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太祖托梦 紫禁城,皇宫内,龙床上,一位身穿龙袍的年轻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第一眼,他便被一名带着惊喜之色的绝色美女所吸引。 眼睛一下睁大,突然发现,在这名绝色美女的身后,还站着另外两名绝色美女。 一下就见着三,都是绝色,而且气质不一,或雍容高贵,或靓丽青春,或秀外慧中。 只见三名美女皆是惊喜之色,看着床上的年轻人,纷纷轻吐悦耳声音:“陛下,陛下,您醒了,陛下……” 床上的年轻人眉头一皱,明显有点愣神,什么碧霞?什么意思?美女认错人了?她们为什么穿成古装样子?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 正想着,忽然年轻人感觉脑袋一疼,就感觉有很多信息拥入脑海中。 没过一会,灵魂融合,从疼痛中缓过神来,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时,就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 原来自己已穿越,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汉人皇帝!是那个宵衣旰食,朝乾夕惕,却没有任何回报,最终结局是吊死煤山歪脖子树,临终遗言:“朕自登基十七年,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诸臣误朕,致逆贼直逼京师。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想起这些,就见这位穿越了的崇祯皇帝忽然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发出一声不甘吼声:“不……” 自己中了穿越大奖,还穿到了一位皇帝身上,不是应该享受荣华富贵,也不枉自己前世拼命一辈子! 可为什么,就穿越到了一个末代皇帝身上,还是很苦逼的崇祯皇帝身上!就算这也算了,如果是刚登基的时候,说不定凭自己的见识,还能力挽狂澜,就算无法中兴大明,也肯定可以平安地过完一辈子吧! 可如今这个时候,却已经是崇祯十一年末。内忧外患,天灾人祸,不要太多! 这个阶段的崇祯皇帝,连罪己诏都已经下了两次。满清攻入关内,四处肆虐,掠走大量精壮人口和财富,造成关内人口死伤百万之众,也已经是第四回了。这不,就在两个多月前,多尔衮统领的满清十万大军,还在京畿之地肆虐,把崇祯皇帝给急晕了,才给了自己一个穿越的机会! 他正想着,一个动听地声音,响了起来,带着浓浓地担忧:“陛下,陛下,您怎么了?陛下……” 回过神来,定睛看去,认得是周皇后。在她的身后,则是田贵妃和袁贵妃。 此时的他,没心思管美色,而是代入了角色,摇摇头道:“国事糜烂至此,朕不甘心啊!” 有了原来崇祯皇帝的灵魂融合,代入也是自然,思绪急转几下,便开始解释自己的不正常:“如今天下,成了何等世道!爱妃说说看,朕宵衣旰食,朝乾夕惕,从古至今,有几个皇帝比朕还勤勉的?可如今……,唉,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啊?” 周皇后等人听了,脸上不约而同地出现忧虑,心有戚戚,张口欲言,想要劝慰一下皇帝。 但崇祯皇帝又先一步开口说道:“朕刚才梦见太祖了,言朕再不改变,亡国不远矣!” 殿内众人一听,皆是一惊。不说亡国这种让人忌惮之极的话,光是梦见太祖发话,就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了!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崇祯皇帝便神态坚决,断然说道:“朕自此时开始,须当改变自己,改变过往,奋发图强!朕决不能让太祖失望,祖宗社稷也绝对不能葬送在朕之手中!” 说完之后,脑海中想过一个镜头,是时候该拔剑斩个桌角来表达自己的决心了。可他左右一看,却没发现有剑,也没有桌角可以斩,便只好算了。 不过他这么一发誓,周皇后几个人都有点激动了,纷纷后退一步,就跪倒在床前,齐声回应道:“陛下圣明,我大明定能中兴!” 崇祯皇帝严肃了脸,点点头,便准备掀开被子起床。 从此以后,就算自己有什么异常,有和以往不一样的地方,有了刚才这番表演,也算是有了出处。 接下来,就该考虑怎么做这个崇祯皇帝? 反正原则就是一条,自己绝不甘心走历史的老路,去那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然而,发个誓言是容易,可要是没记错的话,没几年大明就亡国了,时不我待,还有机会给自己一个中兴的机会么? 哪怕不是研究明史的,基本上也能猜出来,大明已经将近三百年的历史,估计都烂透了,要中兴,真是不要太难! 光靠皇帝一个人是没用的,必须要有合用的人手。而且这个人手,不是幼稚到分出忠奸就可以的,而是谁能按自己的心意去办事。 想以前的王安石变法,那个时候北宋开国才多少年而已,就算这,可下面的人却并没有按王安石的意思实施新法,原想利国利民的新法,反而被下面执行成了害民之法。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不由地便心中叹了口气,如果像后世看过得起点小说一样,穿越必有金手指就好了!哪怕突然对后世所有看过的知识都了如指掌也行啊!可是,自己好像并没有变态的记忆,广博的学识…… 他正在想着的时候,忽然听到殿外有匆忙地脚步声传来。门口的内侍并没有阻拦,显然是宫内有地位的人到了。 崇祯皇帝闻声抬头一看,认得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曹化淳。只这一看,原本崇祯皇帝的记忆便被回忆了起来。 这个曹化淳,是崇祯皇帝还在当信王时候就已经跟随左右,并相当识趣,很快就赢得了崇祯皇帝的信任。不过他随后由于其义父太监王安和魏忠贤争权失败而被连累,被魏忠贤逐出京师,发配南京待罪。 在崇祯皇帝登基之后,便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心腹太监,召还京师委以重任。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不是随口说的。魏忠贤极得天启皇帝信任,可这关崇祯皇帝什么事。他既然登基了,关键职位,特别是最为要害的职位,自然要用自己最亲信的人,否则,人隔肚皮心,如何能睡得安稳? “奴婢都说天子自有神佑,肯定不会有事的!”曹化淳一见崇祯皇帝气色如常,焦虑地脸上立刻换上一副高兴的面容,连忙匍匐在地奏道。 崇祯皇帝一听,心中冷笑一声,要说天子自有神佑,前面几个皇帝是怎么死的?老死么? 这么想着,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眼前一黑,随后一行文字显示在眼前:“窃听系统启动,赠送甲级窃听种子一颗。” 这是传说中的金手指?还是系统?崇祯皇帝一见,不由得大喜,刚才自己还在念叨着金手指,这就有了?真要这样,那自己的穿越岂不是有保障了? 他正待仔细查看这系统时,又有文字接着显示了:想要中兴大明,首先要保证自身安危。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搞清自以为心腹之人的真面目,由此锻炼识人之明。任务完成,奖励丙级窃听种子一颗。是否接受?(所有任务都凭自愿领取,失败无处罚) 任务完成有奖励,完不成也没关系。这样的好事,会有人拒绝么?反正崇祯皇帝是不会,立刻心中默念一声接受。 果然,空中的文字立刻有了变化,就犹如后世玩游戏一般,任务缩减为“人心难测(未完成)”几个字,就悬挂在视线右上角,若隐若现状态。 同时,在崇祯皇帝视线的右下角,有一个几乎透明的包裹图标,意念之下,就见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个个格子,其中一格放着一颗金色种子,是为甲级窃听种子。 他有点好奇,脑海中正想着这窃听种子是怎么回事时,就有文字开始显示出来。 窃听种子分三等,分别为甲乙丙三级。其中甲级窃听种子安置到目标人物身上后,不管目标人物在哪里,都能被主人监听到。乙级窃听种子只限方圆千里范围窃听,超出范围将收不到窃听信息。丙级窃听种子只限方圆十里。 使用方法:看着目标人物,心中想着安置对应等级的窃听种子,便能安置到目标人物身上,回收也是如此。 备注:如果目标人物死亡,窃听种子将遗失,请谨慎安置窃听种子。 在崇祯皇帝接受到这些信息之后,这些文字就又自动消失了。 他正在看着有关系统的事情,忽然就听到“陛下,陛下……”的低呼声,回过神去一看,发现是曹化淳在呼唤自己。于是,崇祯皇帝站了起来,边上的周皇后连忙亲自给他更衣。 看到崇祯皇帝有了反应,曹化淳便马上请示道:“杨阁部听闻陛下晕……睡了下,很是焦急,想请旨进宫探视。” 一听这话,崇祯皇帝又想起来了,曹化淳所提及的杨阁部,就是杨嗣昌。此时,已经被原来的崇祯皇帝封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成为内阁辅臣,掌兵部事。 一想到这,有关杨嗣昌的事情,也立刻回想了起来。 此时已是崇祯十一年十二月,三个月前,满清军队第四次入关,由多尔衮统领,兵分两路,分别从墙子岭和青山关毁边墙而入。两路大军越迁安,过丰润,会合于通州,随后又沿太行山和运河,分兵八路,向西进攻,沿途所过六府城镇皆被攻掠。此时,又转而向南去了。 满清军队所过之处,烧杀劫掠,哀鸿遍野!也正是因为这样,崇祯皇帝才会急得晕了过去。 这么想着,崇祯皇帝忽然神情一震,暗骂一声“糊涂!” 原来,他此时已经想起来了,原本的崇祯皇帝在杨嗣昌的劝说下,有心想要执行“攘外必先安内”之策,和满清议和,集中精力来对付国内的流贼。因此,在这次满清入关的战事中,他的做法几次反复。 杨嗣昌主和,但大部分臣子都不赞同。为此,原来的崇祯皇帝便把丁忧在家的卢象升夺情起复,封兵部尚书,赐尚方宝剑,让他统领天下兵马应对满清的这次入关。 可决定作出之后,在杨嗣昌的劝说下,他又变卦了。于是,此次大军的总监高起潜便开始拿捏卢象升,握兵在手,导致号令不明,最终真定、河间纷纷失守。为此,崇祯皇帝刚刚下旨,免去了卢象升的兵部尚书一职,降为兵部侍郎。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明末有名的将领卢象升,便在这次的满清入关中,战死疆场!崇祯皇帝想到这里就急了。对于明末的历史,他看过一些网文,大概知道一些情况,比如卢象升是个明末能打的,对皇帝也忠心。 但是,他在前世可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穿越,因此历史都是属于看过就算的那种。不要说去分辨网文中所写明末各种事情的真假,就是明末的什么事情会发生在什么时间和地点,这种高难度的要求,他也基本上不可能记得清楚。 如今,卢象升手中没有多少兵马,却要去阻拦十万满清军队,这肯定是凶多吉少了啊! 不行,一定要救下卢象升才成! 2 各有心思 崇祯皇帝心中想着,便下定了决心。抬头看着曹化淳,厉声吩咐他道:“快,快,立刻快马通知高起潜……” 说到这里,他又一下停住了,事情该怎么做,必须要好好想一下才成。 对,卢象升既然是会打仗的,那这一仗,就该让他指挥,不能有任何制约。之前不是封他总领天下兵马么,就是这么着,恢复卢象升的权力,让他全力应对满清军队。不要求他和满清军队决一死战,只要尽量降低满清军队的破坏,也会好过原本的历史。不管怎么样,先保住了卢象升,等这次事情应付过去之后,再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跪在那里的曹化淳听明白了崇祯皇帝突然的焦急,心中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连忙问道:“陛下,要通知高总监什么?” 周皇后此时已经给崇祯皇帝穿好龙袍,也同样听到了崇祯皇帝的急切之心,知道国事紧急,便连忙退让到一边,不敢有所干涉。 崇祯皇帝此时已经想明白,便盯着曹化淳马上下旨道:“立刻传朕旨意,卢象升官复原职,继续统领天下兵马。高起潜那边,不得对卢象升有任何制约!明白么?就这旨意,立刻加急送出!” “奴婢遵旨!”曹化淳连忙答应一声,站了起来后,却又犹豫了一下。他作为崇祯皇帝的心腹,自然是知道原来的崇祯皇帝心思。此时崇祯皇帝突然又变卦,让他一时措不及防。 一边的崇祯皇帝看到他犹豫了,不由得有点恼了,立刻大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传旨!” “奴婢遵旨,奴婢马上就去!”曹化淳被崇祯皇帝这么一大喝,吓了一跳,连忙答应一声,不敢再犹豫,立刻告退。 看着他走出去,崇祯皇帝忽然想起系统所给的任务,心中一动,便心中默念一下,果然,那颗甲级窃听种子便附身到了曹化淳身上。余光瞅去,发现周围所有人都看不到。崇祯皇帝便明白,这窃听种子就只有自己能看见。 此时的他,觉得当务之急,是自己的身边,必须要有一群真正信得过的内侍,如此,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有些事情,也才能按照自己的真正意思行事。 人心难测,系统既然给出了这个任务,大概率这个曹化淳也不是原本崇祯皇帝所想得那样。那能用的人手,会有谁呢? 崇祯皇帝第一时间想到得是,立刻找来王承恩,这个在后世最有名的,和崇祯皇帝有一起上吊交情的太监。 不过很快,这个想法就让他给否了。因为王承恩出自曹化淳门下,人心如何?会不会因为蝴蝶效应的变化而有变化?他不敢拿自己的安危来测验。如果有更妥当的方法,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话分两头,再说曹化淳接了旨意,匆匆离开。不过他并没有立刻赶去内阁,而只是对身边的一名小宦官低语了几句而已。 此时的内阁,首辅是刘宇亮,他自请督师,谁知被原本的崇祯皇帝误会,下旨免除卢象升的兵部尚书后,让刘宇亮总督天下兵马,顿时吓得他屁滚尿流,连忙解释,他只是要督师而已。 这刘宇亮其人,受西洋传教士影响,喜欢击剑,经常在家里和仆人玩这个。原本想去看看大军打仗,结果一听让他带兵打仗,自然就吓到了。 此时的他,已经如愿奉旨出京督师去了。目前的内阁中,就只有杨嗣昌、薛国观、方逢年等人。 曹化淳身边的那名小宦官去了内阁,趁人不注意把辅臣杨嗣昌勾了出来,带去僻静之处见曹化淳。 “不知曹公相邀,所为何事?”杨嗣昌一见到曹化淳,便带着恭敬低声打招呼道。 此时的曹化淳,是为崇祯皇帝最亲信的人。特别是去年时候,崇祯皇帝最为信任的首辅温体仁,私下弹劾曹化淳和外臣钱谦益勾结时,崇祯皇帝没有选择相信温体仁,反而把奏章给了曹化淳看。由此,温体仁被曹化淳暗恨在心,多年的首辅被他瞅准时机一举扳倒,摆官去职,并于今年在家病死,再无翻身之日。 因此,是个人都知道,曹化淳一定不能得罪,要巴结好! 曹化淳看着自己手下的小宦官在外放风,他便露出一丝笑容对杨嗣昌以礼相待道:“咱家刚得皇上口谕,卢象升官复原职,且令高总监全力配合卢象升指挥战事。大概再有半刻钟时间,咱家会到内阁传旨。” 大明的圣旨,正儿八经,百官都承认的,是圣旨由内阁拟出,司礼监用印。而崇祯皇帝这道旨意关系重大,如果只是中旨出的话,万一被人顶回来就可能会耽搁时间。因此,曹化淳接了崇祯皇帝的口谕之后,便要到内阁传旨。 此时,就见曹化淳说完之后,便向杨嗣昌拱了拱手,而后便自个走了。 杨嗣昌听了一愣,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要知道,他的攘外必先安内的主张要实现,卢象升就是块绊脚石,之前好不容易搬开了,如今竟然又要重新成为拦路虎,这让他心情能好就怪了! 他回过神来,发现曹化淳已走,连忙追了过去,低声呼道:“曹公,皇上何以变卦?难不成,又有人向皇上进谗言了?” 曹化淳一听,转过身看了杨嗣昌一眼,稍微一想,最终还是低声说道:“皇上刚在宫内忽然晕倒,醒过来后说太祖入梦,言再不改变,亡国不远矣。至于其他人是否有进谏,咱家就不知道了!” 说完之后,他就没有再理,自个走了。卖杨嗣昌面子到这个份上,他觉得已经可以了。 离得远了一些,曹化淳忽然又停住,对跟在身后的心腹小宦官吩咐道:“以后杨阁部给的孝敬要加倍,少了不收。” “是,老祖宗!”那名小宦官连忙答应一声,而后似乎自己也有想法,便试探着问道,“那其他阁老呢?” 曹化淳一边往前走,一边低声回答道,“其他人不变,薛蛮子是块臭狗屎,不会给的,不用管。之所以提高杨阁部这边,是因为咱家觉得皇上似乎以后会不喜他,我们要操心的事情多了,那孝敬自然要比其他人多,明白么?” “老祖宗英明,孩儿明白了!”那名小宦官一听,恍然大悟,连忙回应道。 曹化淳听了,神态如常,没再说话了。就这事情,平常地很,交代下去了也就交代下去了。 不过,如果他知道,这个世上突然出现了一种叫做窃听种子的东西,已经把他的所有对话传到了崇祯皇帝那边,他估计想死得心都会有了。 而此时的崇祯皇帝,还在后宫整理自己要当好皇帝的思路,没想到,窃听种子忽然有反应,把曹化淳的说话都反馈了回来。 只见他的面前,出现了曹化淳的图标,金色边缘,一闪一闪地,提示有信息。 崇祯皇帝闭上眼睛,发现这金色图标也有,很显然,这可以不用眼睛看的。 于是,他用意念点开了曹化淳的金色图标,随即在他脑海中,就展现出了曹化淳的对话。不过其他人的说话,只能显示男女,没有显示姓名。 崇祯皇帝一看那些对话,那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了。从这些对话中,他就得到了很多信息。 3 攘外必先安内 第一,曹化淳虽然被原本的崇祯皇帝认为是最为心腹之人,可很显然,这个曹化淳,有自己的想法,并不一定会完全领会崇祯皇帝的意思,并按崇祯皇帝交代的意思去办。 第二,这个曹化淳在背着崇祯皇帝收钱,而且还不只是小搞搞,连内阁辅臣的钱都收。由此可见,怕是朝中其他文官的钱,估计也没少收。 第三,这个曹化淳,有自己的势力,都能掌控到他干一些明显会违背崇祯皇帝意志的事情,却没人会来揭发的程度。 总而言之,曹化淳利用他现有的权势在捞钱办事,而不管这个事情会不会对大明有害?是不是违背崇祯皇帝的意思?或者说,他压根不觉得这事,会对不起崇祯皇帝对他的信任,觉得这么做没什么! 当官的是为财,难道当太监的就不能为财了? 当然,崇祯皇帝从他的对话中,也听到了一点欣慰,就是内阁中有一块臭狗屎。不过那个薛蛮子到底是不是臭狗屎,崇祯皇帝并没有马上百分之百的相信,他决定,一定要自己亲自试试才知道。 崇祯皇帝正这么想着,忽然“叮”地一声,系统提示,人心难测任务已完成,系统奖励丙级窃听种子一颗。 随后,又一个新的任务显示:做皇帝是一门学问,如何在复杂关系利益中保证皇帝的利益,这是一个英明皇帝必须要学会面对的,也是中兴大明的前提,完美解决曹化淳事件,奖励甲级窃听种子一颗,较好地解决曹化淳事件,奖励乙级窃听种子一颗,一般地解决曹化淳事件,奖励丙级窃听种子一颗,莽撞地解决曹化淳事件,引发不良后果的,无任何奖励。是否接受? 崇祯皇帝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接受,而后立刻开始考虑起如何处理曹化淳的事情。系统给出了这样的任务,很明显,就是在提醒自己在处理曹化淳的事情上要慎重处置。 想想也是,自己说出太祖入梦的话时,曹化淳还没进来,可他走出殿门,就马上有宦官把殿内发生的情况都转告了。由此可见,曹化淳的势力之大。 原本,崇祯皇帝还不觉得什么,因为殿内发生的事情,他就是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的。可如今,他既然要处置曹化淳,那就必须在意,必须引起足够重视了。 毕竟有可能曹化淳在这个时候,是不可能有心思要怎么样崇祯皇帝的。但是,如果接下来,崇祯皇帝莽撞地处置曹化淳,万一出现狗急跳墙的情况的话,那曹化淳到底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又有谁能知道? 人心难测地事情,系统都已经有过提示。前世的时候,也没少听说一怒或者一气之下,丧失理智杀人的事情。不光是为了更好的系统奖励,哪怕是要对自己的安全负责,也要妥善处理这事才行。 崇祯皇帝正在琢磨着这事时,曹化淳那边又有动静。他点开一看,却是曹化淳去内阁传口谕了。从对话中看,似乎内阁就只有杨嗣昌一个人在。很显然,曹化淳的提前通知,让杨嗣昌支开了另外两名辅臣。此时,杨嗣昌代表了内阁,竟然不肯拟旨,请求见皇帝。 看到这些信息,崇祯皇帝冷笑一声,你既然要见,那就来吧!卢象升,朕是救定了的! 心中这么想着,他便先一步考虑起等会召见杨嗣昌时该说什么。不得不说,有了这窃听系统在,不少事情能未雨绸缪,真是很有用处! 没过多久,果然曹化淳匆匆回来,脸色显得有点难看地禀告说,内阁不奉召,辅臣杨嗣昌请求面君。 看着曹化淳,崇祯皇帝不得不感慨,人生如戏,宫里的可都是好演员。要不知道的,看他脸色,还以为跟他没关系呢! 当即,崇祯皇帝也开始演戏了,不动声色,就当不知道曹化淳事先和杨嗣昌有勾结,立刻下旨,摆驾文华殿,召杨嗣昌觐见。 没过多久,文华殿内,杨嗣昌在见礼之后,立刻带着焦虑语气奏道:“非是臣不愿奉召!陛下,卢侍郎一力主战,如若天下兵马皆归其统领,他必和满清死战,如若全灭满清,能光复辽东也就罢了!可就怕只是让入关满清死伤甚多,最终却没能取胜,如此一来,必定惹怒皇太极,从而绝了议和之望。此事,还请陛下慎之!” 崇祯皇帝一听,却是冷笑一声道:“卿言东汉时日蚀火星,汉光武帝与南匈奴议和;宋太宗时月蚀荧惑,宋军兴师伐辽而战败。但朕要告诉卿,太祖入梦,言朕不改变,社稷危矣!卿来说说,是前朝往事紧要,还是太祖托梦紧要?” 他说得这些前朝往事,其实都是杨嗣昌在之前给崇祯皇帝上奏章,阐明他的“攘外必先安内”策略时,用来证明他议和是对的历史依据。 听着这些话,边上伺候着的曹化淳,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犹如泥菩萨一般。可他心中,却也开始认真琢磨太祖托梦这事了。从皇上的态度来看,皇上是认真对待这事的。 古人是相信有鬼神存在,更相信祖宗显灵之事。听到崇祯皇帝着重强调太祖入梦,杨嗣昌当即脸色一变,知道应该不是有别人进言,而是因为太祖入梦的原因,才让皇上在议和之事上有了反复。 果然,崇祯皇帝忽然语气严厉了起来,紧接着对杨嗣昌喝道:“朕算是想明白了,攘外必先安内是好,可这只是一厢情愿而已。朕来问卿,如若卿为满清之皇太极,可真心愿和大明和谈?若要和谈,代价几何?是要朕成为儿皇帝还是割让土地给满清?满清已经势大不可制,难道还要朕再双手奉上利益,继续壮大满清?” 听着这些话,杨嗣昌的汗当即就下来了,他连忙申辩道:“陛下,忍得一时之辱,等到安定了国内,卧薪尝胆之下,我大明总有一日能灭掉满清。昔年俺答汗,不也是朝廷妥协,应其开边市才罢刀兵也!” “呵呵呵……”崇祯皇帝一听,不由得冷笑连连,笑得杨嗣昌低着头,那汗水一个劲地往下滴。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就感觉此时的崇祯皇帝,非常地强势,犹如盛夏之太阳,让人不敢仰视。 就连边上泥菩萨一般的曹化淳,也不由得偷偷看向崇祯皇帝,心中有点惊惧。他忽然感觉,眼前这位熟悉的皇帝,似乎已经有点陌生了。言辞之犀利,犹如刀枪,锐不可当! 忽然,崇祯皇帝笑声一收,对杨嗣昌厉声喝道:“亏了卿以聪慧闻名,卿可知,任何城下之盟,可有意义?嘉靖年间,开了边市,俺答汗不照样连年侵犯我大明边境!任何和议,唯有战而胜之,至少要打疼了对手,才有和谈的基础。朕还是刚才的那话,卿要是还不明白的,那就再说明白点好了……“ 杨嗣昌到此时,才发现虽是隆冬时分,可自己的汗水,都浸湿了地上好大一块,不由得连忙擦了下汗,继续凝神静听。 “朕刚才所说,假如卿是满清之皇太极,知道我大明境内流贼四起,民生凋敝,百姓苦不堪言,而他满清之军队,几次入关又无对手。此等情况下,卿可愿和大明议和,而后让大明整顿内部,重新强盛起来?真要如此,卿就不担心,朕安内之后再撕毁合约去剿灭满清么?” 崇祯皇帝说到这里,冷笑一声,而后继续说道:“如若皇太极只是一个庸人,或许只能看到眼前利益,要是如此,如你所说,朕忍辱卧薪尝胆也未不可。” 忽然,他的声音又提高了一分道:“但是,那皇太极是什么人?他是庸人么?他比以前的野猪皮还要精明百倍,满清在他手中,如今已是征服朝鲜,打败林丹汗,中东部草原都以他为尊。他这样一个人,会只顾眼前利益真正想要和谈?他是巴不得我大明越来越乱才好!呵呵,还创立伪清,自立为皇帝,不是什么大汗了,其野心可想而知!还说满清乃是水德,水能灭我大明之火,其心之险恶,昭然若揭,卿以为呢?” 4 五道金牌 说到最后,崇祯皇帝几乎是用怒吼的语气,大声问了出来。 杨嗣昌听得再也站不住,腿一软,一下跪倒,头伏地上,惶惶然不敢再辩。皇帝都把话讲这么清楚了,傻子都不会认为,大明和满清的关系,能和平共处的了! 皇帝震怒,边上所有人也都跟着跪了下去,包括曹化淳。此时的他,都不敢抬头去看崇祯皇帝了。他感觉到皇上的凌厉,威势之盛,不知为何,让他想到了,该不会是太祖附体了吧? 崇祯皇帝高居御座,俯视下面跪着的臣子,特意盯了曹化淳一眼,心中想着,自己刚才的这番表现,应该也能给他一些震慑吧! 这么想着,他又转头看回杨嗣昌,再次冷声说道:“卿再仔细想想,满清军队几次入侵关内,是不是都是在我大明好不容易要把流贼镇压下去之时?卿想上一想,是也不是?“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顿了顿,而后又大声说道:“满清为何这么做?不就是不想让我大明安内,要给大明添乱,最好大明越来越乱!如今,卿可真正想明白了?“ “圣明莫过于陛下!”杨嗣昌匍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汗滴在地上而不敢去擦,声音略微有点颤抖地回奏道,“不得陛下指点,罪臣还在迷局中而不自知!” 崇祯皇帝见他认罪,便缓和了下语气,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也是太祖点醒了朕。行了,平身吧!” 听到这话,不管是杨嗣昌还是曹化淳,都是心中大吃一惊。不得不说,崇祯皇帝这么一说,太祖入梦的事情,便再次在他们脑海中强调了一次。说真的,仔细想想,似乎崇祯皇帝以前可没有这份见识,该不会真是太祖托梦,点醒了皇上吧? 除此之外,还有崇祯皇帝的气势,也改变了好多,变得英明起来,要说只是自己突然改变,他们是不信的。可如果是太祖托梦,影响了崇祯皇帝,那就是有可能的。 要知道,太祖可是起于微末而登九五之尊的人物!历朝历代,又有哪个开国皇帝有太祖这么厉害的? 这么想着,他们两人,还真有点信了! 文华殿内的所有人,在依言站了起来后,不自觉间,他们都敛声屏气,对崇祯皇帝恭敬了很多。 御座上的崇祯皇帝,看到杨嗣昌的面前有一滩汗渍,就当没看见,吩咐杨嗣昌道:“卢尚书手中兵力太少,无以抗拒满清大军,形势危矣!卿按朕的意思,拟旨,尽快发给卢尚书吧!” “微臣遵旨!”杨嗣昌这次没有再抗拒,马上答应了下来,匆匆返回内阁去拟旨了。 文华殿内,就只剩下了曹化淳。 这时候,崇祯皇帝一言不发,就只是看着他。 只一会的功夫,曹化淳就感觉崇祯皇帝的眼神,犹如实质一般,刺得他隐隐不安。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的崇祯皇帝,让他感觉到了敬畏。 一想起这个词,曹化淳忽然有所领悟,好像以前的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丢掉了本该有的敬畏。 正在他想着的时候,崇祯皇帝似乎闲谈一般,忽然开口问道:“大伴,你对刚才之事,有何看法?” 曹化淳一听,连忙躬身回奏道:“陛下英明,奴婢佩服万分!” “嗯?”崇祯皇帝有点不满意,此时的他,不需要马屁。 他的这一声哼,让曹化淳心中一紧,感觉是皇帝不满意传旨的这个事情有波折,以至于让皇帝费了一番口舌。 这么想着,曹化淳就连忙解释道:“奴婢刚去内阁传旨,刚好其他两名辅臣不在,才有杨阁部拒旨求见之事。” “哦?”崇祯皇帝又一声哼,他也不揭穿,只是声音淡了点问道,“朕是问大伴,你掌管东厂,对于刚才这事,可有补充?” 曹化淳并不笨,之前只是没有深想,此时得到皇帝提醒,立刻就回过神来,顿时冷汗就下来了。 要知道,满清远在辽东,隔着山海关,按理来说,应该是消息隔绝不通。可为什么满清能卡好时间,在大明刚好要剿灭流贼的时候入关捣乱,这其中,难道就没有人通风报信? 东厂和锦衣卫都是有侦缉之责的,虽然就这事来说,可能锦衣卫那边的责任更大一点。可如今,锦衣卫指挥使不在这里,皇帝是在问他这个东厂提督,难道还要推卸责任引发皇帝更大的不满? 曹化淳感觉到了崇祯皇帝对自己的不满,在此以前,这样的事情,可是从未有过这样的。 要是失去了皇帝的信任,他就什么都不是,可要是让他现在说出个一二来,他又说不出来,情急之下,他立刻躬身奏道:“陛下,奴婢以为,杨阁部刚才有不奉召之例,那这份旨意下去了,万一高总监也不奉召,或者说错过了旨意传达,也有可能会辜负圣意,让卢尚书陷于危险之中。是以,奴婢愿意快马前去督促!” 一听这话,倒是提醒了崇祯皇帝,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又或者说,高起潜不知道自己的决心,以为自己还会变卦之类,可能随后又会想要议和,因此就算接了旨意,到时候阳奉阴违或者犹豫不决之下,也都有很多手段制约卢象升,最终让历史重演,导致卢象升战死。 这么一想,崇祯皇帝倒也紧张了起来,暂时把刚才想说得事情放下,立刻点头说道:“大伴这次说得有道理,必须要预防这种情况发生。立刻传旨给高起潜,严旨高起潜遵旨行事,不得有任何违背!” 高起潜是太监,是皇帝的家奴,只给高起潜的旨意,就不需要那么正规,皇帝直接出的中旨,高起潜也不敢不接。 崇祯皇帝没有让曹化淳亲自去,而是赐下金牌,让另外的内侍快马赶去,紧随第一道圣旨,赶往真定那边。 看着崇祯皇帝忙这些,曹化淳心中还是不安,虽然自己找了个理由转移了话题,可终归还是有问题存在。因此,他便又提醒道:“陛下,如今战事多变,很有可能卢尚书已经不在真定,万一传旨天使不能及时寻到高总监的话,还是会有问题,要不……” 他觉得,自己要是不做点什么,心中会一直不安。他有直觉,皇帝对他已经不那么满意了。既然皇帝眼下这么在意卢象升的安危,要是他能去保下卢象升,说不定就能重新讨回皇帝的欢心,重新赢得皇帝的充分信任。 崇祯皇帝想想,也觉得之前还不够保险,既然这样,他想起了前宋赵构连发十三道金牌追岳飞的事情。好,既然这样,那朕也有得是金牌。 于是,他还是没有让曹化淳亲自去,而是连续又派出了五次信使,持金牌去找高起潜,要他务必遵守旨意。甚至到了后来,他的旨意已经非常严厉,明说卢象升要是有事,高起潜就要为他偿命! 看着一道道的金牌发出,一直旁观的曹化淳是一次次地意外。他深深地感受到了,太祖托梦之后的崇祯皇帝,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如今的崇祯皇帝,让他在边上伺候,都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正在想着这事时,殿外内侍又来禀告,说内阁三名辅臣请求觐见。 崇祯皇帝一听,瞅了曹化淳一眼,点点头,传旨召见三名辅臣。 很快,见礼完毕之后,还是杨嗣昌先开口奏道:“陛下,如今我大明国策既安内又攘外,臣等以为然。可这钱粮缺口将更大,恐朝廷不堪重负也!” 5 吏治与钱粮 此时的杨嗣昌,已经镇定了不少,至少不再流汗了。他提出的这个问题,其实算是问题又回到了老路上。 为什么要攘外必先安内? 还不就是因为以朝廷的实力,感觉没法既攘外,又要安内。因此,杨嗣昌提出的战略,就是想要减轻朝廷的负担,要攘外必先安内。 但是,这个战略被穿越后的崇祯皇帝否了。对于否掉的理由,杨嗣昌认了,觉得皇上说得也没错。可如此一来,老大难的问题就又回来了,钱粮,怎么解决? 如果换成原本的崇祯皇帝,对此估计要头疼得睡不着觉了。由于时代的局限性,他不会有办法,也因此,才亡国。但是,对于现在的崇祯皇帝来说,他至少有跳出这个时代的眼光,因此,自然是有过考虑了。 杨嗣昌看到崇祯皇帝似乎在思考,便和其他两名辅臣对视了一眼,就又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辽饷和剿饷已是不够用。如若继续加重这两饷的话,怕是朝廷之脸面不存。可满清军队如今在关内肆虐,随后的善后,也是需要大量银子,各地勤王军的调动,也离不开银子。而国库,也已无存银。” 崇祯皇帝听杨嗣昌的这番细说之后,不动声色,扫视了下底下站着的三个辅臣,再瞅了一眼在边上服侍的曹化淳,而后才缓缓地问道:“诸卿乃是朕之左膀右臂,既然提出了此事,不知有何策教朕?” 他只是一句话,就把皮球踢了回去,因为身份的关系,下面的臣子还没法不接。毕竟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至少明面上这是人之大义,不能违背的。 可是,这个问题,要是能有轻易的解决方法,大明也就不会亡国了。因此,一时之间,没有人开口说话,文华殿内,显得很是安静。 崇祯皇帝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一会底下几个臣子,忽然看向曹化淳开口问道:“曹大伴,你可有主意?” 曹化淳一听,顿时心中一惊,他可没想到,崇祯皇帝竟然会问他意见。脑筋急转几下,连忙躬身奏道:“陛下,奴婢惭愧,此等国家大事,还是比不上诸位内阁辅臣的!” 很显然,他是把皮球踢给三个内阁辅臣去了。 崇祯皇帝听了,也不发怒,甚至连脸色都不变一下,转头看向三个辅臣。 杨嗣昌看同僚都低着头,知道这事是自己提议,便只好开口回奏道:“陛下,如今没有钱粮,是万万不行的。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再行收税了。臣以为,如今满清军队在关内攻城略地,势不可挡。此种情形,概因地方乡兵不精也。为此,朝廷不妨以此为契机,可征收练饷,用以训练各地乡兵,不再有今日之惨。如此,朝廷便能又有钱了!” 崇祯皇帝的蝴蝶效应,首次展现出来了。练饷的提议,原本是杨嗣昌在崇祯十二年,也就是到明年的时候,他才提出来的。可如今,他为了能在崇祯皇帝面前挽回下自己的形象,就提前说出了这个法子。 如果是在原本的历史上,崇祯皇帝病急乱投医,自然是同意了他的提议,也就有了明末所谓的“三饷”一说。 可如今,崇祯皇帝既然来自后世,心中又有打算,倒也没有马上否决,也没有发火,只是淡淡地说道:“就算要另立名目加征税银,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诸卿,可还有何策教朕?” 能听出来,皇上似乎对此不满意,这让满心希望能得皇帝表扬的杨嗣昌,不由得很是尴尬。一时之间,他也没有其他法子,就只好低下头不语。 另外一名辅臣方逢年,则自始至终,就犹如老僧入定一般,不发一言,似乎在思考,没有半点开口之意。 剩下的辅臣薛国观,似乎已经有主意,不过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两个同僚,见他们都低头沉默不语。而边上的东厂提督兼司礼监秉笔太监曹化淳,也是同样不发一言。不由得,心中怒气上涌,隐隐地,好像有种豁出去的神情。 就在这时候,忽然又听到崇祯皇帝在说道:“我大明开国将近三百年,该不会这时间越久,大明的财富就越少,以至于无法应付内外战事?没有另外的方法,再来凑集朝廷急需之钱粮了吧?“ 虽然他们没有经济这个概念,可这些金字塔顶尖的人物,自然知道如今之大明财富,远不是开国之初能比的。就只人口一项,都不知道增加了多少倍。国人之奢华生活,风月场所之多也足以佐证一二。 听到崇祯皇帝这话,薛国观忽然心中一动,抬起头来,仔细观察了下崇祯皇帝的脸色后,他忽然现出一点决然,狠狠地盯了曹化淳一眼,而后不管同僚,当即恭声奏道:“陛下,臣有对策,可解朝廷钱粮之急缺!” 他这一出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甚至连一边待着服侍的内侍宫女,都纷纷侧目看去。 崇祯皇帝不由得很有兴趣,曹化淳暗地里称他为薛蛮子,臭狗屎,该不会真有什么办法吧?难道,会和自己想一块去? 这么想着,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鼓舞薛国观道:“薛卿但有良策,尽管奏来!” 刚才薛国观的瞪眼,曹化淳瞧见了,隐隐地,他有不妙的感觉。该不会,薛蛮子的主意,是和自己有关吧? 就连杨嗣昌等人,听了薛国观的话,把他的神态看在眼里,也都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他们觉得,这个薛蛮子似乎要当搅屎棍了。 而薛国观心中有了决定,便没有再犹豫,当即中气十足地大声奏道:“诚如陛下所言,国朝之财富,自然远比开国为多。但是,我国朝的财富,都为贪官污吏所得,以致国库收入远不足支出,才有今日之忧。如若厂卫得到合适人选,谁敢贪婪?” 他说话坚定有力,就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顿时吓得曹化淳在这大冬天的,一下就大汗淋漓。他再怎么想,也没想到薛国观竟然当面把矛头指向了他。顿时,他在心中狂骂,薛蛮子,你个臭狗屎,咱家弄死你…… 看到崇祯皇帝的脸色冷了下来,转头看向自己,曹化淳连忙跪地奏道:“陛下,奴婢自觉兢兢业业,从未有半刻怠忽,薛阁老如此弹劾奴婢,或是奴婢能力不及,请陛下降罪!” 他回避了薛国观的指控,转移了话题,变成了就算真有事,那应该也是他的能力问题。不得不说,他也算是老奸巨猾,以退为进,顺便给以后找好退路。 在原本的历史上,也是薛国观担任首辅之后,他就称病告老还乡去了。 崇祯皇帝听了,淡淡地说道:“薛卿可没说大伴贪腐,且起来候着。” 听到这话,虽然不是发怒治罪,可曹化淳的冷汗就又下来啦。悬而未决,这最让人提心吊胆了。更让曹化淳担心的是,此时崇祯皇帝心中在想什么,他一点都猜不着了。 此时的曹化淳,内心非常惶恐,依言站了起来,垂手而立,低头不语。 边上站着的杨嗣昌和方逢年,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背后的冷汗也冒出来了。他们心中无不想着,薛蛮子果然是薛蛮子,要是扳不倒曹化淳,那就等死吧! 他们心中在想着,崇祯皇帝就又说话了,只听他对薛国观说道:“整顿吏治,一直是朝廷第一要务。太祖当年,剥皮实草警示他人便是手段之一。但如今满清军队在关内肆虐,民生凋敝,而国库空虚,薛卿,可有良策教朕?“ 见崇祯皇帝不马上处置曹化淳,薛国观内心非常失望。他又不是傻子,知道自己这么一来是得罪死东厂提督了。之前他以为当面奏对,皇帝肯定要有所表示才行的,结果没有。 不过,反正已经豁出去了,他也就不管这些了,听到崇祯皇帝的第二个问题,他便又躬身奏道:“陛下,如今我大明朝有钱人家,皆为文官武将,皇亲勋贵。如若朝廷急等用钱,不如向他们借钱应急。在外的群僚百官的借款,由内阁承担;在内的皇亲国戚的借款,非由皇上决断不可。” 这话一说出口,顿时,杨嗣昌和方逢年的冷汗直流。早知道薛蛮子今天这么乱来,就不和他一起过来了,这简直是把所有同僚,还有内官以及皇亲国戚都给得罪死了啊! 在原本的历史上,薛国观也确实向崇祯皇帝提了这两个方法,不过要等他当了首辅之后。在这个位面上,因为崇祯皇帝的穿越,因缘凑巧,他一下把心中埋藏着的这两个方法给提前爆了出来。 6 皇帝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 就是崇祯皇帝,也没想到薛国观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同样是吃了一惊。