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围 大莲华镜,上三界,九清亘醴山万仞之巅。 平日华光万丈祥云飞流,静寂安然处,今天倒是十足十的热闹。 剑宗,道宗,药王宗,佛门,四大正道领军宗门率麾下弟子万余人,修为低的聚在山脚肩并肩成阵,修为高的各显神通,腾云御剑而起,黑压压紧凑凑,一干人等像个大罩子一样,将亘醴山围得水泄不通。这么大阵仗不知道的,还当是要迎战魔界大举入侵呢。 可这让四大宗门如临大敌,团团包围的中心,在那千丈高的峰顶,只站着一女子,宽衣大袖玄色为底,烈火作衬赤红描边,衬得肌肤如雪,眉如轻烟黛远山,唇似朱点笑盈盈,本该是柔情艳绝的相貌,却因一双眼睛,便叫人通体生凉意,噤若寒蝉。点漆眸,瞳周隐红光,再美也透了一股子妖异。 女子静静凭风而立,她不动便无人动,一时静极。风卷云过女子身侧,纤手丹蔻划开薄云,若有人作画此景,该是传世名作。 但宗门的人不觉得,见她只稍稍抬手的一刹,有沉不住气的立时拔出剑来,剑锋出鞘的铮鸣声在这片诡谲的静谧中,甚是刺耳。引得女子侧目那处,如此简单的动作,平白就是睥睨万千的气度。 “这么多人来,还怕我一个?好生胆小。” 明明只是轻描淡写一句,却字字入耳,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付璘妖女,休要猖狂,如今你被包围在此,绝无可能逃出生天。劝你回头是岸,尚有一息活路。” 此人声音沙哑干嘶,隐含被挑衅的恼怒,面上却是道貌岸然正气凛凛,花白头发束道家发冠,手提一把三清剑,俨然就是道宗里头辈分不低的老家伙。 玄衣女子,付璘。只略摆摆宽大衣袖,便叫那老家伙闭上了嘴,干瘪的嘴唇像是粘连在一块,无论怎么都开不了口,憋得满脸通红又是怒急。手中剑尖指向付璘,受辱至此气得发抖,俨然就要冲上去拼命了,却被旁边另一老者按下,不叫他轻举妄动。冷眼旁观,女子轻巧嗤乐一声。 “修仙此道,你们最看重长幼尊卑,我无门无宗,小小散修不知怎么排你们的辈分。但修为你不如我,还是叫本座尊号,缪梵,为好。” 方才拦下怒目老道的老者倒是和蔼不少,看着就不惹人厌恶,白须白眉粗麻布衣,礼数十分周全,双手拱礼垂目微低。 “缪梵尊,许久未见,我等此番并非想灭杀于你,只想规劝尊座好言相谈。” 话虽如此,但若真只是相谈,那又何必会有此种阵仗,不过是想等个出师之名罢了。一张嘴怎么说得过万人,思及至此,付璘也就懒得多言,她本就不是耐心充足的性子。 废话两句,不过也是拖会儿时间罢了。 第二章 劫 大宗门资源丰厚修炼条件优渥,传承千万年,到今时今日的现状也无非就是,道宗药王宗佛门有半步大乘的修者坐镇,而剑宗弟子门人众多,加之功法特性,同修为等级战力更高,只有渡劫期巅峰修者坐镇。 而付璘区区散修,修为增长速度近乎于妖,在无宗门支持的境况下,竟然也修炼到了渡劫期巅峰,与大乘只一线之隔。更有传说,此女只是不想破境,若想,大乘只在一念间。 若单是实力强横倒也罢了,偏生付璘此人亦正亦邪神龙不见首尾,行事跳脱堪称狂悖,正道共同定的那些条框规矩,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更是从未遵守过,全凭自己喜恶,无人能约束于她。没人晓得她从哪里来,修的何种法门,只知道隔几十年她现世,每每实力都有增长,多少人耗尽寿元都未能提升,仿佛于她而言,各境界的壁垒形如虚设。 众人严阵以待,与付璘僵持良久,却仍未动。 是忌惮缪梵尊渡劫期巅峰的实力,也是因为谁都不想当了这只出头鸟,冲在第一个。四大宗门毕竟庞大,时时竞争斗法也是常有,生怕被谁又拿住什么错处。 此时合作,也就是因为共同的敌人,待到这个目标没有了,各宗之间纷争绝不会少到哪儿去。 敌不动,付璘自然也不动,乐得轻松些,暗暗调息。她虽是渡劫期巅峰,翻山渡海举手投足,但今日来人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四宗半步大乘的老祖宗来了两位,渡劫期的来了五位。就算打破天去,她也讨不到好,对方又何尝不是看准了这点。 可这女人,不是什么柔弱的,她在等,等一个时机。 近百年来,莲华三境灵气似有枯竭之相,修为尚浅的察觉不出,但出窍期以上便渐渐能有所察。更遑论那些半步大乘的老头,想必心焦如火烹,各法都试过,却仍未见莲华三境灵气有重新充盈之相,想来是无用。 付璘心里多少也在过了些念头,四宗围剿无非为的就是缪梵功法和越境之密,最多最多再加上她网罗找到的对巩境提升有益的奇珍异宝,顺势还能铲除她这么大一个又不听话又不受控的对手,简直一举多得。 思及至此,视线不动声色扫过合围人群,依旧觉得是有些过于大张旗鼓,她向来不能理解,正道所谓的,万无一失。 身陷囹圄还有心思胡思乱想,也不晓得该说付璘心胸开阔还是少根筋。想归想,面上还得是不动声色高深莫测。 气氛愈加紧张,山下修为最差的一批宗门弟子,已经隐隐开始有躁动之意。众人专注于那抹在山石间,显得有些单薄的身影,风渐大起来,吹得衣袍猎猎扬开,天一点一点蒙上阴色。 待众人察觉时,原本的华光已黯然大半,浓黑的乌云从遥远天边滚来,仅仅几息便已拢在亘醴山顶翻搅不歇,彻底遮尽光华。情势变化之快,谁都没反应过来,方才还在阵后老神在在的两位半步大乘,见此即刻掠上阵前,也没能阻止云团。 而他们在看清躁动的乌云后,脸色登时不太好看,额角隐隐有青筋爆起的迹象。 反观付璘,眉目疏开由衷的有几分高兴,悠然立在风圈中心,云团正下方。 狂风掀起沙石纷飞,鸟兽四散奔逃,黑云没有停下凝聚,越发浓稠翻腾,已能见其中闪过的雷光由白变金转紫更有与云融为一色的征兆,而云团更是扩大到几乎罩住了整条绵延数百里的亘醴山脉,一时间飞沙走石暗无天日。 御剑的宗门弟子无力抵御狂风,只能落下,打乱了地面布阵,场面骚乱难言。 两位大能显然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弄这出动了气。却不敢上前半步,哪怕出手都未曾有,为何? 而付璘依旧没动一步,只看看上前的两位半步大乘身上,粲然一笑略一指头顶压得更低的黑云,一字一顿做了口型。 “劫云,大乘期劫云。” 第三章 雷 飞沙走石搅狂风,空中闷雷滚滚,所有人不得不暂避锋芒退出百丈开外,生怕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雷劫波及。 连两位半步大乘都退了不少,不敢触其分毫。 何为半步大乘者? 乃是渡劫强者触到大乘境界,渡过一次雷劫之人,虽未渡成,但保得命在,若是再渡大乘雷劫,成功概率便会更大些。此种境界,略强于渡劫期巅峰,却比真正的大乘之人逊色十万八千里。 冲击大乘境的渡劫强者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可莲华三境已三百余年未有人成功迈入过大乘之境,而失败能存活者也就寥寥数人,其余的皆是灰飞烟灭散于天地,且入不了六道轮回。可见这大乘期雷劫恐怖如斯,实难抗衡。 众人心思百转千回,准备充足的渡劫强者尚且几乎活不下来,而这付璘妖女被团团合围竟是要强渡雷劫,着实让人倒吸一口冷气,不论此女成功与否,单论这般蛮横视万人于无物的狂妄,多少让人在心底生出一丝敬畏来。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黑云滚滚压低已像濒临头顶,黑夜白昼颠倒,竟有毁天灭地的架势。付璘看似无动于衷,却也暗暗攥掌,心头打鼓。 大乘劫云固然可怕至极,但她多少年前也曾有幸见过强者渡大乘劫雷,当时景象似乎并没有她自己现在劫云来时骇人。目及之处已无天光,大地昏暗鸟兽哀鸣,怎么她这劫的阵仗厉害得多?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饶是把握降至不足两成,却也只能咬牙硬过了。 倏而间乌云内咔嚓巨响贯彻天地,似天道威势赫赫,不容人破障成神,要将挑衅天道者劈个灰飞烟灭。第一道劫雷煞白刺眼自那云间缝隙探将出来,众人只来得及看个刺眼白芒的尾巴。 在付璘眼中,闪电当头直直劈来,速度可谓慢极,一寸寸从云头降下,可她浑身似被千斤玄铁链捆缚,动弹不得更是避无可避。 白光乍破,剧痛自百会穴爆开走遍四肢百骸,只觉皮肉筋骨寸寸尽断,内腑混乱血气上翻,喉头震颤嘶吼苦痛,汗珠滚落在地。 这才仅仅,第一道,而已。 此时喘息,觉有万千刀刃剐过肺腑五脏,只差将人生生剖开。惊雷准准劈在付璘身上,却仍震断了不远处数颗碗口粗的树木,威力可见一斑。 缪梵尊看似身形纤瘦,可修为境界高深,早已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仍旧被这第一道劫雷劈得苦痛万分。 豆大的汗珠沿鼻尖下颌滴落,眉头紧蹙,狠狠咬住一口银牙,忍痛呼出浊气,胸腔震动偏生还在笑。 “来得好!正道狗贼今日率众围剿本座,这雷且都记在尔等身上,待本座迈境大乘,必当回报于尔!” 何其张狂的女子,立于天地间,狂风难动她身形,惊雷吓不住,闪电劈不散,莲华三境第一女散修比男子何曾逊色过。 本是远远围观的四宗众人,见此听此心头大骇。缪梵尊本就难缠至极,若是真让她步进大乘,四大宗门怕是命数将尽。 