。
那么，场景重现。
三月五日凌晨零点，也就是二十八小时前发生了爆炸，而这个定时触发的爆炸和卧室里发生的事情没有关系。
地板上残存的脚印似乎都被用脚踩着抹布抹除，而地上的抹布也被揉成了不规则的形状。
床上并没有烧起来，但床铺也没有涂上防火材料什么的，天花板上的防火报警器运作良好，因此宗一郎并不是死在卧室里，而是被烧死之后搬运过来的。
另一方面，夏寒曾研究警局的报告，他记得警察到达现场时，炉灶上方的油烟机灯是亮着的。
正因如此，这个迷案在明面上以自焚结案，其实是被谋杀后放到床上。
这点在警官的报告里，厨房里残留的酒精味也可以判断出来。
而床头柜上放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犹记采荷时，红霞最留情，如今丹青老，醉墨梦相倚。”是宗一郎自己的笔迹，但字条更像是撕下来的。
自此，大部分线索都齐了。未央长长呼了一口气。
在黑暗中静坐是未央的习惯了，但她的表情越来越惊恐，因为。
一切都安宁下来之后，她察觉到了空气中残存的法力残渣和凶手残留的气息。
这是一个熟悉无比的气息。
史莱姆对这个结局也垂下身体。
迎接罪恶的准备，有这个觉悟了吗？
尽管可能会惹她不高兴，还是先婉转地问一下看看吧，也考虑到她想放弃的情况，但这个时候不说些什么实在不好。
但是月色下，未央突然以友好的温柔表情看着夏寒。
“师兄，大半夜把你叫过来真是失礼了，但是……如果要找师姐的话，我看还是继续下去比较好。”
“真相或许不一定是这个呢？”史莱姆的话有些唐突，未央当做没听见一般缩起肩膀。
就这样沉默地等待，未央呼了口气，又悠闲地看过来。
看来在她的心中，早已经做好面对这份罪责的准备了，她甚至没有说明接下来的打算。
“未央，为什么要离开家？”没有办法，史莱姆必须发问了。
而未央露出一副“不明白你为什么问这个”的表情。
夏寒向未央的眼睛寻找答案，未央只是摇了摇头。虽然已经推断出凶手大概是谁，但难道说非要推翻现在警方结论不可？毕竟两人都没有较真到那种程度吧，更何况这件事早就移交魔法协会了。
不出意料的是，就算魔法协会里有高人推断出同样的结论，也会因为凶手的身份选择隐瞒下去。
更何况表面的证据不足。
但和急着找师姐的未央相比，夏寒此刻更愿意安抚她的情绪，他也不想谈什么正义。而是秩序。
“作为魔法使的我们的使命，是维持这座城市的安宁。”
“师兄……”
未央不免把自己缩成一团，史莱姆跳到她怀里，任她像一个玩偶一样抱住自己。
可云里雾里地听完这段话的未央不免下结论。
“所谓世家子女也就是说，我们有保护家族利益的义务，是这样么师兄？”
“……”
“是……吧。”未央不顾他的反应继续说下去，又侧过身倚着窗台看着窗外，简直像是看到了天空中的某位圣人似的，全身心地和渐渐黎明的天空对话。
“就算是，你和我一样有这份权力。”史莱姆说。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公平过，但是我们的杀戮都有魔法使公约、B级行动权限、危急应对条例可以遵循。
而宗一郎触犯了条例，陈秋月触犯了条例，我们对这些危险人物都有紧急处置的权力，这就够了。
无所谓家族利益或者什么无辜者，秩序就是秩序，我们要守护它。
这是寒冷至极的现实，却又不尽然。
“也为了师姐。”
史莱姆这样说，两人相视一笑。
窗台上倚着一位少女，不是别的姿势，而是屈膝抱着自己的少女，像是窗台没有什么多余空间似的缩在一角，渐渐明亮的天空显露出一个娇小的轮廓。
长长的头发，用她母亲许可的粉色蕾丝发饰固定住后脑盘起的部分，额头下是一双黯淡下来的眼神，她穿着藏青色校服，把下半身都缩在了裙摆里，而褶皱间若隐若现那双发亮的学生皮鞋。
“下决心了吗？”史莱姆像是问自己一样问着未央。
时间是凌晨五点，两人在窗台一起看日出。
通过警方的照片和封条里的相册，夏寒可以轻易推断出宗一郎的真实身份，但未央还没有缓过神来，证据表明，空气中的法力夹杂着一种很熟悉的味道，如果这个猜测确实的话，那么飞鸟园其实就在他们眼皮底下。
因为……冰箱里是冷冻鱼、海苔、鸡蛋。
“可以……开窗吗？”未央突然说。
没等夏寒回答，未央就撕开封条开了窗户，她抱着膝一个劲地呼吸灌进来的冷风，又大口呼气，好想把屋子里血腥杀戮的气味排干净。
春申市的初阳让渐渐抹去的夜空暗淡失色，天空被分成金色和深蓝色，肉眼几乎分辨不出星光，今早的天气很晴朗，两人本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样窝在各自的床铺里，过两个小时起床之后上学，进行日复一日的学生生涯，但这久违的日出正给他们带来无限的新希望。
哈切！
史莱姆突然打了个喷嚏，逗得未央笑起来。
史莱姆转过头去看着抱着自己的少女，那小脸令人心醉。
“出发吧，去飞鸟园。”
“恩，师兄。”
史莱姆跳到少女肩上，少女朝楼顶走去。
出了楼梯间后楼梯间跟着消失了，眼前是一片绿色，空气清新得想让人呼吸到底。
未央突然露出惊恐的眼神。
眼前是一个银框圆眼镜的男子。
第二十章 不解风情
“在哪？”
“宗一郎，”夏寒义正言辞地说，“投降吧。”
“在哪？！”
“她过得很好，能养活自己，这样足够了吗？”夏寒不为所动地回答。
至少在手机屏幕里瞥见的，她房间里挂着的画像和你所画的人像一致足够得出结论了。
握着酒杯的手在颤抖。
如果是平常的他的话，是不可能出现这种反应的。但仅仅不到两天就被这个少年顺藤摸瓜地破解了一切，这也太快了。
其实也隐隐察觉，就算见到他师父，多数情况下也不过是旧事重提而已。
但是此刻宗一郎的样子有些奇怪，似乎在不得已做出某种例外举动。
左眼的瞳孔位置开始明显地变焦，不断扩大，突然染成一片漆黑。
哐的一下，酒杯被捏碎。
一团黑雾下，宗一郎的骨骼慢慢隆起，西服被撕裂。
发出低沉的野兽咆哮的声音。
“酒有问题？”夏寒皱眉。漏算了。
“准备战斗。”未央见状提醒。
但从夏寒恢复镇定的表情来看，他还没有打算把事态恶化。
“至少还没搞清楚楼下死的是谁。”夏寒的嘴唇微微动了几下，但是未央没有听清楚。
未央走过来拦住夏寒。
“师兄你受伤了。”
“无妨，先搞明白事态。”
光是听着师兄的这句话，未央就觉得斗志百倍了。
至今为止他都是和她分开执行任务的，对他的表现多少还是能做出预测，但亲眼目睹了夏寒面对气场不断变强的野兽而面不改色的样子，或许仅仅是为了解开未央心中的疑虑，这种事情恐怕一生中只会遇到一次吧。
就算这样，少年还是决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眼前的危机。
宗一郎已经化成一支高大的黑毛狼，黑雾中的獠牙闪着光。
至少能把它击晕，夏寒挥出一道冰锥后腾空而起，右拳开始结出冰霜。
黑狼一个拍击将冰锥拨开又撞向夏寒，头部很快被寒冰拳重创，一时间陷入眩晕。
可成吨的冲击力让少年向后飞去，落在地上后咬着牙慢慢爬起来。
可对于这件事，未央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
“杀了他，就够了。”未央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说漏了出来。
就算知道之后可能会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但她还是挡在夏寒身前。
“等一下，未央。”
黑狼慢慢靠近过来。
“不管那么多了！”未央突然不能接受这一切地摇着头，“记忆什么的……”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至少从未央这里看，很有可能记忆被篡改了，死去的是别人。
因为宗一郎的卧室里，确实是父亲的气息。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这一瞬间，未央的肩膀一下子大幅度震动起来，眼神也越来越冷漠。她得出了新答案。
无所谓真相如何，无所谓我会面临什么结局，这个怪物在攻击师兄，我要杀了它，这就足够了！
像是要正面发起进攻一样，未央抬起手臂。
“小心，这家伙力道很大。”
注视着少女的背影，表现在夏寒脸上的是不忍，但手臂陷入僵直，暂时还动弹不得。
“放心。”未央的眼神渐渐冷却。
另一边，怪物看着未央，口中不断流下涎水。
但是未央一点惊慌的样子也没有。
这个距离，这个广阔的空间，迂回对于这怪物是没用的，近身战极其冒险。至于右腕的魔弹程式对他的正面徒增消耗。
还没回过神，怪物已经冲了过来。
【Arth.Blastus！】
细微的爆裂让它突然凝固住，然而不到一秒，那家伙又挣扎着继续扑来。
时间实在太快，未央自我保护式地伸出双臂，而前面的空间立刻发生了扭曲。
【PEAREAL】
衣着完整的高梨从一旁徐徐走来，用短杖在空中画出一个三道紫色折线构成的字符。
然后，怪物被弹退了好几步，发出闷闷的吼声，身体不断地腾起黑焰。
那并不是简单的空间扭曲，还很明显出现了耀眼的白光。
“师姐？”
“师妹，我掩护你。”
扎着马尾辫的高梨有一副温柔的脸孔，慢慢走来的她虽然穿着紫色格子制服，胸前挂着金色十字架。
而温泉池里，年轻的魔法学徒们慢慢站起来，在池子旁都找到了自己的衣物。
发现这一幕的未央和夏寒面面相觑，难道说那个变态小说家只把我们衣服写没了？！
“可恶！”骂的是另一个人，可未央已经朝怪物冲刺。
发出切裂空气的声音，对僵直状态的黑狼头部轻轻一拍，留下了一道红纹。
嗖的一个翻滚，躲过它胡乱的拍击又绕到背后注入第二道红纹。
又是快速的几个拍击，在它的四肢和关节处都留下了红纹。
表肤和黑色毛发上的红光逐渐暗淡，这是程式被嵌进体内的证据。
最后，向后一跃。
“Incendio.”
那怪物无限恐慌的瞳孔开始颤动起来，然后被一团火焰包裹。
夏寒还没有说出阻挡的话，未央就已经回到他身前，而远处，烈焰包裹着的怪物慢慢坍缩成一个人形。
这么快就结束了，甚至连让他忏悔的时间都没有。
“很抱歉，没能让你见到我师父。”夏寒这样对着烧焦的尸体总结。
一片寂静，蹭蹭的火焰映照着少女决绝又失落的面容。
因为一时愤怒杀死了宗一郎，但问题是线索都断了。更可怕的是事后必然被魔法协会问询杀死宗一郎的前因后果。
而且如果这件事调查下去的话，毫无疑问会牵连很多人，甚至整个魔法界高层都要迎来剧烈的动荡。
还有这么多目击者，现在该如何是好？
“果然如此。”意识到一个细节的夏寒突然说。
“师兄？”未央转身。
“现在很重要，只要我们走错一步，问题就会急剧恶化。”
顺着夏寒的手看过去，远处的画板上，画布角上是四句话，“犹记采荷时，红霞最留情，如今丹青老，醉墨梦相倚。”笔迹和刚才见到的一模一样。
根据夏寒的理解，能做到这些并非不可能，那就是凭借传说中的时空法术，可怎么操作才能回到过去？
远处的晨雾里走出一个中年人影。
“未央，我来迟了。”
“爸？”
“可是叔叔……”夏寒试探着发问。
许武没有回答，理由也很简单，他并不是大魔法使不谈，对时间的延缓加速什么的能办到的也有人在。但如果要让时间回退，这个世界只有师父的一位旧友能做到。
看着许武镇定的表情，夏寒很快点头，只剩下这个可能了。
像是回应这个猜疑似的，远处走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
“两位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我吧。”
你就是？夏寒正欲发问。
“你就是那个中二病人渣？”未央突然发出质问。
“……这次过来是许先生的邀请，我也仅限这一次帮忙，下不为例了，另外还请不要告诉你们师父。”
“说晚了。”风衣女子出现在三个徒弟面前。
“……”
“好了时间不多了，为了把这个闭环完成，接下来我们要伪造现场。”风衣女子说完，把两叠校服递给夏寒和未央。
许武见状补充，“唤醒宗一郎的回路是我的错，所以现场制造让我独自完成就好。”
“也好，那就麻烦许先生了。”
只见男子朝天转了转手腕，不可思议地，天空响起咯哒咯哒的齿轮声，树林也突然陷入一片漆黑。
公寓楼被拨回到三月四日的深夜十一点，那是未央住在夏寒家的时间，便有了充足的不在场证明。许武把地上烧焦的尸体抱起来，经过幽蓝的空洞到达宗一郎的卧室后把尸体放在床上，把画板上撕下的纸条抹去指纹后放在床头柜，把窗户全都锁好，去书房取走所有的账本和记录，去厨房在地板上留下一个瓷球，里面刻好了小型定时爆破程式，接着打开抽油烟机以便爆炸后抽干厨房里的焦味，最后踩着抹布把地面的脚印抹除。
◇
另一头，看着许武消失在传送门里，三个徒弟只好面面相觑。
男子又走过来注视夏寒和未央，“你们俩的表现不错，后面加油吧。”
“我猜，你就是师父以前的搭档？”夏寒直白地问。
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说说吗？
而男子答，“所谓搭档，就是做好为对方承担罪责的准备。”
“承担罪责？”
“对，以后你们会慢慢习惯的。”说完，他指了指三人身后的另一道空洞，空洞的另一头透着两天后的晨光。
三个徒弟经过传送门的一瞬间，夏寒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歹帮你们解决一个大麻烦吧，就这么夸夸就完了？算了，此刻更想回家好好睡一觉吧。
一小时后。
夏寒和未央在地铁站和高梨分别，一起踱步来到学校门口，突然很默契地站住不动。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搭档，但隐隐觉得或许是最后一次。
互相试探着准备打个招呼分开走，然后分别进入教室，正在为这么点小事仔细犯难着。
可无论是秩序、罪恶、正义、真相的话题，太多太多的话想和对方说。
又或者怀着同样的怨念，回去想和一个女孩算账。
但又不知为何，觉得这些都不再重要，仅仅想留住这个短暂的时刻。
就在这时，两人的后背被同时拍了一下。
“怎么，不进去吗？”
“师父？”两人一起转身。
“其他孩子都被抹除记忆了，你们安心吧，另外小梨请假几天去看她父母，这段时间你们俩就一起训练吧。”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笑吟吟的师父，两人不自觉地泛红了脸。
“我一个人也可以。”未央说。
“我……也是。”
“别说这么不解风情的话，”师父转过去，“未央，我可是好不容易说服了你爸呢，另外啊你哥哥天天埋在电脑里也不理人，我准备一个人出去转转了，这段时间你们自己看着办，有事凝然会联系你们，呐。”
用极快的语速说完，女子插着风衣口袋走远。
“师父又要翘课了？”未央问。
还没回过神，风衣女子已经不见踪影。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夏寒长呼了一口气。
炎之大魔法使，总是神神秘秘正邪难辨的奇怪女子，但留给我们的总是笑吟吟的模样。
这次出去或许是想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吧，毕竟旧案被挖出来，在徒弟心中的光辉形象已经冷了很多。
“我们大概已经出师了。”未央露出了冷漠的眼神。
“不是吧，她只是说出去转转……”
“你不懂女人。”未央嫣然一笑，转身进入校门。
“你就很懂吗？”
紧锁眉头烦恼着的夏寒追上去，也没看出惊慌，因为。
从此以后我们就是正式搭档了吧。
未央也稍稍皱了皱眉。
果然这家伙理解不了，“接下来我们要适应师父不在的状况了，威胁依旧存在，休息什么都是暂时的，不过在下一个任务出现以前，我想好好和清一聊聊。”
“结界的能力？”
“不，断更的毛病。”排除了感情的声音，冷酷的瞳孔注视过来。
这次未央是认真地想要杀死清一，这股气场夏寒充分感觉到了。
第二十一章 目光重合
《我真的变成了史莱姆》第二十一章
好消息是我的身体恢复了，坏消息是今天又被老师骂了，被骂的不是数学又考了倒数第一名，而是为什么又没穿校服。
就这样耷拉着身体走在放学路上，紊乱的呼吸慢慢消退下来。
夕阳照在身上暖暖的，可心里却慢慢发凉，因为回到家里会有更大的，更根本的问题。
那就是未央姐真的准备杀我。
嘛，被未央姐杀了的话，也不错。
不知道为什么，这大概是我生命中第一次完本了，但如果真的被未央姐杀了的话，又或者是最后一次完本了。
回到家里推开大门，哥哥和未央姐似乎还没放学，我回到房间里趴在桌子上，夕阳落在脸上显得空气有些落寞和荒凉。
◇
“真的要完本了？”
半小时后，夏寒推开妹妹的房门，发出了不知道喜悦还是哭笑不得的声音。
未央走到清一身后停下脚步。
房间里还没开灯，显得有些昏暗，不知道未央的表情是什么样的，清一悄悄抬头，在窗户里看着杀人者的倒影，然后说了句。
“好诱人哦未央姐。”
未央此时换上了黑色打底裤，短褶裙和雪地靴，一副很休闲的样子，身体曲线也很好地显露出来。
可她的眼神截然相反。
“……不想死倒也没关系，不过不是应该问问为什么要杀你吗？”
表情隐藏在阴影里的未央说。
“……恩，有道理！”
清一突然猛地坐直身体，因为被这么一说，才注意到这是死前的她应该真正考虑的。
多少猜出大概是“我忘了给你们加衣服”的情况，但自己被留了这么长时间的活口，至少该听她说说理由。
“猜猜看？”未央突然递来一盒曲奇饼放在桌上。
是要毒死我吗？这种死法也不错吧，清一试探着打开盒子，然后一片一片嚼起来。
“我猜是……我的存在影响了你和哥哥的交往？”
一边吃一边用力点着头，对这个结论十分肯定的清一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未央索性靠着墙，叉起臂膀。
“不是吗……那没有别的理由了吧。”像大人一样发出冷静的总结，继续吃着。
啊对了！我还没泡茶！
就这么直愣愣地站起来，跑到门外叫月季泡茶去了。
“其实她的反应还挺聪明的。”夏寒这么总结。
“是吗？那我杀了你怎么样，不怕吗咸鱼？”
“杀我干什么？我也是受害者吧。”
“……”未央的表情不耐烦起来，不知道因为这两天和夏寒相处多了而略略放开的原因，但她确实有股怒气无法释放。
“算了，带你出去走走吧，对面就是商场，想吃点什么？”
听到这句话，还没有完全放弃杀意的未央咬起嘴唇。
“才发现你这么会发火的，果然师父一走你就本性毕露吧，不过以后发火冲我就好，这是跟我搭档的要求，好吗师妹？”
“所以吧……你真的不懂……”
甩出这句话，未央自顾自地离开房间，又进了自己的房间把书包扔在床上。
没有选择开灯，而是在一片昏暗中坐在床上，又站到窗台边抬起发光的右腕。
粉色的光纹映着她的脸，准确地说她不喜欢这个颜色，正如此刻面无表情的脸一样。
就这样招呼都不打离开这个洋馆也未尝不可，因为真的不喜欢这里压抑、阴暗和朽木的气氛，也不喜欢家里的那栋三层小楼。
其实未央更喜欢两室一厅的那种公寓楼，至少此刻还不能理解为什么师父更喜欢那种老庙，但隐隐觉得未来有一天能体会师父的感觉。
割舍掉感情，继续修行下去的少女，忍耐住杀意只会让她更痛苦。
这种冷漠的神情更能反映她的苦闷。
光用意念就可以干预世界，这种具备超出常人能力的女孩都被称为魔女，如果控制不当就会对世界造成危害，这种威胁在过去都是被魔法使直接消灭的。
杀了她就可以获得更大价值的灵核，吞噬下去以扩充回路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只要她出一点点错造成对世界的破坏就可以下手。
“……抱歉，未央姐，我可以进来吗？”门被轻轻推开，壁灯照着清一的脸庞。
“怎么了？逃跑可不是选项哦。”
“真的要杀我吗？我刚刚提交了完本申请……”
清一这么说着，到墙角缩成一团。
对妹妹这幅可怜楚楚的样子，未央突然舒了一口气，心中的痛苦也消散很多。
“那就……下次吧。”
听到这里很高兴的清一笑了起来，不用说，未央的表情让她缓和下来了。
未央走到她身旁坐下，“茶呢？”
清一连忙跑出去，不多时端着茶盘过来了，还捎带了曲奇饼。
“还以为能听你的遗言呢，是我自己没下得了手吧。话说，你哥哥真的没懂吗？”
“他啊去睡觉了，”清一哼了一下，“他到现在还以为你在开玩笑呢。”
“那么，你也该好好改一下你的情节了吧。”
“哈？”清一不可接受地瞪大眼睛。不是吧，这可是我的看家本领啊。
“Erotic可是人性好不好，就算是未央姐，遇到那种情况也会心跳加速的吧。”
“说什么啊你，真的没大没小。”
但是清一没有在装的感觉，这小妮子现在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笑脸。未央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其实，能把内心真实想法说出来的感觉还真是幸福。
要是这孩子的真实意图真的是这样的话……
事到如今我才终于回想起来，详细遵守他所认为的秩序的夏寒，我把这当做他聪慧的体现。
如果说这种平衡的智慧和他的力量结合的话，确实会是一个完美的领导者，富有魅力的男人。
但这种缺乏阅历的年龄多多少少都会表现出幼稚的感觉。
但不知为何，能有这份稳定的气息在身边，就会觉得安心。
相比之下，看起来奇奇怪怪的清一，我把这认为她继承了某种智慧吧，对哥哥的在意以及对我的态度上可以体现她的性格。
但是，假如。
假如，她的能量真的能把她的想法实践的话。
把我从家里吸引过来的那股感觉，如果不赋予一个科学的解释，以后的行动和生活就一定会产生问题，这样的相处方式是会带来恶果的。
虽然现在还不确定，但隐隐觉得这份恶果和自己有关，和她有关，却又因为这份不确定性而无法决绝地下手。
交谈是没有意义的，交谈了也不会明白，是不是自己哪里弄错了，唯有这份怀疑永远留了下来。
她们悄然等待男主人的醒来，然而似乎像清一刚刚说的那样，似乎夏寒真的睡着了，是否真的如此也不好意思去敲他的房门。
现在，只有清一和未央留在这个冷清的卧室里，两人已经凑在落地灯下，蜷缩起来相互靠在一起。
未央的膝上摊着一本《嘉莉妹妹》，看到赫斯渥从一个酒店老板沦落为开电车司机一天挣两块钱的进度，不知不觉发出叹息。
而清一则手指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看着评论区里哭笑不得的言论。
如果说完本的话，其实大多数时候个中酸楚只有作者自己知道，有很多话想说，清一不好意思打扰未央，只好一动不动地继续看下去。
突然啪地一下合上书本，未央朝挂钟看了一眼，已经是八点了，再晚就不适合吃东西了。
眼睛一时间移开，和清一的目光重合，看来她们是意识到什么的样子，未央不经意开口，“你哥哥好慢啊……”
“是呢。”清一短短地回答后，将视线落在未央手里的书本上。又领悟到这个动作没有意义又看向窗外。
要怎么开口，清一稍稍烦恼了一会，挠了挠脑袋后，她站起来。
“未央姐，对不住了呐。”
“恩？”未央有些诧异地后退了一些。
因为清一三句不离某种话题，她生怕妹妹会对她做什么。
“没，我是说哥哥可能真的睡着了，如果你现在动手的话……”
明白后，未央解除了警戒。
“那个已经没关系了。”接着一脸舒畅的表情笑了出来。
清一的心里也稍微轻松了一些，看来未央姐已经十分努力地判断出我还有利用价值了，不过，对她还有点小小的过意不去。
“其实清一也很努力吧，你看，”未央取出自己买的新手机，“虽然十个评论里面有九个骂你，但还是有一个夸你写得好呢。”
温暖的手，轻柔地将清一的头发抚摸着。
“没有啦……”
后脑勺被温柔抱紧般地舒适感令清一松弛下身体，渐渐落在未央怀里。
未央对自己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吃了一惊，身体渐渐僵硬起来。
因为清一的脑袋已经碰到了未央奇怪的地方，随便一动接触面积就会增加，但就这么推开她也不太好，正当未央的呼吸急促起来的时候，清一咕噜一下坐直了。
“其实呢……我是知道的，我大概赢不了未央姐。”
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未央只是沉默地听着。
“不过，我会努力的。”
只是无论这话语有多么直接，未央都没有办法接受。
“……不是的。”
我甚至连接下来该怎么做自己都不清楚，想离开这里但更不想回家。
有个人让我注意到了留在这里的理由。
至少一开始看到他奋不顾身地挡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能确信这一点，但即便是这段记忆我也不能保证正确。
清一并不觉得未央的警觉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这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交谈。
更何况，她们真的摊上一个对女人无感的男主人。
咚咚咚。
“还没睡醒吗未央？”
第二十二章 字面意思
两个女孩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没睡啊！害我等了老半天。”
门口映着一个令人安心的高大身躯。
“怎么说，你又不睡了……”红着脸的未央靠过来仰望他。
“……”夏寒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你怎么了未央，这样子好奇怪。”
“啊？很奇怪吗？”捂着脸颊的未央径自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等他一样地站住不动。
还有一点也很在意，那句话对另一个女孩也起了效果。
“哥哥真的很傻的样子。”
清一一副坏笑的样子，慢慢朝夏寒靠过去。
“你干什么？”夏寒有些怕地退了两步。
“一起去吃饭啊……”
“清一……我就订了两个人的位置，你不是不出门的吗？”
“……”
反正他早晚会猜出来的，清一干脆地说出来了，
“哥哥可要准备玫瑰花哦，没有鲜花就没有浪漫这一点你可要清楚。”
“什么啊，我定的是火锅啊，你让我打算连花一块放进去煮吗？”
未央听到这里，慌忙跑出去了。
不用说，刚刚才注意到心跳越来越快了。
另一边，意识到自己处境的清一突然捶了他一拳，
“该果断就果断。”
什么啊你，又想歪了吧。还有怎么我一变回来你又一副死样了啊。
夏寒一边抱怨着一边追了出去。
◇
“确实……是呐，感觉回到了过去一样呢，好久没有这么放松了。”
火锅店里，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就是足球场。
其实想带她去更远的地方转转，就算美食软件里也有很多值得一去的地方。
“这或许是特例吧。”说完这句，夏寒靠向椅背长呼一口气。
“……你还很严肃嘛，那回去后就去我房间好好写作业？或者说……再教教你瞄准怎么样啊，咸鱼？”
未央恢复了自信的笑容。
“学习吧。”
夏寒很爽快地回答，未央一下子没词了。
本来是想好好感谢一下他请客的，没想到他这么简短地把话题结束了。
“那……让我看看你上一次的考卷吧……”
“总之未央，在师父回来前，就住在我家里吧。”
夏寒这样说着站了起来。
未央盯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连理由都不说，虽然他家确实离学校更近就是了，又或者是训练需要、学习需要……
随随便便找个理由都可以让我点头的啊，你这咸鱼怎么就不说出来呢？
又或者说他的样子很值得依靠吗？不知不觉想给他换个称呼，却又碍着面子。
更想着跟着站起来回应什么，因此而红了脸的未央开始缩起肩膀。
可夏寒又坐了下去。
“总之我这妹妹也只有你制得住了，如果你能帮这个忙的话，那就太好了。”
听到这里，未央藏在桌子下的手突然扣了起来，眼神中露出不易察觉的杀意。
“这样的话……”
还真的想拒绝呢。
“也顺便改善一下我的伙食吧，”夏寒很平淡地补充，“家里烧的都不太好，如果你来的话，我可正好有机会在外面吃。”
“那，那个的话……认真的？”
未央试探着问，夏寒很郑重地点头。
想理清这份烦恼的未央，和不太想把问题挑明的夏寒。
体育场的夜光映着两人的影子和中间热气腾腾的火锅。
长达半分钟的沉默，未央努力抬起头，认真凝视夏寒那双深邃的眼眸。
可还是读不出他的内心想法。
“是嘛……”放弃了一般地，未央看向窗外，“那就不阻止你了。”
之前的很多纠结就这么一瞬间放下了，现在是未央独有的冷静。
“师妹，生气了吗？”
“没有……如果真的要这么决定的话，你考虑过后面的日子吗？”
很多事情都说不清楚了吧。
更何况我们还是高中生。
这种事情不要想太远，轻浮。
我会把未来考虑好的，草率。
一切到时候都会解决，幼稚。
夏寒似乎也为这类似的问题皱眉思考着。
确实光靠这种理由让未央住下是很困难，但她住自己家里的时候确实没有现在这么开心过。
随随便便地开口是不负责任。
其实师父只是给了一个暗示，包括那个人也说明要承担互相的责任，但如此应对未央的时候，夏寒的感觉是。
未央这个女孩，不能轻易地拿什么理由来搪塞。
“其实，我原本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走，仔细想想，本来我们也一点交集都没有。”
很神奇地，夏寒就切换了这个话题。
真令人生气啊，未央恼怒地叉起臂膀，“你还真是老实啊。”
“其实我想要说的不是这些，怎么说呢……”
这种时间就是无法直率地表达。
短暂的思考之后，夏寒用力点头。
“其实未央你想问的，就是我喜不喜欢……”
“嗯？”心跳加速的未央一刻不停地注视夏寒。
“妹妹这件事吧……放心我和她不可能的，你不要多想。”
其实对她谈不上喜欢吧，只是觉得妹妹这种孤僻又神经质，大概率嫁不出去的家伙需要被照顾而已，但如果考虑到自己的幸福，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希望掺杂利益的感情是向往的，可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
像我们这种世家出身的子女，大概率都会沦落为父母包办的婚姻吧，无所谓才华和财富，眼光也都高的很，等到长大了还不是父母拉着相亲。
接着就是各种计算和品评，利益和世俗。
所谓用家庭伦常这种俗物把我们纠正到“正常”轨道上的道德感运转了这个社会上千年，对此臣服的人大多都能落得不差的下场，道理大抵如此。
“……我吃饱了。”未央把桌上的手机放进口袋，然后迅速起身，一声不吭地走出去。
吃饭就是吃饭，字面意思罢了，这就是在这短短几秒内，她对这顿饭的结论。
◇
“未央？”
快要回到家时，夏寒叫住了她。
“火锅吃多了想洗个澡，明天学校见吧。”未央回头仰望他。
平淡至极的话语。
“生气了吧。”
“是的，我生气，不过是对我自己，师兄，你不用想太多。”
“晚饭，还好吃吗？”夏寒岔开话题。
未央不能接受似的摇起头，却又拼命忍耐住摇头的幅度，“很好吃，其实师兄，你应该带她来的，另外奉劝一句，你太小看……”她又转过身去，“算了，刚刚话多了，抱歉。”
窄小的院落里，只剩下进屋的脚步声。
前厅突然撞见夏寒母亲的未央，匆匆点头致意，然后跑回房间。
一片幽黑的房间里依旧阴冷至极，未央索性将窗户大开，让冷风吹干自己的失态。
夏寒仍然在庭院里伫立，不多久他能听见一楼的浴室里传来莲蓬头喷水的声音，至少此刻听到这个声音安心无比。
夜色的冷漠和院外足球场传来的呼喊声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冷却着这个少年的热情。
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夏寒跑进洋馆，走到浴室门口等待下去，思忖着待会该怎么道歉。
因为……作业还在她书包里。
第二十三章 命运牵绊
《诗逆的随笔》三月六日晚。
初春的夜里真的冷的可怕，尤其是未央姐的房间。
然而她不知为何不太愿意搭理人的样子，房门是锁着的，好不容易跟她聊上两句，抬起头看看也该是洗澡的时间了，用完晚饭后加上完本状态的我陷入一种空虚的慌乱，我就这样进了浴室将丝裙甩到一边开始淋浴。
然而无论怎样冲洗，心情都没有好起来，索性把温度加高一点，镜子里映着的自己是一如既往的空虚的表情。
虽然才高一就装深沉不太好，但确实想着下一本书该选个什么创意，就这样擦着身体换好衣服出了浴室。
或许找机会出去买只猫吧，如果有动物陪伴的话或许会缓解这种恐慌感，如果它能陪我说话那就更好啦。
然后被某人吓到了。
◇
“哥哥你在这里干什么！”
清一用一副很狼狈却又很惊喜的眼神看着夏寒，又歪着头坏笑起来，“蓄谋已久的样子嘛，真有你的。”