在他的印象中,可不会有明末官员会说这样的话,如果真要有这样的臣子帮着原来的崇祯皇帝,那崇祯皇帝又怎么会上吊自杀呢? 薛国观在后世的名声并不响亮,甚至好像是属于奸臣里面的。因此,后世穿越过来的崇祯皇帝对这个薛蛮子并不熟悉。不过也由此,他在听了薛国观这番建议之后,就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崇祯皇帝忽然发现,明末臣子中也不全部都是贪官污吏,只知道党争的垃圾;这么想着,他心中对自己中兴大明,改变命运的前景,也多了一份信心。毕竟他还有窃听系统的帮忙,要去分辨他的臣子中,还有谁能如同薛国观一样会提实在建议,能有一颗为国为民之心的?就会容易不少! 或者薛国观也知道自己说出得这个话有多么地让人吃惊,他盯着崇祯皇帝,同样也看到了崇祯皇帝的吃惊之色,因此,便又立刻补充奏道:“就拿微臣知道之事来说,武清侯李国瑞薄待庶兄李国臣,因此李国臣气愤不过,曾对微臣说其父有银四十万两,他应该得到一半,他愿意全部拿出来充作军资。陛下,一个武清侯已是如此,那么其他皇亲勋贵,还会少么?每人拿出一些,便能渡过如今这难关了!” 李国瑞是孝定太后哥哥的孙子,皇帝祖母的家属。说起来,这样的皇亲其实已经和崇祯皇帝关系远了,不是当红皇亲了。也正是如此,薛国观才拿他出来举例子。国难当前,他觉得崇祯皇帝应该会同意自己的做法,从武清侯这里打开突破口,这样一来,借款之事,就容易办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他也确实是如此向崇祯皇帝建议的。崇祯皇帝也一如他所料,动心了,准了他的所奏。但是,其他文官武将,皇亲勋贵知道了,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要不然,武清侯之后,他们不也都要出血!而且他们都很清楚,以如今朝廷的难处,借出去的钱,又怎么可能还得回来! 因此,立刻有人教李国瑞隐藏财产不交,拆毁房屋,将家俱器物陈列到大街上去卖,表示自己没有什么资财。周皇后的父亲嘉定伯周奎,也跑去和武定侯联系,既然大家都是皇帝的亲戚,说要代他出钱,几家一起来凑。 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做给皇帝看,他们这些皇帝的亲戚都很穷,全都没几个钱的。你皇帝要是硬要钱的话,就只能这样,大家一起卖锅碗瓢盆吧! 可以预见,崇祯皇帝在得报这个情况后,自然是非常震怒。他们的这种做法,不明摆着要打皇帝的脸!一个当皇帝的,把自家亲戚都逼到这种份上了,天下百姓会如何议论皇帝? 要知道,哪怕是普通百姓,要是不能善待亲戚,也会被别人在背后指脊梁骨的,更何况是皇帝呢!反正皇帝的这个做法,传出去之后,一个刻薄寡恩的形象是跑不了的了! 因此,崇祯皇帝震怒之下,下旨剥夺了李国瑞的封爵,严旨令李国瑞交出了四十万两银子。按理来说,就算武清侯的所有银子都交了出来,可也还有商铺门面,粮田之类的非银子资产,也不至于一家子生活难受。但让人蹊跷的是,转眼李国瑞却上吊自杀了。 这么一来,顿时,当时舆论就爆了,御史言官纷纷为此上奏章,民间舆论,也都在说皇帝逼死了自家亲戚。群情汹汹,让一个年轻要面子的皇帝何以自处? 自然,崇祯皇帝闻报再次震怒,且有疑点表明李国瑞之死有猫腻,就让厂卫开始彻查此事。 这个时候,他已经能感觉到薛国观这建议,阻力非常大。可朝廷没钱,也只有这条路子,能在不增加天下百姓的负担前提下快速来钱,他自然也就不会妥协,铁了心要推行借款一事。民间的议论,他先不管;御史言官的奏章,他留中,反正就是干上了。 但是,崇祯皇帝还是低估了他对手的反击手段。没等厂卫查出个什么,或者说厂卫有没有在认真查都不知道。就有人利用崇祯皇帝第五子的病情,勾结宦官宫女,传言孝定太后已升仙为九莲菩萨,在天上责备皇帝轻视外戚,皇帝的每个儿子都将夭折,首先就会报应到皇帝第五子的身上。 对于这些话,崇祯皇帝虽然听到了,可他不是傻子,自然是不信的。在这种节骨眼上,十之八九应该是有人在散布谣言。因此,不予理会,只是加紧查武清侯死亡一案。 可是,让崇祯皇帝怎么都没想到得是,不久他的第五子果然夭折。这么一来,不管是民间还是宫内,又或者是御史言官,纷纷都说孝定太后显灵了。皇帝一意孤行,遭受惩罚了。如果还不悔改的话,其他皇子也会跟着夭折。 终于,当时的崇祯皇帝扛不住压力了,非常地害怕。他相信了孝定太后在天上震怒,降罪于自己,受到了报应。 于是,崇祯皇帝急忙封李国瑞七岁的儿子存善为侯,并将交纳的金银全部归还了。 由此,向皇亲国戚、文官武将的借款旨意就无法执行下去,薛国观所献之策不但得不到任何效果,反而让崇祯皇帝担负了非常大的压力,不管是名誉上还是他的性命,都受到了严重影响。 如此一来,薛国观失去了圣心,那些皇亲国戚、文官武将对薛国观的反击就开始了。哪怕薛国观是首辅也没有什么用,在他当这首辅没多久,就被他们联合起来弹劾,最终落得个给崇祯皇帝下旨处死的下场。 当然了,这些都是原本历史上发生的事情。至于在这个位面上,崇祯皇帝都已经是穿越了的,自然不是以前的崇祯皇帝可比。 当崇祯皇帝听完薛国观的举例后,这一次,他反而不吃惊,因为他记得一件事情。在原本的历史上,李自成打下京师之后,在京师追赃助饷,最后一共获得了七千多万两白银。 这还只是官面上的,至于那些将领、军卒私下隐匿不报的财物,怕也不少。也就是说,在五年后的京师,那些文官武将、皇亲勋贵至少有上亿两以上的白银数量。一个武清侯有四十万两,真不多! 薛国观禀告完之后,没见到崇祯皇帝的吃惊之色,心中不由得有点忐忑起来,以为崇祯皇帝不信。可他自己说出去的话,已经是泼出去的水,也收不回来了。自己的性命都在上面,务必要让崇祯皇帝相信才成,因此他又立刻奏道:“陛下,如若不信,可传武清侯之兄,便能证明微臣说得是不是真的!” 边上几个人,不管是辅臣还是东厂提督,那后背的汗,是不停地冒。 这个借款的事情一出,不但他们要破财,而且很可能会被其他人误会,以为他们和薛国观是穿一条裤子的。至少,要是皇帝同意而他们没有拦住的话,同样会被别人记恨;而要是拦阻,薛国观都有实际例子在举,皇帝估计不会听他们的,甚至还可能在皇帝那留下不好的印象。 这事,对他们来说,可谓是左右为难。因此,他们心中都在狂骂,薛蛮子,你这个臭狗屎,捅破天干什么…… 毕竟在他们看来,薛国观所提及的这两个事情,都是比满清军队在京畿之地肆虐还要来得严重。一旦皇帝真得被薛国观鼓动,那他们要是还站在皇帝这边,那以后的下场就可想而知。而如果要是不站在皇帝这边,那今天这一关,就很可能过不了了。 这么想着,就连他们的额头,都开始冒冷汗了。 御座上的崇祯皇帝见了,忽然淡淡地问道:“杨卿,方卿,还有曹大伴,这大冬天的,卿等怎么还冒汗?” 一听这话,这几人的身子都是一震,也是杨嗣昌反应地快,连忙回答道:“恐怕是微臣的衣裳穿多了所致。” “对对对,应该是微臣的衣裳穿多了!”方逢年一听,也连忙附和道。 崇祯皇帝见了,看向曹化淳,露出了笑容,也不知道是不是冷笑,反正曹化淳心中发毛,没等他说话,崇祯皇帝就问他了:“那曹大伴也是衣裳穿多了?” “陛下英明,奴婢老了身体有病,确实是多穿了点衣裳!”曹化淳一听,连忙露出感激之色,低头回答道。 崇祯皇帝听了,忽然心中一动,当即淡淡地说道:“哦,原来是这样,那大伴可不能太操劳,有病就要养病!” 说完之后,他目光转向薛国观,又马上下旨道:“既然薛卿提出来了,那就由薛卿去带那个武清侯之兄,过来让朕当面问问吧!” 薛国观一听,心中一喜,连忙答应一声,便退出文华殿去。 杨嗣昌心中顿时急了,薛国观这根搅屎棍,别真要搅屎了。他心中一动,立刻便奏道:“陛下,微臣以为,薛阁老提出了这事,是为当事人,或者由东厂去带人来,更为妥当一些。” 7 悬而未决 曹化淳一听,就知道杨嗣昌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他来说,他也不愿意薛国观的主意真被崇祯皇帝接纳。要知道,薛国观其中一个主意,矛头可是直指厂卫的。因此,他心领神会,转头看向崇祯皇帝。 可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曹化淳发现崇祯皇帝就盯着他在看。那盯着的眼神,没来由地让他心中害怕,凭着直觉,他不敢开口回应杨嗣昌的提议,连忙低头,装出泥菩萨的样子来。 崇祯皇帝见了,心中冷笑一声,暗道:算你识相! 转回头,就见他脸上露出笑容,回答杨嗣昌道:“卿等皆是内阁辅臣,乃是朕之股肱之臣,朕又有什么可以不放心的?薛卿既然已经去了,就让他带回来便是!” 这话一说出口,杨嗣昌顿时就郁闷了。他要是还要坚持自己的意见,那就等于说,内阁辅臣不是皇帝的股肱之臣,或者说皇帝你就不应该放心内阁辅臣的。 可他真要这么做的话,那就是自己抽自己耳光,也会把内阁中其他同僚都给得罪。 可如果他指名道姓就只说薛国观会搞动作,那就是和薛国观撕破脸,变成他冲在最前面和薛国观去干了,这也是他不愿意的。要知道那薛蛮子可是疯子一个,竟然连这种提议都会说出来,这么横,谁敢直接和他对着干? 因此,崇祯皇帝这话说了之后,杨嗣昌很是无奈,只好沉默了。 其实,崇祯皇帝刚才在薛国观领旨出殿的时候,就把系统刚奖励的丙级窃听种子安置到薛国观身上去了。这样一来,如果薛国观要搞什么小动作,瞒得了别人,也瞒不了他。 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崇祯皇帝对薛国观的主意是赞成的,就算武清侯的事情,不是真的,薛国观要搞成真的,他也不会反对。大明的这些文官武将,皇亲勋贵,就是要好好地捋下他们的羊毛才好。 一边的方逢年,心里也是急啊,他和杨嗣昌,都有同样的担心,一样的意愿,不愿意薛国观的提议被皇帝接受。因此,他偷偷和杨嗣昌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随后他开口奏道:“陛下,微臣那边,还有不少奏章没有票拟。微臣在这边也没什么事情,要不先回去内阁了?” 毕竟薛国观说向文武百官的借款,由内阁负责,那他就逃不了。如果有可能,他自然希望能阻止薛蛮子的乱来。 方逢年的这点小心思,崇祯皇帝有两世人生阅历,又岂能猜不出来! 他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明末这些文官,能有担当的,确实太少了! 心中这么想着,表面却不动声色,甚至还微笑着说道:“方卿也是辛苦了,不急在一时,就趁这个机会,卿就当休息一会好了。唯有劳逸结合,做事才不会昏昏沉沉,也不至于做错事,对不对?” 崇祯皇帝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做错事”三个字,似乎加重了语气,提高了一点声音。 方逢年一听,心中一咯噔,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好像崇祯皇帝这话,是话里有话。如果没听错的话,皇上难道是在警告自己? 他这么想着,同时也有点纳闷,皇上说话做事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该不会是梦中真受了太祖的点拨,开窍了?要不,怎么解释皇上前后变化如此之大? 纳闷归纳闷,方逢年也不敢违背皇帝的意思,连忙附和,甚至还不得不谢恩,感激皇帝照顾他的身体。 之后,崇祯皇帝也不让他们闲着,让他们说说如今朝政之困局,这样也方便他加深对这个时代的理解。 终于,薛国观回来了,并带来了武清侯的庶兄李国臣。 没有意外,在皇帝面前,李国臣也是信誓旦旦,说他爹白银都有四十万两留下,这还不算田产,房产以及商铺什么的。他当面向皇帝表态,说分了的家财就献给朝廷当军资。 等这些都说完之后,文华殿内就安静了。所有人都等待着崇祯皇帝的决断,他们都预感到,一场震动大明官场的暴风骤雨,很可能要降临了。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崇祯皇帝只是夸了李国臣,并没有回应他的要求,只是对底下臣子说道:“如今最为重要之事,乃是京畿之地的满清军队。等打退了满清军队之后,再来说薛卿的提议。” 说到这里,他忽然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冷声说道:“今日薛卿之提议,事关重大,不得向外泄露一星半点,否则要是被朕知道是谁违背朕的意思,朕决不轻饶,不管是谁!” 这个事情确实非常重大,这点是文华殿内这些人的共识。在皇帝都说了这么严厉的话后,作为臣子的,自然不可能去顶撞。 而后,崇祯皇帝便让三个辅臣都回内阁去,接着,他转头对曹化淳说道:“李国臣一心为公,朕心甚慰。这样,暂时安排他到东厂做事。大伴,朕先把他交给你。如今这种局势,唯有他能想着朝廷之急,朕心甚慰,可不能怠慢了,知道么?等过些天,朕想好了再重新安排。” “奴婢遵旨!”曹化淳一听,连忙回应,同时,心中也在琢磨,皇上把他交给自己是什么用意? 而边上的李国臣听到,则非常地惊喜。虽然说二十万两银子换了在东厂做事,好像亏大了。但关键是,这二十万两银子,他原本是拿不到的,这就等于是赚了,还在皇帝的印象中非常好,真是不要太划算了!于是,他连忙谢恩,而后就由内侍领着先离开了。 李国臣这种等于空手套白狼的事情,崇祯皇帝并不反感。这个人怎么样,他也不想去细究,反正就结果来说,对搅动大明官场有利就够了。对于这个人,后面该怎么用,他心里也有了个数,只是现在还没到合适的时机,因此就先丢去东厂。 搅屎棍,可不能只有薛国观一个! 这么想着,崇祯皇帝看到殿内没有其他人了,忽然声音又冷了点,对曹化淳说道:“大伴,你替朕看着点,文华殿内轮值的内侍宫女,谁要敢多嘴今日之事,漏了出去的,朕唯你是问!” 曹化淳一听,心中的不安感立刻又强烈了起来。边上的内侍宫女也纷纷跪下,连道不敢。 处理完这事,崇祯皇帝站起来,似乎是想离开文华殿,这让曹化淳终于松了口气。他准备回头,一定要好好捋捋今日之事才好。要不,总感觉自己的前景似乎有点不妙了! 可谁知,崇祯皇帝忽然又停住,似乎想起什么,对曹化淳说道:“都忘记刘首辅出京督师去了,朕的意思,恐怕他还不知道,卢尚书那边,可不容有失。这样,大伴,你亲自跑一趟,去刘首辅那边,如此,才能稳妥!” 曹化淳听得愕然,之前不是不让自己出京么,怎么又突然要让自己出京了?他隐约感觉到,是不是和薛国观的提议有关。 心中虽然这样想着,但他也不敢让皇帝等着,只能马上答应下来。同时心中想着,离京之前一定要交代下去,宫里的事情,特别是皇上的言行,都要瞧仔细了。等他回京之后,任何异常,都要第一时间报上来。 把曹化淳派出了京师后,崇祯皇帝才真正离开了文华殿。 抬头看天,已是傍晚,他心中不由得感慨:当皇帝,并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没有真正的心腹可用之前,没有经过自己考验之前,对身边人可不能喊打喊杀。否则的话,谁知道有些人狗急跳墙之下,会出现什么意外的事情? 原本历史上崇祯第五子的事情他不知道,但他可是记得,嘉靖皇帝就差点被身边的宫女勒死!人隔肚皮心,利令智昏,这样的事情什么时候都少不了。 事关自己的性命安危,不管怎么样,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啊! 当然了,崇祯皇帝也不只是感慨而已,对于这个事情,他其实已经有计较该怎么做比较好了! 8 内书堂 因为惦记第二天要做的正事,崇祯皇帝并没有心急慌忙地去享什么鱼水之欢,这点定力,他还是有的。只要稳住局势,中兴大明,什么样的女人会没有!对于这点,他心里很清楚。 第二天凌晨,天其实还没有亮。就算原本的崇祯皇帝勤政,这个时候也还没有起来。但是,这一天,穿越过来的崇祯皇帝却是起床了。 服侍的宫女宦官见此,稍微吃惊之余,也就淡然了。毕竟崇祯皇帝的勤政也是出了名的,稍微比平常要早,也不是不可理解,谁让满清军队还在京畿之地肆虐呢! 但是,崇祯皇帝起来之后,却并没有去批阅奏章,反而吩咐身边的人道:“天色还早,朕随便走走,你们跟着,都轻声点,不要惊扰别人!” 听到这话,这些内侍宫女不由得都很是吃惊。 要知道,如今已是十二月份,寒冬腊月的,随便走走,冻死人的好不好?而且这个时候随便走走,又看不到什么。也就宫里最低级的宫女内侍,才不得不起床做事而已。 另外,皇帝似乎还考虑到了他们这些奴婢,不想声张让底下做奴婢的受罪,也让他们都感到有点感激。 不过,不管他们怎么想,崇祯皇帝主意已定,那就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冒着寒风,崇祯皇帝哈了口白气,便往自己预定的目的地走去。 一路上,那些早起忙碌的宫女内侍冷不丁看到皇帝路过,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很显然这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而在皇宫的一角,此时,这里相比其他地方而言,倒是热闹。 房子里,大概四五十个位置,已经有十多个宦官坐在那里,捧着书本在读着。看他们年纪,大概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 “哐当”一声,大门被人推开,一股寒风便扑了进去。顿时,里面的小宦官都是冻得一哆嗦。 这种情况下,这些人自然心中有气,转头看去,看清是谁时,却是敢怒不敢言,唯有忍了。 推门进去的是四个宦官,和里面的宦官是同样年纪,但却是不同神情。昂着头,目中无人,到了位置之后,也不念书,几个人互相聚着说话。 “哐当”一声,大门又被人推开,又有几个宦官走了进来。一如之前那几个,神态倨傲,也不理其他人,自成一伙,也在那说话。 天色渐亮时,前后几波宦官,不但迟到,而且还只顾着说话聊天。 从他们的谈话中能听出来,他们似乎有这样做事的本钱。 “你们说,我们内定到司礼监做事,该小心些什么?” “这还用说,只要听干爹的就成,干爹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让干什么就千万别干!” “……” “御马监那边,也不知道我们要不要去舞刀弄枪的,我可不想!” “不会的,我们只管服侍干爹,听干爹差遣就可以了。” “……” 在屋子一角,有几名宦官被这些人吵得根本读不进书,却又不敢发作。其中一人,身体似乎强壮点,忽然忍无可忍,站起来就走。 他边上的几个人见了,也都拿着书站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忽然有个在聊天的宦官看到了,当即大声问道:“陈宝庭,去哪里?” 身体强壮点的这名宦官,正是陈宝庭,听到话之后,冷声回道:“回掌班,过几日大考,坐这看不进去,外面看去!” 很显然,他那边的几个人,都是想如此做了。 他们对话的时候,其他人便不聊了,都转头看了过去。 那掌班一听,冷笑一声道:“一群穷酸,到现在还没认清现实。没钱,考好了又有何用?” “对,嘴巴不会说,又没有人给你们出钱,考好了也没用!”立刻有人附和道,“看看我们,都不用考,就已经被内定录用了。你们啊,就别想了,分到浣衣局去的命!” “说得对,就凭你们,当初连白蜡、手帕、龙挂香这些束修都凑了老半天的,注定你们去当苦力的命了!” “……” 房子里在吵闹着,而在房子外面,崇祯皇帝已经站定了身子,抬头看了下牌匾,上面写着“内书堂”三个字,正是他要来的地方。 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一名内侍便想去喝斥一番。不过崇祯皇帝手一伸,便阻止了他,而后,就站在门口那,静静地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陈宝庭,看在我们同门的份上,就教你一个乖。当今世道,要么得有钱,要么得学会巴结,别嫌我说得难听,事实上就是这样。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让上面赏下机会。明白么?” “别理他们这几个,反正我们已经认了干爹,过些天,就去各监报到了,就让他们读去,哪怕他们最后考好了又怎样?不还得去做苦力,没用!” “……” 在这些带着炫耀、挖苦声音中,忽然传来一个愤怒地声音道:“宝庭,别理他们。我们是没钱,也不会巴结,可书中圣贤有教导,踏实做事,用心学问,就终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天保,你说得对。他们这些人八面玲珑,所以外面就有人投钱给他们。我们和他们就不是同路中人。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走,我们去外面看书去!” “走,我们走!” “……” 听着这些话,似乎有人就恼羞成怒了。 “不准出去,就在这待着。” “呵呵,你们该是想去外面装模作样,然后希望被那个路过的贵人看到而赏识吧?“ “哈哈,别做梦了,内书堂地处偏僻,还做梦想碰到路过的贵人!” “……” 听到他们这些嘲笑的话,陈宝庭的声音也变得愤怒起来,大声回应他们道:”休得血口喷人,我等只想看书而已,没有那么多花花心思!“ “对,你们来之前,我们就已经在这看书了!” “你们过来这么肆无忌惮地聊天,我们在屋里怎么看书?现在还不让我们出去,真是欺人太甚!” “……” 就在这些吵闹声中,忽然有人似乎在击掌,“啪啪啪”地声音比较醒目,同时还有人在高喊:“好了,好了,都不要吵了!”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屋外的崇祯皇帝记性不错,他听出来,喊不要吵的这个人,应该是那个掌班。 只听那个掌班在屋里安静了之后说道:“陈宝庭,你们几个要出去也可以,说不定还真让你们碰上个路过的贵人,看到你们在外面装模作样的看书,然后得贵人提点,乌鸦变成了凤凰不是?但这样一来,我们这些人虽然背后都有干爹,可多少都要挨训。所以,也不要怪咱家不讲情面,念在同学一场,这样,你们从我们裤裆下钻过去,那我们就冒这个险,让你们出去读又如何?怎么样?钻还是不钻?” 他这话音一落,顿时,就立刻有了起哄声,带着嘲笑:“对,钻了裤裆,我们就冒这个风险,给你们一个乌鸦变凤凰的机会!” “史书上淮阴侯不都钻过裤裆么?咱们就当一回恶人,来来来,快来钻裤裆了!” “……” 在这些嘲笑起哄声中,突然响起了一个愤怒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那个陈宝庭,只听他怒声喝道:“我们几个,只是为了这些年的寒窗苦读有个好结果而已,不要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别逼我们!“ “对,我们只是被你们吵得没法看书。大考之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各不相干。我蓝天保可以对天发誓。” “……” 然而,回应他们的,却依旧是不屑的冷笑声,说着诸如“钻还是不钻的话”。很显然,那些人并不想放过他们。 “士可杀不可辱!别欺人太甚!”陈宝庭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而后,屋里有脚步声响起,接着就似乎传来了推推嚷嚷的动静。不用看,屋里应该有人想出来,又有人在拦着,就有点动手动脚的意思了。 屋外依旧很安静,崇祯皇帝能听出来,那几个是好苗子,也还没有被宫里的陋习给污染,菱角没有被磨掉,这样的内侍,正好是他所需要的。 而站在他身后的几名内侍宫女,全都低着头,心中替屋里的那些人感到悲哀。 内书堂这里偏僻,贵人不会来,可如今,却来了宫里最贵的贵人,而且就站在屋外。你们这些人在屋里的一举一动,都被皇上听到了。别看皇帝还没什么表示,等一会发怒了,人头落地都是有可能的。搞不好,说得这些话,还会连累各监管事。呀,你们还是自求多福吧! 想着这些的时候,这几个宫女内侍还偷偷地瞅一下他们的主子。就见崇祯皇帝还是站在那里,面无表情,静静地听着。 忽然“哐当”一声,大门被人一下拉开,而后一个人似乎被人推了一把,踉跄而出,差点就撞上站在外面的崇祯皇帝。 与此同时,屋里面,几个人互相抓着对方的衣裳胳膊什么的,也都拥向外面。 可突然之间,他们都愣住了,因为他们看到了屋外竟然站着外人。 9 虎落平阳被犬欺 宫内的规矩,是从刚进宫的宦官中,选有潜力的一批,大概十岁左右,进内书堂读书。教习为翰林官,一般是四人。如今这一批,读书已久,正是要毕业时候。 以他们的经历,不要说见崇祯皇帝了,就是那些十二监的掌印太监,都基本上看不到。也只有从内书堂要毕业时,各监要选人时,才可能见到一二。 此时,不管他们以前有没有见过崇祯皇帝,只看崇祯皇帝的穿着,以及身后服侍的那些宦官宫女,就明白眼前站着的人是谁了! 顿时,犹如天打雷劈一般,所有人全都吓到了,不约而同地一起跪倒,匍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或者说,还是有几个人在动的,不过是有点发抖,可这不受控制,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很显然,他们都知道,崇祯皇帝应该在屋外站了好长一会时间了,至少不像是刚到的样子。那也就是说,刚才屋里发生的一切,皇帝大概率是知道了的。 想到这些,又有更多的人,在那打哆嗦了。 崇祯皇帝看着这些内书堂的小宦官,从自己面前一直跪到屋里头,并没有马上说话。 低头看了一会,此时天已大亮,倒也看得清楚。根据之前听到的,崇祯皇帝从跪着的宦官衣裳上,大概分辨出了两派。 从刚才听到的话中,他还得到了另外一些有用的信息。就是宫外有人会投资一些在他们看来,有潜力的没卵人,帮他们进宫,并在宫内能往上爬。这种人,其心可诛!等自己掌握宫内局势之后,必须要好好彻查一番才行! 这么想着,过了好一会后,崇祯皇帝才淡淡地问道:“陈宝庭何在?” 刚才差点撞到崇祯皇帝的那个,也是跪在最前面的那个,身体比较强壮的,连忙带着点惶恐回答道:“奴婢在!” 他们这些宦官,虽然该教的,都已经教了,可毕竟没有见过世面,面对他们的天,不惶恐就不正常了。 崇祯皇帝低头看着他道:“你并那个蓝天保,还有那几个没有被选入各监的,都一起随朕走吧!” 说完之后,崇祯皇帝便转身离去,心中很满意。 这次过来,还是有不少收获的。这其中的关键,就是在于别人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因此才会说一些平时自己不可能听到的话,看到一些自己平时不可能看到的事情。 从这方面来说,自己的窃听系统,刚好也能满足这个条件,可以获得更多的自己不知道的信息。由此可见,自己这金手指真不错,非常值得期待以后给自己带来足够的信息。 这么想着,崇祯皇帝心中已有决定。以后自己的身边,就用这几个人来服侍,自己亲自来调教他们。等以后他们再大一些,经历多一点,再让他们承担更多的责任! 毕竟这些宦官,是宫内各势力挑剩的。从实际角度来说,他们是宫内拉帮结派中的失败者。因此,他们会独立于目前宫内已有的势力。自己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好好调教之下,就算为了他们以后的利益,也只能是听自己的了。 想着这些,崇祯皇帝转身离去,同时淡淡地说道:“踏实做事,用心学问,任何时候都是有用的!” 听到皇帝的这些话,陈宝庭等人,那简直是惊喜交加,比被天上掉下的金元宝砸中还来得欢喜。因为从这话中,可以很明确地知道,皇帝对他们几个是赞赏态度的,带走他们,那是绝对的好事。 于是,他立刻伏在地上,带着喜悦大声回应道:“奴婢遵旨!” 等他站起来,就见跪着的那些同门中,不是脸色苍白地跟死人一样,就是一脸期待,都露出那种可怜巴巴地讨好神情,期待陈宝庭能选上自己。 这个时候的陈宝庭,可不敢假公济私,他也还没学会假公济私,连忙点了一起的那几个宦官,包括他自己在内,一共是八个,而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对于内书堂剩下那些跪着的宦官,崇祯皇帝并没有立刻处置。当领导的,不能直接冲在前面去当恶人。恰恰相反,领导都是好的,如果有坏事,那必须是手底下有人去干才行。 所谓的“皇帝是好的,只是有奸臣”这种话,并不是说说而已。因为一旦不是这种认识,那皇帝统治的基础就会发生动摇。由此,皇帝必须是好的,不好的话,那是因为有奸臣在作怪。 因此,处置这些小宦官,也用不着皇帝亲自出面。不用多久,今天这事,肯定会很快传遍宫内。各监掌印太监,只要有涉及到这次内定的,只要他们还有点眼力,就肯定会主动对这事做出处置安排,然后到皇帝这边来请罪。 想着这些,崇祯皇帝在心中已经有了决定,要趁这个机会,好好整顿一下内宫,尽量规范内宫,把心思不纯地人清除出去。不过该怎么做,还需要好好考虑下。 在他想着如何整顿内宫,保证自己安全的时候,远在河北巨鹿,议事堂上,大明兵部侍郎卢象升,有点憔悴,不过还是强打着精神,声音洪亮地问道:“杨主事何在?“ “下官在!”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官员听到,立刻出列应道。 他是兵部职方主事杨廷麟,也是大明的主战派,因为上书弹劾杨嗣昌,反而被杨嗣昌派到卢象升麾下参赞军务。虽然官职升了一级,却离开了京师,被丢到了注定要被满清消灭的这支军队中。 在原本的历史上,他一直是坚定地主战派,以文天祥为榜样。这次战事中,卢象升战死,他侥幸逃过一劫,也没改变自己的立场。在京师沦陷后,又被隆武帝任为兵部尚书,继续抗清,最后兵败投水殉国。 此时,卢象升看向他,严肃地吩咐道:“大军已经缺粮,你且去高总监处求取军粮,并带本官书信去,共谋一战,以败满清军队!” “遵命!”杨廷麟在卢象升军中,原本就管钱粮,因此这算是他的份内之事。但是军饷方面,原本是由巡抚张其平提供,可这张巡抚却说没钱,提供不上,就断了钱一项;而粮草又在总监那,也有多日没有拨给,因此,卢象升不得不派他去催促。 杨廷麟接令之后,想着军中就只有五千人马,而且就这,还都不是卢象升的本部人马,也就是一直随他南征北战的天雄军,而是杨国柱和虎大威两总兵麾下。他就感觉,卢象升所说要谋取一战,有点危险,就想进言。 但是,卢象升并没有给他机会,冷声喝道:“速去!” 杨廷麟一听,没有办法,只好立刻去了。 等他一走,卢象升便看向手下两员大将,心中叹了口气。之前时候,他这边分了两万兵马。可随后,他的本部天雄军被高起潜抽调,大同总兵王朴又借口说云晋有满清军队,就私自领兵跑了。 到底什么情况,其实卢象升心中明白得很。那王朴是看到他卢象升被降职,又被抽调了兵马,觉得再和满清军队打仗,就是自找死路,因此就不管不顾地找了个借口跑了。 该是觉得自己也没法事后找他算账,呵呵,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卢象升心中冷笑,但也多少有些悲哀,国事如此,自己唯有尽力一战,以全自己的忠君报国卫民之心而已! 他自然不会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王朴就是有名的逃跑将军,凡遇战事,以逃为先,坑了卢象升,又坑了洪承畴。不过,最后也没有好下场,被崇祯皇帝给斩了。当然,最大原因是不像吴三桂一样有后台,否则,就可以和同样逃跑坑了洪承畴的吴三桂一样不死。 “诸位,国难当头,不是斤斤计较之时。”卢象升看着底下将领说道,“本官已令杨主事去求粮,诸位当安抚部署,再忍一下。本官亦会同诸将士一起,绝不特殊之!” 他平时就以身作则,堂堂进士出身的总督、侍郎,普通大头兵吃什么,他就吃什么。他的这种做法,也确实很让手下感动,愿意为他效死!因此,他说了之后,虽然明知军情不容乐观,可底下将领还是纷纷抱拳回应,表示没问题。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卢象升所想的发展,形势已是越来越糟。 10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夜不收接二连三地回来禀告,汇总起来之后,卢象升发现,满清军队仗着其兵力雄厚,又兵分十路,准备再次开始攻城掠地。 听到这些消息,卢象升紧皱着眉头,盯着军事地图,在想着什么事情。 边上的掌牧杨陆凯见他没有动静,便先开口说道:“大人,满清军队既然兵分十路,正好摊薄了兵力。我军兵少,也正好减轻了压力。如此一来,歼其一路,胜算便大了不少!” 然而,卢象升听到他这话,却依旧紧锁着眉头,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说道:“本官且问你,如若你是满清之多尔衮,知道我明军领兵在其附近,那你还会分兵十路么?” 听到这话,杨陆凯不由得一愣。不是夜不收来报,满清军队已经兵分十路了么?大人麾下,夜不收可不敢谎报军情的啊! 见他发愣,卢象升有心提携身边人,便给他解释道:“兵战凶危,任何战事,都不可能有百分之百的必胜把握。那多尔衮也是久经沙场之人,自然不可能犯此错误。依本官之见,其分兵十路之态势虽为真,却是诱敌之策,想要引诱我军放心追击,而后围歼我军,从而少了后顾之忧,那时,多尔衮再兵分十路,倒是有可能了!” 这支满清军队虽然刚攻入关内的时候,确实有过分兵十路,可那时候大明军队还没来得及反应,分兵十路能达到最快速度地搅乱京畿之地,这个做法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如今,大明之精锐军队,包括卢象升所部和关宁军,都已经尾随追击满清军队,更多勤王军也肯定将先后抵达。如果满清军队再搞分兵十路,主动摊薄其兵力,想要重现当年萨尔浒之战那样,那就是愚蠢之极了。 杨陆凯经过卢象升解释,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不由得有点心惊,又有点佩服地回答道:”要不是大人明察秋毫,说不定就会中了满清的奸计了!“ 卢象升听了,并没有丝毫得意,反而叹了口气道:“我军兵力过少,否则将计就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集中优势兵力在满清军队合围之前,歼灭其一路,或者两路,吃掉了满清的诱饵,那就不怕了。如此一来,我军士气高昂,又是关内作战,满清必不敢再与我决一死战,必然想着尽快退出关去了。到时候我军跟着,说不定还能瞅准机会再给予一击。” 杨陆凯听得眼睛大亮,这就是打败入侵关内这支满清军队的良策啊!不过他也马上想到了现实,大人手下敢战之军,就只有五千多骑军而已。就这点兵力,想要迅速吃掉满清军队的一路人马,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这五千骑军,已经是疲惫之师,还断了军粮。而胜负的关键,其实就是要趁满清军队合围之前,打好这个时间差。 这么说来,明明有赢得战事胜利的机会,却因为兵力不足而没有一点办法。想着这些,杨陆凯不由得很是失望,这明摆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是大人真能统领天下兵马,没有高起潜、杨嗣昌那些人从中作祟,又何愁不能击败这些入侵关内的满清军队! 想到这里,他忽然猛地一击掌,恨声说道:“都是朝中奸臣作祟,剥夺了大人的兵力,该死,该死,该死!” 当初虽然是卢象升自己提出了分兵,但实际上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他的指挥,处处受到总监高起潜的掣肘,根本没法正常指挥打仗,因此才主动提出了分兵。这一点,身为卢象升身边的掌牧,杨陆凯自然一清二楚。 但是,猪队友拖后腿的事情还没完。高起潜又拿捏卢象升,不但关宁军不给,连天雄军都被调了过去。卢象升的手下,就只有大同、宣府、山西三总兵共两万人马给他。结果半路上,大同总兵王朴还找了借口领军跑路,又有一些军卒知道这一路人马凶多吉少而溃去,如今只剩下五千多人而已了。 卢象升听了杨陆凯之话,也没训斥他,而是紧皱着眉头再次看了一眼地图之后,忽然脸上出现了一丝决然,一拍桌子上的地图,用手一指,大声说道:”传令,全军开拔,追这一路!“ 杨陆凯一听,当即又是一愣。大人不是已经分析透彻了,这是满清军队的陷阱,可为什么还要下令全军开拔,往陷阱里跳?要知道,五千疲惫之师,要想短时间内吃掉士气正高的一万左右满清军队,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做得到的事情! “大人,这……这……”他想说这个命令不妥,可当面否定卢象升的决定,他也说不出来,就不由得结巴了起来。 卢象升自然听出了他想说什么,脸色坚毅地解释道:“国事如此,唯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之决然,奋勇向前,方有一线希望!” 杨陆凯一听,不由得点头。他娘的,既然已经这样,大人也已经下定决定,那就拼了! 卢象升看着他,心中忽然有一丝愧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其实是拿将士们的命去赌一个基本不可能实现的目标。此战,极为凶险,基本十死无生,也不知道能有多少将士能活下来! 这么想着,他忽然又补充一道军令道:“此战凶险,本官决不后退,然为防万一,军中书记官,尽快收集将士们的家书。一个时辰之后,全军开拔,不得有误!” “遵命!”杨陆凯自然也知道这其实就是遗书,不过他也没有犹豫,立刻大声领命,便出去传令了。 卢象升想了想,也走回案前,开始伏笔疾书,写起了家书(遗书)。 “……此战之凶险,兄已有明悟。然,国事艰难,满清肆虐,流贼必定复起;兄为朝廷命官,受皇上知遇之恩,怜天下苍生之苦难,唯有全力以赴,上报君恩,下抚黎民。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唯舍生取义也!家中之事,尽托吾弟,兄绝笔……” 有些事情,他没有在信中写出来。这一战,虽然他心中非常明白,想要取胜的概率实在太小了,但他也要打。目的,不是说打赢满清军队,而是要打疼满清军队,这样一来,就算皇上以后真要铁了心和满清议和,要实施那攘外必先安内之策,那多少也能有点议和的底气。能让满清知道,要是和议之事敢有过份之求,大明军队也有敢战之军、无畏之军,必然是鱼死网破之局! 一个时辰之后,卢象升便把书信集中起来,让军中伤残的几名军卒并军中文职收存留在巨鹿贾庄,而后他自己亲自领军开拔。 然而,他并没有追多远,就在巨鹿的蒿水桥附近,和满清军队遭遇了。 11 这种文官太少了 崇祯十一年十二月,河北地区天气奇寒无比,没有下雪,天地之间,似乎只有寒风地“呜呜”呼啸之声。 然而,就在这样的天气中,却忽然响起了急促地”嘚嘚嘚“声音,只见官道的远处,有三匹快马在寒风中疾驰。 “咦,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就不怕被满清的探马给撞到么?”背风地里,有人意外地说道,“走,去看看,说不定有急事!” 话音一落之后,这队明军夜不收便驱马迎了过去,大声喊道:“什么人?” 寒风扑面,让为首喊话这人言简意赅,恨不得说最少的话就可以了。 那三名骑士看到明军夜不收迎过来时,却没有丝毫减速,一直快到跟前,才匆忙勒马而停,为首那人在马上挺胸抬头,带着急促之意大声喝问道:“本官乃卢侍郎麾下兵部职方主事,高总监在何处?” 这人就是奉卢象升之命出来的杨庭麟,说话间,全是白气喷薄而出,甚至留着的长须都涂了一层白色,显然是呼出之气迅速受冻挂上面所致。 看穿戴,听介绍,知道眼前是一位六品文官,这些迎过去的夜不收当即互相看了一眼。不管怎么样,他们这些武人,对于在这种鬼天气,冒着撞见满清探马的风险,奉命公干的文官,也是从心底敬佩的。 为首那名夜不收,立刻抱拳,恭敬地致礼道:“回大人的话,如今高总监领兵驻扎在离此十里的鸡泽!” 没有任何废话,也没有任何犹豫,杨庭麟一听,便猛地一夹马腹,上身重新伏下,促马急行。他的两名家丁,也立刻跟上,护送老爷,绝尘而去。 