领头的几位此刻也顾不上什么出不出头鸟,只一心想叫付璘陨落至此以绝后患。遂振臂高呼,引众人群起而攻之。 “付璘妖女今日视我正道为无物,好言相劝于她,她反倒扬言狂悖!此等妖女决不能让她有机大乘!” “随我上!斩落妖女,以证天道!” “冲啊!斩落妖女!以证天道!” 有人领头,人群中应和之声渐起,尚在犹豫者也似被煽动起来,群情一时激愤,众人红了眼一般,不畏劫雷,顶风而前,要趁付璘受伤取她性命。 一时间亘醴山沸反盈天喧嚣至极,风声雷声人声刀剑声,像要将这天都掀翻一般。 缪梵尊此时也有些狼狈,不似方才从容,汗水沾湿鬓发贴在颊侧,见此景只觉嘲讽难言,垂眸片刻再抬眼,瞳周红光更盛,面色越发冷然。 被狂风兜起的衣袍渐渐垂落而下,此玄底烈火袍看似寻常,却在天雷之下仍旧完好无损,甚至隐隐泛光,很是不俗。寻常上等的防御法器也不是不能扛天雷,只不过是玉石俱焚罢了,此袍却能维持如此情状。 自然有人能看清,如此法宝怎不叫人贪念更起,呼声更大,图的就是付璘陨落后,瓜分异宝天财。人群密密麻麻蜂拥而上,各显神通生怕落于人后吃了亏,竟一时间无视天空雷云似的。 尚有人边赶边念叨 “缪梵尊的劫云,与我可没什么关系,刚才那道劈得准,想来别的也不会劈在旁人身上……” 付璘冷眼观他们上赶着送死,却不站在原地了,身形缓缓升起,停在空中离劫云更近,似乎触手可及。衣袍安稳垂落,甚至连发丝都未吹乱一根,单看她一人,还以为风停了,可观人群越靠近越寸步难行,更有修为浅薄者控制不住被掀飞出去,不晓得被刮到何处。 往日三境修者渡劫,气大财粗的无不是各类法器丹药准备齐全,劫雷全靠挡,囊中稍显羞涩的,也倾家荡产要备,毕竟是保命用的。 可这第一道雷劈过,第二道在云中穿梭来往,苗头已现眼看就要落下来了。付璘仍未请出一件法器,未食一颗丹药,还往雷云越靠越近。 渡劫天雷一道比一道威力更盛,每一道都比前一道强上数倍不止,修为再高深也终究还是肉体凡胎并未成神,怎么可能以凡人之躯与天道抗衡。 她到底,想怎么扛过劫雷。 第四章 陨落 缪梵尊腾在空中,身周五尺狂风难近,看起来像是缓过第一道雷的劲儿了。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通体全身仍有电流之感,肢端皆微微麻痹,若要行动必会阻滞。 天劫哪会给人喘息恢复太久,眨眼间接连三道便是一齐落下,呈夹击之势三面袭来,与第一道不同,这回来势汹汹的劫雷隐隐透金,刺目的白芒中金蛇涌动不息,竟是栩栩如生。见此付璘心头一动,此前曾在失传古籍残页中见过关于此种劫雷的描写。 残页言:劫雷生金蛇,引雷入体遂锻体伐骨,可遇而不可求...... 只此一言,后面仍有半句字迹模糊不清,年岁久远难以辨认。此刻突然灵光乍现偶然记起,便晓得是好东西,照付璘的性子,哪有不要的道理。心念一动催动体内浩瀚灵旋与天劫无上威压抗衡,此举无异于蜉蝣撼巨树,十死无生之相。 但偏偏,偏偏她竟挣动了,不再是方才被死死锁住动弹不得的模样,却不是躲,而是迎头而上,素手一抓引动劫雷尽入掌心。雷电高温融金化铁,哪里是区区凡人能把玩在股掌之间的,登时付璘的青葱指尖到腕肘臂膀,皮开肉绽焦黑如炭血流如注,雷中金蛇盘附而上,没进莹莹血骨间,横冲直闯所到之处经脉尽断又迅速生出,如此往复不停不歇。飓风过境一般,叫付璘体内灵气行路全然打乱。 只是四肢游走尚能忍下剧痛,可三条金蛇有灵智一般,晓得往修者最脆弱的气海丹田去,那滋味比凡人活活剖心挖肝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怕地狱十八层油煎火烹之刑也不过如此。 饶是付璘此种心性之坚定世间罕见的女子,也扛不住引颈哀嚎,目眦欲裂,血泪自眼角滑落,若此时有人细细观察,必能看见她瞳周红光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被一层极浅淡的金光笼罩替代。 再观众人冲将上前,手快的已有法术替人先行,尽数落在付璘身上,却什么也没发生,来者一时拿不定主意,不晓得是法术失效,还是在金蛇劫雷被引入体内之后伤害太过强横,别的竟显现不出是否有效。 有一胆大的,手持环柄大刀瞬间出现在付璘身前,一刀千钧之力当头砍去。在头顶一尺处难进寸步,刀口出现裂纹到崩断化灰更是连片刻都不到。此人听得身后同门模糊惊叫,回首十分疑惑,转回再看时,身前本是双手握刀处,空无一物,低头瞧去身体竟也看不见了,留在他视线之中最后的景象,是付璘满脸血泪,恍如鬼魅一般的一抹冷笑。 有例在前,此时无论如何是无人敢靠近,看似沦为弱势的付璘半步了。他们可是眼睁睁看见那拿刀男子是如何活活被反震成一蓬血沫,却无知无觉的景象。更有人认出,那男子是剑宗分支的血刀门门主,本就是渡劫期修为,连对招都称不上,如此轻易丢了性命,叫人怎么不遍体生寒。 法术不起效,近攻全然就是上前送命,局面此刻又陷入僵持。 天道哪管人在底下勾心斗角些什么,也不知是否是付璘以手引雷触怒于它,连半息时间都不给了,一道比一道威力更胜的劫雷劈落下来。 何止劈到付璘身上,殃及了多少方才夺宝势头最猛的四宗弟子,一时间哀鸿遍野,满地焦炭人骨,飞灰四散。 付璘以为是痛的,却又好像是太痛了反而无从察觉,视线早就模糊不清,仿佛身处无边虚空,隐隐见上方有个蒙蒙白影,待要细细分辨时,就消失无踪了。她只当是濒死都出现幻觉了。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耳中嗡鸣仍旧,但眼前景象渐渐能看清些许,四宗弟子逃的逃死的死,剩几个残兵在一片狼藉的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 迟缓的感官一点点回笼,仿佛骨头全部碎成毫厘小块,全部扎进血肉里,气海碎尽灵气尽空,再站立不住软倒跪在地,浑身血肉模糊,长发随垂首动作落至身前,更是露出后颈脊骨都肉眼可见,哪里还有半分像艳冠绝伦的缪梵尊,惨烈至极。 再看天空劫云已由刚开始遮天蔽日之相,缩减至只有十丈余,只剩,最后一道雷了。付璘心头一松,今天算是留得命在手。 异变突生,亘醴山废墟之中各个方位,陡然升起数十道深红血芒直通天际,若有人此刻在亘醴山高空俯视,必会看到一个巨大繁杂且晦涩的阵法,而付璘就在阵法中心,透着满满邪异阴森与不详。 且此阵完全看不出,出自哪门哪派,又是作何而用。 血芒通天后竟是将劫云禁锢在阵法中,任劫云如何翻滚搅腾都未出去一丝一毫。从未听说过何种阵法能困住天道之物,简直骇人听闻。何止如此,方才亡于劫雷下的四宗弟子竟是全数变成了血阵的养分被吸收殆尽,原本深深染血的碎石土壤,其中血迹都被吸得干干净净,而遗体更是如此,全然不剩。 付璘眼睁睁见此,眉头紧蹙却难动分毫,她已然力竭,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清明台。这阵不是她布下的,看来是早有人在此有埋伏,只待这一刻来收渔翁利了,真是好险恶好谋算的一步棋。 通天血芒不再静止而是缓慢的开始旋转,而亘醴山都像是被抽干生机一般,原本青石料峭都化为黄沙,树木花草更是尽数枯死生机断绝,周边灵气荡然无存。更遑论是阵中心的付璘和劫云,付璘滴落的血痕每被吸收一分,血阵旋转的速度就快上一分,天上劫云的挣扎就弱上一分,尺寸就缩减一分。 此时无力硬扛,也无灵气能战,只能出其不意夺得一线生机。缪梵尊看头顶劫云,心头苦乐,也是没想到来取自己命的天道劫数,跟自己现下倒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灵机一动,对啊,天道,劫云现在能被困住无非是前面劫雷耗去了不少气力,又在酝酿最后一道劫雷的时候,一时不察被血阵困住,血阵抽空周边灵气,又以经过四十八道劫雷,只差最后一道就可大乘的自己为阵眼,才得以控制住劫云。 幕后之人怕是想要一石二鸟,付璘不是蠢人,她若是蠢就活不下来,更不可能会修炼到莲华三境第一散修,也不是身处绝境就坐以待毙之人,若是,她的坟头草早就不知道有多高了。 被贼人坑作阵眼用,付璘哪里咽的下这种奇耻大辱,更是不乐意叫幕后黑手得偿所愿,她也未必就没有后手了。 微不可查的看一眼先前接雷的右手掌心,在一片焦黑模糊中,有极其细微的一抹莹润白光,那是她许久许久以前偶然寻到的一颗菩提子,偶然机会嵌融进右掌根,几次生死关头都护得她一口气在,虽不知是什么宝物,平常也没有钻研出什么旁的用法,却是她此刻能用得了的最后一张底牌。 此等干系重大的谋划,必然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如此庞大的阵法更加不是小门小户能做得起的,幕后之人必是大宗门的人物,此刻也肯定会在离此处不远的地方观察局势,干系甚广,一时细想其中关窍,围剿到阵法,牵涉之广只叫人冷汗涔涔。 付璘观得劫云肉眼可见的虚弱下来,菩提子一个保命之物只觉得不靠谱,劫云乃天道产物都尚且受困,小小菩提子尚不知能不能过此劫,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一法了。 既想到就决计不能再拖延,多拖延一刻劫云就更衰弱,机会便更小。心一狠,牙一咬默念燃寿咒术,喷出一口心头血浸染掌心菩提子。