“原来是你啊。”夏寒不知不觉就发出叹息声。
“什么叫原来是我啊，哥哥真是个变态！”清一瞪了他一眼以表示鄙视，然后噌地扭过头去了前厅楼梯，来到卧室里很用力地拉下门把手开了门，然后用力甩上。
被清一抛弃后，夏寒变成了完完全全的一个人，可未央那里锁着门，他掐不准未央什么时候会出来洗澡，却又觉得自己身上味道也挺难闻，于是去了房间取出换洗衣服。
平时会心安理得地顺着熟悉的路线下楼梯，然后推开那个毛玻璃显示没有开灯的浴室门。
只是，推开门后，一阵冷风灌进来。
夏寒抱着的衣服掉落在地上。
灯没有开，一片阴暗中，卸下衣服的未央抱着自己站在镜子前。
一副冷漠的样子就那么注视自己。
锐利却又带着一丝迷茫的眼神，冷风吹着她长长的黑发。
一开始真被吓到了，但确认了这个洁白的身躯后，夏寒整个人都呆在那里忘了呼吸。
浴室门的吱呀声也随着听觉消失了。
无法描述这样的感觉，但如果拿什么来形容“洋馆的女主人”该是什么样子的话，大概就是如此了。
毫不违和地融入在周围的环境和这个夜色里。
又或者说，一种叫做命运的关系开始牵绊着他的心绪。
镜子里的少女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仅仅是用没有一丝可以解读的表情，只是确认自己还活着一般抱着自己。
“抱歉！”夏寒果断关上门，又突然觉得哪里做错似的打开门，哆嗦着手打开浴室灯再次关上。
未央并没有露出惊慌，而是冷漠地眯着眼睛，走过去把浴室门锁上。
就在这时。
“那个，未央。”
安静下来后，夏寒隔着门说了。
“什么？”
未央侧立在门后。
还是开不了口的样子，只是想不出道歉的理由，把问题放到台面上的理由。
“我没事了，师兄。”未央笑了笑，“问题根本不成立。”
“恩，那就好。”夏寒似懂非懂地回答。
然后回了房间呆坐了片刻，门又被打开了。
不让我消停的吗？正懊恼着的夏寒发现门口站着清一。
她仅仅是把手伸在半空中慢慢靠过来，然后悬在不远的地方注视夏寒。
一副可怜楚楚，爱哭不哭的样子。
“怎么了？闯祸了？”夏寒拍了拍一旁。
如果超出界限只会同归于尽，兄妹仅仅是兄妹，这点觉悟两人还是有的。
虽然父母闭口不提妹妹是从哪来的，清一也记不得半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就这么相处下去起码也能让她感到温暖，或许是这么考虑的吧。
在这个结论下，夏寒能做出的选择极为狭窄。
如果她嫁不出去，那就像《魔女小说家》里面写的那样，给她留下一个房间好了。
就这么暗暗垂怜妹妹的夏寒转过脸去，终于明白他想多了。
“哥哥吃吗？”清一一直举过来的是糖糕。
似乎是她每隔一阵子就会换口味，两个女仆也被她折腾得够呛，但这么主动邀请哥哥吃还是第一次。
似乎觉得这样做会让她满意，夏寒接过了糖糕，刚想举起来，然后。
一下子停住了动作。
似乎她来的目的只是如此，清一满足地拍拍裙子站起来了。
夏寒不禁发问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能确认这是个软软的糖糕，可还没有碰到嘴巴，脖子以下的身体确实动不了了！
“怎么啦？”清一转过身来，斜眼看着夏寒。
你问我怎么了？！是你干的吧！
“啊！那个啊，如果哥哥道歉的话就能继续动了哦。”
“道歉？道什么歉？”
“啊……我叫未央姐在你房间布下结界了呢，刚刚的随笔里，这个糖糕就是道歉专用糕哦。”
道歉专用糕？为什么会有这种设定啊？
还有我的房间被你们！！！
……果然把你们俩放一块是坑我的啊！将来还不是被你们玩死？！
“不是啊，我我我为什么要道歉？”
“是啊，哥哥又没做错什么当然不用道歉啊。”听到夏寒支支吾吾的声音后，清一小小地点了点头。
“对不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这样说吧。
“语气不对，眼神不对，没诚意，无效。”
清一走到门口做好了离开的准备，然后转过头来对哥哥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喂，清一。”
对于这个声音，清一一下子凝固住了表情。
然后走回桌边坐下，在桌面上支着下巴跷起二郎腿，无言地等待夏寒的下一句。
夏寒什么也没有说。
清一对这个反应却露出嗜虐的笑，她干脆把两只脚交叉着搭在夏寒的腿上，一言不发地注视夏寒。
“刚刚……没带你出去……所以……”
“嗯？说吧。”清一饶有兴趣地凑近了一点，又把台灯转向夏寒，像审犯人一样注视他的表情。
灯光刺眼无比，可夏寒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直愣愣地注视清一。
“对不起。”一句真诚无比的话。
可他还是动不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够吗？
可听到这里的清一突然露出舍不得的表情。
“说的是啊，哥哥真是偏心呢，偏心却又不爽快，真令人讨厌。”她又恢复了坏笑。
被她这么一说也无法反驳，夏寒只好沉默。
“总之都是哥哥不对。”
“是我不对。”
而清一的追击突然停止了。
“算了，”她低下头长吁了一口气，然后无奈地抬起头露出温柔的笑，“反正你是我哥哥嘛，所以原谅你了。”
原谅也没用吧。
“你是不是写漏什么了？”
清一没有回答，而是望着窗外叹了口气，又清了清嗓子，“哥哥，我的小说给你添麻烦了，所以……清一也对不起了。”
嗖的一下，夏寒恢复了动作。
“原来是你道歉专用的啊。”夏寒苦笑了出来。
“干嘛啊，你这人……”清一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接着两人一起笑了出来。
不多时，清一又问，“所以到底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没什么。”
这么回答后，清一去了门口瞄了一眼走廊里是不是有人，又回到床边靠在夏寒的肩旁。
猜不出她要干什么，夏寒只好继续傻等下去。
“嘛，把你交给未央姐了。”突兀地说完，清一离开了房间。
总觉得妹妹的这句话好奇怪，灯下只剩下一脸茫然的夏寒。
第二十四章 错题集
一个小时后。
耳机里正放着轻轻的钢琴音，房间里窗户关上后暖和了一些，一旁是灌好的两个茶瓶和一组红茶具，窗台点了一支卧香，角落里堆了一些没切的橙子作为饱腹用。靠墙的桌子也被搬到屋子正中间，两个人面对面地错开坐着。
其实这种拖沓了三个小时才开始写作业的生活是未央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了，但还是对这种模式产生奇怪的感觉。
按理说各自做作业才不会影响这个安宁的气氛，但吃饭的时候不经意间就这么说出来了，夏寒也没有拒绝，于是就这么神奇地一起学习了。
大部分时间都是沙沙的笔尖滑动声，两人倒是很默契地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
很快料理完自己那份作业之后，未央展开夏寒上次的考试卷。
“好吧，果然都是粗心吧，这和你的脑神经不搭啊，啊抱歉。”
意识到夏寒还在专心做题的未央捂住嘴巴。
其实夏寒根本就没有专心做题，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未央。
毕竟未央是平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女学生，对于能进入她的房间这一点，夏寒还是有点后怕。
但是，未央突然眯起眼睛，又站起来走到门外。
不多时两个女仆和未央一起把隔壁的书桌也抬过来了，又把两个书桌各自靠向一面墙。
作业还没写到一半的夏寒只好呵呵地帮起忙来。
折腾了一番之后，两人远远地背对背写起作业来。
可夏寒还是下不了笔，他只好东张西望起来，发现未央还在他的卷子上写批注，然后取来一个本子把错题裁剪下来又用胶水贴上，看着她专心的样子又只好坐回去。
“这么不专心的吗，咸鱼？”未央头也不回地说。
“未央你习惯这么冷的环境吗？”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早说啊，你家有小太阳吗，你拿一个放你那就好了啊。”
“也不是……”
“我去拿吧，你专心一点好吗？这是你自己家唉，这么不自在的吗？”
“哦。”
其实没明白夏寒为什么冷静不下来的是未央，她只好去了一趟仆人房间，接着拎过来一个暖水袋搁在夏寒桌上。
接着又叫松萝把夏寒以前的卷子和作业本都取来摞在自己桌上，然后很兴奋地拍了拍手。
不知为何，两个女仆对未央很热情也很听话。就这么默默地给未央扣上了新身份。
权当是给自己复习，未央继续了她的错题集工程。
被她这份专注所影响，夏寒也打起精神集中注意力。
然后连错了十道题。
在那之后过去了一个小时，未央完成了两成的工程量，而夏寒已经完成了作业。
接近午夜了，两人都疲惫不堪，但未央检查夏寒的作业时还是跳起眼角。
刚准备说过去，夏寒倒主动发问了。
“未央，那个……”
“嗯？”用着越来越可怕的声音翻着他提交的作业。
“能把我房间的结界解除吗？”
这句话倒也没出她的意料。
“嘛，很紧张你妹妹对你做什么吗？”
头也不回地用铅笔打起叉叉来。
“我是想虽然我爸妈都在，但我们三个里，好歹我也算是一家之主吧。”
未央这么听着，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这些都错了，重做。”
对于她这副忽冷忽热的表情，夏寒也见怪不怪了，“好吧，我带会房间里重写。”
“怎么说？嫌冷吗？”未央突然转过来。
“倒也不是，但是你不困吗？我怕担心你休息。”
“听好了咸鱼，既然你的目标是高考，承蒙你收容，那我也要帮你达成这个目标好么。”
从她很明亮地注视夏寒的眼睛里却能得到另一种答案。
“生物、英语、语文，都是你的弱项，”未央见他不答便需补充，“我真的很担心你的记忆力在学校里怎么就不见了，很多题目一错再错，不会举一反三么？”
夏寒只好冷静地接过作业本，然后站在一旁弓着腰默默地重写。
看到他这幅认真的样子，未央也一下子哑了。
“我自己会努力的。”他把作业本还给未央。
“所以多管闲事的是我咯？我还没管你收学费呢！”未央叉着臂膀挑起眉毛。
“是我，要以为你辛苦的话我真的是想多了。”
“还，还好吧，如果你累的话回去休息好了。”未央这么说完，又转回去为他贴错题集，眼神又一下子涣散起来。
我，我在干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家伙……到底怎么了？
怎么说呢，不自觉地联想到把史莱姆的他放到膝上的样子。
“真是……”回过神来的未央支起下巴，举了举茶瓶把手已经空空了。
看向壁钟，时间是凌晨四点，已经可以听到晨鸟的鸣叫。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背上多了一块毛毯。
自嘲式地按了按眉头，走向床边准备简单眯一会，却发现那头的灯下印着一个少年伏案疾书的影子。
辛苦你了。不可思议的，少女对他的背影露出了温柔。
“啊，起来啦未央，我刚醒，准备过来做昨晚的功课。”
“昨晚……的？”带着杀意逼近过来。
“哦是昨晚的错题集……”
夏寒这么说着站了起来，可未央的意识已经飘忽开，也没空搭理他是不是又做错了，径自倒在床上。
或许是房间太冷吧，可能过阵子暖和起来大家都会好点，等花开的时候，也可以带着大家去公园转转赏花什么的。这么胡乱想着就睡着了。
◇
“未央，今天放学还会跑步吗？”
傍晚课间的时候，隔壁班体育部的部员孙畅悦跑过来问她，畅悦一直想拉拢未央去体育部，但未央独来独往惯了对比赛什么的根本不在意。
要命的是每次她一个人跑圈总会掺和进体育部的训练，然后一马当先地赢了所有人，搞得体育部上上下下都很没面子。按理说文学部的孩子应该运动神经都很差才对，这女孩是个非人类吧。
孙畅悦没有把握地过来找未央，可未央的座位上没人，这才发现那女孩在后排角落里和一个高大的男子攀谈着什么。
“凝然说宗一郎案还要一份报告，今晚就要交，未央可以帮我完成后半部分吗？”
夏寒站起来把未央拉到教室一角说起悄悄话。
“是吗？任务是你的吧，要偷懒了？”未央像是担心什么似的补充，“要补觉？”
“倒也不是……”
该不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吧。未央注视夏寒，却发现这家伙露出不好意思的笑。
“放学约了场篮球……”
虽然很想拒绝，但未央还是装出一副严肃地表情点了点头，“那好，我跑步完帮你写。”
不务正业就想着打篮球是么，你也该吃点教训了。
未央就这么转过身去，悄悄拨了妹妹的电话。
第二十五章 小动作
和妹妹商量完作战计划后，未央挂了电话，发现穿着运动服的畅悦出现在眼前。
“不去。”利落地回答完，未央回到座位上。
这才下午第三堂课，但教室里的气氛已经躁动不安了，最后一节是自习，加上申外附中的晚自习没有那么严格，加上周三的正课比较少作业跟着也少，因此大家都在想着放学回家前的时间准备些什么娱乐活动。
“明天来参加一下吧，”畅悦追到未央桌旁恳求她，“部里好多人都希望你能来呢。”
“明天？明天妇女节啊，有萨福（古希腊女诗人）的诗歌交流会，我是负责人。”
“那周五下午可以吗？三天两夜越野跑。”
“越野？”未央眯起眼睛转过头来。
春申市哪来的野？
“是黄山啦，参考HK100ULTRA做的路线，100公里不限速，来回全程大巴，因为是高中联谊所以关门时间是50小时，如果你能一起去的话，申外附中夺冠可就有望了呢。”
折算到每小时其实只有两公里，但因为是山路，消耗和平地跑差不多，成年人的关门时间只有二十多小时，因此全程用走的都没关系。
但目标是超长距离越野跑，未央也没有把握，她最多参加过一次半马，如果要提前训练的话也有点晚了。
“明天给你答复。”
和畅悦告别后，未央翻起课本，接下来是自习课，没有暖气的教室比文学部活动室还要冷，却令她很快进入状态。
另一头，已经对后面的比赛兴致盎然的夏寒早就心不在焉了，时不时探出头看着窗外，其实窗外什么也看不到，只希望能抢到场地。
不多时下课铃响了，加入谈笑的放学队伍中，夏寒拉上文彦走向体育馆更衣室，刚换好衣服又被穿着运动服的未央拦住了。夏寒耸了耸肩让文彦先去。
“周五我出去跑越野。”
“越野？”
夏寒不解这句话，按理说周末应该一起训练的吧，再说今天还是周三，时间还富裕这么早打招呼干什么。
“可是把你们俩扔在家里总有点担心。”未央漫不经心地看着一旁说。
什么叫把我们俩扔在家里。
“而且遵照师父的指示，你也该有体能训练。”未央继续补充。
“是啊，我这不……”
“把球扔进洞口是么，这不过是游戏，今天就当给你开恩玩玩好了。”
未央暂且别开夏寒抗议的眼神，“晚上给我答复，周五要不要一起去。”
这么说完，未央已经去跑道跑圈了。
奇怪的是，未央经过篮球场时悄悄蹲了下来，然后在球场的四角分别注入了十几道纹路，一群大男孩不明白这个女孩子为什么要系鞋带，还系了四次。
刚纳闷呢，未央笑了笑问他们能不能自己拍一拍篮球，小美人有要求，大家自然都同意了。
被一番对话搅得莫名其妙的夏寒还没发现未央的小动作，不过一想到球友们正在等着他，也不顾上周末的安排了，这几天以来一直期待的一幕马上就要出现了啊。
夏寒之所以情绪高涨也有前阵子练了很久三分球的缘故。
今天的对手非同小可，是高二13班的家伙们，面前这五人个个人高马大，相比于高二11班只能靠夏寒和邓南一左一右守住篮板，其他人篮下都没有优势，都要被拉到外围选择投球。
就算是这个阵容，前几天的比赛也已经连败三场了，于是夏寒决定改变战术。
“中！”夏寒在三分线一跃后让身体后倾，在那一瞬间空气似乎凝固住了。
时间是第三分钟，比赛是5比8，这是他本场比赛的第一个投球，拉平比分有望。
可冲向篮筐的橙色球突然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咦？”所有人都对这一幕感到吃惊。
篮球突然停住了，然后在高空划了一个很夸张的弧线，嗖的一下冲向后方……自己家的篮筐！
“寒哥乌龙！5比11！”对方的队长提前大喊，接着是一声欢呼。
“不算不算！这什么手气啊！”
“太帅了寒哥！”对手们纷纷竖来大拇指，队友们纷纷摇头叹气。
意识到发生什么的夏寒暗暗骂起两个女孩，但你们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这个违和感吗！
“寒哥你搞什么啊，还是回到篮板下吧。”文彦过来摇了摇头。
“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不过你刚刚转身投向自家篮筐那一幕还挺帅的，那么远的距离居然中了，真想给你录下来。”
“是吗？那就好……”
夏寒倒是很想有人帮他录下来然后回家兴师问罪，可是突然有了更好的主意。
“等等！”他高举双手，“今天手气不好，换场地！”
大约过了五分钟过后，夏寒终于得到第二次机会，比分是14比19。
就在篮板下一个大力……上篮！
嗖的一下，篮球脱手后像炮弹一样向后方飞去。
哗，顺畅地从篮网坠落。
所有人都傻眼了。
“寒哥，你狠！”
对方队长看到这一幕突然拍起手，可不知为什么大家又变得严肃起来。
“寒哥，”对方队长突然凑过来很客气地搭话，“你今天吃了什么？恩？怎么做到的？上篮的时候竟然能突然换手向后扔，这一招太猝不及防了吧，能教我吗？”
“我想换人……”夏寒低下头露出一副绝望的眼神，又抬起头，“要不我换队吧，我进你们队看看。”
“好啊好啊！”两队的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二十分钟后。
夏寒抱着自己坐在冷板凳上，这场比赛他已经得了二十多分了。
全是乌龙球。
“我想我，可能换个运动方式……会比较好。”
“还好吧，今天风太大了。”文彦在一旁安慰他。
“该怎么说呢……”
夏寒用手抓着备用篮球，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文彦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到场上了。
只剩下凉风嗖嗖，吹着绝望的少年。
“怎么了，好像有些心神不定。”跑步完毕，气喘吁吁的未央出现在眼前。
夏寒不由得瞪着她。
怎么也想象不出来这女孩还会这一手。
就像大人懒得跟小孩解释一样的，未央说，“周五，去吗？”
不去，不知道又被你们玩成什么样。夏寒又低下头。
“……生气啦。”未央笑眯眯地坐到一旁。
“还好。”
“你现在出名了呢，乌龙球大王，一场比赛这么多乌龙，打破世界纪录了吧。”
“我觉得我踢足球说不定更出名。”
“怎样，跑步就没有这种担心吧，跑步是自己的事，就算有竞赛也是和自己比赛，不用担心别人给你冷板凳，这是我自己的经验……可是我知道的，你喜欢队友。”
意味深长地笑过来，但未央露出责难似的语气中夹杂着寂寥感。
略略恳求的眼神，可以陪我去吗？
“你能说服清一就好，不过我们可不跑。”
“清一说要取材呢，她会到处乱转的，倒是你啊，可以给我当后勤吗？”
“也好吧，家里有辆GL8，松萝会开，到时候一起去好了。”
“那我先回去了？”露出很满意的笑，未央点了点头。
夏寒看着她停住了呼吸，或许是刚刚运动完的原因，她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所以可以解除结界了吗？”夏寒看向球场。
比赛是46比58，还有十分钟结束比赛。
看到队友们垂头丧气的样子，夏寒露出不甘心的眼神。
“结界，什么结界？”莫名其妙地看过来。
“还装。”
“这么想赢吗？”
“你说呢？”
“你傻啊？换个球就好了嘛。”
“你，你是说，这个球？！”
“试试看？”未央抿着嘴笑起来。
第二十六章 味觉失灵
三月七日晚，天黑得早，学校对面就是电影院。
当然，只是说一说有电影院而已，并没有打算去看。
以往夏寒放学的时候都是和妹妹错开回家的，更何况未央很早回去了。
好不容易追平了比分，比赛也算结束。
夏寒这场比赛，尤其是最后十分钟发挥的很精彩，因为。
他终于得了零分。
换好衣服之后发觉肚子空空，时间已经是七点半，坐三站地铁下来就到家了，进了庭院发现餐厅的灯还亮着，便打消了出去吃的念头。
不过刚到前厅，脚下就被一个奇怪的毛茸茸的东西撞到了。
“这，这是？”
“这是泡芙啊哥哥。”清一在餐厅里漫不经心地答。
一只埃及猫绕过夏寒的双腿痒痒的，喵了几声后跳上了楼梯。
泡芙？你取名字都这么甜的吗？
“你不是随便抱的吧？”
“超市买的呢。”清一一边喝着玉米浓汤，一边打起瞌睡。
汤匙从她手上滑落，碰到桌面后撞上餐具发出叮当一声响，夏寒坐到她旁边轻轻干咳一声，突然忘了清一敷衍他的那句话。
“未央呢？吃了吗？”
清一像是打瞌睡的动物一样轻轻抬起眼皮，又支着下巴闭上。
为了打圆场，夏寒叫月季来把汤再热一下，又问有没有饭，月季说未央吩咐了不要留饭给你，夏寒正质问月季到底谁才是一家之主。
然后夏公权出现在餐厅门口咳了咳。
“爸？”
“我和你妈出去两天办点外务，你好自为之。”父亲平淡地说。
好自为之是什么意思？这么不放心我吗？
“哦对了爸，周末……”
“小许跟我说了，你们路上小心。”
不是啊这么快就同意了？为什么我觉得我正在失去控制权啊？！
夏寒正想问些什么，父亲的身影已经消失。
“哥哥你看吧，未央姐不给我们留饭，就我们俩相依为命了。”清一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眼神。
就是啊这个未央，如果说是生气也太过了吧。
“我上去找她算账。”故作凶狠的眼神，夏寒走上楼梯间。
“算什么账？”未央端着一盘面从另一边的厨房里出来。
“没，没什么。”
“试试看，我做的拌面。”
“你事情很多，不忙的吗？”
“都做好了啊，报告、作业都是，没事做所以试试做饭。”未央拉着夏寒在主位坐下。
夏寒只好把愤怒的眼神落在清一身上，好你个小妮子敢耍我！
清一却突然感到有些拘谨地坐直了身体，因为未央的坐姿十分端正。
父亲身上的烟草味还在，夏寒还在回味着父亲的话不知不觉意识模糊起来。听着未央一边讲解周末的行程安排，清一又问能不能带上泡芙，未央给了她一个眼神，清一只好把泡芙留给月季了。
“师兄，在这里睡觉会感冒的。”未央晃了晃他的肩。
夏寒抬起睡红的眼睛，才发现已经趴在餐桌上了。
“哥哥，我新书的事情还要和你们商量呢。你们怎么就不理我啊。”
“看这冷天气还要持续，给你们买一批暖炉。”未央翻出手机来。
太混乱了这日子……
◇
大约十五秒左右未央把手搁在夏寒的脑袋上，然后悄悄深呼吸一下，又给他盛了一碗拌面。
“还……行吗？”看着夏寒用筷子把拌面送进嘴里的一瞬间，未央的嘴巴就像卡壳了一样。
“没关系，没关系，哥哥你不用忍耐。”清一见状补充。
怎么说呢，吃进这个新手厨师的拌面，感觉胃里也被什么东西搅拌了一样，有一团黑色的轮廓，周期性地一会变鲜明，一会变模糊，越想确定胃中那个轮廓的变化，胃里和喉咙就越来越难受，但看着未央越来越失落的眼神，夏寒只好使劲把眼睛闭上，想象着自己在吃一个没有味道的东西。
然后拼命给自己灌玉米汤。
“没，什么味道吗？”未央继续问。
“有，是有的。”
看到夏寒打战的牙齿，清一果断推开面前的盘子。
“你打一个分，让我参考好吗？”未央很严肃地注视过来。
“不是说不好吃啊，”夏寒只好打圆场，“只是我在运动完毕的时候，味觉系统失灵了而已，要不清一试试吧。”
“我很饱，很饱很饱。”
未央一句话也不说，吃了几口自己面前的这一碗拌面，露出苦色之后，再用桌上的餐巾纸擦擦嘴角，一言不发地低下头站起来。
“还是不错的。”夏寒突然冒出这一句。
“是啊，挺好吃。”清一跟着解释。
未央双手交抱着站住不动，突然有种自己被留在一个陌生城市一样的感觉。
这个状态持续了十秒。
“你们俩出去吃吧，我去买暖炉。”说完就消失在餐厅门口。
兄妹俩面面相觑，清一的小手突然碰到夏寒的手背，然后用手指点了点，夏寒这才惊醒。
“刚才我还以为未央姐要杀了我们呢。哥哥说什么味觉系统失灵了，多不好啊。”
呵呵，总之怪我了。
也不知道未央吃了没，但夏寒实在太饿了，他站起来出了门，清一跟了出去。
今天足球场没有活动，门口的烧烤摊熏着刺鼻的味道，折进一条小巷有一家汤包店，是夏寒小时候经常去的。
餐厅没什么客人了，只有熟悉的瘦老头坐着，无论是板材快餐桌还是钢管凳都带着油腻，清一露出嫌恶的眼神抓起裙摆，看哥哥大方地坐下了也只好坐在一旁。
叫了一笼包子和两碗白粥。
夏寒看着外面来往的行人和车灯，“周末很想去吗？”
其实我自己不是很想去那么远，会开车的只有松萝，长途驾驶不说，来回行程感觉都有点仓促，总觉得要出什么事，所以把选择权交给妹妹了。
“想啊。”
“山里有什么好取材的。”
“山里有什么好跑的。”
就是。
“想到未来是作家这种生活，感到悲哀吗？”
不知怎的，就这样流露出一丝伤感地说了。
“不啊，一点都不悲哀。”
“是吗？”
热腾腾的包子端上来了，其实夏寒明白这还是上午的包子留到现在的，不过妹妹应该没吃过吧，他用筷子拨弄着包子，也不觉得饿了。
“哥哥，未央姐也是好意嘛。”清一担忧地注视他。
总觉得她太投入了的样子，多少对此有点拘束起来，或许她又开始尝试拉开距离也未可知。
“她开心就好呗。”
“那倒是，”清一小心地用筷子撕开汤包，“啊，有点烫呢。”
注意到这个细节的夏寒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却又不敢胡乱猜想而和老板聊起家常来，什么最近生意好不好啊之类的废话。
“说说吧，新书的想法。”夏寒喝了一口汤。
“《哥哥吻了我》。”
噗……
第二十七章 死亡预告
“哎呀大惊小怪什么啊，明天妇女节征文活动，我准备转战女频了好吗？”清一不满地瞪着夏寒。
妇女节就妇女节，这不是你骨科的理由吧。
“这可是一件大事，你别乱来啊！”
清一默不作声。
“别的还有想法吗？换个创意吧，什么山里种种田不好吗？”
“回去再说。”
“回去再说？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
“这里有些冷，回房间暖和一点。”清一喝着粥，头也不抬地说。
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行，也和未央商量一下吧。”夏寒突然转过头望着门外，清一也跟着望过去。
“暖炉买好了，后天送到。”披着一个针织小披肩的未央坐了下来。
“一起吃吧。”夏寒把自己那碗粥推给未央。
看她的脸色还好，应该是不生气了。
“恩……”未央把披肩卸下来叠好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那么，哥哥吻妹妹会是什么感觉？”
餐厅里的温度骤降。
“据说女孩子恋爱的时候，呼吸的气息也很甜呢，”未央温柔地微笑着，“不过清一也不介意试试看的吧。”
“那个……是书名啦……”
“是啊是啊。”夏寒跟着帮腔。
“师兄，如果这本书是我写的，你想象一下我哥哥，和我。”
一本正经的眼神。
想像一下……确实挺恶心的。
“真的想了？”
“没，没有没有！”
听到这里，清一刚准备站起来，又被未央按住，“清一真会说谎啊，真可爱。”
清一被吓得眼角快要渗出泪水了，睫毛湿乎乎的颤抖起来。
完了完了……夏寒的手要哆嗦起来，却也不敢多言。
未央伸出手摸着清一蓬松的刘海，过了一会说，“那么，说说吧，剧本怎样？”
“没剧本啦，说了玩的，我可没有未央姐厉害。”
“是吗？”未央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好了未央，她说换一本写了，你就别……”夏寒试图圆场。
“知道啊，其实晚上一回家她就跟我说了啊。”
◇
晚饭毕，三人各自做完了作业，未央便把夏寒赶出房间。
夏寒正打算回房间，又想到清一确实说剧本的问题，便敲了敲清一的房门，然后。
推开门后，穿着特意为此刻准备的漂亮礼服，清一双手提着一把霰弹枪指着他。
“你，你干嘛……”
“哥哥，这就是剧本。”
砰！
寒冷彻骨的夜里，发出了凄厉的声音。
远处的狗吠声渐渐平静。
清一迈着优雅的脚步走下楼梯。
十分钟后，已经确定夏寒、未央双双死亡，清一特地叫松萝把他们的尸体挪到客厅里躺在沙发上，像是一对感情真挚的恋人一样相互依偎着，又把电视打开，放着最新的娱乐节目。
浅棕色的皮沙发已经被他们染红，一片模糊的红与黑，这样子就像ArshileGorky的画作《Agony》。
清一用霰弹枪杀死月季和松萝后，用踩着花瓣一样的步伐，再向楼上走去。去往二楼一角哥哥的房间，警笛声越来越响，不过没关系，这只是个小误会。
打开哥哥房间的窗户，又把门上锁，躺在床上把自己和哥哥的床浇上白酒，然后。
咦？打火机在哪？
◇
“不好意思，你这剧本实在太烂了，就算写黑暗系的也得找个专家学学吧，黑暗这种元素本来就不讨好。”
夏寒看着妹妹桌面名为《无人生还草稿》的TXT文档皱起眉来。
更何况我的房间不是已经受你控制了吗？万一大半夜真有那么多酒浇在我身上……
“……那，哥哥你觉得我是坏人吗？”
想要取暖似的，清一把两只手套在袖口。
“虽然被恶魔附身这点我不太喜欢，但也不讨厌。”
也就是说随你玩，别把我们写死就行。
“可是有句话还是要告诉你，书里面你们没有反抗，这可是致命的错误，按照真实情况，未央姐早就会把我烧死的。”
你想多了吧。
夏寒开始脊背发凉，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
“那就改名字好吗？不写我们家写……唔，比如黄山那里的宾馆？”清一举起一根手指。
“那里的越野跑筹委会不是给我们安排了一个山间别墅吗？”夏寒提醒她。
“恩，那就是了。”清一满足地翘起嘴角。
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唔，还有哥哥你刚刚说的硬伤是什么？是你和未央姐的死法吗？”
“别把我们写死，我真的怕。”
“哦。”清一露出一副真无聊的表情。
“但如果真的无人生还的话，总归有合理的理由吧，像你这种恶魔附身的烂剧情别用了，真的。”
“哥哥你也太糊涂了吧？这不明摆着吗我为什么要杀你们。”
“……”夏寒很无奈地坐回床边。
“下面是为了清一的名誉而说的，我可以告诉你，”清一很自然地把两只脚架在夏寒的腿上，“清一没有恨你，就像你根本没把清一放在心上，清一也只是考虑着自己的事业才留在这里的，这里没有人打扰清一自在的很，希望你不要把这点搞错。只是为了自保杀了未央姐，但这样做哥哥一定会恨清一的，所以顺便把哥哥也杀了。”
夏寒越来越糊涂了，“你说的是书里的你还是……”
“哦，是书里的。”
“……”
“那或许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不过我现在也恨你，因为你没有达到我要求的那种男主角的样子。”
你要求还挺高，脑洞也挺大的，连未来都预测了。
“你要哪种样子啊。”
“果断推倒我们啊！”一边坏笑着，清一的小脚轻轻踹了踹夏寒的胸口。
“……”
“堂堂正正双女主嘛……未央姐也不排斥吧。”
我排斥。我怕我爸打断我的腿。
“不过但是那或许也是BadEnd呢，我也不知道。”清一咬下一口泡芙。
不是那只猫，那只猫蜷在角落里睡觉，是真的泡芙。
结果，这妹妹已经开始神经质地脑补到十年后的剧情了，“可就算你推倒清一，但大概你只是不把清一当回事，尽管你没有什么恶意，但从清一来说这就是彻底的侵略行为，因为被你侵犯了所以选择留在这里，一边憎恨你一边通过写小说保护这个家。”
听起来很矛盾的感觉，但你真的想多了。
“而且为了打败未央姐，夺回本来属于自己的位置，清一发现不能和你摊牌，一直都不能。”
“因为你牌太多了。”夏寒哭笑不得地总结。
听到这里，夏寒越来越糊涂，心情也慢慢焦躁起来，哎呀，是不是赶快把这孩子嫁出去啊？
“嘻嘻，”清一眯起眼睛笑了，“哥哥打不过我这个结论很正确，可是，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自杀，其实我现在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了，要不要哥哥试试别的剧情线，比如现在就推倒……”
“闭嘴。”
清一找他来谈话，完全是拜托他讨论剧情的。
这点夏寒完全清楚，就连刚刚的提议也是，可听起来总是不自在。
果真如此的话……
“你换个假名吧。”
“你错了，不是已经说了吗，我的脑电波……假名也没用的。”
“又擅自给自己加能力了是吧，你只能影响环境。”