夜不收们,目送着他们远去,一直到看不见了,其中一人才叹道:“像这样不空谈,肯吃苦冒险的文官,还真是不多见啊!” “是啊,朝廷就少这样的文官,要不我们大明也不会搞成这种鬼样,让满清军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真是窝囊之极!” “……” 杨庭麟是听不到这些夸奖了,他心中只是惦记军令,只知道卢侍郎急需他带去粮草兵马。疾驰而行之下,很快就到了鸡泽。 抬眼望去,以鸡泽城池为中心,密密麻麻地军营,映入眼帘。耳边不时听到有战马嘶鸣,显然这里骑兵有不少。 杨庭麟心中焦急,无心观看,赶紧进城前往县衙所在。翻身下马,根本不去管战马,人还没站稳,就已经拿出印信,对门口守卫拱手道:“卢侍郎麾下,兵部职方主事杨庭麟,奉命有紧急军情求见高总监。” 门口校尉一听,不敢怠慢,立刻上前验了印信就匆匆入内了。 等到这时候,杨庭麟才算是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赶过来的路上,并没有耽搁什么,卢侍郎那边,应该还能等得起。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好冷,不由得连忙搓了搓双手,又使劲揉了揉脸,抹掉了挂在胡子上的寒霜。 可等了一会,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还不见校尉返回,就有点急了。但他只是六品文官,这里可是总监行辕,他也没那个资格去闯,唯有不时伸长脖子看看。过了一会,就有点不耐烦地来回走动,试图减缓自己心中的焦急。 虽然卢象升没有明说,可杨庭麟已经感觉出来,卢象升那边很快就有战事。更何况满清军队虎视眈眈,随时有可能主动和卢象升的军队发生战事。如此一来,军中粮草,必须尽快到位,援军也最好能尽快到达,如此才算是有和满清军队对抗的实力。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又摸了摸卢象升的信件,心中想着,也不知道卢侍郎有什么妙计,能和满清军队打上一场? 正想着,杨庭麟听到衙门里有脚步声传来,连忙站住身子,抬头看去,只见那通传的校尉已经返回。顿时,他心急之下,便抬腿往里走去。 谁知,那校尉却一下拦住他,冷冷地说道:“总监大人没空,有什么事情,末将代为传达也是一样。” 杨庭麟一听,先是一愣,想着自己都说了有紧急军情求见了,竟然还没有空,总监到底在干什么,竟然没有时间管紧急军情? 他的脑海中,立刻闪出高起潜白面无须的脸上,老是阴恻恻地表情,就知道他怕还是不待见卢侍郎这边。 一念至此,杨庭麟顿时怒气冲天,都到这个时候,军国大事,难道高起潜竟然还要拿捏卢侍郎?再这样下去,耽搁军机不算,卢侍郎都极有可能有危险! 盯着校尉的脸,见他冷冷地表情,杨庭麟忽然又一下清醒过来。自己是来求人家的,不是来弹劾高起潜这个死太监的。 这么想着,杨庭麟立刻取出卢象升的那封书信,双手递上,同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略微带点低声下气地说道:“这位将军,劳烦转给总监大人。就说卢侍郎军中粮草已断,急需补充。且卢侍郎有一计,可破满清军队,还请总监大人阅信之后速速决断,下官在门口恭候回应。” 一个文官,堂堂进士出身,对于守门小卒低声下气,对这个时代来说,还是相当罕见的。那名校尉一听之下,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立刻吩咐门口的人说道:“还不快让大人去门房避避风寒!” 说完之后,他也好了脸色,带着点敬意对杨庭麟说道:“大人且稍等,容末将再去通传。” 而后,校尉疾步入内,直达后堂庭院,听到屋里传来的丝竹之声,想起了门口那文官的焦急,心中忽然叹了口气,站定身子之后,立刻大声禀告道:“报,卢侍郎急信一封,呈于总监大人!” 话音落了之后,屋子里的丝竹声依旧,隐隐地,还有女子媚笑声,粗狂嗓门声,推杯换盏之声。 校尉看了下守门处的两名军卒,咬咬牙,又提高了嗓门,再次重复了一遍,甚至还加了一句“军中断粮,并卢侍郎有计破满清军队”。 大堂里面,主位上坐着一个面白无须地穿大红绯袍的官员,两侧坐着一个个武将装束的大汉,身边皆有陪酒侍女,大堂中间另有几名女子在跳舞。靠门处则是几个乐师,正在吹拉弹唱。 当门外重复几次禀告声,且一次比一次声音大了之后,屋子里终于听到了。门口的乐师先停,舞姬也停了下来,在喝酒的那些武将同样停了下来,看向主位那位。 这人,自然是统领明军主力的总监高起潜了。他其实早就听到了,此时见大堂里面的人都停下,而外面又响起了禀告声,这让他眉头一皱,似乎很是恼火。 看他的样子,似乎外面天塌了都不想理会。可此时堂下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似乎做得太过也不好,就只好脸色阴沉地让人去拿书信。 没过一会后,高起潜的手中便拿了卢象升的书信,也没有什么顾忌,就在这饮乐场所看起了军机大事。而大堂上武将们,则都是鸦雀无声,静待总监下文。 刚才他们都听到了,说卢象升有计策可以破满清军队,要真是这样的话,他们心中都有一个疑惑,不知道高总监是否还会按兵不动? 12 他也配学楚霸王 “哈哈哈……”阴柔的狂笑声,忽然在大堂内响起。 堂下众人看着高起潜在笑,都有点不知所措,卢侍郎的急信,能有什么好笑的? 其中有几名将领看高起潜笑得欢,虽然不明白,可也挤出笑容跟着笑了起来,笑得莫名其妙,却表现出了狗腿子的潜质。 可忽然之间,高起潜却猛然收了笑声,双手一揉,把那封卢象升的书信揉成了一团,随手一丢,而后冷声嘲笑道:“他也配学楚霸王!” 听到这话,那些跟着勉强笑的将领,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他们搞不明白,为什么总监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在他们还在发愣的时候,就听高起潜对外面吩咐道:“咱家这里也没有多余的钱粮,至于援兵,呵呵,咱家会伺机而动的!滚!” 加上一个“滚”字,那这“伺机而动”就有问题了。在座的都不是傻子,心中一下就明白,看来高总监对卢侍郎的态度,依旧和之前一样。 县衙的门房内,杨庭麟正在烤着火,听到脚步声传来,连忙站了起来,也不顾外面寒冷,立刻迎了出去。果然看到那名校尉返回了,不过看其脸色,他的心中顿时一咯噔,感觉有点不妙。 那名校尉看到杨庭麟殷切盼望的样子,想着军国大事如此,可里面却在吃喝玩乐,根本没有施以援手之意,作为一名武人,心有同感,带着点歉意抱拳说道:“这位大人请回吧,总监大人明言,无多余钱粮,至于,援兵,则伺机而动。” 一听这话,杨庭麟立刻明白了这话中的含义,可他还不甘心,便追问情况,想要了解细节来佐证自己的判断。 那校尉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凑近杨庭麟的耳边,低声说道:“总监看完书信后有说过一句,他也配学楚霸王。” 杨庭麟听了,稍微一愣,随后立刻明白了过来 原来卢侍郎所谓的妙计,乃是要学楚霸王的成名之战,也就是古时的巨鹿之战,用自己所领之军来和满清军队决战,一如当年楚霸王向几倍于己的秦军发起攻击,最终带动其他义军(高起潜所部)完成击败秦军(满清军队)的战术。 这么一想,还真是凑巧。 卢侍郎的军队就在巨鹿,鸡泽离巨鹿也就六十里,骑军转瞬即至,而满清军队也在这左近。这巨鹿,完全可能成为两军之决战战场。而卢侍郎之勇力,就算逊色于楚霸王,估计也差不了多少吧。 满清军队和当年的秦军,虽然同样有着优势兵力,可这仗真要如卢侍郎所想得来打,也未尝不可以一战。可这个前提是,至少高起潜所部要前移,要去巨鹿就近策应,让满清军队心有顾忌才行。可如今,总监很显然还是想按兵不动! 想到这里,杨庭麟就急了,还想让校尉帮忙通传,他要面见高总监,想要通过他的口才来说动高总监。 “大人,您就别为难末将了。”那校尉苦笑着说道,“刚才两次通传,末将已经恶了里面,实在是不能再去了!” 杨庭麟一听,知道自己不可能见到高起潜了,不由得大恨。手握重兵,却不思报国,任由满清军队肆虐,生灵涂炭,宦官误国、宦官误国也! 他重重一跺脚,转身就走。自己没能完成大人所托,实在惭愧,可不管怎么样,都务必让大人明白这边情况才行! 只是片刻之间,他便已翻身上马,冒着严寒重新绝尘而去! 与此同时,崇祯皇帝坐在御座上,也在担心着,不知道卢象升那边的战事怎么样了?可惜窃听种子太少了,否则在卢象升身上放一颗,就能随时知道那边的情况了。看来只能多做一些系统给的任务,这样窃听种子多了,以后就会好办多了。 这么想着,他忽然转头看向身边的一名轮值太监,稍微打量了一会。 这名太监正当壮年,但却微弯着腰,神态非常恭敬地候着。神情之间,隐隐还有一丝惶恐。 这个太监,就是后世有名的和崇祯皇帝有上吊交情的王承恩,此时还是司礼监秉笔太监。 感觉到皇帝看过去的目光,王承恩立刻弯腰候命。 只听崇祯皇帝声音淡淡地问道:“跪了多久了?” “回陛下,已有半个时辰了!”王承恩立刻恭敬地回答道。 崇祯皇帝一听,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估计也差不多了。便依旧语气平淡地吩咐道:“让他们都进来吧!” “奴婢遵旨!”王承恩连忙答应一声。 转身间,看了下随侍在边上的几名小内侍。他实在没想到,就是这几个小内侍,引发了这么大的事情。幸好自己没去内书堂,否则搞不定也一样跪外面了。 这些想法,一闪而过,王承恩亲自出了殿门传旨去了。 没一会,八个冻得在打颤的太监,带着一股寒气进入暖和的大殿,都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崇祯皇帝盯着这八个掌印太监,冷冷地说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朕如此罚你们,是不是让你们受委屈了?” 宫内十二监掌印太监,有八个跪在这里。 “奴婢不敢。”八名掌印太监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道,“奴婢有罪!” 崇祯皇帝听了,微微点点头道:“知道就好,内书堂乃是宫内宦官的新鲜血液之来源,且以后大都是要在宫内担任要职的。如果内书堂就已经被乱七八糟的事情给污染了,朕何以相信以后宫内的奴婢能当好差事?” 宫内宦官,分为两部分,有一部分就是内书堂出身。 这些都是有学问的宦官,他们的前途,会比那些没有读过内书堂的要好。毕竟宫内很多要职,可并不只是跑腿的活。比如司礼监,那是和内阁一样要处理国家大政的。没有一定的学问,肯定无法胜任。因此,崇祯皇帝才有此一说。 内书堂的这个事情,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全看当权者怎么看。如今崇祯皇帝把话说到这份上,那就说明很是看重了。 “你们能第一时间赶来朕这里请罪,说明你们自己已经意识到了问题。”崇祯皇帝继续对底下这些太监说道,“既然这样,朕也已经罚过你们了,此事就到此为止。但是,内书堂这边,以后必须按规章制度来,谁要是再敢乱来,就休怪朕不念往日的情分了!” “奴婢不敢,奴婢叩谢皇恩!” 崇祯皇帝再度盯了他们一会后,却没有放过他们,而是声音又冷了点说道:“这次朕恰巧经过内书堂,才发现了这事。朕相信,这宫里还有其他事情,是不是你们都还一起瞒着朕?” “奴婢不敢……” 这一次,没等他们说完,崇祯皇帝就立刻打断他们道:“无须你们来敷衍朕,宫里面的情况,朕要心里有数才行。你们就在这殿内,把你们知道的,在宫里的违规之事,包括自己或者别人的,都写下来给朕。” 说完之后,他抬头一示意,边上一直站着的陈宝庭等八名来自内书堂的内侍,立刻搬来桌椅,文房四宝,布置成一个考场一样,一人一个座位,还搬来屏风把所有人都单独隔开了。 这一幕,看得底下八名掌印太监很是意外。能看出来,皇上是早有准备。 崇祯皇帝看到布置完成,便吩咐王承恩道:“你们都出去候着吧,陈宝庭等八人留下伺候着就成。” 王承恩一听,不敢违背,连忙带着其他宫女内侍退下了。 等他们一走,崇祯皇帝又对那八名掌印太监说道:“人不可能没有私心,这一点,朕可以理解。今日朕就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把知道的事情都写出来。只要不是十恶不赦,朕可以赦免不究。可要是过了今日,还被朕知道有欺瞒朕不报的事情,就休怪朕不念往日的情分了!” 十二监的掌印太监,一般来说,都是皇帝的心腹,否则不可能坐上这个位置。至于心腹会不会背着皇帝干什么事情,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果要是以往,他们这些太监可能都会不约而同地否认。可今日已有内书堂一事,他们还知道皇帝也听到了一些议论,如果这时候再否认没有任何其他违规事情了,那皇帝怎么都不可能会相信的。 还有,从皇帝这早有谋划的布置来看,说不定皇帝也已经掌握了一些事情,要是不写出来,回头估计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更为关键的是,皇帝这一手,突然而至,他们之间就连个商量的时间都没有,谁知道要是自己不写的话,会不会被别人写出来? 这么想着,这些掌印太监心中顿时就充满了无奈又惶恐了。眼前的这一关,怕是不好过了! 于是,大殿内,就在崇祯皇帝的注目之下,八名小内侍,分别伺候着一名掌印太监,入了格子间去写供罪书了。 与此同时,杨庭麟快马加鞭,心急如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巨鹿贾庄。可是,他还是来晚了一步,卢象升已经领军开拔。 13 狭路相逢勇者胜 “什么,卢侍郎早已领军出发?”杨庭麟大惊问道,“而且还让全军都留了家书?” 这一刻,他心中非常地吃惊。因为从这他能知道,卢象升其实压根就没指望他能从高起潜那边获得物资军需以及援军,否则的话,肯定会等他回来再开战的。 看着军中文书把一叠叠的家书堆放在眼前,杨庭麟一下就感觉到了,卢侍郎之所以把自己派出去求粮的目的,其实只是为了把自己打发走,不想让自己跟着必死之军出战。 想到这里,杨庭麟不由得感动万分,双目含泪,哑声大哭道:“侍郎,吾非怕死之辈,自当追随左右杀虏报国啊!” 话音一落之后,他立刻追问卢象升出发的具体情况,而后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老爷,老爷……”他的家丁追着他喊道,“可不能辜负卢侍郎爱护之意啊!” 很显然,他的家丁猜出了他要去干什么,连忙劝阻。 另外一名家丁也跟着劝道:“老爷,就算要去追随卢侍郎,不妨也留封家书给夫人吧?” 前方战事凶险,晚去一会,说不定就赶不上死战,就能让老爷多一分活着的希望了。 杨庭麟听见,转过身,盯着自己的家丁厉声大喝道:“老爷我都不怕死,尔等怕死乎?” “老爷明鉴,小人什么时候怕死过?”其中一名家丁听了,立刻大声回应道,“只是战场之上,有无老爷,并不会改变什么,万一有事,岂不是辜负了侍郎美意,而且夫人……” 杨庭麟一听,立刻打断道:“不管如何,我奉军令而出,自要缴军令而回。既上战场,生死有命。夫人那边,也没什么好说的,精忠报国,原为人臣本份。” 说完之后,他拔腿就走,很快就要到马廊。 另外一名家丁见了,一咬牙,立刻加快脚步,超过杨庭麟,一边翻身上马,一边快速说道:“老爷,小人先走一步,赶去向侍郎禀告军情。“ 很显然,他看不能阻止杨庭麟,就想先走一步,如此一来,万一有事,也能起到预警的作用。 说完之后,便没等杨庭麟的同意,“驾”地一声大喝,胯下战马疾驰而出,立刻向远处奔驰而去。 杨庭麟稍微楞了一下,站住身子看了下那名家丁的背影,而后没有再犹豫,同样翻身上马后疾驰追去。 再说卢象升这边,他原本就要直追满清军队一路,试图打一个时间差,因此,夜不收都没有派去多远,以防打草惊蛇。此时,在蒿水桥这边遇到满清探马时,也已经同时看到了远处的一支满清军队。 这一见之下,卢象升便立刻下令组成攻击阵型。摘下挂在马钩上的大刀,拨马回转,看着正在迅速组阵的手下军马,大声喊道:“众将士,此战,狭路相逢勇者胜,随本官杀虏!” 说完之后,他没有丝毫犹豫,重新调转马头,大刀往前一指,同时开始驱马前行,慢慢加速。 卢象升身为士卒,冲杀在最前面的位置。 他的亲卫一见,立刻跟上,左右保护着卢象升。“卢”字大旗,紧随身后,迎风猎猎,向全军指明方向,宣告着“卢象升在此”。 与此同时,齐声大吼,带着咆哮,带着对满清军队的蔑视,带着无所畏惧之意,在卢象升的身后响起。 全军怒吼之后,马蹄声齐整地响起。杨国柱、虎大威两总兵同样身为士卒,领着手下在左右两翼,紧跟卢象升之帅旗而动。 有什么样的统帅,就有什么样的兵。此刻,这句话在这蒿水桥展现得淋漓尽致。身为大军统帅的卢象升,身为士卒,冲锋在最前面。他的手下,便也都是有样学样,个个悍不畏死,冲锋在前。 狭路相逢勇者胜,杀! 五千疲惫之师,此时此刻却一点都看不出来。能看到得,只有五千猛虎,在虎王的带头冲锋下,向两倍于己的敌人,毫无畏惧地冲了过去。 原本满清探马还想着来阻拦一下明军,给本阵留出足够的应对时间,这是惯例。一般来说,对上明军,探马的阻拦也往往是有效的。 可他们没想到,眼前这支明军,竟然二话不说,全军就直接发起了冲锋。那一往无前的气势,就让人感觉,谁要敢在这支军队的冲锋之路上阻拦,必将被碾压地粉身碎骨。如此一来,满清探马也不敢挡其锋,不是撤向两边,就是打马跑回本阵去了。 不远处的这支满清军队,帅旗之下的统领,是八大贝勒之首代善的儿子,同样赫赫有名的岳托。他没想到,自己这边才刚分兵,明军竟然就主动咬了过来。而且还那么干脆,只一遭遇,就全线攻了上来。 看着远处迎风猎猎地“卢”字大旗,岳托忍不住带着欣赏之色赞道:“都说卢象升乃进士出身的文官而已,打起仗来却勇猛无比,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也算是汉人中的异数了!” 听到这话,他身边一名奴将便嘲笑道:“就算他再异数,不也落入我大清的算计了!” 岳托听了,笑了笑。确实如此,据可靠消息,卢象升手下就只有五千疲惫之师而已,就这,大清还布下这计策,也算是看得起大明这支唯一的敢战之师了。 “来人,速去禀告,就说卢象升已经中计。”岳托一边下令,让人回报这次的统帅多尔衮;一边又命令一名将领,让他先领军前去缠住明军。 “主子放心,五千疲惫之师而已,看着张牙舞爪,实为纸老虎而已,看奴才的。”这名将领听了后,立刻领着本部两千人马迎了过去。 对此,岳托倒没说什么。虽然他也看出,卢象升这支军队看似勇猛如虎,可毕竟已经是一支断粮之军,再勇还能勇到哪里去?一如这名奴才所言,纸老虎而已,一戳就破。 “弓箭手,火铳手准备!” “长枪兵列阵!” “骑军备战,侧面出击!” 一道道命令传了下去,满清军队也确实算是精锐,军令快速得以实施,长枪兵,弓箭手,火铳手,还有骑卒,全都各就各位,看着冲过来的明军严阵以待。 明军越冲越近,越冲越近。寒风呼啸声中,唯有隆隆马蹄声在响。蒿水桥之战,一触即发。 14 杀 “预备,放!” 一声令下,满清军队中的弓箭手、火铳手纷纷射箭的射箭,开枪的开枪。一时之间,“梆梆梆”地弓弦声,还有“呯呯呯”地火铳声,响彻在蒿水桥上空。 远处的岳托,看着硝烟升起,一边继续调兵谴将,一边心中忽然有了个想法,要是自己这一军能轻松把卢象升所部吃掉的话,可不比拿下一个明国城池的功劳低!要不,等一会再试试看? “噗噗噗……” 弓箭、铅弹打中目标的声音,连续响起,正在冲锋的明军骑卒不时中弹,人仰马翻。高速奔驰中,不管人马,只要被打中,基本上就不可能再有活命的可能。然而,所有的明军将士,眼见着身边的同袍中弹倒地,却没有人畏惧,紧紧地跟着那杆迎风飘扬的“卢”字大旗,保持着阵型,驱马疾驰冲锋。 很明显,满清军队的这一次远程攻势,丝毫没有阻碍大明骑军的冲锋。明军突击的速度之快,也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看着大明骑军越冲越近,满清的弓箭手还有那些火铳手,以及排列在前面的长枪兵,都有点慌了。可满清军队的军纪严明,倒也没有人敢弃阵而逃,纷纷紧张地重新在装填弹药。同时,他们在心中不断地安慰自己:明军都是轻骑,敢这样冲阵,那就是找死,他们肯定是在吓人而已,不会真得撞过来的! 很快,装填完毕。可第二轮地弓箭刚放,骑军的速度之快,就已经要冲到阵前,压根就没见到明军有其他动作,只是勇往直前。 冲在最前面的卢象升,没有丝毫减速,甚至还提到了最高速度。只见他的大刀再次前举,就见身后的“卢”字大旗便向前倾斜了一个角度。 这个信号一出,明军最前面的那些将士,纷纷端平了手中早已装填好的劲弩,一扣扳机,弩箭便带着他们的愤怒,扎向满清的长枪阵。 用来阻拦骑军之用的满清长枪阵,顿时被弩箭扎了个千疮百孔。还没等长枪兵重整队形,大明骑军便带着敢死之心冲进了满清长枪阵中,借助着马力,犹如摧枯拉朽一般,把阻拦在面前的所有东西都撞了个粉碎。 满清军队两侧的骑军甚至根本来不及从侧翼进攻,就发现明军已经撞进长枪阵中,顿时就慌了。不知道是该尾随追击好还是从侧翼支援好? 远处的岳托,看到明军勇往无前地撞进长枪阵,蹂躏着长枪兵、弓箭手和火铳手,不由得也有点愕然。他没想到,明军只是轻骑而已,竟然也敢去撞长枪阵,就算有劲弩开道,损失怕也不少。这种凶猛的打法,以前在明军这边还真是没有见过! 一般来说,都是明军结阵防御,大清军队主动进攻,可眼前这个情况可完全不一样啊! 此时此刻,岳托这边还没有完成调兵遣将,眼看着之前派出去的两千人马要被明军吃掉。万一等明军重新冲出,重组队形的话,不管是战还是撤,都将由明军说了算。 这可不能答应!岳托这么想着,便来不及细细布置,连忙下令全军进攻,缠上这支明军,不让他们有脱离战场重新组阵的机会。 混战,随即打响! 一杆“卢”字大旗,在军中左冲右击,犹如无人之境。在亲卫的护卫之下,卢象升只管砍杀面前的敌人。每一刀下去,都是一刀两断,鲜血飞溅,没有一合之敌。 明军将士,也犹如他们的主帅一般,和几倍于己的敌人厮杀,状如疯虎,置生死与度外。想要老子的命,至少要拉一个垫背! 战事,从一开始就极其惨烈。残肢断臂,鲜血淋漓,充满了整个战场。刀枪剑戟,牙齿双手,什么都能成为武器。你砍我一刀,我非刺你一枪不可! 面对这样一群从未遇到过得疯子,满清军卒害怕了。他们是来抢劫,不是来拼命的。只是一会功夫,原本人多的满清军卒,就有点畏惧不敢近前厮杀了! 不远处的岳托见此,立刻明白原因。说句实话,他也不想他这一路人马损失惨重。哪怕能歼灭这一路明军,可要他付出惨重代价的话,对他个人来说,那也是得不偿失。 抬头看看天色,发现已经是黄昏时分。眉头微皱之下,岳托便下令鸣金收兵,准备靠着优势兵力黏住这支明军,不给其逃离的机会。 发现眼前的满清军卒退去,卢象升抹了一把血汗,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的手下,已经损失了将近五百人左右。而地上躺着的满清军卒,则至少超过了一千。 不管如何,初战告捷! 卢象升看到自己的手下,一个个在紧张厮杀之后,露出了原本就已经疲惫的神情。转头又看看远处的满清军卒,却在伺机而动,和己方保持着距离。犹如群狼一般,似乎看到破绽便会再冲过来咬上一口。 “万胜!”卢象升忽然手握滴血大刀,振臂高呼道。 他的亲卫见此,也纷纷跟着大喊:“万胜!” 其他明军将士一见,立刻精神了很多,跟着齐声大喊了起来:“万胜!” 此时此刻,明军的士气如虹,似乎周围几倍于己的敌人,就犹如土鸡瓦狗一般。 岳托手下的白甲兵首领一见,立刻向岳托抱拳请命道:“主子,明狗嚣张,让奴才去灭了他们!” 岳托其实也看出来了,明军确实已经疲惫,完全是凭着他们的主帅,带动着他们撑着那口气而已。回想起以前遇到的一触即溃的明军,他不由得脸上露出赞赏之色道:“卢象升确实是明国的一个异数,就按本贝勒先前之意,围了他们,等待主力到来吧!” 很显然,他看得清楚,有卢象升这样的统帅在,这支军队就算再虚弱,那也是一头猛虎,临时之前的反击,他是不想独自承担的。 暮色慢慢降临,寒风更为肆虐。 杨庭麟骑马还未至蒿水桥,先一步离开的家丁已经返回,拦住他禀告道:“老爷,卢侍郎领军和万余满清军队在蒿水桥遭遇,初战告捷,不过如今已经被满清敌人围住,脱身不得!” 一听这话,杨庭麟楞了下,心中无比懊恼,终归还是来迟一步,卢侍郎已经被满清军队给围住了。 如今之计,该怎么办? 第一时间,杨庭麟就又想起了卢侍郎之前提及的那个计策。如果卢侍郎能坚持住,高起潜所领的主力能赶来的话,说不定这一战,还真能打上一打!就算不及以前的巨鹿之战,至少遏制满清军队的嚣张气焰,还是有效果的。 这么一想,他立刻调转马头,驱马疾驰起来。 “老爷,您一天未吃东西,该吃点干粮了!”一名家丁赶上,立刻劝说道。 杨庭麟一听,压根没有回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休得废话,立刻赶往鸡泽!” 他心中拿定了主意,这一次,不管如何,都要面见高起潜,说动他领军来援,否则,卢侍郎十死无生! 15 有的是办法 夜幕之下,紫禁城,崇祯皇帝在御座上看着底下,注视着蓝天保和三名内侍一起“陪同着”写完供罪书的老油条们退出殿外候旨后,他才低头看起呈上来的八份匿名供罪书。 大殿外“呜呜”地寒风在呼啸,大殿内,“噼啪”一声,偶尔有灯芯燃烧响起的声音。除此之外,基本上就没有一丝声响。 陈宝庭等四名内侍垂手而立,在殿内伺候着,静静地等待皇帝吩咐。 今日他们算是长了见识了! 平时对他们来说,高高在上的各监掌印太监,在外面冻了一个时辰,而后皇帝一句话下去,就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至少从表面上看,他们乖地跟绵羊一样。 这一刻,他们才算是深刻地认识到,在这宫内,真老虎就只有一只,其他都是纸老虎而已! 得皇上赏识,直接从内书堂随伺皇帝身边,这是自己的大机缘,不管如何,一定要牢牢抓住这个上天赐予的机会! 他们正在想着的时候,忽然就听到崇祯皇帝一声冷笑,自言自语低声道:“呵呵,果然还是一群老油条!” 隐约听到这话,陈宝庭等人都立刻敛声屏气,不敢发出有半丝影响皇帝注意的声音。 御座上的崇祯皇帝,在说完之后,把手中的供罪书随手一丢,摇了摇头。自己可以算是突然隔离他们,不给他们商量的机会,可他们每个人所招供的纸上,都是一些避重就轻的事情。 说起来,还是在糊弄自己而已。一个很简单的事情,就足以说明这些掌印太监并没有把他们知道的宫中不法之事都写出来。 比如说,崇祯皇帝才不信,内阁辅臣薛国观都知道东厂有问题的事情,这些宫内掌印太监会不知道?可是,这八个掌印太监,就没有一个人有提及这事。很显然,如果这个事情被揭开,那就很可能会牵连出他们自身的严重事情! 明末的官场,是烂了!与此同时,其实宫内的官场,也已经烂了。他们互相包庇,都能做到一个眼神,甚至连眼神都不用,就能不约而同地联手欺瞒皇帝。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不由得冷笑一声。 如果这种情况,对于原本的崇祯皇帝,他没办法破解的话,现在的崇祯皇帝,有的是办法来破局。 比如说,就用今天这种匿名举报的方式,再扩大到下面一级的太监,甚至是底层的宦官,内侍身上。宫里这么多人,就一定会有人在匿名的情况下,把事情捅给皇帝的。 不过如此一来,崇祯皇帝在前世的经验告诉他,真要这么做,宫内必将会人心惶惶,涉及面太广,搞不好会出预料之外的事情,出现难以收拾的局面。 所谓法不责众,是有一定道理的。打击面,必须缩小在可控范围之内,不至于引起全面反弹才可以。 也罢,这一次,就借着这个事情,先处理了曹化淳的事情再说。 崇祯皇帝想到这里,便开口吩咐道:“来啊,把这些丢火盘烧了!” 声音有点大,殿外都隐隐能听到一点。殿门处候着的八个掌印太监一听,互相看了看,似乎都有点惊讶。他们奇怪皇帝这么大动干戈地让他们写供罪书,然后又轻易烧掉?难道不处置这些招供出来的情况了? 心中疑惑之下,又碍于四名刚从内书堂出来的内侍在边上看着,互相之间也不好问情况,就唯有静静等待。 不一会,皇帝出了殿门,显然是要摆驾用膳去了。 看到门口的八名掌印太监,崇祯皇帝微笑着说道:“不愧是朕的心腹,能够检举出这么重要的情况。只要情况确实如此,朕不知道是谁检举的,就全部赦免你们八人以前的事情,不用担心朕会追究。” 说完之后,他便转身走了。 而八名掌印太监一听,亏了他们也是机灵之人,却不知道此时该谢恩好呢还是否认好了? 谢恩的话,岂不是向其他人说明,皇帝所说得有什么重要的情况,是自己检举的了?那皇上之前要求匿名所写的方式,还烧掉供罪书,查无可查的事情,一下就能着落是谁了? 回头有人受罚,只要不死,还有翻身的机会,或者得圣宠,只是口头责罚一下而已的,那随之而来的报复也必定非常厉害,这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个人想看到的。 可要是不谢恩而是否认自己写的话,岂不是向皇帝说,那个什么重要情况,不是自己检举的。回头查起来,要是和自己有关,隐瞒不报的话,那就不是失去圣宠那么简单了! 左右为难之下,他们这八个人也不愧是宫中老油条,竟然不约而同地一起躬身谢恩。如此一来,一切都还是匿名状态。 已经离开的崇祯皇帝,听到身后传来整齐的谢恩声,嘴角微撇,露出一丝不屑。就算你们一个个都是猴精,那朕就是那个如来佛,看你们如何翻出朕的五指山! 把这事抛到脑后,抬头看着天上的半个月亮,崇祯皇帝不由得又想起了卢象升。这半天时间来,他又梳理了下有关卢象升的记忆,发现卢象升之前所提的一些建议,是非常好的提议。可惜触犯了既得利益者的利益,最后不了了之,并没有被原来的崇祯皇帝推广并坚持之。否则的话,至少崇祯皇帝不会上吊自杀了! 这么想着,他就更是迫切希望卢象升没事。仰望月亮,心中暗道:不知道自己之前的努力,救下他没有?希望上天保佑,不要让自己失去一个真正有用的人才吧! 崇祯皇帝自然不知道,此时,也有人心急如焚地为救卢象升而在努力! 急促地马蹄声,哪怕是到了鸡泽城内,也不见有丝毫减速。以前的县衙,如今的总监行辕门口,轮值校尉见三骑速度不减,不由得眉头一皱,便挥手准备让人去拦。 不过这三骑速度之快,已是转瞬即至。 “咴咴咴”地嘶鸣声响起,战马吃疼急停,前蹄立起。 马背上的骑士,几乎在同时间滚下了马鞍,跌落在地。身后的另外两名骑士一见,连忙翻身下马,试图抢过去扶一把。 可那人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没有站稳,就跌跌撞撞地冲向大门口,同时喷着白气,大声说道:“下官乃兵部职方主事杨庭麟,有紧急军情求见总监!” 听到这话,看到这名文官的狼狈相,门口校尉不由得一愣。随后回过神来,就没有任何犹豫,上前一下拦住道:“总监已经休息,概不见客!” 杨庭麟一听,站住身子定睛看了下,发现不是白天那名校尉了。不过此时,他不管这些,厉声大喝道:“紧急军情,下官必须面见总监,还请通传!” 想起白天轮值的同袍被总监斥责,这名校尉立刻摇头回答道:“此时夜色已深,概不见客!否则影响了总监明日处理军国大事,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事实上是,高起潜已经有过交代,有关卢象升那边的事情,一律挡了。而杨庭麟白天来过,他们自然都知道,他来是为了什么,自然就挡了不让他见了。 杨庭麟原本就下定了决心而来,此时一听,那肯干休,怒目圆睁,豁出去了。 16 误国阉宦 就听杨庭麟厉声大喝道:“大胆,本官有紧急军情,十万火急,必须立刻面见总监大人。要是耽搁了,你区区一个校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此时此刻,他进士出身的文官底气,立刻显露出来。就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猛虎,随时可能扑出去。 那校尉一见,顿时,挺着的腰,下意识就弯了。到大明这个时候,不要说他一个区区守门轮值校尉,就是镇守一方的总兵大帅,面对文官也不敢托大的。 “这位大人,不是末将不报,实在是上面有吩咐,任何事情都不得打扰!”校尉陪着笑脸,连忙回应道。 杨庭麟听了,又岂会放弃,立刻怒声喝道:“紧急军情,你都不报,信不信回头追究起来,你就是替罪羊!斩了你都是轻的!” 一听这话,轮值校尉扛不住了。因为他知道,要是真得引发严重后果的话,搞不好总监还真有可能把他丢出去当个替罪羊,说是他擅自做主挡住了这位大人,总监本人并不知情! 这一刻,他犹豫了。因为他也确实亲耳听到总监的吩咐,有关卢侍郎那边的消息,包括这个杨庭麟的,一律挡了,不要去烦他。如果他不听令去通传,很可能也会惹怒了总监。可要是不去通传,那正如这名文官所说,搞不好就有性命之忧! 怎么办? 杨庭麟见他还在犹豫,心急之下,立刻大声怒喝道:“还不快去通传!” 那校尉被他这大声怒喝吓了一跳,情急之下,也不敢再犹豫了,连忙慌里慌张地往里面跑去通传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照壁后方,听着急促地脚步声远去,杨庭麟终于缓了口气,忽然感觉自己额头似乎有点疼,伸手一摸有血迹。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是自己刚才跌下马时摔伤了。 对此,他并没有在意,伸手正了正自己的官帽,整理了下衣裳,心中想了下待会见高起潜时该怎么说动他。 过了好一会后,迟迟不见那校尉返回。杨庭麟就烦躁了,想起卢侍郎此时被满清军队围了,时刻都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晚一分都是危险! 想着这些,杨庭麟不管了,立刻迈步往里面闯。 门口的军卒见了,连忙去拦。杨庭麟压根不管,一边继续往里面闯,一边厉声怒喝道:“紧急军情谁敢阻拦?有本事就把本官杀了,否则给本官闪一边去!” 他的两名家丁见了,也连忙跟上,护着他往里面走去。 门口的兵丁,还有闻声出来的军卒,见此都不敢真得拦这位文官,又怕上头责怪,就装装样子,被杨庭麟逼着往里面退去。 当然,也有人看到这个情况,急忙往里面报信去了。 “什么,那厮硬闯进来了?”后衙大堂,正在小酢一杯的高起潜闻报,不由得有点吃惊地站了起来喝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竟然没有拦住?” 说话的时候,他还转头看了一眼跪在一侧的那人。这人就是门口轮值校尉,进来禀告,被高起潜晾在那里,其实也是在晾着门口的杨庭麟。不过他没想到,没有得到答复,那杨庭麟竟然就闯进来了。 高起潜说话间,就隐隐听到有喧哗声传过来。 眉头紧皱之下,他立刻吩咐道:“没用的废物,再敢让区区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闯到咱家面前,咱家就要你们的脑袋!” 听到这话,来报的军卒都怕了,立刻转身,准备去拦着杨庭麟。 不过正在这时,高起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告诉那个杨庭麟,咱家是天下兵马总监,统筹整个战局,日夜操劳,刚刚才睡着。如今天寒地冻,又是夜晚,大军也无法调动,有事备案,明早再说!“ 理由其实没有变,反正就是不想见杨庭麟。不过不管怎么样,至少有个理由了不是! 等军卒领命退去,高起潜的一名幕僚有点担心地对重新喝酒的他说道:“东家,看他如此着急,怕是十万火急之事,搞不好是卢侍郎那边……” 没等他说完,高起潜便不屑地说道:“没错,肯定如此,可这是卢象升自己要找死,那就让他找死好了!” 身为高起潜的幕僚,多少知道一些情况,闻言心中一声叹息,便不再言语了。 外面,杨庭麟这次被拦住,一步都前进不得,顿时大怒,还想硬闯,结果连他和那两个家丁,都被总监亲卫给架住,往外拖去。 “卢侍郎危在旦夕,你不发兵救援,本官定要上本弹劾你……”杨庭麟一边挣扎,一边绝望地大喊道,“高起潜,误国阉宦……” 他心里非常清楚,就凭卢象升那五千疲惫之师,基本上撑不了多久时间。高起潜这种态度,想要他发兵,不要说等天亮,就是再等个三天,都不一定能发兵! 卢侍郎,危矣! 想起卢侍郎找了理由让自己脱离险地,拳拳爱护之意,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杨庭麟不由得泪如雨下,睚眦欲裂,骂声也更大了。 就在这时候,忽然门口有动静传来。拖着杨庭麟的军卒都不由得停下,转头看去。 只见一队锦衣卫护着人往里面拥进来,当中有人大声喝道:“圣旨到!” 是朝廷的天使到了! 得到这个结论,所有人都不敢怠慢,去禀告高起潜的,连忙去禀告高起潜,去迎接天使的,连忙去迎接天使。召集各路将领的,也纷纷去召集各路将领。一时之间,都忙碌了起来。 对于天使的到来,所有人都有点诧异。不过他们大概能猜出来,大概是京师的皇帝,对于战事又有什么新的旨意吧? 上一次的圣旨,是把兵部尚书,总领天下兵马的卢象升降职为兵部侍郎。这一次,又会是什么圣旨呢?难道是看到战事不利,还要继续处置名义上的天下兵马统领卢象升? 对此,杨庭麟非常地忧虑。可一想如今卢侍郎已经危在旦夕,他便不由得怒了,搞不好,肯定还是那个投降派杨嗣昌蛊惑皇上,非要搞死卢象升么? 不止他是这么想着,连高起潜也是这么想着。他一边让人准备香案,一边冷笑着吩咐手下道:“就让那个杨庭麟也一起听旨,也好让他死了那个心!” 17 圣旨到 天使不能久候,很快,各路将领纷纷赶到。他们看到有点狼狈的杨庭麟时,不由得都有点意外。没想到这文官竟然又跑来了,估计卢侍郎那边到非常危急的时候了,才来总监这边死皮赖脸地求见吧?看样子,似乎总监大人又没有见他,徒劳无获! 最近的战事不顺,满清军队攻城掠地,天使又至,怕是皇帝震怒,又要处置人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肯定还要处置卢象升。上一次是降为兵部侍郎,这一次不知道是降职还是降罪? 这个杨庭麟如此表现,固执地和卢象升穿一条裤子,搞不好都要受牵连! 这么想着,赶来的这些将领,没有一个去和杨庭麟寒暄的,不约而同地离杨庭麟远点,保持着距离,就怕被高总监看到而被记恨。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一个惊喜地声音响了起来:“杨主事,我家老爷怎么样了?” 杨庭麟闻声一看,认得是游击卢大。 卢象升当初在大名府左近组建过一支军队,军卒以亲戚朋友,街坊邻里的良家百姓为主,互相之间都是认识的人,因此都能抱团厮杀,在明末也有一个名号叫“天雄军”。这支部队人数不多,只有五千左右,是以家丁首领卢大统领,职务只是区区一游击。 卢象升以这支部队为基础,再调集各路军队中的骑军,南征北战,打下了赫赫威名。可在这名声的背后,卢大手下也只剩下了三千人左右。就这,还被高起潜从卢象升身边调开。因此,卢大才会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在卢象升身边。 杨庭麟自然认得卢大,一见之下大喜,随后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急忙说道:“卢侍郎和满清军队在蒿水桥遭遇,初战告捷,可满清军队太多,如今已经被围。本官来求援军,谁知总监避而不见……” 卢大一听大惊,连忙说道:“总监大人一会接旨,肯定能见到,当求总监速速发兵救援!” 他一直被排挤,甚至都不知道杨庭麟白天已经来过。 边上的将领听到了,都是心中好笑。总监大人要是想救卢侍郎的,白天就发兵了,也不会断卢侍郎所部的粮草。更何况如今天使已至,搞不好还要降罪卢侍郎。总而言之,卢侍郎这一次估计是死定了! 杨庭麟还没有回答,忽然就一眼瞅见高起潜匆匆出来,连忙上前拦住,也不管天使不天使的,大声说道:“高总监,卢侍郎在蒿水桥拖住了满清军队,初战告捷,还请高总监速速发兵,和满清军队决战!” “末将愿率本部人马为先锋连夜救援!”卢大也连忙上前抱拳大声说道。 高起潜一听,冷笑一声,阴阴地说道:“你辱骂上官,不是骂得很爽么?怎么,现在又来求咱家了?哼!如今天使已至,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一声重哼之后,绕开杨庭麟,立即吩咐道:“请天使宣旨!” 