霎时间催发出一颗灵气之树,有影无实型,把付璘托进了劫云之内便消失无踪。 此番变数之快,饶是幕后黑手盯得再紧也想不到付璘力竭至此,只有一口气动弹都难还能引发如此变动,压根阻挡不及,付璘已在劫云之内。 劫云中似黑非黑,隐隐紫光环绕,付璘本以为进入其中便要生受最后一道劫雷,没想到劫云似乎并无动作,心下疑惑不知为何。 方才燃尽寿数催生菩提子,此时付璘已是弥留气在,此女风骨着实令人感叹,只见她松开右手掌心,生挖出融在掌根骨心里的菩提子,嵌进黑紫劫云之中,喃喃自语。 “今日本该是我与你之争,不曾想被小人设陷阱,牵连你也被困住。你说你,身负天道,竟被人捉,说出去其他雷云也不知道笑不笑话你。刚才看见了,这东西是好东西,给你了,我气将尽,你若能逃出去,也算是我积德吧,可别,让贼人如愿……” 气尽无声,莲华三境第一散修,缪梵尊,终是陨落了。 付璘气绝后,身形不像其他渡劫失败者灰飞烟灭,甚至缓慢恢复了容貌伤口,不多时,看起来竟然只是像睡着了一般。 而再观劫云,原本只剩一道劫雷之力,虚弱困于血阵之中。却在付璘陨落后,自她嵌的那颗菩提子开始,泛出莹莹玉白的光芒,那光一触到血阵光柱,便是摧枯拉朽之势,所过之处阵法尽毁丝毫不剩,局势立刻改变了。阵法碎裂,劫云趁机而出,迅雷之势掠过天际,无影无踪。 劫云逃走之后,之前付璘在的地方,隐隐出现了一颗菩提树影,虚妄无形,只片刻就被卷过的风吹散了,无迹可寻。 不远一处不见天日的深渊之中,弥漫浓稠的瘴气之下,血池翻滚腾动,其里万鬼呼嚎,血池翻起的泡泡上全是一张张面目狰狞的泣血鬼脸。而方才坐在血池边的人影,此时已不知所踪,只见不远山洞处,闪过一片白色衣袍。 已是生机全无,灵气空空的九清亘醴山,只有遍地碎沙土石,俨然是荒漠一般,哪里还有一丝一毫大莲华境上三界一等灵山的面貌。 今日一番过后,更是人迹灭绝。 而莲华三境渐起流言传说,三境第一散修缪梵尊—付璘,布局引得四大宗门万人列阵围剿,又布通天血阵想害众正道弟子献祭于己身,取万人之力意图渡大乘天劫,达大乘之境,以邪魔之法登天成神。 却仍旧不敌天道正威,正道弟子齐心协力破困阵而出,缪梵尊堕入魔道为天地所不容,又想借血祭之术欺瞒天道,是以天威震怒雷劫轰下,妖女灰飞烟灭。 道宗长老盘卦问天,观星衍命,算得妖女不入轮回,已散于天地。 是以人间大劫得过,众生得存,免于灭世之灾。 无数修炼者唏嘘感叹,缪梵尊也是几百年来一号奇人,竟还是走上邪途,幸好天道护佑苍生,除去妖女。 自此,修道史上,缪梵尊—付璘,留下千古骂名,受万人唾骂。 而曾经一时令修炼界称绝赞叹的付璘独创修炼之法,缪梵功法也就此失传,无人习得。 第五章 虚空 付璘送出菩提子后,气绝于雷云之内,便陷入黑暗。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不知身在何处,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只是无意识的往前走,在一片虚无黑暗之地四处飘荡游走。 感觉像是过了很久很久,飘了很远很远,连意识都要迷糊的最后一刻,看见了虚无黑暗的遥远处的,一道微弱光芒。那感觉有些熟悉,不自觉的就被吸引朝那处光芒飘去,像沙漠旅人被绿洲的海市蜃楼吸引。 看似能到达的地方,距离却始终没有缩短,仍旧是在那么远的地方,触之不及。 这可望不可及的,反倒刺激了付璘,先前迷糊的意识竟然逐渐清醒起来。她从来是要做什么无论用什么代价手段都要达成的倔脾气,哪里乐意被一道光给戏耍了。 意识逐渐回笼,她也不再四下游荡,而是静心思考起来。先前淡化濒临消失的记忆也一点一点的由碎片连接成片。 她记得,她把菩提子给劫云了之后,应该是死在劫云里头的,但不知道自己死后肉身有没有从云里掉下来,心也是着实很大,咕哝念叨起来。 “本座舍己为云,菩提子给了你,你若是逃出生天了不会记一点本座好处,没把本座尸身带出去,那你可真是朵不讲道义的云……” 才念这么一句,就听冷不丁一声冷哼回荡在虚空之中。 付璘一个激灵转头四处看,却什么也看不见。那声音回荡回响,更是辨认不出方位,而她现在察觉不到自己有半点灵气,竟然像个从未修炼过的普通人一般,平日心念一动就能显形而出的本命法器—渚云鞭,更是感应不到,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得厉声一喝装腔作势一番。 “少装神弄鬼,谁在此处,赶紧滚出来,莫等本座动手了。” 半晌没听见有人回应,回音散尽后此处黑暗又重新陷入静寂,仿佛刚才都只是付璘在黑暗中待久了的产生的幻觉。 第六章 菩提 刚刚远方没有动静,无法接近的光芒,却在此时开始微微闪烁起来,明明灭灭像是随呼吸起伏一般。 付璘不去逐它,它反倒没那么淡然了似的,大有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的意思,闪烁不说,还渐渐往近了不少,若给它张口,大约就能听见细碎小声的叨咕了。 “这女人怎么这么一下就不愿意过来了,算了算了,我过去吧。谁让欠她这份因果呢……” 光芒朝着付璘的方向趋近,这玩意儿似乎就是冲着她来的,但感觉熟悉亲切,又没表现出攻击的意味,遂也既来之则安之,看看它到底想干什么。只见光芒,慢慢悠悠的往前,半点不带着急,也能明显看出它越近,光亮的范围就越广,可细细辨认那光里面是什么,又全然看不清楚。 左挪一段距离,光就跟她挪一段,右走,光就往右走,不禁乐出声来,只觉有趣极了。 这下好,这一声漏出去的笑声似乎惹得白光恼羞成怒,转瞬就冲到了付璘面前,留下一条不太清晰的虚影尾巴在后头。 而付璘只觉眼睛都要被闪瞎,她的眼睛本来就是异于常人,生来便能见灵气涌动,后来又因修炼更加敏感,处于黑暗已久,被猛然一闪,那滋味叫一个酸爽,眼泪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滚,泪流满面。 在被白光笼罩的一瞬间,她似乎是察觉到片刻,这光竟有些得意,缓过来又觉不可能,这光无形无体该不能是生出灵智来了,不然她方才念念叨叨虚张声势岂不是全被看了去,缪梵尊老脸往哪儿搁。 本还在这儿想些不正经的,可眼睛渐渐缓过来,能看清这光界之内的景象之后,着实有些震撼。 付璘开始修炼的时候,莲华三境尚还没有灵气衰竭,甚至称得上是充盈,当时在她眼中,四处都有丝缕成线的各色灵气涌动生息,曾经见过的,灵气最盛之处,也就是她陨落之处的九清亘醴山,灵气之线足又并指宽。 可此处光界内的灵气线…不…灵气之海,几乎又要闪瞎一次付璘的眼睛。 五色灵气之间一丝缝隙都没有,连接成片,浪涌成海,行走于其中,连心法都不需要运转,堪称粘稠的灵气沾附在身上,自主自觉就往里钻。 此番奇景若是被他人看见只怕眼睛都要绿了,可付璘在震惊之后并没有半点贪婪之念,修行之人谁不爱灵气呢,但她如今已察觉不到气海,钻进身体里的灵气更是不多时就消散殆尽,像无底黑洞一般,此种情况,再不认输的都该认为自己修炼无望了。 便也只把这壮观五色灵气海,当美景欣赏,往前行去。 越往前走,灵气颜色越深,从仅仅是察觉有些粘稠,到有如实质挡在身前,再到凝胶质地一般阻滞感更强。此等浓度的灵气,不知道是多少修炼之人梦寐以求也难得一方的宝物。而它们此刻却像是保护着前方的什么东西,不让人靠近。 来都来了,怎么能不看个分明呢,付璘只管埋头往前走,到最深处只觉得在玄铁中一般寸步难行。越是如此阻挡,那后头想必就是越重要的东西。僵持良久与雕像无异,腿一厘一厘往下降,便是硬杠上了。 待到脚踏实地那一刹那,周身压力陡然褪去,一时让付璘还往前踉跄了几步。 回头再看,灵气海仿佛被无形的结界拦住。 她走进来了。 面前有颗通天菩提树,往上看不见顶,往下看根须扎在五色灵气之中,也不知延伸了多深多广。 树身灰褐,微具纵纹,而纹路皆是灵气通路隐隐泛光,可细细察看时,却见有少些通路上并非是灵气,而是透着一股子不详的血红纹路,沿血纹往上看是,只见血纹所过之处枝干皆有隐隐干枯之相,而那枝干上的树叶更是萎靡边缘枯黄无光,显然就不是什么好兆头。 乍看见这么个东西本是一时喜意,却在看清细节后隐隐皱眉,不知是何原因,导致的这灵气之物居然会被侵蚀。 付璘还在细细思考之时,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像从远古洪荒而来,苍老却祥和,带着无尽沧桑。 “女娃娃,过来,到树下来…” 本是该开头询问,但身体似乎不受控,自己就依言一步步到了树底下,才发现树干尤为粗壮,至少得十来人合抱才能抱住,更显壮观宏伟,平生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树。 “……前辈好,为何你会在此处?这是什么地方?我不是应该在亘醴山已经陨落了吗?” “你种下了一颗善果,故而在此,得一场因缘……” 话音远远散开,一阵清风吹来,菩提树叶沙沙轻响,树叶枝叉伸出降下一团柔和光晕,没入付璘眉心。 风停时,只见树下倩影盘坐,双目紧闭神态平和,安稳眼角眉梢挂着些微笑意一般。 第七章 新生 自那柔光入体后,付璘只觉有魂灵离体之感,却并不苦痛难受,反倒像被什么包裹住,十分温暖柔软,令人安心甚至泛上困意沉沉睡去。 