其实清一的魔力还是有限的，但现在的物品都能跟随她的意念行动了，无论是糖糕还是篮球，只不过需要结界配合就是了，如果是旧有物品则需要未央在现场配合。
至少还不愿意让她面临魔法协会的监禁，还是和未央一起守护这个秘密吧。
“在这之前，你还是好好请教前辈写好大纲吧，记住别把我和未央写死，真的很重要，我真的怕。”
“哦……”
“好了，就这样。”
“那叫什么无人生还嘛，真无聊。”
你这么喜欢人死光吗？你怎么这么腹黑啊。
“话说回来呢哥哥，听说这次的比赛主办者很有钱呢，明明是个赚不了钱的事情，报名的人也不多，要不我加一个死亡预告吧！”
“死亡预告什么鬼，不过话说回来请柬里也很奇怪，说是高中组和成人组，但我们分配到的是独立赛道，而且竟然只有七个选手。”
总觉得事情越来越奇怪的样子，而且把我和未央安排在山间别墅的一个房间，清一和松萝并没有邀请在列只好在远处住酒店。
看着妹妹越来越诡异的笑容，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更多了。
“放心啦哥哥，那就PlanB啦，我写别人了。”
那就好，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啊。
“别拿我开涮了，你只是改造环境听到没有，别给我乱来，好好给我四处散散步取材去。”
“这样才好玩嘛。”
如果是正常的人，听到这句话也就一笑置之吧，可夏寒还是不免咽下口水，“行吧，那你慢慢写，我回去了。”
“哥哥晚安。”
“晚安。”
回到房间无法入眠的夏寒躺在床上翻起手机来，还好床上没有酒精。想着这小妮子的小说还真的没什么人气了，上次那个点赞的评论还是我写的。
不过也许她越来越难以理解了吧，但她每次看到我还是很开心的样子，这点是藏不住的。至于未央，执着地推动周边事情前进，大部分时间令人安心吧，却也为她担心。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如果脑子里一直被一个人占据之后，一秒也没有停下来的理由，会一直思念，不想娱乐也不想休息，但也不想绞尽脑汁占有她，就怕再向前触犯一步就会让命运转动乃至倾覆，隐隐之间有这种感觉。
反过来说，每时每刻这样考虑对方的思考的行为，不是简简单单能用理智来总结的。
当前情况下能让她们保持这种开心，或许是合理的选择。
叮！
看着这条匿名短信，夏寒倒吸一口凉气。
天使迈入天堂。
孩儿见到母亲。
贪婪迎来窒息。
炼狱带回侍者。
诗人进入诗篇。
匠人难逃崩裂。
最终无人生还。
第二十八章 同一阵营
她发觉了上帝未曾察觉的东西。活着意味着要么乏味得要命，要么害怕得要死。——《时震》库尔特·冯内古特
三月八日清晨。
慵懒而迷惑地睁开眼睛。
还没有完全醒透就被她抱在怀里。
不管怎样，不喜欢狗是共性，不喜欢讨好人是共性。
害怕老鼠也是一样的。
喜欢孤独，也喜欢孤独带来的忧伤。
更重要的是，我的主人和我一样，都喜欢搞事情。
◇
死亡预告的威胁下，清一迎来一个安静清冷的早晨。
可以肯定的是，昨天连夜上传了两章，那么今天上学又要迟到了，抱着泡芙愣愣地看着窗外的天空，有些阴云的灰色。
月季叫了她三次都没醒过来也不怪别人，但是甜点也没了真是令人讨厌。
前厅的座钟，时针指向九点，令人绝望的时间。
好在提前打了招呼，因为文学部的邀请，清一今天帮忙筹备萨福的诗歌交流会，所以不用担心被老师骂。
说是帮忙，其实就是凑人数。
托未央姐的福，可以悠闲地早上写一章。不过对于凌晨三点才睡的她来说，大脑还在昏沉状态，果然还是睡个回笼觉最好了。
用了早茶后回到房间，拉上窗帘让屋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帘缝里洒出来的一条细细的亮光落在床上和她的额头，意识渐渐沉淀下来。
嗡嗡嗡，嗡嗡嗡。
“啊啊啊啊，真是的！”
手机还在桌上，伸过手去大概还要三秒钟和经过一段冷空气。
嗡嗡嗡，嗡嗡嗡。
“未央姐？”
“还在睡吗？活动快要开始了，你们班主任刚刚过来问你去哪了，我说你出去买纸笔了，赶紧，速度。”
“……”
“还有今天更冷了，换件厚的。”
“知道了。”用很乖巧的声音挂了电话。
清一随便穿上了黑色羽绒马甲搭上青色毛衣，纠结了一会紧身牛仔裤还是连裤袜，最后还是选择了长裙。
反正就是不穿校服。
“哇，忘了带手套。”
其实也没那么冷，不过清一确实怕冷，换上短靴出了大门后开始搓着手。
看到地铁站入口拥挤的人流露出嫌恶的眼神，接着开始拦出租车。
就算车里是刚刚清洗更换过的白色座椅套，还是觉得有些脏地缩起身体，然后被吓了一跳。
“泡芙？！”
泡芙喵喵地在她脚边叫着，露出可怜巴巴的眼神。
“嘛，把你放进书包吧，待会不要露馅哦。”
清一呆呆地笑了一下。
半小时后，文学部活动室，空调开着因此室内的空气暖和很多，半个教室的大小，室内的装饰品也仅仅是一些名人的画像，清一找个角落坐下。
讲台上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在朗诵诗篇，声音起伏有致，像是催眠曲。
似乎是为了提高注意力，窗帘都被拉上了，可这种感觉更令人犯困，不多时清一开始打起盹来。
“嘛，所谓活动也就那么回事吧，但是只有五个人参加也太冷清了吧。”
用着很平淡的话语，未央坐到清一身旁。
“未央姐，不开心了吗？”清一打起精神嘬了一口矿泉水。
讲台上的男子神采飞扬地继续朗诵着。
【我一直善待着那人，那人却伤害我最深。】
“……我已经后悔办这个活动了。”听到这里，未央突然按了按眉头。
“请的是谁啊？”
“纪文澜，论坛上认识的一个诗人。”
“哦~”清一意味深长地哦起嘴巴。
“是部长拜托我找的好吗？再说是这家伙主动找过来的。”
“对高中女生似乎有特别的兴趣嘛。不过这叔叔看上去很进入状态呢。”
“多半不正常。”未央显露出冷漠的脸色。
听到这句不知轻重的话，清一支着下巴继续打盹。
“那么，他是第几个死？”未央突然发问。
因为刚开始纪文澜找到未央时，明确地表示他也参加了越野跑，也收到了那条短信。
“哎？问我干嘛？”清一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那个预告又不是我写的好吗？”
“你的版本是什么？”
“自己看手机嘛未央姐。”
诗逆的《无人生还》里面的版本是“通通都去死”。
大概预料到这种无聊又出戏的文字了吧，要不还是不去了？未央叹了口气。
她又很果断地摇了摇头，因为对于未央来说，一切困难都是她修行之路的试炼，谁也无法阻挡她这股倔强。
至少在期待这件事发生的问题上，清一和未央是站在同一阵营的。
可另一头，夏寒打定主意要拦住这两个女疯子，不过被困在课堂上也不好说什么，好在时间充裕。
按照他的预测，大概能料到这种死亡预告的作用只是引起人恐慌，接下来要考虑的无非是谁先死、怎么死、什么原因死，大概是这种套路。
幸好不管自己什么事，只要想办法让未央退赛就可以。
总之，这就是接下来一连串事件的开始了吧。
回到两个女孩这里，诗人继续朗诵着。
【我们完全知道，死是邪恶的，我们有神的意旨，如果死是好事，神也会去死。】
“哈，这句好，总算不想男人了。”清一很高兴地拍起手掌。
冷清的活动室里众人面面相觑，一起望过来，只好响起稀散的掌声。
真难熬啊这时间，未央故作镇定地补充，“是女人。”
书包里突然喵了一声，所有人都被吓到。
糟糕，泡芙还在里面！
大概听到这个叫声后，已经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吧。
至于清一脑子里还在想着自己的剧本，就是一个女子在山间别墅里被恶魔附身了，然后使用各种手法杀人而已。
但她隐隐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因为，班主任也在现场。
终于到达班主任办公室的时候，他的怒气没有丝毫减小的势头。
因为落在后面好几步，清一只好顺势把门关上。
外面下起了小雨，清一抱着泡芙说了句不知轻重的话，“老师，可以给我泡茶吗？”
不用抬头都能看见老师额头上的青筋。
这么说来，出门的时候该带把伞才对。这么漫不经心地想着别的事。
穿着笔挺衬衫和双排四粒扣西服，四十多岁的吴老师推了推细框眼镜。
肚子突然咕咕叫起来，而清一的运气真是糟透了，因为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不过老师找她是有别的事，还不简单。
“上学带什么猫？”
“它自己跟过来的嘛……”
“听说你业余时间写小说？”
“不是啊，老师理解反了吧，我业余时间用来上学。”
“……”
被这句话弄得头疼的吴老师咳了咳，又因为同样的困意有些烦躁了。
“死亡预告的事情听说了吧，体育部的所有学生都收到了。”
“我是去取材的啊……”
“……这次活动很多学校都取消了，但成人组似乎继续，至于主办方损失严重，一直说这是谣言，你怎么看？”
哇，老师在问我意见哎。
“不，不是谣言啊，真的要死人啊！”清一很兴奋地抬起脸。
“……你说的是你的小说吧。”
“哦，哦对，是小说。所以我很想去嘛。”
“看来我拦不住你，不过注意安全吧。”
吴老师的语气温和很多，听上去就令人安心的样子。可对清一来说没什么好安心的。
这副平淡又温暖的脸完全是装出来的，因为训她的时候凶狠至极，这就是清一对吴老师的评价。
“怎么了，今天很困的样子吗？昨天写太晚的缘故是吧。”
“那是老师的错觉吧，那是定时发布嘛……”
胆子好大的哦这小姑娘，虽然用的是可爱的语气。泡芙跟着喵了一声一起装可爱。
“是吗，别的没什么了。”
“那我回去啦……”
“最后给我好好解释一下，公园里的坦克是怎么回事。”
◇
至于夏寒这里，终于听到下课铃声，男同学们还在小声议论着昨天寒哥是怎么做到通过打零分翻盘的。
“搞什么啊你们，我那是四十多分好吗？”夏寒不满地打断他们的谈话。
“也是啊寒哥，你现在越来越神奇了，听说你和许未央……”
“别瞎猜，她最近在足球场练跑步，在我家顺便吃顿饭而已。”
“哦……”一阵起哄。
“好了，我还有事。”夏寒坐回去翻出手机。
这家伙会有什么事？看他一副阴沉着脸的样子，不会真的被那个死亡预告吓到了吧。众人面面相觑。
果然还是担心许未央啊，又不是什么严重的恐怖袭击，有那么严重吗？
结果教室门口出现两个军人。
“夏寒同学在吗？”
第三十一章 互相制约
“当然是。”未央很简短地回答。
女子一下子冷下脸，又在下一秒漾起微笑。
夏寒感觉到不妙地准备结束话题，“你好，我们是……”
“夏寒和未央，宾客名单中看到你们了，高中生就来跑越野真是后生可畏，那么我叫梅夜，是一名外科医生，叫我梅姐就好。”
大概率是假名了，“好的梅姐，哦对了你要不要……”
“Cupcake？”未央冷不丁递来一盒蛋糕。
“太好了！一路上都没有吃东西呢，但是不会影响明天的比赛吗？”梅夜拍了拍羽绒服的肚子部分，向一脸淡然的未央说。
梅夜接过蛋糕，两人的指尖正在爆出火花。
这不是比喻，准确的说，两人都明显感知到了梅夜的回路气息，奇怪的是和她的衣着一样，是一股令人柔和的气息。
她就是那个魔法使，初步估算是光系，级别在程式师（低于魔术师）。
“如果是比赛的话，提前摄入糖分不是更好吗？”未央眯起眼睛。
如果是试探的话题的话，女子也有所准备。
“说的也是呢，不过还是吃面包吧，哦对了你需要创可贴吗？”女子突然看向夏寒。
“他，他不跑……”未央有些不自然地回答道。
夏寒对这个话题实在无法理解。
“那么，先不管那些了，如果依靠人的智慧来解析今晚的邀约，怕只会沾染多余的麻烦。”
“你在说什么啊梅姐……”夏寒试图圆场。
“就算结界正在慢慢闭合的这一点来看，无人生还已经不是诅咒了。”未央沉着地回答，“那么，为什么还要过来呢？”
气氛一下子冷却下来，对峙着的两人手臂渐渐亮起光纹。
其实我们的身份根本瞒不住吧，因为对方有一个圈内人，看到夏和许两个姓就已经警觉了。
“因为某种约定吧，隐藏起自己的身份将这个秘密延续下去，因为大限已到没有办法再把秘密传给旁人了，所以只好自己来结束这个噩梦。”
大限已到？就在这时，夏寒才察觉女子脖子上的红斑并不是吻痕。
原来如此！
“不过，我和他们不一样，刚刚提到的问题到此为之吧，总之我们的手机都上交了，这个别墅即将切断外界联系，祝你们好运。”
说完，女子拿着蛋糕离开。
切断联系？！可我和未央的手机并没有？夏寒立刻打开手机发现还有信号。
“结界没有完全闭锁，师兄，别管这些了，刚刚提到的噩梦，你有线索吗？”
“其实……差不多已经全部推断出来了。”夏寒微微一笑。
“这么厉害？”
夏寒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三十分钟开始晚宴，看着窗外楼下一个个进入的客人们渐渐有了答案。
“所谓无人生还就是这些家伙们聚集起来的一个约定，并不完全是诅咒，梅姐的脖子上有魔法刻印，可以判断是他们互相制约的手段。”
比如匠人做出了六个钥匙的锁，而梅夜在他们脖子处做出了六个自爆刻印。
“如果时间过了那么真的无人生还，但所有的条件凑在一起让魔力聚合之后，就能真正打开宝藏。”
这就是为什么要让这片土地沉睡两年，只有积攒足够的能量才能把这么大的宝藏搬走，因为……
夏寒突然去了卫生间，撕开一次性梳子的包装纸，然后用柄部……
刮房间的墙。
“如果不出意外，我猜整个房子都是……”
“都是砖头做的。”未央敲了敲墙壁很快得出了结论，“费这么大劲干什么？”
“奇怪了，我推断错了？”
“虽然伊索里面也有各种各样的派系，但大部分都从属于TOM派，这或许是六个人离开的理由？”未央试图补充。（TOM：TechOverMan）
所谓TOM派即技术派，也就是技术替代人类这种大理想，那么西康制药的公子被绑架或许有别的关系。
但绑架是组织的任务，而执行的这六个人不这么认为。
尤其是隐藏在麻瓜世界中的魔法使们，当年得到赎金之后开始了如此庞大的魔法系统，但出于另一种目的不得不消灭目击者的武训。
由此而形成了互相不告发而悄悄离开这么一种规定，为了掩护各自的新身份，才会演出这么一个血腥恐怖的戏码。
夏寒的话到此告一段落。
未央正在用自己的方式理解他所说的。
“也就是说，他们回来的真面目并不是完全为了钱，而是为了这个无人生还的大型魔法仪式的结束。”
“对，就和仪式一样，任何一个人打破这个约定都会让六个人全部受到惩罚。”
也就是说……武程的算盘可能要落空了！这六个人不会相互猜忌！
可梅夜所说的“我和他们不一样”又怎么理解？
“也就是说，她其实并不完全算伊索的成员？”夏寒自顾自问着。
不，也不是，其实她和伊索的关系就和我们和协会的关系差不多吧，尤其是两年前的伊索还是一个比较松散的组织，通过委托式的地下运作来完成暗杀和绑架行动。
就和春申市的协会一样，明面上是守护魔法界的秩序，其实就实权来说少的可怜。
那么……结论很明显了。
如果这六个人是团结一致的话……那么需要担心的是我和未央才对。
窗户传来嗡嗡的声音，脚下跟着轻微振动起来，天色渐晚，被渐渐抹上一层不吉的薄雾。
“看来，结界已经物理闭合了。”未央皱了皱眉。
与这份凝重相反的是，楼下传来寒暄声，时不时传来一两下大笑。
从他们的热情程度来看，根本不像迎接死亡，而是准备展开一场狂欢。
那么……
“跑步要创可贴干什么？”夏寒一脸轻松地问。
未央不满地戳了戳夏寒的胸口。
原来是这个意思。
“咸鱼，准备逃跑了吗？”
“逃跑干什么？我们有我们的剧本。”
“也是。”
咚咚咚。
“欢迎宴马上开始，请两位换上。”
红菱在门口递来熨好的西服。又给未央递来一件酒红色礼裙，这个安排也出乎意料，礼裙则像是被撕开的鲜花一样露出未央白皙的腿部，也猜出出自谁的手笔了。
在平常可能还要相互推诿一番或者躲到洗手间才能完成这种换装，但两人此刻很利索地换起衣服来。
因为，体面地一同赴死已经是两人的共识了。
察觉到开门的一瞬间就会面对枪林弹雨，两人也不自觉地靠近了一些。
可开门后的一幕还是令他们出乎意料。
“两位好，我叫孙剑林，是畅悦的父亲。”
第三十二章 压抑感
跟随这个穿着灰色西服的大叔下了楼，夏寒这才发现最后到达的诗人纪文澜，此刻他还面色红润地在柜台前取出钱包和身份证，在摄像头前不耐烦地敲着手指。
看到这一幕，夏寒若有所思。
而再一次出乎意料的是，大家似乎回房间换衣服什么的，餐厅里还没出现其他人。
总之迟到是个很不礼貌的行为，好在大家对迟到的忍耐力普遍较高，于是开始时间又被推迟到八点。
于是，孙剑林把夏寒和未央引到餐桌旁的小桌子边，放好棋盘。
从未央的角度看，夏寒在左边持白子，孙剑林在右边持黑子。
“你会下围棋？”未央很直白地问夏寒。
因为从两个男人端坐严肃的阵势来看，很快较量就要开始了，棋盘是大理石做的很厚重。
“不，五子棋。”夏寒说完，把白字落在天元。
对此猝不及防的孙剑林只好配合地在一旁开始围堵起来。
“说起来，孙叔叔怎么会出现的？”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不过小夏请你放心，今晚不会死人。”
是呀我也希望，可我妹妹不这么认为。
两人一边开心地说着，一边飞快地移动着棋子，他们下得很快，仿佛预先知道对方的想法一般。
“对了小夏，你们这么喜欢猫吗？”孙剑林冷不丁发问。
“猫？”
夏寒和未央对视了一眼，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
泡芙出现在餐桌上来回走着，但是脚步轻盈，一点都没有发出声响，最后轻巧地趴在餐厅墙壁的电视机上。
一旁的红菱也没有抓它的迹象。
它到底是怎么出现的？算了不管这么多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直白地问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只会招来杀身之祸，把自己伪装成好奇无害的高中生才是正事。
“啊，我觉得穿透结界这种事大概是魔女才能做到的，比如烟囱？”
穿着白色礼裙的梅夜笑吟吟地出现在门口。
“我们也不知道……”夏寒和未央同时说完，互看了一眼同时点头，总之现在就开始看戏了。
“倒也不尽然，”未央突然补充，“所谓魔法也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而做到的手段。”
“是嘛，期待你们的表现。”
未央不为所动地沉默下去。
“你知道为了今天需要费多少事吗？如果买一堆炸弹不是更方便吗？”孙剑林站起来。
炸弹？要炸什么？
梅夜无法回答他的质疑，魔法使的修行到现在根本不是为了物理意义上的目标。如果如此回答，就是对这个职业的侮辱。
“也是呢，把山炸平，跑起来不就更轻松了？”
看着孙剑林和梅夜开始似真似假的客套寒暄，夏寒暂时将视线挪开，看到头顶的水晶吊灯，又发现角落里的落地钟。
那个一人多高的表盘并没有特殊之处，采用罗马字母分布，白底黑字，但问题是那个座钟的位置十分突兀，因为它挡住了北侧的窗户。
以及，指针正好移到了八点，就在这时。
传来齿轮的咬合声，很快表盘上方的双开门啪的一下打开了，接下来的一幕令人震惊。
从里面蹦跶出一个圆形大理石底座，上面的圆盘上放着两个木偶。
一个是穿着黑色西服的男性，一个是穿着酒红色裙子的女性。和两人的装束一模一样。
夏寒不禁打起寒战来，这是什么隐喻吗？我和未央会发生什么？他赶紧发了个消息给妹妹。
“好玩吗？”手机里立刻回复。
真无聊，终于松了口气，原来她就是玩玩而已啊。
但是，随着第一下钟声。
【当~】
回应这个钟声而看过去的时候，两人的视觉像是被搅动一样地模糊了。
空气被凝固住，心肺都像被胶水黏住一般不能活动。
肺部的压抑感越来越强烈。急忙捂住嘴和心口却发现怎么也使不出力气。
就连意识也在快速丢失，两个人都是。
天旋地转。
再次回过神来，世界变得更大了，就像站在悬崖一般眺望着这个房间。
“这么说来，我们已经不是人了？”
对面的女性人偶半信半疑地发问。
“咦？他们去哪了？”是巨人的声音。
逐渐适应无法呼吸的状态后，夏寒检查了自己的新身体，这个木偶的身体做工精细，大约有三十厘米高，无奈的是此刻正和未央的木偶正对而立，搂在一起。
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但是不知为何两人开始自动旋转，然后紧紧贴在一起。
先不要说两个人怎么动起来，可手机也没了啊！
“哥哥，能听到吗？”
声音是从趴在落地钟上方的泡芙发出的。
“你不会变成泡芙了？”
“不是啦，是小型耳麦，等一下，你们回到钟里就会解锁动作，先这么抱一会吧。”
两个人偶无奈地互看了一眼。
倒霉的还不是这个，座钟里传来八音盒的曲调，轻快柔美，音色清澈，接着圆盘开始转动，搂在一起的木偶开始旋转，犹如在跳华尔兹。
夏寒和未央就这么继续跳了下去，直到第八下钟声后，终于被圆盘卷进落地钟内部。
这是妹妹擅自加的一个道具，看来她是打定主意要搞事情了。
可两个木偶只好开启聆听模式，好在很快身体能动了，黑暗中，他们一起凑到一个圆孔前。
◇
夏寒和未央消失后，六个人竟然神奇地接受了这个设定，当做他们不存在似的在餐桌上坐下，管家突然责问为什么多出两个位置，然后叫女仆撤走。
开始慢慢上菜，从圆孔中，也可以辨别享用晚宴的六个人的样貌。
夏寒正纳闷为什么这场聚会有两个女性，转了转眼珠之后豁然开朗。
此刻，穿着白裙的梅夜笑吟吟地举起盛着橙汁的杯子，“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要感谢这次比赛，让我们萍水相逢。”
你们就装吧你们。
“那么梅小姐，对这次的死亡预告怎么看呢？”
一个穿着灰色羽绒服的男子向上推了推眼镜，轻轻地哼了一下鼻子。
“刘野，很少有这么令人兴高采烈的事情了，不是么？这两年躲躲藏藏的日子令我疲惫不堪，正好有机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听到这个穿着米色毛衣的女子的声音，夏寒仔细看去，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女子，样貌清秀，盘着头发，嘴角有一颗痣，一颦一笑之间都能传递出温暖，她不知何时正在挠着怀里的泡芙了。
“李姐，两年不见，精神很好嘛。”平淡的反驳。
这根本不是比赛前的气氛了，也不知他们为什么要闹这么僵。
她一下子不说话了，女子叫李梦然，此刻正夹着一小块炸鱼片凑在泡芙嘴前，可泡芙不为所动地跳开了。
“她就一直盼望着今天，之前还去我房间特意要了狄更生的诗集。”纪文澜抿了一口红酒笑着。
“是吗？你们都盼着我来吧，话说你呢，老祁？”刘野对一个穿着黑灰格子毛衣的中年男子恢复了客套的笑。
“我没什么，”老祁一本正经地举起一根烟，看到众人没有反对后给自己点上火，“你是我们这里最关键的，大家也都为了那个人来，我就说这么多。”
听着外面聊些有的没的，夏寒不知道自己是否该高兴，但既然两人已经被无视了，这种感觉还是不错的。
“都看出来了吗？”未央问。
“啊，身份都确认了。”
结合当下的所有情报可以确认的是，所谓孩儿见到母亲并不是指孩儿，而是母亲。
李梦然，母亲，武训当年的秘书，可孩子在哪？
纪文澜，诗人，和李梦然熟悉，但不是男女关系。
梅夜，天使，这六个人里面身份最高。
孙剑林，贪婪，前春申银行黄浦支行行长。
刘野，匠人，李梦然以前的情人。
老祁，侍者，武训当年的随从。
就是这六个人，当年绑架了武训。
这几个人里面，最警惕的就是刘野，大概是生怕开完锁就会被其他人杀死，从他东张西望的眼神来看很可能最大的变数就是他。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今晚的主角都不是他们。
而是夏清一。
不过在此之前，夏寒还是漏算了一点，那就是刘野的职业习惯。
“那钟挺有意思的，老沈，”刘野指着夏寒的方向问管家，“隔一段时间，木偶就会出来吗？”
“是的，是主人订做的。”沈管家说，“也是你们春申市的一家钟表厂家，据说主人和当时的老板关系很好便这么设计了。”
沈管家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个钟的，总之瞎编了一通希望糊弄过去。
“哦，造型不错，刚刚那个八音盒的曲子是什么？”
“《蓝色多瑙河》。”孙剑林突然说。
“你们一点都没起疑心吗？”刘野有点不解，皱着眉走了过来，“我怎么感觉，这个钟有点问题？”
糟糕！夏寒和未央赶紧站回去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令所有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
出现在门口的红菱举着一把霰弹枪，对着刘野的后背。
砰！
第三十五章 局外人
来到隔壁之后，只剩下焦灼味，而沙发上坐着一个烧焦了的男子。
为什么，会是现在？难道凶手已经料到了我们的进展，因此加快了杀人进度？夏寒发出了疑问。
这时别墅所有人都被这阵爆炸惊醒，头顶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所有人都不要动！”
面对着可以把所有东西都冻住的冰冷眼神，泡芙一下子走出房门跳到楼梯扶手上。
因为声音是扬声器里发出的，泡芙也跟着喵了一下。
接着又被眼前的一幕吓到。
楼梯上站着的，只有李梦然一个人。
已经死亡的有刘野、老祁、纪文澜。
李梦然在楼梯上，梅夜在身后……
也就是说……
“孙叔叔！”
◇
“虽然，咳咳，给你们添麻烦真是不好意思……”回过神来的孙剑林坐在床上。
他的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而窗户大开，房间门则被管家踹开。
“能看出凶手的样子吗？”泡芙问。
“当时不小心睡着了，加上一片黑暗，所以……”
“算了，能活下来就好……不过这个凶手时间的把握似乎出了问题吧。”泡芙打量着窗户。
除非……哪里出了疏漏？
原来如此！
“未央，让泡芙去老祁的房间！”
回到一楼烧焦的房间后，哐当，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窗外扔了进来，落在泡芙的面前。
那是一个黄铜色的筒状东西，在它的前端有一个细细的绳索，一边发出嘶嘶的声音一边冒着烟。
在看到这个事物的瞬间，夏寒大喊。
“快跑！”
可话没说完，眼前爆出一道闪光。
咯哒咯哒，一切都慢了下来，可以看到引线的火苗在缓慢地前进。
“我的能力只有两秒，赶快！”梅夜伸出手臂点出一道微微的白光。
可泡芙并没有逃跑，而是一口咬住导火索的根部。
咔咔咔，不一会儿就咬断了，火苗跟着熄灭，只剩下炸药傻傻地坠在地上，一片焦味。
包括夏寒在内的众人都对这一幕傻眼，可未央露出一抹满足的笑。
“我之前说过的，所谓魔法，也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而做到的手段。”未央在一旁悄悄说。
也就是说很费力的魔法，有时候咬一口能替代。
可泡芙觉得很恶心地呛了几口，接着跳到远处咳嗽起来。
“未央，回到正事吧。”
恢复严肃的夏寒，小声责备起来。
因为……凶手已经很明显了。
“所有人都别动，接下来，沈管家请把门关上，把红菱和蓝莓全都叫到餐厅集合。”
揭晓谜底的时刻到来。
“有必要这么拘谨吗？更何况预告还没有……”
“这么期待预告的发生吗？梅小姐？”扬声器里是冷漠的声音。
“因为我是最后一个吗？抱歉啦，”梅夜突然恢复了微笑慢慢踱步过去，“本来以为我是第一个呢，更何况这个别墅大家都逃不了了是吗？所有人为了守护当年的秘密不惜和武总摊牌，可他就算把老沈杀死也在所不惜。”
“抱歉，我的家人已经得到武总赡养保证，所以……”
至于红菱和蓝莓，本来就是武程领养长大的孤儿，这种再熟悉不过的戏码……
不，不对。
蓝莓突然冲向走在最后面的武训，然后取出一支匕首，准备立刻划开他的喉咙。
果然就是这个女仆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次数最少，可是……
“大家都别动，蓝莓，把刀放下。”
循着扬声器的声音，红菱已经把霰弹枪顶在蓝莓的脑袋上。
泡芙跳到餐桌中央，让所有生还者全部坐好。
梅夜和孙剑林并排端坐着，李梦然坐在孙剑林的对面，蓝莓被霰弹枪顶着站在一旁。
奇怪的是，不知为何武训和蓝莓站在一起，红菱的眼神时不时瞥向他。管家站在一旁。
实在是太混乱了，不同的动机混在这个屋子里。
那么好好还原吧，故事要从……
“蓝莓，引爆器在哪？”泡芙突然问。
蓝莓咬着嘴唇不答。
“那好吧，所谓的棺材，”泡芙在餐桌上迈起优雅傲慢的步伐，“不过是一个地下基地的入口，多少年来的不断积累，形成的要塞一样的东西，而且为了保护下面的东西，通常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所有闯进来的人都干掉。”
这个别墅也是，和棺材是同一种东西。
“无论是厨房里的冰箱，还是刚刚送上来的各式料理都有一个关键问题，就是残留着轻微的硫酸味道，可不要欺负猫的嗅觉。”
这么快就进入状态了嘛，未央不免白了夏寒一眼。
“话题还要从西康制药的一笔钱说起，四年前的财务上有十亿资金不知去向，虽然表面帐做的很好。”
“你是怎么……”梅夜抬起眼睛注视泡芙。
“怎么看出来的是吗？真是不幸，这个任务被我们事务所负责人截获了，谁叫投资银行出身的她现在只爱炒股票呢。当心点局外人，梅姐，还有一切看上去没有威胁的家伙，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现在我就公布各位的真实身份吧，活着的，死去的。”
梅夜，原名武梅夜，武程的亲生女儿，脚下这个秘密生产基地的负责人。
九年前也就是2009年，十八岁的梅夜和十九岁的张训在春申大学医学院一见钟情，但张训出身贫寒，和父亲合计后决定让他入赘，改名为武训，而武梅夜也隐到幕后。
大学毕业后的2013年，武训正式进入西康制药，不断获得提拔，而梅夜去了伦敦攻读研究生。
而问题是，武训慢慢掌握了西康制药旗下分公司恒康制药的管理权之后，和秘书发生不正当关系，这件事在武程的秘密操作下被掩盖下去。但唯独在国外的梅夜不知情。
“也就是你，李梦然，2014年3月18日你去了红房子做了人流，当时没当回事吧，竟然用了真名。”
李梦然垂下头沉默不语。
“接下来就是最精彩的部分，2015年，梅夜在伦敦毕业时加入了当时的魔法界，带着那里最先进的容器、灵脉勘探和提炼技术，准备回国展开魔药事业，还期待未婚夫能够予以支持。”
当然，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的武训很快同意了。
可问题是，这个李梦然被开除之后竟然被武训抓住了机会，在新厂房开工时调了回来做项目经理。
“这就是罪恶的根源。”
李梦然一直瞒着梅夜当年的真相，而武程那里山高皇帝远，只知道支持女儿的事业便拨了十个亿过去，没想到除了自己邀请过去的银行家和随从外，女儿已经被一撮人架空了。
也就是这个班底的真实构成。
梅夜，项目总负责人。
孙剑林，财务负责人，实际上是武程安排监控资金的。
老祁，地下工程负责人，实际上是武程安排去保护女儿的。
李梦然，武训的前任秘书，项目经理。
纪文澜，李梦然的表哥，因为生活贫寒而被拉过来混薪水的。
刘野，李梦然的时任情人，负责地面设施的机关制造。
“那么接下来说说两年前的绑架案吧，这个灵脉确实被伊索看上了。”
但是是和武训里应外合的情况下。
第三十六章 重新衡量
“总之所谓的两亿价值的金块，也就是武训和伊索对半分，然后武训带着他的人远走高飞而已。我猜你当时还以为其他人的家属真的被绑架了吧，然后就相信了武训的安排一起配合了，是吧梅姐。”
听到泡芙的推理，梅夜用冷漠的眼神瞪向武训。
“别生气嘛梅姐，我猜你早就对他没感情了不是吗？”
梅夜只是冷冷地注视回来。
至于武总那里听到绑架案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女儿危险，但也不放过惩罚武训的机会。
“于是你老爸提前找到人和伊索交涉后，直接把押运车送到了伊索手里，伊索收到两千万之后准备杀死武训。”
结果你们自己慌了，加上梅夜不知父亲的真实目的，加上当时还对武训心存妄想，于是和众人一起上演这么一出诈死的戏码，并约定两年后再相聚，刘野在李梦然的要求下做出了棺材和锁，而梅夜给六个人刻下自爆刻印。
“但奇怪的是，你们声称武训撕票以后，伊索竟然撤退了是这样吗。”
梅夜默默点头。
于是撕票案之后，六人各奔东西。