杨庭麟听得大怒,上前就想去扯高起潜的袖子据理力争,可此时锦衣卫护着天使步出。 所有人见此,都立刻上前听旨。杨庭麟无奈,也只能先听旨了。同时心中打定了主意,不管圣旨如何,这次见到了高起潜,就算豁出命了,也一定要逼得他同意出兵为止。 天使是一名通政司的官员,很显然,这份旨意是正儿八经地圣旨。 高起潜心中明白,有杨嗣昌在朝堂上,这份旨意对卢象升来说,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奉天承运,皇帝……封卢象升为兵部尚书,统领天下兵马,总监高起潜配合之。卢尚书指挥作战之权,不得有任何掣肘……” 听到抑扬顿挫的声音,大堂内,几乎所有人都傻了。包括高起潜在内,谁也没想到,这份圣旨,竟然是重新提拔了卢象升为兵部尚书,并且还明确高起潜不能干扰卢象升的指挥作战权力。 怎么回事?明明皇上是想议和啊!而且为此已经借口处置了卢象升,怎么突然之间又要重新重用卢象升了?高起潜一脑门的疑惑,满脸地震惊之色,怎么想都想不通。以至于天使不得不连续说了两次“高总监,接旨吧”。 手里接到了圣旨,高起潜还有点懵懵的,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皇上之前把卢象升降职,其实就应该是放弃了卢象升的啊!可为什么,为什么又要提拔他了呢? 实在是想不明白,而且,皇帝的这份旨意,让高起潜心中涌起担忧之情。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就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向前几步,靠近传旨天使后低声问道:“这份旨意,杨阁部知道么?” 他问这个话,虽然声音很低,可此时,大堂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是竖着耳朵的,因此,很多人都听到了。他们立刻明白,高起潜这么问得用意,怕是觉得朝堂中有人绕过了主管兵事的杨嗣昌阁老,说动了皇帝才有如此反常的旨意出来。 杨庭麟原本正大喜着,皇上英明,终于知道眼前最正确的是重用卢侍郎,不,是卢尚书了。 可他还来及进言说快发兵救卢尚书,就听到了高起潜的问话。顿时他听得一愣,随后没来由地心中害怕。好像确实如此,那杨嗣昌知道不知道这份旨意,会对这份旨意的执行有很大的影响。 在他看来,如果杨嗣昌知道的话,也不可能会让皇帝下这样的旨意。因为杨嗣昌那狗东西是什么打算,他不要太清楚了。之前的时候,就是因为议和一事弹劾杨嗣昌,他才被发配到卢象升军中的。 这么想着,他就怕高起潜搞清楚了这点之后,阳奉阴违,只要拖延时间,卢尚书很可能就会战死了! 于是,他正待抢着发言时,却看到天使在点头,同时说道:“此份旨意,正是杨阁部亲笔拟旨!” 这话一说出口,顿时,大堂内所有人又呆住了。 谁都知道杨嗣昌有主和之心,和坚决主战的卢象升早已撕破脸。重新重用卢象升的旨意,怎么可能是杨嗣昌来拟旨的呢? 高起潜当即又懵了,皱起眉头,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回事。明明自己几次和杨嗣昌密议时,杨嗣昌可都是坚决要走议和这一条路的啊,他怎么可能会拟这样的旨意呢! 身为当今天子的心腹,高起潜还知道,皇上早已被国内的流贼、关外的满清还有蒙古鞑子,搞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也因此,提出议和之策的杨嗣昌才能短时间内升任内阁辅臣。 既然如此,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份旨意给自己? 虽然高起潜怎么都想不明白,可有一点他是知道的,传旨天使不会说谎。 他还在发愣想着这事,杨庭麟那边却已经忍不住了,当即大声喝道:“高总监,皇上已有旨意,还请速速发兵救援卢尚书!” 一听这话,听到“速速发兵救援“这几个字的时候,高起潜却忽然一下恍然大悟,他感觉,他算是想明白了这份旨意的关键。 杨嗣昌那边肯定知道卢象升那里危险,因此做了个顺水人情,不让人为此诟病,就装好人拟了这样一份圣旨。只要自己这边救援晚了点,就凭卢象升手中的五千人马,怎么样都不是十万满清军队的对手,肯定会被干掉。 想到这一点后,高起潜忽然又深想了一层,搞不好,这还是皇帝的意思!皇上也是要脸面的,不想背负后世骂名,就授意杨嗣昌下了这么一道旨意。只要自己这边随便找借口拖延一点时间,那卢象升就必死无疑!如此一来,皇帝和杨阁部都全了脸面,也能去了卢象升这块绊脚石。 想清楚了这点,高起潜忽然又神清气爽起来,当即吩咐人安排天使去休息。而后,他坐了主位,扫视底下这些将领,瞅着杨庭麟,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18 就这样你咬我? 杨庭麟看到,心中不由得一怔,高起潜这个死太监这是什么意思?不管杨嗣昌为什么会拟这份圣旨,可如今至少是有这份旨意了,难道高起潜还敢抗旨不成?要知道,这次是有这么多将领一起接旨的,也容不得他抗旨不遵! 他正在想着,就听到高起潜在主位尖着嗓子说道:“皇上有旨,本监自当把军权移交给卢尚书。诸将以后须得听卢尚书号令,不得有任何违背!” 底下这些将领,大部分都是面面相觑。他们实在是没想到,皇上竟然会下这样一份旨意。要知道,他们之前的时候,可都是选择站队到了高总监这一边的! 对于他们来说,高起潜来自宫内,代表皇帝,且是监军,一般来说,话语权都是要大过军队统领。因此,选择站在高总监这边,至少是政治正确。 另外一方面,满清军队战无不胜,野战的话,更是没有对手。这次入关,都已经被满清军队斩杀了大明蓟镇总督吴阿衡。威名赫赫,谁也不想和满清军队去打仗。要是朝廷能通过议和解决,他们这些人是巴不得的。 武将怕死,莫过于此也! 此时听到高起潜的话,顿时,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回了一声“遵命”,就好像他们几天没吃饭一样。如果只是光听声音的话,估计没人会猜得出来,这是一群领兵打仗的大明将领的嗓门。 如此一来,倒让卢大的“遵命”声音,犹如鹤立鸡群一般,格外响亮。 对此,高起潜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卢大看了一眼,心中暗道:“让你高兴!一会就让你傻眼!” 而边上的杨庭麟已经等不及了,又再度出列提醒道:“高总监,卢尚书已被满清军队围住,危在旦夕,还请速速发兵救援!” 听到这话,堂下这些将领虽然不乐意,可他们也没胆子抗命,就转头看着高起潜,等他发号施令。 谁知,高起潜却冷冷一笑道:“皇上旨意,咱家必当遵旨行事。不过在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三番两次的插话?小小六品文官,哪来的胆子辱骂咱家?你可知罪?” 这话一说出口,顿时让大堂内的这些人都吃了一惊。他们没想到,高起潜没有说救援卢象升的事情,反而开始计较杨庭麟情急之下的辱骂了。 顿时,大部分人,都幸灾乐祸地看向杨庭麟,想着看一场好戏。要是错过了救援,卢象升已经完蛋,他们也刚好可以不用和满清军队去打硬仗了。 杨庭麟也没想到,高起潜竟然事情轻重不分,放着紧急军情不处理,反而开始针对自己。隐隐地,他似乎感觉到了一点什么。顿时,他就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摘下自己的乌纱帽,大声的回答道:“下官有罪,甘愿领罪!卢尚书那边,十万火急,还请高总监即刻发兵救援!” 高起潜一时间,倒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光棍。一拳打出去,竟然没有一个受力点,不由得有点恼怒。他原本是想着,就杨庭麟辱骂他这事,吵他个来回,倒是可以多拖延一些时间的。 此时,他没了借口,又被杨庭麟义正言辞地提醒,脑子急转几下,又有了主意,当即冷声说道:“军国大事,咱家还用不着你来教!” 说到这里,他忽然提高了他那尖细地嗓门,对堂下众将喝道:“如今天色已晚,月黑风高,无法行军。天明之后,各军准备,听咱家号令,前往救援卢尚书!” 黑夜之下,一般来说,确实不方便行军,都是要扎营休息的。但这也有例外,毕竟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分个轻重缓急。 如今杨庭麟已经再三表明,卢尚书那边被满清军队围住,危在旦夕,你总不能什么都不管,就只等天明再说吧?高起潜这军令所隐含的意思,在杨庭麟的急切对比之下,目的是昭然若揭。 杨庭麟一听,顿时就急了,往前走了几步,几乎就到了高起潜的案几前,怒声说道:“高总监,卢尚书那边十万火急,时间紧迫,等不起了,还请高总监……” “啪”地一声响,还没等他说完,就见高起潜猛地一拍案几,大怒喝道:“你是总监还是咱家是总监?区区六品文官,还是待罪之身,竟然还来教咱家做事?该不会,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咱家要拖延时间不救?” 杨庭麟一听,也已经豁出去了,当即硬着脖子回道:“难道不是,卢尚书被围,军粮早已断绝,那还能撑得了多久,不速速发兵,就是置卢尚书于死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个阉宦,胆小怕事,也是怕了满清军队,和杨嗣昌穿一条裤子……” 他的这些话,可以说是说得非常重了。重到要是高起潜和杨嗣昌在朝中不倒,他就肯定在朝中永无出头之日,甚至很有可能因此丢官去职,甚至论罪发配。 高起潜听了,心中冷笑连连,又是一拍案几喝道:“咱家问你,要是满清军队围点打援怎么办?如此深夜,我军一头撞上去,落入满清军队的陷阱,是你负得起这个责任,还是咱家负得起这个责任?咱家手里的这些军队,是如今唯一有实力对抗满清军队的,如果没了,谁能负责,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 尖锐地嗓门,咆哮着吼向杨庭麟,似乎有理有据,一下把杨庭麟问住了。 满清军队围点打援的手段,用过不止一次。按照高起潜的这种说法,也确实是有可能的。如果真发生了,明军全军覆没都是有可能的。 因此,高起潜这么一说,顿时,底下将领就窃窃私语起来。 “总监说得没错,黑夜行军,面对满清军队如此强敌,实在太过危险!” “区区一个文官,不懂什么兵事,竟然来军中指手画脚,呸……” “……” 卢大听到这些,却是对同僚怒目而视。他是领军打仗多了,自然知道还有很多手段可以避免中满清军队的埋伏。因此,他也跨步出列,准备据理力争。 但是,高起潜看到他出列时,却是眉头一皱。他明白,说懵了杨庭麟这个文官,估计是没问题,可卢大是随着卢象升南征北战惯了的,不好懵。 于是,他不给卢大机会,又是一拍案几,发出“啪”地一声响,让堂下一下安静下来,而后大声喝道:“此事就这样,明天等咱家军令商议救援卢尚书之事。” 说完之后,他就转身准备走了。 杨庭麟呆呆地,知道情况不对,可他又没法再坚持了,因为高起潜所说,他还真承担不起援军被歼的风险。他正在不知所措,有点茫然地看着高起潜转身时,忽然,就听到外面又传来急促地脚步声。同时还有声音隐约传进来:“金牌加急,宫中来人了!” 19 傻眼了 听到这声音时,所有人都不由得一愣,而后转头向外看去。回过神来后的他们,神色不一。 大部分将领是有点茫然疑惑的,搞不清楚为什么才刚来圣旨,怎么又来金牌内侍了? 而高起潜的目光闪动间,却是以为皇帝难道是怀疑自己不能领会圣意,就怕自己积极配合卢象升,最终反而破坏了议和之事?要真是这样的话,到时候自己连背黑锅的可能都不用了,不错! 至于杨庭麟,则是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该不会是杨嗣昌反悔,说动了皇帝追回前一道圣旨吧? 反正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没有猜出这金牌的真正来意! 只是片刻间,就见几名锦衣卫护着一名内侍闯入了大堂。看到大堂内众将都在,稍微一愣后,那名内侍便立刻把目光看向穿着大红绯袍的高起潜身上。 这名内侍,是曹化淳的人,高起潜也是认识的。他一见之下,便连忙伸手招呼道:“原来是黄公公,后堂请!“ 他觉得,持金牌内侍出自皇宫,这绝对是代表了皇帝的意思。皇上不想让自己理解错之前圣旨的含义,要给自己交代清楚,那肯定是要避人耳目,最好是安排在后堂说事。 可谁知,这黄公公却冷着脸,大步走近后,伸手掏出一面金牌,同时对高起潜大声说道:“皇上有旨,卢尚书不得有事,否则高起潜抵命!” 这话一说出口,顿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谁能想到,皇帝不但把卢象升官复原职,而且还明旨说高起潜不能干涉卢象升的军事指挥权。不但如此,随后又立刻派了金牌内侍,匆匆赶来说卢象升要是出事,高起潜要抵命! 这岂不是说,皇上是非常重视卢象升,甚至比起以前赐尚方宝剑,都要来得重视。毕竟赐了尚方宝剑,可不是真能让人随便杀人。而如今,高起潜不管如何,是宫内的太监,天下兵马的总监,可以说是宦官中位高权重之人。可就算这样的人,皇帝都说了卢象升出事,他要抵命。这样的重视程度,以前可是从未听说过的! 这一刻,真得是震惊到了所有人! 就连高起潜本人,也是同样如此。为此,他甚至接过金牌,还仔细地瞧了瞧,哪怕是认识黄公公,他都有点不信,皇上怎么可能会追加这么一份旨意! 没错,这份旨意确实是对上一份圣旨的补充,防止他领会错了圣意。可金牌说明的意思,按理来说,应该说反了啊,怎么会是说卢象升要出事,竟然要自己抵命?! 高起潜在这一刻,实在是有点懵了。脑海中回想起宫中的情况,回想起和杨嗣昌的几次勾通,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会突然之间变得如此重视卢象升? 和他相反,杨庭麟听到后,则是大喜过望,连忙大声说道:“圣明莫过于皇上,卢尚书终于有救了!” 闻声,下意识地看去,高起潜发现他非常地激动,脸上流露出对皇上深深地敬佩和感激之情。 不知道为什么,高起潜看到杨庭麟的表现之后,忽然心中一动,他又有了新想法。 他觉得,皇上该不会是死要面子,知道主战派卢象升要是死了的话,像杨庭麟这样的官员,还有一些武将恐怕对朝廷都会非常失望。因此,他就派了金牌内侍过来,再次当众说明下要救卢象升的意思,如此一来,所有人都应该知道,不是皇帝不主战,而是卢象升自己短命,死在满清军队手中,那就和皇帝压根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至于他自己,他才不信,如果卢象升死了,他还真能给卢象升偿命?自己给皇上办成了这事,皇上就有的是借口赦免自己,随后再重用自己来补偿! 这么想着,高起潜就回想起刚才,忽然又有了新发现,难怪自己让黄公公后堂说事,他却直接拒绝,非要当众说了出来,不就是为了要脸面么? 此时此刻,高起潜觉得他领会到了皇上真正的意思,再去看激动的杨庭麟时,脸上顿时就露出了一丝冷笑:呵呵,傻子,真是幼稚,让你高兴! 于是,他请黄公公去休息,而后坐回主位,却冷冷地说道:“众将听令,回营准备,听咱家明天军令,商议救援卢尚书之事!” 这话一说出口,又把所有人给说懵了。 卢尚书都被满清军队围住了,还要等明天再商议,到时候就不怕黄花菜都凉了么? 对此,大部分将领倒是乐得拖延时间,也不去想细节,连忙答应一声。 但杨庭麟就不乐意了,他回过神来后,当堂大喝道:“高总监,为何不马上商议救援卢尚书一事?卢尚书危在旦夕啊!” “咱家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来教!”高起潜冷喝一声道,“事关咱家性命,你以为咱家会不在意?军国大事,自当老成持重!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必须慎重!” 说完之后,他站起来,似乎想转回后堂去了。不过他又想起什么,就又对杨庭麟说道:“咱家说过,夜黑风高,不宜行军,咱家必须为手下这五万大军负责!” “总监大人英明!”那些将领一听,纷纷高兴地齐声欢呼。 这一刻,杨庭麟愣住了。他想不明白,怎么到最后,金牌内侍来了也没用,结果还是一样,难道……难道卢尚书真得难逃一劫了? 想着出现这样的结果,杨庭麟有点茫然了! 看到他这样子,高起潜心中得意,当即一甩袖,就准备走人时,忽然,就听到外面又传来喧哗。还有急促地脚步声,正往大堂而来。 这一下,大堂内所有人又愣了下,今天是怎么了,感觉好多意外的事情。这一次,外面又是出什么情况了? 转眼间,就又见几名锦衣卫护着两名内侍大步走进大堂。 那两名内侍看到大堂内的这些人,也不废话,各自掏出一面金牌,看着有点傻了的高起潜,大声说道:“皇上有旨,卢尚书如若有事,高起潜抵命!” 这才多少一点时间,皇上就连续发下三道金牌,强调不能让卢象升出事,否则总监高起潜要抵命!这样的重视程度,大明朝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啊! 这一刻,所有人都彻底懵了。 堂下的这些人,纷纷看向傻了的高起潜,不知道他这一次会怎么回应这些金牌旨意? 20 吃进去的都吐出来了 高起潜确实是真傻了! 圣旨之后,连发三道金牌,皆是强调卢象升不能有事,否则的话,他高起潜就要为卢象升抵命! 如果高起潜是文官的话,发这样的金牌旨意,其实威胁意味更多一点而已。可高起潜是宦官的话,他就只是皇帝的家奴,要他的狗命,也真是一句话而已!根本就无须司法程序,也没必要管这个事情合理不合理。说要你给卢象升抵命,那就能让你给卢象升抵命! 第一道金牌的时候,高起潜感觉自己领会了皇帝隐含的意思。可这第二道、第三道金牌连续而来,皆是同一个意思。他就惊惧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感觉到,皇上恐怕还真没别的意思,而是他自己想多了!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高起潜连忙走近几步,到了两名金牌内侍处,陪着笑容问道:“请问两位公公,何以一起过来传旨?” 这两名金牌内侍互相看看,其中有一人回答道:“我们先后出发,在路上碰见,一起寻来的。” “皇上就怕之前的圣旨、还有金牌不能及时传到高公公这里,因此便连续派我们出来寻高公公!”另外那名内侍,也补充说道。 听到他们两人的回话,大堂内所有人的脑海中,几乎都闪出这样一个场景:崇祯皇帝担忧卢象升,连连催促,一道圣旨之外,连续派出三道金牌,就想着要保住卢象升!焦急担忧之情,表现得满满的! 搞明白了这点,高起潜基本可以肯定,自己之前真是想多了!不知道什么原因,皇帝改了主意,非常看重卢象升,其重视程度,确实到了会拿自己这个家奴来保障卢象升平安的程度! 这么想着,高起潜又想起杨庭麟的急报,说卢象升被满清军队包围,已经危在旦夕时,他的冷汗就下来了。 正在这时,一名内侍忽然想起什么,估计是知道高起潜为什么三番两次地问情况,就补充说道:“皇上曾召杨阁部觐见,驳斥了攘外必先安内之策,杨阁部心服口服!” 听到这话,高起潜终于明白,原来是这原因! “陛下圣明!”杨庭麟听得激动万分,几乎是吼出来的。 原则性的问题,被皇上得以解决,不再搞那什么攘外必先安内,那就真得不会再有反复! 被他这么一吼,高起潜也犹如火烧眉毛一般跳了起来,都来不及去主位,匆匆让人引着金牌内侍去休息,而后他就大步来到杨庭麟面前,猴急慌忙地问道:“你说卢尚书到底是什么一个情况,速速说来!” 此时位高权重又如何,一旦卢象升出事,为卢象升抵命的话,所有的一切都会尘归尘,土归土了。 杨庭麟一听,连忙把知道的情况详细说给高起潜听。 大堂内大部分将领见到形势急转直下,突然间就变成这样,是他们始料不及的。此时看到高起潜似乎要去救援,他们一个个都不情愿,互相之间开始打眼色。 高起潜没注意到,在听完了杨庭麟的禀告之后,立刻去到主位做好,对堂下众将发号施令道:“诸位,立刻回营,连夜驰援卢尚书!” 话音落了之后,却只听到卢大一个人的“遵命”之声。其他将领,竟然都不回应。 高起潜一见,顿时脸色就沉了下来,重哼一声道:“嗯?” “回总监大人,如今夜黑风高,天气严寒,实在不宜夜间行军啊!”有一名将领抱拳回应道。 另外也有将领跟着附和道:“对啊,总监大人,万一中了满清军队的埋伏,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总监大人,我部已是目前唯一有实力对抗满清军队的,可千万要谨慎啊!” “……” 这些将领,竟然不约而同地用刚才高起潜搪塞杨庭麟的理由来回应他,很有慕容复家的功力了。 高起潜一听,顿时气得满脸通红,一下从主位上站起来,猛地一拍案几,发出“啪”地一声大响,而后怒喝道:“反了,反了?” 他发怒,底下将领就都不说话,缩着脑袋当缩头乌龟,仍不见他们有领命的样子。 “末将愿往!”只有卢大毫不犹豫地出列回应。 此时此刻,他这回应,显得格外地鹤立鸡群。 高起潜此时再见这样的场景,一反之前,一点都不恶心卢大,非常欣赏地点点头。 不过他好歹也算是宫中太监中以知兵著称,知道光凭卢大的三千天雄军,还是以步军为主的天雄军,对于救援卢象升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多大帮助。 于是,他当即冷着脸,阴恻恻地扫视底下装死的这些将领。对于他们这些人心中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过了好一会后,高起潜尖声喝道:“月黑风高不假,可行军打仗,哪能墨守成规!这等天气,满清又如何能料到我军会连夜救援?“ 说到这里,他冷目扫过底下众将,声音又提高了一分,变得更为尖细,刺耳:“皇上的旨意,你们也都听到了,要是救援卢尚书不力,咱家脑袋不保,尔等难道就能置身事外?你们一个个心中想什么,咱家知道得一清二楚!” 听到这个威胁的话,底下将领也有点怕了。特别是被高起潜盯着的将领,平时都和高起潜混在一起,吃吃喝喝拍拍马屁,如今要是恶了高起潜,不但之前的功夫白费,甚至很可能会受到高起潜的猛烈报复。 终于,有一名将领出列回应道:“总监大人,不是末将不应,实在是这种天气,让底下儿郎们拔营救援,恐有怨言,有哗变溃散之险啊!” “对啊,总监大人,我等身为大明将领,食君之禄,自当报效国家,可底下将士,却一直未领军饷,亏了末将一直压着,才没有兵变发生。如若此等夜黑救援,又是面对如此强敌,恐有不测啊!” “……” 一个个趁机提条件,让高起潜恨得牙痒痒。他明白,不给这些兵头好处,怕是难出兵,想着自己救援不力要为卢象升抵命,高起潜就有点恨自己之前为什么就那么死命地拿捏卢象升。 此时此刻,他非常地后悔了! 事关自家性命,高起潜也顾不得了,当即一拍案几道:“休得废话,今晚开拔之将士,每人一两银子,和卢尚书汇合之后,每人再加一两银子。如何?” 这些将领一听,就知道高起潜是把落入他腰包的军饷都掏出来了。吃进去的重新吐出来,看来是真逼急了! 21 悔不当初 与此同时,高起潜其实也知道,他自掏腰包给出的这些银子,压根就不会全部到底层兵卒手中。他的这番话,从根本上说,其实还是在和这些带兵将领进行商议的! 五万大军,前后一共要拿出十万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了。 对于高起潜本人来说,他当这个总监,好不容易贪到手的军饷物资,折成银子也就十万两左右。按照万历末年的购买力,折算成后世人民币的话,可以按一两银子五百人民币算,十万两就是五千万人民币了。一个人掏这么多钱,绝对足够高起潜心疼了。可他也没办法,要是不掏这个钱,不说动这支军队去救卢象升的话,到时候很可能连命都没有了。 而对底层明军将士来说,寒冬腊月的,又是夜黑风高,跑去和强敌打仗,开拔银才一千块钱,还真是不多!更何况,就算这一千块钱,信不信也会被带兵将领给克扣掉大部分! 高起潜的心在滴血,两眼睁得大大的,甚至表情都有点狰狞,心中想着,咱家已经大出血了,谁要还敢不同意,再找理由的,就休怪咱家不客气了! 大家出来混的,就要讲规矩! 底下的杨庭麟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心中没来由地感到痛快,爽!特别是看着好像死了爹娘一般的高起潜,就更是心中高兴! 谁让你之前拿捏卢尚书了?还拿捏得那么狠,不但把兵都调走,甚至还断了卢尚书那边的粮草! 如果那个时候,只要你这个死太监稍微对卢尚书好一些,如今也不用如此着急的啊! 不过想起卢象升还需要高起潜去救,他倒没有露出心中想法,转头看向堂下这些兵痞子,就想开口帮高起潜这个死太监一把,毕竟要大局为重。 而这些带兵将领,在高起潜吐血拿出两万两银子的承诺之后,就已经感觉到压力了。他们毕竟是大明朝的将领,是高起潜手下管着的武夫,谁敢对着干,除非立刻投降满清,否则以后有的是算账的机会。 不过,要是有可能,他们可不愿去和满清军队正面作战,而且还是野战。要知道,除了满清军队第一次入关的时候有过正经地交战,其他几次满清军队入关,明军可都是眼睁睁地看着满清军队在关内劫掠,而后又尾随欢送满清军队出关的。其中一次,统兵的阿济格甚至还让人写了牌子,感谢明军这边的欢送,可以说是非常讽刺的了! 这些带兵将领谁也没有第一个站出来回应高起潜的话,都心存侥幸,希望其他将领能继续诉苦,这样他们就能跟进。大堂内的气氛,一时之间就比较尴尬了。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又传来喧哗。急促地脚步声,快速往大堂这边而来。 基于前几次的情况,大堂内的所有人,下意识地想着,该不会皇上还派金牌内侍过来催促吧? 这一次,他们还真没有猜错。果然,只是转瞬间,就见风尘仆仆的锦衣卫护送着一名内侍闯进了大堂。 那名内侍看到大堂内的情况,二话不说,掏出一块金牌,对着大堂内的所有人,尖声大喝道:“皇上有旨,卢尚书如若战死,高起潜抵命,任何救援不力的将领,也按律治罪!” 这一次的皇帝旨意,比起之前三道金牌,还要多了一层意思。任何人都能感受到,皇上要救下卢象升的决心,比天还高,比海还深! 不得不说,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他们心中不约而同地想着,那卢象升到底是不是祖坟上冒青烟了,竟然得皇上如此看重,一道又一道的金牌急追而来,就是要保卢象升! 这一刻,他们中甚至有人在想着,要是前宋岳武穆知道我大明朝皇帝,为了保一名臣子,连发金牌催促,不知道他会不会改变对金牌的看法,不知道他会不会恨不能生在大明朝? 金牌内侍的话音一落之后,堂下这些带兵将领的脸色全都有点难看。皇命都直接落到他们这边,救援不力,到时候还不是总监高起潜一句话,那不是也有了旨意,可以直接定罪他们了! 这么想着,他们便不敢再看形势了,纷纷向高起潜回应,一定尽力救援卢尚书! 在原本的历史上,满清的这一次入关,对大明造成的损失极大。两个总督战死,甚至还有德王一家被抓,人口财物损失就更是不计其数。事后追究责任,一共有巡抚、总兵等三十三人被崇祯皇帝杀了。 再说高起潜听这些兵痞都答应了,便松了口气。其实有皇上最新的这道金牌旨意,他心中也已经非常地有底气。 此时,看着底下这些将领,他心中发狠,冷声喝道:“此次救援卢尚书,咱家就在你们身后看着,谁落在最后的,就有救援不力之嫌,呵呵,到时候可别怪咱家不念旧情!” 很明显,他就记着刚才的事情,就想着打击报复了!堂下众将听了,一个个脸色非常地难看,早知道这样,就应该爽快地回应总监才是! 而站着的杨庭麟,则一门心思以救卢尚书为主,在感慨皇上对卢尚书的重视之后,他发现大堂内的将领似乎士气不高,垂头丧气地样子,他担心会影响救援。 脑筋急转之下,杨庭麟便马上大声说道:“卢尚书只是以区区五千疲惫之师,在蒿水桥就已经赢了满清军队一仗。而且卢尚书之前给高总监的信中,也已经有一计可破满清军队……” 他说到这里时,高起潜立刻想起之前被他撕了的那封书信,此时想起,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点头附和道:“对对对,卢尚书确实有一条妙计!” 不少将领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心中纳闷:明明之前的时候,高总监还鄙视卢尚书想学楚霸王,难道不是计策不行,而是屁股问题? “诸位可记得秦末时候巨鹿之战么?”杨庭麟却没想那么多,依旧在大声说道,“卢尚书就有霸王之勇,如今又刚好在巨鹿和满清军队决战,且已经胜了一场,很是打击了满清军队的士气。只要你们能及时策应卢尚书,相信满清军队也会如同那四十万秦军一般,兵败如山倒,成就诸位这大明的巨鹿一战。诸位,封妻荫子便在此战,还等什么?” 22 不是誓言胜似誓言 夜幕之下,寒风呼呼地吹,听着就让人感到刺骨冰寒。 简易地避风处,一堆堆地火堆在燃烧,每个火堆都围满了人。在火堆边上,则是一个个战马的骨架。从现场看,马肉很显然是烤了吃掉了。 这支人马,就是卢象升所部。也不知道是不是讽刺这大明朝的后勤,将士们平时饿肚子,打了一仗,死伤的战马倒有不少,刚好可以用来填了肚子。 其中几个火堆边,却是躺着不少人。有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就蹲在这里,检查着每个受伤将士的伤势。 “水,快拿热水过来!”高大汉子急促地催着,同时扶起面前伤卒,让他舒服一点躺在自己怀中,而后接过亲卫递过来的热水,自己先试了下,觉得温度还可以,便小心翼翼地喂给那个伤卒。 喝了两口热水,伤卒的肚子却传来“咕噜咕噜“地声音。 卢象升听得稍微一愣,随后一伸手道:“吃得呢,拿过来!” 一听这话,他身后跟着的那名亲卫并没有照做,而是摸了下怀里的马肉,并没有拿出来,劝谏道:“大人,您还一点都没吃呢!” “不要废话,拿来!”卢象升压根不听,声音又大了一分道。 亲卫听了,明显还是不情愿,还是有点在犹豫。卢象升见了,很明显要发怒了。 那名伤卒看着这一幕,连忙挣扎着坐了起来,恳切地对卢象升说道:“小人垂死之身,有口水喝都已经满足了。大人的口粮,小人万万不敢用!” 他的话说完之后,其他伤卒也纷纷劝了起来。 “大人是国之重臣,回头还有恶战,可一定要吃东西啊!” “对,大人,吃饱了才有力气杀满清鞑子的!” “大人,我们是不行了,多杀几个满清鞑子,也算是替我们报仇了!” “……” 卢象升看着这些伤卒一个个诚恳地劝说自己,便咬着牙齿站了起来,环视四周后,声音有点沉痛地说道:“是本官无能,打仗的时候,都不能保证众将士的吃食。如今诸位为国尽忠,却连饱食一顿都做不到。本官……本官……” 说到这里时,卢象升有点哽咽,说了几次,却说不出后续的话来。 死刑犯在临刑之前,都能吃饱一顿再上路。可这些伤卒,为国征战,如今重伤在身,临死之前,却连饱餐一顿都做不到,实在是让卢象升有点愧疚! 看到卢象升的这个样子,刚才喝了热水的伤卒,激动地说道:“小人有幸能在大人麾下效力,虽死无憾!恨只恨,这辈子不能再为大人效力了!” 听到这番话,其他重伤的伤卒,也一个个激动起来。 “小人也是,这辈子能在大人麾下效力,虽死无憾!” “大人已经尽力了!要是朝中都是像大人这样的好官,满清鞑子也蹦跶不起来!” “对,朝中有奸臣,大人却是小人这辈子见过最好的朝廷命官,能跟随大人杀满清鞑子,死了就死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汉子,回头再来大人麾下效力!” “大人就不要管我们了,带其他兄弟冲出去,以后杀了满清鞑子,光复辽东,为我们报仇就好了!” “……” 此起彼伏地声音,似乎是一点不在意地说话声,可在卢象升耳中,却是非常地沉重,悲壮。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无力,连起码地给他们饱餐一顿的基本要求都满足不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卢象升扫视着这些重伤的将士,看到在火光的映照下,一张张真挚地年轻脸庞,想着他们身后一个个亲人的悲伤,不由得虎目含泪,双手紧握成拳。就感觉心中有一股郁闷之气,充斥在胸中无法发泄出来。 朝中重臣认不清形势,蛊惑皇上要对满清议和。他们可知道,这些将士为国死战,一个个年纪轻轻就战死沙场,难道他们的血,都将白流了么? 皇上,还是太年轻,分不清如何对大明朝才是最有利的!如今的他,怕是已经一心想议和了吧?既然如此,自己就唯有不顾一切地打疼了满清,让皇上的议和能有底气,这样才不至于让将士们的血,甚至包括自己的都不白流! 想到这里,卢象升的脸上露出坚毅地表情,从亲卫处拿过那块马肉,大口地吃了起来,同时坚定地说道:“本官就算拼了命,也会多杀几个满清鞑子的!” 大明朝开国将近三百年,又有哪个文官会冲锋陷阵?别人说出这话,那是客套话,可卢象升说出这样的话,那就是实打实地会亲手多杀满清鞑子! 因此,看到卢象升大口吃起了马肉,听着卢象升不是誓言胜似誓言的话,这些重伤的大明将士,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意,非常地满足。 忽然,一名伤卒头一歪,就带着笑意,再也不动了! 能在卢象升麾下,临死饿着肚子去投胎,也是心甘情愿! 看着这名伤卒再也不会动的笑容,卢象升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沿着脸颊流了下来,流到嘴边,就着马肉,更加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多杀几个满清鞑子垫背。 不知何时,远处忽然有五六个人往卢象升这边寻了过来。卢象升的亲卫看到,连忙收拾了下自己的情绪,低声提醒卢象升道:“大人,虎大帅回来了!” 虎大威,蒙古人,一如以前的满桂一样为大明效力,作战勇猛,如今为卢象升麾下两总兵之一,之前被卢象升派去摸远处满清军队的情况。 卢象升一听,转头看去,果然是虎大威过来了,带着一身寒霜。 此时,虎大威已经到了近前,在火光的映照下,脸色严峻,看到卢象升看向他,便摇了摇头。 卢象升一见,不由得心中一沉。连忙凑着火堆,一边让虎大威烤烤火,一边听取他的禀告。 “大人,满清军队已经有一支回来,和岳托所部汇合。”虎大威低声禀告道,“围困我军之敌,应该有两万人马了!” 卢象升听得眉头皱了起来,他之前的打算,是准备趁夜色的掩护,突出满清军队的包围,然后再寻找机会打他一仗。因为拳头,只有缩回来再打出去,才能更为有力地打疼敌人。 “大人,末将也观察了很久,满清军队的围困之道未见有什么破绽。”虎大威继续低声禀告道,“我军不管攻击什么方向,都会受到优势敌人的合击。” 卢象升听了,正想说话时,忽然感觉远处有动静,便转头看去。只见极远处的满清军营,火光冲天,好像是又有一支军队连夜赶来汇合了。 23 猛虎 卢象升一见,顿时脸色异常地沉重。 他没想到,满清鞑子竟然会连夜行动,优势兵力之下,回援还如此迅速。 看来,真是老天都不给自己希望啊!卢象升如此想着,猛地一拳打在自己的左掌,非常地不甘心。很显然,打时间差的计划算是失败了! “大人,我们怎么办?”虎大威同样脸色严峻,陪同着卢象升,看着远处的火光,声音有点沉重地问道。 闻声,卢象升转头看了他一眼,眉头紧皱之下,转身又吩咐亲卫道:“速传杨国柱总兵过来议事!” 而在远处,连夜赶到蒿水桥的是多尔衮所部。岳托听闻,同样很是意外。 他有点好奇,自己在白天派去的信使,已经说明卢象升所部只有五千兵马而已,既然已经被自己的万余人马黏住,多尔衮又何必这么急着赶回来呢?要知道,多尔衮所部并不是离蒿水桥最近的,他能赶到的话,另外最近的一路也肯定早就到的,按理来说,多尔衮完全没必要连夜行军赶路的! 带着疑惑,他赶过去见这次的统帅,被皇太极封为“奉命大将军”的多尔衮。 中军帐内,岳托一进去,就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道:“叔王,何以如此着急赶回来?如今我军已有两万人马,对付卢象升所部,已是足足有余了啊!” 虽然他比多尔衮年纪还要大,可却是多尔衮的侄儿。此时多尔衮也已经受封为和硕睿亲王,因此他便称呼多尔衮为“叔王”。 多尔衮显得有点老成,听了岳托的疑问之后,只是淡淡一笑,转手递出一块牌子,由他的亲卫转递给岳托。 “咦!”岳托接过一看,不由得有点惊讶,翻来覆去地看了一眼之后,抬头看向多尔衮,同时扬着手中牌子问道:“这难道是明国皇帝的金牌?” 多尔衮听了,微笑着点点头道:“是明国皇帝的金牌,被本王手下的探马截获。这,就是本王连夜赶回来的原因!” “是有什么最新情况么?”岳托一听,就知道有新情况,连忙问道。 多尔衮听了,脸上出现一点遗憾之色道:“宫里出来的内侍被探马给射杀了,只抓住了几个护送的锦衣卫活口。他们招供,应该是明国皇帝已经重新升卢象升为兵部尚书,重新掌管明国所有兵马来对付我们。金牌的意思,好像是要高起潜那个太监配合卢象升,不得拿捏卢象升!” “咦,怎么会这样?”岳托一听,很是不解地问道,“之前不是有消息说,明国朝廷那边基本上不会有问题,想着和我们大清议和,因此坚决主战的卢象升,会借我们的刀杀掉的么?” 分兵十路的陷阱,就是根据这个情况,想要把卢象升引诱出来干掉。 多尔衮听了,微皱了眉头,用手捋了下自己刻意留出来的一点小胡子道:“金牌不会假,之前的消息来源也是可靠,应该是明国朝廷又有了什么变故?” 说到这里,他语气加重了一点又道:“这个且不管,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卢象升重新执掌军权,所有明军都归他统领的话,我们虽然不怕,可也终归是多有不便!” 岳托也是聪明人,听到这里,他便明白了,接着多尔衮的话题说道:“这也就是说,我们要尽快把卢象升所部灭掉。而这,也是叔王连夜赶回来的原因?” “对!”多尔衮听了点点头,郑重地说道,“我们虽有十万大军,可毕竟在关内,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为好。从我们得到的消息看,这个卢象升是很能打仗的,乃是明国的异数。这一点,从这些天的交手来看,也可以得到一点印证。因此,不能给他任何机会。如今既然能把这没牙的老虎打掉,那就一定要趁早打掉才好!否则被他突围出去,以后有的是麻烦!” 岳托听了,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道:“没错,这个卢象升,确实是明国的异数,今天白天一战,明军虽已断粮,也只有五千人马,可对上我上万大军,却还是骁勇地很。这支明军的血勇,恐怕不逊色于当年浑河之战的那两支明军!” 大清从先汗起兵开始,打仗最艰苦的,不是萨尔浒之战,而是浑河血战。那一战,所有当年有参与的人,包括岳托本人和多尔衮,都印象非常深刻。 听到岳托把卢象升所部说得那么厉害,多尔衮心中便更为坚决了,严肃地对岳托说道:“本王估计,高起潜那边接到旨意,有金牌催促的话,明天肯定会援救卢象升所部。因此,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务必越早灭掉卢象升所部为好。其他不管,至少卢象升的人头,一定要拿到才行,绝对不能被他突围逃掉!” 岳托一听,正想说什么时,忽然看到一名多尔衮的亲卫匆忙入帐,甩袖打千禀告道:“主子,被围明军趁夜色掩护,突袭我军还在扎营军队!” 一听这话,多尔衮一下站了起来,和岳托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的吃惊之色。于是,二话不说,立刻出帐查看。 只见在远处一角,已是火光冲天,喊杀声震天,黑夜之下,似乎也有千军万马在厮杀一般。 此时,又有一名鞑子将领赶到,向多尔衮匆忙禀告战事经过道:“主子,卢象升所部把两百匹左右的战马绑了柴火,蒙了马眼冲击我军,其骑军随后突进,探马禀告不及,给我部造成了不少的伤亡。不过如今左右各营增援,战局已经稳住!” “还真是明国的一头猛虎!”多尔衮一听,不由得赞了一句,而后,他看了一会远处的情况,然后转回头吩咐道,“传本王军令,稳扎稳打,不能给明军任何可趁之机。