自打修炼以来,修为渐深之后,付璘就很少有过这么沉沉酣甜的睡眠。这一觉似乎睡了很多很多年。 付璘缓缓醒来,眨巴眼睛待视线清晰之后,发现丝绸于顶,纱幔罩床,都是金贵之物,转头便见婢侍环绕在侧。小婢子服饰的女童看她醒了,没掩住一声惊呼,忙不迭咋咋呼呼的往外跑去,身影飞快消失在屏风后头。 “老爷夫人,老爷夫人,小姐醒了,小姐醒啦!” 缪梵尊见过多少大场面,如今也不禁有些茫然,此处甚是陌生不说,看到自己手掌竟缩成孩童大小,似乎并不是自己原先的身体了,难不成……自己夺舍了个小孩儿么?不应该啊…… 百思不得其解,缓缓坐起身来,突然后脑抽疼不由得抽气,眼前一时有些晃影,看不分明便不妄动,等这一阵过去。 听得屋外一阵乱糟糟嘈杂人声,便有香风一阵扑来,接着就埋进了个柔软怀抱。付璘心头一惊,反射就往人要害攻去,却只是软绵绵的拍了一下,半点伤害都没造成,没来得及多想,就被来人话语完全震惊。 “璘璘你终于醒了呀,有没有事,疼不疼,娘看看,娘疏忽了,应该带你一起去的,不该把你自己留在家里呀。” 声若莺语,又似清泉落石,忽略这哭天抢地的语气,还甚为好听。付璘有些愣,喃喃跟着重复了一句。 “娘?” 付璘自记事起就长在莲华三境最下的小莲华境里的下三界九层,天生地养无爹无娘,一时间蹦出个娘来,着实震撼缪梵尊修炼了几百年的心境。 付璘震惊,有人比她更震惊,一屋子人竟然鸦雀无声。妇人反应过来放开手臂,付璘终于能喘息一口气,看清了来人相貌。 螓首微垂,眸含秋水同她面面相觑,眉若青黛远山,云鬓玉钗步摇轻颤,面若芙蓉,好美的妇人,堪称画上姿。 而这画中美妇杏唇微张,热泪盈眶显然是激动至极,连扶着付璘肩头的手都止不住颤抖。 “璘璘,你…你刚刚,说了什么?你再…再说一遍好不好?” 付璘微微皱眉有些不解,迟疑着问了一句。 “你是…我娘?” 听到这话,美妇人柔荑掩唇,眼泪水扑簌簌就落了下来,还不忘摆手让人赶紧去通知老爷,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乖女儿,乖女儿,我是你娘亲,你爹马上就来了。” 等他们哭了好一通,又笑了好一通,付璘才终于从那些哭哭笑笑里,把信息整理全乎了。 她现在还叫付璘,是付家族长的嫡女,家中有一个大她两岁的哥哥,开蒙上学堂去了还未回家。付家是小莲华境下三界里楦城的一个小家学传承宗门,也算是在下三界属于中上的门第了,富贵不通天,但绝称不上小。而付家一脉,她父亲如今修为最高,母亲是小莲华境平三界里桡城蒲家的小姐,算是为爱下嫁给她爹,一共就生了她和她哥俩孩子。 而她自出生到现在,六年,一直是痴傻的,从不开口讲话,也不会对外界做出任何反应,饿了连吃饭都不知道。付璘暗忖应当是先前渡劫又经历血阵,伤及了魂魄根本,故这几年一直沉睡养伤,肉身自然对外界不会有任何反应。 后脑抽疼的缘故,是付家旁支的小孩因她痴傻,总喜欢欺负她,这次更是害她摔倒,后脑壳磕在石头上晕厥过去。虽说因祸得福,自己灵魂苏醒了,但从修为越高后,再没人到缪梵尊头上撒过野,这窝囊气付璘可不打算忍。 肚子里坏水咕嘟起来,瞳孔周围微弱金红光闪烁一下,就有人要倒霉喽。 付璘被爹娘问了好些问题,见她对答如流,一点没有先前痴傻模样,虽不认得人但也不怕人了,言谈间还颇为沉稳一般,俨然聪明得很。夫妻俩更是觉得老天开眼,又是好一阵哭。缪梵尊先前数百年都是孤身一人,从未晓得家人是何种存在。 如今被这两口子一阵闹腾,除了觉得有些过于不清静,心口竟有些微微发烫。 这便是…爹娘的感觉吗? 缩小的小手捂在心口上,感受陌生的热度,也有些高兴了。 第八章 哥哥 付家嫡女恢复神智一事,不到半天就传遍了楦城,引得城中议论纷纷,有真心高兴祝福的,也有表面恭喜心里想着痴傻这么久恢复了也好不到哪儿去的,人心难测,总是这样的。但表面上看着,都是一派欢欣替付家高兴的景象。 灵鸢传消息到平三界桡城的外祖蒲家,付璘的哥哥—付琅,前不久去看望外祖,如今知道了这么大的事儿,快马加鞭紧赶慢赶回来。 这两天付璘日日被爹娘拴在身边,去哪儿都带着,见谁都要夸她一番,连睡觉都要抱怀里不撒手。虽然身是六岁小娃的身体,可内里毕竟是修炼了几百年的缪梵尊,只觉得哪哪儿都不自在,面子颇是过不去。每回要拒绝的时候,却看那夫妇俩立刻就泫然欲泣,又不太忍心了,硬是被吃得死死的。好说歹说,说哥哥从外祖家回来了,就让付璘回自己房间,哥哥隔壁,自己睡。付璘可是盼着那哥哥能早点回来。 付琅接到消息,就启程往家赶,今天该到了。爹娘特意领着付璘在付府门口,给哥哥看看。 远远见辆马车直奔付府而来,车还没停稳呢,一个青色衣衫的影子就蹦了下来冲到付璘面前,付璘看着个比她现在只高半个头,脸蛋圆乎白嫩,眼睛黑黑亮亮的娃娃团子,绕着圈打量她,遭绕得眼睛发晕,手一薅揪住那青团子,甜甜的女娃声音微微发沉。 “不许绕,我好了,爹娘没骗你” “!!!妹妹说话了” 青团子一蹦三尺高,活泼至极清亮的男童音只叫人一听便晓得他高兴得不得了。 忙不迭的又手脚并用爬回马车上去,不多时抱了满怀的东西下来,连路都看不见,走得摇摇晃晃眼看要摔,付璘抬手一托,帮他稳住身形。 青团娃娃从包裹山后探个脑袋出来,看见是她帮的忙,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比麦芽卷成的糖还要甜得多。 “这些都是外祖托我带回来给妹妹的,全是好东西呢!都是桡城最好的!都给妹妹,都给你!” 付家夫妇看着俩小孩儿,满是慈爱笑意。 “嗳呀,琅儿好偏心,全都给璘璘啦,爹娘都不管了呢” “没有没有!要管的!” 青团子付琅艰难的把手上东西递给小厮后,挑挑拣拣好半天,挑出个最小的糖画小面人,塞到娘亲手里,郑重其事的拍了又拍。 “娘亲收好了!这个是给你和爹爹的,其他的都是妹妹的啦!” 众人皆是忍俊不禁,付璘在一旁看着也没认出,噗呲笑出来。就吸引了那团子的注意力,付琅两步并做一步上前牵住付璘,两只小手手心相贴,孩童略高些的体温分不出谁是谁。 付璘一时不察就被他扯着跑了,边跑还边嚷呢。 “爹爹娘亲,我带妹妹去看我养的火云虎啦!” 付璘如今成了小孩儿,短胳膊短腿的跑起来有些费劲,付琅似乎察觉到,刹车回头看了她一眼,捉住她的手腕子,蹲身一驮就把付璘背到了背上。 小小身躯背着付璘满地撒欢,像个小太阳一样在府里横冲直撞,见人就是一句。 “我妹妹病好啦!还帮我稳住了呢!” 付璘趴在小付琅的背上有些颠簸,心里又是暖热的。 这种体验着实太新奇,她从未经历过,也不知道如何回应家人给她如此多的好和爱。只能笨拙的一点点慢慢学,可这几日,付璘过得无比的放松和自在。 家人,让缪梵尊似乎逐渐埋藏进了记忆深处。 第八章 旁支 小付璘恢复神智对付家夫妇和小付琅来说无异于天降大喜,恨不能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光是爆竹都放了好几十挂。从付府门口直到楦城主干的大街上,都能看见热闹喜庆的红爆竹碎屑。 可谓是人尽皆知,人人称道,楦城百姓茶余饭后都津津乐道以此为谈资,茶馆说书的,更是把此事说得神乎其神,什么付小姐恢复神志当日异彩漫空,又是什么天上老神仙被付家夫妇虔诚供奉,行善积德的诚心所感动,故而入梦治好了付小姐的痴傻之症…… 付璘这两日可算是能从爹娘和哥哥手里,偷得半点自己呆着的自在时间。刚开始那几日,他们几个轮流守着付璘,几百年来,头一遭经受这么热情,付璘着实有些消化不良。 趁爹娘不注意,付璘轻手轻脚,从书房溜了出来,到付府后院,蹲在付琅圈养火云虎的大铁笼子前头。 火云虎乃是低阶异兽,万里挑一能有一只天赋尚可能通灵智,进化天赋也比不上其他高阶异兽,但因其数量稀少,外形威风凛凛,成年后四爪踏火云,虎尾亦有小小火簇跳跃闪烁,而幼崽更是毛绒憨态叫声奶气,可爱至极。若养得一只,虽不是什么高阶稀罕之兽,却也能用作坐骑或随行宠物。 且这小莲华境下三界的地界,莫说高阶异兽,连中阶都罕见至极,能得一只火云虎幼崽,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付家能给付琅养这一只可见家底还算不错,更是看得出对孩子的疼爱。 付璘小小身影,挨在铁笼面前,抻个指头有一下没一下逗弄里面张牙舞爪的火云虎崽儿。 小家伙瞧起来才不过四五个月大,奶牙刚长齐全,走路都还踉跄呢,倒是亲人不认生。这会子扑腾着抓付璘手指,扑住轻轻咬一口又跃开,连一丁点牙印子都不会留下,显得还挺聪明。 先前付琅同她说,这小家伙是付琅前四个月第一次参加家族试炼的时候,到楦城外的雾瘴森林里头偶然捡到的。捡的时候奄奄一息,付琅割破了手指头喂它,一路撑着赶回家才叫灵兽医救活的。刚恢复时本还想给小家伙放生回去,怕母虎着急,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认了主,几次都自己踉踉跄跄不知道怎么就从森林跑回来了。 付琅本就喜欢它,又看它自己也不肯走,这才磨着爹娘在后院圈了块妥帖地方,养起来了。 付璘同小家伙玩了半天,起身正准备离开去厨房找点吃的,小孩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之前没有神智的时候,吃东西肯定也没怎么好好吃,现在恢复了便总是饿得很快。 