梅夜被武程接回去得知了来龙去脉，准备两年后清算一切，也说服了武程。
孙剑林和老祁回家隐藏起来，在武程的招呼下，警方没有找你们麻烦。
至于刘野、李梦然、纪文澜三个人则在惶恐中度日，但也知道逃不过这一天，怕刻印真的自爆只好乖乖过来了。
所谓的无人生还，也就是梅夜自己上演的剧本。
在梅夜的眼中，能生还下来的只有自己、孙剑林、老祁、管家和两个女仆，其他人都该死。
至于夏寒和未央的到来是孙剑林提出的邀请，因为此事涉及魔法界，孙剑林的目标是让所有人得到公平的处置，为此拜托女儿畅悦务必要请到未央。
“至于几个人怎么死的，除了，哎呀，刘野的死确实是我的问题……不过纪文澜是被老祁杀死的，至于老祁，那个尸体是刘野，这么说没错吧。”
老祁抬走刘野的尸体的时候就和管家配合，把尸体抬回自己房间坐在沙发上，在沙发下放好定时炸弹，然后去隔壁敲开纪文澜的门杀死他。
“不，本来我以为是定时炸弹，但转念一想定时炸弹很容易留下零件碎片而被推断出手法，直到第二次看到引线炸弹时才明白为什么你让爆炸那么慢才发生。”
因为妹妹不经意的一句话，让房间里的打火机消失了，老祁点烟的时候把自己的打火机落在餐桌上，这就尴尬了，只有杀了诗人以后，花了好大功夫才托管家带过来。
“可之前都是推理，让我确认你们几个一伙的破绽就是钥匙，试问诗人已经死了都没有交出钥匙的机会，梅夜又是怎么有机会凑齐六把钥匙的？”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老祁杀死纪文澜之后取走钥匙，并没有逃往自己的房间而是绕回前厅把钥匙交给管家，最后由蓝莓递给梅夜。为了防止我揭穿真相不惜炸死我的猫，至今为止我的推测都正确吧，老祁。”
循着猫咪指过去，门外出现了老祁的身影，他也阴沉着脸坐下来。
就在这时，泡芙嗷嗷地凑到老祁面前露出凶狠的牙齿。看他露出惊慌的神色之后又得意地退了回去。
而听到这里，孙剑林对泡芙露出了越来越明亮的眼神，缓缓点着头。
迄今为止完胜，可还有几个疑点需要梳理。
于是这么说完，泡芙冷不丁说了一句，“有水吗？我渴。”
蓝莓站起来去接水。
那么这个休息的时候。
“不请教一下为什么局势被我控制了吗？”
夏寒只能在心底这么问问，就算问出来也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回答的。
只有我和未央才明白，真正控制住局势的是谁。
“虽然多说了一些没用的，总之，最重要的就是别和这个秘密扯上关系。就算最后要消除记忆，也会见到消除不了的碎片的。”
“看来你都猜对了，我也知道你们的厉害了，孩子，不过你漏了一点。”梅夜突然站起来。
正这么听着，泡芙咦了一声，转动眼球想着什么。
“就是我们真的逃不了，因为我没有打算活着出去。”
“小梅！”孙剑林用惊恐的眼神盯着神色镇定的女子。
女子不为所动地陈述，“我也想挑明了说，说到底，我的事业早就毁掉了。”
“额……抱歉，刚刚没听清。”
因为桌上的泡芙比古比古地喝水过喉的声音太响，夏寒的听觉不是很好。
“……本来想最后说这个的，但是孩子你没有看懂吗？死亡预告就是我发布的，这场活动是我安排的，和我父亲无关，外面的炸弹就是我放的，这个结界也是我布下的，我作为所有罪孽的承担者，将会和这一切秘密埋葬，包括我们脚下建成一半的工程，包括这里的所有人。”
因为父亲的事业有了新继承人，我也没有勇气带着这些罪孽的记忆面对余生。
“不至于，你已经有了新的家庭……”
“家庭又怎样？婚姻什么的……”
“孩子呢？那婴儿座椅确实是你的吧。”泡芙不为所动地注视她。
“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这么辜负新的人生么？”
梅夜沉默地低下头。谁知道旧事是否重演。
面对完全接受这个事实的梅夜，泡芙很困扰的样子挠了挠脸颊。
坐在一旁的孙剑林虽然没有流露出表情，但似乎也慢慢同意梅夜的看法。
“对不起小夏，毕竟我们已经被恐怖组织盯上了，如果我们不死，家人就会……”
“很重要吗，这个？”泡芙突然问。
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呢？这样来只会徒增悲伤不是吗？
如果无法面对余生，为什么不说服自己负重前行呢？
“我只记得，”泡芙说，“我是来陪一个人跑步的。”
那个人的眼神总是透露出一句话，再大的困难都可以咬着牙坚持过去。
“更何况，伊索在去年已经被清缴大半了吧。”
“可就算如此……”梅夜低下头。
“抱歉，一切……都是我的错……”
李梦然突然瘫软在地上，可没有人理会她。
“说起来，一开始就奇怪了李小姐，你没有像另外两个死去的人一样吃惊，也没有觉得恐惧，最后还能说出这番道歉的话，为什么会这么淡定呢？”
仔细想想，一开始她就不简单吧。
“我只是觉得，如果能为训弟死的话……”她低眉顺眼地看向武训。
可武训像丧家之犬一般低下头。
“别装了，武训虽然涉恐，但你罪不至死，或许你还妄想着能够见到他吧，多情的女人我无权评判，但你确实是罪恶的根源，所以。”
众人被泡芙突然凶狠的眼神吓到，越来越琢磨不透这个少年在想什么了。
世间的罪恶需要被重新衡量。
但是，是以我的规则。
突然，桌上涌现出各色光粒，慢慢地螺旋状地汇聚成一把手枪。
“枪里有一发子弹，你可以自尽。”
可就在这时，李梦然脸色一沉，举枪对准泡芙。
砰！
李梦然的头颅爆裂。
第三十七章 无人生还
一片硝烟中，泡芙不为所动地眯起眼睛。（其实是未央的表情。）
李梦然的尸体慢慢耷拉在椅子上，血水渐渐蔓延开，沾上众人的鞋子。
而这时候，梅夜只是对这只陌生的猫吃了一惊。
因为迄今为止，这只猫乃至背后的少年，对这个无人生还的安排既不吃惊，也没有表现出不快。
被众人用疑惑的眼神盯着，泡芙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在他看来，这没什么好惊慌的。
“梅姐，在我的规则里，有罪但难以定罪的人，如果自杀，是可以被宽恕的，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可……”
“既然看到了她的死，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为什么不叫蓝莓按下按钮呢？”
是啊，梅夜的坐姿突然垮下来。
看到这李梦然死去的一瞬间，为什么想死的念头突然失踪了？
好奇怪的感觉。
可是。
“所以放下吧，打开结界，相信我，我会让你们得到合理的处置。”
任何罪孽都会被清算，善良的人终会得到补偿。这就是我的信条。
即便大部分时间世界是不公平的，乃至我自己是这份不公平的受益者，但这不妨碍我守护自己衡量的公平。
“抱歉，这个结界已经解除不了了，炸弹也会在午夜爆炸，所以……”梅夜叹了口气。
无人生还，是定局。
可泡芙眯起眼睛笑了笑。
“如果，你们不怕冷的话。”
午夜时分，地板传来轰隆隆的震颤声。
山石从上而下吞没了这座山谷，与此同时地下的十几层建筑也都发生了连锁爆炸，无人生还。
一片废墟中，韩少校率领的反恐部队却失去踪影。
两公里外的宾馆门口。
警灯闪烁。
梅夜一言不发地被反恐队员押进装甲车，剩余几人跟随着进去，车灯渐渐远去。
“谢谢你小夏，不到两个小时就救了我们，也把张训缉拿归案，虽然最后是从冰箱里出来，但真的令人叹为观止。”后一辆车里，孙剑林点头致意。
“其实也有提前做功课啦，那么孙叔叔再见。”
送走一行人之后，还穿着西服的夏寒伸了个懒腰，没发现一旁的未央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清一窝在房间里开始对着笔记本填坑了，因为她的剧本里有太多奇怪的展开，什么突然冒出的手枪让人自杀啊，那个女主角不是被恶魔附身了吗直接砍过去就好了为什么要用手枪？还有后面又冒出那么多木偶干什么？总之评论区一片骂声。
至于筋疲力尽的头号功臣泡芙，则吃了好几只烤鱼之后，蜷在角落里睡着了。
楼下的大厅里，只剩下两个人。
“看什么？”
夏寒被未央睹得不自在。
“关于孙叔叔的疑问，我还是没搞懂，他掐自己那么狠的吗？勒痕那么严重。”
未央这么比划着。
“不，窗台有脚印，明显是老祁帮忙。”
“但是那痕迹太明显了吧……难道说？！”未央警觉起来，“这么说来，孙叔叔差点被……”
算是吧，但还是因为老祁的房间没有打火机而乱了阵脚，总之后面梅夜的安排就乱套了。
“其实这些家伙都算不上好人吧，”夏寒突然总结，“躲着魔法协会和麻瓜政府在这块没有报备的灵脉上肆意妄为，为了利益、个人恩怨和秘密擅用私刑。”
“又或者，是和那些没有领地的魔法使们陷入同样的焦虑吧。”
“毕竟我们和协会也只是委托关系，更何况梅夜只是程式师（好像我等级就很高似的），这件事在魔法界的影响不会大，至于这座山谷也会被政府封锁。”
“那么武总呢？”
还有很多疑点吧，这个武程到底扮演什么角色？他对于女儿选择死亡这件事难道是默许的？
难道说？！
“就这么结案吧，未央。”夏寒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这么转过脸去，却发现未央略略不满的眼神。
能仔细解释一下吗？这种征询的口吻，可眼神却也带着一丝疲惫。
又或者说，“明天还跑吗？”
未央这么问着。
“活动官方都取消了吧。其实压根就没有吧，从头到尾就是梅夜的骗局。”
“可是赛道规划的很科学啊。”略略不满的眼神。
但是作为师兄，还是没办法把心中的想法老实说出来。
“那……未央。”
“咸鱼，说吧。”冷不丁换了称谓。
“问题就在这里，能别叫我咸鱼了吗？”
“怕被泡芙吃了是吗？”未央突然觉得很好笑地抿着嘴笑起来。
“其实呢，今天才刚开始是吧，周六周日，如果这么跑一天的话……”
“啊啊，也是呢夏寒同学，”未央红着脸别过去，“虽然正式认识没多久，既然住进你家里了嘛，那么就听你的安排好了，这样子。”
她悄然间递来的视线，忽然很温暖。
与其像说“我生气了”，更像是在说“真拿你没办法”。
未央一言不发地看过来。
“那么，夏寒同学，你有什么安排呢？”
“啊？”
“我在问你的周末安排。”
她审视一般的眼光牢牢罩住夏寒。绝不会被你这么糊弄过去这样子。
“这个嘛……未央，你每次都把行程安排这么满的吗？”
“不能说是吧……但这样做不好吗？”
她的视线直刺过来，像是夏寒侵犯了她的日程一样的露出不满。
挪开视线只能被她穷追猛打，所以夏寒只好注视过去，却不经意地呆住。
虽然这和她身上酒红色的礼服没什么关系，不过。
这么看着她的脸，已经没有过去带着一丝阴郁的影子了。
柔顺细腻的黑发，鲜艳的红唇，亭亭玉立的身姿，明亮的眼眸，就连大厅里路过的人也都不免投来目光。
“试试看，没有规划的一天吧。”夏寒鼓起勇气这么说着。
未央吓得退了一些，差点被高跟鞋绊倒，夏寒立刻过去扶住她。
不是吧，这句话让你这么吃惊吗？
突然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未央缩了缩肩膀。
“对了……我们是不是没有房间了？”
“……”
“行李也没了！衣服换不回去了！”未央捧住脸不断摇着头。
“我也是啊，不至于吧……”
“不是啊，这幅样子怎么出去啊？”
“……嗯，其实我想说，”夏寒鼓起勇气注视她，“很好看。”
她脸上渐渐泛起红晕，不自然地低下头去。
当然不是。
“谢谢。”冷冷地回答完，未央突然白了他一眼，“身份证呢？也丢了吧！”
其实现在去废墟那里找，说不定也能找到。
“算了，”未央又毅然地朝电梯走去，“……我无所谓，反正妹控又不是我。”
第三十八章 疏离感
次日上午去当地警局做完笔录后，夏寒终于松了口气。
尽管现在是十二点了，但上午清一被未央带去景区门口时，看到黑压压的游客们还是很果断地回宾馆了。
夏寒从警局出来，领了临时身份证、买了点土特产回到宾馆，已经是下午了。
值得一提的是，山下城里的礼服店老板也去报了案，说是失踪了一套西服和一套礼裙，价格都在上万左右。警察问什么款式，老板指着一旁的夏寒说就和他身上的一模一样。
接着警察大概很理解地安慰了老板一番，但还是叫下一个。
下一个是钟表店老板，接着是内衣店老板、蛋糕店老板。
回到房间里时，清一和未央正一脸阴沉地沉默着。
在不知前因后果的第三者看来，两个女孩大概是在冷战。
仅仅是因为要开窗还是关窗的问题。
“怎么又这样啊？”夏寒学着老警察看到前来办理宠物失踪案的大妈们一般的表情看了看未央和清一。
很快理解的事实是，两人对下午行程的安排产生了分歧。
清一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而未央已经换上刚买的运动服准备自己举办越野跑了。
松萝很为难地两头答应，然后两头都没给她好脸色看，只好在一旁假装收拾行李。
泡芙见怪不怪地蜷在被窝里打着瞌睡，你们不睡我睡。
于是此刻，未央坐在床边捧着《嘉莉妹妹》开始冲刺结尾部分，而清一则一脸不满地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我回来了，没出去走走吗？”夏寒把身份证抛给未央打招呼。
“要是能有地方出去，那还算得幸运呢。”
不明白妹妹在说什么的夏寒疑惑地瞪大眼睛，本来是提议大家好好吃顿午饭的，结果气氛还是没热起来。
“Nailedit.”未央啪地一下合上书，“我这里呢，就算是缩短路程也是可行的，但某人一旦陷入完本状态就会焦躁起来，谁也惹不起。”
“这才多少字啊又完本了？”
“是收官，不是完本好吗你们懂不懂啊？很多细节还没有敲定嘛。”
反正也没人看吧，你随便写点就好啦。
看到夏寒幸灾乐祸的表情，清一表情冷淡地转过去支着脑袋。
“那么趁着下午好好转转吧，松萝留下来休息，三点我们出发。”
“要是二十多公里也能接受……”未央也少许示弱了。
“那就吃饭吧，下午未央跑，我们开车在后面跟着，未央跑完了就上车，我们回家？”
未央吃惊地看着有点积极的夏寒，而清一别过脸去却悄悄竖起耳朵。
“好吧，别看我啦，其实是军方那里的奖金发下来了，被凝然扣了七成，还有一点点可以花。”夏寒带着温暖的笑容说。
可两个女孩的表情复杂。
他一定是为了安慰妹妹才决定留在车里跟她腻歪的，毕竟钱都用来买吃的了，这点奖金算是第一笔到手的钱吧，可这种安排也无可挑剔。
于是未央站起来，对夏寒的安排予以支持。
但是跑步前是没有心情吃饭的。
“抱歉，那我先出去了，我好了回来找你们，那就这样吧。”这么说着，未央走到门口。
“我也卡剧情呢。”清一也退让了一步，打开笔记本。
于是只剩下夏寒一个人傻站着了。
“吃饭时间就吃饭！”夏寒少见地强硬起来，然后把三张票拍在桌子上。
是景点的门票。
“吃完了一起去吧，未央你不是要跑的吗？景区里路也很多的吧。”
两个姑娘一下子没话说了。
“就这样了。”说完要紧事，夏寒走出门外。
“哎？你干嘛去？”
“出去买零食、登山杖、背包。”爽快的声音。
未央终于发现自己多虑了，原来这家伙一直在考虑她们的关系，但问题是。
不是说去吃饭的吗？
半小时后，两人在楼下的小餐厅用完午饭，回房间换好外出的衣服，发现刚刚回来的夏寒。
走进门的夏寒正低头拼命敲着手机不知干着什么。
“你手抽筋了？”
“哦，未央，这个……”夏寒抬起头看着未央和清一，然后因为太过吃惊而说不出话来了。
这是一个令人凝固住的画面。
一青一粉，少女气息却全数不见，完美的两位美人。
未央穿着粉色毛衣，贴身的面料将她的窈窕的身形勾勒出来，下身的紧身牛仔裤显现着她修长的腿部，肩上随意搭着的黑色毛呢斗篷倒更像是应急时候给清一用的，样子虽然随意但一眼看出是在附近的商场不将就地买下的。
而一旁的清一和粉色的高挑少女比起来显得优雅神秘，青色的毛衣搭配黑色点状针织长裙，保守之余不失可爱，将她的娇小表露无遗，使清一那种深邃且神秘的贵族气质烘托地淋漓尽致。
如此绝美的景象，夏寒忍住流鼻血的冲动发问了。
“你们这样子……是去爬山的？”
“不是你安排的吗，这样子不行吗……你怎么了？手抽筋了还是手机坏了？”未央莫名其妙地看着呆滞住的夏寒。
因为未央的存在而选择暂时沉默的清一也默默点头同意。
“不，哦不是，没什么。”夏寒的震惊还在持续。
此刻她们还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震惊。
“怎么了啊……昨晚上还那么帅气，刚刚还一副男子汉气概，是累了不想去了？”未央继续追问。
“那未央姐，看来哥哥是傻掉了，我们自己去吧。”清一擅自下了结论。
“也好，不过……夏寒同学……你怎么了？”
因为这个略带疏离感的称呼，未央的嗓音有些不自然。
“啊，就是……没什么，你们先去……我换衣服……”
清一跟着凑过去看手机，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啊哥哥，我从前就觉得为什么只有一个账号一直帮我说话，没想到你认真到这种地步，难道你真的是妹控？”
或许是听出了清一语带挖苦，于是他带着谴责的神情转向清一，“想多了吧你！”
“你就不是吗？！”清一不甘示弱地回答。
未央看到这里，突然恰到好处地叹了口气。
“啊，我还是跑步去了，你们去吧。”
看见这情景的清一嘴角缓缓露出微笑，看来局势被自己扳回一分。
夏寒被她的举动一惊，刚准备追过去，却听见清一用愉悦的语气说。
“不过哥哥，我也不想去了呢，陪我去人少的地方好吗？随便哥哥干什么。”
什么叫人少的地方随便我干什么？
听到这句奇怪的话，夏寒用力皱着眉，像是在对自己责备起来。
“未央，你别误会。”
他这么叫住背对着他脱到一半衣服的女孩。
“夏寒啊，其实你也不太想爬山嘛，登山杖好像也没买嘛。”
“我想着到那里也许会有……”对此心虚起来的夏寒说不出话来。
觉得表现有些过头的清一此时也走回房间，一起帮忙收拾起来。
未央嗖的一下拉起行李箱的拉杆，和夏寒擦肩而过后，突然转过头看着兄妹俩。
“我想回家了，你们呢？”
“……未央，不用照顾我们。”
“想多了吧，”未央脸色一冷，“我找孙畅悦算账。”
第四十章 共同语言
“如果再等半小时不来的话，我们就撤吧，不能让女生等。”
衡山路的一家小西餐厅，坐在窗边的畅悦这么说着。
此时的未央已经买了一副墨镜戴上，十足的侦探样子。
已经用餐完毕，约的篮球队长是下午一点半，两人正悠哉地喝着咖啡晒着太阳。
时间超过了半小时，对方大概不会来了。两个女生正要站起来时，门口的风铃声响了，此刻未央正对着慢慢逼近过来的高大身影。
因为店里没什么而太安静了，风铃声也令畅悦转过头望去。
穿着类似美军的墨绿色飞行夹克的高大男人，带着墨镜，梳着大背头，很礼貌地在两个女生面前站定后摘下眼镜，英气逼人。
“抱歉，因为这个约太匆忙所以迟到了，我买单。”
“已经买好了，许未央。”未央拨了拨帽檐。
“那就太失礼了，因为……我还没吃饭。”男人露出一个爽朗的笑。
看到畅悦对男人露出一脸明亮的微笑呆滞地坐着，未央只好往里挪了一个位子让对方坐到旁边。服务员见状走过来。
“鲁天华。”男人说完后，翻起菜单来，“还吃点什么吗许同学？还有畅悦？我就点一份面吧。”
“不好意思……现在是下午茶时间。”一旁的服务员提醒。
天华不得不翻开另一本菜单，快速翻动着。
未央不好意思打断这个饿肚子的家伙，只好沉下脸去。
点了一份小食拼盘后。天华终于转过脸来。
“对了未央，这么突然约我干什么？是要加入体育部的事情吗？”
“不是，主要是问有关夏寒……”
“寒哥？开什么玩笑许同学，寒哥的事情你问自己就好了啊。”
“对不起，是不是唐突了？”未央试探着问。
“倒也不是，”天华愉快地说，“唐突什么啊，你只要知道我们部主力都是田径，我们打篮球的也没几个人，如果说是寒哥的问题，能帮忙的我一定帮。”
然后天华歪着头问，“寒哥到底怎么了？”
那表情分明是，寒哥是不是某种表现让你不满意了？于是他立刻补充了一句话，“放心，他最近身体好得很。”
未央丝毫没有早晨的阴郁，却也对这句话很反感，可即使戴着墨镜也看得出是个蹩脚侦探。
“除了校内活动，你平时和他有交集吗？”审犯人的冰冷语气。
“你干嘛？这是什么意思？”天华像是捍卫什么似的后退了一些。
“交集的意思就是你和他的共同兴趣，鲁同学，虽然说篮球是兴趣，但你和他应该有其他的共同语言吧。”
“我不是在问你这个。”
畅悦嗤嗤地窃笑起来。
“啊，难道你们真的一点交集都没有吗？”未央仍然一本正经地提问，“虽然你们互为劲敌这一点我很抱歉，但私底下关系很好吧，经常看到你们勾肩搭背。”
看到天华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这才察觉这个词用得不是很准确，未央换了个说法，“冒昧问一下，他以前有送你花吗？”
死寂一般的沉默。
未央仍然很认真地注视天华，畅悦已经捂着肚子笑了。
可天华竟然刷红了脸，“干嘛要问这种问题？！许未央，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正常的女同学，没想到……”
“我想这么问会更快接近真相，请回答我。”
天华听到这一句话，连叉子都不知道怎么用了，哆哆嗦嗦地用手捡起洋葱圈放进嘴里。
“鲁同学，这么回避问题可不好，会被误会的。”
“误会的是你吧，我跟寒哥就是正常的球友关系好吗？虽然偶尔打完球会吃饭什么的……也有顺便打桌球保龄球，你知道他家旁边就是嘛。”
“果然。”未央沉着地得出结论。
“是和大家一起。”天华很快速地补充。
“这么说来，是不方便吗？”
“许同学，你一定误会什么了。”天华说着又笑了，接着耸了耸肩。
未央却一脸担心地推理起来。
据鲁天华所说，他和夏寒的交集除了学校里打球还有足球场旁的保龄球和台球，那么，从他的表现来看……
他应该不是夏寒送花的对象。
虽说如此，但夏寒说晚上很晚回来，显然不是附近，那么他要去哪里干什么还是没有头绪，如果说是约篮球的话天华是很好的对象。
未央这么捏着下巴考虑起来，那么还是从别的方向突破吧。
“鲁同学，你下午、傍晚和晚上有什么安排？”
“你要干什么？”天华有些害怕地问。
未央阴沉地低下头去。
“想必你也知道，推理是一门必须怀疑人的事情，即使是同学也不例外，对你问一些不礼貌的问题深感抱歉。”
这已经不是礼貌不礼貌的问题了吧。天华颤抖着眉毛。
“下午倒是约了一场球，这次的对手是复兴中学的高二部，虽然是散队……”
出于对他们的理解，未央很快补充，“我猜以前都输了是吗？”
“……好歹赢过一场嘛，许同学，”天华突然很郑重地注视她，“如果你能说服寒哥加入对方的队伍，那就赢定了。”
“他也在是吗？”
“倒也不是，其实寒哥很想来，也说这次他请客，但是大家不希望他出现。”
原因也很明显。
“然后呢？你们怎么说？”
“先让他坐冷板凳吧，不过寒哥说这次他一定表现好的，因为他说这次瞒着……”
等等，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天华很懊恼地捂住嘴巴。
“时间，地点。”未央一本正经地取出笔，将笔尖放在餐巾纸上。
送走满脸冷汗的天华后，未央很满足地把咖啡一饮而尽。可真正的主角不在这。
“唔，好吃。”
耳机另一头，青色的房间里，一个劲地吃着抹着蜂蜜的面包，清一满足地咂着嘴。
“准备好开新章节了吗？清一。”耳机里，未央小声问。
“嘛，月季，你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面包真是让我刮目相看，甜味正好，芝麻和黑豆我也喜欢，太棒了太棒了。”
“谢谢小姐。”月季在一旁一边打扫一边回答。
“清一，你在听我说话吗？”
正在往面包片上抹果酱的清一，突然慌乱起来。
“哎，什么事情？”
“黄浦区，飞人篮球俱乐部。”
第四十一章 检讨会
所谓幸福，很大程度上是阻碍我的东西。
这个篮球俱乐部很宽敞，有五个PVC塑胶场地和两个枫木地板的场地，场上也很喧闹，一旁也有三三两两的女生在观看，可角落里坐着一个奇怪的女孩。
飘逸的长发落在肩后，鸭舌帽帽檐压下去，帅气的皮衣和运动短裤构成了奇特的搭配却显露出矜持并拢着的双腿，可谁去搭话都不理会。
未央就这么低着头翻着书页，比赛已经过了半小时，申外附中的“代表队”落后了二十多分。未央也充分理解了场上局势这样子，本来可以施展结界的，却因为没等到目标人物，于是爽快地站起身消失在门口。
照理说这里的调查就算结束了，因为任文彦也没有出现，但奇怪的是鲁天华叫了暂停后靠了过来。
“……看来寒哥没来啊，要不许同学，帮我们加加油吧？”
是问这个啊。
“抱歉，还有事。”
未央若有所思地捋了捋刘海，什么啊，觉得刘海过长剪短不就得了。不如说这个充满雄性气息的场地让她微妙的有些腻烦。
“……还有什么事吗？要不我帮你叫他过来？”忍不住询问之后，天华露出微笑。
“不，没事了，文学部还有活动，说是上次的活动总结。”
其实就是未央的检讨会。
“那好吧，就不留你了。”
突然想起了孙畅悦还在旁边为男生们加油，除此之外我方还真的没有女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没有凑过去一起的兴趣。
把这群大男孩当成小狗狗之类的就没那么在意了。
啊，这么按了按眉头进了地铁站，这个大作战怕是要泡汤了。
◇
其实，怎么说呢，梦境与现实之间是有纽带的。
或者是被称为桥梁的东西，谁如果能看到这座桥，就能看到彼岸的世界。
通俗的说，这个桥梁叫枕头。
恍惚的梦境里，未央突然想起一句话。
你对我的好，某种程度上是一种非常残忍的东西。（《恋情的终结》格雷厄姆·格林）
我们失去了联系，我们在同一片沙漠里，在寻找的也许是同一眼泉水，但却相互看不见，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之所这么说，是因为要是我们在一起的话，沙漠就不再会是沙漠了。
可惜的是……
对于修行之路的人来说，所谓幸福，很大程度上是阻碍我的东西。
因为，幸福对于未央就是梦幻一般的东西。
浅浅地期盼着，似乎看得到，但触不可及。
还记得小时候，跑到三楼的楼顶铺上被子，然后和姐姐一起躺在被窝里看着天空。
满天星辰照耀着夜晚的世界。
姐妹俩逐一凝视闪烁的星斗，确认它们发亮的明暗差异、颜色的细微差异。
因为扩充的五感，两个孩子都能辨认出星辰间颜色的区别。
那时候姐姐在我耳边说，星星的颜色不一样是因为年龄的差异。
偏黄色的星星像婴儿，发着白光的星星相当于壮年，而开始发着淡红或者绿色的星星则是老年人了。
但如果星星某一天突然开始强烈闪耀，那么它可能就是突然死去了。
那还是魔法使之间的说法，并没有科学依据，但姐姐当时很自信地说出那句话。
【就算我们是姐妹，也必须面临谁更明亮的问题。】
就像她们无数次比赛一样，无论是比吃饭、比听话、比跑步，都是姐姐领先。
但是最耀眼的时候，不就是死去的时候吗？
幼年的未央，呆呆地想着这些问题，在姐姐怀里睡着了。
现在这样陷入沉眠的自己，被一句熟悉的话惊醒。
“前方到站，四平路站，请做好下车准备。”
◇
话说回来文学部这里，除了部员的申请和老师提议意外通常是没有什么活动的，因为即将升高三，学生会也面临五月份的换届选举，如果没有留任的话也就是离开学生会了。
文学部部长叶杉因为成绩优异，加上或许有家庭出身的关系，已经是下一届学生会长的热门人选。至于未央则没什么进一步打算。
文学部还是有十几个人的，或许是喜欢这种节假日吃零食八卦的机会，今天来的人尤其多，下午四点半所有部员都到了。但由于未央的穿着太奇怪，一下子喧闹起来。
一脸困扰的看似高一的女生忍不住搭话了，“那个，学姐……”
“我知道，做完汇报我就走。”
很自然地回应，但不知是受到了什么误解，几个部员都问起来。
“未央学姐会参选部长吗？”
未央一惊，不是上次的活动被我搞砸了吗？难道说学弟学妹们这么宽容？于是她又露出温暖的笑。
“啊啊，如果我可以的话……”
“如果学姐不参选的话，我们就可以放心了。”
不知不觉又变成检讨会了，未央按捺住失望的表情，一一应对着一些细碎问题，而叶杉则帮她一起抵挡。
凭着两人的互相掩护，抗议的小高潮也过去了。
其实当初报名进来只是想借着阅览室静静地看书用的，没想到这个部真的有活动，只好暗暗回忆着这些哭笑不得的文学部经历，未央坐到活动室角落里发起呆，听着其他部员开始陈述参选宣言和政策。
总算告一段落，叶杉过来倒茶。
“未央？未央？”
带着一副细框眼镜的叶杉，用温暖的微笑晃醒她。
“下一个活动也就是明天，是植树节征文比赛，还想参加吗？因为指导老师希望能出现三十篇投稿，这样校报可以刊登三篇。”
植树节有什么好写的？无非是阳光明媚，风和日丽blahblahblah……这不是小学生才会干的事情吗？指导老师闲得慌吗？
算了，面对现实吧。
“人手不够了是吗？”未央问。
“恩，有些紧缺。”
“需要我做什么？”
“……要不你负责推广？”
其实就是发传单，凑人数。
微微叹了口气后，未央啊啊地发出了接受的声音。
“挺适合的呢，如果你打扮得再奇怪一点的话，说不定会很吸引人。”叶杉感觉很好笑地笑着。
找茬吗你？未央瞥了他一眼。
“是嘛，指标是几个？”
“三个就行。这次每个人都派了两个，我和你是干部，我们就多分担一个吧，会有困难吗？”
“尽力吧。”
反正我这正好三个人，不过有一个失踪了而已。
“我猜明天就要交？”
“明天晚上八点前，发到这个邮箱就可以。”
“……好。”
基本上文学部平时应付不来的事情都交给未央处理来着，以前的活动都被她组织得很有人气，但不知为何她最近似乎没了干劲一般的，叶杉只能担忧地看着这个副手。
但美人失落的时候也意味着有别的可能性，因此他决定试图抓住这个期待已久的机会。
“对了未央，关于后面几次活动的细节，还想和你商量……”
他转过身直视她。
“然后……呢？”
未央有些诧异地眨眼。
“晚上我请你吃饭吧，我们边吃边说？”
听到这里，未央的眼神涣散起来。
所谓幸福，很大程度上是阻碍我的东西，梦幻一般的东西。
浅浅地期盼着，似乎看得到，但触不可及。
除非梦境能够靠过来把我包裹住。
叶杉每次面对未央总是这副温暖的笑，这已经是相处一年多的习惯了。
仅仅是吃一顿饭的话，其实略略可以放松一下吧。
“抱歉，”未央嗖的起身，“我还有事。”
“未央？”
“三篇，我会交出来的。”
未央的长发飘过活动室的门口。
◇
出了学校开始犯难，向北回家也可，向西回洋馆也可。
恍惚之间，不小心坐过了一站，到对面坐返程车也未尝不可，可心事重重的未央选择出站后走回去。
蓦地经过了那座桥，和主干道并行的一座小石桥，两岸都是人家。
在以前的回忆里也可以看到那座桥，不过比现在的要灰暗。
或者是过去，或者是未来，但不可磨灭的终究是人生。
从来没有觉得那个地方那么漂亮，无论是桥或者洋馆，给人的印象差很多。
闪电一般的回忆涌来，罪孽的回忆令她惶恐起来。
可回忆到底……真的还是假的？
此刻终于想起。
就在这座桥上，我杀了她。
可如今的一切……又怎么解释？！
算了……吧。夕阳的余晖令未央站在桥上，对这样的景色目不转睛。
又或者说，在眼前的才是真的吧。
管他什么大作战。
“喂，咸鱼。”未央拨通了电话。
“怎么了？”
“你在哪？找你有事。”
第四十二章 占据上风
傍晚五点，夏寒穿着一身干净的卫衣出现在未央面前，而地点是。
洋馆的茶室。
“所以你一直都在家？”未央无奈地问。
“也不是，白天去了一趟家居市场。”
去那里干什么？你不会乱花钱了吧。
“但是，看起来文学部的大部分工作都是你在做的样子嘛。”夏寒无奈地总结。
深深吸了一口气的未央，忍不住回应这个温和的视线了。
“以前是。”
“不过最近不太如意的样子嘛。”一脸轻松的笑。
对于这条咸鱼罕见地用了这种直言不讳的语气，对氛围的变化感到敏感的清一在一旁捏了一把汗，然后立刻埋下头，发出敲打笔记本电脑的咔嗒咔嗒声音。
“……算是吧。”对此别过脸去的未央也没有反驳。
“在问题恶化之前，为什么不向别人求助呢？”
“是吗？没这个必要吧。”
本来是想求助来着，但未央突然倔强起来。
“实际上以前任务也是吧，师父夸你一个人的时候比我和师姐加起来效率还要高。可完美也是缺点吧，再怎么样，人都很难一直把发条上满的。”
这不是自卑也不是偷懒的借口，人大抵如此，为什么不活的轻松点呢？
可未央突然不耐烦地站起来。
“又要开批斗会了是吗？你就这么对待客人的嘛？”
怎么了你？夏寒叹了口气，发现清一稍微眯了下眼，又对着未央吐出带有少许悲悯的叹息。
“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忙。”
“不必，我自己会想办法，三篇小学生作文而已，网上抄去呗。”
用愤愤的语气，未央又坐了下来。可那不甘心的脸色明显在说“就不能帮帮我吗？”
不知何时，在键盘上打字的手停下来了。
“搞定啦未央姐，三篇都发过去了。”
两人一下子傻眼了。原来你没在写小说啊。
“……所以说嘛，还是我最靠谱，哥哥最没用了对吧。”清一乘胜追击地为未央续茶。