我军优势兵力之下,只要等到天明,这支明军没有浑水摸鱼的机会,就能被我大清轻松吃掉!另,谁得卢象升首级,重重有赏!” “喳!”鞑子将领听了,领命而去。 多尔衮发布完命令,转头看向岳托道:“其他各军,本王在来的时候,也有军令给他们,让他们务必连夜赶回。就算是牛刀杀鸡,能干掉明国中对我大清威胁大的卢象升,也算是值的!” “叔王英明!”岳托听了,衷心地奉承了一句,而后看着远处已经隐约小下去的喊杀声,心中想着:估计那个卢象升,除非是投降,否则怕也只能看到明天初升的太阳而已了吧!更有可能,重赏之下那卢象升都非常有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24 议和的话就太好了 多尔衮和岳托两人,并没有因为局势稳住而回营帐休息。他们一直在观阵,同时聊着天。 “叔王,这次入关,已经有两个月了,我们还要多久才回去?”岳托忽然转移了话题,没有再说卢象升的事情,转头问多尔衮道。 多尔衮听了,并没有回头,反而用手一指远处慢慢小下去的战斗声势道:“最多明天,应该能顺利灭掉卢象升所部,明国其他将领,多不敢再和我大清正面野战。既然如此,皇上所交代的事情,我们必须做得彻底一点,让明国元气大伤,如此才是最有利于我大清将来的!” “那明国要是真来议和呢?”岳托听了,先是点点头,而后还是有点疑惑地问道。 多尔衮显然都考虑过这些问题,当即冷冷一笑道:“如此重大之事,本王又不是大清皇帝,自然没有权力去谈议和之事。明国想要议和,那就去关外找皇上谈去,我等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多削弱明国一份实力,也就是多壮大我大清一份实力。” 听到这里,岳托不由得哈哈笑了。这样做就最好了,吊着明国议和的希望,却偏偏不给对方议和,等大清劫掠够了回去,那时候随便敷衍明国的议和都是可以的。回头要是觉得劫掠来的财富用得差不多,劫掠去关外的人口消化地差不多了,就算已经议和,也可以随便找个借口,比如大清有士兵失踪之类的,又可以入关劫掠一番。 有些东西,以前没想过。可皇上英明,才让大清如此强大。一直这么下去的话,呵呵,明国虽大,却是我大清鱼肉而已! 他们两人正在聊着,忽然远处又有长长地火龙,蜿蜒而来。很快,就有一骑快马飞驰而来禀告道:“贝勒豪格领军赶回!” 听到这话,多尔衮和岳托两人对视一眼,并不以为意。此时蒿水桥这边,大清军队已经有三万左右的人马,原本就差不多了,又来了豪格的一万人马,那就是四万人马了。就凭卢象升的那点兵马,真不够塞牙缝了。 由此,多尔衮微笑着说道:“等到明后天,我军重新集结完成,再去吓一吓明国的勤王军,到时候,明国腹地又能任由我大清军队纵横驰骋了!” “呵呵,叔王说得是!”岳托听了,同样笑着回应道,“明国腹地的繁华,还真是关外不能比的。听说南方那边,还要繁华,什么时候有机会,我们也过去看看!” 多尔衮一听,笑着说道:“不用等什么时候,依本王的估计,灭掉卢象升之后,明国皇帝必将丧胆,我军南下也没有多大事情,你想去明国江南,那就去好了!怕就怕到时候财物太多,都带不回辽东了!” 岳托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这种任由大清纵横驰骋的感觉,真是不要太好! 在原本的历史上,岳托一直往南攻击前进,不过可能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结果半路得了天花,一命呜呼。这也是这次满清军队入关,死了的最高级别的鞑子。只是很可惜,不是明军把他干掉,而是染了天花死而已! 没过一会,豪格过来了。人还没到近前,就嚷嚷着说道:“搞什么,就为了几千明军,就要我们连夜赶回来,真是小题大做!” 皇太极登基称帝,但却没有封豪格为太子,让他大为不满,满腹牢骚,被皇太极知悉后从和硕肃亲王降为贝勒。而后,他收敛了很多,但对多尔衮的不满,依旧能从言行中反应出来。 只要皇太极一日不立太子,那么按照满清的习俗,这多尔衮就也有可能得到大清皇位。而这次入关,又是以多尔衮为首,很显然比他豪格还要受到重用,就让他更为不舒服了。 岳托和豪格平辈,两人关系还不错,听到他说话,便给他解释道:“被我们包围了的卢象升所部,乃是明国最有战意的一支明军,稳妥一点灭了卢象升,就有利于我们大清能劫掠更多的财物人口。” 豪格此时已到近前,听他这么一说,转头向喊杀声那边看了一眼,用马鞭指着道:“那卢象升还在垂死挣扎?就那么一点人而已,那些都是废物么?要不本贝勒过去,立刻就灭了他们好了!” 多尔衮一直没有说话,对于豪格隐隐露出的嚣张跋扈,他并不以为意,此时听见豪格的话,却是摇摇头道:“不用你出手,等天亮之后,就是卢象升毙命之时。卢象升的这点兵马,也就只能趁着夜色浑水摸鱼而已,击退等天亮就可以了!否则被卢象升趁夜色突围,就算把这支明军都灭了也是不划算!” 听到这话,豪格往那边再看了一眼,发现战事要停下来地样子,便冷冷地回答道:“你是奉命大将军,你说了算。既然这样,那本贝勒就去休息了!” 说完之后,他和岳托打了个招呼,却没理多尔衮,自己就走了。 多尔衮见了,脸色依旧,似乎并没有为此生气,只是看着远处地战场,压根就不理豪格的离去。 过了一会后,那边的喊杀声已经听不到了,满清鞑子也遵多尔衮的军令,并没有趁机反攻过去,依旧按照原来的布局进行围困。 见此,多尔衮抬头看了看夜空,心中估摸了一下道:“估计再有一个时辰左右,就要天亮了。这天寒地冻地,实在是有点冷,我们都回去休息了吧!” 岳托听了,点点头正想说什么时,忽然,在黑夜中,有几骑快马飞驰而来,急促地马蹄声,在夜幕之下,显得有点刺耳。 “报主子!”一名探马到了近前,翻身下马,快走几步,到了多尔衮跟前之后,就打千跪下禀告道,“大军南边发现明军踪迹,我军探马遭遇了两拨明军夜不收!” 一听这个消息,多尔衮和岳托都非常意外,两人互相看了看,都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就凭明军那熊样,风高夜黑,天寒地冻的,他们会钻出乌龟壳? 不过立刻,多尔衮就想起了自己缴获地那道明国皇帝的金牌,他明锐地感觉到,明军的反常举动,绝对会有关系。 于是,他立刻大声喝道:“再探,本王要具体的消息!” “喳!”探马大声回应,立刻几骑又疾驰而去。 边上的岳托见了,抬头看天,心中想着,看来今晚是没得休息了! 25 会改性子不成? 蒿水桥以南二十多里远的地方,月光之下,也只是隐约能见官道的影子。 可就在这样的黑夜之中,却有两拨人马,正在摸黑厮杀。 “呜呜呜”地寒风中,不时响起惨叫声。然而,这两拨人马却都没有退却的意思。倒是他们的战马,没了主人骑在背上,互相之间倒也融洽,喷着白气,瞧着主人生死厮杀。 如果有人到了近前的话,就能见到,厮杀的人群中,双方干上之前,都会说上一声。 “鞑子!” “大爷的!” “去死!” “……” 如果两人都有回话,那这两人就会停下,重新去找对手。又或者其中一人一声不吭,或者说上一句,却是带着辽东口音,那手中的动作不停,直接干上了。 当然了,也有一些人在开干之前,会说一句鸟语,效果类似。 不知道过了多久,能动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忽然,又有马蹄声传来,举着火把,从南边过来。 “哪路兄弟,快来杀鞑子!” 这个喊声,在这夜色之中,非常地响亮。顿时就吸引了新来的骑军,快速地向声音来处靠拢。 见到这个情况,厮杀中的一些人,没再敢继续厮杀,纷纷逃向战马所在,想要骑马逃走。 然而,另外一方的人却不给他们机会,纷纷扑上去,缠着他们,不让他们有骑上马的机会。最终,只有三个人骑上战马往北而逃。 赶过来的骑士共有三十来骑,有十来骑没有停留,直追逃跑的那三人,另外的骑士,则扑向了刚才的战斗所在。 不一会,火把照耀之下,只见地上躺满了人。有鞑子,也有明军将士。躺在地上不动的,基本上都已经战死。还在动的,则有后来者赶过去帮忙。 只一扫视过战场,就能看到之前的战况极其惨烈。 有一个明军将士的腿已经被斩断,可他却是抱着一名脑袋只有一半的鞑子左腿,致命伤在他的后背。很显然,这名将士虽然腿已断,却还是不管不顾地厮杀,用自己的生命给同袍创造了机会。 类似这样的死状,其实并不少!可见大明将士是真地拼了命,死战不退! “我是天雄军夜不收俞振龙总旗,不知道是哪路兄弟救援,多谢了!”火光下,有一名满脸是血的汉子,拨开身边已死的一名鞑子尸体,双手抱拳问道。 听到这话,有人立刻回应,用佩服的语气道:“原来是天雄军的兄弟,厉害!” “是啊,你们真是好样的,遇到鞑子探马,竟然能死战不退!” “对啊,鞑子探马可都是精锐,厉害着的呢!” “……“ 听到这话,俞振龙转头看下火光映照下的战场,叹了口气道:”救援卢尚书,要是我们天雄军不拼命,就真得愧对卢尚书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要是我们退的话,肯定会有兄弟被鞑子探马俘虏,就很可能会提前暴露我军动向!为了卢尚书,这条命就只有豁出去了!“ 听到这话,后来者沉默了。 他们其实知道,就算这一路夜不收如此拼命,但肯定有其他路夜不收不会这样,满清鞑子那边,迟早会抓到俘虏,逼问出大概的情况。 相信俞振龙总旗的人,也都明白这点。可他们对上精锐的鞑子探马,却依旧死战不退,只为了能多一份救卢尚书的希望? 有人想着这些事,忍不住就问道:“兄弟,问下,卢尚书真是爱兵如子?” 俞振龙听了,淡淡一笑道:“你们是关宁军的吧?以后归卢尚书统领就知道了。尚书大人虽然是文官,不要说爱兵如子,杀起敌人来也是冲在最前面,绝不会躲在后方!” 这话说出口之后,关宁军的夜不收都沉默了。很显然,他们似乎有点难以想象,大明竟然还有这样的带兵文官? 就在这时,忽然有求饶声响起:“兄弟,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也是汉人!” 众人闻声看去,发现是清理战场的同袍,抓了有受伤的鞑子。 俞振龙听到,立刻走上前去,厉声喝道:“卢尚书如今怎么样了,蒿水桥那边,情况又如何?说!” 死战不退,如果能赢的话,好处就有了,比如能抓到活口,得到敌人那边的消息。 很快,就有人带着俘虏,飞骑往南而去。 一如他们所想的那样,明军撒出去的夜不收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同俞振龙所部一样,会和鞑子探马死战。因此,在高起潜那边获悉蒿水桥情况时,满清鞑子那边也抓了明军俘虏,把消息禀告回去了。 满清大营中军帐中,多尔衮听得从座位上一下站了起来,盯着跪在地上的探马问道:“鸡泽的明军都出动了?连夜行军?” “回主子的话!”探马立刻重复禀告道,“奴才所抓的明军夜不收招供,他们出发的时候,明军各营都已经动起来了。如果不是连夜出兵,恐怕不会在夜间如此折腾!” 夜不收都是在大军出动之前就撒出来的,所知有限,但大概动向还是能猜出来的。 多尔衮见问不出什么了,便挥手让其退下再探。 “叔王,我看应该是没错的!”边上的岳托等探马一走,便对皱眉的多尔衮说道,“如今已经有好多处探马回报了。明军这次出动的夜不收规模之大,应该确实是为大军行进之耳目。” “这一点,本王知道。”多尔衮听了点点头,面有担忧之色,回视岳托,严肃地说道:“本王担心的是,明军这次,实在是非常反常,连斥候之战,都很激烈。什么时候,明军都这么敢战了?” 岳托听了,也是露出担忧的神情,似乎喃喃自语地说道:“也不知道明国皇帝,到底给高起潜那边下了什么旨意,竟然能逼得这些明军如此拼命?” 多尔衮听了,没有答复他这个问题道:“传令,让其他各部加速赶回。对于卢象升所部,缩小包围圈,保证卢象升不突围地情况下,尽快灭了他们,而后全力迎战高起潜所部。” 说到这里,他露出一点狠意道:“本王就不信了,那高起潜胆小怕事,难道还会改了性子不成?” 26 掩护和突围 满清军队的探马,被连夜大量地派往南边,侦缉有关鸡泽明军的进一步动静。对此,在包围圈内的卢象升,却一无所知。 夜间突袭,虽然又一次杀伤了不少鞑子,可也让他的手下减员了不少。 火堆旁边,卢象升身上已经是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不过他并没有管这些,紧皱着眉头,在地上划着满清军队的布防图。 而在他的身边,同样暗红色的战甲穿着的虎大威,看着卢象升,犹豫片刻之后低声劝道:“大人,您还是趁着夜色突围吧,要不然,等到天明就很难突围了!” 听到这话,卢象升还没有回答,另外一名总兵杨国柱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大人,如今我们还有一战之力,由我们两人掩护,大人趁机突围,应该还不难的。等到了天明之后,满清军队越来越多,突围的希望就渺茫了!” 他们两人,都是担心卢象升,想让卢象升尽快突围出去。 卢象升没理他们两人,丢掉了手中的树枝,叹了口气道:“从刚才的突袭战看出来,满清军队是以守为主,不管我们怎么诱敌,他们都是稳扎稳打,想要趁着夜色造成混乱,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此时的他,终于还是在心底承认,满清军队的精锐程度,确实高于明军。那些鞑子将领,也都是打惯了仗的,并不鲁莽。 见卢象升不接话,杨国柱和虎大威互相看了一眼之后,由杨国柱开口再劝道:“大人,刚才那一战,我们两人所在压力并不大,那些鞑子都是死命围杀大人。由此可见,大人,您是那些鞑子的目标,他们也都知道,您才是我大明的柱石!” 作为久经沙场的将领,自然能感觉出来,敌人的主攻方向是什么。因此,他一退出战场,稍微一回想,便能明白满清军队的作战重点。 “对啊,大人,我是个蒙古人,大明的官员中,我谁都不服,就服大人您!”虎大威也跟着说道,“只有您,把我们这些武夫真正地当人看!大人,大明可以没有我们,但不能没有您啊!” 这一次,卢象升抬头看看天色后,低头看向他们两人,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摇摇头道:“大明朝已经不需要本官了,就算本官突围出去,与其屈辱而死,还不如为国尽忠,战死在疆场!” 听到这话,虎大威和杨国柱两人互相看了看,稍微一想,便明白过来卢象升为什么这么说了。他们两人,不由得非常地愤慨。 “狗娘养的昏君奸臣……”虎大威的粗口顿时就爆了出来,很显然是出离愤怒了,“大人这么拼命,他们却恨不得大人去死……”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骂完,卢象升却是一脸严肃,厉声打断了他的话道:“住嘴!君父岂是你能辱骂的?你这话要是被言官听到了,几条命都不够砍的!” 说到这里,看到虎大威还是愤愤不平的样子,他语气缓和了一点,又对虎大威说道:“皇上有皇上的难处,国内流贼遍地,满清军队还一次次地入关劫掠。国事早已不堪重负啊!如果我大明军队都是精锐之军,能战而胜之,那皇上也绝不可能会听杨阁部的。但是,我大明军队之所以不能打胜仗,也不出人意料,军饷、粮草等等,唉……” 一说起来,处处都是问题,都没法说下去了。 想起刚到宣大任总督时,看到大明边军将士衣不果腹,甚至到了卖儿卖女的地步。边军将士这样的状况,何以要求他们杀敌报国?如今这种不堪地局势,就犹如一团乱麻,根本无从解起,让卢象升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没法继续说下去了。 杨国柱见此,却有不同意见道:“大人为宣大总督时候,末将就觉得做得很好。可大人一丁忧,就全部恢复原样,最终还是如此这般局势,无非是动了有些人的利益而没法做下去了。要末将说来,要是皇上坚持重用大人,我大明就肯定还有救!可如今,朝廷却让高起潜那个死太监处处拿捏大人,明知道满清有十万兵马,却让大人只能统领这么一点兵力和满清军队硬拼。大人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够用啊!” “对,我们打了胜仗,朝廷就看不到。”虎大威听见,又愤愤不平地说了起来,“满清军队打下了城池,罪责就由大人一个人扛了!这算什么,还有,我们在前面流血打仗,他们还断我们粮,真他娘狗娘养的,大明暗无天日还是假了不成?这样的朝廷,真是够了!” 他知道卢象升不让他说皇帝的不好,因此就以朝廷代之。对于大明皇帝,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拼死拼活的,他一个蒙古人,才没有那么多尊重。 两位总兵对朝廷的怨言,对皇上的失望,卢象升能感觉到。他听着他们说得话,不由得心中又叹了口气。不过当他听到杨国柱说自己动了某些人利益,而后一丁忧就全部恢复原样时,不由得心中一动,眉头一下紧皱。 可随后,卢象升想起如今自己的处境,不由得又微微摇头,就算其中有问题又如何?自己都已决定战死在这里,为国流尽最后一滴血了。 这么想着,他便把刚才想到的一个疑惑抛之脑后,重新振作了精神,声音也高了一分道:“都不要再说了,国事已是如此,抱怨有用么?我们身为大明官员,自当恪尽职守,做好我们自己该做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伸手拍拍自己手下这两员得力战将的肩膀,凝视了他们两人一眼。这两名手下,都是大明虎将,让他们陪着自己战死在这里就太可惜了。 这么想着,卢象升便叹口气后郑重地说道:“满清鞑子的目标不是你们两人,本官估计,天明之后,满清军队必将对我军发起总攻。到时候,本官吸引住他们,你们两人看到事不可为,就突围出去,留待有用之身,为国效力,给这苦难地天下苍生一份希望吧!” 一听这话,虎大威和杨国柱顿时就激动了,连忙说道:“大人,哪有主将掩护,我等突围的道理。要突围,也是大人突围,我们掩护!” “对,大人,我们就是拼死,也会为大人断后的!” 卢象升听了,坚决地摇摇头。他其实已经说过了,鞑子的目标就是他,而他就算突围出去,那杨嗣昌也肯定不会放过他,打了败仗,正好可以借此除掉自己这个绊脚石。与其那样的死法,还不如战死在这里得了。 这么想着,他心中不由得说道:“臣蒙皇上知遇之恩,从五品知府开始平步青云,赐尚方宝剑,总督天下,如今臣已尽力,戴孝之身,以死报国而已!以后,希望皇上多经历世事,多一份磨练后,中兴大明,还大明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一个不再有战乱的大明!” 虽然和他两名手下一样失望,可他却恪守为臣本份,无怨无悔。 天色就快要亮了,留下的时间不多。卢象升倒也决然,心中拿定主意,便待做最后的布置。 不过正在这时候,有一名军卒,匆匆而来,向他禀告道:“大人,鞑子那边有动静!” 27 混进去了 都不用手下再禀告,卢象升抬头望去,看到远处鞑子大营,都有火龙鱼贯而出,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这个时候,出营的火龙已经开始展开,似乎想布成一张网,往里收缩。 “大人,怕是有八千左右的兵力。”杨国柱同时也在瞧着,出声提醒道。 很显然,满清仗着兵力雄厚,从中分出了一部分兵力,开始主动进攻了。 “有点反常,按理来说,鞑子等到天明再动手,应该能减少不少伤亡的。”卢象升有点想不明白,皱着眉头环视满清军队的动静道,“怎么看着,鞑子似乎都有点迫不及待的样子!” 虎大威听了,毫不犹豫地说道:“肯定是刚才的几战,把他们打疼了,所以想早点消灭我们了!” “看来,本官最后一战到了!”卢象升听了,低声说了一句,而后转头看向身边的两人,再次郑重地交代道:“一会战起,要是没法迅速击退鞑子,你们两人,就领着本部择机突围。留待有用之身,朝廷需要你们,皇上需要你们!替本官再多杀一些鞑子,杀一些流贼!” 听到这话,虎大威的眼睛顿时红了,昂首回答道:“大人,要走一起走!” “是啊,大人,朝廷更需要您,皇上也迟早会知道,您才是我大明朝的国之柱石!”杨国柱也是激动地劝道。 卢象升把手一挥,毫不犹豫地说道:“此战,鞑子不会放本官走,就算走了,本官也没有机会再为国效力。与其背负污名,不如战死疆场。我意已决,不用再劝!” 听到这话,虎大威和杨国柱的脸上都出现恨意。他们知道,要是朝中没有奸臣,要是皇上相信大人,就算鞑子想留下大人,那也还是有机会,拼死突围出去的。至少,他们两人都愿意打着大人的旗号,为大人突围掩护。 恨,真恨啊!朝中奸臣当道,皇帝昏庸无能! 就连卢象升身后一直跟着的亲卫,也都是愤懑不已。 大人这样真正的国之重臣,不是死在鞑子手里,而是死在昏君奸臣之手啊! 唯有卢象升自己,并没有露出愤恨之意。只是一脸严肃地开始布置这最后一战。 虽然夜色之下,鞑子的速度并不快,可终归是慢慢地逼过来了,时间很紧迫。 卢象升布置完了之后,看着眼前密密麻麻地模糊身影,他忽然一鞠躬,而后说道:“有你们为吾之同袍,吾之幸也!今日一战,吾深受皇恩,唯死战尔!你们要是事不可为,可走可降!“ 饿着肚子,却和鞑子连番血战。这眼前的军卒,一个个都是一顶一的汉子!卢象升不想他们全都跟随自己战死,这最后一战,交战在即,他不由得事先留言,也算是同袍一场了。 可是,三千左右的军卒,却不约而同地齐声大喊了起来:“杀虏,杀虏……” 他们没有选择走,也没有选择降,而是要杀虏! 很显然,他们要和卢象升一起,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面对这样一群将士,卢象升强行压着心中的激动,也不再劝,大喊一声道:“好,吾等杀虏!” 说完之后,他正要下令开始行动的时候,忽然又有动静传来,跌跌撞撞地人影,人还没到,就有惊喜地声音传来:“大人,大人,俞总旗……俞总旗来了……” 卢象升听了,稍微一愣,不知道是哪个俞总旗?自己的手下,似乎没有一个总旗姓俞的啊? 这么想着,他不由得往声音来处看去。不止是他,其他将士们,也都纷纷闻声看了过去。 刚才声音中带着惊喜,他们都能听得出来,也都有点好奇:如今这个绝境,又有什么事情,能值得惊喜呢? 很快,七八个人影靠近了之后,只见一个人影抢先几步,超过了其他人,边走边大声地说道:“大人,属下是俞振龙,属下有紧急军情禀告……” 卢象升一听,立刻想起了俞振龙是谁,不由得很是意外,连忙问道:“是俞总旗?你不是在高总监麾下么?怎么来这里了?” 天雄军的夜不收总旗,在卢象升麾下也算是有点名气的人。其他将士听到,都不由得意外。因为他们都知道,天雄军之前被高起潜调走,这俞总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穿着满清军服,到底是以此混过来还是已经投降了满清? 这说话间,俞振龙已经到近前,借着火把的光亮,已经能看清脸庞了。不过,卢象升的亲卫,却拦住了他,问出了大家伙心中的疑惑。 “穿着这身鞑子的皮,才能混过来找大人!”俞振龙一听,连忙解释道。 那亲卫还想再问,卢象升却一挥手阻止了他,带着点欣喜说道:“不用说了,俞总旗是不可能投降鞑子的。这一点,本官很清楚!” 天雄军的每个人,卢象升心中都清楚。对于这个俞振龙,他也是了解。因此,才有此一说。 在说话的时候,又过来几个人,同样穿着鞑子的皮。都不用介绍,卢象升也都认得,都是天雄军中的夜不收。一个投降还有可能性,他们都投降,就绝无可能了!这些人,可都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兵! 也是如此,他心中有点奇怪,他们为什么会冒死混进包围圈来找自己? 此时,俞振龙听了卢象升的话,立刻感觉,自己冒死混进来找卢象升,值了! 于是,他也不说感激的话,连忙抱拳向卢象升禀告道:“皇上已经下旨,大人官复原职,仍为兵部尚书,总督天下兵马,统领所有兵力……” “什么?你说什么?”卢象升身后的杨国柱一听这个消息,不等俞振龙说完,就激动了,甚至他在激动之下都忘记卢象升还没有答话,急跨几步,越过了卢象升,逼近俞振龙,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再说一遍!” 这个消息,确实太让人意外了!一时之间,很多人都怀疑自己听错了!甚至连卢象升,也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要知道,朝中有杨嗣昌在,军中还有高起潜配合,种种迹象显示,皇上那边,已经决定要议和,因此卢象升这边才会陷入如此绝境。如今俞振龙又给他们说卢象升官复原职,依旧要总领天下兵马,这也太不合情理了! 要不是卢象升相信他们,换了一般人,第一个念头估计就是这些人投降了满清,满口瞎话想骗这边。不过也是如此,卢象升忽然想起了满清鞑子刚才的异常,顿时,他感觉肯定和这个消息有关。 俞振龙似乎知道他们的想法,便立刻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并且进一步解释道:“皇上先是一道圣旨下来,而后又连续四道金牌,说大人要是有事,高总监就要为大人偿命,还说其他各路将领要是救援不力,一律治罪!” 看到面前这些人似乎一脸不可思议地样子,哪怕卢象升也是如此,俞振龙便再度解释道:“皇上已经知道议和绝不可行,驳斥了杨阁部的攘外必先安内之策,说得杨阁部哑口无言,心服口服,如今朝廷已经取得共识了!” 在听取鞑子探马俘虏的消息后,知道卢象升危在旦夕,杨廷麟建议,俞振龙自告奋勇,带权威消息,混进来联系卢象升,争取多一份救卢象升的希望。 28 你们来票拟 “高总监如今已经领麾下五万大军,连夜从鸡泽赶来救援。” 俞振龙最后这句话,把听呆了的人都给震醒了过来。 卢象升等人,就犹如陷入了绝境的人,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可突然之间,却发现好像有生的希望,这一刻的心情可想而知! 当然,这其中也有细微差别。 其他人是听到了援军赶来的消息,觉得有生的希望了。而卢象升,却听到了皇上已经明悟攘外必先安内绝不可行,并且说服了杨嗣昌,已经全力主战。这个消息,让他感到了真正的生的希望。 不管如何,此时此刻,他们的心情都是相同的。 激动、兴奋、高兴、喜悦、狂喜等等等等…… 就见卢象升激动之下,上前一把抓住俞振龙的肩膀,异常兴奋地肯定道:“圣明莫过于皇上!皇上圣明啊……” 虎大威和杨国柱则是握紧了拳头,大喜过望地说道:“这下好了,这下好了……”在听到卢象升的话之后,他们两人又不约而同地纷纷改口,连声赞同道:“对对对,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此时此刻,他们两人似乎都已经忘记了就在刚刚之前,他们两人还都在不同程度地埋怨皇上、抱怨皇上,甚至骂皇上是昏君! 那些其他军卒,则有不少人甚至都在相拥而泣。皇上,还是惦记着他们,派人来救他们了。 而远处没听清楚的明军将士,看到前面同袍的反应,就连忙打听前面到底说了什么,那着急的样子,就像有几万两银子急着去捡一般。 不一会,所有明军将士,几乎都是相同的表现。喜极而泣,无声地流着高兴的眼泪,心中重新对皇上充满了希望,充满了尊敬! 如果能生,又有谁想死? 皇上到底还是英明的,那以后就有了希望,哪怕会战死,那也心甘情愿! 忠君报国的信念,重新在这支疲惫之军中建立了起来! 不过,此时此刻,也不是感慨激动的时候,远处的鞑子军队,已经步步紧逼过来。卢象升是最先回过神来,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连忙问俞振龙有关援军的具体细节,而后迅速调整部署,准备突围了! 俞振龙冒死混进包围圈的价值,就在于让卢象升这边知道了外面的情况,可以采取对应的措施。否则就三千左右的人马,要想在满清优势兵力的包围下突围,几乎就不可能。 这次突围,最好的机会就只有一次,就是天色刚刚放亮之时,骑军能看到路就能提高马速,在鞑子反应过来之前速战速决。 这个道理,带兵时间长了自然都知道。杨国柱就兴奋地说道:“我们骑军向南突围,就能离援军更近,就更有把握突出重围了。” 卢象升听了,却不置可否,转头看看因为好消息而士气很高的将士,忽然转身问道:“满清的蒙古八旗部署在哪里?还有那些蒙古部族在哪个位置?” 满清军队入关,自然不可能都是满洲族人。而是由满洲八旗,蒙古八旗,附属满清的蒙古部落,以及少量汉军组成。当然,作为辅兵用的余丁,则多是成为包衣的汉人。 作战军队中,战斗力最弱的,就是附属满清的蒙古部落,其次是蒙古八旗。汉军这时候多在关外,为满清手中的火器(火炮)部队,名叫乌真超哈,另外还有由臭名昭著的三顺王统领的天佑军。 对于卢象升的这个问题,众人都知道为什么问,可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只有零星的一点消息。 卢象升见此,再次扫视自己的手下,回想已知的消息,便做出了决定。不管如何,一定要把尽量多的将士带出重围。至于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天亮就能见分晓了。 他一声令下,便开始行动了起来。 而天色,也终于慢慢地放亮,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京师,紫禁城,崇祯皇帝也已经起来了。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着卢象升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然而,依旧没有消息,这让他有点失望。 坐到了御座上,崇祯皇帝又问身边伺候的轮值太监王承恩道:“洪总督,孙巡抚到什么地方了?” 王承恩一听,就知道皇上问得是洪承畴和孙传庭,便连忙躬身回奏道:“洪总督刚入晋地不久,孙巡抚暂未到晋地。” 满清鞑子入侵之后,原来的崇祯皇帝就已经下旨洪承畴,孙传庭领兵勤王。但是,他们两人都在追剿流贼,因此,旨意到了之后,也没能立刻出发。到了后来,崇祯皇帝有意议和,也就没有催促。 崇祯皇帝听了回答之后,眉头又皱了下道:“派人去催下,告诉他们,领精兵勤王即可。” 王承恩听懂了,这是让洪孙手下的将领都领家丁勤王。他连忙答应一声,便赶紧去忙这事了。 在原本崇祯皇帝的记忆中,能打的人也还有。比如京营总兵黄得功,不过此时他被调去南方熊文灿麾下追剿流贼,也没在北方。 如今北方的局势,最好还是卢象升能没事,由他统领军队,应该也不会让满清军队太过肆虐。 想着这些,崇祯皇帝低头看着司礼监早早就送过来的奏章,堆积如山。以前的崇祯皇帝,都是自己亲自一本本看过去。 这么多奏章,让他想起了后世做作业,一天到晚做这么多作业,脑子不懵么? 这么吐槽了一句,崇祯便一招手,对边上伺候的四名小内侍道:“你们四个过来!” 蓝天保等人一听,稍微有点意外,连忙过去听旨。 崇祯皇帝一指那些奏章道:“这些奏章,你们均分了,另外用纸票拟个处理意思出来。” 奏章一般是由内阁辅臣票拟,也就是针对奏章的事情给出处理意见,然后送到司礼监朱笔审批票拟的建议,写上“可”或者否定意见,再由皇帝御览用印或者司礼监掌印太监用印。 如今,皇帝竟然让四个刚出内书堂的小宦官来票拟,顿时就吓了他们一跳,没一个人敢动手,其中为首的蓝天保更是期期艾艾地说道:“陛……陛下,我们……我们只是……” 29 欺君 崇祯皇帝没等他说完,就不在意地打断说道:“不会就学着,没有人天生就会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见这四个小宦官还是一脸惊吓的样子,便又说道:“记住,处理的原则,要有利于朕,有利于百姓……” 这时,王承恩刚好已经返回,听到了崇祯皇帝的这些话,顿时,也惊得说不出话来: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培养他们成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可……可这几个才刚出内书堂,才是十五六岁的宦官而已,他们懂什么啊? 一般来说,从内书堂毕业之后,要在宫内十二监当底层宦官磨练,过了几年表现好了之后,才会一级级地往上升迁,最终成为少监和太监的。 崇祯皇帝其实已经看到王承恩回来了,也不管他,继续说道:“……朕即大明,朕的利益,就是大明的利益,也是老百姓的利益。记住这点,你们再去看内阁的票拟,看辅臣给出的意思是否符合朕刚才所说的。如果觉得不妥,你们就把自己的想法写下来,附在内阁票拟处,明白了么?” 蓝天保等人经他这么一说,有了一点头绪。而且在初始的震撼之后,有了时间缓冲,这震惊的心情也缓和了一点,此时的他们,心底又涌起狂喜之意。 他们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皇上明显是在培养他们,如果能通过皇上的考验的话,说不定就能一步登天。这么天大的好事,就出现在眼前,不狂喜,不激动就怪了!自然,他们对皇上也无比地感激! 于是,他们四个人纷纷领旨,小心翼翼地把御案上的奏章分成四份,就在皇帝的眼皮底下,试着开始做了起来。 崇祯皇帝从御座上站了起来,看着他们四个人在那做事。 说真的,这四个小宦官对于处理政务,其实压根就没有一点经验。崇祯皇帝对他们票拟出来的结果,也根本不报有任何期望。之所以这么做,可以说是锻炼他们,也给他们一个将来会重用的信号,使得他们不可能被任何人收买。毕竟别人给出的好处,难道还能大过皇上对他们的期许?另外,此时这么做,也是要让王承恩看的。 崇祯皇帝看了一会蓝天保他们在认真地阅读奏章后,便在殿内缓缓踱步,同时对跟在身边的王承恩说道:“你觉得朕刚才对他们说得,可有道理?” 王承恩心中正震撼着,有点感觉皇上似乎想在宫内大换血的意思。突然之间搞这样的事情,到底是为什么? 一时之间,他有点摸不着头脑。要知道,就算这四个宦官再聪明,可年龄、资历的限制,也不大可能让他们能胜任司礼监秉笔太监的活。 想不明白,无奈之下王承恩只好顺口拍马屁道:“陛下所说,皆是真理!奴婢觉得说得太对了!” 崇祯皇帝听到这话,忽然站住身子,转身看着王承恩道:“这个道理,朕以为,宫里的老人都应该懂,对不对?” 王承恩一听,心中隐隐感到有什么不对:该不会今天皇上特意点了自己来伺候,就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吧? 原本今天不是他轮值的,不过崇祯皇帝一声吩咐,轮值太监就变成了他。 崇祯皇帝在等着他回话,王承恩也不敢耽搁,而且皇帝的话,就没有其他答案,他就只好顺着意思回答道:“奴婢觉得是!” 可崇祯皇帝似乎又不按常理聊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却又问王承恩道:“你说,朕对身边的老人如何?” 他所说得老人,自然是在当皇帝之前,就在身边伺候的那些人了。比如说王承恩的干爹,曹化淳。 说句实话,原本的崇祯皇帝对这些藩王时候的宦官,还真是没话说的。一个个位居宫里重要职位不说,甚至在和首辅起冲突的时候,他都更相信自己的身边人,才有了温体仁黯然下野的事情发生。 不要说事实如此,就算不是如此,皇帝的话,王承恩也不可能回答说他对宫里老人不好。 因此,崇祯皇帝在得到他的肯定答复之后,却忽然叹了口气道:“可是,朕对他们好,那他们又为何来糊弄、欺负朕呢?” 一听这话,王承恩吓了一跳,连忙匍匐在地,不敢回应这话了。甚至连在边上看着奏章票拟的蓝天保等人,也都吓得跪在了一边。 毕竟崇祯皇帝这话太重了,真是这样,那就是欺君之罪!虽然大把的人,就是在干欺君的事情,可那没有摆上明面,至少没有说破。 崇祯皇帝看到他们的反应,只是冲蓝天保等人一挥手,示意他们继续,而后看着匍匐在地的王承恩又说道:“唐太宗有句话说得好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相信宫里的老人都懂,朕身边的老人都明白。朕刚才对他们四个人说得话,宫里老人也肯定都明白。可是,他们是怎么做的呢?“ “以前朕不知道,昨儿让他们匿名把知道的情况都写出来,朕才知道,原来在朕看不到的地方,竟然有如此之多的事情,都是这些老人在带头做事。他们难道不知道,那是在挖大明的根,给如今的大明雪上加霜么?难道为了一己私利,就不顾朕的利益,不顾大明的利益了?” 寒冬腊月的,匍匐在地的王承恩,脸上隐隐地有汗出来了。他自然知道昨天那八个掌印太监的事,可他没想到,那八大掌印太监竟然不知轻重,什么都往上面写,难道是要在宫里掀起狂涛巨浪么?怪不得皇上现在似乎谁也不信,都要让刚出内书堂的宦官来学着处理政务了! 他正想着,忽然感觉到有点异常,偷偷瞄了下,发现崇祯皇帝竟然没有形象地蹲在了他面前,不由得又是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去。 崇祯皇帝看着他,继续说道:“让朕欣慰的是,你没有让朕太过失望!可是,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轻重的,却为什么不向朕禀告,难道就因为他是你义父么?难道在你眼里,义父比朕还重要?” 一听这话,王承恩的汗就直接流下来了,可他又不知道那八个人捅出了曹化淳的什么事情,让皇帝如此生气,就只好趴在地上连声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崇祯皇帝听了,似乎有点不耐烦地打断道:”好了,没用的话就不要说了,抬起头来看着朕!“ 王承恩一听,慢慢地抬头,那额头流着的汗,就很明显了。眼神中,已经带了恐惧之色。 “你不用害怕!”崇祯皇帝伸手拍了拍他的头,脸上还是带着一点怒意道,“朕既然跟你说这些,就是想给你机会,朕相信,你还是忠于朕的!” 原本历史上的事情,已经证明了王承恩确实是忠于崇祯皇帝的。可这不代表,他不会背着崇祯皇帝做一些违法的事情。 听到崇祯皇帝的话,王承恩心中稍微松了口气,连忙回道:“陛下圣明,奴婢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 “好,既然这样,朕就给你机会!”崇祯皇帝说着,就站了起来,又开始在大殿内踱步,同时说道,“你就给朕说说曹大伴的事情,比如收外廷孝敬的事情,朕看看你到底是否对朕的忠心,会超过你对你义父的心!” 其实,崇祯皇帝对于曹化淳的事情,来自于那天殿上薛国观对厂卫的控诉,还有从窃听系统中得知的曹化淳收杨嗣昌孝敬的事情。更具体的,原本的崇祯皇帝压根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但是,王承恩不知道啊,他以为那八个掌印太监中的某个人,已经把曹化淳的事情都给皇上说了,要不然,皇上怎么会知道曹化淳收外廷孝敬的事情? 想想也是,有的事情,似乎和皇上发现内书堂地事情,似乎有点类似,也难怪那些掌印太监会把这事抖出来。内外一对比,皇上肯定不会再计较内书堂的这点小事了。 因此,此时此刻,王承恩别无选择,只好从崇祯皇帝所点明的事情先说起。这不说还好,一说之下,顿时让崇祯皇帝都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吏治竟然腐败如此! 30 磨刀 王承恩爆出的这件骇人听闻的事情,就是崇祯年间的卖官现状。 从崇祯初年开始,因为朝中京官或地方主官出缺,除循例由新进士中选拔外,也由任过一定时期的州县官吏中进行考选。于是,卖官也随之产生。 礼部郎中路迈,只因为和大学士周廷儒的弟弟周正仪是儿女亲家,依仗这个关系,竟订出“七千求词林(翰林官)、五千求科(给事中)、三千求道(监察御史)”的价格,公开受贿,代人走门路求官。 试想一下,这种事情都公开了,那说明什么?大明朝的官场,已经是层层勾结、徇私舞弊到了一个极点。 在大明朝,按理来说,不应该发生这样的情况,因为有厂卫在。 事实上,在一开始的时候,厂卫也确实有对这样的舞弊行为进行弹劾。可他们的目的,却不是真得为了纠正风气,严惩罪恶,而是想要参与分一杯羹而已。 于是,每年考核选拔的时候,吏部都会送东厂两万两,而后东厂就不再管吏部地考核选拔。当然,锦衣卫这边也是少不了。 吏部没了监督,公然叫价,礼部属官二千两,兵部没有多少油水可捞,只要八百。而且还很市场化,经常会竞价,价高者得。有人重金购了官位,结果还没上任,就被别人用更高的价格给抢走了! 买官的事情,在明末是相当的普遍,甚至连后世闻名的宋应星他哥,和他同为举人出身,但却因为有银子买官,才有了一个县令可以当。