刚站起来,后头突然一股力道推在她肩头,一时不察脑门咣当就撞在了铁笼栏杆上。小火云虎吓得一蹦,又立刻前身趴伏下来,冲着付璘身后呲牙低唬。 付璘回身看见三个跟自己现在,差不多大的小孩儿把自己围住了。 为首的是个长相还挺可爱的女娃娃,就是那神态表情令人觉得有些不舒服。她身后跟着俩也是女孩,小跟班一样,像努力高高仰头的小鸡仔,显得有些滑稽。 付璘眉梢略动,一手轻拍栏杆安抚发怒的小火云虎,而后倚靠在铁笼上站没个站相,透出一股跟她现在六岁年龄很不相符的桀骜和不屑来,圆润的小下巴一扬。 “你们想干什么” 为首的没开口,小跟班倒是大声嚷起来。 “傻子!你还真会说话了!怎么,会说话了就了不起吗?还不是个废人,你休想能跟我们表小姐比!” “表小姐?” “你连表小姐都不知道?看来痴傻之症压根就没好嘛!这就是我们表小姐付荔,二长老的亲女儿,是付家这一辈最有天赋的小姐!” 为首的小女孩儿听见这话,撩了撩头发,颇为骄傲又故作矜持着不开口。 “噢——二长老,付家旁支嘛,我想起来了。” 旁支俩字儿,咬得重,又故意拖长音,轻蔑不放在眼里一般。这语气,可叫那几个小娃娃气得跳脚,扬手就要来打她了。 可付璘是什么人,虽然耽误了几天尚未开始修炼,可印刻在灵魂深处的战斗本能从没消失过。 一步往前双手齐抬五指成爪,扣住两边同时袭来的手臂,手掌一滑抵消力道,再顺势借力反向一推便将两人推得踉跄跌坐在地,愣了神。 趁她们还没反应过来,付璘便从空隙错身出去,头都不回只一句。 “付家禁止子弟私斗,省省力气吧” 三个女孩儿呆呆愣愣望着付璘离开的方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坐在地上的俩更是看着自己手掌完全不可置信,那个被她们欺负了这么多年的傻子,竟然能如此轻松化解她们的招数,后知后觉受了奇耻大辱。 为首的表小姐付荔,更是没了刚才的矜持,指着付璘背影尖声尖气直跺脚。 “你等着!从没修炼过的废人,运气好罢了!等年末族中子弟比试,我必让你输得很难看,让你跪地求饶!” 付璘已经走得远了,还是被这尖利的声音叫嚷的耳朵疼,揉揉自己倍受折磨的耳朵,心里还是开始想了一些事情了。 回到自己房中,蹬掉鞋子爬到床上,抱着厚实软乎的被褥,脸蛋埋进去。 自己虽然跟以前有了不同的身世,但此处毕竟还是莲华三境,人人以修炼为先,修为至上,仍旧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付家虽在楦城算是大家,但放眼整个莲华三境,若是碰上大宗门,更是形如蝼蚁覆手可灭。 若是没有实力,再被之前想害自己的那幕后贼人找到,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几天日子过的太舒坦,竟然贪恋安稳,沉溺一时有些懈怠,忘了之前自己的生存之道,今天的那个小女孩儿倒是给自己敲响了警钟,如此下去危险暗藏,若是发现晚了怕是又要折了命去,白白浪费这再来一次的机会。 茅塞顿开一时想通,也不禁有些寒毛直立,故而心念电转,修炼引气也该安排上日程了。 第十章 鬼市 自付璘上次茅塞顿开以来,前世的自律和约束重新被拾起,现在这副身体尚小,必要的睡眠不能少。但凡睡充足了之后,就立刻清醒,盘坐调息感应灵气。 千叶世界大陆几乎所有的修炼法门第一步,都是引气入体按心法静脉路径运行。 但是付璘不一样,她前世生来眼睛就能看见灵气,对灵气的感悟和把控到后来更是得心应手。走的修炼路子不同于任何其他宗门心法,待她功法逐渐完善之后,取名为缪梵功法,后来也因此才得尊号,三境第一散修——缪梵尊。 而缪梵功法入门最重要的第一步,是先感应灵气分辨种类,而后洗髓伐骨,再引气入体。 此步骤看起来繁琐至极,却是从源头上就奠定了往后修炼的大道是否广阔。 感应与自身属性最合的灵气,洗髓伐骨褪去身体杂质,拓宽经脉增加灵气一周天的运行量,再吸收自身属性的灵气,避免属性冲突的灵气淤积在经脉角落造成负担,修炼起来开头虽慢,可越到修为高深之时越能显出差距来。 所以前世,她才能在众人都难提升境界的时候,仍有所进益。 转眼便过三月,付璘从零开始,已能灵活感应到最适合她的,游离在五色灵气之外,数量最稀少的无色之气。虽有先天异眼,却也不容易,只因付璘本身最是特别,她只能用无色之气,或者换句话说,她没有属性。 修炼之人从降生开始,便能测出比较亲和哪种或哪几种五色灵气对应的属性,水,木,火,雷,岩。而后再根据属性选修炼功法。 付璘天生不亲和五属性中任何一个,前世也是偶然发现,能修炼的竟是从未在任何地方听说过的无色之气,故而只能自己琢磨修炼办法,从数次走火入魔之中总结完善,得来缪梵功法。 有了前一辈子的经验,付璘不必再摸索一遍,能清楚感应无色之气后,便该着手准备洗髓伐骨了。她现在年龄尚小,身体杂质还未淤积太多,这一步骤宜早不宜迟。市面上流通的伐骨丹是大多数人的选择,但是药效不稳定,用材搭配之间更是会产生微弱毒性,付璘依然是不可能用的。 只能自己琢磨找材料配洗髓药浴,然而此事却不宜让爹娘和哥哥知道,她太过独特,普世只有她一人用这种与众不同的修炼法门,就算相信爹娘不会因她奇怪,便不再疼爱另眼相待。但也得留个心眼,以防被别的仇家认出来,趁她尚还弱小,来斩草除根。 思忖之后最稳妥的方法,还是自己去鬼市碰碰运气。 付璘现在毕竟是六岁小孩儿的身躯,怎么也不能就这么独自出门。幸好她前世无聊研习出一种改良版的隐符箓,不仅能隐去本身面目和修为,更是可以变换在他人眼中所见的,用符之人的身高体态乃至性别。 而符箓并不需要有多高深的修为,只要能引动灵气,就能画符,只看画符之人对符箓的心得不同,画出来的效果也不尽相同。 可是解了付璘的燃眉之急,备上十张隐符,趁月黑风高夜假告回房睡觉,在被窝里藏上枕头盖严实,装作在酣睡的样子,悄悄从付府西侧柴房后通往无人后巷的狗洞爬了出去。 堂堂缪梵尊竟然也有爬狗洞的一天,付璘回头望着墙角黑洞抹了把脸,长叹息一声,世风日下世道艰难。 符箓贴在怀中,一阵青烟过,只见后巷阴影出,便出现了一个高大身形俨然就是壮年男子,模样又十足普通平凡,任谁都想不到,这居然是个六岁女童假扮的。 付璘干此等乔装改扮的事,可谓是得心应手,她从前可没少扮成别人,毕竟仇家不少,后来又为正道所不齿,顶着自己的脸行事十分艰难,还是扮别人比较方便。 楦城她倒是百年前也曾来过,可是时间着实太过久远,去鬼市的路找不太着,硬生生绕了一个多时辰,才踏进了鬼市结界。 踏入的一瞬间便是热闹非凡的人声鼎沸,与结界外夜晚的安静截然不同。这鬼市也算是小莲华境下三界的特色了,以物易物也可,重金购买也可,找有缘人相送也可,怎么都行,不问东西来历,不问交易之人是何身份,买定离手,除了不能在鬼市中杀人越货之外,没有旁的规矩。 付璘一路打小摊小贩经过,都未见 全乎自己需要的药材,偶尔见到一两种,也成色不佳药力浅薄,不好用。 有了许久见前方有一灯火通明的圆形建筑,与鬼市不拘小节的风格显得有些不同,格格不入。 但门口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像是什么好地方,付璘今日没有收获,便想着过去看看也好。 刚踏进建筑内,就有女侍迎上前来微微福身一礼,穿的是掐金丝雀纹的黑底裙裾,面容清秀笑容昳丽,言语更是不卑不亢又让人觉得宾至如归,宛如泉水泠泠般悦耳。 “修士您好,请问我有什么可以为您解忧的吗?” 付璘看过一圈心里有数,此处应该就是楦城鬼市内最大的拍卖行了,那她要找的东西,若此处找不着,怕是只能去雾瘴森林找了,便略略颔首同女侍回礼。 “我要找些药材,用这符箓换,你可先取一张,去验验功效。” 自怀中取得一张隐符递送前去,女侍接过又一福身礼数周全到位,袅袅婷婷往宽敞场地旁的一条走廊里走去了。 女侍离去,付璘便在一楼大厅里四处逛逛。 此处建筑下宽而上窄,圆锥形状,每层皆是圆形外部皆有回廊瓦檐,而底下第一层人数最多中心更是有个巨大的石台,放着拍卖的一应物什,想来就是举行拍卖时的拍卖台了。 往上层数人便减少许多,而最顶端却是一片模糊看不清楚,应当是被施法遮掩保护客人的心思吧。 转了不多时,女侍回来,却不是一人回来的,走在女侍身前的,是一位与她身着同款式但用料明显更精致,图案更显奢华的男子,也是面容俊俏,目若朗星,温文尔雅和煦得体,俩人行到付璘面前,男子手臂微抬。 “这位修士,请随我来。” 第十一章 东夜 男子引着付璘去了大厅旁边的走廊,女侍送到廊前便福身告退。男子一路走在付璘左侧身前半个身位的距离,速度不快不慢,拐角或台阶皆微微侧首示意,眉目含笑。大概是察觉付璘没有什么攀谈闲聊的想法,两人便是无言往楼上去,处事待人挑不出一点错处,又极会察言观色。 付璘先前大略察看,整个拍卖行内的侍者无论男女皆是如此,可见规矩严明。百年前来楦城鬼市时,从没见过什么拍卖行,想来最多也就百年时间,竟在这鬼市之中,并非善类之人聚集的地方,稳占中心地盘拔地而起这么一座楼,来人还都卖个面子,怕是幕后老板也不是什么简单的。 行至四楼东侧一个包厢前,打眼一瞧雕花楠木门,木材微微带紫透一股幽幽暗香,无须香炉生烟已是雅致有格。白玉珠帘撩开步入其里,桌椅茶具乃至书画灵花皆是成套,相得益彰。不见半点金银俗物,却随便一件就不止万金之数,好气派的排场。