其实是讨好她，延缓自己被未央杀死的时间而已，至少清一是这么考虑的。
而未央则回以微笑。
可问题是有人不解风情。
“那你叫我干嘛？”夏寒有些不满地吐槽。
这个场面十分尴尬，试图让某人发出邀约的两个女孩都已经达成临时和解了，但似乎夏寒打定了主意要出去一样的，现在的对话每拖延一分钟他就显得不耐烦。
未央苦恼了许久，抬起头勉强露出了微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没你什么事了呢……”
然后立刻冷下脸，也就是说你可以走了。
◇
“如何呢？”
夕阳透过窗玻璃照着圆桌边的两个女孩。
被清一这么发问，未央把托在下颚，思考了片刻。
“未央姐，主动点不是什么坏事哦。”
清一用前辈一样的深邃表情注视未央，而未央微微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
迄今为止对他的结论是感动，是孤单感的消失，是崇高的同伴意识。
对于习惯帮助别人的未央这是没问题的，也从来没有考虑过依赖别人。
就这样平等地协作其实才是最美妙的事情吧。
但一个人独自做就错了么？为什么一个人孤单地奋斗很容易被别人否定或者被归纳为孤僻和偏激呢？
这种事我不能原谅。
可未央得出了奇怪的结论。
“作为他的搭档，我不能容许他做出出格的事情。”
冷冷地阴沉着脸，发出的声音更带了一些攻击性。
清一吓得缩起肩膀颤抖起来，未央姐你可千万别拿我下手啊。
“这个家伙，太差劲了。”不知是否完成了总结，未央明确地看着夕阳。
“就是。”
“那么用气息搜索吧。”
“加油，未央姐！”清一兴奋地鼓掌。
◇
可问题是，夏寒似乎预料到了什么一样的，把自己的回路气息隐藏起来了。
虚空中的感官来看，他的痕迹消失在对面的商场里。
但如果循着踪迹找过去的话，商场里残留的气息也足够发现他的小秘密了。
未央很困惑地哼出了声。
姑且是努力了，可他的花到底要送给谁呢？
果然……还是不能接受即将发生的一切吧。
更何况和我无关不是吗？
算了，回去冷静冷静吧，未央自言自语着。
于是她又走回去了。
透过窗户，发现清一已经不在茶室。
而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握在门把手上的手停了下来。
地板被擦得闪着光，松萝正跪坐在地板上用螺丝刀拼着书柜，清一则盘坐在一旁指点她怎么个拼法，而新买的粉色地毯已经铺在一旁了。
因为过去的房间没有重点打扫而不需要换鞋，现在门口则放了小鞋架，一双粉色毛绒拖鞋摆放在最上面。
转过头去，走廊里是捧着鲜花出现的月季，她被未央的突然回家而惊吓到，却又被未央嘘声后点了点头。
未央突然不能接受这一切地摇着头退了两步，然后走下楼，走到庭院里发呆。
如果刚刚被她们发现自己吃惊的那一幕，真是太不堪了。
什么见不得人大作战，完全就是个骗局嘛，一味地把我支出去……
未央捂着自己的脸颊低下头。
然后……我现在俨然变成了他家的成员了。
就这么走到门外，合上铁门发出响声，在安静的庭院里传得格外清楚。
当未央这么转身下定决心时，夏寒在门前招着手发话了。
“怎么了？忘带钥匙了？”
未央悄悄抬起头窥探他的脸。
“师兄……有意思吗？”
被这么戳穿后夏寒露出思考状。
“为什么不来找我？算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随随便便地走过来后，站到未央的旁边。
“我们周末作业还没做吧，无人生还的行动报告凝然又催了，晚上一起帮忙吧。”
未央惭愧地低下头，双手无力地垂下去。
“是嘛……还有虽然文学部还有很多事很麻烦，但别太勉强自己了。”
“嗯。”
看见未央说不出话的样子，夏寒也不知如何应对，只好微笑着补充。
“其实，下午我本来想打篮球来着，但他们实力都太强了，我打起来不轻松，更何况鲁天华跟我说了，我感觉在你面前更发挥不出来了，所以……”
“所以什么？”
不知怎地，夏寒突然鼓起勇气轻轻拍了拍未央的脑袋，又触电般地缩了回去。
未央绷着脸整理着头发漫无目的地走出去。
这令夏寒有些意外和不知所措，只好默默地跟上去。
“……那，晚饭什么打算，你有吗？我本来准备叫月季下点馄饨的。”未央试探着开口。
如果对方占据上风的话很难说出口，但是好在还有别的借口。
“因为还有作业……很多事情要做，对，对吧。”未央继续补充。
夏寒这才忽然醒过神来，朝她微笑道。
“啊啊，不好意思，跟我走吧。”夏寒指了指商场。
不是这个意思啊，未央摇了摇头。此刻我不想出去吃啊，我只想回去大家一起吃，只是想表达这个的。
并没有想要问怎么还不带我吃饭的意思。
可夏寒式的微笑实在解读不出来，再说妹妹那里的准备工作还有半小时，果然所有事情都不会按照计划来吧。
正当未央低头，看着手机里收到投稿成功的消息时，夏寒再次鼓起勇气向她搭话。
“未央，吃完了看我打篮球和回去写作业，要选哪个？”
太直白了吧，未央一下子呼吸急促起来，却矜持地回答。
“还没有想好。”
“这样啊，理解你的犹豫吧，我也同样烦着呢……”
“……不是因为这个。”
未央的回答冷淡下来，夏寒不明白她的表情。
“对不起……对不起，师兄，我不能……”
虽然只有含糊的印象，但未央明白这么沉沦的代价将是什么。
家里资质最差的我，第二的哥哥，然后是第一的姐姐。这个排名从小到大就没有变过。
不会说话，不会奉承和应酬。
以及，相比于修行和锻炼，读书更容易让我静下来，光从印象来说，就这么静静地待下去的可能性更多。
但如此饱含热情的邀约。
“谢谢你的关心。”
未央装出礼貌的样子进入了委婉拒绝的准备，但是夏寒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的样子，兴致勃勃地讲了下去。
“啊，作业的事情其实晚点也没事吧，但是我真的很想打篮球。”
“……是，这样呢。”
未央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夏寒。”冷静彻骨的声音。
“怎么了未央？”
“我该回家了。”
第四十三章 原形毕露
我很努力地把妹妹这个角色扮演好。
在别人面前假装喜欢小狗，被夸时露出甜甜的笑。
为什么会这么说？因为这一切都是我在伪装。因为这一切都是我使出的诈术罢了。
三月十二日星期一，上午十点，申外附中文学部活动室。
“说是批作文，其实是逃避哥哥的话可就多此一举了哦，未央姐。”
因为夏寒今天就没上学。
清一将穿着短袜的双脚架在桌子上，听着外面的雨声取笑着对面捧着书本的女孩。
“你不也是一样吗？说是参加活动，其实就是逃课吧，我这里都成了你的避风港呢。”
“才不是，下雨傻子才去种树呢，为什么植树节都是高一去啊，你们就没有的吗？”
未央笑了笑没有回答。
“啊啊，真是的，昨天写了三篇阳光明媚今天又要改掉……”
“不用改，没人会看的。”
这么说完，未央低下头继续她的日程，今天是精装版丹尼斯·约翰逊的中篇小说《火车梦》，是书架上刚到的一批书。
故事讲述美国普通工人罗伯特失去家人后，如何生活、寻找生活的意义。文风简洁，如同里面展开的西部荒野一样。
柔顺的长发垂到腰部，纤长的睫毛以缓慢的频率忽闪着，纤白的食指时而翻动书页时而沾着嘴唇。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大概就是形容这样的女子。完全猜不透她属于什么类型。
不过她快要原形毕露了。
就像心情一样，雨水打得窗户发出鼓点的响声。
“啊啊未央姐，真的好无趣呢。”
“理智、刻板、无趣，我给你的印象？”未央抬起头注视清一。
顺便推了推老花眼镜，这是她打算一整天埋在书里时的装备。
“嘛倒也不是说你啦，是今天嘛。”
未央又低下头去。
“说你也有啦，喜欢的话说喜欢就好了嘛，为什么又要离开……”
“嗯？我对他又没有……”
“为什么要离开我嘛，未央姐舍不得杀我就是喜欢我不是吗？”
“……真拿你没办法。”未央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大概能让她分神的也只有清一了。
哎呀，伤脑筋呀。清一突然叹了口气。
“什么事，说吧。”看穿她这幅表情的未央浅笑一下。
“哥哥昨天夜里不见了。”
“什么？！师兄怎么了？”未央嗖的一下坐直了身体。
清一见怪不怪地浮现出得逞的表情，未央一下子恼怒起来。
“今天早上才打电话回来说昨天打了一晚上篮球，又在同学家睡了，你们最近都没任务也没人跟我聊剧情，真的很无聊呐。”
“又要开新书了？”
清一用力点头。
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我这里也不轻松呢。”未央叹了口气。
“说说看。”
“有一个姓关的前辈打给我，魔法使七段哦，我以为是教我什么的，结果是想请教某人怎么破案的，我直接给拒绝了，我说你找他就行了，你找我干什么嘛。”
“就是。”
“他说夏寒把他当骚扰电话给挂了，我说谁叫你不会打篮球……还有啊，日出国的风系大魔法使——出云真帆（Izumo-Maho）来旅游，师父陪她玩了一天说她想找我玩，所以晚上要接待。”
这个客人可真不敢得罪了，但问题是。
这么主动找过来？总觉得对方的目的很奇怪吧。
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却又说不出来。
忧虑被清一打断。
“风系大魔法使？不是未央姐你的目标吗？”
“恩？”
“不是说只能有一个吗？那你不是要和她打一架？”
“哈哈，这个说来话长啦。”
所谓大魔法使，一个星球只有十个席位，而且要对应频段。比如师父是炎系大魔法使，那么炎系就只有她一个。
如果风系大魔法使已经有人的话，未央达成这个目标的方法可想而知。
当然不是和真帆决斗。
和魔法使这种职称等级的界定不同，大魔法使并不是由协会或者委员会决定的，而是星球决定。
天人合一，借助星球的力量完成超大型魔法，这就是所有魔法使梦寐以求的境界。
然而只有在实力匹配的情况下，通过个人的精进，让意念、心智、呼吸与星球一致时，才有机会贯通核源，成为大魔法使。
当然，如此达成的只有师父一个人。
另一种办法就是站在核源灵脉上，让身体生根发芽一般和星球连成一体。在那一瞬间便会具备核源状态。
说起来轻松，可资质不足的魔法使这么做的结果就是被地核吞噬，整个人灰飞烟灭，因此能活下来的人便是大魔法使了。
生还率是万分之一。而且一旦离开灵脉便会回到普通魔法使的样子。
不过，出云真帆又是一个特例。
去年席卷全球的危机中，日出国饱受魔王阿斯莫的蹂躏。决战的那个夏天，真帆站在江户市的天空树塔顶，直接将能量刺入地核，借此搅碎了漫天的巨鸦群，也最终消灭了魔王阿斯莫。
即便只贯通了十分钟的核源，但因为成功存活以及这份巨大的功劳而被尊称为大魔法使。
“……生气了？清一？”
“……嘛，没什么，反正习惯没人聊剧情了……”
“哈，抱歉，一聊到事业就情不自禁地说下去了。”
“话说回来，生气的是未央姐吧。”
嗯？看来这小妮子比平时敏锐啊。
像是被她说中一样的，未央的表情与其说是平静，倒不如说是发怒。
“说起来本来是要你哥哥接待的，但他竟然电话里和真帆挑明了我的目标，说我接待最合适……”
这不是搞事情么？
“或许是哥哥不太理解吧，又或者是希望你可以向她请教也说不定呢。”
“这么看来确实是呢。清一。”未央突然用郑重的语气。
受宠若惊一般的清一抬起了头。
本来就觉得自己倾诉过多的未央，稍稍加快了语速免得被误会。
“这几天我算把你哥看透了，就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跟他做任务也老是沉迷推理秀存在装叉，啊啊，那家伙可能就适合开个事务所吧，光是这么点也就算了还说要成为什么城市守护者，迄今为止他的表现都在可接受范围内，但是玩物丧志这么点道理就不懂吗？结果呢，还不是去打篮球了？我都好心给他机会说晚上一起接待吧，你知道那家伙说什么了吗？‘你不也是玩物丧志吗？’竟然顶嘴！”
“未央姐，哥哥说的也没错，吧……”清一弱弱地指了指书本。
“怎么说呢，被他这么一说我总算明白了。”未央像是总结陈词一般合上书本，摘下老花镜。
难以想象这幅文气的样子其实是在发火。
“清一，你赶紧写点小说闹点动静，让我一个人去解决就对了。我们俩配合，不管你哥哥了。”
“唉？不是啊未央姐，我打算转女频了嘛，不过哥哥头一次让你这么生气吧，果然搬出去就原形毕露了呢。”
“寄，人，篱，下就会带来副作用，总觉得成为某人的附庸一样，呼，”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胸口，“但是，看着他这幅不思进取的样子还真有点让人放心不下。”
你不也是么。清一浅浅地白了未央一眼。
被她发现了。清一又很乖巧地堆起笑脸。
“看来未央姐很有干劲的样子嘛，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就是，当我没脾气的吗？！
以往这家伙就没有入过未央的法眼，可不知为何现在已经按捺不住想教训他的心情。
证据是，两个小时过去了，《火车梦》才被翻到第五页。
大概，要行动起来了。决定一改以往作风的未央站起来看着窗外。
窗玻璃印着她心事重重的脸。
自己的精进的步伐绝不能停止，顺便带动周围事情的发展才是正解。
于是，结论是这样的。
“Whatajerk！我去揍他一顿。”
活动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未央，凝然派任务了。”
第四十五章 活动筋骨
总之还是先撇开夕阳红事业，先好好接待这位外国友人吧。
本来打算晚上去一家日料的，但面对突然出现的客人，出不了校门的夏寒和未央只好做出唯一的选择。
说到学校的食堂，夏寒本来对这种朴素便宜的地方很无感，不过此刻才注意起来。
天花板很高，上面闪着疲惫的日光灯，至少有五十张以上的桌子，而且那种朴素感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是家具市场买的，更像是二手家具市场买的。
此刻还没几个学生出现，但是柜台后面的饭菜都开始腾出热气了。
食堂的空间分成两大块，一部分是学校自营的自助式排队把小盘菜放进托盘里最后结账那种，另一部分分成很多门面承包给私人商家，通过统一的校园卡结算。
顺带一提的是，出云真帆饶有兴致地来到排队区每个菜都研究了半天，但是几乎没有她平常习惯的那些餐点。
“有咖喱……吗？”一脸无奈地转过来。
“那里有一家，还请放心。”夏寒冒着冷汗补充。
虽说叫人放心，但夏寒还是不敢说下去，因为和风咖喱和正统印度咖喱是完全不同的东西，更何况中式咖喱的口味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
“……你们学校竟然有这么多料理，不会点不过来吗？”等菜的时候，纯粹的客套话。
“还好吧，每天都是这几样，习惯了你就不会当回事了。”未央淡淡地回答。
“……啊啊，那么加饭处是什么意思啊？”
真帆指着远处的一大锅饭，然后歪起脑袋。
“那里是免费的。”
免费的饭？真帆一脸喜悦地直起身体。
反正一定是这个国度独特的现象吧，那么带着酱油、茶、味增或者牛油什么的不就可以一直吃下去了？算了还是不要管比较好。对自己身为外国人这件事一定要想办法习惯才行。
真是无聊啊，轻轻摇摇头之后，发现未央从远处端来三份咖喱饭。
两人开始很害怕地注视这位大魔法使的表现。
真帆却很开心地“いただきます”。（我开动了。）
夏寒一瞬间脑袋里浮现出形容这位女子的词汇，因为太过冲击，也只能联想起一堆毫无关联的东西，好不容易冷静下来。
这是一位眼睛水灵却神色端庄的女子，一眼就能看出她带着日出国风格的甜笑，小小的脸蛋配上小巧的鼻子，洁白紧致的肌肤和淡淡樱花色的嘴唇相互衬托。仔细观察起来，真帆具有一种不经过思考就令人钦佩的谦虚美感。
穿着肉色高领毛衣，短褶裙和过膝靴，膝上放着灰色羽绒服，很朴素的颜色又不失性感，但胸前的铂金项链令人好奇这位大魔法使到底是出自平民之家还是财阀千金。
光看着都仿佛觉得时间像是停顿一样，虽然心里很清楚但还是没办法转开视线，就像时间停止流动下的实感，呼吸都消失了一样。
但是。
夏寒并没有看她。
这是夏寒第一次和未央一起在食堂一起吃饭，他很好奇为什么一旁的未央一直直愣愣地盯着真帆，睫毛开始颤抖，嘴唇微微震动的样子。
如果在两人打起来之前不赶快想想办法，学校恐怕就要毁灭了。
于是夏寒一边紧张地观察真帆的表情，一边慌慌张张地用还能自由行动的手推了一下未央。
可是指尖却传来一种陷入某种柔软物体的触感。
“嗯……”
按理说是应该勃然大怒的未央，此刻不敢在前辈面前造次，只好吐露出一声闷哼，光是这么轻轻的一声就能让人瞬间失去思考能力。
“どうしたの？”（怎么了？）
真帆若无其事地抬起头微笑。
“啊，没事没事，啊哈哈。”两人一起赔笑脸。
为了确认刚刚碰到了什么地方，夏寒战战兢兢地把视线移过去，其实他大概猜出是什么状况，但是理性依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就像是抱着一线希望一般，准备确认……
未央皱着眉头的表情微微扭曲，然后越烧越红。
然后夏寒的脚被用力踩了一下。
一种很痛但是不能喊出来的感觉一直冲到头顶。
还没发觉两人状态的真帆突然抬起头，煞有介事地说。
“真是抱歉了，真前辈不愿意陪我找CD店所以来找你们了，如果可以的话，参加完那个肯迪耶行动后可以陪我逛逛……四川路吗？”
这年头哪来的CD店啊，真是奇特的兴趣。
“做好觉悟了吗咸鱼？”未央狠狠地吐词。
觉悟？什么觉悟？
“哈？”真帆不明所以地歪着头。
“啊抱歉，四川是吗？周末陪你去可以吗？Maho姐？”
因为两人聊的不是一个地方，夏寒感觉不妙地咳了咳。
“回到正题吧，出云女士。”
“请讲。”
嗯……
“其实只是一个很小的行动，并不涉及魔法使，会不会太浪费你的时间？”
“不会啊，（因为已经保送了江户大学所以下半学期就没事，）父亲大人让我好好来这里玩玩呢，不过到现在都没有多少人愿意陪我，如果打扰你们的话，还请……”
“倒也不是，”夏寒补充，“其实行动很简单……”
今天下午，归虹区就有肯迪耶的一个会场，我们只是想潜入进去然后揭穿他们，以及获取他们的内部情报，交给警方，仅此而已。
同时怕惊动麻瓜世界，不能使用魔法。
“但我们怕你误会什么，然后把整个会场都掀翻了，所以……”
“我不会乱来的啦。”笑吟吟的回答。
“我好奇的是Maho姐，”未央突然搭话，“你明明是大魔法使了，为什么不去别的世界转转？”
（大魔法使贯通核源后具备异世界穿行的能力。）
“这个嘛……其实核源已经断开了，现在的我只有（魔法使）三段而已。”
“是嘛，很可惜呢。”未央很满意这个答案。
“是呢。”真帆很满意未央的表情。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的局势紧张程度和去年的相比较已经小了很多了，总的来说世界一派和平，因此真帆只是活动活动筋骨。
但是，这也是未央觉悟不彻底的象征，作为挑战者的她并没有完全做好面对这位前辈的准备。更何况原本的计划是包含清一的，如果让真帆知道清一的存在，无疑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但是对于夏寒来说，很容易猜出未央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和你没有关系，这是我们训练的事情，而且不着急执行，这段时间我会陪你玩，直到你去下一个地方为止。”未央沉着地补充。
可她下一个地方不是四川吗？转念一想，未央对自己刚刚草率的答应懊恼起来。
在这段时间里，随着她对未来之路的渐渐了解，一种预感随之而来。
既然真帆已经来了，那肯定会迎来那个必将到来的日子。
而自己的良心和道德，也会在那时坚持不住吧。
于是她把怒火发泄在夏寒身上。
“真爱管闲事啊你，老年人的活动你都管！”
“……我又没料到她突然出现……”
“好吧。”未央直起身子，面对真帆无言的视线，正准备发出切磋的邀请。
可见状不妙的夏寒立刻插话，
“OK，真帆，给我们一点时间完成这个行动，我让我爸组织一下魔法协会……”
“……不了，我不希望打扰令尊，也不想让大家知道我在春申市。”
这么低调做什么？
“那好吧，如果前辈觉得可以的话，”未央发出总结的声音，“一起玩玩好了。”
第四十六章 闪电战
所谓这种老年关爱大会失控的情况也不少，譬如去年有工商局的副局长装作老爷爷混进了一个大会场也没被察觉，结果主持人兴冲冲地讲到一半就被一群穿着制服的人抓住。
所以这也是一个危险的行当，于是肯迪耶的行动开始缩小变成住宅区附近的短租门面，隔音板贴了两层，目的是为了不让搓麻将的声音传到外面。
中心成员是几名刚毕业又失业的大学生，三女一男，在二十几个老人坐满之后，一名女子站到门外推来一辆电瓶车堵住门口。
这个宣传会比以往更快采取行动，用大刀阔斧的方式让事先打了折扣的老人们自己上台讲述产品的好处，在新人还没有搞明白之前率先击溃心理防线。
可秘密和坏事的气氛总是引来一些奇怪的参与者。
像是一些看热闹的小孩和不明真相的群众参与倒也罢了，打算在六点下班来临前结束是他们的共识。
会场对面有一个名叫必胡的棋牌室，名字很霸气，但每到下午这个棋牌室的生意就被抢走一大半，成了老板和家人打发时间的寂寥场所。
然而，棋牌室终于来了生意，还是三个学生。
夏寒攥着手里的宣传单瞪着街对面，传单上面的会场图片确实让人有一种五星级酒店大礼堂的感觉，可看着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小门面时，夏寒和未央都傻眼了，至于真帆，只好饶有兴致地坐在一旁观看别人打麻将。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难抓，又小又接地气，这里可以说是绝佳地点。”
夏寒说完，伸长脖子往里面瞧瞧，装修很简洁，干净的白色墙面，裸露的电灯泡光晕照着温暖的空气，墙角堆积如山的货品，桌椅都是附近学校淘汰下来的，光看上去就像一个适合下课补习的好地方。不过入口贴着“本店监控已和公安局联网，禁止拍摄”的大号字条。
这句话乍一看去很唬人，其实细细品味，总觉得哪里逻辑有问题。
看起来很像养老专家的，带着眼镜的年轻大学生，举着话筒兴致勃勃地走来走去，矿泉水、洗发水、洗洁精成箱成箱地堆放在门口，每次来都会有一个礼品袋。
两个女孩还思忖着怎么混进去，却发现夏寒不见了踪影。
十分钟后，她们发现穿着羽绒服弓着腰、打扮成老爷爷的夏寒的时候，这种不安就烟消云散了。
可未央走过去白了夏爷爷一眼，“这么费劲干嘛。”
以棋牌室作为据点。
我方选手是大魔法使，魔术师，纹路师。
夕阳红闪电战开始了。
十秒钟之后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夏寒第一个冲了进来。
因为没有使用魔法，然后面露痛苦地捂着手跳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主持人感到很愤怒地大喊。
不知道我们和公安局联网了吗？
“肯迪耶的骗子们，还不束手就擒！”真帆义正言辞地发话，蹩脚的中文让老人们听成了坑爹的骗子们，一时间哈哈大笑。
把几个人绑了之后，夏寒自顾自地埋头找起通讯录来，虽然未央不想掺和一般地站到门口把风，但夏寒也了解寻找罪证的难度。
要证明他们是骗子需要各种条件，最关键的是要证明这些营养粉和营养液没有宣传功效，而包装纸上明明写着“长期服用三个月之后见笑”。
对，包装纸上印的就是“见笑”。
接着开始询问起在场的老人问被骗了多少钱。
“这些这些，”夏寒跳到桌子上抢过话筒，“把假货高价贩卖的行为，完全扰乱了社会秩序，生不义之财，各位爷爷奶奶你们大胆说出来，我夏寒为你们做主！”
不过情况很糟糕。
毕竟对方是身经百战的组织，老人们一个劲摇头，“我们没花钱啊，这些孩子们对我们很好，一直都是免费送的。”
也就是还没到收网的时候，夏寒微微哼了一声。
“……即使是这样也要惩罚……”
“久等了，账单找到了。”真帆取出来一本本厚厚的账本，上面是老人的姓名，联系方式，住址，以前的病症，以及……
推销技巧，家庭财力，子女是不是住家，以及最后的综合攻略难度评分，建议推销金额和产品。
“谢谢真帆。”夏寒接过这几本内账，甩在老人面前。
老人们一下子愤怒起来，把几个大学生围住，然后控诉起来。
最后每人抱着洗洁精洗发水和抽纸，对这个小门面劫掠了一通之后回到了必胡。
夏寒用手机录下了这个场景，接着拨了文彦的电话。
另一头文彦也带着几个球友请假之后抓了一个会场现行，这个小会场已经收网，正准备撤离，于是文彦拿到受害人名单后纠集起退货风潮，开始制作标牌横幅，明天到肯迪耶的总部，名片上写着的金茂大厦89楼去抗议。
结果转念一想，金茂大厦好像只有88层？
可老人联盟已经有了二十多人，聚集在门外，要求退货和曝光的声音一浪超过一浪。
于是只好请年轻的片警来帮忙，穿着制服的片警很容易让老人们联想起孙子，于是事情慢慢平息。
“不过你的进展更快啊。”夏寒很满意文彦的帮助。
“因为警局都有报备啊，替老人报案的子女们，光是归虹区的联系名单已经有上百个了，别把我们当傻子嘛。”
其实警方的情报已经进展到肯迪耶最顶端的几个核心人物了，果然要说流氓程度，和肯迪耶是一样的。不过总觉得哪里不满意似的，夏寒挂下嘴角。
“怎么了你。”未央在一旁问。
一切结束后已是傍晚，三人走在小巷里。
“没事。”只是这次没有让妹妹一起玩觉得有些可惜。
“下次还有机会吧。”未央露出流畅的微笑。
“真帆怎么办？”
“好了啦，别看她很高兴的样子，可看到老人的时候还是很难受吧。”未央突然微微低下头。
去年的九州岛，五十岁以上的老人都被阿斯莫献祭了。
“算了，往事不提了。”真帆从后面凑过来挤到两人的中间，“能帮上你们忙也是很开心呢。”
恶人和罪人并不能划上等号，但只要是让善良的人们痛苦，就一定要付出代价。
这也是魔法使作为法外之法的自觉吧。
“不愧是大魔法使，以后更期待你能教教我们家未央呢。”
不自觉地就这么随口说出了，可未央不领情地走远了一些。
“不用你说，但一个星球容不下两个风之圣人。”
真帆这么意味深长地看向未央，两人之间突然溅起了微妙的火花，但还是手挽着手并肩朝四川路走去。
剩下的只有落在后面，无奈地耸了耸肩的夏寒。
真是摸不着头脑啊，她们两个到底要不要打啊。
毕竟未央可是一旦抓住试炼机会就不会轻易放过的人。
然而，他真正皱眉的原因不是这个，因为越来越多的问题指向同一个结果。
就在同时，夏寒接到了父亲的电话，父亲告诉了两天前他做了什么。
挂了电话后，夏寒迅速拨了电话。
“在哪？”
“真是的哥哥，终于想起我来了啊。”
“在哪？！”
“在学校啊，怎么了？”
“去虹桥火车站等我。”
第四十八章 深藏不露
我讨厌你被动的样子，却也不忍离开。
所以让我来开启每一个话题，让我来说每一句晚安。
或许我终究会离开。
因为一旦选择你，我们终将迎来人伦的毁灭。
◇
“所以最后你们没打？”
通往钱唐市的高铁车厢里，空气温暖而潮湿。
夏寒很无聊地叹了口气。
吓死我啦，本来还以为有一场血战的。
“当然没有战斗嘛，哥哥你是M吗这么找虐？对方可是大魔法使唉，我也差点吓死了说。”清一故作惊慌地拍了拍胸脯。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桥上出现的那团雾，吸进去之后会让人很开心。
总之，这阶段总算有个了结了，父母之前的出行就是给夏寒打前站，让他带着妹妹去钱唐市投靠姑妈，暂且避避风头。
就这样和这座城市，和她告别吧。
不过不知为何，一旁又多了一个人。
“毕竟考虑到和师父的交情吧，总之真帆最后甩了一句，小心点其他魔法使，就走了。”未央一脸茫然地望着车窗里的倒影。
到底是什么原因……我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跟着上车了？
因为夏寒真的买了三张票，于是未央以拜访一位前辈的名义也上车了。
不过这次她很果断地借宿师父的朋友家里，和夏寒避开。
“是啊，这么说也是。”夏寒点了点头，但从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沉重的阴影。
“干嘛那么郁闷啊你们两个，”清一幸灾乐祸地说，“这不是出来旅游了嘛，我好不容易写女频了呢，就开开心心地日常吧。”
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夏寒问，“书名叫什么？”
“《我的哥哥是人贩子》。”
这是女频吗？不！
“你脑子坏了吧！赶紧换一个！”
“嘛……”清一露出一副无聊的表情，“哥哥不就是打算诱拐未央姐才多买一张票的吗？”
“什么啊这都是，你能不能写点正能量的啊。”
可未央忽然恍然大悟地直起身体。这么一来一切都说的通了！
“那，夏寒同学，为什么你会帮我买票？”
“啊，没什么吧，就是随便多买了一张嘛。”夏寒还是笃定不要告诉她这两天无论是买家具还是救老人都是为了让未央跟着忙起来的事了。否则之后一定被她用可怕的眼神责备的吧。
“那你怎么知道我身份证号的？”未央这么质问着，转念一想在黄山的临时身份证就是夏寒给办的，又投降一般的耷拉下身体。
“不过这件事最麻烦的是……没有机会看到师姐了吧。”
“啊？”
师姐是谁？
下意识地反问之后，未央立刻就反应过来，发出了是啊是啊的叹息。
原来如此啊，虽然师姐没怎么出现过，不过温和的师姐也有大提琴和很多要好的朋友陪伴着，加上麻瓜生活也很充足吧。
而听到这里，清一露出深藏不露的微笑。
因为在她的解释里，夏寒和未央都没猜到真正的原因。
那就是高梨家养了一只卷毛比雄犬。
多么可悲的师姐。
世界上还真有靠相信这种“忠诚的伙伴”而活下去的人呢。
毫无底线地伺候着这些烦人的家伙，一旦丢了还要哭得死去活来，在可悲的人生后面，也不知道是否有更可悲的前路在等着。
等等……
“啊！！！！！！”
完了完了！
“怎么了清一？”两人一起问她。
“泡芙！”
你不是正吃着呢么？
“泡芙没带过来！啊啊啊啊！”
夏寒正诧异着那只猫不正在你帽子上窝着呢么，又转过去和未央攀谈起来。
“偶尔我也会想这座城市吧，明明公园里的老人和孩子看起来都很幸福，但真正了解进去发现并非如此，这个城市的节奏快中有慢，但终究物欲横流。”
“……”未央一脸怅然地微微翘着嘴角，把脑袋靠在玻璃上看着窗外的夜景。
只能看到乡村的点点星火快速掠过，就像这些天见证的人生一样。
为爱人奔波的宗一郎、陈秋月的人生。
赎罪、杀戮和自我毁灭的梅夜的人生。
寻求出路追求最优解的孙剑林的人生。
讨伐恶业的大魔法使出云真帆的人生。
默默面对和度过晚年的老人们的人生。
其实，都不过是他们的事情罢了，可这座城市越是富裕，就越是增加一群人的苦恼。
这其中外乡人为甚，对于他们来说，初次踏入这座城市，人生充斥各种可能性的主角感。
但真相是眼前的繁华跟我没有一丝关系。渐渐被一份苍白感吞噬。
但坐在我身旁的这个少年，他又不同。
他所注视的，虽然也是这个他也看不懂的城市。
但相对于法理或者善良，他却在意自己的评判标准。
相比于其他迷茫中的同龄人，他有着再明确不过的答案。
或者是他的这份坚定吸引了我坐在了他旁边，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注视他吧。
就和初二时一样。
“喂，夏寒同学，喜欢春申市吗？”
“喜欢，你呢？”很快速的回答。
“啊啊，不知道，其实回忆起来，我还是喜欢Fremont，吧。”
“这么喜欢大农村？”
“啊啊~”甜甜的微笑。
就像窗外的景致一般，稀疏的灯火，就像她所企盼的星空一般。
静谧、无人打扰，或许也是一份答案。
“其实，”她又忽然补充，“只要让自己忙起来，无所谓在哪里的吧。”
“忙起来？”
“……啊，不对，应该说是忙碌和痛觉一样，让我有活着的感觉吧。你多管闲事不也是一样吗？无论哪个城市都会运转下去，你不忙它也会忙。”
有时候我会想，才不是为这座城市或者这个世界活着的吧，因为我的存在与否世界都会运转。
可这么责骂完世界之后，又会义无反顾地投入到忙碌中去。
“是吗。”夏寒望着未央微微翘起的嘴唇，陷入了短暂的失落。
未央捕捉了他的这份失落，一笑置之。
我讨厌你被动的样子，却也不忍离开。
所以让我来开启每一个话题，让我来说每一句晚安。
或许我终究会离开，因为。
“EthicswillbecomeconsumedcowardlyifIchooseyou.”
如果选择你，我们终将迎来人伦的毁灭。
“Abandoningyou，maybenotto.”