而宋应星没有钱买了,就只能去当一个最没人要的县城教谕。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在崇祯朝得到了非常好的印证。不管任何事情,只要有钱,就没有干不了的事情。但要是没钱,那不好意思,就算你再有本事,你也不可能干成什么事情!反正这个时候,是一切都向钱看! 这种背景下,不说别的,就说买官的那些人。他们上任之后,难道会一心为民?绝大部分官员,还不是要把钱给捞回来,最终苦了谁,可想而知! 所有衙门,都想着法子捞钱,无视这个钱要拿来干什么!说句不好听的,这比后世的股市都要凶悍的多!毕竟股市有涨跌,而在这大明朝,钱一流出去,不等到最终目的地,绝对是胖子变瘦子,瘦子变骷髅! 崇祯皇帝对明末的吏治虽然已经有一个心理预期,可他没想到,竟然到了如此地步。这个大明朝,还能有救么? 这一刻,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过很快,崇祯皇帝不由得心中又苦笑了起来。不管有救没救,自己既然已经当了大明朝的皇帝,那么就必须去救! 有困难克服困难,对症下药,一步一步地解决问题! 这么想着,崇祯皇帝便又慢慢地恢复了斗志。而这,其实就是他的性格,哪怕在后世,他也是这不服输的性格! 再活一世,再斗一世! 作为来自后世的人,对于这种情况,自然有例子可以参考。比如廉政公署,成立前后的整治吏治,就有很好的参考意义。 崇祯皇帝想着这事,想得深了,甚至都漏听了王承恩所说的一些事情。 此时的他,还在考虑着如何整顿吏治。不知何时,他才突然发现,好像王承恩讲完了,正在等待自己的旨意。 于是,他先把脑海中想得事情放一放,决定先继续按照之前所计划的,先把曹化淳的事情给解决了,同时整顿东厂,也算是要把这把悬于百官头上的锈刀重新磨亮! 崇祯皇帝站定身子,转身看着王承恩,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之色道:“你终归是没有让朕失望,很好!” 事实上,他就只听见了卖官这个事情而已。 王承恩其实也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心中有点忐忑着,听到皇帝的肯定,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连忙又请罪道:“奴婢以前是猪油蒙了心,奴婢该死!” “有这个认识就好,起来说话吧!”崇祯皇帝的手一摆,淡淡地说道。 不过等王承恩依言站起来,他就又忽然说道:“如今朝廷极度缺钱,军饷、救灾等等全都要钱。你既然没有让朕失望,朕就不再计较了。不过,你那不法所得的银子,还剩多少的,就还是得交给朕,朕急需钱,明白么?“ 不等王承恩说话,崇祯皇帝又补充道:“其实,要不是大明实在缺钱,以前的事情就算了,一切从新开始。朕也是没办法,不法所得,能拿出多少是多少,朕要的是这个态度,只要有拿出,对于以前的事情,朕就绝对不会追究了!” 这里其实原本是有一个顾虑地,之前的不法所得,要是都拿出来,数目大了,岂不是说以前不法之事很严重?数目少了,回头皇上知道了,又再追究怎么办? 就算王承恩,也是有这样的顾虑。不过他听崇祯皇帝再三强调缺钱,身为皇帝身边的人,也确实知道朝廷非常地缺钱。不过皇帝虽然表示不再追究,可这该不该信呢? 崇祯皇帝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就又说道:“朕其实明白,我大明朝的俸禄,经过两百多年之后,已经是很低了。为朝廷办事,却养不活家人,这也是朕对不起大家。朕所说得既往不咎了,也是因为有这个原因,以前的那些,已经用掉的,就当是给大家的补偿吧,朕不会再细究!等朕革新朝政后,朝廷有钱了,所有人的俸禄都会增加!为朕办事,朕也绝对不能亏待了大家!” 说这话,对于少数清官,那就很不公平了。早知道这样的话,那是不是就不应该当清官的呢? 然而,在这明末,清官实在是太少了。只要当官的,就一定能通过当官的这个权力,直接间接,主动被动地获得好处。而这,也恰恰是所有人都想当官的最大原因。 不过,崇祯皇帝如今所说这话,是针对有贪腐地人来说的,那对他们来说,却是合情合理,多少算是给了一粒定心丸。 王承恩直到此时,才有机会回奏道:“奴婢罪该万死,一定把所有银子都拿出来!” 对此,崇祯皇帝才不信,鬼才会把所有银子都拿出来。不过不管如何,有银子拿出来就可以了。 这么想着,他便又对王承恩说道:“曹大伴是朕在潜邸之时的老人,是朕的心腹之人。虽然他对不起朕,但朕还是想给他一个机会。你派人去告诉他,就让他按照你之例来,朕就既往不咎了!” 31 意外之喜 王承恩听了,稍微一愣,随后感激地回道:“奴婢遵旨!” 被那八个人中的某个人告发,皇上知道了义父那样的事情,可还是顾念旧情,看来皇上对身边老人是真得很仁慈。 王承恩这么想着,却压根没想着,其实是他把他义父给告发了。感激之下,就连忙遵旨去做这个事情了。 看着他走向殿门的背影,崇祯皇帝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容。曹化淳要是知道了这事,也不知道会不会报复那八个掌印太监?呵呵,就算不会,自己就让王承恩来当这个东厂提督,纠察宫内,就不信,他不会找那些人的麻烦! 先让他们狗咬狗,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如此,才能顺利地打开第一步局面。厂卫都是老油子了,事后必须一步步地把他们都换掉。等之后整顿了厂卫,再整顿京营,不管如何,枪杠子里出政权这句话,红旗下长大的大部分人应该都知道! 崇祯皇帝正这么想着,忽然窃听系统又有了反应,一行文字出现:明智的皇帝,从来不会亲自冲锋在第一线和人争斗,驱使手下内斗,瓦解手下的联盟,使之都不得不巴结皇帝,以皇帝意志为中心,不敢阳奉阴违,这是当好皇帝的必要前提。宿主能自觉做到这些,奖励甲级窃听种子一颗,以资鼓励,加油! 崇祯皇帝一见,不由得一愣,随后无语地笑了起来。其实这种事情,只要经历多了,自然就会知道。 事实上,明末崇祯皇帝的处境,和后世普通学校中差班的老师差不多。 老师(皇帝)是有权力,可学生(官员)都不爱学习,虽然各有帮派,却都不约而同地和老师斗,或者说不听老师的话,和老师对着干。如果想打破这种僵局,训学生,叫家长其实是没用的。要和他们做朋友,让他们不同派别之间彼此举报,帮着老师做事,才会真正管好这个班级,带好这些学生。而最常有的一种手段,就是他们之间先有误会,互相拆台,随后就会水到渠成了! 崇祯皇帝所做的,就是借签这个事情,先是借内书堂的引子,做样子,让他们匿名招供,不管他们招供了什么,一把火烧掉后,就咬定是他们中的某个人招供了曹化淳的事情。随后,曹化淳也好,王承恩也罢,他们这一系肯定要反击,最终宫里的破事,都能被皇帝所掌握。 当然,真正要掌握宫里情况的,还是要靠窃听系统。崇祯皇帝发现,只要自己这个皇帝当得好,系统就会有奖励窃听种子。等以后窃听种子多了,那就更好办了。 此时得到一颗新的窃听种子,看着王承恩要消失在殿门处,心中一动,便把这颗窃听种子“送”给了王承恩。 而后,崇祯皇帝就在看着蓝天保等人“做作业”,一边查看着窃听种子传来的消息。 果然,王承恩回去之后,对那八个掌印太监非常生气,叫了自己的心腹,把情况说明,让他立刻去找曹化淳,传达皇帝的旨意。 王承恩果然不够老练,所交代下去的内容,一如崇祯皇帝所料,这让他看得心情都好了不少。 至于曹化淳,崇祯皇帝也有送他一颗窃听种子,通过这颗窃听种子,他知道此时,曹化淳刚找到了首辅刘宇亮。 “什么,卢象升官复原职了?”刘宇亮一听曹化淳的话,不由得吃惊地确认道。 曹化淳一见,当即冷冷地说道:“怎么,咱家会假传旨意不成?” “不不不,本官不是这个意思!”刘宇亮虽然贵为首辅,可面对东厂提督、皇帝面前的红人曹化淳,还是比较低姿态的,“本官就是纳闷,皇上怎么就又改变主意了呢?” “皇上英明神武,得太祖托梦,已是明白攘外必先安内之策绝不可行!”曹化淳当即向京师方向抱拳而后说道,“因此,皇上已经训斥了杨阁部,卢尚书这官复原职,自然也在情理之中。咱家来这里,就是要告诉首辅大人,天下兵马皆归卢尚书统领,任何人,都不能干涉卢尚书的指挥作战之权!” 刘宇亮听得目瞪口呆,自己不在京师才几天,竟然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反转得真快! 不过想想,似乎这样的事情也不奇怪,谁没有个梦见死去亲人的梦,虽然梦见太祖是远了点,可也不能说不会有这事。皇帝既然如此重用卢象升,那自己出京,岂不是白跑一趟了? 刘宇亮原本以为,自己出京之后,自然是能威风一下。可没想到,还没见到卢象升,旨意就撤销了。那出京还有什么意思? 他正在想着,忽然外面传来急促地脚步声,一名刘府家丁匆忙进入,对曹化淳和刘宇亮一礼之后,有点慌乱地禀告道:“刚才夜不收回报,卢侍郎所部在三十里之外的蒿水桥被几万满清军队围住了。其他满清军队也还在赶过去,恐怕……恐怕卢侍郎所部凶多吉少了!” 这家丁自然不知道卢象升是官复原职了,因此还以卢侍郎相称。昨天的事情,今天夜不收才传回,也算是正常。 刘宇亮和曹化淳一听,双双大吃一惊。不过他们两人,还是有区别地。 刘宇亮吃惊的是,满清主力竟然就在离此三十里远的地方,那岂不是说,满清的骑军半天时间就能杀过来?自己离得这么近,实在是太危险了! 而曹化淳虽然也有刘宇亮的担忧,但他更多的吃惊在于,皇上那么强烈地要保下卢象升,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卢象升既然已经陷入了满清军队的重围,那怎么还可能生还?就算高起潜去救,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用吧? 要是卢象升战死,皇上震怒,也不知道会不会迁怒于自己?曹化淳不得不有此担心,他已经感觉到皇帝对自己的不满,该如何将功补过呢?或者,要主动去查查皇上之前所说的蹊跷之事? 边上,刘宇亮感觉太危险了,想赶紧离满清军队远一点。可好死不死地,东厂提督,皇帝心腹在这里,他没法说这事,就只好吩咐来人道:“传令,把夜不收都派出去,再探满清鞑子的动静!” “对,特别是卢尚书的情况如何?一定要探听清楚回报!”曹化淳听见,连忙跟着追加吩咐道。 32 贾庄 虽然他是这么吩咐的,可在他的内心,其实是已经不抱希望了! 因为在他看来,明军和满清鞑子的野战,基本上都是要几倍于满清鞑子的兵力才行。可就算这样,也往往是败多胜少,或者干脆说,基本上就没有胜仗可言。 如今卢象升才几千疲惫之军,既然被几倍的满清鞑子给围住了,还能有生的希望?那真是怪事了! 然而,曹化淳不知道的是,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明军和明军也是不一样的。在他担心的时候,卢象升却已经不在蒿水桥了。 在凌晨刚天色放亮的时候,卢象升领军从西边突围,还真被他撞对了。这个方向,确实是蒙古部族的军队为多。措手不及之下,被他领军突了出来。但是,多尔衮闻报,立刻调集兵马尾衔直追。 这个时候,卢象升所部连续征战,已经疲惫不堪,后果就显出来了。压根甩不掉满清鞑子的追击,最后,躲进了巨鹿贾庄。 此时,卢象升翻身下马,对面前的几个人抱拳说道:“多谢贾老开了庄门,否则本官手下没有一点喘息机会,死伤不知道有多少!” 乱世之中,各地的庄子,都修高墙防流贼,也防官兵。一般来说,遇到这种大战,基本上没有庄子会开门放官军进去的。因此,贾庄开庄门迎卢象升这支残军进去,可以说是实在不多见的。 贾老大概五十多岁,胡子已经花白,看着气质儒雅,应该也是读书人出身。听到卢象升这话,却是连忙还礼道:“卢大人爱民如子,名声在外,草民自当开此庄门!” 其实,有一点他没有说出来。他之所以开门,是因为他知道,满清军队到了这附近,光靠庄子里的这点力量,压根不可能守得住。这满清军队的名声狼藉,所过之处,烧杀劫掠,既然庄子守不住,那还不如把卢象升这支军队放进来一起来守,说不定还有保全庄子的机会。 当然了,他回答得也没错。卢象升的名气在外,他也放心让卢象升进庄子,要是换了其他明军的话,很可能他还是不会开这个庄门的。 听到他这话后,卢象升却没有一丝得意之色,环视四周,看着进庄后的手下,一个个疲惫不堪的样子,他便立刻转身上了围墙,看着远处尘土飞扬,满清军队的旗帜飘扬,估计很快就能到近前了。 他再次环视围墙后如临大敌的庄民,大概打量了一下后,便立刻转身,对身边跟着的虎大威和杨国柱道:“立刻挑选五百还能战的将士,协助防守贾庄。其他将士,立刻休息,一个时辰之后,再挑选轮值!” “遵命!”虎大威和杨国柱一听,立刻抱拳领命。 他们两人还没转身去安排,卢象升就又立刻追加一句道:“休息的将士们,不得扰民,违者,严惩不贷!” 贾老并其他几个乡绅都跟在卢象升的后面,听到了他的这些话,互相看了一眼,都是微微点头。 这时,卢象升又转头看向他们,带着一点歉意道:“贾老,本官这些将士们饿着肚子从昨天和满清鞑子厮杀到现在,实在是累了,还望贾庄壮士们先顶一顶,让本官手下缓口气!” “应该的,应该的!”贾老等人一听,连忙回应道,“将士们为国杀敌,保国安民,这么大冷的天,可不能随便找地方睡的。草民这就安排下,争取让将士们都有个屋子能好好睡上一睡!” 这个时候,他都已经看到有的将士翻身下马后,靠着墙都要睡着了。 卢象升一听,也不客气,立刻点头道:“好,那就有劳了!” 随后,他又吩咐亲卫道:“传令,择两百匹马,杀了充饥,也给庄中百姓分一半!” 他这支骑军被断了粮草,很多战马都是饥饿不堪,又连番作战之下,早就不行了。也是因为如此,他没法甩掉追兵。不是卢象升狠心,而是很多战马,基本上是没救了。 逃进庄子的骑军还有两千五百左右,这庄子又不是城,哪有那么多马料备着,加上满清军队包围这里,也肯定不可能马上撤走,这些战马的下场,基本已经注定。因此,卢象升也就果断地杀马充饥了。 可在贾老等人看来,这又是卢象升不想扰民太多的表现,他们不由得更是佩服,便又表示会让人赶紧去准备吃的。 于是,在庄子里开始忙碌的时候,无数的满清军队开始包围贾庄。一队队地满清骑军,呼啸着绕庄示威,再远处,更是看不到边的满清步军,夹带着漫天尘土逼近贾庄。 围墙上的庄丁,看着庄外的无数鞑子,一个个紧张地握着手中的刀枪,显得非常紧张。 说句实话,贾庄以前的时候,也有过战事,击退过流贼的侵袭。可是,他们眼前所见的,却是一看就很厉害的鞑子,这让他们心中一点底都没有,紧张害怕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然而,他们没有退路,满清鞑子要是进了庄子,家里老小都要遭殃!既然如此,唯有一战! 在这种时候,选拔出来的五百明军将士,就发挥了很好的作用了。看到他们如此紧张,便说些藐视鞑子的话,给这些壮丁分析城外鞑子的区别,炫耀下自己随卢尚书杀了多少敌人的事情。还真别说,这些壮丁的紧张情绪,立刻有了缓解。 卢象升自然也知道,要守住庄子,首先就是要有士气,因此,他立刻让人广而告之道:”朝廷大军已经过来救援,我们只要守住,鞑子就绝不敢久留!“ 如果是外无援军,不要说庄子了,就是再坚固的城池,都会被攻破。可是,如今外有援军要到,这就更是给了庄丁以希望,士气立刻高涨了起来。 而在庄外,满清鞑子的先锋把庄子围了之后不久,多尔衮就出现了。他看着严阵以待的庄子,打量着庄子的地形,不由得皱了眉头。 他是没想到,卢象升竟然会瞅到包围圈的薄弱点,趁着黎明时分突围,逃进了庄子里。这样一来,再要杀卢象升,就要费一番功夫了。也不知道卢象升到底知不知道有援军过来救他了,真要知道的话,他应该往南突围才对!不过他也幸亏没有往上突围,否则撞上自己布置在那边拦截明国援军的大清精锐,就肯定早就完了。 这么想着,他便对身边的一名鞑子将领道:“给你一万人马,天黑之前攻破庄子,把卢象升的首级给本王带来!” 33 逼急了 这名鞑子将领大概四十来岁的样子,名叫钮钴禄图尔格,是镶白旗人,战事经验丰富,从野猪皮时期就一直征战沙场了。不过在崇祯三年守滦州的时候,兵败和爱新觉罗阿敏一起逃出关内后,曾被解职。 但满清就那么一点人,他也算是有能耐的人,就又重新启用,多次入关劫掠,目前是暂代镶白旗固山额真一职,也算是鞑子中最高级的几个头目之一了。 多尔衮也是了解他,觉得他的战事经验丰富,资历又摆在这里,就让他来负责了。 当然,要是有可能的话,多尔衮倒想自己亲手把卢象升的脑袋摘了,这样才放心。可是,明国援军已经逼近,且规模之大,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明白,这和明国皇帝的金牌肯定有关系。 为此,多尔衮决定,要先打败那支援军,至少要击退,把明军的战意掐死在摇篮之中,只有这样,才能方便他劫掠,达成此次入关的目的。 对此,他还是有信心的,因为他掌握有消息,也了解明国援军的统帅,那个太监高起潜,也是明国议和派中的一员,就压根不是一个真正知兵的人,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 想来也是为难了明国皇帝,国内乱成一塌糊涂,能打的明军都被派去剿灭流贼。如此一来,大清军队入关,遇到的都是弱鸡,打败明军是轻松得很。 几次折腾了明国后,能打的明军就越来越少了。要不然,明国那么要面子,也不会想着和大清来议和。 他正在想着,图尔格已是信誓旦旦地领命回答道:“主子放心,奴才一定在天黑之前拿下这个庄子,把卢象升的首级献给主子!” 他才不相信,整整一天时间,会拿不下明国的区区一个庄子。要知道,他多次入关,都攻克过不知道多少明国城池。远的不说,就这一次入关,不也是攻城掠地,所向披靡么!更何况,卢象升那支军队饿着肚子打了这么久的仗,早已经是疲惫不堪,一整个白天的时间,要还拿不下这个庄子的话,那就真是白活这辈子了! 这么想着,他在恭送多尔衮离开之后,就准备开始攻打这个庄子了。 可是,他还没有发号施令,就发现远处的庄子有了新动静,让他一下沉下脸来了。 只见庄子里的明人,竟然都在往围墙上以及围墙外面泼热水。那热气腾腾的热水,泼出来后,雾气弥漫,转眼间,围墙以及外面的地上,都有亮晶晶地反射,显然已经结成冰了!不止如此,从庄子里冒出的雾气来看,似乎庄里头一直在做这事,没有停歇的意思。很显然,庄里试图用冰来加固、加厚防御。 图尔格都不用猜,立刻就知道这肯定是卢象升的主意。否则,不会在卢象升进庄子后才有这动静。 “明狗卢象升,哼,垂死挣扎而已!”图尔格重哼一声,便下令步军开始准备攻打庄子。 第一波兵,派出的是那些随军而来的余丁,也就是各家各户的包衣。一个个都是以前掠去关外的青壮,如今除了衣裳单薄,都已经和鞑子没两样了。 图尔格骑马在阵前,看着他们喝道:“一战而下,你们就会被抬旗,谁献上卢象升的首级,这次回去,就能获得包衣,分得田地,要是胆怯不战,定斩不饶。” “喳!”这些包衣,齐声回应,声音洪亮。不得不说,这奖励还是非常吸引他们的。 事实上,之所以屡战屡败的明军,在投降满清之后转过头来对付大明,却是彪悍凶猛,还有那些掠走的青壮,很容易被满清消化,就是因为满清的这个奖罚很是刺激他们。 想想看,一边是军饷都发不出来,都要到卖儿卖女的地步,就算立下军功,不要说奖励有没有的事情,就算有,也会被上官一层层克扣;而另外一边,却能从奴隶往上爬,还能成为奴隶主,能分到田地。这对比的差距太大,表现自然就不一样了,至于民族大义,爱国精神?能吃么? 图尔格的布置还不止如此,他转头又调来一队精锐的满洲族人,混在这些余丁之中,然后才下令对庄子发起攻击。 “轰轰轰”三门随军带来的火炮顿时响了起来,铁弹呼啸着砸向围墙。 很显然,庄子里并没有足以对抗火炮的武器,因此这些火炮也就在一箭之地外开炮。虽然不是红夷大炮,可对围墙造成的伤害却足够大。除了一个铁弹因为结冰的原因,角度不对,受力不着,滑掉了,其他两颗铁弹都砸出了一个洞。 顿时,庄子里明显有了慌乱,毕竟庄丁那见过这种情况。围墙被破,而庄子外面又是虎视眈眈的无数满清军队,这能守住么? 他们惊慌的这个时候,高起潜也有点慌乱。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他领着援军主力也已经赶到了离巨鹿还有二十里的地方。可是,满清鞑子的军队已经迎上来,援军前进的势头一下便被堵住了。 前线的几次接触战,都是明军吃了败仗。要不是关宁骑军压阵,怕是满清军队趁机席卷而来,一败涂地了。 “结阵,统统结阵!”高起潜慌乱地下令,“谁若敢跑,咱家定不饶他,皇上也不会饶了他的。此战,唯有死战,救出卢尚书,否则我们都得死!” 要是换了正常操作,高起潜和底下将领遇到这种情况,早就撒丫子跑了。可崇祯皇帝的圣旨和金牌,无不表明他的决心,谁要敢跑的话,事后绝对要掉脑袋,因此,才没人敢跑。 高起潜也算是豁出去了,把各军中的宦官监军都叫了过去,再三重申道:“皇上的决心,你们也是知道的。要是不能救下卢尚书,咱家难逃一死,你们所在各军不死战的,那些兵痞有没有事不知道,但你们这些宫里来的,就绝对会和咱家一个下场!” 说到这里,他忽然提高了嗓门,尖声喝道:“跟着那些兵痞,吃饭拉屎都不要离开,敢有想逃跑的,直接拿下,懂不懂?” 34 拿本官的弓来 高起潜是总监,就算在宫里,也比这些宦官的地位高,他的话,这些宦官不敢不听,连忙表态,一定会督促所部明军尽心用命! 看着他们离开,一边的杨廷麟有点看不下去了,就提醒高起潜道:“总监大人,根据夜不收来报,满清军队往西移动,似乎是在打仗,那肯定是卢尚书无疑。下官建议,中军前移,以身作则,领全军压向西面,尽快救出卢尚书,迟恐有变!” 为了得到卢象升的确切消息,撒出去的夜不收有无数。而河北这一带,又多为平原,就算满清鞑子的探马尽量做战场屏蔽,也不可能真得做到完全隔绝。因此,之前就有夜不收把消息传回来过。 杨廷麟的话,让高起潜的老脸一红。虽然按理来说,高起潜所在,确实算是中军。可实际上,他的位置,却是在大军偏后,似乎一个不对,可以方便他逃跑。或者可以表明,他怕死! 他的这个情况,如果崇祯皇帝知道的话,能立刻和后世影视剧中的经典形象结合起来。 “兄弟们,给我冲!”喊着这话,督促手下的同时,自己却躲在后方,走猥琐流路线。 见高起潜没有回话,杨廷麟便又劝道:“如今我军已经对上满清军队,为鼓舞士气,总监大人不宜再待在后路了。说句不好听的,要是救不出卢大人,总监您觉得能逃得了一时,还是能逃得了一世?皇上那边,如何交代?一道圣旨,四道金牌啊!” 其实应该是五道金牌,只不过还有一道金牌被满清探马给拦截了。 高起潜怎么看杨廷麟都不顺眼。可他是卢象升的人,而如今卢象升又是皇上最着紧的人,他也不好冲杨廷麟发飙,就只好阴沉着脸,狡辩道:“咱家什么时候要逃了?身为统帅,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不懂?有哪个统帅还会亲自上阵去搏杀的?” “总监大人,卢尚书每战必身为士卒!”杨廷麟一听,立刻回答,也不管这打脸会不会疼,“而且据下官所知,满清鞑子中也有很多统帅,都是会亲自上阵厮杀的!” 听到这话,高起潜真想掀桌子走人!咱家的脸还要不要了?你的眼力在哪里? 可是,杨廷麟却似乎不知道,没见高起潜有反应,竟然又催道:“总监大人,时间不等人,再不领军去接应卢尚书,真要来不及的啊!” “知道了,知道了!”高起潜烦躁地回道,而后,他找了个借口,派了杨廷麟去清点军中物资,把他打发走了。 其实,高起潜又何尝不知道杨廷麟所说的那些。可是,满清军队那么精锐,万一…… 他现在是左右为难,最终还是妥协了,传令把中军往前移,不过同时,他也把最精锐的几支军队都调到了自己的前面。在各路监军的催促下,大军抱紧一团,又向巨鹿攻击前进。 ………… “什么?”在大帐内的多尔衮,听到手下的禀告,不由得有点诧异地确认道,“不是杀退了两支明军么?怎么还有明军主动迎战?” “回主子,明军确实继续往北而来了!” 多尔衮听了禀告,转头看向边上的豪格,眼神中似乎带着一点疑惑。 豪格一见,仿佛被侮辱了一般,立刻跳了起来喊道:“怎么,我还会谎报军功?你要不信,可以派人随便去核实!” 多尔衮就是先派了豪格、岳托等人去拦截明国援军的。豪格的作风也属于勇猛型的,迎上去就是一阵冲杀,杀溃了当面的明军,回报多尔衮的时候,就报了说至少杀伤了五千明军。 如果按照以往的话,明军一旦被冲溃,全军都很快会溃散,就算个别能稳住,也绝对不敢再动,要么退兵,要么就地防御。也因此,多尔衮一听手下禀告说明军竟然眼见大清大军在此,都还继续攻过来,就有点奇怪了。 “叔王,这次的明军确实和以前不一样!”另外一边的岳托,也跟着解释道,“虽然他们战力其实也就那样,但就是没敢逃。按理来说,高起潜那没卵的当主帅,遇到这种情况,肯定是跑了的!” 多尔衮听到沉稳的岳托都如此说,他便沉思了起来。 之前高起潜连夜领军救援,就已经让他吃惊了,他把这事归结为明国皇帝的金牌旨意。可是,如今已经打了一仗,这个一向胆小无能的太监,竟然还能坚持不逃,反而又继续领军北移,这让多尔衮不得不重新重视起明国皇帝的旨意。 光靠想没用,多尔衮很快出了营帐,冒着寒风,亲自到阵前观阵。 手下果然没有夸张,四五万明军,就结阵了一个非常大的军阵,在骑军的护翼之下,滚动前进。 能看出来,明军很怕,以至于这攻击速度,就犹如蜗牛爬一样。可也是因为这样,让大清军队没法快速打开缺口,这让多尔衮皱起了眉头。 不过,他也是久经沙场之人,什么样的阵势没见过。很快就有了主意,立刻吩咐道:“传令,把大炮拉上去,摆在明军的前面轰,蒙古八旗和其他骑军随时机动。大清步军做好准备,随时压上去!” 这个时候,已经赶到巨鹿这边的满清军队,已经达到了六万之多。除了分出一万去攻打贾庄之外,还有五万人马。当然了,这五万人马并不是都能上阵的。他们入关两个月,抢了不知道多少城镇,掠夺了不知道多少人口,这些都是要派兵看守的。可不管怎么样,在高起潜所部这边,至少三万人马是有的。 多尔衮的一声令下,这边的战事,也立刻激烈了起来。 与此同时,在贾庄这边,满清军队已经攻了三次,但都没有建功。看着远处贾庄的人,又在忙碌地趁着空档浇水,图尔格气得直骂老天。 要不是这天气太冷,拨水成冰,让贾庄能迅速修补缺口,还能不停地加高、加固围墙,就这区区一个庄子,早就被打下来了。 “轰”地一声,这声音之大,让图尔格都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却见是一门火炮炸膛。顿时,又把他气到了,亲自跑去了火炮阵地,厉声喝问道:“怎么回事?” “大人,要让火炮歇一下了,否则剩下两门炮,都怕用不了多久了!”正在收拾炸膛后狼藉现场的一名鞑子,带着辽东口音禀告道。 为了早点拿下贾庄,图尔格是开炮,攻打庄子,再开炮,再攻打庄子,甚至在攻击的时候,炮击都没停过。 眼见着要中午了,还没打下贾庄,这让他很是恼火,指着那鞑子骂道:“不要学那徐庶,身在曹营心在汉,小心老子砍了你……” 《三国演义》的故事,鞑子头头一般都能随口就来。眼前这些炮手,都是从三顺王手下调来的,因此他才有此一说。 在他发怒的时候,卢象升也看到他过来了,便立刻说道:“拿本官的弓过来!” 35 是你们先逼咱家的 卢象升就是个变态,身为一个文官,却有巨象之力,力大无穷。他的弓,也是硬弓,一般人根本拉不开,因此,射得也是很远。 边上的掌牧杨陆凯一听,立刻呈上卢象升的硬弓。边上的亲卫,也都敛声屏气,看着卢象升准备射那个鞑子头目。 “梆”地一声响,离弦之箭,在眨眼间,便飞向目标。 图尔格正在怒斥,可多年战场的经验,第六感突然爆发,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下意识地做了躲避动作。 于是,边上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图尔格肩膀中了一箭,力道之大,竟然还把图尔格给带下了战马,掉落在地。 远处,卢象升既然已经射箭暴露了他的射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几乎是连珠箭般地射箭,一口气把箭筒里的箭射了个干净,感觉手臂酸地抬不起来才罢休。 这一下,庄子内外,不管是庄丁也好,明军将士也罢,还是各色鞑子,全都目瞪口呆了。 要知道,火炮阵地是设在一箭之地外,按理来说,已经足够安全了的。之前的时候,也一直没见有什么动静,这突然一下之间,竟然有人能射如此之远,而且还非常地准确,简直是神乎其神,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救命……” “来人,救我……” “……“ 一直到喊救命的声音,还有痛苦哀嚎声响起,庄子外的鞑子才反应过来,连忙去救火炮阵地上中箭的人,特别是图尔格。在这过程中,为了防备他们自己也成为靶子,都是拿着盾牌做掩护,就像做贼一样去救人。 看到这一幕,庄子里的人终于回过神来,顿时,狂呼声立刻响了起来。 “嗷嗷嗷嗷哇哇哇……” “万胜……” “万岁……” “……” 唯有卢象升有点遗憾地说道:“真是可惜了,要是年轻时候,一定能射死那个鞑子!” 这个时候,他已经三十九岁,确实不如青年时候,准头和力度都已经有所退步了。 赶过来的虎大威都是一脸佩服,跟着这样的主帅,真是不枉此生! 就连在休息中的杨国柱都被吵醒,连忙赶过来,佩服之余也连忙劝说道:“大人神箭盖世,鞑子胆寒,刚好去休息一下,要不然,身体吃不消的。” 一听这话,周围的人也连忙一起跟着劝。其他人都已经去休息过了。就卢象升和他的亲卫,以及先期挑选出来的五百将士一直战斗到现在。 卢象升听了,也没再坚持。毕竟他也不是铁打的,之所以一直坚持,就是为了身为士卒,鼓舞士气。如今最后一批去休息,也是可以了。 贾庄是不可能去反击的,不过此时庄外的鞑子首领受伤,火炮阵地在赶紧往后撤,暂时也没有再发起进攻了。 虽然这里的战事停了下来,可是,庄里还是在热火朝天的干着。庄子里的老弱妇孺,只要能动的,都在取水烧水,然后一桶桶地泼到围墙上,加些其他东西,就犹如艾尔莎的魔法一样,一个水晶围墙正在越来越大。 与此同时,坐立不安的刘宇亮和曹化淳,也得到了夜不收的回报。 “满清军队云集巨鹿,正在大战!一处是贾庄,另外一处是离贾庄二十里左右,高总监的军队和满清主力在打仗!” 听到这个消息,曹化淳高兴地尖声说道:“卢尚书没死,肯定是卢尚书无疑!这个贾庄,绝对是卢尚书,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能从鞑子的包围中逃到贾庄去!” 他是真高兴,卢象升还活着,那皇上肯定会高兴。这一高兴,那肯定对自己也不会太苛刻,就算有什么事情,估计也就不会计较了。 不过他心中倒也记得,皇上所惦记的那事,还是一定要查的。当然,也不能全靠东厂去查,锦衣卫那边也不能闲着,骆养性那厮,倒是一直当好人,也该动动了! 相对于他,刘宇亮却关心地问夜不收,有关满清军队动作的迹象。他感觉离巨鹿有点近了,万一有个意外,满清军队旦夕可至,那自己岂不是很危险,毕竟身边也才几千人马而已! 他们正在问话的时候,忽然,外面又传来动静,这一次,却是宫里来人了。 这个消息让刘宇亮和曹化淳都是一惊,该不会皇上又来强调卢象升的事情吧? 不过这一次,他们都猜错了,就是王承恩派得人来找曹化淳的。 在一座无人的营帐中,来人把宫里的事情说了一遍,吓得曹化淳脸色大变。 他没想到,自己才出宫短短几天,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过他也有疑惑,有点不相信那八个掌印太监中的某个人,竟然会把那么大的事情都说给皇上知道。事情轻重,老油条应该都能心里有数的啊! 要知道,这种事情说出来,那就是撕破脸了。整不死他曹化淳,那他曹化淳要是不报复,就算躲过了这一劫,下一次还会有人来攻击他。 “老祖宗,这事千真万确!”来人一脸郑重其事地说道,“干爹说了,皇上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果不是他们告发的话,皇上是不可能知道的。” 曹化淳确实是老奸巨猾,还是有点不信,便又问道:“薛蛮子有没有给皇上上奏章?” 在他看来,向皇上告密最大的可能性,反而应该是薛国观。毕竟这薛蛮子都已经敢当着皇帝的面,直接说他厂卫监督不力。 来人想了下,随后摇摇头道:“这两天,内阁辅臣都没有给皇上上奏章!” 哪怕是密奏,那也是要通过内侍转给皇帝的。最多是奏章内容看不到,锁在一个箱子里而已。 曹化淳听了,脸色终于变得狰狞,自己竟然被人在背后捅刀子,莫非,他们中有人看中了自己这个东厂提督的位置?还是看自己得圣宠已久,心怀嫉妒? 这么想着,他又仔细询问细节。问完之后,他就坐不住了。 对他来说,再大的事,也不如宫里的事大! 还是皇上念旧情,给了自己一个机会。既然如此,那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重新在皇上那里建立信任,就算不如以前,也要得到皇上的重用,狠狠地报复那些人。不管怎么样,首先要证明自己在皇上那边还有价值,就算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也好过被别人给整掉! 不是咱家不仁义,是你们先逼咱家的! 这么想着,他便去见了首辅刘宇亮,再次强调他不得干涉卢象升之后,便说有事要立刻回京师了。 其实,刘宇亮也已经后悔出京了,也想回京,但是,他没有新的旨意,战事又没结束,就只好用羡慕的眼神,把曹化淳送走了。 曹化淳不知道,他的所有对话,远在京师的崇祯皇帝,其实都已经知道了。 36 奏章 崇祯皇帝可谓是先惊后喜,早上的时候,从曹化淳的对话中得到消息,说卢象升被围蒿水桥,凶多吉少。为此,他都让人拿出地图看了情况,觉得卢象升该不会如同历史上一样最终战死了吧? 如果卢象升战死,那京畿之地这边就没有一个有能力带兵的人了。为此,他连发金牌,催促先行一步的洪承畴尽快赶来京师勤王。不管怎么样,洪承畴算是一个能打的。就算没有后世的记忆,洪承畴连续剿灭流贼,原来的崇祯皇帝也是知道得。 等到中午时分,再次从曹化淳那边得到消息后,崇祯皇帝又不由得大喜。知道自己的旨意,还有那几道金牌起了作用,高起潜连夜去救援,如今已经吸引了满清军队的主力,而卢象升又突围到了贾庄,总比平地防守要轻松一些。 为此,崇祯皇帝又下旨,让各地还在勤王路上的明军,目标都向巨鹿转进。 而后,他的心情不错,便开始检查起蓝天保他们的“作业”。 不得不说,这四个小宦官因为经历地少,没有处理过类似事情,因此,他们的“作业”,可以说一塌糊涂。 此时的奏章主要分为几类,一是各地有关满清军队祸害,急需援军、军饷的奏章; 二是各地勤王军请求钱粮的奏章; 三是各地有关天灾需要赈灾的奏章; 四是朝中各党互相弹劾的奏章,并以此类奏章为最! …… 对此,这四个小宦官,特别是对于第四类完全是不知道如何做为好,分不清!其他几类,本着崇祯皇帝说过得原则,倒是做了给钱粮,赈灾之类的回复,但是,这钱粮又从哪里来,多少合适等等,他们就不知道了,说了也等于没说。 在崇祯皇帝检查的时候,四名小内侍垂手而立,心中非常地惶恐。他们自己都知道,这个“作业”肯定不及格,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发怒,从而失去了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他们不明白,崇祯皇帝是有意培养他们,自然不会在意这一次的“作业”,反而微笑着对他们说道:“朕一会再全部批阅一遍,而后你们再看看朕是怎么批阅的。内阁辅臣的票拟,你们也要认真看,用心记,朕相信,天下事情就没有认真两字解决不了的。只要你们用心地去听,去看,去学,以后你们是有能力来处理这些奏章的!” 毕竟司礼监这边,对于全国各地的奏章,其实并不需要给出处理意见,而是由辅臣给出意见,秉笔太监来看这个意见可以不可以。相比来说,司礼监的工作就会轻松不少,对秉笔太监的要求,也不需要太高。 相反,给出具体意见建议的内阁辅臣,要求就很高了,这也是内阁辅臣必须是久经锻炼的饱学之士,文臣中的佼佼者才能担任的原因。 内阁和司礼监互相制衡的这种政治格局,不能说不先进,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大明的国运有了将近三百年之多。只是再好的制度,都必须是人来执行,人出现问题了,制度再好都只会成为摆设。 接下来的时间,崇祯皇帝就不得不干起了皇帝最重要的本职工作,也就是批阅奏章。 他在内阁票拟,司礼监给出意见的基础上再看奏章,觉得都没问题的,他就会让人盖章,如果觉得内阁辅臣给出的意见建议是对的,而司礼监这边不对,就会改了司礼监这边的意见后盖章;如果觉得内阁辅臣的意见建议确实不合心意,不管司礼监的意见是什么,都会朱笔御批,打回去重新让内阁辅臣再议。至于暂时搞不清楚的,则先留中不发。 一般来说,奏章都是根据内容由分管的辅臣票拟的,可如果皇帝打回,那么就是几个辅臣要一起商议了。当然,也有的奏章内容,涉及了几个辅臣,那也是要事先一起商量的。也是因此,内阁辅臣不能没人,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就能胜任的。 相对来说,崇祯皇帝的工作,也还算是轻松的,可架不住量多啊! 以前的崇祯皇帝,是想学他的祖宗,事无巨细,都是自己要过目处理的,也因此,从白天到深夜,忙得一批,也赢得了一个勤政的后世名声,只是很可惜,最终还是做了无用功,亡国灭种了。 以如今崇祯皇帝两世为人的眼光,再重新去看这些奏章的时候,他就能看出很多问题了。不过有些事情,他还是没法拿准。主要是原本崇祯皇帝所知道的那些,其实很有限,对外界了解的不多,民生不熟悉,都是听底下臣子所说的。而现在的他,虽然有后世的经验,可刚穿越而来,这时代的事情,其实也不知情,这必然是要有个熟悉的过程。 因此,崇祯皇帝有心要从头培养一批宫内心腹,而自己又要熟悉这个时代的情况,这些奏章就都要看,也要批阅,或同意,或否决,或留中一一作出处理。 如此一来,时间过得很快,就感觉眨眼间就天黑了。 看着还有很多奏章没处理完,而司礼监那边又送来一大堆奏章,崇祯皇帝就感觉脑袋有点大。不过没办法,谁让自己是皇帝呢,还是要继续处理才行。 在稍微歇息的时候,他也看了下窃听系统。发现曹化淳天黑都还在赶路,看来是真吓到了,竟然还连夜赶路。也好,等他回来,就可以看好戏了。 只是不知道,巨鹿那边的战事怎么样了?曹化淳回来,自己能了解的渠道就又断了! 正想着这个,崇祯皇帝忽然心中一动,便下旨把刚去休息的王承恩又叫了回来,吩咐他赶往巨鹿,奉旨监督高起潜,严格执行之前的旨意,其他将领也是,如有问题,可就地拿下,押解进京。 王承恩一听,不由得大喜。 说实话,他在白天的时候,已经给皇帝交了四万两银子,算是赃款。之后,就一直有点担心,害怕皇帝会事后算账了。可没想到,皇帝不但没有翻脸,反而给予重任,派去监军。也就是说,他此时摇身一变,比之前的总监高起潜的地位还要高了! 对此,他连忙谢恩,立刻连夜出京而去。 王承恩自然不知道,崇祯皇帝把他派出去,其实有三个目的。 37 有没有 一是他身上有窃听种子,去了高起潜那边,就能让崇祯皇帝实时掌握战场的情况。 二是安其心,让他不再有顾虑。毕竟大家都是上吊的交情,证明他对皇帝的忠心是没有问题的。虽然有瑕疵,还是可以用的。 三是不让他和曹化淳见面,且通过对王承恩的安排,也能间接地安曹化淳的心,让他相信皇帝说话算话,回头窝里斗起来,也会没有后顾之忧。 王承恩自然是高兴了,不过在这天黑的时候,其他地方的人,都高兴不起来。 高起潜所部,中军大营,各路将领都在这里哭诉。 “大人,末将所部已经被鞑子打残了,实在是打不动了啊!” “大人,末将的手下损失惨重,不信您派人去看看,家丁都快打没了!那些鞑子太凶残了!” “大人,鞑子兵力越来越多,我们不能再打了啊!“ “……” 你一言,我一句,吵得主位上的高起潜,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事实上,他也知道,鞑子非常凶残,太厉害了,要是有可能,没二话,既然对上鞑子不能力敌,那就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 可是,如今他却没有退路了,要是敢退的话,鞑子肯定会全力前去攻打贾庄,卢象升就一定会战死! “卢尚书啊卢尚书,你不是很会打得么?为什么不自己突围出来算了,还非要和那些低贱的兵痞共进退?”