这还只是四楼,未到顶层,那顶层又得是何等奢华。 此种布置,放在小莲华境之上的莲萼境都是当得起的,却在小莲华境中的下三界这么布置,也不知谁有这么大的家底和手笔。更显得这拍卖行实力匪浅,单瞧这摆设阵仗,却无人敢起贪念闹事,想来,该是有高人坐镇。 付璘心中暗暗叹气,世道不一样了,想她缪梵尊当年也是富可敌国,什么宝贝没沾染没见过,这么一对比,现下付家的小财算是不入流了。 到视野好的桌前坐下,稍稍感伤完自己逝去的财富,这才分得神来与男子交谈。 “请坐,还未问先生名姓,不知如何称呼。” 男子不卑不亢从容落座,取茶盏倒七分满,递与付璘。 “修士客气,我是这东夜拍卖行的管事拍卖师,唤我南倥便好。” “东夜拍卖行,好名字。那先生叫我沥伏就行。” 付璘执盏略抿一口茶水,香气淡雅入口回甘,沁人心脾。寒暄过,就直来直往就事论事,她还得敢在天亮之前回去呢,免得被爹娘发现了,这可不好解释。 “南倥先生,想必已经着人验过隐符功效,觉得如何?” “沥伏先生可是符师么?这隐符想来是改良过的,效果比原本好上数倍,听先生想用符箓换药材,不知先生需要哪些,东夜定尽力准备齐全。” 付璘对楦城不熟悉,并不知道符师在此处数量不多,而能改良出效力惊人的符箓的更是凤毛麟角。故而南倥在验出隐符功效之后,来不及上报便立刻决定亲自接触付璘,必要留下好印象。 符师是千叶世界莲华三境修炼体系中的另类。 寻常修者修炼,自引气入体开始进入旋照境,而后是开光境,灵寂境,元婴境,出窍境,分神境,渡劫境,最后而登大乘之境。而这些境界里,又以层数高低来区分修为高低。 但符师不同,符师一脉师传神秘,有灵气稀薄者也能成高等灵符师,也有天生灵气磅礴者却摸不到符师入门的门槛。符师看的,是玄之又玄的天赋。 付璘露这一手也是不得已,一是,因为她前世并未过于了解符师,只是偶然学得一些,并不专行此道也不知道自己天赋异禀。二是,她现在着实有些捉襟见肘,爹娘给的花用说不上少,付琅还会悄悄把自己的也给她一些。可终归是杯水车薪,要拿那些钱来买配洗髓药浴的药材决计不够用。 南倥态度既然如此和颜悦色,说明符箓还是有用,也就方便付璘行事许多,暗自松了口气,先抱拳谢过,这才一一将所需药材道来。 “多谢南倥先生相助,我此番来确是寻找药材。冰珠草,石木心,山禾串,闪砾花和蒲焪果,都要年份在五十到一百年的。” 未见南倥着手记下,却又分明是了然于胸,暗忖不过片刻,便已给出答复,可见东夜家底尽在他脑中,记忆惊人,怪不得如此年轻就能当成管事。 “其余三种都尚算好,我东夜常有备,可这闪砾花和蒲焪果百年份的数量较为稀少,没有现备的。但三日后,东夜有一场拍卖,恰巧有客人要送拍这两种药材,年份刚够六十余,先生觉得如何?” 六十年的,应当能用,其余三种也当配六十年的,药力才相当,付璘一点头。 “六十年的能用,那便劳烦南倥先生其余三种也帮我配六十年的吧。我用二十张隐符来换,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见沥伏开口便是二十之数,南倥就晓得自己此举做对了。三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这改良版的符咒难度更胜于普通的,既能拿出如此数量,想来符箓造诣不低,与之交好有益无害。 “沥伏先生,不如这样,您这二十张隐符,我自作主张帮您也送拍三日之后的那场拍卖,拍卖所得扣除药材相应的价值之后,皆为先生所得,可好?就当南倥和东夜跟先生交个朋友。” 此举可以说正好戳在付璘心上,她正缺钱呢,自然是好的。南倥此举不可谓不聪明,若在寻常这么点小恩小惠像要笼络缪梵尊怕是连她的鞋都摸不着。 可今时不同往日,雪中送炭解付璘燃眉之急,又不说要趁机挟制,只做友谊之解,令人心里舒坦。付璘也不是个不记好的人,反而更重情义重道义。况且东夜拍卖行往来人流众多,背景还深,交好对付璘也不是没有好处。当即便点了头。 “南倥先生客气,今日我与先生一见如故甚是投缘,先生又帮我大忙,沥伏感激不尽,能得先生一友,实乃幸事。” 两人皆得所愿,话谈一番已是称兄道弟,南倥更是亲自送付璘出了东夜拍卖行的大门,又在门口递予付璘一只雀绣锦囊和一封碎莲沾金的拍卖邀请函。 “沥伏兄,锦囊是我个人心意,都是符师用得上的,非是绝品,你可千万收下,莫要嫌弃才是。这邀请函是三日之后的贵客席坐,届时我可在此候你。” 话都至此,付璘哪里好推拒不收,拍拍南倥肩头。 “咱们兄弟,这么客气做甚,为兄先去,三日后来见你。” 便不多留,拱手拜别就进鬼市人潮之中,离开了此处。现在天边已微微蒙亮,先前贴的隐符时效将到,她得赶紧回家睡觉,白天还得修炼,免得横生变故。 第十二章 拍卖 1 付璘匆匆赶回家,在隐符彻底失效前爬进了狗洞,偷偷摸摸溜回自己房间,换了衣服做乖巧状睡觉。 不多时,付家侍婢早间来伺候,还悄悄议论。 “小姐今日睡了懒觉呢,前些天都那么早起,老爷夫人和少爷都心疼坏了,可嘱咐我们得手脚轻些,让小姐好生睡足了。” 待她再睁眼,已是日上三竿,这小孩儿的身体,当真是半点觉都少不得。打开南倥给的锦囊,里面是符纸符砂,还有一柄触手生温的玉杆狼毫,都是中上品,狼毫更是价值不菲。付璘直嘬牙花子,这也太有钱了。 感叹过后把东西收起来妥帖藏好,去见过爹娘,寻个由头说,自己要闭关修炼,叫付家夫妇颇有些哭笑不得,付璘才刚好,他们都没给这孩子请师傅带领入门,况且付璘出生时压根就测不到她亲和哪种灵力,谈何修炼呢。 只当是小家伙这段时间被他们黏得烦,说要自己待几天,也就同意了,吩咐底下人按时把吃食给小姐送去,轻易不得打扰,就由她去吧。 三天时间转瞬就过,付璘在自己房里画画符打打坐,吃饱了睡,睡饱了就修炼,清净又自在。 待到夜幕降临,轻车熟路溜出府去,隐符贴在身上,其余二十张要用来拍卖的,装在南倥给的锦囊里,妥帖放好。 今夜走进鬼市比先前更加热闹,到处都是人影,想来不只是楦城的修炼者,从其他地方慕名而来的也有。付璘混在人群之中,随人潮往东夜拍卖行那灯火通明处去。 只听人群中议论纷纷,大家情绪都颇为高昂,似乎是今夜有什么压轴的好东西。 “哎哎哎,你听说没有,今天东夜压轴的拍品在我们小莲华境也称得上是百年一见了,咱们也去长长见识。” “是啊是啊,今天来了不少大家族的,应该都是冲着压轴的那几样宝贝吧,我们是拍不到了,看看也行啊。” “听说还有符箓呢,楦城多少年都没有符师了,今天可真是撞在一块儿了嘿,场面肯定不小。” 付璘在人群里头,听了不少零碎信息,心说这还有说自己的呢。 “快走快走,拍卖马上就开始了,咱坐不了包厢,得赶紧去占一楼的位置。” 顺着人群走十分省力,不多时就到了东夜门口。 只见门口分做左右两边进场,左边大排长龙,刚才一起过来的不少人都去左边排队了,应该是没有邀请函的。而有邀请函的下了车架之后,都往右边去了,个个衣着打扮都是光鲜亮丽,区别立现。 付璘往右边去的时候,身后还有不少羡慕之声,大约是没想到,能拿到邀请函的还会与他们一同走路来。 右边入口正是南倥在迎,见付璘来了很是高兴。 “等你好久,还怕沥伏兄要迟到了呢。” “抱歉抱歉,路上耽搁了一会儿,这不正好赶上了。” “快进去吧,还在原先的厢房,待我忙完了去找你。” 笑应下来,便入场了。 一进去有女侍要来领路,付璘摆摆手婉拒了,自己一路上去。 今日因为拍卖的缘故,大厅内更加亮堂通透,各层厢房朝里能看见拍卖台这边,都挂了翡翠琉璃灯盏,流光溢彩华光璀璨却又不至于刺眼,排场十足,也是下了功夫。 场地为环形,故而按常理是能看见对面厢房的,但东夜妥帖,用了月隐纱做帘,内可视外而外不可窥内。 若是不愿意被人看见,将纱挑下来便是。付璘到四楼的厢房里,就将纱挑下来了,自然是越少人知道她越好。 可还是有很多厢房,并不落纱,拍卖本就是可以彰显家底实力的,许多大家族为此也是明争暗斗,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时机。 没过多久拍卖就开始了,所有厢房前的琉璃盏光线减暗,朦朦胧胧别有一番意趣,中间一束光打在拍卖石台上,千斤重的石台微微升空,悬停在二楼三楼交界处,石台上有一木桌,瞧那嵌榫雕刻的手艺该是名家之作。 剔透玲珑的碎紫晶绕在石台外围缓慢流动闪烁微光,虽体积不大,但这可是实打实的晶石,相比起来翡翠琉璃盏以及厢房内的布置都不算什么了,这才是真正的大手笔。 灯光变化后,场内原本鼎沸的人声稍稍弱了下来,只见一身材高挑玲珑有致的美人,身着素雅玉兰色锦袍,玉腿柔腰,似腾空飘然漫步上至石台,恍如仙娥,细细看才发现是有薄如蝉翼的晶石片作阶梯。 有人登时呼出声来。 “南酥姑娘,今天是南酥姑娘拍卖!” 姓南? 付璘本对人兴趣不大,等着看东西呢,听这一声喊,才凝目细细看了那姑娘长相。一看就晓得这是南倥的姐姐或是妹妹,眉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更别提兄妹俩卓然的气质了。 南酥听得唤声,侧首朝那处一笑,明媚娇艳很是养眼,微微福身,这才开了玉口。 “今日众位贵客赏颜来我东夜,实乃东夜之幸。而今日的拍品都十分罕见珍贵,众位定不会失望而归。” 声音虽不大,却字字入耳,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将这莺声燕语听得一清二楚,如沐春风,十分特别。 “话不多说,免得众位贵客着急,请第一个拍品,唤作津晶碧水甲,乃是一件海龙鳞炼制而成的防御法器,虽只有下品,但入水能容人呼吸,也能避水而行,如同陆上一般。起拍价,五百下品晶石。” 付璘对这玩意儿没什么兴趣。 但南酥话音刚落,便有许多人争先恐后的报价起来。 “五百五十下品晶石!” “六百下品晶石!” “七百!” “九百!” “一千!” “一千五百颗下品晶石!” 无论哪处报价,南酥都能准确的辨别方位从不出错,耳力惊人。 刚开场就拍出了一千五百颗下品晶石的价格,今天这场拍卖算是大热开场,众人更是气氛高涨。 拍了几件都是付璘看不上的东西,其他人倒是争价不休,付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大约也摸清楚了,家底子薄一点的世家坐在第三层,丰厚一点的跟自己在一层,下三界顶尖的世家也有来了的,在自己楼上。那最上面只有一个亮了灯的厢房坐的是何人? 付璘正想着呢,就听见南酥说。 “下一件拍品,闪砾花。” 坐直了身子,心头一凛。 来了。 第十三章 拍卖 2 若想配得洗髓药浴,五种药材缺一不可,且年份和药力必须相当。 只因每种药材对应的属性不同,相生相克制约平衡,而付璘今日要拍的闪砾花和蒲焪果,一个是雷属性,一个是火属性。 都是配方中药力猛烈的重要存在,要是这个关窍出现失误,后续必然会麻烦重重。 所以付璘今夜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两株药材拿到手。 南酥清脆动人的嗓音婉婉介绍拍品功效。 “六十年的闪砾花,雷属性药材,对于修炼雷属性功法入门的修士有辅助作用,这一株品相尚佳且鲜活,药效并未流失,保存得如此好的,甚是少见。起拍价三百下品晶石。” 言语间素手轻巧打开盛放药材的玄冰玉匣,顶盖方一打开,就有冷白水汽飘出来。闪砾花通体雪白唯有根茎最底部,和花瓣最边缘,有金色纹路如同闪电一般,金纹微微光芒明灭,生机勃勃。 付璘视线仔细扫过,并无问题,却不急着开口报价。 她手中如今可用的晶石不多,不必与人一轮轮抬价,只待抬价势头缓下来,盖棺定论就行。 闪砾花对付璘来说重要,可对那些世族大家没什么用途,报价也就是稀稀拉拉喊几声,只到了八百下品晶石左右。付璘出手了,朗声开口。 “九百下品晶石。” 九百下品晶石对只有六十年份的闪砾花来说,已经算是相当高的价格,本是志在必得,可付璘听见了顶层传来的声音。 “一千下品晶石。” 登时有些蹙眉,顶层之人必是身份显赫来头不小,要这闪砾花做什么。可付璘不能让,不欲多做纠缠,一咬牙。 “一千五百下品晶石!” 顶层厢房坐在主位上的人还想出价,却被身旁侍从管家模样一般的人,低声劝住。 “少主,我们此来为的不是闪砾花,而且这个价已经超出所值了。” 那人思考一番便也作罢。 “一千五百下品晶石,闪砾花成交,恭喜修士。” 付璘平白多扔出去那么多晶石,只觉得肉疼得紧。 “接下来拍卖的,是我们楦城许久没有出现过的符箓,而且还是改良过的上品隐符。” 暗红绒底的托盘捧上来一枚符箓,符纸上朱砂绘制的纹路复杂优美,一气呵成。 “此种改良隐符,不仅能够随使用者心意隐去身形,更能隐藏修为,改变使用者的外貌体态乃至性别声音,经过东夜测试,效用时间可达六个时辰。” 众人听过皆是哗然,躲避仇家或是潜行,这可是一大利器,要能用好了可就是多出来的几条命啊。当即有人忍不住了,大声询问。 “南酥姑娘,这符多少晶石?” “是呀是呀,多少晶石能买,南酥姑娘你快说呀!” 南酥停顿这一片刻,可是吊起了众人胃口,扫视一圈这才慢慢说。 “这次拍卖隐符,一共拍卖四组,每组三枚符箓。一组的起拍价,为一千下品晶石,每次加价不低于两百下品晶石。” 付璘听到这个价格都有些惊了,属实想不到她前世随手改出来的玩意儿能值这么多晶石,简直意外之喜。而接下来的情况,更叫她咋舌。 南酥话音刚落,整个拍卖场里报价声不绝于耳,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一组隐符的价格俨然就已经到了五千下品晶石。此时大多数人不得不退出了竞价,虽然符箓好,可囊中准备的晶石数量,不足以让他们再继续竞拍下去。 价格仍旧没有停止往上攀升,那几家世家咬得很紧,都想把隐符收入囊中,连顶层厢房的都在其中,第一组隐符报到了八千下品晶石的天价,被顶层之人拍下。 听到成交的数额,缪梵尊这一世第一次觉得自己富裕了起来,刚刚被抬价的一口浊气总算是出了出来,颇为气爽神清。 顶层之人拍得第一组隐符便收了手,余下三组分别以七千五,七千和六千八的价格被跟付璘同在四楼的世家们拍下。 这四组隐符,付璘总计收获两万九千三百下品晶石,扣去之前买闪砾花的一千五,还能有两万七千八。晶石的折算是一万下品晶石折合一块品相中上的中品晶石。也就是四组隐符,拍出了将近三块中品晶石的价格,可谓震惊全场。 隐符的出现可以说是将全场气氛掀到了一个新的高潮,后面的拍品与之相比就显得有些平淡了。 付璘也是没花什么力气就以八百下品晶石的价格把蒲焪草拍到了手。说来也算是占了个便宜,因为蒲焪草乃是火属性,长在极其炎热的环境,虽然药力甚重,但因为生长环境的原因,其本身就带有火毒,性烈刚猛,寻常之人都不敢用它入药。 今夜来的目的达到了,付璘身心轻松,留在这儿纯属是好奇,先前在路上听到的,压轴要拍的几件稀罕玩意儿。 茶喝了好几盏,人都要带一股子茶香了,拍卖终于进入了最后环节的重头戏。三样压轴拍品被一起请上了拍卖台,左边那件是一张兽皮残卷图,上面隐约能辨认出似乎是妖族的文字,还有些看不清楚的图案。 中间那件是一尊紫铜胎珐琅转仙瓶,描青画彩型如悬胆,瓶颈细长,众人注意力皆在瓶子本身,可付璘却看见了瓶肚之中的一团紫气微微跃动,像火焰一般。 右边的,是……!付璘看清之后瞪大了眼睛,那东西是她的! 或者说,曾经是她的。 世人皆传,第一散修缪梵尊,已一人之力能有如此成就,笼络了不知道多少奇珍异宝,更是富可比肩传承千万年的四大宗门。 虽是有些夸张的成分,但也大部分属实,说不得比肩四大宗门的家底如此丰厚,但有个十之七八是没问题的,不然他们也不会仅仅因为付璘离经叛道,就围剿一个渡劫期巅峰的强者,多少是有觊觎的成分在其中的。 既然有这么多东西,肯定不会随身带着,狡兔尚且有三窟,付璘的窝点又何止一处,那可海了去了,有的她自己都未必记得齐全。 右边那东西,就是开启付璘在小莲华境下三界之中留下的,一处秘境的钥匙。 第十四章 拍卖 3 那枚钥匙是卷云纹样式镂刻的白玄玉,其中还有她曾经留下的禁制,不知道怎么会流落在此。 若是付璘没有记错的话,这片卷云纹对应的秘境,里头应当是除了晶石和药材功法卷轴这些普通的之外,还有一个现在对付璘而言,最重要的东西,便是能助前期修为在元婴期之下的修者巩固凝实灵气的蒲团。 那个蒲团是付璘曾经出入一个远古佛修大能,大乘得道之后留下的仙府里所得。 可惜得到蒲团的时候,她已经是出窍期的修为,用不上了,但因为那蒲团上的暗银色莲华纹样着实精美,就随手留在了自己的秘境之中。 今时不同往日,当年用不上,可对现在的付璘来说,可不就是正好么,她得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三件压轴拍品展示出来之后,南酥等待大家都看清楚了,走到左边第一件兽皮残卷图前,这才开始介绍。 “这一块残图,想必大家心里各有猜测,东夜拿到的时候也是想方设法,验证许久,才终于从一位大能那儿得到相关消息。此图显示的应是妖族中,噬天黑魂虎的传承所在之处,噬天黑魂虎为妖族最霸道顶尖的血脉,如今已然绝迹多年,想必各位,也能猜到那传承的价值几何了。虽为残卷,可若是有幸能凑齐,取得传承……诸位想想。” 话不说尽,反而更让人浮想联翩,谁又不期盼自己一朝得势一步登天呢?这便是南酥的高明之处了,区区残图而已,能不能找到别的残片,压根就是没影儿的事,从她口里出来,没有一字一句是明言,却让人就能生出一股子势在必得来。 “此残卷,起拍价为五千下品晶石。” 付璘对此不感兴趣,只一心想要自己的钥匙,最后也只听了一耳朵,这片残卷似乎是以一块中品晶石加五千下品晶石的价格,被平三界一个驯兽的世家收入囊中了。 第二件珐琅转仙瓶,有些独特之处,其中似乎另有玄机,付璘也不太关心,就算有什么绝佳的宝物,她现在也没有足够的晶石能拿到手,就算拿到手了,越高等级的宝物越难驾驭,就她现在这修为,连最初的旋照期都还没踏进去呢,也是驾驭不住。 这转仙瓶,便以两块中品晶石的价格,被顶层厢房之人收走了。 终于到她自己的钥匙了,只见南酥芊芊玉指拿起卷云钥,轻笑一声。 “这个甚是灵巧好看,连我都有些喜欢,拿来做佩玉可太好了。” 一句玩笑轻易化解了方才竞拍前面那两样,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半点都不突兀,反倒显得天真,此女当真高明。 “这最后一件呢,可不是什么佩玉,东夜偶然收得此物,经鉴别,其中有一道极其强大的禁制,若是强行接触便会损坏此物。如此等级的禁制,向来是用作秘境结界的。故而此物,应当是某位已经陨落的大能所留下的秘境之匙。” 