放弃，又或者不弃。
我没有答案。
“Nottoday.”夏寒式微笑。
“……啊啊，被你这么一说还有点害羞呢。”未央不自觉地泛红了脸。
作为这座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尤其是申外附中的学生，中英夹杂是家常便饭了，可有人不满意了。
“你们两个矫情的家伙！”清一猛地推了一下夏寒的背。
后背遭到一击的夏寒立刻向未央撞过去。
◇
对于未央来说。
嘛……这触感，说句不好听的话。就像是。
科罗拉多沙漠的仙人掌，油漆还没干的秋千锁链。
未央的两眼发直，脸颊也泛红，一下子喘不过气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放在绞刑架上等待时间到来。
初吻大概就是这样了，按理说应该很有意境的初吻就这被这个诱拐犯的妹妹破坏了。
好在，这不是他们的初吻。
因为很熟悉的感觉正在传来，很甜的气息慢慢萦绕在两人身边……
夏寒很想退开一些，然后说可以交往吗？也能料到此刻的未央会露出纯真的笑容。
这个女孩对我百分百的信赖，把她自己交给了我。此刻的她只是单纯无邪、心地善良的许未央。
或许这个女孩可以给我答案，和我一起面对未来的人生。
胸口有股像是快烧焦的热气窜升，如此热烈地祈求着。
就这样下定决心吧！
可为什么腰这么痛啊！
“够了吗你们？”清一很用力地拧着夏寒的腰。
◇
下了高铁，下了出租车，来到了未央所在的小区楼下。
尽管风头过了就要回去，但对新的城市也期待无比。两人也要迎来分别。
一起仰望星空，有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说什么话，连视线都没有交会，一起沉默着。
在一阵凝重的沉默过后，未央取出一个环形的玉佩。
“不嫌弃的话，就戴着吧……”别着脸递过来。
看起来只是个玻璃环而已，不过夏寒很感谢地收下了。
“嗯，总有一天我会回礼的。”
也会是个环形的东西。
认真地注视过去。
她开心地笑起来，就像个孩子。
【风华未央】完
【零丁依存】开始
第四十九章 上下铺
杀了我吧。
为了让时光返回，为了把诅咒和灵魂一起解除。
小巧的眼鼻、朱红的嘴唇、浴血的身体、冰冷的尸首，在同一个棺材里入睡。
因为，这里才是我们的天堂。
◇
三月十九日，早晨五点。
骤雨初歇，厚重连绵的云层缓缓地散开，灵隐山环抱的城市上空微微地泛着白。
尽管接连的小雨已经过去，但在高空住宅的春风却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
一个噩梦缠绵的长夜刚刚过去。
“哈……唔……”
钱唐市的一座沿江公寓楼二十二层，上方传来少女起床的声音。
夏寒和妹妹被安置在了一个房间的上下铺，并不是因为姑妈家的空间有限，也不是因为其他房间住满了客人。
而是月季和松萝都不在，夏寒很自然地承担起了某种职业。
已经连续好几天为宅家的清一端茶送水了，她也换上了宅家专用的青色丝裙，恢复了对夏寒的使唤。
不过，在这个饱受折磨的夜晚过后，黎明就要来了。
嗡嗡嗡。手机响了。
“啊，未央，今天搬过来了？我来帮你吧。”夏寒很兴奋地直起身子。
因为师父的朋友是一对热恋的情侣，他们天天秀恩爱，未央有些受不了那种腻歪的气氛。
“师兄抱歉啦，师父昨天帮我安排了新住处，那里离委员会和协会都近，每天训练都很方便忘了和你说了。”
“……”
“其实师兄，建议你下课了一起来训练，师父给我介绍的剑术老师真的很厉害，她还送了我一把剑叫凝之，据说是……”
“好吧未央，那你好好练吧。”很无奈地挂了电话后，深深吸了口气。
面对现实吧，因为夏寒的成绩问题，父亲给他临时转入钱唐十五中的高二17班就读，而未央则专心修行。所以两人一直没有机会见面。
虽然很期待学园生活，但还没准备好心理准备因此一直没报道，也找不到球友。
于是避难状态的夏寒也跟着妹妹宅了一周。
大清早就下了床拉开窗帘，回头瞥了一眼还缩在被子里的清一和泡芙。夏寒念叨着这种颓废的日子也该过去了。
找点事做吧，但是怕妹妹的能力又闯出什么事情来。
夏寒深邃的表情渐渐冷却下来，循着窗口望着晨雾中的楼群。
去年的战争里，钱唐市遭受的破坏要比春申市严重很多，零零散散地堆砌着残垣断壁，好在市政重建工程一丝不苟地展开着，到处都缺人手。
所以如果真的要找点事做的话，还是挺多的。
比如带妹妹出去逛逛什么的。
微微打开窗，呼吸一下高空潮湿而清冷的气息，意识也在快速冷静。
这个清晨的城市恢复了忙碌，可屋子里却感觉不到这份生气。
“嘛……的确是呢哥哥，你也太宅了吧，害得我陪你窝在家一周，真是颓废。”上铺的清一坐起来揉着眼睛。
……所以这一周我们……
“好吧，想找事做的话，问姑妈那里还是有很多任务的吧。”
顺带一提的是，姑妈夏雪，大家都叫她雪莉，十九局钱唐分局副局长和高级特工，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未婚女人。
她每天都很晚回家，不过偶尔可以听见她在电话里聊什么。
出于职业习惯，夏寒也会帮助姑妈看一看最近的卷宗。
闯入民宅的偷窃杀人事件是不会有的，通常是连续杀人案，博物馆一把东晋的短刀失窃案，千年幽灵的传说，对伊索残部的清缴行动计划，各部门的疑似内鬼清洗行动等等。
比如昨晚又没回家，只剩下夏寒和妹妹，也是因为类似的事情吧。
“如果不出去取材的话，我真的写不出好东西了呢。”
洗漱完毕后，出现在门口的清一愤愤地注视夏寒。
“这样一来你对世界造成的伤害也变少，是理所当然的吧。”平淡地反驳。
清一嘟起嘴巴抗议起来。
嘿这房间没有结界，你能把我怎样？
不过城市里残存坏人的话，让清一单独出行也很危险了，那么就护送她出门转转吧，先从一顿早饭开始。
清一换好出行的衣服后，两人去了楼下的面馆吃完早茶，来到江边漫步。
呼吸着清冷空气的一瞬间，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按理说出现在江边的都是晨练的老人才对，可刚刚这个一袭白色运动服的少女身影，令夏寒站住了。
扎着马尾辫的少女也像是触电般地回过头来，笑了一下之后露出惊讶的表情。她的眸子就像泉水一般清澈。
不自觉地屏息。
因为，这个姑娘的脸蛋我是再熟悉不过了。
“哥哥，怎么了？”清一在一旁晃着他的胳膊。
“那是……”
堂姐？
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但是看过来之后又慌张地东张西望的人，真的就是堂姐夏珂。
根据姑妈的介绍，每天早上沿着江边晨跑，然后去学校的体育馆淋浴后换上校服是她的习惯了，小学时来钱唐市玩的时候，也见过她扎着马尾辫和白色运动服的模样。
就算是在很远的地方，也绝对不会看错。可她为什么这么慌张呢？
三叔家的女儿夏珂就读于十五中的高三，两人好多年没见了，但是夏珂完全没有认出夏寒，此刻的表情更像是个准备偷摩托车的不良少女，转过头后继续跑起来，又慌慌张张地左顾右盼，生怕被别人发现似的。
嘎嘎嘎，听到了清一很用力地咬牙的声音。
可能是对哥哥的表现不满，不一会儿只见清一眯起眼睛，像是准备开工的刽子手一般带着愉快的表情，将视线牢牢锁定在夏寒身上。
干嘛啊你，这是我们的亲戚好吗？
而再次回头的夏珂也确认了一直在看着她的夏寒。
两人的视线产生了交集。
“……”
“……”
“！”
“！”
一瞬间，时间停止了。
“……小寒？你怎么会来这里？”她走过来问。
这句话也是我想问的吧，不过难怪夏珂会如此惊讶看到了外星人一样。
因为住在姑妈家的事情还没有别人知道，更何况夏寒没有晨练的习惯，所以两人碰到的几率真的比中彩票还低。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夏珂追问。
“恩，来一阵子了，哦对了这是清一，清一，叫堂姐。”
“堂姐好。”很乖巧的笑。
“啊，这就是你的妹妹？很可爱嘛。”夏珂不带生涩地摸了摸清一的脑袋。
“谢谢堂姐。”
“哦对了小寒，你看到了？”
“看到什么？”
“有人跟踪我，对吧？”
你想多了吧。“没啊，没看到。”
“是吗？呼。”
此刻夏珂的表情，就像是中年主管知道自己不在被裁员名单里之后，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不过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姐？”
“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啦，别放在心上，小寒，那我先走了，有空来我家玩。”
夏珂慌慌张张地点个头之后，就继续跑远了。
“嘛……真是个奇怪的堂姐。”
“是啊，不过会在学校里见到的吧。”
“哥哥这么想上学吗？”清一露出不满的表情。
“当然陪你啦，别闯祸就行。”
清一吁了一口气，又笑眯眯地拽了拽夏寒的袖子，“那人贩子哥哥准备带我去哪呢？”
咕噜一下吞咽下口水，夏寒问，“你不会真的写了吧。”
总觉得一种未名的恐惧感疾速逼近。
“编辑叫改书名呢，说这个题材不正面。”
就是，“算了，趁着大清早带你去西湖逛逛吧。”
“好，嘞！”
◇
二十分钟后，正在湖畔沐浴着阳光，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姑妈？”
“你怎么不在家？”姑妈的语气很焦急的样子。
真奇怪，难道是她忘带钥匙了？
“是啊，在外面散散步，怎么了？”
“你堂姐失踪了。”
第五十章 双人棺材
她从两方面体现出美来，即风度和容止。风度是理想的形态，容止则是理想的动态。——《悲惨世界》
◇
“昨晚她说她去了同学家，从此便失踪了，GPS信号也没有。小寒，你立刻带你妹妹回来。”
“可是姑妈……”
“别说了，最近很多人手机里都收到一条警告信，里面有一首诗但最后一句说是要对白衣服会魔法的女孩下手，你大伯三叔都在我这一起商量对策，立刻回来。”
“可是姑妈……”
“别可是了，听话。”雪莉匆匆挂了电话。
虽然这件事在麻瓜世界里只当做发神经，但毫无疑问令魔法界震惊了，但得知夏珂失踪后，毫无疑问最吃惊的事情就是夏寒。
而知道她最新行踪的恰恰是我对吧，可姑妈一点机会都不给我说，真是。
不过不用担心，因为。
此刻堂姐正站在前方不远的湖岸边，陪夏清一吹泡泡。
夏寒陪妹妹走到一半，又被返程跑的夏珂追上，于是堂姐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出来玩了。
“怎么回事？”夏寒过去质问堂姐。
夏珂也没有消除忧郁的表情，“听说那个凶手都找白衣服的下手，因为怕被跟踪嘛，所以就把自己的手机套进屏蔽网了。”
你反而是坑了自己人吧。
“那昨晚上？”
“那个啊……恩……”
“男朋友家里？”夏寒又问。夏珂咬着嘴唇默不作声。
从表情来看大概是这样了，可你这么怕做什么？
“换个颜色不就得了？”
“详细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喜欢白色嘛。”
只能说凶手是白衣控而已，还不能得出进一步的结论。
算了算了，既然这个恐吓信已经让堂姐如此惊慌失措了，多管闲事的夏寒无奈地按了按眉头。
“那今天别上学了，一起散散心吧。”
这是钱唐市的案子唉，犯不着我来管，对吧。
“不是吧小寒，你不打算去上学吗？我陪你们来这里快要迟到了啊。你知道我有多怕吗？赶紧陪我一起上学吧。”
夏珂的意思很明白，可夏寒不准备夸她。
“担心个啥，堂姐你不是不会魔法嘛。”
“……”
“好了，大白天的不会有人对你下手，放心上学吧。”
“……不是吧……”
“姑妈那里我还是先不说了，你自己跟他们解释吧。”
“不过啊小寒，根据警方的情报，我们学校一个叫宋光茜的高三学生已经遇害，魔术师三段，在快速吟唱方向可是和你堂哥（大伯家的）一个系的，这件事已经确认了，而且最后尸体也找到了。”
很惨的女孩子，去年全家上下都被灭门。
宋光茜的尸体前天夜里在一片废墟的宋家宅院里被发现，准确的说是宅院中央的一个棺材里，被一片白色的纱衣包裹着。
可奇怪的是棺材。
白衣少女的尸体仅仅在一边，还有一边空了出来。
也就是说这是个双人棺材。
不过情报实在有限，夏寒也不能推断出什么结论，尤其是这个变态凶手的目的。
更何况现在棺材和尸体都被警方收走了，城里到处都是案件，各方面警力都很缺连清理后事的工作都还没展开，就那么放着了。
所以就算是暴力美学也落空了，你这杀手到底几个意思？
看到夏珂微微点头，他又进一步问，“对了，这附近有什么甜品店？”
“……关于死去的光茜小姐，魔法界都很遗憾，这孩子实在太可怜了。”
从小体弱多病的宋光茜出自冰系世家宋家。
和夏家一样，宋家的后人横跨钱唐和春申，可惜的是春申这一支在三年前黯淡下去。
至于钱唐这一支的宋家还曾是本地电信运营分包商的大财阀，全市三分之二的通讯基站都是宋家运营维护的，结果去年七月十五日被灭门。只有光茜因为住校逃过一劫。
可疑点是灭门的前因后果和相关档案都被抹除了，无论是警方还是姑妈那里的权限看到的都是一片空白，官方结论是涉恐而遭到恐怖分子报复。
“那件事之后，她和所有人都不说话，下课后很快就消失了，刚开学不久就退学了，可最终又被选择了那样的死亡方式。”夏珂紧闭双眼，似乎是在担心自己。
其实夏珂和宋光茜并不认识，除了半个月前的一通突然的匿名电话以外从没有见过面，但真正令夏珂恐惧的，是她高一时期的前男友宋光衡，即光茜的哥哥。
和妹妹一样，宋光衡有着帅气甚至清秀的容颜，这也是当初夏珂主动追求光衡的原因之一。
兄妹俩的关系并不好，不在一个班，课间也不会碰到一起。总之是很陌生的兄妹感觉。
但疑点在于灭门案发生后，警方在清理现场时并没有发现宋光衡的尸体，也就是说这对兄妹都活了下来，可宋光衡就此人间蒸发。
所以很自然的，得知光茜死去后，夏珂也开始活在恐惧中。
不过。
“放心啦堂姐，你又不会魔法肯定不是针对你的，大不了你晚上来姑妈家住吧。”
“你就这么确定？我好歹姓夏吧，算了……不一起上学吗？”
“不了。”
我答应清一要陪她逛一天的。
◇
通常，有两种女人最神秘。
一种是看上去就不可亲近的，忽远忽近的，像未央这种。不过第二种女人更神秘。
这个女人的名字叫夏清一，她十六岁，身高约一米六，抱起来轻得像一片羽毛。
提到清一的长相，第一印象就是个混血儿。大人会这样说，“清一长得很可爱。”仅此而已。
但只有夏寒明白清一的容貌多么令人窒息。
比如这个上午，湖边的一家甜品店里，夏寒挨着清一坐在窗边，他此刻的僵硬程度几乎和木乃伊没什么区别。
这是因为夏清一的嘴唇在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张开着。
她在享用勺子里的巧克力慕斯。
在她张开嘴唇的时候，那削瘦的下巴随之略微放松了，然后她伸出小巧的舌头轻轻一触，那银勺尖的慕斯便如雪片般融化在她的齿间。
接着她很矜持地抿起嘴唇，闭上眼睛满足地享受片刻的愉悦。
清一双唇微启的那一瞬间，便是最令人窒息的一刻了。
可夏寒却痛苦无比，不是因为这片樱唇无法亲吻。
而是因为这一切是在她掐着夏寒的胳膊时发生的。
◇
“呐哥哥，这就是我改完书名后的开头，怎样怎样？”
甜品店里，清一把手机放在夏寒面前，然后很得意地抖起腿来。
你也真是自恋。
“随你怎么写吧，别写到和结界有关就行了，哦对了新书名叫什么？”
“《零丁依存》。”
“啥？这么文艺的名字编辑都能通过？”
“我也不知道，发了三十多个，结果责编可能烦了吧说那就这个好了。”
完全看不懂的书名嘛，这种书放在网文市场肯定扑街，“你还是换一个吧，兄控这件事我已经不计较了，但你也要讨巧一点吧，比如《捡只英灵做哥哥》这种多直接对吧。”
“英灵……是什么？”妹妹好奇地眨巴着眼睛。
“这个嘛……字面意思是英雄的灵魂，其实就是带着夙愿的古代幽灵啦，因为夙愿一直没得到消解所以一直作为灵体状态存在下去，但如果遇到魔法使作为主人……”
“嘛……你完全不在乎剧情嘛哥哥，听我说嘛，我打算写一个温柔动人的言情故事，兄妹俩相依为命，最后死在一起这种，这是一种超越爱情的感情对吧。”
总觉得和堂姐关注的案件关联度太高，有种不祥的预感。
算了，不关我事，我是来陪妹妹避风头的，还有晚上约了未央吃饭呢，千万不能被杂事分心，恩。
所以此刻还是多关心妹妹的事业好了。
“算是吧，其实我觉得，”夏寒故作深沉地咳了咳，“这个世界确实需要纯洁的兄妹情，毕竟太多兄妹作品都变成骨科了。但真要写它一个兄妹情，很不幸，作者首先要处理怎么让哥哥妹妹变成相互依靠的这种，要么是爸爸妈妈车祸死了，要么是爸爸妈妈经常不在家，这种条件我们只是暂时存在是吧。”
更何况还有姑妈盯着，搞不好堂姐也会住进来。
更不用说还有终极大BOSS许未央。
所以说我和你相互依存，呵呵不可能的。
“嘛也是，我怕把爸爸妈妈写死他们就真的死了……所以很可能写到一半也写不下去了吧……”清一很无奈地耷拉下肩膀。
“这就是你断更的理由？”
还这么提前就给自己找好借口了？
“不是嘛，问题出在结局呀，我根本没法让我们以套路一起死。”
“那个，你能区分一下……”
“关键就是我们的死法，一起想想嘛。”
“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这么黑暗的吗？”
“那好吧……那我换一本写吧。”
于是这本书开篇就要断更了？
算了算了，为了你的事业……
于是兄妹俩真的讨论起来了。
第五十一章 关键问题
各种结局都被否定，以下是原因：
一、请原谅我，清一，我太爱你了，你让我疯狂，我无法用一生去爱你但我可以陪你度过死后的时光，所以你今晚有空吗？我为你准备好了豪华双人棺材。
“这个理由够蠢的，但还算不上变态。”清一如此评价。
这种人在古代还有可能这么做，但现代社会肯定是绝迹的。更何况咱们国家有血亲三代不能那啥的死规定，你总不见得天天死去活来爱啊恨啊地让读者咽这种蹩脚货吧。更何况人家还要花钱买正版。
二、请原谅我清一，我打算做一个入殓师，这是我的新名片，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如此想给一个人化妆，但我真的很想对你这样做，如果你可以假扮一下的话，我明天的入职考试就有希望了，我已经准备好了豪华双人棺材，能答应我的请求吗？
啊哥哥，“这段话要带着一种令人融化的微笑说出，霸道总裁就算了吧，至少是女频常出现的令人暖心的大哥哥那样，你永远模仿不出来的。”
“那你要闹哪样？”夏寒不满地猛喝了一口热咖啡。
“接下来才是关键问题。”
比如你应该这样说，不好意思妹妹，我没钱养家了，最后一点钱买了口棺材。
然后我会一边冷淡地回答，一边走出那个废墟的门口和你告别说，那你自己呆着吧。
然后你会继续说，那可真奇怪了，之前一直说着要一直陪哥哥陪下去的不是你吗？
并没有，我比之前更冷淡了。
可这里是我们的故乡。你这么回答，这是一个很巧妙的说服点。
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这么回答。
“被你搞的乱死了，算了算了不玩你这过家家游戏了。”夏寒叹了口气，接下来的时间可真难熬，要和这个神经质的妹妹聊各种剧情展开，还不如帮她在评论区吵架呢。
“你错了哥哥，问题就在这里，一起死这种事情，哥哥是不会做出来的。”
“是么？”无精打采地看着湖景。
“也许你会采取暴力手段，比如抓住我的手腕或者撕坏我的袜子，没准还真的让我出不了门了，然后你会说真抱歉，现在天这么冷要不你在棺材里面呆一会我去给你买袜子。”
你真的想多了。
“你的袜子很难撕的吧。”
“那下午给我买长袜吧，呐呐，哥哥是不是控未央姐的长袜？是不是连裤袜或者吊带的会更诱人？老实交代吧。”
这都被你发现了？
“哪有……”
“嘛……我才不用色诱这种下三滥手段。”清一支着下巴烦恼起来，又招手叫来服务员点了一份华夫饼。
好像你的手段一直很善良似的。
“更符合逻辑的才是我原来的方案，就是你成了人贩子把我拉上贼船，然后我们一起犯了很多案子，各种逃难，但最后逃不出警方的天罗地网，在一个警灯闪烁的华丽夜晚下，我们在废墟里一同赴死。”
这倒很合理，恩。
“可问题是棺材，我们还没死透棺材就被掀开了，然后还要参加庭审。”
如果这么展开的话，法官大人最后会判哥哥无期徒刑，然后判妹妹无罪。
“为什么你就无罪了？”夏寒勃然大怒。
“我也是受害者好吗？”清一立刻反驳。
“那，那个，您点的……”服务员战战兢兢地递来华夫饼，餐具抖动个不停。
最好和她说点什么比较好防止人家误会然后报警吧，夏寒正打算开口，清一继续补充，
“之后我每周都会去监狱探望一次哥哥，两年后，我写了封信告诉哥哥我有了新的男朋友……就再也没来看你了，嘛，这个结局怎么样？”
“你也够绝情的。”
“不，我自杀了。”
“然后我也得跟着死？”
“当然啦！”清一很满意地点头。
甜品店人很少，兄妹俩的声音听得很清楚。
不过服务员很快适应了这种神奇的对话，毕竟几年服务员生涯下来，各种高谈阔论都见过了。比如：
我科目二考不过都是黑幕。
我可以对接上百万的中小企业资源，对面的反驳说我可以对接上百万大学生资源。
真不好意思迟到了，上午正跟省市领导亲切会谈。
我们这个项目一旦过了A轮，就可以颠覆现在的互联网商业模式。
上次那个项目要不是关键环节没打通，也不可能赔钱。
这次的行动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还得照顾手下，但也不能让兄弟们白死。
隔壁老张知道吧，一天流水一个亿，估值十个亿。
那什么支付通，不就是比我们早么。
所以在服务员眼里，兄妹俩的话题还算能接受。
◇
就这么天马行空地聊了一上午整理出十几种结局，清一很满意地陷进沙发里了。
顺带一提，这个多元经营的甜品店到了饭点就变成了快餐店。
于是夏寒很自然地点了两份炸鸡盖饭，最喜欢蜂蜜酱料的清一心情很好。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师兄？你没上学？”令人安心的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
“未央？”
“未央姐今天穿的好好看啊。”
“这是训练服啦，带有特制的防火涂层，至于委员会嘛就在西湖旁边，所以中午顺便出来转转。”
等等。
“白色的？”
“嗯，怎么了？”
“没事……有空还是换回来吧。”他叫来服务员，而未央坐到了对面。
“嗯，吃完就回去换，下午正好也没训练安排，”因为经过一上午的锻炼而小脸红扑扑的，未央甜甜地笑着，“抱歉没跟你说啊，早知道你没上学的话就约午饭了。”
“没关系，还来得及，下午想去哪玩？等一下，我看看附近景点的点评。”
“嗯，拜托了，我去洗手。”未央点完一份盖饭和奶茶后站起来，又回头补充了一句，“要看着清一，别让她偷吃我的。”
“真是的未央姐，这么看我的吗？”
就这样，很幸福的时间来临了。
但十分钟过去了，饭都上来了，可未央还没出现。
总觉得哪里不对。
第五十二章 杀手锏
《魔女小说家》Pflau序。
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她还是个眼睛里充满快乐的女孩。
十一年前的夏。大概是一切的开始吧。
不知不觉已经习惯了打底裤和雨鞋、雪地靴和皮卡。
六月三十日，这里的夏天更寒冷一些，也多雾和凉爽。
她住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周围是零零散散的农庄。
独自一人看到的是无尽的虚空，带着些许恐慌。
和他一起看到的是璀璨的星轨，令人满怀期待。
但无论在哪，看着星空便不会觉得异乡感。
刚吃完生日蛋糕便要离开，后面的十几年再也不会回来。
（UTC/GMT-8）傍晚四点，放好行李箱后，老人旋动了引擎钥匙，传来沉闷的引擎声。
相比于副驾驶座，她跳到了更喜欢的座位。
风吹着她的长发，站在货厢上看着夕阳下渐渐远去的农庄。
突然，发现了脚边篷布下小小的轮廓，摇摇晃晃中掀开篷布，发现了一只生命。
一只很小的瑟瑟发抖的埃及猫。
砰砰砰，她用力地拍打驾驶室的顶盖，终于让祖父停下车。
“快要不行了啊。”淡淡的评价。
疲惫而枯瘦的猫咪睁开了眼睛，缓缓把脑袋转向她。
深邃的猫眼里无法判断它想表达什么。
“爷爷……”
“知道你想干什么，不过不行。”
就算是魔法这种奇迹也要付出对等的代价，绝对不能滥用我们的能力。
“和它告别吧，就像和我告别一样。”
强大的野兽不会聚集。
一想到谁都不在，突然就精神起来的孤独家伙。我们都是。
到底是不舍还是期待，脑中已经一片模糊了。
而此时的她未免安静得过头了，脚下再次恢复摇摇晃晃的，于是最后的一段时光，她把猫抱在怀里。
到达机场的时候已是夜晚，怀里却空空如也。
她并没有流泪，眼神像星空一般深邃。
这段时间里，小小的未央到底做了什么，谁也无法判断。
随着飞机引擎的呼啸，眼前展开的是越来越宽阔的夜空，然后是光暗交织的水平线。
女孩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睛，这片天空和过去的我，都和我无关了。
直到再次相遇的那一刻。
◇
兄妹俩傻傻地注视重新出现的未央。
“啊啊，女人就是吃亏，你们非要这么揭穿我嘛……”未央一边利落地饮着奶茶一边小声抱怨着。
清一盯着她纤细的手指确认她是不是真的还活着，不由得停下勺子，“就是，哥哥老是一惊一乍的。”
未央的下午请假，乃是身体不舒服。去洗手也是客套话，这种时期喝点热热的奶茶才是正事。真的是怕奶茶被清一喝了才特地嘱咐的。
再说了就这么一身汗地见你们很失礼的吧，说是去洗手间，当然是打理一下自己吧。
可有人多想了。
“算了，毕竟那么多手机都能收到恐吓，毫无疑问对方不容小觑，但我真的有点怕了，待会赶紧把衣服换了啊。”
“知道啦知道啦。”未央很开心地回答。
“应该让哥哥体验一下女生的苦恼才对，”清一继续补刀，“啊下一本就写《哥哥变成了女孩子》好了。”
你就这么乐意玩我的吗？
“恩，就是。”未央跟着笑了起来。
体验一下女生的苦恼？夏寒不自觉地苦恼起来。
另一侧，清一瞥着未央端正俊俏的正脸，悄悄咽下叹息。
小巧的嘴唇和伶俐的模样，深邃的眼睛，还有那一头长直的秀发。未央总是开朗而充满自信，不让须眉的性格又不失女性的温柔。
相比起来，自己并没有自己的小说里写的那么令人窒息吧，虽然有端正的五官和高挺的鼻子，但脸上带着些雀斑，眼睛大却显得可爱多过温柔，恐怕即便学着未央的打扮也会让哥哥取笑吧。
好在妹妹这种身份是一辈子绑定的。
以及，我有杀手锏。
“咦？未央姐，好漂亮的戒指，上周还没见你戴过呢，”清一突然发现什么似的指着未央的食指，“谁送的啊。”
“啊？没有啦，自己买的。”未央含糊地摇头。
“是不是遇到什么帅哥魔法使啦。”
“不……哪有的事。”未央很愧疚地低下头，又微微抬头试探夏寒的眼神。
虽然只是食指，但未央想过了，那不是轻浮，戴在食指上是一种独立的象征，也是一种暗示甚至邀约。
总之如果遇到左手食指戴戒指的女孩子，大方地追求就是了。
可夏寒没懂。
“未央，谁送的？”
“……”
“果然，以前和你交往的时候也还是不了解你，这样不是不好啊……只是，太奇怪了。”夏寒如此总结。
“奇怪？”
“对，总觉得女生的思维方式有点不一样，果然是这样！一起死啊什么的确实我们男人想不出来吧。”夏寒不知不觉回到了职业习惯上。
一起死？未央疑惑地眨着眼。
“不过未央又感觉不一样，比如清一的小说里的未央给人的感觉是朝气蓬勃，可是……”
“你们想多了吧，”未央避开夏寒的视线，怯怯地低下头，嘴角浮现笨拙的微笑，“说真的，有时候吧，我不敢面对未来，不敢面对离别……”
“面对离别？”夏寒重复之后叹了口气，将目光放在窗外，“说起来，你的轨迹还真的是环球呢。”
一年后又要分别了吧，三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出乎意料的是，夏寒直视未央，“其实我倒觉着……你很勇敢，只是自己不知道，再说会有重逢的，不是吗？”
“是嘛……”很直白的微笑。
“快点吃，别让菜凉了，下午去动物园。”
“夏寒。”未央突然露出很严肃的表情。
◇
另一头的十五中，心事重重的夏珂刚刚结束早上的课程，面临高考的她刚刚经过宋光茜的班级，看着空荡荡的座位后独自往食堂的方向去了。
突然，肩膀被拍了拍。
很温暖的——或许他本人并不同意这种说法——眼神中闪着令人期待的光辉。
“小寒？”
“姐，争取三天破案，拜托你和我一起行动。”
第五十三章 泥土清香
“结案了？！”
两个女孩同时惊道。
当天晚上，姑妈家楼下的火锅店。
“是啊，怎么着也得未央请我吧。”
“喂，师兄，你开玩笑？”
“我认真得很啊，未央。”
“可是你，你突然结案，我们都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对不对，清一？”
“赞成。”清一慌忙跟着点头。
“不难吧，”夏寒微微笑了笑，“这件事最明显的突破口就是棺材制造商，我和堂姐下午准备拜访城里几家棺材商，不过警方那里打了几通电话后就去了目标那家。”
这么说不太吉利，用手挥了挥面前的雾气，夏寒侃侃而谈，“老板说那个棺材确实是半个月前定的，因为宋家的废墟清理工作一直无人做，所以便叫他做好棺材后一直摆在那里就行。因为电话里是变声器伪造的声音，钱则是扔进门的一打现金，他也没头绪。”
又去了一趟警局领尸体，可问题是，尸体不见了。
趁着那个时间，我们重新看了那首诗。
我心里的你是流星，光芒划过夜空，仿佛全世界都走向了终结。
我一直在等待这个夜晚的来临，如果不愿意这么做，那就。
杀了我吧。
为了让时光返回，为了把诅咒和灵魂一起解除。
小巧的眼鼻、朱红的嘴唇、浴血的身体、冰冷的尸首，在同一个棺材里入睡。
因为，这里才是我们的天堂。
◇
“不过我还是没听懂，你呢清一。”
清一跟着点头。
“还没听懂吗？宋光茜在半年前就已经精神崩溃了，他哥哥逃出生天以后第一时间找到她，因为两人长得很像，于是哥哥代替她上学，并且课余时间打工挣钱，上学期间也尽可能避开其他同学，渐渐发现上学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于是几天后干脆就消失了。”
不过根据那阵子光衡每天到校的时间要比以前更早判断，我们还是找到了他们在学校附近的拆迁房小区，那里的租房情报很复杂，但可以猜出光衡不敢用身份证，于是很快从几个黑中介里问了出来。
可请房东开门后，并没有找到兄妹俩一起在床上的尸体。
但线索更多了。
根据屋子里的衣物和用具判断这个屋子主要是光茜住。
现场重现。
◇
在出租屋里蛰伏的兄妹俩，最初仅仅是有简单的交流和一起吃饭而已，但随着时间慢慢的流逝，光茜也开始主动照顾出门打工的哥哥了。
但问题是，光衡渐渐避开了妹妹的关心，每次都是晚上出门，凌晨回来带早饭给她。
我一直在等待这个夜晚的来临，是希望哥哥主动在某个晚上留下来。
觉得自己没用的妹妹担心自己会不会太缠人却也没有脸面出门工作，但他也没有刻意避开，两人不知不觉相处自然起来。
他的眼神冰冷而尖锐，无论是妹妹唱歌还是讲好听的笑话，他都完全不为所动，无论冬夏他都不会脱掉黑色的上衣，规规矩矩地把自己遮掩起来，就连脖子处地纽扣也要扣上。
就算是无所事事地窝在出租屋里，他也是面无表情地坐在地板上对着门口，一副随时要出去的样子。
“在忙什么呢？”
“没什么，在家待着就行了。”他头也不回地回答。
和妹妹一样，宋光衡有着帅气甚至清秀的容颜，为了更好地养活妹妹，他选择了一份更赚钱的职业，夜晚出去凌晨归来。
“为什么呢……”
“存折用不了，以后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说出自己的身份，如果万一发生了什么事就去这个地方。”
光衡的言行举止十分古怪，完全搞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说起来，你不热吗？要不要把衣服脱了？”
“不行。”
他的头发有胡乱剪短的痕迹，但因为眼睛和鞋子都是深黑色的，所以他的所在之处仿佛是星空一样的，无论是纽扣还是眼眸都像是黑暗中的星辰一般，脖子上有一道道红斑和皮疹，他也不说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但光茜渐渐明白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就算如此，他们的关系也仅仅是兄妹，光茜还是完全不了解他，小学时将自己从不良少年救出来的是不是他仍然是个谜。
于是她下定决心后，用公用电话跟以前的同学打听出夏珂的电话想请教一下她的意见。
夏珂倒是一口否定了光衡喜欢自己的事实，因为两人谈了不到半个月就分手了。
但随意聊到的情报里，光茜终于知道哥哥喜欢白色。
那个她从小到大穿习惯的颜色。
◇
“等等等等……”夏清一慌忙摆手打断夏寒的陈述。
“怎么了？”夏寒茫然地眨眼。
“上面的细节是哥哥脑补的吧。”
“废话，要不然呢？”
“……”
“床铺一旁的地上有个矮桌子，也有一个小毯子，上面有烟味和黑色纤毛，抽屉里是霉素药片，说明书上说适用于第二期，还有一堆法阵图，总之不难判断……还要听我推理过程吗？”
过程很重要的好吗？两个女孩不满地瞪着他。
“嘛算了……哥哥继续说吧。”
◇
果真只是如此的话，光茜倒并不是想去继续什么反抗命运的故事，或许她只是小小地期待自己和哥哥有特别关系的事实发生而已，无所谓生命，无所谓人伦，因为他们已经零丁依存。
可她再也没有等到机会。
半个月前留下一笔钱后，察觉自己大限将至的光衡再也没有出现过。
于是在出租屋里得出这个结论后，就剩下最后一条线索。
那就是警局的监控记录。
尸体是在昨天夜里消失的，看守的人很少，监控里是一个穿着警卫模样的人进去了。
虽然那个人抱着裹尸袋消失在洗手间里，洗手间高窗的脚印也能判断他从此逃脱了监控。
但那是一股充满泥土清香的气息。
◇
夏寒一口气说完后，咕噜咕噜地把杯子里的酸梅汤一饮而尽，话题戛然而止。
“没了？”未央问。
“后面我也没线索了啊，不过可以结案了啊。”
因为光茜不确定自己期待的死亡能够引起哥哥的注意，她也不愿意按照哥哥的意愿继续这么煎熬的人生。
在出租屋的桌子上我发现了通讯和基站原理的书籍，以及本地几家基站维护公司的名片，这就是决定性的证据了。光茜最终根据名片联系上宋家以前的下属，请他们帮忙发出这个恐吓消息，就是为了引起哥哥的注意。
“至于最后光衡带着尸体去了哪里，我和珂姐也没心思追查下去了。”
但可以想象的是，那里该是一处无人打扰的，充满泥土芳香的地方。
值得一提的是，夏珂第二天早上继续追查，向附近几个郊区的居民打听，又在夏寒的提示下去警局调查宋家的户籍档案和几代以来的搬迁记录，最终在市北郊区，宋家的一处祖宅里找到了光衡的尸体。
前院里大概还残留着一些菜，铁锹和镰刀靠在大门口，上面还沾有已经干透了的泥土，屋里简陋也不通电，一片漆黑。
一望无际的荒芜的稻田里有一个墓碑，墓碑旁的他像是望着星空一般躺着。
法医确认光衡的死亡时间是二零一八年三月十九日晚，也就是此刻夏寒三人吃着火锅的时间。
◇
“啊啊……这案子郁闷死我了。”听到夏寒放弃一般的结案宣言，清一很无奈地摇头。
“怎么着，你的版本还想写下去吗？”
“郁闷死我了，我一直纠结双人棺材到底能不能订做呢。”
“……”
“算了……那是别人的故事吧……”清一很无聊地吁了口气。
夏寒注视清一的眼神忽然深邃起来。
这是别人的故事，但也是随时可能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
或许与其去纠结要不要骨科，要不要暧昧，倒不如好好对待这段缘分。
“因为，这里才是我们的天堂。”未央跟着补充。
“好吧，那我白说了？”
“不是啦，”未央腼腆地笑了笑，“我是说诗里的最后一句话，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第五十四章 死而复生
不必问缘由，不必问来去。
我在生命的二分之一处，且永远不会跨越过去。
左手和右手互为攻防，就算是她，也要重新审视这份归来。
回到故土的一瞬间，尽情地呼吸这份凝重的气息。
一望无尽的碧空蓝天，太阳暖暖的。
无论怎么照射，信心和冷漠都不会消解。
无法判断结局何时到来，只能面对无限可能的步步逼近。
不畏惧、不期盼、不反对、不顺从。
不属于过去。
不属于未来。
不属于永恒。
因为我清楚，不知从哪一刻起，我不会再孤单。
◇
二零零七年七月三日，正午，烈日当空。
在距离五角场稍远的东边，一片宽广的高尔夫练习场，二楼击球区。
由于离市区很近，这里入会价格不算便宜，远远望去的二楼VIP区只有一个戴着白色羊皮手套的紫衣女孩的身影。