高起潜心中埋怨着卢象升。 他作为和卢象升共事过的监军,自然知道卢象升的勇力,也知道卢象升整天跑去兵卒堆中。如今夜不收回禀,说贾庄那边还在打,他就知道,卢象升肯定是和自己的手下在搞那什么“生死与共”。 高起潜不说话,边上的杨廷麟却怒了,厉声大喝道:“鞑子是人,你们不是人么?看看天雄军,人家只有三千兵力,却顶在最前面,何尝退后过?” “大人,不是这样说的啊!”有武将一听,连忙辩解道,“人家天雄军,那可是卢尚书一手带出来的,自然厉害得很,可我们不是啊,我们怎么可能和天雄军去比……” 杨廷麟一听,顿时气得满脸通红,这根本就不是借口。 他虽然是文官,可在军中久了,观阵之下也已经发现问题所在,便打断那人喝道:”休欺本官不知道,你们根本就怕了鞑子,不敢和鞑子死战。真要拿出天雄军和鞑子死战的胆子,本官就不信了,你们会那么轻易地被鞑子打退?你们要再敢不用心尽力,本官必定弹劾你们,皇上可是有明旨,知道等你们的将是什么么?“ “大人,你这话就不对了!”有将领立刻反驳道,“大人请看这里,末将奋勇厮杀,鞑子一箭射在这里,亏了末将盔甲多穿了一件,要不然就战死了,这还不算尽心用力?” “对,大人,你看末将也受伤了,这就是末将死战的见证!” “大人,你这话太不公平了,末将那些手下就白死了,他们可都是战死的啊!” “……” 杨廷麟指着他们,一个个地驳了回去:“本官看得清楚,就中了一支流箭,吓得你立刻退出了战场有没有?” “还有你,你的部下死得最多是什么时候?是不是从战场溃退下来的时候?有没有?” “……” 大帐内,吵成了一片,最终让高起潜都受不了了,猛地一拍案几,“啪”地一声大响,帐内顿时一静。 高起潜同时也站了起来,犹如毒蛇般地眼睛就盯着下面每个人,尖着嗓子厉声大喝道:“都别吵了,不救出卢尚书,谁也不要打撤的主意!告诉你们,别逼咱家杀人!” 狗急了要跳墙,高起潜急了那也是会杀人的主。这些将领也知道自己要是先溃了逃跑的话,后果也难以承受,就收敛了一些,不敢再出头去嚷嚷了。 在这边议事的时候,满清中军大营的多尔衮帐内,也正在议事。 “真是见了鬼了,这些关内的明军,竟然比关宁军还耐打!”豪格骂骂咧咧地嚷道,“明明已经溃退了,结果又聚了回来,要是关宁军,早就逃回城里去了!” 对此,岳托也是同意,点点头道:“这支明军的战力确实一般般,要我来说,还不如关外的关宁军,可就是不退!” 听到他们的说话,多尔衮皱着眉头道:“看来,明国皇帝应该是下了死命令,敢逃的就是死罪。他们不敢逃,但你们应该也能感觉出来,他们的攻击力度其实也不强!” “叔王说得不错!”岳托对此也同意,附和道,“这支明军就像牛皮糖一样,不打他们的话,就往北拱,打他们的话,就缩成一团,怎么打都不溃,有点伤脑筋!” 豪格一听,正想说话,多尔衮已经先他一步说了:“看来他们是要救卢象升,很可能卢象升不救出来,他们就都是死罪!” “那贾庄怎么还没消息?”豪格听了,就转了话题问多尔衮道,“镶白旗要是不行的话,明天我去,区区一个贾庄,还不顺手就能打下来!” 多尔衮听了,也是皱起了眉头。如今已是天黑下来了,之前给图尔格的军令,就是天黑之前要打下贾庄,可到了现在,还是没消息。基本可以肯定,贾庄那边怕是战事不顺利。 不过他虽然这样想,却从没想过贾庄那边会战败。毕竟一个明国的普通庄子而已,就算多了卢象升的一点残军,那有怎么样?要知道,那边足足有大清的一万军队! “本王看过那贾庄,虽然也算险峻,围墙也算高。”多尔衮皱着眉头说道,“可那只是针对普通流贼来说,我大清入关以来,坚城都打下了不少,没道理连一座普通庄子都打不下来。” 说到这里,他当即大喝一声道:“来人?” “喳!”有亲卫立刻上前待命。 多尔衮正想派人去贾庄那边看看时,却听外面传来动静,而后有亲卫进来禀告道:“主子,图尔格回来了!” 38 激将计 当图尔格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只见图尔格身上绑着的绷带,斜着把半个身子都包住了。肩膀位置,还能看到一大片血迹染红的痕迹。 “奴才无能,请主子治罪!”图尔格跪倒,低头请罪。 多尔衮吃惊地一下站了起来,俯视着他,厉声喝道:“你这伤是怎么回事?本王拨给你一万人马,难道这样都被卢象升打败了?” 边上的豪格,这时候也震惊了,甚至都忘记了讽刺,盯着图尔格,心中想着,那卢象升难道真是三头六臂不成,这也太厉害了吧? 图尔格的能力,他也是了解的。虽然他认为自己要比图尔格强,但图尔格也不会有多弱。换成自己带三千残兵,也不可能打赢图尔格带领的一万大清军队的! 图尔格抬起头来,一脸惭愧地回答道:“奴才大意,被卢象升的强弓射中肩膀,耽搁了不少时间,以至于天黑未能拿下那个庄子,请主子治罪!” 一听这话,多尔衮等人,不由得都松了口气。原来不是被卢象升打败,只是没有按期拿下庄子而已,还好! 图尔格刚进帐时候的惨状,吓了他们一大跳,让他们一下提高了预期。可是最终结果,原来是没有那么坏,这种落差,使得他们对图尔格的罪责,都没有那么认真追究。 而这,其实也是图尔格所期盼的。因为,他的伤,其实并没有那么重。毕竟他是穿着盔甲,本身又在一箭之地外,虽然卢象升是强弓,却也不是致命的伤。这个惨状,他是有意为之的。 “主子,卢象升确实厉害,防守厉害,拨水成冰,大大加固了庄子的围墙。他的手下,也是悍不畏死,庄子急切之下难下。“图尔格脸上露出恳切之色道,”奴才愿意戴罪立功,不再投机取巧,用实力的差距碾压攻破庄子,把卢象升的首级献给主子!“ 这个时候,豪格终于反应过来了,有出息镶白旗的机会,他又怎么可能放过:“区区一个庄子,都这样大张旗鼓,用了一天时间都打不下来,还好意思再宽限期限?要你这样,我大清入关之后,岂不是什么都做不成,还进关干什么?” 多尔衮一听,转头看向他,当即冷冷地问道:“如此,要你去打下那个庄子,要多少兵力,多少时间?” 豪格听了一愣,没想到多尔衮竟然会这样来质问他。那话语间,还隐隐带着一点不屑,似乎在说,就你,其实也不过如此,自己就那点能耐,别在这里瞎哔哔。 回过神来,豪格顿时就怒了,当即拍着胸脯,怒声回道:“我要是去,不要多,五千人马就可以了,明天日落之前,定把卢象升斩下首级!” 岳托和豪格的关系不错,听到这么说话,顿时知道不好,万一要是打不下来怎么办? 这么想着,他立刻便想插话,可多尔衮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立刻回应豪格道:“好,那就一言为定!” “叔王,这……”岳托急了,连忙说道。 可是,他没说完,多尔衮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冷,语气也很冷地说道:“那就这样了,图尔格,你就帮豪格贝勒掠阵,好好看着,学着点!” “喳!”图尔格听了,连忙大声回应道。他心中有点期盼,要是豪格打不下来的话,那自己的罪责,就等于一笔带过了。因为这证明不是他无能,而是卢象升太过厉害的原因。非要处置的话,那豪格也要处置了才行! 豪格在吼出去之后,其实已经有点后悔,知道自己中了多尔衮的激将计。不过他也没想过,他会打不下来,但造成这样的事实,心里就是不高兴,当即冷着脸,随便敷衍几句就退了。 等他一走,岳托连忙说道:“叔王,一切大局为重……” 豪格和多尔衮之间的微妙关系,岳托又不傻,多少是知道一些的,便想劝上一劝。 但不等他说完,多尔衮就冷冷地说道:“本王自然是以大局为重,没见本王留着图尔格的人马么?就算豪格打不下来,那卢象升也休想跑掉。等到明日,我军又会再增加人马,要对付高起潜所部,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就这样!” 说完之后,他就转入后帐去了。有些军情,也都没有再商议。反正如今大清强势,明军还没那个能耐怎么样自己这边。 岳托见了,心中叹了口气。大清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啊!不过应该也没事,大清兵力、战力占优,整个局势,一切都在大清的掌握之中,也无所谓了。 这么想着,他便也转身回去了。 而在贾庄,相对于满清和高起潜所部,这里的气氛就热烈地多了。在卢象升的指挥之下,轻松挡下了满清的进攻,甚至卢象升还大展神威,射伤了满清主将! 众人都高兴着,可就卢象升却是脸色严肃,一言不发,就在贾庄最高楼的房顶,冒着寒风,瞭望着远处满清的军营。 一会,杨国柱找了过来,高兴地向他禀告道:“大人,围墙上也冻上了削尖地木刺,相信明天鞑子见了,肯定会大吃一惊,明天攻打庄子就会更难了!” 听到这话,卢象升却没有一分高兴的样子,依旧眺望着远方,声音低沉地问道:“你觉得,我们能守多久?” “守个十天半月应该没问题吧?”杨国柱心中估摸着说道,“如果庄子里的柴火粮食等物资都没了,那个时候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卢象升一听,立刻又追问道:“那你觉得,我们要多久才能等到高总监的援军?” “这……”杨国柱顿时回答不出来了,按照他的想法,觉得就高起潜那胆子,想要很快过来救援,难!到底多少天,还真说不准! 此时的他,想明白了卢象升的担忧,顿时他也沉默了。如果贾庄孤立无援,那迟早会被鞑子攻破的!而有百姓留在这里被鞑子屠戮,卢尚书又显然不会答应,肯定不会突围! 卢象升又看了好一会后,忽然转头看着杨国柱,决然地说道:“鞑子不会给我们坚守十天半月的,我们也不能寄希望于高总监。既然皇上重新赋予本官重任,那本官就一定不能让皇上失望,就这样定了!” 39 痛哭流涕 “啊?”杨国柱听了,有点不知道什么意思,失声疑惑道。 卢象升其实不用他问,便简要地说了他的计划,而后郑重地对他说道:“此事,还得仰仗于你,明白么?” “不,大人!”杨国柱一听,顿时有点激动地回应道,“不,大人,我们换下!” “鞑子不会答应的。”卢象升摇摇头道,”不用说了,就这样定了!“ 次日,傍晚时分,京师紫禁城,一群宦官正簇拥着御马监掌印太监王之心下值,不时听他吩咐些什么,而后纷纷奉承着,气氛倒也和谐。 可就在这时候,就听到宫门外传来急促地马蹄声,这让王之心有点诧异,抬起头看着那个方向道:“真是多事之秋啊,这么慌里急忙地赶路,皇上怕是又要不高兴了!” “可不是,之前的事情才刚平息下去,这又要有什么坏消息的,皇上的心情能好得了就怪了!我们这日子难过……”有宦官连忙附和道。 听到这话,王之心有点不高兴,转身冷眼看了他一眼,冷冷地打断说道:“咱家的心情也刚好了点,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他也是八个写了供罪书的掌印太监之一,自然不喜欢别人再提起他受罚的事情。哪怕皇上高高举起,又轻轻放过了他们,他也不乐意再提! “孩儿该死,孩儿这臭嘴,爹爹不要和孩儿一般见识!”那宦官听了吓了一跳,脸色一变,连忙自打嘴巴,同时请罪道。 王之心见了,冷哼一声道:“你那臭嘴,确实该打!” 而后不理那人,转身就走。 就在这时,前面岔路口,有急促地脚步声传来。王之心抬头看去,却见同样穿着大红蟒袍的一人,神情疲惫,风尘仆仆,和几名宦官急匆匆而来。 “咦,曹公公,何事如此匆忙啊?”王之心立刻露出一丝友好的笑容,连忙打招呼道。 来人就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曹化淳,走路都走不稳了,要手下宦官扶着才能走路。就这,还不停地催促着“快点,快点”。 听到声音,曹化淳抬头看去,自然认得是御马监掌印太监王之心了。 “曹公公,你是运气啊,躲过了一劫!”王之心又露出苦笑道,“你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个破事……” 倒霉了的事情,他不容手下议论,但来了同级别的太监,说上几句,顺便解释一二,却是有必要的。 可是,他没有说完,已经到了近前的曹化淳不但没有笑脸回应,反而冷眼看着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而后也不停留,依旧匆忙地走了。 王之心顿时有点傻了,看着曹化淳的背影,心中想着: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咱家招你惹你了?你又没写供罪书,该是乐得我们惹得皇上不高兴吧?不知道搞什么,又没有踩着你尾巴? 没来由遭了冷脸,王之心也不高兴,生着气也自己走了。 他却不知道,他既然是那八个掌印太监之一,那就有可能是告状的人。曹化淳知道告发的事情,不可能有人承认,此时听到他隐约要提那事,心中就猜着,觉得他是来撇清他自己,对于曹化淳来说,他谁都不信。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匆忙赶回来,那就决定要报复,还用给好脸色? 一路上,脑筋急转,思考着接下来的事情,很快,就赶到了崇祯皇帝这边。 此时,崇祯皇帝又刚看完一天的奏章,顺便也给陈宝庭他们做了一些指点,正准备摆驾去用晚膳的时候,曹化淳到了。事实上,曹化淳到了哪里,一路上说了什么话,崇祯皇帝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陛下,奴婢回来复旨,刘首辅已经明白卢尚书那边,他决不会干涉。”曹化淳一进殿,就跪倒在地禀告道,“恭喜皇上,卢尚书神勇无敌,被十万满清军队包围在蒿水桥,却还是被突围了出来,如今已经躲进贾庄。而高总监所部已经奉旨救援,一切都在好转了!” 先要复旨,这是正事,稍微夸张点,也算是给皇帝报告一个好消息,让皇帝的心情愉快一些,这样再提请罪的事情,也就安全了一点。 崇祯皇帝自然不会说他已经知道了,点点头,露出一丝微笑道:“曹大伴做得不错,卢尚书没事就好!” 听到这话,曹化淳立刻换了脸色,一脸悔不当初的样子,匍匐在地,抬着头,看着崇祯皇帝,哭啼啼地又说道:“陛下,奴婢该死,奴婢财迷心窍,一时之间忘记了陛下的托付,让东厂失去了该有的监督之责,奴婢罪该万死,奴婢连夜赶回,请陛下治罪!” 大家都是演员,开始演戏! 崇祯皇帝见此,脸上的笑容没了,不过语气却也不冰冷,只是似乎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知道就好!王承恩可都有把事情告诉你?” “奴婢罪该万死,奴婢一定把所有脏银都交出来。以后奴婢要敢再拿一分脏银,一定不得好死!”曹化淳那是泪流满面,痛哭流涕,“奴婢有负陛下所托,悔不当初,罪该万死,请陛下治罪!” 呵呵,一边说着以后不敢再拿脏银,一边又要让自己治罪,这岂不是暗示自己,说好的既往不咎,就算治罪,那权势也还是有的,他不会再贪。 崇祯皇帝心中想着,冷笑一声后,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容,甚至从御座上站了起来,踱步下去,站到曹化淳的面前,也不嫌他眼泪鼻涕一大把,把他扶了起来道:“曹大伴,你是朕身边的老人,朕一直对你很信任,相信你也该知道,朕如今想要的是什么?朕既然已经对王承恩承诺过,自然也是对你的承诺。明白么?” 曹化淳一听,感动地无以加复,连忙又跪了下去,连声谢恩,同时再次谴责自己的财迷心窍! 这一次,崇祯皇帝就没再扶他了,而是低着头看着他道:“朕如今急需用钱,相信大伴也是知道的。否则的话,就一点钱财而已,就当赏你也没关系。明白么?” “奴婢一定交出所有的脏银,绝不私藏一分。”曹化淳听了,连忙表态道,“陛下对奴婢的好,奴婢真是几辈子都报答不过来!” 崇祯皇帝不想再这么假惺惺下去了,便对曹化淳说道:“好了,朕知道了。以前的事,就那样算了,朕就看大伴接下来的表现。你应该知道的,朕如今急需什么?” “奴婢明白,奴婢一定恪尽职守,为陛下爪牙,绝不再负陛下之托!”曹化淳立刻指天发誓,一脸担当的样子。 崇祯皇帝听了,点点头,抬头看天,忽然叹了口气道:“朕心甚忧啊,钱粮是个问题,军队战力又是一个问题!想我大明开国那些年,京师这边的军队乃是全国最为精锐的军队!如此,就算边军有问题,朕也不会担心!” 话里话外,他对京师这边的军队很不满意。 40 东厂之痛 曹化淳听得一愣,不过回过神来,自然也是深表赞同。如今大明朝的这一切,如果有以前开国时候的强军,不要说流贼了,就是关外的满清,那也是说灭就能灭了。如此一来,也不会在辽东浪费了那么多的粮饷,很多情况都将得到好转。 刚想到这里,他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顿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皇上不是很在意京师军队的战斗力么?京营且先不说,御马监这边不也是有么?或者更确切一点来说,如今京师的军队,从某种角度来说,都是掌握在御马监名下。而其掌印太监王之心也是那八个人中的一个,今天见了自己,似乎还有点做贼心虚的样子!搞不好,就是他告发了自己! 曹化淳的眼珠子一转,顿时就下了决心。就拿御马监先开刀。这样是最有把握的,毕竟王之心等人虽然也是老人,可他们一直所做的,是在败坏皇上目前最为担心的军队。只要在这个事情上告发,那王之心等人就十之八九再没有翻盘的机会! 他自然不知道,崇祯皇帝确实想要整顿军队。但如果亲自动手的话,情况太过复杂,又涉及兵事,有点冒险了。因此,他就特意在曹化淳面前这么说,引导他把矛头对准御马监。 事实上,原来的崇祯皇帝就已经在改革京师的军队,虽然有效果,但却没法挽救大明。根子上的东西不解决,不大刀阔斧地革新是没有用的。 也因此,崇祯皇帝一直有关注曹化淳的神情,细心之下,已经明白,曹化淳应该是已经入了自己的算计了。心中满意,便往殿外走去。 不过戏还没有演完,刚要出殿门,崇祯皇帝似乎又想起什么,便转身对恭送自己的曹化淳说道:“王承恩悔过得不错,朕已经让他替朕去看着高起潜了!” 曹化淳听得一愣,随后便是大喜。一如崇祯皇帝所料,他原本还是有点担心的,毕竟他所犯下的事情,现在回过神来仔细想想,对大明朝的影响太大了,皇帝到底会不会放过他,那还真不好说! 可是,如今身为他这一党的王承恩,却被崇祯皇帝委以重任,这个信号就不一样了。要知道,高起潜在宫里的级别,其实和他曹化淳差不了多少的,如今却让他干儿子,区区一个秉笔太监去监督,位居其上,这就说明,在皇帝的心中,确实有既往不咎的意思。 如果再往深处想想,似乎大家所有人都有问题,皇帝真要追究的话,估计也追究不过来。而自己又是皇帝身边的老人,在皇上还是信王的时候,就一力讨好,这个本钱,可不是谁都能有的。皇上如果要是连自己都不放过的话,那其他人也绝对不会放过,真要那样,以大明朝如今这风雨飘渺的情况下,再大动干戈,那也就完了! 曹化淳这么想着,心中虽然还有一丝丝隐忧埋在心底,可此时总体来说,却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以至于皇帝都走出了殿门,他才回过神来,连忙大声谢恩。 随后,他立刻回转东厂。在路上的时候,自然有留在宫里的宦官过来伺候,一五一十地把最近宫里的事情都给他说了一遍。 对于皇帝似乎在培养从内书堂领出来的那八个小宦官,曹化淳心中有点危机,隐隐感觉,该不会等这八个宦官能用之后,会替代自己这些老人吧? 不过他回过头来想想,这八个宦官要想培养成才,那还早得很。而自己如今已经是年纪一大把了,估计也轮不到顶替自己,自己早就告老还乡了。既然如此,那八个宦官和自己就基本上不会冲突。 接着,曹化淳又仔细询问了那八个掌印太监的事情,发现他们所有人都如同路上见到的王之心一般,原来在干嘛,现在还干嘛。皇上好像确实遵守他的诺言,既往不咎了。看来,皇上不止对自己这个老人好,对于其他老人也一样不错。 得到这么一个结论,曹化淳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忽然站住身子,看着左右没有其他人,便问那宦官道:“王之心那厮还是一如既往地用御马监名下的兵么?” 那宦官听了稍微一愣,不过毕竟是曹化淳的心腹,马上回过神来,立刻点头道:“一点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 曹化淳一听,顿时狞笑起来,皇上既然已经既往不咎了,你们不当回事,还在继续干那些事情,那就休怪咱家了。咱家可是在皇上面前担保过了,一定会做好东厂的监督之职! 其实,崇祯皇帝对付他们的手段是不一样的。对于其他八个人,其实打得很轻,就只是让他们匿名写了个供罪书而已,然后屁事没有。这就给了那八个人一个错觉,觉得这个就是小事一件。 事实上,也确实是小事一件。因为他们让皇上生气的,只是内书堂预定宦官,破坏了内书堂选拔规则而已。这种事情,在他们看来,其实就是小事一件而已。 而曹化淳这边就不同了,他是被讹出了收外廷钱财,严重渎职的事情,这个就是大事了!而皇帝对此也很是生气,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甚至都让当时的王承恩有错觉,以为要重罚了。不过虽然最后并没有重罚,可也让他们交出了那些脏银。 崇祯皇帝对两边处理方式地不同,也让曹化淳心中有落差。大家都做了一大堆破事,凭什么就我的事情严重,你们轻飘飘地不痛不痒一点小事。既然你们之中有人告发咱家,那咱家也要把你们的破事捅给皇帝知道。 呵呵,在皇上说过既往不咎的情况下,却都还在做着那些事情,回头皇上要是知道了,看皇上会怎么处置你们! 一路上这么想着,曹化淳就很快来到了东厂。一脸地阴沉,就仿佛天底下人都欠了他钱不还一样的表情,让他的东厂手下都暗暗心惊,不知道厂公这是怎么了? “所有人,都立刻滚来见咱家!”曹化淳吩咐一声,便往大堂而去。 听闻他突然到来,各厢房内,顿时响起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乱得很。 要是换了以前,曹化淳倒也不会在意,可此时,他却很是有点生气。堂堂东厂,搞得和外面的衙门一样,打牌、骰子,什么乌七八糟的都有,就没见有正经干活的! 真是一群猪!就算没有这次的事情,要是不整顿的话,也会被他们给拖累! 这么想着,他大马金刀地在大堂主位坐下,等着手下过来集合。 41 东厂之怒 在曹化淳这个东厂提督手下,有掌刑千户、理刑百户各一员,除此以外,还有掌班、领班、司房四十多人,由锦衣卫拨给,分为子丑寅卯十二颗,这些都是坐衙管事的。 按理来说,这些坐衙的手下,一声令下之后,应该是立刻就到的。可是,曹化淳等了好长时间,天都黑下来了,只是陆陆续续来了一半都不到。其他人,估计就没在衙门,这一下,他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不过,这其实是他自己的锅。自从和外廷和谐一片之后,东厂都没事可干了。他也难得这么大张旗鼓地召集手下议事,平时遇到事情,都是随口吩咐下去而已。突然一认真,就砸锅了。 但是,曹化淳可不会认错,只是阴沉着脸坐在那里。 底下这些人,都有点不安起来了。厂公这样的情况,他们以前可是从没见过的。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一场暴风骤雨要来临了。 大概等人到了三分之二的时候,曹化淳的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地叫唤起来时,他终于不再等了。当即冷声开口道:“咱家这里有一个坏消息!” 一听这话,顿时,底下人就明白了,敢情是厂公遇到了不痛快的事情,难怪脸色那么难看。 既然主官有事,自然就是他们有事。所谓主忧臣辱,从某种角度上说,也是适应任何一个群体中的,只是程度有大小轻重区别而已。 “不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得罪了厂公,真是胆大包天了!” “厂公一句话,属下立刻去拿人!” “对,敢得罪厂公,就让他知道东厂的厉害!” “……” 看着手下一个个站出来义愤填膺,不知为何,曹化淳却是感觉有点在看耍猴戏一样,他当即一拍案几,“啪”的一声响,大堂众人顿时一惊。 “皇上有旨,这些年来我们的不法所得,全部都要交出来!”曹化淳才一说开头,顿时就让他的这些手下全都傻眼了,“不过皇恩浩荡,开恩只要把剩下未用掉的不法所得交出来即可!” 东厂所得的那些脏银,自然不可能是曹化淳一个人所有,而是底下一级级的都有分润。也是因此,他一开口,就要这些手下也要拿出银子来。 其实,崇祯皇帝倒没有说要他的手下也拿出来,但曹化淳却主动这么做,不外乎我没钱拿了,你们也不能有钱拿。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能有同仇敌忾之势。 他在说完之后,底下众人面面相觑,互相看看,都感觉怎么人在屋里坐,祸从天上降? 吃进去的,再吐出来,任何一个人都会感觉痛苦!会不情愿,不乐意,反正就是不爽之极! 东厂第二号人物,掌刑千户不得不站出来先问道:“厂公,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们都是规规矩矩,没干什么不法之事啊!”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立刻附和了起来。 “对啊,厂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厂公,您没有向皇上解释么?” “……” 反正他们不认为自己干了什么不法之事,想要他们拿钱出来,不管多少,都不服气! 曹化淳冷冷地看着他们,任由他们在说,等他们自己都说不下去停下来了,他才冷冷地说道:“前几天,有人匿名向皇上写了供罪书的事情,你们可是知道?” 这个事情,崇祯皇帝其实有意让更多的人知道,因此压根没有压制消息的流传。在这千疮百孔的宫内,很快就传遍了。因此,这个事情还被东厂的这些人在茶余饭后当了谈资,私下里很是笑话了一番。 “厂公,该不会说,是他们向皇上告密了吧?”有人忍不住猜测道。 曹化淳听了点点头,厉声说道:“宫里有人是不想咱家好过,不想东厂好过,把东厂和外廷的那些事,都详细地向皇上禀告了!皇上震怒,这是渎职,对我们东厂大为不满。后果如何,咱家想着,东厂应该是承受不起!” 如果是一般人告密的话,大可以一边抵赖,一边狠狠地报复回去。可是,这告密的人,却是宫内十二监的掌印太监,那可也是皇帝的身边人,东厂这边就失去了身份上的优势。而且还是人家先告状,又不是诬告,再想反转,就很难了。 这么想着,虽然已经知道皇上的处置是什么,可他们还是感到有点后怕! “多亏咱家一直服侍皇上!”曹化淳见此,语气缓和了一点道,“皇上也是念旧情的人,因此开恩只要我们交出那些银子,便既往不咎了!” 说到这里时,他却又突然提高了嗓门,尖锐且刺耳地吼道:“这钱上交,咱家认了!但是,趁着咱家不在京师,背后捅咱家一刀,这口气,咱家咽不下,你们呢?“ 如果说,交钱的就只有曹化淳一个人,那这些人可能表面愤怒,内心如何却不好说。可如今曹化淳却另外解释了皇帝的旨意,把手下这些人全都坑了进去。如此一来,谁能忍? 因此,这些人听到曹化淳这话,顿时都愤怒了。 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此仇不共戴天! “敢欺负到东厂头上来了,决不能忍!” “厂公,属下都等您一句话!” “管他们是谁?哪有这样欺负人的?他们自己的破事,还以为别人不知道?厂公,查他们吧?” “……” 曹化淳看着底下这场景,心中暗暗为自己点头。只有这样,才能让这群手下尽心用力办事,出死力,否则的话,搞不好敷衍办事,阳奉阴违。毕竟如今这种时候,没好处的事情谁干? 这么想着,他心中记得皇上惦记什么,便伸手示意他们停下,而后问他们道:“明天都把银子交上来,皇上那边有了交代之后,就给咱家去查,在那日之后,是否他们还在做以前那些勾当!” “遵命!”堂下这些人,一个个都怒吼出声。 末了,掌刑千户稍微犹豫了一下问道:“厂公,八大衙门,从哪开始下手?” 曹化淳听了,阴恻恻地说道:“咱家可不想整人不死,反被报复!如今皇上最在意的,一是钱粮,二是京中军队,明白了么?” 掌刑千户一听,眼珠子一转,便躬身领命道:“属下明白了!” 42 御马监 这不是他有多聪明,而是符合钱粮和兵权这两个条件的,其实天底下就只有一家,也就是御马监。 曹化淳既然说了不想打蛇不死,那就双管齐下的招数,刚好御马监都沾边了,犯了皇上两大忌讳,要还不能一棍子打死就怪了! 如此,东厂内部便定下了目标,在拿出银子的同时,咬人的动力也就有了。拿出的越多,咬人的动力就越足。特别是在曹化淳强调夜长梦多的情况下,东厂绝大部分人都开始铆足了劲要报复回来。 与此同时,不在东厂的崇祯皇帝也在欣赏文字直播。他虽然看不到现场,却能通过字里行间,大概猜出东厂正在发生什么,对此,他很满意。 看来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这句话是没错的。如今的东厂上下,就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咬起人来,就不会存在手下敷衍的情况了。很好,很不错! 欣赏着这个结果,过了一会,崇祯皇帝却忽然叹了口气。要是实力足够强大的话,比如太祖成祖那样,那还用这种曲线救国的方式,用计谋来做这些,早就凭着皇帝的权力,一路杠过去了。 想着这些,崇祯皇帝又结合两世的记忆重新梳理一遍接下来要对付的这个御马监。 在洪武年间,御马监便有了,可谓历史悠久。几经变迁之后,御马监统领腾骧左、右卫,武骧左、右卫,不属亲军指挥使司所辖的上十二卫,但地位显然高于上十二卫,职责是“更番上直”,担任宿卫,人数在两万左右,可以说是禁兵中的禁兵。 到了后来,大明皇帝又抽调四卫中的精锐,编练为勇士营和四卫营,依旧归御马监统领。到此时,御马监名下,其实是辖四卫二营。 御马监统领的这支军队,在大明朝曾非常有名。第一次是土木堡之变后蒙古也先领军攻打京师时,就是京师保卫战的主力部队。如果没有这支军队,大明的历史都会被改写。 第二次,就不怎么光彩了,在明英宗复辟的前前后后,御马监统领的这支军队,几次成为兵变的主力。可以说,皇帝要不掌握这支禁军,睡都睡不安稳。 到了崇祯朝,国事糜烂至此,原来的崇祯皇帝又是一个有志于中兴大明的君主,一如后世人所想,首先就想着要整顿军队。这一点,他从登基开始就在做了。 崇祯元年,他就召集勋贵武将,问计整顿京营。 一般来说,勋贵都是和大明休戚与共的群体,大都的祖上又是立下战功无数,如此传承下来,总有一些领兵能力,为此,崇祯皇帝任命襄城伯李守锜总督京营。为了掌握这支禁军,又派出御马监的不少宦官担任监军。然而,一切的努力结果,却是大失所望。 于是,原来的崇祯皇帝又从御马监名下四卫二营中抽调精锐组建勇卫营,崇祯五年初步组建完成。但没什么效果,一直到崇祯皇帝先后从各地调集战功卓著的将领,如孙应元、黄得功、周遇吉等人,训练之后才慢慢地成为强军,号称天子劲旅,由御马监太监刘元斌、卢九德统领,派往全国各地镇压流贼作乱,南征北战,所向披靡。张献忠等流贼选择投降,就是迫于勇卫营这支劲旅的压力。 原来的崇祯皇帝感觉勇卫营似乎还可以,就又组建了选练营,结果却是一坨屎,和京营一样烂。 回想着这些事情,崇祯皇帝自然知道,自己的前任压根就没搞清楚,为什么有的军力强,有的军力弱?因为他分不清,哪些是有真才实学?哪些只知道溜须拍马,又哪些是只知道捞钱?而这,就是因为厂卫的渎职。 另外,大明全国各地军队中的监军,基本上都是御马监所派。可以说,要说军权,御马监这个衙门在大明算是举足轻重的了。也是因此,要想整顿大明军队,如果不理顺御马监,彻底掌控御马监,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还有,御马监除了这个军权之外,还有财政大权。 全国各地的牧场、皇庄、皇店,还有各大钞关的征税,以及各地税监,一般也是从御马监派出去的宦官负责征收。 综上所述,御马监算是掌握了宫中禁卫,全国军队的监军职位,部分财权,这样一个衙门,一般情况下,对于皇帝来说,都不会有什么威胁。那怕是要处罚其中个别人,也不会有问题。可一旦皇帝要动了这个衙门的利益,比如御马监的群体腐败,那就不一定会出什么事情。一如天顺年间,兵变都会有的。 此时的崇祯皇帝,手中就没有一支信得过的力量。实在是这个时期,基本上可以说,所有衙门都腐败,他能有什么办法?唯有用利益来挑拨离间,让他们互相斗起来,他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想着这些,崇祯皇帝不由得摇摇头,皇帝不好当啊!特别是王朝末期的皇帝!不过没关系,朕有耐心,一步步地来! 对怎么改变明末历史,后世不少人都惋惜魏忠贤的死,这其实是幼稚地表现!魏忠贤是绝对不能留的!崇祯皇帝想着,不由得摇摇头。 魏忠贤而已,想要用,自己培养一个就是。不说别人,就曹化淳,就能培养引导他走魏忠贤的路,给他权力,让他出面去和各路神仙斗。如今自己在做的,不就是这样! 崇祯皇帝刚想到这里,就听到“叮”地一声,系统提示曹化淳任务完成:宿主没有对曹化淳喊打喊杀,反而通过利益来诱导曹化淳整顿吏治,从而在明末这个一片漆黑的官场撕开了一条裂缝,经过评定,可为优,奖励甲级窃听种子一颗。 崇祯皇帝还没来得及高兴,系统又紧接着给出了新的任务:王朝末世,从来没有坐着安天下的皇帝,是时候拿起刀枪,跨上战马,为大明中兴,为东方巨龙继续遨游九天而战!视宿主对军事方面的熟悉程度,每隔一段时间评估一次,如果该时间段内表现优秀、良好、合格,分别奖励甲、乙、丙级窃听种子一颗;如果该时间段内表现糟糕,无惩罚(亡国上吊在等着,好自为之)。 43 找到了理由 崇祯皇帝看着这个任务,心中暗暗点头,感觉有几分道理。 不过就自己这身体,类似楚霸王那样是不可能的,但像成祖那样,倒是一个值得考虑的方向。 嘿嘿,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既然穿越到了乱世,自当指挥千军万马,踏平对手! 这么想着,崇祯皇帝不由得兴奋了起来,开始计划起自己该怎么样来实现这个向往的目标! 与此同时,贾庄外面的满清军队中军帐,统帅豪格的脸色异常地难看。 临近天黑,最后一次攻打贾庄,哪怕再疯狂,却还是被打退了。这也就是说,他没有完成和多尔衮在天黑前拿下贾庄的约定。想着要被自己厌恶的人嘲笑,他就格外的烦躁! 中军帐内的其他人,全都默默地看着他,谁也不敢惹此时的豪格。 可是,在豪格看来,他们中的不少人不说话,就是在冷眼旁观他的笑话,就比如图尔格,心中肯定是在笑话他,这让他更加地不爽。几次怒目盯着图尔格,就想着找理由发泄一下。 这时候,中军帐内是个人,都能看出豪格想要干什么,这让他的人不由得为之担忧。 天黑下来之前没有打下贾庄,已经是理亏,如果还要找多尔衮手下奴才的麻烦,搞不好多尔衮也会发怒,就有更多的理由来拿捏豪格,自己都会内斗起来。 这么想着,就有人开口,强颜欢笑道:“没想到那卢象升不愧是明国最厉害的,神勇无双,就连他的手下,也一个个非常地厉害……” 有人打破了沉寂,所有人都转头看过去,认得是投靠大清的汉人,被大清皇帝派来豪格军中的宁完我。 豪格原本就烦着,如今又见到一个汉人在夸他的对手厉害,这让他非常地恼怒,什么意思?那意思是说老子不行?他娘的,图尔格不好动,虽然你是父皇派来地,信不信老子打你一顿,一点事都没有? 他正想发飙的时候,宁完我却话锋一转道:“可是,就连卢象升这样的人物,遇到了贝勒爷,那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光挨打,没有一点还手之力,就缩在贾庄,比乌龟还乌龟!今天几次,我军都攻进了庄子。小人相信,那卢象升估计已经被贝勒爷吓破胆了!” 一听这话,豪格心中不由得舒服了一点。对啊,那卢象升就是明国最厉害的,可遇见了自己,还不是被自己打得没有一点还手之力么! 这么想着,他的脸色就好看了很多,看着宁完我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凶神恶煞,心中想着,还是汉人会说话,难怪父皇喜欢留几个汉人在身边,原来还有这作用! 看到豪格的表情变化,他的其他手下,顿时都松了口气,花花轿子人抬人,他们也都纷纷附和起来。 “对,那卢象升虽然厉害,却不可能是主子的对手!” “奴才相信,明天那卢象升的首级,一定会被主子亲手砍下!” “估计那卢象升今天见识了主子的手段,如今正躲在乌龟壳里绝望着了吧,哈哈!” “……” 图尔格看着帐内发生的一切,心中松口气的同时,却也如同豪格所想,很是有点鄙视豪格。 今天豪格没有拿下贾庄,那就证明,不是自己不行,而是卢象升太过厉害!如此一来,自己没能拿下贾庄的罪责,估计就不会被清算了。毕竟有这豪格在前面顶着。 呵呵,先前牛逼哄哄的,结果到头来和自己一样,也亏了豪格好意思还开心地起来!图尔格看着豪格听着手下的马屁,脸上露出笑容,就忍不住更加鄙夷。 忽然,就见豪格转头看向了他,图尔格一见,脸上立刻也露出了笑容,伸出未受伤的那一只胳膊,竖起大拇指道:“末将算是服了,贝勒爷今天都几次打进了贾庄,比末将厉害多了!那卢象升肯定是吓死了,搞不好正在商量投降我大清了!” 听到这话,豪格爱听,便没了找图尔格麻烦的想法,当即哈哈大笑道:“本贝勒就是要先给那卢象升一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大清的强大,光靠那一个破庄子是挡不住大清的铁蹄,要是他有自知之明,明天本贝勒总攻之前,就该投降我大清!要不是为了这个,本贝勒今天就直接拿下庄子了!” “对对对,主子说得对!”他的手下连忙附和道,“皇上就喜欢用这种厉害的汉臣,主子为皇上考虑,才故意不立刻拿下这个破庄子的!” “可不是,要不然,主子早就打下这贾庄了!” “哈哈,搞不好那卢象升如今正在商量着投降我大清的事情吧?” “……” 大帐内的这些鞑子,一个个都哈哈笑了起来,气氛是转阴为晴,就似乎他们今天没有打下庄子,是别有用心,故意这么做的,掩盖了他们的无能。 宁完我心中虽然也看不起豪格的无能,不过表面上,却是一起乐呵呵的,大家高兴就好! 不过他心中却是知道,那卢象升估计是不想降的,那就等死好了!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听到外面隐隐传来喊杀声。这让帐内的人都是一个激灵,同时也很是意外。 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外面就传来急促地脚步声,豪格的一名亲卫冲进来禀告道:“主子,卢象升领军想突围!” “什么?”豪格一听,顿时吃了一惊,有点不敢相信。要知道,外面围着几倍大清军队,那卢象升要是离开了贾庄,又怎么扛得住大清精锐的围杀? 大帐内其他鞑子也立刻没了笑声,纷纷看着那亲卫不说话。刚才还在说卢象升躲在乌龟壳里瑟瑟发抖了,怎么还有那么大的勇气,主动向大清军队发起进攻?这……这不是打脸了么? 宁完我脑子一转,忽然急忙出声道:“贝勒爷,小心有诈。搞不好那人打着卢象升的旗号先吸引我们注意,回头真正的卢象升就趁着夜色的掩护,从其他地方突围走了!” 一听这话,豪格立刻觉得非常有道理。毕竟要是换成了自己,眼看着庄子要被攻破,那也肯定是要跑的。最好的方式,就是趁着夜色的掩护,来一个声东击西,搞不好,还真有可能跑了! 这么想着,他就急了。拿不下贾庄还没什么,可要是让卢象升跑了,那事情就大了! 44 突围 于是,他正要发号施令,调兵谴将时,那名来报的亲卫,却脸色有点异常地连忙补充禀告道:“主子,卢象升没有找人掩护,就是他亲自带着人在突围。” 这话一说完,大帐内顿时静了下,图尔格最先回过神来,立刻不相信地说道:“这不可能!卢象升才多少一点人,他这样明目张胆,怎么可能冲出我大清的包围圈?” “不要被明军骗了!”宁完我也急忙提醒道,“绝对是有人假扮了卢象升在明面上突围,真正的卢象升,肯定会悄悄突围的!” 听到他们两人先后说得话,所有人,包括豪格都是点头。那卢象升真要是明目张胆的突围,应该没有那么蠢的吧? “奴才不敢撒谎,那卢象升勇猛无双,别人假扮不了。”那亲卫听了,立刻回答,急于证明自己是对的,以至于说话的嗓门都大了一分。 豪格一听,感到有点不可思议,连忙冲出帐去,而后在众人的护卫下,立刻赶往远处战斗的地方。 他们还没到近前,就已经能看到一支明军,大概也就五六百人的样子,正在左突右杀,试图冲出大清军队的包围。为首那人,火光映照之下,身材高大,一把大刀,左劈右砍,基本没有一合之敌。