虽然用的是儿童杆，但手臂和腰部动作都和职业选手别无二致。
随着利落清脆的击打声，小白球不断划出漂亮的凌空弧线，精准地落在码标处。
除此之外，父亲母亲和其他亲戚都坐在后面的厅里聊着家常，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正午时分正值饭点，茶几上堆满了瓜果，午饭也预定在了对面的酒店，可因为来客被堵在高架上，此时的客厅里充斥着懒散而略略不安的气氛。
二十分钟后，听到楼下传来稳稳的熄火声，家长们翘首相盼，可到来的只有一个男孩，一旁的司机则很无奈地摇头。
与此同时，紫衣少女露出了期待已久的微笑。
一片绿荫的球场上，站着一个手持七号铁杆，穿着打底裤和粉色夹克的女孩。
她的出现一下子让一楼击打区的客人们慌了阵脚，球场的工作人员立刻叫停，戴着鸭舌帽的年轻志愿者立刻朝女孩跑去。
未央摆出挥舞球杆的姿势朝姐姐招手，难以想象这种用于棒球场上的动作被用在此处。
“终于来了嘛。”
许凰轻轻地说罢，摆出挥杆的姿态。
与此同时，未央小心翼翼地沉下身，夏日投下她较小的黑影。
此时，三名工作人员急速扑了上来，距离未央不到五米。
在未央将视线转向他们的一瞬间，一个果断的击打声。
未央缓缓地转过头，自信的笑容逐渐僵硬。
一秒后。
额头被重重一击的未央，死亡。
◇
“哈，这就是我刚回国的样子，倒霉吧。”
“这跟天堂有什么关系？你那时候不会真的死了吧。”夏寒很好奇地问。
“谁知道呢，医生都说没戏了，神奇的是三天后我就活蹦乱跳了。”
迄今为止对于生死的问题，在魔法使们中间都是一个很神秘的话题，各种版本的死而复生、永生不灭的故事在圈子里流传着。
但头一次听到面前的女孩讲述这段回忆，总觉得有些后背发凉。
姑妈的家里房间足够，可没有姑妈的允许下谁都不敢动，于是夏寒被赶出房间。
现在姑妈还没回来，处于度假状态的三人很悠闲地在客厅开启茶话会。
时间是九点，刚刚洗完澡、换上粉色睡衣的未央盘坐在沙发上，兄妹俩坐在对面都裹在毛毯里。
【生日之后，死而复生。】
未央把茶杯捧在手中补充。
这是个预言还是诅咒？
“什么意思？”夏寒问，清一跟着若有所思地推理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在祖父为我取名字的时候就这么断言了，他送我走的那一天也这么重复过。”
还有一句。
【死日之前，天平倾斜。】
当然，这或许是祖父吓我玩的吧，未央这么吁了一口气。
“天平，是不是天秤座啊？”清一跟着补充。
天秤座？夏寒若有所思地皱起眉，难道真的是这样？
思绪又被未央打断。
“谁知道呢？发音不一样吧，再说也没说是我死对吧，真是讨厌这种吓人的预言，但他爸也就是我曾祖父以前是大魔法使嘛，所以他神神叨叨的我也不知道……”
但是，回国之后那一切发生了改变，那次高尔夫球场事件后。
从小时候开始的所有恐怖都被全数唤醒。
“那之后我查了所有的黑童谣，都没看到跟天平有关的东西。”
“想多了吧，你们俩真够吓人的，我晚上一个人睡沙发啊，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吗？”
“咦哥哥，你不是刚解决棺材案的嘛，我更害怕好不好，倒霉我想上洗手间了呢，未央姐来陪我嘛。”
清一刷地一下将毛毯掀开，拉住未央的手臂硬是把她拖起来。
“等等，茶……”
还没来得及，未央的睡衣就被染上了一片深色的水渍。
夏寒一下子盯着她愣住了。
水渍渐渐扩散开，让睡衣紧贴在未央的小腹和腿上，慢慢变得透明起来。
“不要紧，未央姐这样更Erotic了，哥哥对吧。”清一得逞一般地朝夏寒眨眼。
咕噜一下吞咽口水，脸颊发热。
“哎呀你们俩，真会害羞。”
夏寒用力瞪了一下清一，可是清一对他严厉的视线似乎不为所动，平静地扬起嘴角说，“好了，这衣服不能穿了呐，看来未央姐又要重洗一遍了啊。”
你声音这么大干什么？
“那师兄，我先去了，晚安……”
“晚安……”
夏寒目送着未央的背影叹了口气，尽管不清楚状况，但眼前能确信的只有一点。
这是我们三个人真正意义上相互依靠的时刻，和以前在监护人眼皮底下顾忌这那不同，此刻倒值得认真考虑一下和未央的关系。
动静兼备、头脑清晰、相貌端庄、总的来说是一个极为理智的完美女人吧，尽管在我面前会表现得有些奇怪，多多少少也能感觉到她传递来的压迫感。
踱步到阳台，畅享着自由的空气。
深夜拉着我执行任务，逃离春申时耳边的英文诗，又或者在我面前总是含着期许的眼神。
见证了宋家兄妹的事件之后，更加无法迎接不确定的未来。可未来什么时候确定过？
理所当然地瞒着她藏着那份思念，远远地送出祝福？
又或者怀着世俗和权衡的心理，理智地找来一个贤惠而温柔的持家式妻子？
她畏惧着每年的下半年，畏惧着在心中埋藏已久的天平。
之所以趁这个时机说出来她的畏惧，是因为一同见证了他人的亡故，令她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
她已开始惶惶不安，开始迟疑自己儿时的梦想，开始怀疑过去的回忆。
以及。
那座桥的真相是什么，半年前死的到底是谁？
又或者说，过去的真相根本不重要吧。
夜空下的城市里，少年心事重重地望着星空。
回避未来或者没有未来，回避她或者放开她。
离开了未知的故乡，离开了未知的未来。
尽管如此，你却如此真实地活在我眼前。
对着星空，他天真地笑了。
“……对了，师兄……”
“未央？”
夏寒回过头，被眼前的一幕凝固住。
“……有适合……我穿的衣服吗？”未央含着无辜的笑意忽闪着眼眸。
浴巾包裹着如雪的肌肤。
星光所照耀下，她的秀发有如深海。
如鹤一般玉立，轻轻地把脸凑过来。
渐渐地彼此凝望，忘却时间的流逝。
接着是姑妈开门的声音。
◇
与此同时，市北郊区一望无际的荒芜的稻田里，一座墓碑旁。
一道圆形的法阵上方，空气中的白色光粒渐渐结晶成为一个女子。圆阵的刻痕也渐渐消失。
她看着一旁男子的尸体，看着他安详的遗容忧伤地叹了口气。
接着捡起脚下的一把短刀，含着冷漠的眼神看向西方的天空。
那么，开始复仇吧。
第五十五章 柳絮起
“又逃出来了？”
次日早晨九点，为了带着妹妹活动活动，兼顾散心，两人来到了西湖东边一座商场里的云台书店，这是一家装修很有格调的书店，上下两层很宽敞，沙发比书架还多，各式小说和文学摆放得很整齐，店里的气氛也很温暖。
相比于昨夜没睡好的夏寒，此刻最开心的是清一了，因为这家书店也卖甜点，她把背包甩在沙发上，坐定后快速翻起菜单。
不过此刻夏寒正为妹妹的下一章而诧异，因为妹妹又让书里的哥哥越狱了。
“真是的，太大惊小怪了吧哥哥，这种事情小说里很多的好么？”
夏寒实在无法接受地摇了摇头，“我已经很累了你不知道吗？为什么非要这么折磨我？”
“哥哥在里面可是人贩子啊，人贩子可是有很强烈的生存欲的好不好，要不然不会做这一行对吧，因为以前还在做警察的时候认识一些朋友，被抓起来之后里应外合就逃出去啦。”
你这书也太不正面了吧。
现在正是清一满足地嘬着布丁的时间，夏寒决定找一名店员聊聊。
“真的是常有的事吗？这样被抓了又越狱的？”
“算是吧，”一名很年轻的女店员勉强地点头，“文学作品和剧本里都有的，有时候死去了之后潜伏起来效果会更好。”
清一很赞同地快速点头。
“……啊，是么。”夏寒无奈地致谢。
我觉得你要是能稍微否定一下就好了。
好可悲啊，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怎么办？
因为夏寒破案的速度算是快的，所以这些年姑且一路撑了过来，在大家心目中，春申市的守护者候选名单上也榜上有名。
顺带一提守护者，也就是魔法界在这座城市的最高防务长官。
当然只是名义上的。更多意义上是指这座城市的综合实力最强者。
通常来说，魔法使到三十五岁之后回路就会衰退，因此三十岁之前上任是黄金年龄，至于票选标准，过往的成绩自然是最重要的。
按理说夏寒五年内上任守护者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可摊上这个妹妹之后，办案效率低了很多，大概就要沦为末流魔法使了吧，也不知是福是祸。
不过不管怎么说宋家兄妹算是结案了，所以悠闲地放几天假也不算过分吧。
脑力毕竟是有限的，如果一直办案我还上不上学了？
对啊，我还是个高中生。
“被哥哥这么一说确实有点不合理呢，”清一突然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但毕竟里面的未央姐也没有交代，就剩我们俩可怜巴巴地等你回来。”
“你这剧情编的也太狗血了吧，连我都想骂你几句，好了，暂时别写了，我怕你又闯什么祸。”
“好吧……”
这还差不多。
面露失落的清一拿出手机稍微操作了一会，却逐渐露出惊恐的眼神。
“怎么了？”
“……”
“说啊？”
“小说网站，被黑了！”
夏寒两眼圆瞪，“真的？！”
干的漂亮！
“真的真的。”清一沮丧着脸点头。
“给我看下，不会是网断了吧。”
清一把手机转过来，指了指阅读软件，上面显示无法连接。
不止如此，其他的新闻软件和浏览器也都无法正常显示。
而在手机屏幕的最下方，写着这样的签名。
【EsfalltSchnee.】（下雪了）
夏寒倒吸一口凉气。
诗逆的德文名是雪的意思，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会和雪有关？
从诗逆的《魔女小说家》开始，就给人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刚刚她也同意不写了，然后就发生了这种事，难道真的遭报应了？
可是……
“诶诶诶诶诶！”清一一把抢过手机，“到底是哪个粉丝！”
你想多了吧，人家是全网都黑了好吗？
到底是谁有这么遮天蔽日的能力？
“你有搜过这句话吗？”清一补充。
你倒当起侦探来了嘛，“这句话很常见的。”
“下一句不是啊。”
下一句？夏寒顺着清一的手指看过去，屏幕下方又出现一行字。
【柳絮起。】
为什么会加了一句中文？
半分钟后，手机恢复了正常。夏寒叫来服务员，发现他们刚刚也发现了这两句话。
“哥哥，你有认识的黑客吗？”
“没有啊。”
再说黑客这种生物，大概率都是男的吧，男人去黑什么银行系统啊好了，你黑全网干什么？不会是在炫技吧。
可清一得出了奇怪的结论。
“恩，那么就是我和哥哥被未央姐讨厌了。”
“不是吧，未央要是讨厌直接揍我们就对了，犯的着这么委婉嘛？”
为什么我这么有觉悟啊！
“事实不就是这样么？昨天晚上睡觉前未央姐一句话都没和我说，总觉得她对我们带着一种很微妙的不满呢。肯定叫她哥哥报仇来着。”
你又想多了吧，她哥哥也没那么厉害吧。
不过还是不明白，这个黑客这么喜欢德语吗？还有下一句又是怎么回事？
按照未央的短咒语习惯，她更喜欢英式拼字法，毫无疑问和她无关，当然也有可能故意这么绕的。
总之夏寒的思路就神奇地被妹妹影响了。
刚搭档的那段时间，虽然抱怨过她为什么老是叫我咸鱼，难道说因为这个被讨厌了么？稍微理解一下我的身材吧，从她的角度来讲这个称呼很贴切就是了，但如果我这么站着的样子，然后拿一副咸鱼替代上去，这个画面还是很糟心的吧！稍微抱怨一下合情合理啊。
“也是，看来我们确实是被她讨厌了。”夏寒得出了一致的结论，“那还是道歉吧，你有什么方案没。”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清一耸了耸肩，“倒不如说你们过去的记忆都没了，结果现在又一副互相不好意思的样子才奇怪呢。还什么师兄妹，一点默契都没有。”
问题不是你造成的吗？真是。
“现在的通讯方便很多，就算我们有工作也都可以手机联系，更何况很多任务涉及高层机密，大概是这个样子吧。”夏寒如此解释。
“科技真是让感情倒退呢。”清一直率地表达了这份不满。
在未央的问题方面，夏寒也有同感，如果是古代的魔法师师兄妹的话，大概就不会这么别扭了吧。
“呐哥哥，要不就来一次越狱大作战吧。”
“啊？”
“未央姐不是在委员会上课嘛，我们去把她劫出来，你看小说你也不让我写，不如……”
“……”
“去嘛去嘛。”
“很难的吧，那里全是高手，我一个纹路师。”
“嘿哥哥，你别忘了我的能力啊。”
这么说着，清一取来一旁的背包，拉开拉链。
一个记事本和一支笔。
第五十六章 无懈可击
“不去。”夏寒干脆地拒绝。
再说带着你去还不是找死啊。
“等下等下嘛，稍微动点脑筋啊，哥哥你的技能啊什么的都很差的，总得找个机会训练吧。”
“训练？你觉得这是我会干的事？”
“啊~说起来哥哥真是没吃过教训吧。”
倒也是，仔细想来过去的对手武力一般，我的寒冰拳才一直顺利施展，而西湖下盘布着全球最大灵脉的灵格城市钱唐，这里高人太多，如果要保护清一的话不能掉以轻心。
看着夏寒被说服似的点点头，清一很开心地翘起嘴角，“于是，和未央姐一起训练不也挺好吗？”
就在这时，夏寒接到了姑妈的电话，挂了电话后故作镇定地摸了摸清一的脑袋。
“好吧我去就是了，那你回家呆着去。”
这么说完，他又拨起电话。
◇
十分钟前，钱唐电信公司大楼，十五楼的一个独立办公室里。
等到桌上的摆钟响过正午之后，宋家以前的分公司经理，现钱唐电信高级工程师李河原的意识开始慢慢苏醒。
由于头部遭到猛烈的冲撞，才从恍惚中彻底醒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又摔到地板上，用右手一摸脑袋，顿时感觉滑滑的。
这是……血。
剧烈的疼痛贯穿神经。当他睁开眼睛，发现手掌上沾满鲜血时，大叫了一声。这才明白刚刚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既然是在独立办公室，门也锁着，按理不会遭到突然袭击。
李河原忍着头部的疼痛站了起来，他背靠在墙壁上，抬头看到了那个袭击者。
洞开的窗户让风灌进来，窗边站着的是一个手持短刀的女子，穿着白色的罗裙，头上裹着严实的头巾，一张青白色的脸，面容清秀，而眼神凶狠，显得阴森可怕。
因为对方的神色要镇定很多，李河原吓得连连后腿。
“要帮你的都帮了，你可以走了！”他愤怒地喊着，指了指门，又指向窗口。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抬起短刀慢慢走过来，河原想伸手拿起座机或者桌上的显示器和键盘，但无论手伸到那里，目标物体都会在一瞬间被短刀切碎。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和宋小姐……”
她没有回答，而是步步逼近。
河原最后抬手摘下墙壁上的挂钟，而下一个瞬间，钟盘上的玻璃摔得粉碎，指针飞了出去，女子伸手接住指针，宽袖在空中滑落露出白皙的臂膀。
为什么会这么快？
“未亡人的断絮刀，会识别你的所有进攻意图。”
并且提前破解，也就是说，无懈可击的防御。
他想大声叫喊，而在张开嘴的一瞬间，喉咙已经被划开一道切口，四肢渐渐失去力量，意识渐渐模糊。
女子又扎了一刀，刀尖深深地刺进河原的喉咙。
拔出刀之后的伤口鲜血直流，全身很快失去力量，人也渐渐失去知觉。女子又将指针从脖子侧面插进去。
李河原想使出最后的力量再质问一次，但发不出声音，身体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颓然倒下。
凶手一边调整呼吸跳上窗台，一边冷眼回顾这第五个牺牲者，然后一跃而下。
◇
一小时后，西湖的断桥北侧，人类维持委员会地下三层。
一片净白的训练场上。
“乌龙球大王，来吧！”未央举着一把白焰剑招了招手。
“怕你不成！”
夏寒完全不知道未央的挑衅意图，举起训练长剑往前冲去。
因为手掌的回路末梢和剑柄的纹路触碰，剑身发出幽蓝的光泽。
“那是她的诱敌战术。”
未央的剑术老师出声提示，可惜晚了一步。不过夏寒有别的手段。
【霜域，散华！】
沙沙沙！
夏寒的袖口纷乱起来，接着他腾空而起。
这是什么招数？未央向后跃了一步，前方却什么都没等到。
“原来还是法术啊，把剑当导体是么。”
未央仔细观察从四面八方飞来的冰锥。
【第四序列。】
夏寒的远程进攻手段也不容小觑，却对这种包裹全身的球形空气结晶毫无办法。
哐哐哐，冰锥和护盾纷纷碎成光粒。
“干得好，未央。”
眼见机不可失，夏寒立刻朝着未央展开突击。
冲锋陷阵的加速度，膝盖注入纯能辅助，再加上深蓝的剑芒，致命一击正在以天崩地裂之势向未央袭来。
可在同一瞬间，长剑在半空中画出螺旋般的弧线。
哐当一下落在远处的地面上。
“剑怎么掉了？”夏寒停住脚步愣住。
如果剑没掉的话，一定可以打败陷入短暂虚脱的师妹的。
看着她布满硝烟的手臂，答案有了。
物理结构的剑身挡不住魔弹的动能，更何况手腕被命中的一瞬间陷入麻痹，长剑当场被弹出去。
“唉……”果然这种冷兵器没什么用嘛。
以前和未央练过手，寒冰拳根本对她没用，因为从来就没有机会近身。
知道为什么师父要求她练跑步了吧。
想不到近乎完美的作战计划，竟然败在师妹手里。（从来就没赢过）
“师兄，你输了。”
未央慢慢走过来，展开安慰的工作。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全都是你沉迷打篮球和推理造成的，咸鱼，看来我必须好好教你了。”
对于未央而言，夏寒的战术水平等同于幼儿园的孩子，于是她此刻的眼神很温柔。
夏寒并没有认输的打算，反而以憎恨的眼神……
盯着远处的老师。
“老师，这个时代剑术根本没用的好吗？”
听到这里，未央吓得直冒冷汗。
“你说什么？”
戴着面罩的老师慢慢走过来，与此同时未央连忙拽着夏寒的袖口。
拽我干什么，不就是个道场老师么。
只一瞬间，夏寒的喉前就抵着一把银色西洋剑，脖子已经渗出血丝了。
完全看不出她什么时候出剑的，甚至连残影都捕捉不到。
这位披着落肩发的老师的身材虽然娇小，声线也很清脆甚至悦耳，但语气中透彻令人胆寒的凛然。
就像她选择徒弟一样。
“……抱歉，不该那么说你的职业。”夏寒郑重地道歉。
“没事了，你们自己练吧。”
老师背过身去慢慢走到门口，把面罩摘下后晃了晃脑袋，径自离开。
掀开的门缝里照着她的一顶丸子头，脖子和头顶像是白光笼罩一般，澄亮地照着阴影。
道场里陷入了平静。
她到底是谁？这么受未央尊重？
不过那姿态，有种令人安宁的感觉，连日的恐惧感也都烟消云散吧。
临走前稍稍转过来的侧脸，安稳平静的黑眸，在那一瞬间成了永恒。象征着她的白色夹克微微摆动着。
未央见状补充。
“她叫卢文竹，是去年镇压伊索的头号功臣。”
夏寒突然满意地笑了。
“怎么了师兄？”
“凶手就是她。”
第五十七章 千里雪
用下雪来打个比方。
如果没有雪的话，或许就没有断桥，如果没有雪的话，或许就没有诗。
相反，雪也会杀人。
晚七点，当卢文竹迈着笃定的步伐跨过断桥时，不知为何游客纷纷消失，天降大雪。
前方逼近的杀意让人觉得非常沉闷，文竹慢慢地将身体下沉，抽出西洋剑，宋家上百口的冤魂在剑身发出噩耗。
雪越下越大，天和地都被白色覆盖。
桥两侧都各站着一名白衣女子，文竹穿的是白色夹克，而对面的女子身穿一袭白裙。
文竹的剑叫千里雪，女子的短刀叫断絮。
一片白色，雪片在路灯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看起来就像是无数的宝石洒在地上。
如果用诗情画意的心情来欣赏的话，会觉得这眼前的一片白色太美了。
但文竹知道，这种美丽只是表面的。
雪片开始顺着上升气流飞到高空，开始凝结成悬空的雾气，夜雾越来越浓。
文竹的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终于来报仇了么？宋小姐。”
“纳命来。”眼神如刀锋般锐利。
“如果被结界困住的话，只有杀了你了。”文竹不为所动地举剑。
铿铿！
两道白光闪过，刹那间两人已经互换位置。
接着，屏息凝视的数秒钟过去……
而文竹神色一惊。
“这刀法！”
更何况和宋光茜相像的仅仅是面部，然而女子的身躯要高挑很多。
……而且搞不好也是……
英灵。
这一预感在瞬间的疑惑后立刻得到了确认。
“既然如此，请报上名来，很好奇实体的你不同于灵体，你是怎么获得实体的？”
答案在一瞬间也得到了。
而对方没有给予回答。
“这样么？如果是你的主人把魔力赋予刀上的话，倒也可以解释了，但你的肉体不会存在多久了吧。”
“非也，只要执念未消，未亡人也会化回灵体。”
未亡人？如此称呼自己，你到底是谁？
“真遗憾，没有机会再对话了，接招。”
文竹握紧了千里雪，而她瘦小的身躯里燃起了慑人的杀气。
奇怪的是，结界上空突然出现一轮明月，独自俯瞰着天空下的两人，而女子手中的短刀，也瞬间闪烁了一下。
◇
半小时后的湖边咖啡店。
夏寒笑了笑，“谢谢你请客，卢老师。”
“说感谢的是我才对，现在想想当时真要打起来的话，也许真的要命丧于此呢……”卢文竹笑吟吟地捧着咖啡杯。
其实真正该谢的是另一个人，不过这家伙正宅在房间里抱着一只猫。
伴随着困扰的思绪，未央再一次叉起臂膀推理起来，又目不转睛地注视窗外的明月，又不免轻声埋怨起来。
“可损失的是我吧，好不容易得到了一把剑，就这么送出去了。”
可转念一想，如果当时不去打断两人的决斗，好不容易交到的剑术老师就这么死了，还真是可惜。
“不过我还是没能理解，夏寒，”卢文竹的眼眸一动不动地注视他，“你是怎么知道她要的是凝之的？”
这个说来话长了。
“因为中午听姑妈警告，警局一上午收到五起连续杀人案报告，创口都是刀刃，十几楼就那么跳下去肯定不是凡人，加上现场毁坏东西很多，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更可能是魔物，因而突然想起前几天卷宗里博物馆失窃的那把刀。”
虽然没有名号，但半衰期检测报告证明是东晋时期。
“其二，死者都和宋家有关，便辛苦堂姐去找找宋家祖宅了，结果发现宋光衡的尸体，但现场有法力残骸，毫无疑问他在死前进行了某种召唤仪式。”
更因为查不出明显的死因，和可能是把自己的生命和宋光茜的躯体作为代价，以古刀作为灵媒召唤出了那个英灵。
“那你是怎么看出她叫……”
“谢道韫是吗？幸好有人提醒我，我真的搜了那三个字。”夏寒无奈地笑。
结果就出现了“未若柳絮因风起。”
这句话的作者是东晋才女谢道韫，是宰相谢安的侄女，她的夫君叫王凝之。
“接下来我就想到你送给未央的那把剑，会不会是巧合呢？后来问了凝然姐才知道这把剑正是师父几年前杀死王凝之的灵体而获得的，也是师父打招呼请你把剑赠给未央训练用，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
【EsfalltSchnee】是宋光衡的死亡警告也是结界名，因为宋家兄妹和夏家所学出自一系，用的是都德式拼字法，所以意图在于让千里雪的主人陷入恐惧。
然而这个警告太隐晦，凶手比较迟钝的样子，一直没有猜出来。
但问题就是谢道韫擅自加的【柳絮起】，她有着自己的目的。
回到千年以前，谢道韫在王家平淡地过了数十年后，正逢孙恩起义爆发。当时任会稽内史的王凝之已迷恋上道教，面对强敌进犯，不是积极备战，而是闭门祈祷道祖保佑。
谢道韫劝谏了丈夫几次，王凝之一概不理。后来孙恩大军长驱直入冲进会稽城，王凝之及其子女都被杀。谢道韫目睹丈夫和儿女蒙难的惨状，愤然举刀，出门接连砍死十数敌兵，可惜最终被俘。
而这把宝刀随着岁月流转，集聚了越来越多的灵力，又辗转落到了博物馆。
至于将灵魂附着在刀上的谢道韫，这位千年幽灵沦落到现世时，可想而知只剩下一件事。
更何况昨夜辗转难眠隐隐不安，我总觉得作为当年灭门案的唯一生还者和目击者，宋光衡这么隐忍的男人不会这么甘心赴死的，加上抽屉里发现的那些法阵图，一切都说得通了。
于是下午来的路上，我又关注起宋家的灭门案，回想起当时去宋家废墟时的场景，现场的废墟既没有导弹或者炮弹碎片，也没有残留的硝烟碎末，更像是非人类完成的。
加上过去的卷宗都被抹除，毫无疑问涉及高层，那么答案就是。
夏寒牢牢地注视剑术老师。早知道一开始就该拜访你了。
“是我做的。”文竹点头，“因为当时伊索渗透了钱唐市的电信系统，而证据表明宋家好几个人物都牵涉其中，事态紧急，不断有我方情报员死亡，于是情急之下……”
可惜的是。
“不小心留了两个活口。”夏寒用冷峻的眼神注视她，“是么？”
或者说，如果当时很果断地杀死宋家兄妹俩，不就没有现在这么多麻烦了吗？
更何况他们那么无辜。
“如果当时按照法理方式处理宋家问题，会花上多长时间多大代价，你算算看。”文竹淡淡地反驳。
这种想法，未免也太马后炮了。
当时的我们处于和恐怖分子的战争状态，也没空去想杀戮带来的代价。
宋光衡的感情，光茜的感情，以及凝之的来历，都没空去想。
只有为了尽快恢复和平而不断地杀戮，仅此而已。
“或者是过度发泄了你的杀戮欲吗？”夏寒眯起眼睛。
“可以了，师兄。”未央担忧地拉住他的臂膀。
是想挑明矛盾么？文竹阴沉下脸。
夏寒又恢复了平静，“抱歉，我只希望他们兄妹能够善终，这就够了。”
“这么在意他们？”文竹淡淡地问。
当年到底是什么真相，宋家到底有多少人涉恐，所有的真相都被埋藏在黄土底下了。
“我只看到了一对零丁依存的兄妹，他们没有落得好下场。”
“真的只是这些吗？”文竹露出不相信的微笑。
听到这里，未央也若有所思地注视夏寒。
“只是这些。”夏寒点了点头。
“那好，我会厚葬他们的。”文竹这么说完，站起身来。
夏寒忍住告诉她夏珂已经在做这件事了的冲动，只是报以微笑。
“谢谢下午的指导。”
◇
“也许人就是因为意识到最重要的东西，才会杀戮吧。”未央目送着文竹的背影。
比如谢道韫、比如卢文竹、比如宋光衡。
“是吗，师兄？大概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能生存下去吧。”未央用求助的眼神补充。
夏寒忍不住笑了。
随着咖啡馆打烊，陷入一片寂静，两人漫步在湖边。
叮！夏寒打开手机。
“谢谢你，帮我找到他。”
笑了笑收起手机，走到断桥边，残雪斑驳地化成水，分成数股流进地砖缝隙中。
还能回想起半小时前，那白衣女子怀抱着白焰剑欣然合上双眼，连人带剑渐渐化为光粒消散的场景，尘世间的一切仇怨都随之飘散。
夏寒和未央一起面对着夜色下的西湖，怅然若失地呼出白气。
“这算是真正结案了吧。”未央转过头来。
谁知道呢，我只怕某人继续玩我，唉。
这么叹了口气，夏寒只是注视湖边的波澜，连绵不绝地拍打着堤岸。
“下雪了。”他忽然说。未央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夜风吹拂着湖畔的柳条肆意飘扬，被路灯浸染了一层柔光的柳絮在空中飞舞。
透过柳絮和层层夜雾，两人一起静静地仰望头顶的月。
转过头来，视线穿过气雾，看到两束金色的车灯。
走来一个穿着毛衣和长裙的女孩。
“哥哥，再不回家就把你写成女孩子了！”
第五十八章 多愁善感
《诗逆的随笔》三月二十二日早
与其说是三个人的无聊，不如说是我的无聊的星期五，选择到楼下的书店小坐。
因为习惯了洋馆的茶室，姑妈家里的客厅并没有那样的感觉……在我的印象里，喝茶就应该是那种开满英式窗，自然光饱满充足的地方才对。
至于这个书店正好迎来两周年店庆，虽然和我没什么关系，反倒让我不禁叹息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可因为史莱姆事件所牵扯出来的一连串麻烦，确实是我造成的。
于是我就被哥哥和未央姐禁止写作一周了。
◇
看着对面的未央在平静地翻着书页，而她旁边的夏寒则在装模作样地做功课，清一自然不可能耐得住这份清闲，她叉着臂膀一副随时要生气的样子。毋庸置疑，想卷进一些不合理且莫名其妙的意外才令她安心。
谜一样的想法不断地从清一的脑袋里流出，可惜的是她没有机会付诸实践了。
她决定把怨气撒在一个人头上。
因为机会难得，所以想特地吐槽一下这个人。至于为什么说机会难得，其实她也不知道，反正说出来也不会少块肉。
“啊啊，真是恭喜呢未央姐，一周训练下来已经是魔术师八段了呢，再努力一下就能晋升为准魔法使了吧。”清一笑眯眯地开启话题。
“谢谢。”未央头也不抬地翻着书页。
“好歹我也是刻印师两段了好吗？”夏寒不满地补充。（总之还是很低的等级。）
气鼓鼓的清一又在下一秒挤出笑脸。
“你看你和哥哥都有进步，那就让我写嘛，我保证写点正能量的好不好？比如我的哥哥是歌星？”
“饶了我吧……”听到这里，夏寒的大脑立刻陷入了群星乱舞一般的混乱状态，扑通一下栽倒在桌上。
未央不为所动地用白皙的手指将书本合上，那是一本打印纸装订起来的书，奇怪的是并不是常见的铜版纸封面，而是一个镶嵌着深蓝色宝石的盒子，盒子上也没有书名。
未央把书放进盒子，一下子抬起头来，清一本能地后退了一下。
“怎么了？”看着清一瑟瑟发抖的样子，未央的双眸困惑地转来转去。
“这是什么？”清一只好继续问。
“这个嘛，是师父的朋友借给我看的，看完就要送回去了。”未央转过去责问夏寒，“倒是你呀，什么时候再一起训练？”
“我又没打算成为大魔法使。”
要贯彻自己的信念，不完全靠武力，对吧。
“那哥哥要不要开启推理模式？”清一兴奋地支起身体。
“不了不了……”
这么说着，夏寒突然把视线转向盒子一旁的金色圆环状的书签，于是视界旋转了起来。
对了，那时候师父把行李箱搁在洋馆她的房间里的时候，桌子上也发现了一张一模一样的书签，那圆环上镶嵌的字句，甚至可以默背出来。
……
……
……
果然还是想不起来啊。
“你在看什么？”未央问。
“这个书签……我好像在哪见过。”
“这是这家书店做活动送的啊咸鱼，你没发现每张桌子上都有吗？”
夏寒立刻站起来，用惊恐地眼神环顾四周后又坐了下来。
“喂，”未央拍了拍夏寒的肩，“你是不是被你妹妹一句话就真的开启推理模式了啊。”
两人用责问的眼光一起看向清一。
“看我干嘛……我也不知道耶，我随便说说的嘛……”嘴里忙着辩解的清一，其实早就得意忘形了。
不过夏寒捡起书签，一下子凝固住了眼神。
“未央……”
两人一起看过去。
正面写着【我在黑暗中找到你。】
背面写着【可你永远不属于我。】
“果然，一定是上一桌的客人留下了信息给我们，一定是某个线索！”清一兴奋地补充。
难道真的有问题？这人要找谁？找到了又不属于他？
好几个问号在头上盘旋，最后集结成了一个超大的问号。
他立刻走到其他桌上一片片捡起书签，又一片片放回去，却发现两面是空白。
看来这件事非比寻常，事到如今只能和一个人有关。
“清一，你再啰里啰嗦的话，我就和未央联手把你关起来，推理推理，推理你个头啊！”
说着说着，夏寒怒火中烧。
清一有多神经质我清楚得很，但脑电波不至于厉害到这种程度吧，搞不好又是一个巧合而已，再说不就是个书签嘛……
“那我倒想说两句呢！”清一终于按捺不住怒火。
却责问起未央。
“未央姐给人的感觉根本就不喜欢看书吧，按理说未央姐这种长发姐姐就应该是在班上广受欢迎，个性开朗又爱交际，假日还会叫上朋友一起逛商城不是吗？干嘛一定要像那种短发眼镜阴沉小女生一样孤零零地在活动室里看书？啊？还有啊文学部不就应该是无聊沉闷的样子吗？哪来那么多活动，我都不敢报名嘞。你们俩真的就不愿意出去玩吗？这么好的太阳……”
“不是你要宅着的吗？”夏寒和未央一起眨巴着眼睛。
我巴不得和未央出去转转呢。再说你小说动漫看多了吧，谁说爱看书就一定要是短发眼镜阴沉小女生？真是。
“清一你猜错了，”未央向服务员招手续茶后继续说，“我想看书不是我爱看，而是过去的缺失。”
“缺失？”
“用祖父的说法是，我的过去和现在不完全在一条线上，尽管过去渐渐淡薄，就和这本书一样。”未央镇定地拍了拍盒子。
对我而言，按照正常逻辑继续人生是没有意义的，因此也没有必要把自己贴上什么标签，更何况每个人都有多面性，既然我连未来和离别都难以面对，过去也不再是我的过去，那么就只能以【未央】的身份继续活下去了。
连本我都无法判断，那就只剩下一些不好理解的方法可以确认本我的存在。
书本是其中之一，看着别人的历史就像是和她一样经历了那么多一般，这就够了，我也会渐渐想起那些被我忘掉的时间。
而结论是。
当下才是我。
“因此，如果不能找到你，世界就迎来终结。我的理解，书签的主人是想让我们……至少铭记住此刻。”
“那只是自作主张吧。”发完这句牢骚后，清一不满地撅起嘴，“未央姐老是这么多愁善感可不好，书看多了吧。”
“算是。”未央用微笑回应，“而且，就算哪天谁告诉我他可以把我丢失的记忆还给我，我也会拒绝。”
说完，未央直视着坐在一旁的夏寒，视线交汇。
这种视觉并不是那种试探，也不是邀约，更像是随时做好分手准备的微笑。
有人认为，把记忆用照片、文字乃至摄像机录下来就可以成为永恒，等到某一时间也可以翻翻相册，用这些东西去确认自己的存在。
而未央否定了这种说法。
“在我看来，”未央说，“所谓的永恒是不可度量的东西，就像时间一样，有时候一瞬也是永恒，而度量的方法……”
微笑着指了指心口。
你突然这么温柔干什么？
夏寒低下头这才发现，他早就一直用过强的力道握着未央的手，而她对这份痛觉一句怨言也没有。
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夏寒，慢慢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夏寒。”
夏寒咕噜一下吞咽下口水，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你好，请问你是许小姐？”像是回应什么的声音。
一个穿着笔挺西服的中年大叔出现在桌旁。
第五十九章 贤者之帽
大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未央就以一贯的坐姿，与刚刚毫无差别的姿势看着书。
兄妹俩对视了一眼，难道未央不认识他？
“不是。”未央突然答。
“那真是抱歉，看来我认错人了，不过关于这个书签……可以还给我吗？”大叔继续问。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取了。”说完未央就将书签递过去。
什么情况？你怎么又认识了？
“嗯，本来以为丢了，但是感觉就在这里，就一直找过来了。”
大叔收下书签后放进怀里的口袋，撇了撇八字胡，尴尬地笑了笑之后离开了书店。而未央时不时地看着夏寒，有些不愉快地皱着眉头。
“你，你们认识？”夏寒问。
“我不认识啊，你认识吗？”未央反问。
这种沉默还真的令人不适应，总觉得很奇怪一样的。
“说起来啊，刚刚到底是谁？”夏清一好奇地发问。
夏寒和未央对视了一眼后看向清一，“你也不认识？”
嗯啊，清一茫然地点头。
“哦……”
这还真是奇怪了，难道我们都不认识？
“那……什么叫我还以为你不回来取了，这句话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好吗？”夏寒质问她。
“有什么问题吗？我真的不认识他啊，但或许他认识我啊，所以只好客气一下，这个说法哪里不对了？”未央不为所动地反驳。
想起来也是啊，总之刚刚那个气氛真的好尴尬。
“夏寒你也是，你不准备出去打篮球吗？”
“不是这里没有球友啊。”
“你同学呢，不去找他？”
“……我同学？”夏寒茫然地眨眼。
“什么谁啊，就是那个嘛，给你发短信那个。”
“喂，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难道说你看我手机了？”
“……哈，哥哥你和那个同学真的有情况呐，未央姐要不要出去打他一顿？”
听到这里，未央叹了口气用“要不要我连你一起揍”一样的眼神瞪着清一，清一吓得立刻低下头。
“所以说，是那个，叫柴俊同学？是叫这个名字么？”
“那个啊，是班长叫他联系我问我什么时候上学的，他不是我球友。”
更何况连面都没见过。
“是么，”未央眯起眼睛审视夏寒，“昨晚上听你们电话里说‘下周一很关键啊，请你务必一起’什么的，怎么解释？”
“听上去倒很像回事呢。”清一跟着帮腔。
不是不是啊，至少考虑一下我的立场啊。那个心术不正的家伙还没见面就问我“喂夏寒，要不下课来一起吃鸡”，白痴啊！为什么要说这么低俗的话题？！后来我搜了才知道那只是一款电脑游戏罢了。
虽然以前也多少玩玩游戏吧，但终究不是什么健康的东西吧，我已经打算不玩了好吗？
于是，三个人有一段时间就这么进行着毫无营养的对话，这算不算我们之间的日常呢，不过好像也不能这么说。
互相不对付的对话也没有共鸣点，和以前一样不得要领。
“在这里啊。”
突然，清一旁边坐了穿着西服套装，带着细框眼镜的盘发女子。
“……”
看到这个人，未央放弃一般地轻轻叹了口气。在这种尴尬的空间里遇到她确实令人想发牢骚呢。
“姑妈，坐下来之前可以打招呼吗？”
问话的竟然是清一。
“嗯？这不是未央的台词么？”雪莉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又站了起来。
“因为你差点压到泡芙了嘛……”
雪莉只好叫服务员拉了把椅子后坐下。
“有什么事吗？雪莉阿姨。”
面对未央的问题，雪莉露出了和之前的大叔一样困惑的眼神。
“嗯是关于未央申请的高中组双人模拟战的事情。”
“啊啊，那个……”未央不好意思地举起手。
早就忘了这件事了，不如说是刚刚到达时才要求姑妈的，因为大家事情都很繁忙这才办到。
“现在有一个组有事退出了，正好给你们插进去，不过要接着他们的成绩，恩，这样可以吗？”
“现在积分排名是多少？”
“……最后一名。”
这叫有事退出？
“那就太感谢了。”未央镇定地笑了笑，“这样师兄也算可以提高自己了，双人模拟战是魔法使对决的精髓，赛程如何？”
“今天是淘汰赛，当天打完。”
完全没希望嘛。
“如果打到决赛并胜利的话……就是第一名了。”未央一本正经地总结。
虽然是句废话，不过太理想了吧。
“奖品是被称为贤者之帽的魔物哦。”雪莉见状补充。
“贤者之帽？”清一兴奋地抬起脸。
“就是高高的尖尖的那种上古魔法帽……”
“长得和路障一样是么？”未央冷不丁问。
“……不是，是和分院帽一样的古典帽子，其实只是委员会一名老匠师做出来的，虽然没什么用……。”
没什么用也敢叫魔物？
“未央姐！”清一朝未央露出可怜巴巴的眼神，“送给我嘛。”
你就这么自信我们会赢？
“师兄，为了清一，做好战斗觉悟了吗？”
“为什么要拉上我啊，更何况是最后……”
“最后一名的话，不会更有斗志吗？”
你这人这么疯的吗？
“不过这次的比赛也有一个准魔法使参加的，”雪莉补充，“你们可要小心点。”
“这么说反而让我轻松了。”未央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啦，我还有事先告辞了。”雪莉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所以就这么替我决定了？
“啊啊啊……我的烦恼还没有帮我解决呢。”清一嘟起嘴巴抗议起来。
“嗯……”面对清一的质问，未央沉默了下来，“不期待帽子吗？”
“仔细想想……帽子戴上也没用的嘛……”
“也对啊，那清一到底想要什么呢。”
“……”
“清一清一，完全没有清净专一的样子呢，或者说烦恼这种东西其实是内心产生的吧，并不能说出来的就是真正的烦恼。”
对啊，我们好像一直以来都忘了清一的存在，她总是在旁边配合我们一样的。
“那就放弃比赛吧。”未央这么总结。
又这么不顾我的感受决定了？夏寒啊了一下。
“也是，帽子根本不重要嘛，所以刚刚姑妈的那些说明，完全没有必要吧。”清一很开心地说。
“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话。”未央跟着补充。
听到这里，夏寒突然觉得稍稍失落，这么一说我还真的很想参加比赛了，其实我刚刚还认真考虑了一下战术呢。
好吧，总之我来就是被你们玩死的，夏寒有些别扭地打量着两个女孩。“看来你们俩一起攻击别人的时候还挺融洽的，感觉像多年的朋友一样。”
“哪有……”两个女孩同时抗议。
“师兄，不要这么失望，我知道你只是想休息了是吗？”未央的眼神仿佛是在安慰人。
我才没有想休息……但是你的眼神让人很难受啊。
“也是呢……”很意外的是清一居然附和了。
明明是你要搞事情的吧？
接着未央突然轻声说了一句，“总有一天会有喜欢夏寒同学的安静动物出现吧。”
“别这么轻易给人下结论好吗？”再说你不就挺安静的吗？
而未央的眼神突然涣散开。
不知道我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面前的夏寒眼神突然黯淡下去，看上去很不开心。
所以说聊天这种事对于男生是完全不该存在的是么？
未央不免回忆起放学时路过咖啡馆的样子，不管怎样，男孩们都会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手里捧着手机一起玩着游戏。
所以这家伙不对劲吧？
一直以来，把自己的念头付诸于行动的男孩不正是夏寒吗？想打篮球就那么去了，想管闲事就那么管了。他现在又坐在这里陪着我们干什么呢？
于是她试图挽回似的，看了过去。
“说起来夏寒，你一直在写什么呢？”
“没，没什么。”
匆匆忙忙地，夏寒把面前的TestDaF（德福考试）卷子合上。
“未央，其实我瞒了你一件事。”
“嗯？”温柔无比的眼神。
“我真的一拳一个。”
第六十一章 对月吟
“这可都是哥哥的错！”
一切归于寂静后，黑暗中站着两个人。
夏寒的呼吸声减弱了，周围的猫犬纷纷慑于小魔女的威严目光而逃避开这条小径。似乎直视过去，它们的心脏就会爆裂。
好好的生什么气嘛，夏寒突然阴沉下脸。
“叫你别出来，清一。”
“哥哥也不讲道理。”
突然退开了两三米，隔着这段距离远远地清算起来。
不知为何，两人之间突然看不出任何友善，有的只是仇恨和嫉妒而已。
“别闹了清一，我可是有很多问题要问你。尤其是这次的事件需要你解释。”
“我拒绝，哥哥也是魔法使对吧，要是把真相说出来，我就会连身体都交给你了。”
“你这是什么台词啊！给我重说！”
“嘛……”清一捂着胸脯叹了口气，“要是把真相说出来，我的内脏就被你撕碎了。”
这还差不多。
说完，清一极为自然地从斗篷里拿出了笔。
准确地说，是古典时期的羽毛笔，笔尖透着蓝光。
少女吟诵起来。
【JedenNachklangfuhltmeinHerzFroh-undtruberZeit.】
我的心常震荡着，悲欢余音。
【WandlezwischenFreud‘undSchmerzInderEinsamkeit.】
在苦与乐间踯躅，茕茕孑立。
随着她的沉吟，清一的额头和双眼绽放出越来越耀眼的青光。
你要干嘛？夏寒本能地退了一步。
“喂，笔哪买的？”
“小时候别人送的……哥哥你能配合点吗？”
【夜之迷宫】
用魔笔轻轻地在空中挥出一个五芒星，脚底像是响起悠远的铃声一般，夜色被沉重的帷幕覆盖。
视线就像被卷入湖面的波纹一般，清一的魔术即将开始。
直视她的双眼后，意识和心智立刻被对面的少女剥夺了，就像她占据了我的大脑一般，肆无忌惮地在我脑中驰骋，直到她满足为止。
可夜之迷宫突然像羽毛一般缓缓落下，然后在触碰地面的一瞬间散裂成光粒。
“哥哥对我做了什么？”清一吃了一惊，因为羽毛碎片激起了空气涟漪，这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刚刚那个大叔似乎用了卢恩，就是用来对付你的，你没注意到吗清一，仔细看看脚下和周围的树木吧，那是万字以上的能量波动。”
像是响应这句话一般，地表绽放出密密麻麻的发光字符。
卢恩增幅让死者留下的结界仍然保留，甚至扩充了夜之迷宫的效果，清一有些吃惊地后退了一步。也就是说……
“看来方圆五百米的人类都变成了我的奴隶呢（使魔）。”
“相比之下，我很好奇他怎么把卢恩藏起来的，刚刚我也没注意……说不定已经埋伏好几天了。”夏寒皱起眉。
这个魔法使的实战经验很丰富，就算是对付一个小小的魔女也有十足的后手，脚底下分明是个巨大的囚笼，这是多么精确的计算才做到的策略啊。
没想到被我一拳打死了，真是对不起。
不过杀他也有足够的理由了，这么密集的卢恩字符，一方面没有得到协会和委员会任意一方的许可。
更重要的是破坏公物，这么说服自己后，夏寒的负罪感减轻很多。
可问题是。
“……哥哥真是卑鄙，拿这些手段欺负我一个小女孩，真是太没有哥哥的样子了。”清一很痛苦地闭上眼叹息。她一本正经地悲伤起来，但这其中蕴藏着无限杀意。
“少来了你，又不是我做的，赶紧从我脑袋里出去。”
“不行，哥哥还我笔！”
“好了，我不陪你玩了，什么叫方圆五百米的人类都成了你的奴隶，你这么S的吗？”
客厅里，夏寒叹了口气走到墙边开灯，室内一下子明亮起来，清一也捡起地上的羽毛笔。
◇
三月二十三日凌晨三点。
姑妈还没回家，这个公寓俨然成了某个疯子的天堂。
“好了嘛，谁叫刚刚那家伙被哥哥打死了，我本来还以为有什么精彩的对决呢。”
“千万别，痕迹越多越容易被发现，你还是安安静静待着就好。”
还有好端端的给自己加那么多能力干什么，真是。
“真无聊……那回到我的事业吧。”
“……又想写了？”
穿着睡衣的清一在沙发上坐定之后清清喉咙，开始说明。
“这个《零丁依存》还没写完嘛，还有为了坚持写下去，我决定攒存稿。”
可你网站上显示的是断更啊，推荐票和订阅也是越来越少，别这么给自己找理由好吗？
“听我说呀，我准备的吟诵词来自《AndenMond》，因此我们必须了解歌德的童年，他从小和妹妹就一起在家里扮演魔王和魔女，这个妹控……”
“等等，歌德是妹控？”
不是姐控（格丽琴）吗？又或者是萝莉控（迷娘）？又或者说他什么都控吧……不是不是，问题不是这个啊……
“为什么你非要把他定义成妹控啊？人家棺材板……”
咚咚咚，天花板真的发出声音。
兄妹俩惊恐地对视一眼。
“吵什么吵！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当然，这种时刻是不能回答的，夏寒果断关了灯，又在下一秒被清一拉进房间。
你动作这么自然干什么？
清一蜷在下铺的被窝里，然后拿出手机灯照着，夏寒也不好意思钻进去，便坐在床边。
好冷啊，格格格格。
沙沙沙，她从被窝里递出一张纸。
剧情走向：
因为未央姐离开了，人贩子哥哥该怎么选择？
一、骨科。
二、骨科。
三、骨科。
“喂，严肃点！你不知道小说网站禁止……”
“不是啊哥哥，你越狱的时候扭了脚嘛，当然第一时间去看骨科了啊。”
“……”
接着递来第二张纸。
哥哥离开了。（去了哪里？）
一、哥哥出去打工了。
二、哥哥出去改做小偷。
三、哥哥出去改做入室抢劫。
四、哥哥出去买了把枪，和妹妹一起自杀。
“不是吧。”
我好奇的是去哪买的枪。
真的是简明扼要的剧情走向，不过好歹妹妹开始考虑正面结局了这是个进步。虽然只有一个。
她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下去。
“首先，哥哥骨子里就是个坏蛋，就是想这么霸占妹妹，这点没问题吧。”
你觉得我能反对吗？
“有问题！我是好人……”
“是小说啊哥哥。”
“……你开心就好。”
“其次，我们要逃避家里所有亲戚追问为什么要退学，还要逃避他们的追捕……不对，如果我们没有犯什么错的话为什么要逃避……”
总觉得无论什么剧情都能被她拉到奇怪的方向。
“再来是第三点，我认为这只是个普遍现象……按照套路来说，境况会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糟糕，不过我的版本超有趣的，先不管温和、果断、会做饭（你什么时候设定的？）这些形象，总之我们知道哥哥变成了现实主义者，也就是说他会为了金钱而努力……”
这点夏寒倒也不反对，所以没发问。
“不过清一，你完全没提到妹妹，而且妹妹还很无能的样子，这是为什么？”
夏寒轻声嘀咕着，似乎想说能别这么玩我吗？不过他在这个时刻更愿意沉默。
而清一显然听到了，她立刻回答，“你傻啊，这是女频好吗？当然是越宠越好啊。”
“不尽然吧……”夏寒很礼貌地补充，“我觉得男女主角表现都要有张力才对。”
突然觉得和未央没什么关系似的，夏寒无奈地叹了口气。
清一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珠，然后满意地点头。
结论呢？
“那么接下来，我说说我对妹妹的设定吧。”清一埋下头写起来。
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六十二章 从头再来
随着被窝里递出下一张纸，夏寒整个人都凝固住了。
一、妹妹成了Erotic小说家。
二、妹妹成了Erotic漫画家。
三、妹妹成了Erotic主播。
主播又是什么鬼？
“打住打住！”
“怎么了嘛。”
“第一个千万不要了，你的书里已经有太多小说家了，千万千万别。”
“然后呢？那就是漫画家啦。”
总觉得这个人设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不行不行。”
“那就做主播啦。”
更不行！
“……你说的老是艺术方向吧，会不会还有其他办法，像是……”夏寒终于想到了，双手在胸前一拍，“我们合伙做生意吧，虽然我们的逃犯身份不好开门面，但可以摆摊对吧……”
“城管管的很严的哦……”清一好像不太信服夏寒的反驳，歪着脑袋说。
“重点在于可能性。”
“嗯？”清一突然猛地一坐，眼神跟着明亮起来，接着递过来被角。
于是兄妹俩就这么裹在被子里并排坐着开启夜谈会。
“既然目标是赚钱的话，一定会有合适的方法……”
“哥哥……”清一突然把脑袋搁在夏寒肩上，“呐呐，为什么不让我从艺？”
夏寒只是叹了口气。
她都这样了，我也无话可说。
她又笑了，“你现在真丢脸呢哥哥，要是我们现在被姑妈看到，会被骂的吧。”
“是吗？”夏寒淡淡一笑，“你不是习惯被骂了吗？”
“老师？”
“不。”
“是吗？那你说说啊，我都被谁骂了。”
夏寒没有回答，只是对着空气沉默了很久。
接着装腔作势地咳了咳，“其实以前……我认为凡是出名或者从艺就会有粉丝，不过现在才明白，情况完全相反。”
“哥哥你也太脆弱了吧，”清一却很满足地笑着，“我有我的目标，有人不喜欢我的风格很正常啊，各取所需嘛。”
“其实我只是建议啊，毕竟现在的市场环境，大家不喜欢看难受的东西，虽然你喜欢吧，但是啊……”
潮流？风格？时代？人性？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清一听得一头雾水。
“但是这样做赚钱啊清一，”夏寒试图说服她，“如果你非要写黑暗系我不反对，但不能接受你写……”
写什么？清一傻眼了。她以为哥哥在开玩笑，但他迟迟不揭开谜底，她就直接插话了。
“哥哥，你是不是想多了？我说的是小说里的啊，再说要写别的题材的话，等解决了这一本再说好吗？”
清一的表情却是认真至极。
“嗯，解决了这一本。”
大不了你扑一辈子，我就这么养着你。
夏寒的笑容比平时更灿烂。
不过一片漆黑，他的表情谁都看不到就是了。
安慰归安慰，还是面对现实吧，情况是翻翻妹妹这本《零丁依存》确实不太妙的样子了，情节一直在向低谷走，评论区也是一片讨伐之声，更何况这么冷门的书名。
其实这是她的第一本签约书，我能够理解她此刻的烦恼，更何况之前一直配合我和未央已经让她承受足够的骂名了。
那么目标就是让妹妹的书得到一定的关注，先朝这个目标努力吧。
“这样的话，我确实没考虑读者口味……”见夏寒哑了，清一低声自责起来。
“清一，对不起。”夏寒突然很郑重地道歉。
“……嗯，为什么？”
“照市场情况来看……或许你让我女装或者变身的话……”
如果能让你的书更多点击的话，我也可以做主播这样子。
或许是心里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看着身旁高高大大的身躯这么说自己，清一把自己缩成一团。
坦白的说，一直以来都没人陪她聊剧情挺不高兴的，但她又在下一秒露出笑脸。
“哥哥的假设绝对不会成立的，接下来轮到我好好展开了吧，所以我想尽量把我的想法和哥哥多讨论……”
“加油。”夏寒突然说了一句。
“……嘛，哥哥还是不愿意聊剧情嘛……”
“不愿意，你这个傲娇抖S，绝对不该是现在这副样子。”他的声音有些沉闷。
“那没什么了，就当我在自言自语吧。”
“清一，这本书弃掉吧。”
“不要！”清一突然很恼怒地开始踹夏寒的背。
这是我的床唉。
“放弃掉吧，重新开一本。”
“这本书我又不是写给读者看的！”清一突然大声反驳，“叫我放弃也绝对不是哥哥该有的台词，哥哥应该是很温暖地看着我说‘我觉得你想做什么都能做到’这种加油鼓励的话！”
我也蛮佩服你代替我想好台词的能力的。
“面对现实吧，是市场已经放弃了。”
“很合理的判断呢！”清一猛地推夏寒。
要你管我。
确实被市场放弃了很难过呢，“但哥哥要说去摆摊不一个道理吗，被城管抓住什么的，大不了从头再来嘛……”
“唉，真是。”夏寒凑过来，伸出手掌试图擦一擦清一的眼角，又被她用力拨开。
“滚开啦哥哥。”
“差不多到早上了，想起来真是不可思议竟然陪你胡闹了一整夜，我去做早饭吧，虽然只会烧粥。”
“……去吧。”清一呼地松了一口气。
这才是妹妹嘛。
“并不是期待你的料理，只是泡芙饿了。”
算你狠。
现在想起来，一旦兄妹俩切身处地地沦落到这副境地，如果清一要我做什么的话，我也只能尽可能派上一切用场了。
去了厨房，打开灯，窗外已经蒙蒙亮。
吃甜食的话……加点糖就好了，可问题是生米状态放糖还是煮熟了再放糖？
二十分钟后，咕嘟咕嘟声中，厨房里充满了甜味。
清一一副很熟悉的样子凑过来打开冰箱，拿来鸡蛋牛奶什么的，还把平底锅拿出来洗了洗，取出铲子还有各种夏寒看不懂的厨具，忙碌地准备了起来。
侧过去看着这个料理达人，夏寒一下子傻眼了。
她麻利地完成了准备阶段，好像预示着好戏开始一样地穿上围裙。
穿反了。
“……”没事人一样地拍了拍手，“好了，我的阶段到此为止。”
“……所以接下来就是我的事了？”
“废话，男人要是不会点厨艺什么的，以后怎么把你放心交给未央姐。”
“别把我说成道具好吗？你真当我被你操控了？”
“哈，生来第一次让你派上用场你就给我高兴点。”清一解下围裙后转过身去，“虽然说你永远是我的男主角，但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你可以放心了。”
没有给任何回答的机会，清一就这么回房间了。
“我本来就没担心……”好像要逃避她的话题一样，喃喃自语着，夏寒看了看手里的铲子。
果然，我的腹黑妹妹不可能会厨艺吧。
虽然叹息中夹杂着失望，但是感觉……就这样也不错。
他的目光忽然抬起，被越来越耀眼的红光所吸引。
“喂，清一！”夏寒连忙去敲门。
“干嘛啦……”
“来看日出。”
第六十三章 杨朱无书
杨朱无书。——《小杂感》鲁迅
◇
“不看。”
虽然是不耐烦的回答，但夏寒还是感觉到内心的温暖，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喂，清一。”他隔着门说。
“嗯？”
觉得自己此刻的笑容有些过，夏寒又冷却了表情。
“我白天出去一会，在家等我。”
出去干什么？没有等清一提问。
夏寒就回到厨房挽起袖子，打鸡蛋，搅拌……
然后就不知道干什么了，是直接扔进粥里一起吗？然后和牛奶一起倒进去？
总觉得会制作出来一个史莱姆一样的生物吧，更何况蛋液里混进了蛋壳。
无意之中看向一旁的泡芙，它一脸铁青地注视着夏寒。
可夏寒却很满足地对着窗外露出微笑。
“……那就改炖蛋吧。”
十分钟后，餐桌上是一锅说不出是粥还是饭的发黄的糊状物，一旁是一个小型地狱一般的黄色小山。
刚刚回家的姑妈问了一句，“这么用功啊小寒，周末也在做化学实验？”
◇
三月二十三日，中午。
愉快的周末来临，对于柴俊来说，一顿懒觉是必须的，下午务必把那个转学生拉过来一起吃鸡，他对老朋友李奇说起这个想法，李奇用力点头表示同意。
为了壮大这个催促队伍，柴俊联系了班长沈渊。
“你说得很对，”电话那头答，“这个夏寒我也很想见一面，不过更想和他过过招。有句话叫强龙不压地头蛇，但这家伙的表现实在令人震惊。”
这家伙怎么了？过招干什么？班长大人你要干什么？柴俊不解。
“也罢。”沈渊如此总结，“只要想想家族背景，就不会那么羡慕了。”
“你在胡说什么啊班长？”
总之这个班长也不太正常一样的，每到放学就不见踪影，白天趴在桌子上睡大觉，恐怕下一任班长也轮不到他了。
“柴俊，你觉得学生生活有吸引力吗？……是你的话或许会吧。”
沈渊随口加了一句。
柴俊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不做学生还做什么？露出诧异的表情，另一方面也有他还在公交车上的原因。
原来是这个意思！
“所以一起来吃鸡嘛，玩点别的也行啊，班长大人也该体验体验我们凡人的生活吧。”柴俊如此调侃。
“好。”沈渊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刚出门的他正准备去夏寒发给他们的地址拜访。
柴俊很爱开玩笑，所以稍微思考一下该不该认真听进去。
穿着便服的三人在公交站汇合后，沈渊指向东边的一处高楼。
“就是那里？”
“他家？”
“不是他家，是他家附近的一个操场。”
“操场你指那么高干什么？”
“……那是地标。”沈渊一边在前面走着一边说，“上次的城西第三医院的搬迁活动你们表现的很好，老实说虽然这周末本来还想带你们清理别的地方，不过这家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目前还不能下定论，就对付他好了。”
对着沈渊的笑容满面，柴俊却一脸困惑，好好的说上次的活动干什么？干嘛要对付他？
顺便吐槽一下吧，这个钱唐市虽然到处都是建筑废墟但现在已经运转良好。说什么城市重建，对于学生来说就是多管闲事，都是搬砖之类的苦力活不说，又不会加分，也没有奖励金。
至于成立于去年年底，沈渊擅自在学校里组建的【竹节】是一个专门帮助市政重建的社团，一开始报名还是蛮踊跃的，一度达到五六十人，可时间长了只剩下这三个男生忙来忙去，还有两个女生负责给他们加油。
至于社团为什么取这么奇怪的名字，三言两语也很难说清。这个社团在近几个月里给学生们带来不少麻烦，传单上经常是什么拯救世界之类的疯言疯语，而柴俊在其中派上的一点点用场，也就是忙完了组织大家吃鸡。
柴俊回想着当时。
“毕竟那事是你组织的，我不在。”沈渊说。
“什么组织嘛，哪有那么夸张？不就是把东西搬上车嘛。找点事做罢了。”
“找点事？”沈渊摇了摇头，“重点在于我对你的看法。”
这句话看上去一定会觉得班长很嚣张，而柴俊习惯了他这种语气，所以也不生气。
对于柴俊来说，沈渊是领导一般的人物，也是个好的学习对象，他身为男生却不高，体型标准偏瘦，远远看过去就是个棍子，却是个很有责任心的男生，热衷周围的事物，满不在乎地把“学生生活”放在其次。他的眼睛和嘴角总是带着笑意，随身带着一个谁也不明白干什么用的短杖。
中午十一点。
绿灯亮起，越过马路，校门已在眼前，这所钱唐第三中学也受到一些损伤，远处还有沦为废墟的几栋楼还没来得急清理，似乎是遭到导弹攻击的，除了楼体被洞穿以外，地面也有大小不一的弹坑。
不过学生们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过着周末，操场充斥着身穿便服、运动服和校服的学生，社团楼里传出各式器乐声。
来到操场无人的一角，终于找到了目标人物。
树荫下，三个人和一个人对峙着。
“夏寒，解释一下？”沈渊率先说话了。
夏寒笑的很僵地答，“因为骑自行车不方便过去，就约在这里了。”
在此说明，钱唐市和春申市一样虽然有很多公共自行车，但因为道路损坏严重加上土方车很多，所以骑车并不是很好的选择。
“那让我们三个人过来，不是更没有效率吗？”
“沈同学自然点嘛，（因为某叔叔跟我爸告状说我诱拐少女，）我爸把我钱粮断了，现在只好整点零花钱用，这个场子马上有个比赛，陪一个叫吴玉宸的少爷打球就能拿到一百块，不过要让他赢，你们有兴趣吗？”
夏寒摊开双手，无力地试图辩解。
“太过分了，当我们陪你玩的是吗？”
“打球有利于身心健康，还有钱挣为什么不呢？”
沈渊难得笑了，“你太天真了吧，这个吴少爷的老爹可是本地几家夜总会的老板，他你也敢惹？”
惹？不就是打球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远处来了十几个人高马大、穿着西服戴着墨镜拿着棍棒的男子。
这位吴少爷身材很小穿着深蓝色西服，有浓密的长发，如果不是嗓音和装束，更像个千金小姐，全身上下散发出高雅气质。
“这么说，不是来打球的？”夏寒歪着头不解。
“打你个球啊，打架的。”沈渊补充。
打架的？夏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可怎么办，我只会打球啊。”
沈渊取出短杖，给他一个少来这套的表情。夏寒见到短杖只好笑了笑。
时间是十一点半，吴少爷面露不满地朝前走了两步，“怎么，就你们四个？”
“就我一个。”夏寒答，“他们是路过的。”
“唉，真是头疼，算我一个吧。”沈渊朝前走了一步。
“那好，关于今天的玩法，我重新说明。”吴少爷一脸愉悦地说。
玩法？打架还有玩法？
“今天打棒球。击中一百次就算完成。”
“呼……果然还是打球嘛。”夏寒煞有介事地松了口气。不过一百次是什么鬼？
“那么，你们就在这里站好吧。”
第六十五章 生无可恋
二十分钟后，夏寒又回到房间，坐在床边，给清一的额头贴上一片冰贴。
“刚刚干嘛了？”清一本能地护住自己。
“我出去菜场买了一只鸡，不过鸡汤可能不会太好喝……吃得下吗？”
◇
晚上一起吃完外卖后，姑妈又出门了。
客厅又成了兄妹俩的自由空间，晚饭后聚集在这里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是被禁足的两人唯一的娱乐了，当然，由于门口突然多了一名警察守着，两人也不能太放肆。
想起来今天还是周六，真是令人讨厌，就连电视里的娱乐节目也少很多，多半是市政重建的新闻。
连电视都在和我们作对，于是切换到点播频道，但妹妹提出要看恐怖片，而夏寒喜欢搞笑片。
于是一开始，他们分毫不差地选择了《惊声尖笑》。
泡芙也凑在一旁看了起来，相比于兄妹俩很投入地做出各种反应，泡芙倒是一脸疲惫和无聊的状态。
咚咚咚。
过来探望两人的是夏珂，根据她的说法，晚上在这里补习功课是为了蹭一蹭姑妈家的红茶，她虽然是个嘴上表示厌倦了日复一日的学校生活，却又是乐在其中的有为女青年。
总之，她也不太爱回家就是了。
“啊……说起来，你们家的猫还真是淡定呢。”
一片黑暗中，三个人一起看起了恐怖片，可这句话令泡芙有种自己才是幕后BOSS的洋洋得意之感，于是它跳到了电视机上君临天下一般坐着。
没人理它。
“话说回来，你们俩就算不上学也该补习功课吧。”夏珂坐在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发问。
那你也杵在这一起盯着电视干嘛？
“不是，是老爸快要让我们回去了。”夏寒无奈地叹息道。
大概听说过他家情况的夏珂长叹一声，仿佛在对天祈祷。
“真的？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钱唐，太过分了，就不能干脆转过来吗？”
和你们一起吃灰吗？
“正因为快要回去了，所以才觉得无聊啊。”清一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额头的蓝色退烧贴。因为下午睡了很久而感觉清醒很多了。
而且夏珂有所不知，清一压根就不敢过来这种魔法使密度高的地方。
“看你们没精打采的，怕什么，试试离家出走啊，钱我可以帮你筹，再说你胆子大一点嘛怕你爸干什么？”
不是吧姐，你也这么爱搞事情的吗？
“很遗憾，魔法协会的情报网也不差，所以我们逃不出我爸的魔掌的。”
“……嘛，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清一很满足地点头。
“算了吧。”夏寒生无可恋地瘫在沙发上，我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
夏珂不愿就此放弃地坐到一旁。
“真是的，小寒我也说你两句，和我们这一代不一样（不就大我一岁么怎么就你们这一代了？），你们生活在和平里不懂得陪伴的珍贵，这样吧，想去哪里，姐请你们。”
“算了，宅着也挺好的，清一还感冒呢，我说姐，你今天和你男朋友去爬山了？”
对夏寒这个坏习惯，夏珂很无奈地歪过脑袋。
“算是吧……然后呢？”
“是不是吵架了？”
理由也可想而知。
“你想表达什么？”夏珂一脸不满地看过来。
“不，随便说说。”
没被你看穿那就好。夏珂松了一口气。
“既然男朋友不留你，珂姐为什么不回家？你家不就在西湖旁边吗？肯定很有趣吧。”
“我和你正好相反，我家又没有继承人这个说法，而且老爸也发过话，自己找到中意的嫁出去就得了，自己开心就好。”
听到这里，清一无奈地耸耸肩。
“……嘛真无聊，打牌吧。”清一用遥控器关了电视。
比起男朋友，夏珂好像更感激自己的父亲这么散养她，可在清一看来这是女孩子该有的幸福。
于是三人又窝在地毯上打起斗地主。
眼前的景象突然幻化为多个，层层叠叠地分散开又缓缓重合。
夏寒默默忍受着头晕，清一苦笑道，“如果说学习的话，我后面选文科班不就好了嘛，为了让哥哥闭嘴，文科前五名我还是搞的定的。”
啊，头更晕了，“这时候谈什么学习啊。”
“我的意思就是不想学习啊哥哥，要不一起找点游戏玩玩吧。”
“就是，小寒你没听出来嘛，炸，”夏珂甩下四张J，又甩出一对3，“对了听姑妈说你今天打架了？”
“说到这里正好问你啊，那个叫沈渊的到底什么来头？”
“哦，他啊，别看他一副特别努力的样子，不过是想引起某个女人的注意罢了，说起来还挺可怜的。”
为了谁啊？算了不关我事，夏寒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我倒不觉得可怜呢。”清一插话说，“就算是单相思也挺幸福的吧。”
什么跟什么啊，这么听着，夏寒头更晕了。
见他一副可怜样，夏珂和清一放下牌，把他扶起来坐回沙发上，又盖上毛毯。
“小寒，你也感冒了？”
“……啊，看起来是鸡汤糖放多了的惩罚。”
“鸡汤放糖？果然烧的不轻……算了，我扶你进房间，你早点睡吧。”
“那个，姐。”清一突然说。
“嗯？”
“让我照顾哥哥吧。”
两个女孩低声说着，夏寒已经呼呼大睡了。
一切安顿好之后，准备回家的夏珂犹豫不决地站在房间门口，一片黑暗中只露出一条缝的光。
“……其实路上给你们买了一套XBOX，但被门口的警察拦住了。”
“……算啦，不是很想玩，谢谢你了。”
夏珂一边为自己的多虑而叹息不已，一边合上了门。
◇
三月二十三日，深夜十一点三十分。
此刻的我还像故事开始前那样，没有任何新鲜感。
“哥哥？还行吗？”
不能确定那是什么方向传来的声音，但确实很近，近到令人的耳朵发烫。
这么推断下来，她的身体和气息也很烫。
阴暗的房间里，清一悄悄换上那身青色丝裙，就这样躺在他身旁。
模糊的意识中，只记得鲜血从她的腹部、嘴角里慢慢溢出，染红了裙摆、被子和床褥。
墙上、地上、天花板上，到处都回响着凄凉的声音，悲鸣声和擦不掉的血迹一样慢慢侵彻骨髓。
漆黑的空间染成殷虹，世界已经面目全非，血滴的声响连绵不绝。
宛若一首凄美的终曲。
她在耳边道出了令人怀念的一句话。
“哥哥，我们逃吧。”
第六十六章 协会危机
三月二十四日，春申市宛平路一所洋房内二楼，春申市魔法协会，作为会议室的小书房，晨光下的长桌坐着五个西装革履的男子。
“那我就不重述上次讨论的内容了。”
许多的议题是和其他地方有关，特别是中东地区的几处异常点，西墨西哥海域上空的魔力波动，不过那里也有那里的魔法使处理就是了。
坐在副位的夏公权面不改色地倾听着，看来上次事件的影响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可以让他们回来了。
面容削瘦、头发花白的陈会长推了推眼镜继续说，“下面说说关鸿波的死亡，作为会籍在春申市的高级魔法使，他什么时候去的钱唐？另外委员会钱唐总部的汇报说他是自杀。”
说完，几个人皱起眉头低声交谈，这件事未免太蹊跷了。
“既然陈会长提到了钱唐，”一个面色和善的男子说，“那毕竟是我们的要塞都市，就魔法界意义而言，春申脉也不过是钱唐的大支脉，如果委员会这么说，我们也只能承认了。”
作为魔法使的作战调配机构，CPH（人类维持委员会）是上世纪二十年代成立的新组织，和魔法协会这种古老的松散式登记、维护和管理魔法使的职能组织不同，委员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守护全球二十六处核源灵脉。
“恕我不能同意你的观点，俞。”一个三十多岁的西洋男子面露不悦，“委员会，委员会，他们对灵脉开掘得太深，唤醒了不知名的邪恶，那片土地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冤魂。”
关鸿波算是春申市的临时在册魔法使，然而行踪飘忽不定，五年前还只是个程式师，谁也不知道他的实力到底怎么就突然窜上来的，加上多多少少听说他和黑魔法扯不清关系。所以在这件事上，大家对他仅仅是同情。
“这也是去年的事情了汉弗雷先生，”陈会长不紧不慢地转向夏公权，“老夏，至于关的死因，你们夏家有什么情报吗？”
“说起来，倒也不是没有。”公权若有所思地皱起眉。
众人前倾些许后，公权说，“根据舍妹的说法，关鸿波在舍妹家楼下的一处公园里刻了很多卢恩……这我实在不解，另外还有通话记录里……我想想……据说打了很多电话给许家的小女儿，是这样吧，许先生。”
许武只好无奈地点头。众人慢慢推理起来。
“然后，根据监控录像显示，他那几天深夜经常出没在舍妹家附近……”
说到这里，夏公权装作很无辜地摊开双手，“这个……想必大家也知道……舍妹至今单身……”
听到这里，众人恍然大悟似的缓缓点头，并很快得出了结论。
“既然钱唐市已经承担了关鸿波的后事，那么我们这里也可以结案了。”陈会长如此总结，大家也就不说什么了。
该是散会的时候了，汉弗雷突然说，“对了，关于半个月前公园里出现的主战坦克，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一听到这个消息，公权不惊不慌地坐定，也没有人回答汉弗雷，然后汉弗雷的声音低沉下来，“虽然已经结案了，但要解释清楚这件事，恐怕和半年前的案子有关吧。”
“说说你的猜测？”公权故作好奇地问。
“如果不是空系高级魔法使的话，我倒想起了传说中的魔女之物。”
看着阴沉着脸卖关子的汉弗雷，众人面面相觑，而夏公权和许武面色凝重地对视了一眼。
“那就是穿梭时空的魔女阿斯塔莉雅的手环，”汉弗雷侃侃而谈，“两千年以前，阿斯塔莉雅在小溪边沉睡时手环被精灵偷走了，于是她发誓不惜一切代价找回手环，但近来根据异世界的传闻，这个手环重新出现并且被另一个魔女……”
“汉弗雷先生，这些话不妨留到饭桌上说？”公权友善地笑了笑。
“也是，”汉弗雷回答后翻了翻手机，“佘山那里通报了异常，我该去了。”
松了口气之后，陈会长、公权和许武来到一楼的茶室。
如今的魔法协会除了分配春申市的任务和仲裁冲突以外倒也没别的什么事，相比于各自忙碌着的青年魔法使，这里倒更像养老院，但陈会长约他们的意图很明显。
“今天的召集会你们能来很感谢，”陈会长说，“接下来我说的将会让你们了解事态的严重性，不管是否有可能，你们务必协助。”
“请讲。”公权答。
“是有关本市魔法协会的危机。”
两人没有回答，而是面色严峻地继续倾听。
“不瞒两位，案子越来越少，协会已经有半年入不敷出了。”
看着两人的神色突然缓和很多，陈会长实在不解，“怎么了你们？”
“没什么，会长，财务问题无非是开源节流，要不问几家灵脉家族提高管理费？”
“这包含公权你在内。”
“对，包含我在内，”公权点了点头，“至于节流，暂且降低案件报酬，资深魔法使的派遣率适当降低，让孩子们多试试。”
也就是说他们花不了多少钱。
“好，趁着这段时间没什么大事，暂且如此吧。”
“说服其他家族的事情就交给我。”公权起身。
“那就麻烦你了，对了公权。”
送走许武后，陈会长再次叫住公权。
“陈老？”
“如果其他家族说不动怎么办？这件事你有何对策？”
公权走到窗边若有所思，“那议案就上升到外院。”
协会通常设立内院五人、外院十人，上升外院就意味着十五人投票。
但掌控支脉的家族也不是软柿子，经营数十年来，他们和外院会员的交情也不差，投票结果也可想而知。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陈会长面色凝重地试探，“春申的守护空缺已经有三年，是不是考虑开放……”
“还希望会长慎重，如果是票选收场倒还好，万一不相上下触发守护者之争，势必引起各方蠢蠢欲动，三年前的事件已经是严重的教训。”
“你的见解呢？”
“不如先等我的消息，”公权注视老人说，“管理费可以先小幅提高，我再联系麻瓜系统的友人，看看那里有没有办法。”
“那就麻烦公权了。”
出了大门后，公权看到许武还在门口等他，便笑了笑，“怎么了，谁又惹你不快了？”
“……问题比我们想象的严重。”
听到突然冷却下来的声音，公权也察觉不对地放慢脚步。
许武附耳说了一句。
他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