就这勇力,不用说,绝对就是卢象升无疑! 看到这一幕,宁完我立刻就忘记了自己刚才还断然否认的事情,马上向豪格建议道:“贝勒爷,不要让卢象升趁夜色突围了,立刻调集兵马围住他,多点火把,让他无所遁形,求稳,磨杀了他!” “对,主子,千万不能让卢象升突围出去。”豪格的手下也急得连忙提醒道,“否则大将军那边就难以交代了!” 大将军,就是皇太极所封的奉天大将军,此次入关的统领多尔衮。 豪格自然也知道这点,看着不远处正在大展神威的卢象升,脸上露出猖狂得志的笑容,恶狠狠地说道:“好好地乌龟壳不躲,竟然敢出来,老子要让你跑了,就不姓爱新觉罗!” 说完之后,他立刻开始调兵遣将,一定要把卢象升围住,不能让他跑了。图尔格自然也不例外,也赶紧下令让自己的手下也围过来。 要是卢象升在他们眼皮底下突围而走,那就真是没脸活了。 一道道军令传下去,顿时,满清大营中亮出了无数的火把,全都往交战处集合过来,特别是卢象升要突围的方向,更是一层层的兵力布置了起来。就算卢象升再能杀,难道能杀出这么多层包围? 夜幕之下,点亮的火把,犹如夏日的繁星,密密麻麻,照亮了这贾庄的北面,犹如白昼一般。 寒风呼啸,吹得火光摇曳,却还是光亮一片。喊杀声,惨叫声,战马地哀鸣声,不绝于耳。 混乱之中,观战的豪格,心中得意地笑了,这种布局之下,看卢象升怎么跑?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又有一名鞑子头目飞驰而来,急速地向豪格禀告道:“主子,有小股明军趁我军不备,从南面突围了。” “什么?”豪格听了,有点意外地望了下南边方向,没见到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应该就只有一点人跑了而已。于是,他也不在意道:“派人去追就是,死到临头,自然有明狗会逃命!” 大清最在意的卢象升就在眼前,只要他不逃,其他的人,豪格还真不在意。 在原本的历史上,卢象升所部五千左右的人马,被十万满清军队包围在蒿水桥,最终杨国柱和虎大威也突围了出去,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卢象升才是满清鞑子的主要目标,其他人随意! 边上的图尔格,也是如此的想法,其他人不管,就只盯着卢象升就成了。 但是,宁完我却眼珠子转动,皱着眉头提醒道:“贝勒爷,还是调兵追吧?说不定卢象升在这里明目张胆的突围,就是为了掩护那小股明军突围的!” 豪格一听,嘴角一撇,似乎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说道:“卢象升是最高统领,你别告诉本贝勒说,贾庄有明国皇帝老儿在,否则的话,卢象升凭什么要用自己的命去掩护别人突围?呵呵,其他人跑就跑了,本贝勒要的是卢象升!” “对,不能再有意外!”图尔格也点头附和道,“明国那么多人,难道还能杀得光?跑几个,又算得了什么!” 宁完我想想,也觉得豪格说得有道理。卢象升可是明国兵部尚书,就这个贾庄里,不可能还有其他人的命,比卢象升还金贵,没道理用卢象升的命来换! 这么想着,他便也不在意了。和他的鞑子主子一起,继续观看起远处地厮杀! 这个时候,卢象升所率领的明军已经死了不少,战圈正在慢慢地缩小。 豪格见此,哈哈大笑道:“还以为卢象升真有三头六臂,其实也不过如此。要本贝勒估计,估计要不了半个时辰,就能结束战事了!” 一般来说,战事刚起时,精力充沛,厮杀会比较激烈。可战到后来,疲惫不堪时候,优势方就能更快地突出优势,战事也将会变得一面倒。 豪格说着,转头看向图尔格,特别是盯了一眼他的肩膀伤势,而后大笑着说道:“看看,卢象升神勇吧,可连两层防御都没有击穿!” 言外之意,就是卢象升其实不过如此,看看你,却被射伤了肩膀,还非要吹卢象升神勇,没脸了吧? 图尔格就当没听到,心中也纳闷着。卢象升确实神勇,为此,在他突围的方向,都布下了多层防御。按道理来说,不应该连两层防御都突破不了啊! 他正想着,忽然看到战场形势又有了新的变化。 只见卢象升带着那支明军,突然就改变了攻击方向,又往贾庄那边杀了过去。 “咦,卢象升不会是看到突围不出去,就又想躲回乌龟壳了吧?”豪格见到,不由得诧异说道。 图尔格见了,失声说道:“不好,没想过他会杀回去,那边兵力薄弱,怕是会被他逃回去了!” “呵呵,逃回去就逃回去了!”豪格不在意地说道,“经过这么一折腾,估计会绝望了吧!呵呵,卢象升,要么死,要么降,就不会有第二条路可走!” 45 大眼瞪小眼 贾庄,男女老幼,无一人睡觉。不过大部分人,都被勒令待在自己家里。只有少部分人,就在庄门后面迎接卢象升回去。 强弩射住阵脚,出战的明军将士只回来了三分之二,就这,还有不少人是被同袍扶着,或者背着。每个进庄子里的将士,一到了安全之地就坐倒在地,直喘白气,呼哧呼哧地,显然是耗尽了精力,已经精疲力竭了。 早已等着的将士,连忙去扶同袍。要救治的救治,要休息的休息,都早已准备着。 “卢大人呢?卢大人安然否?” 不停地有人问起,带着担忧。 “大人断后,就在庄外。” 听到这个消息,让人放心了不少。可是,等卢象升最后进入庄子时,迎接他的人却都吓了一跳。 只见卢象升满身是血,他的身上,都插着好几支箭,这还不包括已经折断箭杆的。 “大人,您怎么样?” 看着围过来的人群,卢象升随手把卷刃的大刀往地上一柱,发出“呯”地一声响,随后松手,自有亲卫去扶住,而他自己,则带着点疲惫说道:“本官没事,杨总兵突围出去没有?” 没错,宁完我其实猜对了,卢象升大张旗鼓地突围,就是为了掩护杨国柱突围。 在贾庄负责瞭望动静的虎大威一听,连忙禀告道:“大人放心,末将看着,他应该是突围出去了!” 听到这话,卢象升松了口气道:“那将士们的牺牲就值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后又吩咐道:“大家都去休息吧,接下来的战事,会更为激烈!” 一直没有开口的贾老,忍不住流泪说道:“大人为了贾庄百姓,如此大动干戈,不惜以金贵之躯守卫贾庄。老朽……老朽代表贾庄父老乡亲,给大人磕头了!” 说完这话,他就往地上跪去。包括他身后的几个贾庄乡绅,也跟着一起跪下,要向卢象升磕头。 卢象升其实是有生的机会,可是,他要与自己的手下生死与共,放弃了! 撤进了贾庄,虽然有了可以依仗的防御之地,可也因此,贾庄百姓就危险了,而卢象升也不愿不管贾庄百姓的死活而独自行动,坚持留了下来生死与共。 这样的官员,在整个历史上都不多见,更不要说在这个昏暗的明末了。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逆境出英雄,苦难见真情。在这万马齐喑的明末,卢象升算是一个,爱兵如子,爱民如子!另外还有,李定国也算一个,爱兵如子,爱民如子。 对于这样的官员,老百姓自然是感激地很。 再说卢象升看到贾老等人要跪自己,却反而露出一丝惭愧之色,连忙上前扶起,同时诚恳地说道:“是本官愧对诸位父老乡亲,皇上托付本官重任,却没能打败满清鞑子,害得诸位父老乡亲陷于陷阱。本官好歹是读圣贤书,受圣人教诲,又岂能做出抛弃父老乡亲之举!” 他早就想明白了,要保住贾庄,就只有让满清退兵。至于打败,他是没有奢想,不现实。就连让满清退兵,把握都是不高,但毕竟有希望,因此才出了这个计策,哪怕再度削弱了贾庄的防守兵力,也要掩护杨国柱突围而去。 很快,贾庄就恢复了安静。轮值的人,冒着严寒,监视着满清鞑子的动静;没有轮值的,则赶紧休息,准备迎接天亮后的恶战。 时间慢慢地过去,不管怎么样,太阳照常升起,越升越高,寒冷的大地上,人群又犹如蚂蚁一般开始忙碌了起来。 等到中午时分,高起潜大营的中军帐,又传出一阵阵的喧哗声。 杨廷麟虽是文官,嗓门却很大。就见他冲高起潜大声说道:“高总监,这都几天了,可我军就只前进了五里!就算是蜗牛,估计都比这速度要快!你就不怕救援不及,害死卢尚书么?” 高起潜整个人看着有点憔悴,熊猫眼,似乎晚上没睡好。听到杨廷麟的质问,他正要说什么,两边的武将却已经嚷嚷开了,替他做了回答。 “杨大人说得轻巧,我们面前可是十万满清大军,比我们兵力都多,我们没有被击败,已经是奇迹了!” “对,我们坚持到现在,容易么?” “杨大人可以出去看看,我们真得尽力了。如果卢大人真出了意外,皇上要处罚我们,也认了,我们真得尽力了!” “……” 不止是他们,就连高起潜,听到他们的这些话后,也是叹了口气道:“此战确实打得艰难,不是不救,实在是救不过来了!” 高起潜的军事生涯中,是第一次和满清军队打了这么久的。要知道,这可是野战,而不是守城战。他知道,自己的这些手下,确实比以前都要尽力了。谁让满清军队强大,实在是没办法了! 也是因为这,想着皇帝的旨意,高起潜担心之下,压根就没有好好睡过一觉。刚一睡去就做噩梦,不是梦见营地被满清军队攻破,就是卢象升被杀,而他也做了陪葬。 这时候的他,心中其实已经放弃了救援卢象升,因为在他看来,他这边压根不可能打赢当面的满清军队。虽然说满清有十万大军是夸张了,可四五万终归是有的吧! 高起潜这时候的算盘,还想着让杨廷麟这个文官在事后为他美言几句,说不定皇上会真相信他已经尽力,就不用他为卢象升陪葬。 正在这个时候,王承恩赶到了这里。 高起潜问明了来意,不由得暗暗叫苦。连忙把目前的情况说了一遍,虽然有点夸张,但基本上也没骗人,这一点,杨廷麟在边上有补充,最后高起潜说道:“王公公,如今之局势,咱家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啊!” 王承恩一听,不由得很是意外。他也没想到,这里竟然是这样一种情况。如果只是高起潜这样说,他还不大会相信。可卢象升手下的这个文官,和杨嗣昌不对付的杨廷麟都这样说,那就不会有错了。 他以前从未有这样的经历,也没有指挥打仗的本事,听闻之下,想起皇上对卢尚书的重视,想起自己过来的使命,不由得也着急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一群人,一点办法都没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也瞪不出个啥! 打,打不过;退,不能退。感觉这一群大活人,要被憋死了! 46 三条妙计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束手无策之时,忽然外面有亲卫快步进来禀告道:“禀总监,各位大人,宣府总兵杨国柱求见!” 这声音一落,顿时让大帐内为之一静,高起潜下意识地问道:“谁?哪个杨国柱?什么宣府总兵?” 等问出口了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大明宣府总兵就只有一个人。 于是,高起潜就犹如打了鸡血一般,整个人精神一下振奋了起来,连忙追问道:“是卢尚书麾下的宣府总兵杨国柱?他……他突围出来了?卢尚书呢?卢尚书在哪里?” 当初拨给卢象升兵马时,就三路总兵,分别是王朴,杨国柱和虎大威。特别是杨国柱和虎大威,因为所带的兵力少,以前又是卢象升当宣大总督时候的麾下,因此他印象深刻,不会记错,此战,杨国柱是跟着卢象升的。 “未见卢尚书,只有杨总兵。”亲卫马上回答道,“对了,天雄军夜不收总旗俞振龙也在,和杨总兵一起。” 高起潜还想说什么,一边的王承恩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吩咐那亲卫道:“还愣着干什么?快,传进来,咱家有事要问!” “遵命!”亲卫一听,连忙答应一声。 当杨国柱和俞振龙转进帐内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只见他们两人,就犹如从血海中爬出来一般,整个人差不多都染红了。他们的身上,还有折断的箭杆,估计有双手之数,甚至都还来不及拔箭疗伤。 相比他们,大帐内一个个都在喊着自己已经尽力,已经死战的那些将领,那就真是不要太干净了,完全不能对比。 “末将奉卢尚书之命突围,有要事传达……”杨国柱一入帐,便立刻抱拳大声禀告道。 他心中有点担心,不知道高起潜会不会无条件配合。毕竟这高起潜是有前科的,一直拿捏卢大人,消极避战。虽然说有皇命压迫,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人家要真不配合,那就危险了。 事实上,等到这个时候,崇祯十一年末的时候,已经有一些兵头有拥兵自重的嫌疑了,包括一些太监、文官,也不是怎么顾忌朝廷律法,不听调动,故意拖延,不想死战,杀良冒功等等,这些事情都已经有发生。 高起潜没等杨国柱说完,就立刻打断了他追问道:“卢尚书呢,他人呢?他没突围么?还是……” 他有点不敢猜下去了,别是卢象升战死了吧?真要这样的话,他瞅了一眼身边的王承恩,就感觉后背冷汗直冒。 杨廷麟也是听得急了,跟着催道:“卢大人呢?快说!” “大人掩护末将突围,如今,应该还在坚守贾庄!”杨国柱听了,立刻回答道,“末将这里有大人军令……” 高起潜才不关心什么军令不军令,而是非常气愤地尖声打断道:“什么,卢尚书掩护你突围,他自己还在贾庄?疯了么?他到底想干什么?他……” 为什么不是别人掩护,卢象升突围出来呢?要是这样的话,自己就可以放心了啊!这卢象升,真是脑子被驴踢了么? 他在想着,王承恩虽然担心卢象升的安危,却比高起潜要理智,他有资格,立刻喝斥高起潜道:”闭嘴,听他把后面的话说完!“ 高起潜听了,也不以为意,连忙盯着杨国柱问道:“快说,怎么回事?” “大人说满清鞑子盯着他,他是肯定无法突围的。而且他要是突围了,贾庄会被鞑子屠了,他也不能走。”杨国柱说到这里时,大帐内的大部分人都不以为然,脸上的表情,似乎有责怪卢象升迂腐之意,这让杨国柱心中很是生气,声音便又大了一点道,“大人因此让末将前来传令,诸将立刻执行,违者军法从事!” 卢象升本人不来,杨国柱代替传令,这里就有风险,毕竟杨国柱不是卢象升本人。但王承恩在这里,他听出了卢象升似乎有对策,也不管别人怎么想,立刻追问道:“说,什么军令?咱家在这里,没人敢不执行!”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还瞅了高起潜一眼。 高起潜看到了,明白这一眼的意思,心中忍不住苦笑,有你在,就是让咱家领军冲锋,咱家也不敢不执行啊! 杨国柱听了,却是精神一振道:“大人有令,第一,步军黏住满清军队主力,务必不能让其抽调兵力!” “第二,抽调骑军,寻找满清军队劫掠物资人口所在,攻击解救之!” “第三,立刻散布消息,就说我大明勤王之师,不日便到。包括勇卫营,关宁军,秦兵等等,凡有战力之军皆可。” “如此三管齐下,有望逼退满清军队,解贾庄之围。还望高总监,速速调兵遣将执行之!” 听完了卢象升的这些交代,王承恩就忍不住喜上眉梢,对高起潜说道:“看看,看看,不愧是皇上看重的国之重臣,一下便来了三条妙计,高公公,快点遵令执行,切莫耽搁了!” 高起潜听了,也不管王承恩话语中的讽刺意味,又向俞振龙证实了之后,才答应下来,开始调兵遣将。就按照卢象升所说的,一一布置起任务来。 而这个场景,又被远在京师的崇祯皇帝,通过窃听系统获悉,不由得很是欣慰。 在这样生死关头,卢象升还能保护贾庄百姓为先,这说明他是真心为老百姓着想的。这种事情,估计有名的孙传庭、洪承畴等人,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不愧是卢象升,值得自己花尽心思去救他。 想着卢象升在当宣大总督时期实施的政策,崇祯皇帝更是感觉到,卢象升是能看清明末顽疾之所在,能对症下药,和杨嗣昌一对比起来,就更明显能看出两人的差距。 “不错,不错,真不错!”崇祯皇帝连声赞叹,害得边上垂手而立的陈宝庭等人,以为皇帝在夸他们的“作业”有进步,不由得也沾沾自喜了起来。 崇祯皇帝很快收了心思,决定自己这边也要在努力一下,便下旨道:“传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觐见!” ………………………… PS:看到有朋友说剧情慢,这个我想和更新量有关。历史类,其实有别于玄幻都市,我觉得更应该类似群像文,而不是只看一个主角表演,不过会通过主角把群像串联起来。 本书开局,想写得合理一些,写出想象中明末挽天倾的艰难,因此笔墨多了些,一如玩游戏,比如英雄无敌,都是开局艰难型的。当然也和我的能力有关,网文要写几百万字,耗时一两年,犯错难免,请大家多包涵,可以留言,我都会关注的。谢谢大家! 另外,我承诺,上架后一定学老鹰巨,多多更新!嗯,力所能及的更新! 下周分类强推,比较关键,大家养书没问题,推荐票记得投下,有能力的帮忙宣传下,再次感谢大家! 47 对付晋商 厂卫,直接由皇帝直辖,其首脑,不管是东厂提督,还是锦衣卫指挥使,肯定是皇帝最为心腹之人担任,是为皇帝之爪牙。 可是,崇祯皇帝看着眼前见礼的锦衣卫指挥使,却是没有这种引为心腹的感觉。一如薛国观薛蛮子所言,厂卫不当,才有贪官污吏的横行。不管是曹化淳也好,还是这个骆养性也罢,所作所为,其实都是趴在大明的身上吸血。 不过,如今刚对东厂用手段,暂时还不宜再动锦衣卫!崇祯皇帝心中这么想着,便淡淡地说道:“平身吧!” “谢陛下!”骆养性中气十足地回禀,而后站好待命。 不知为何,他心中有种直觉,皇上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至少在对待他的态度上,有一些微妙的变化。这种感觉,让他微微有一丝警醒,也变得更加地“正气”。 崇祯皇帝看着他,淡淡地说道:“骆卿,你父当年在朝鲜对倭战事中,多有贡献,朕都是记在心里的!” 大明的抗倭援朝战事中,锦衣卫就出力不少。虽然不是骆养性之父骆思恭亲自参与,但他毕竟是主官,功劳也归到了他头上。 其实也是因为骆思恭的功劳比较大,因此,原来的崇祯皇帝在干掉了魏忠贤后,就让这个和魏忠贤有仇的骆养性接替了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初衷估计也是将门虎子的想法,想要骆养性能像他父亲一样做一个有用的人。 低眉顺眼站着的骆养性,不知道皇上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事,心中纳闷之余,就连忙谦虚道:”先父一点功劳,陛下都还记得,先父要是还在,必定惭愧!“ 崇祯皇帝一听,嘴角微撇,露出一丝冷笑,而后语气转冷地说道:“哦,朕却以为,惭愧的人,应该是骆卿你才对吧?” 一听这话,骆养性顿时感觉晴天霹雳,皇帝这是对自己不满啊!他连忙跪下挨训请罪。 “你父是有功劳的,却被魏逆谋害而死。朕因此提拔你为锦衣卫指挥使,就是希望你能继承父业,继续为大明效力,做出一些成绩来!” 崇祯皇帝说到这里,嗓门猛然提高,大声继续道:“可是,你呢?你太让朕失望了!” “末将有罪!”骆养性听得后背发冷,心中猜测,不知道是谁告了自己黑状,一边伏地请罪。 “辽东满清,乃是大明之大敌!该是你锦衣卫重点目标才是!”崇祯皇帝说着,便站了起来,用手指着骆养性,厉声喝问道,“可是,鞑子几次绕道蒙古入关,锦衣卫可有线报?可有示警?你看看你,可有你父半分能耐?” 不得不说,崇祯皇帝的语气已经有点重了,吓得骆养性都出了冷汗。他不知道,为什么皇上这个时候突然来翻这个帐?要知道,目前这次,是满清军队第四次入关。为什么前三次都没有想起这个,如今却来追究,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有,为何满清军队每一次入关,都是流贼走投无路之际?为何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候,迫使朝廷不得不放过了流贼,抽调兵力勤王?满清军队在辽东,隔着山海关,不可能每次都是这么凑巧吧?” 事实上,崇祯皇帝心里有数,十之八九就是有名的晋商干得好事。但是,这事情他不能点破。 如今已是崇祯十一年末,晋商绝对是庞然大物了。没有一直真正信得过的手下,就绝对不能直接明目张胆地对上晋商。 以晋商如今的实力,要收买一些人真不要太容易。文官武将不说,厂卫中有没有晋商的人,宫里面有没有晋商的人,谁能保证? 崇祯皇帝可没有忘记在内书堂听到的话,宫外有人投资在小宦官身上,这事绝对是个问题! 就算退一不说,如今手握兵权,或者一方封疆大吏中,又有那些人是被晋商收买了,或者同流合污,这个也难说。 如果按官职远近来说,卢象升也担任过宣大总督,杨国柱还是宣府总兵,都是在晋商地盘内。难道说,他们两人都是晋商的人或者是一伙的?这个结论,崇祯皇帝是不信的。 也是因此,对付晋商,就必须谋定而后动才行。敲打东厂和锦衣卫,却又不明指晋商,就是崇祯皇帝的一次打草惊蛇,看看能取得什么效果。 此时,崇祯皇帝的一句句质问,问得骆养性脑门都是汗,心中也不敢再开小差,匍匐在那里,只是连声请罪。 先给了他一棍子,看看效果差不多了,崇祯皇帝的语气便缓和了一点道:“朕瞧在你父的功劳上,给你说这些,不是要治你的罪,是希望你能重振锦衣卫之威名!能像你父那样,明白么?” 听着,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这也就是说,皇上还是把自己当心腹的。这么想着,骆养性心中松了口气,不敢擦汗,连忙谢恩,表示一定要学他爹好好干活。 崇祯皇帝见此,语气就又和缓了一分,自己坐了回去,同时吩咐骆养性道:“起来说话吧!” “罪臣谢皇上恩典!”骆养性连忙谢恩,爬起来之后,擦了擦汗,垂手而立,恭敬地很。 崇祯皇帝看着他,语气又稍微严厉了一点道:“如今满清军队在关内肆虐,朕心甚忧。我大明不是没有精锐军队,真要汇集起来,相信这支满清军队也不会像如今这般肆无忌惮。为此,不管实际情况如何,骆卿给朕去撒布消息,就说勇卫营,关宁军,秦兵等等,都已经到京畿之地,很快就会合围满清军队。这个消息,要散布地越快越好,越广越好!能让满清鞑子越早探知这消息就最好!明白么?” “末将明白!”骆养性一听,连忙抱拳领旨道,“末将马上去办!” “好,去吧!”崇祯皇帝说到这里,看到骆养性想走,就又开口提醒道,“朕刚才说得事情,希望骆卿也能给朕一个结果,就算暂时困难,也要给朕一个计划,明白么?” “末将明白!”骆养性在回答的同时,心中也郁闷:鞑子到底是怎么知道大明关内的事情?鞑子那边,又该怎么安插锦衣卫呢? 他见皇帝似乎没有事情再交代,便赶紧去完成皇帝布置的新任务。 骆养性明白,这个时候,皇帝已经对他有所不满了,要是这个新任务上不能表现好一些,不能尽心用力,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搞不好会被皇上撤职查办了! 崇祯皇帝看到他要出殿门时,好像才想起什么,就又对他说道:“锦衣卫职责,骆卿一定要铭记于心,可不要再辜负了朕!” 这句话,从明面上来说,好像是对刚才事情的总结。可是,骆养性不知为何,却是心中一咯噔,直觉告诉他,似乎皇帝对锦衣卫的不满,好像还不仅仅是刚才所说得事情。 这么一想,他心中有点沉重了,连忙再次领旨才退了出去。 他不知道,他走的时候,已经比来得时候多了一样东西,就是他看不见摸不着,也感觉不到的窃听种子,崇祯皇帝刚才赏给了他。 等他走了之后,崇祯皇帝瞧了一眼陈宝庭等内侍,随手指着御桌上的一叠单独放出来的奏章道:“这些奏章,都给薛阁老送去!” 说句实话,崇祯皇帝可不想一天到晚都和奏章打交道。但奏章上的事情,从小里说影响一人一家的事情,从大里说,那就是影响一县一府甚至一省乃至全国的事情,都是要慎重处理才行的。 48 话不投机半句多 因此,这几天来,他连续审阅奏章,发现薛国观对奏章的票拟,最合他的心意。当然了,也还是有不少奏章的票拟,让他觉得还是有些问题,就用朱笔批了,打回去让薛国观自己看,等到他能知道如何处理最好之时,崇祯皇帝就能从繁重的奏章批阅中解脱出来,可以放心地让薛国观去处理了。 当然,这不等于说崇祯皇帝就完全不管了。奏章批阅的抽查,大政方针的制定什么的,也还是要亲自参与的,这个是不能马虎的。 紫禁城文渊阁,内阁辅臣办公所在。如今只有三位辅臣在此办公,要处理全天下的奏章,不可谓不忙碌。 陈宝庭并另外一名内侍,各自捧着厚厚一叠奏章来到这里,堆在了薛国观的案几上,而后对他传达了皇帝的旨意,让他再好好看看这些奏章的票拟,特别是朱笔批示有问题的地方。 说完这些之后,他们就回去复旨了。 薛国观看着那么多被打回的奏章,一时之间,不由得有点愣神。而边上,另外两个辅臣看到只有薛国观的奏章被打回,心中都松了口气。他们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不由得微微摇头。 其中方逢年想了一下,站了起来先吩咐内阁其他人都退了出去,而后来到薛国观的面前,低声对他说道:“听说曹公公依旧还是东厂提督,可见皇上还是信任有加啊!” 薛国观闻言,抬头盯了他一眼,不过没有说话。 “你看,皇上并没有驳回我们的奏章,却单单驳回了你这么多奏章,个中意思……”方逢年说到这里,他忽然叹了口气道,“呀,薛老弟啊薛老弟,你太冲动了啊!别忘记了,温首辅是怎么走的?” 还能怎么走,就是扳东厂提督曹化淳不倒,被反击报复了! 薛国观自然知道,因此脸色很是不好看,有点气愤地说道:“难道我当日没说对,要是厂卫监督得当,我大明朝何至于糜烂至此……” “薛老弟……”没等薛国观说完,方逢年好像恨铁不成钢地加重了语气,打断了他的话道,“皇上宠信阉宦,你又何苦去惹他们呢?要我说,你私下里给曹公公赔礼道歉,然后找机会,弥补下那日的过错,替厂卫说些好话,也不要再搞借款之事。那就没这么多事了!” “对啊!”杨嗣昌听到这里,也踱步过来,附和方逢年道,“如今已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否则我看皇上就不仅仅是打回你的奏章了!” 薛国观听到他们两人这一唱一和,忽然回过神来,当即冷笑一声道:“难道我当时说错了?我大明朝就是厂卫有问题,所以官场上才会乌烟瘴气,贪官污吏才会肆无忌惮!” “他们既然都伸手拿他们不该拿的银子,难道如今朝廷急缺钱的时候,向他们借点就不行?”薛国观说到这里时,又明白了一点,看着他们两人道,“我们身为大明内阁辅臣,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总得拿出一些担当来吧?” 方逢年和杨嗣昌见他冥顽不灵,不由得脸色都不好看了起来。 他们不喜欢什么,薛国观却偏要说什么,就听他冷声说道:“你们放心,此事由我向皇上谏言的,自然由我承担。皇上说了,战事结束之后再说,那我等战事结束便公开上奏,把这事摆明面上,让皇上不得不应对,到时候铁证如山之下,看厂卫还怎么推卸责任!你们所担心的钱粮,也定会有个着落!” 说完之后,他就不理这两个同僚了,自己拿起被打回来的奏章看起皇帝的意见来。 茅坑里的石头,真是又臭又硬,还是一点没变!杨嗣昌见此,心中骂着,甩袖走回自己座位去了。 而方逢年则是呆看了薛国观一眼,还想再劝劝,就说道:“薛老弟,你还是太年轻了,你如此蛮撞,到时候可别连累了家人啊!” 闻声,薛国观抬头,盯着方逢年,冷声说道:“是怕连累了你们吧?” 他心中也很是不满,他们两个,同为辅臣,看着大明朝官场的黑暗,不但不向皇上谏言,反而还想拦着自己,呵呵,越是这样,到时候就越是要用内阁的名义,谁也不要想置身事外。 薛国观当然知道,他一个人就太容易遭受攻击了,如果是以内阁的名义行事,那承受反击的能力就会强很多,皇上就是再不靠谱,也要考虑整个内阁的态度。 方逢年被他一说,顿时气得脸色一红,当即转头就走,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自己就不应该过来劝他! 不过他才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身子,转身看向薛国观,语气也冷了地说道:“内阁还没有轮到你来做主的时候,首辅不会任由你胡来的!” 说完之后,他就不管薛国观如何反应,转身走回自己座位去了。 而薛国观却是冷哼一声,并没有被这句话给吓住,似乎就是爱咋咋的态度。 这一幕场景,又被薛国观身上的窃听种子,反馈给了崇祯皇帝。 对此,崇祯皇帝不由得有点意外,同时也提醒了他,这薛蛮子还是可以的,有必要来当这个内阁首辅才好! 而如今的内阁首辅刘宇亮,崇祯皇帝并不满意,特别是他窃听到刘宇亮和曹化淳的对话,就感觉这个人胆小怕事,根本没有直面满清的勇气,也就没有直面整个腐败官场的勇气。 不过不管怎么样,刘宇亮都是大明首辅,且刚担任大明首辅没几个月,要是直接撵走他给薛国观让位的话,有点说不过去。必须找个机会,名正言顺地把他撵走,如此才好扶薛国观当大明的内阁首辅! 对此,崇祯皇帝倒是有信心,他就不信了,刘宇亮会一点问题都没有。如今东厂曹化淳正在报复,就不可能对自己阳奉阴违,背地里勾结文官。既然如此,等御马监之事后,就让他找些刘宇亮的错处,想必是不难的。 崇祯皇帝没想到,其实他想多了,压根就用不着东厂,刘宇亮自己就犯蠢,主动给了他捋去首辅位置的理由。 他正在琢磨着换首辅的事情时,骆养性那边的窃听种子忽然传来了动静。 得,先看会文字直播吧,看看这锦衣卫指挥使回去了会做些什么? 49 刀山火海 “见过大人!” “属下参见大人!” “……” 骆养性:“嗯,人都到齐了没有?” “回大人,指挥同知李大人还未到!” 崇祯皇帝看到这里,从原有的印象中知道这个没到的人叫李若琏。 骆养性:”怎么回事?本官说了有重要的事情商议,为什么他还不来?“ “回大人,他去查那无头死尸案了!” “大人的命令,早派人送过去了,依卑职之见,他恐怕是故意迟到的!” “对,大人,瞧他平时的德性,自以为清高的样子,就活该他去瞎忙!“ “大人,有什么事情那么紧急,要他也来议事?没他不正好!” “……” 崇祯皇帝看着这些,能想象出来,在锦衣卫衙门的议事堂内,骆养性坐在主位,底下一群手下七嘴八舌地在说话。从他们的言行看来,似乎李若琏和他们这些人不怎么合群! 在原本的历史上也是如此,当京师被攻破的那一天,骆养性带着人投降了。可是,作为指挥同知的李若琏却是坚守崇文门,最后事不可为,便自杀殉国。死前留下绝命词:“死矣!即为今日事;悲哉!何必后人知。” 此时,一如崇祯皇帝所想,议事堂内,有点杂乱,众人说着话,似乎也不怎么畏惧骆养性。要是有外人看到了,估计会觉得锦衣卫的上下级关系非常和谐,犹如兄弟一般。 主位上的骆养性听了他们的话,正想先说皇帝交代的任务时,外面传来匆匆地脚步声,随后,一个魁梧的中年汉子出现在门口,快步入内向主位上的骆养性说道:“属下参见大人!” “李大人,你是迟到了啊!”边上有一人,幸灾乐祸地说道,“该当何罪?” 锦衣卫首先是军队,因此所传命令都是军令,按照军队来严格执行地话,迟到就是件很严重的事情了。 李若琏听了,昂首挺胸之势不变,也不管那人,中气十足地对骆养性禀告道:“未时一刻还差一点未到,属下未曾迟到!” 主位上的骆养性看到有手下似乎还想开口刁难,他心中有事,不想再搞这些平时喜闻乐见的事情,就摆摆手说道:“好了,时辰差不多也到了,本官就说正事了!” 他的这个话,让他的那些手下都稍微楞了下。平时的时候,这个李若琏和大家不对付,指挥使大人乐得看大家挤兑他,最好能把他从锦衣卫挤走。可今日为何却没有借机找理由为难下李若琏?真是有点奇怪! 这么想着,有人就出列对骆养性说道:“大人,有什么事情,您交代下来便是,衙门中有的是人去做,也免得有人在这碍眼!” “对啊,大人,有事您吩咐一声,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属下绝不皱一下眉头,一定把事情办得稳稳妥妥的。” “……” 话里话外,一如以往议事一般,又开始明里暗里挤兑自己,对于这一点,李若琏心中非常清楚。不过自己是仅次于指挥使的指挥同知,皇上不发话,他们也休想挤走自己! 这么想着,他就犹如以前一般,人是站在那里,心中却开始想着手里的活,那件蹊跷的命案! 主位上的骆养性,稍微皱了下眉头,用手一拍桌子,发出“啪”地一声,让堂下都住口,而后说道:“等本官说完事情再说!” 真要是容易办地事情,或者是美差之类,自己也肯定不会把李若琏叫来。这群蠢货也不想想,既然把他给叫来了,肯定不是容易办的事情,现在就表态,一会被打脸了怎么办? 这么想着,他的表情严肃了一点,传达皇帝的旨意,也就是一,要侦知辽东满清的消息,防止以后再出现满清军队突然入侵关内的情况。 二,要查清满清军队几次入关,为什么恰好是关内镇压流贼的关键时刻? 三,散布消息,要用最快的速度让满清军队知道大明各路勤王军已经要到达的消息。 说完这三件事情后,骆养性就没有再往下说了,眼睛扫视着堂下这些人道:“怎么样,这几件事情该怎么做,可有提议?” 此时的他,压根把崇祯皇帝最后提醒的话,也就是铭记锦衣卫职责的事情给忘记得一干二净。 下面站着的李若琏则听得神情一震,有点醍醐灌顶的意思,心中很是震撼,为什么自己以前就没想到满清军队入关,和关内镇压流贼的关系?如今皇帝传旨下来,仔细那么一想,还真是!也不知道是谁看清了这一切,给皇帝提了醒? 此时的他,绝对不认为,这会是骆养性能想得到的事情;不过他也压根没想过,这会是崇祯皇帝自己想到的。 当骆养性的话说完之后,堂下这些人就都傻了。他们没想到,指挥使大人交代下来的三件事,竟然都是那么危险的事情。一时之间,刚才骆养性一句话,他们恨不得来十句话的,一下就都变成锯嘴葫芦了! 对于新任务,骆养性也烦着呢,他明白,这几个事情不稳妥点办好,他就在皇帝那边交不了差。因此,他便皱着眉头,有点烦躁地说道:“怎么了,都哑巴了,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 听到这话,底下一些人互相看了一眼,就有人出列回答道:“大人,属下举荐李同知!” “对,属下也举荐李大人!”马上又有人跳出来附和道,“李大人乃是我锦衣卫的顶梁柱,这三个任务都事关大明安危,如此重要的任务非李大人莫属!” “……” 看着他们一个个跳出来的嘴脸,李若琏不由得冷哼一声道:“刚才谁说得上刀山下火海的?这三件事情都没到刀山火海的程度,你们怎么不主动请缨啊?” 锦衣卫衙门里的好事轮不到自己,坏事就都推给自己,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么?李若琏也不是泥菩萨,当即给怼了回去。 他的声音有点大,一时之间,这大堂内就只听到他说话的回音,其他人顿时哑口无言,一个个脸色有点不自然。虽然他们的脸皮够厚,可转眼间的打脸,来得太快,也还是有点不适应的。 50 卧底 主位上的骆养性一见,便当了和事佬,脸上挤出笑容道:“好了好了,老李啊,你是锦衣卫中的老人,深得皇上器重。如今皇上这交代下来的三件事情,件件都很重要。你可不要辜负了圣恩,得想办法解决了才行啊!” 搬出了皇帝的招牌,往李若琏头上砸了过去,这一招,骆养性以前每当遇到难以解决的事情时,就用过多次,百试百灵! 果然,李若琏听他这么一说,便没再和这些龌龊的同僚斗气,置正事不干。只见他皱着眉头回答骆养性道:“大人,这三件事情都事关重大,属下须得好好想想才能答复!” 听到这话,骆养性心中松了口气,他就怕李若琏在这关键时刻不管皇帝这张招牌来拿捏自己。 大堂内稍微安静了一会之后,就见李若琏抬头对骆养性说道:“散布消息这个事情,属下想着重点应该是让满清鞑子越早知道越好,当然了,京师内散布开的话,对于稳定人心也还是有用的。属下觉得,这事可以让我们锦衣卫所有人都出动,并督促那些混江湖的,能第一时间把消息散布出去。至于京师外面,属下需要单独禀告。” 这是要赶人的意思,听到这话,其他人就不乐意了,什么意思?信不过? 然而,他们还没有发作,骆养性要急于给皇帝交差,就立刻挥手把其他人都赶出了大堂。 见没有其他人了,李若琏才低声继续说道:“属下以为,或者可以派出能力强的锦衣卫校尉,故意被满清鞑子抓住,这样消息就能直达满清鞑子的头目那里,另外,可以让被抓的锦衣卫校尉投降满清,这样就有机会混去辽东,而后相机行事,顺带着一起查何人通虏之事。” “妙,妙啊!”骆养性一听,不由得喜出望外,大赞道,“不愧是我锦衣卫中最有能力的,不错,不错,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一举三得,一举三得啊……” 由不得他不高兴,毕竟之前崇祯皇帝给了他不少压力,他正没主意,发愁着,可没想到,那三个任务到了李若琏这里,却是能轻而易举地给出解决方案! “大人,不过此事风险极大!”李若琏却没有一点高兴之意,而是立刻提醒骆养性道:“被满清鞑子抓去,性命就由不得自己。万一鞑子不接受投降,或者顺手就杀了怎么办?还有,辽东是怎么个情况不清楚,自由度如何未知,是否方便查探也未知,获得情报如何传递回来,又是一个大问题!这个事情对于办事的锦衣卫校尉要求极高!” 骆养性一听点点头,不过他却是没怎么在意这个,当即笑着对李若琏交代道:“这些事情,相信老李你一定能办妥的。那就交给你全权负责,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要调动什么人手,也直管调动好了。不过有一点,这事情必须尽快定好,兄弟也好向皇上禀告。” “属下遵命!”李若琏听了,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抱拳领命。而后稍微一犹豫后,还是坦然提醒道,“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属下以为,须得严格保密才行!” 这也是他不愿意其他人在场,把他们赶走的原因。 骆养性听了,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还是家传做这一行的,多少都明白这个保密的重要性,又事关他能不能在皇帝那里交差,因此就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属下告退!”李若琏见此,便按规矩抱拳说道,而后转身大步而走。 等他一出大堂,那些被赶在外面的人就又进了大堂,看到骆养性似乎还比较高兴的样子,又没了李若琏这个外人在场,就又纷纷开口说了起来。 “大人,他是拿出法子了?” “什么玩意,搞得神神秘秘的,还以为天底下的事离不了他一样!” “……” 听到这些手下带着怨气的说话,骆养性心情不错,摆摆手说道:“好了,人家毕竟是个能做事的,真要不在了,难道你们去做?” 听到指挥使大人竟然为李若琏这个不合群的人说话,同为指挥同知的乔可用就忍不住说道:“大人,这事儿是不是没那么简单?属下有个手下被调拨去东厂那边,昨晚还跟属下说,他们也在查满清鞑子为什么会知道关内情况,不过实际上,这只是幌子,他们其实是在查御马监!” 东厂的人手,都是锦衣卫这边拨过去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厂卫就是一个身体,两个头而已。一方在做什么事情,不可能瞒住另外一方太长时间。 骆养性倒是没关注,此时一听之下有点意外,便问那人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查御马监?” “说是御马监那边先向皇上告密,捅了东厂一刀,让东厂那边的人都大出血了,他们自然要报复回去!”乔可用带着点疑惑回答道,“也不知道是御马监吃错了药还是什么,大家都不干净,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难道不知道东厂会报复?” 听到这话,堂下这些人也是奇怪,都议论了起来,包括骆养性,也是很奇怪。不过这事不管锦衣卫的事情,他也懒得操心宫里的两个巨头打架,就当看热闹了。 说了一会事之后,议事就结束了。 而崇祯皇帝看完这个文字直播,也是若有所思。从刚才的这些事情中,他忽然发现,一直以来,东厂用的人手,都从锦衣卫这边拨过去,这个事情不妥当。以后当找个机会,有必要要让东厂真正独立起来,包括这人手的招募,也要另外自行招募。 对于骆养性,崇祯皇帝在文字直播之后,更加坚决了要撤掉他的心思。他能感觉出来,整个锦衣卫当中,就指挥同知李若琏是个真正做事的人,也和其他人不合群,被他们排挤。 呵呵,大家都是不干净的,他们自己都知道这点,等着吧,朕一定会收拾你们的。至于李若琏,就等着看他的方案如何,从中应该能看出他到底是否能担当大任的人,如果是,那骆养性就可以滚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