众人哗然,若说之前的残图,只是可能会获得妖族传承,尚且有如此多人争破了头,而这卷云钥明晃晃就是一处秘境,大能的秘境珍宝无数,得其中一件都受益无穷。 人群反应越热烈,付璘便越有些汗颜,她自己留下这秘境的时候,倒不觉得是什么特别好的玩意儿,不然也不会放在这小莲华境下三界里了。 可如今,自己当年随手而为之的,反倒是给现在的自己帮了大忙。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拿到这卷云钥匙。 “秘境卷云钥,起拍价一块中品晶石。” 付璘显得价格不会低,可听到的时候心里还是一跳,这才到手的晶石,就要流水一样花出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拍得到,今日顶层包厢的人拍了几样东西都是高价,也不晓得还有多少余力,旁边更是还有这么多世家。 起拍价就已经是大部分人不能企及的了,这最后一件,只有世家,顶层厢房和付璘有出手之力了。 同在四层厢房的世家们先迫不及待的开了口。 “一块中品晶石,一千下品晶石” “一块中品晶石加一千五百下品晶石” “一块中品晶石加三千下品晶石!” …… 顶层之人终于开口了。 “两块中品晶石” 轻描淡写,引得底下一楼大厅的人们倒吸一口冷气,所有人不禁开始思考那到底是什么来历的人,才能有这种手笔。 付璘握紧了座椅的扶手,骨节都因过度用力有些泛白,若是其他世家还有能力出价,她今天怕是就悬了。 好在空档片刻其他世家都熄了火,她才开口。 “两块中品晶石加五千下品晶石。” 心念电转,依照情势看来,顶层之人财力雄厚,与他硬拼肯定是比不过,而小莲华境下三界的符师似乎颇为珍贵,不如赌一赌。 “楼上的兄台,在下是画就方才所拍隐符的符师,这卷云匙于我有些用处,不知兄台是否愿意卖个面子。” 顶层厢房坐在主位之人原本还要再加价,可听得后头那话,便没了动静。 等待片刻,南酥当即成交。付璘算是拿到了卷云匙。 此时顶层厢房,身侧管家微微俯身,低声询问。 “少主,您这是…?” 主位之人竟是一俊俏年轻的公子,身着玄竹袍玉树临风,垂眸把玩着掌中所持扇骨,听得问话略略抬眼起来,便见得那眼底冷若寒冰的神芒,可偏偏他是在笑的,叫人看不清底细深浅,神秘至极。 “无妨,我自有打算。” 扇骨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公子掌心,他心头有些忐忑。 之前四楼厢房付璘拍闪砾花时就引起了他的注意,而后又拍下了蒲焪草,此时更是对卷云匙志在必得。若说旁人不知道这三件东西之间的牵扯,尚看不出来什么。 可他是知道的,这三件东西都是跟缪梵尊有关的。 缪梵尊…… 想到此,俊俏公子眼中闪过一丝隐痛。不知道拍得这三件东西的那家伙跟缪梵尊是什么关系,或者又是知道些什么,他总是要去探个清楚的。 公子起身独自出了厢房,挥退想要跟来的管家和侍从,径自往楼下去了。 第十五章 释云宗 付璘拍下了最后一件拍品,今夜的拍卖顺利落幕。 人群渐渐退场散去,带着满腹精彩的情节,回味品论议论不休。 原本嘈杂的拍卖行内逐渐也冷清下来,付璘拿下了卷云钥,心口一块大石终于是放下。 南倥先前说忙完了要来找付璘,她就在厢房里头等。 也趁此思量一下之后该怎么做,肯定先是洗髓炼体,然后再去秘境拿蒲团。 三声扣门声响后,南倥推门进来。 手上端着托盘,上面放的正是付璘拍下的所有物品,和一个晶石袋。 “沥伏兄,我来给你送东西了” 付璘起身去迎。 “快来,今天这么忙,你还亲自送过来干什么。” 俩人坐到桌前,少不得要客套客套。 “恭喜沥伏兄拍得所需,这储物带里的是沥伏兄所需的五种药材,晶石袋里今日所花,抵扣折合下来,还余八百下品晶石。沥伏兄再看过这卷云钥没有问题,就成了。” 付璘把卷云匙拿起来,指腹摩挲过表面。 只略一探灵气感受其中禁制,便点头谢过。 “没问题,多谢南倥兄弟了。” 收好东西,俩人正喝茶聊天呢,却又听得门口轻响。 谁会来这?对视一眼,俩人都不清楚。 付璘朗声一句。 “请进。” 楠木大门缓缓推开,玄光缎镂银纹的靴子踏进来。 来的正是那顶层厢房,管家口中所唤的少主。 房中两人愣过之后的反应不尽相同。 南倥看清来人后,起身行礼,是端端正正的主仆之礼,开口也正是如此。 “少主,您怎么来了。” 付璘觉得来人有些面熟,但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一时陷入思索。 来人朝南倥略略抬手,算是免礼,径自走到付璘对面坐下。 南倥给来人取了新的茶盏,倒上茶水,看出付璘似乎是走神。 故而放茶壶的时候,刻意用了点力,在桌上碰出轻声脆响。 这才拉回付璘的注意力,抬手抱拳一拱,眼神看向南倥。 南倥也恰得时机,为两人介绍引荐。 “这位是……?” “这位是释云宗少主,南轩霖。” “这是沥伏先生,是名符师,少主刚才应当知道了。” 释云宗,莲萼境三大顶尖势力之一,强者如云。 在小莲华境难怪会有这么大的排场,倒是说得过去,想必刚刚顶层的,就是他了。 看南倥的态度,这东夜拍卖行也是释云宗底下产业。 那能在鬼市立足,不足称奇。 可付璘半天也没想明白,释云宗的少主来找自己做什么。 莫不是要反悔刚才的事儿,想把卷云钥拿回去? 那可不行,到嘴里的肉还有吐出去的道理么。 付璘眼睛一眯,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味。 “原来是释云宗的南少主,久闻大名,不知少主亲自前来,是为了……?” 见付璘变成的大汉面色有些奇异,南轩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此来不是反悔的,沥伏先生莫要担心。” 此话虽不能尽信,但多少让付璘松了口气。 这在人家的地盘,她现在要修为没修为,要法器没法器。 人家若真要反悔,她怕是只有吃哑巴亏的份儿。 南轩霖挥退了南倥,厢房里只留他和付璘两人。 付璘一时吃不准这人到底想干什么,又不好抽身就走。 只能等他开口。 扇骨轻轻敲了敲桌面,视线紧紧锁住付璘一举一动。 “沥伏先生,今日收获颇丰,想必心头高兴。” “是不错,是东夜实力雄厚,帮了我的大忙。” 付璘一头雾水只能跟人打哈哈。 “先生今日拍下的东西,和之前托南倥找的东西,之间似乎都有所关联,不知我说的可对?” 如同脑中咔嚓劈过一道闪电一般,付璘坐着登时脊柱发僵。 此人是谁,他看出什么来了。 眼睛迅速一转,扫视整个厢房,心下考虑逃脱的路线和几率。 不怪她如此谨慎害怕,毕竟缪梵尊先前的敌人仇家可真不在少数。 她现在又跟一个凡人没有太大的区别,要是真被仇家逮住了,那日子可想而知。 好汉从不瞎逞能,进退有度才是正道理。 心里有事思量,但还是该先把人给稳住,面上只管装傻。 “南少主这话从何说起,哪儿有什么关联。都是些寻常之物罢了,少主真会说笑。” 南轩霖,懒得同他废话周旋。 扇面一转,厢房就被一层透明扭曲的结界包围。 这结界中的一切都为她所控,修为高深至极。 绝不是现在的付璘,可以抗衡的。 “你知道洗髓药浴的配方药材,又认得卷云钥,别说这跟缪梵尊没关系,你若有半句假话……” 修为实力的巨大差异,让哪怕是付璘,也到现在才发现。 自己的脖颈处,不知何时环绕了一圈极其细微扭曲的气流。 完全不敢小觑其威力,只要南轩霖心念一动,她必然身首异处。 付璘虽现在实力衰弱,可她毕竟曾经是站在整个莲花三境修炼巅峰的强者。 神色也冷了下来,没道理被人威胁至此还有好脾气。 怒意凛然,隐符也遮挡不住她瞳周泛起的金红微芒。 反倒是南轩霖,再看见那微芒之后愣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半天才问得一句。 “你的眼睛……你跟缪梵尊是什么关系,你有她的消息?她人在哪?她没死是不是?” 一连串问话竟然是焦急,付璘有些愣,怒意戛然而止,眨巴眨巴眼睛。 这一连好几转的情况,让她脑子实在有点不够用。 听这架势,是自己以前的熟人? 可自己若是认识这家伙,不至于记不住啊。 毕竟这长相还挺有辨识度,这就奇了怪了,思忖后只问一句。 “你找缪梵尊做什么,她为祸莲华三境,堕入魔道,已经陨落了。” 南轩霖面色唰的一下就变得惨白,咬紧了牙关,俨然怒不可遏。 登时,付璘就察觉到脖颈上的气流收紧,绞得有些窒息。 “你闭嘴,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定是被奸人所栽赃陷害。” 付璘现在还为正是踏入修炼门槛,仍是普通凡人之躯。 缺氧让她视线有些模糊,似乎看见南轩霖眼眶含泪一般,这模样…… 等等!他是! 第十六章 故人 怪不得从刚才就一直觉得南轩霖看起来眼熟,又想不起是谁。 这家伙从个小萝卜头都长得这么大了,还如此俊俏。 自己却变成了个小萝卜头,真是世道弄人。 付璘费劲巴拉,抬手撕去贴在胸口的隐符。 一阵轻烟散去后,被南轩霖气流索绞住的,俨然是个六岁小女孩儿。 可不就是付璘本人真身。 这下轮到南轩霖愣了,却在看清女孩儿的眼睛立刻撤去了气流索。 付璘变小了的身躯跌落下来,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捂着脖子咳嗽半天,眼泪花都咳出来了,这家伙下手真狠。 南轩霖声音发抖,想要靠近又不敢似的。 “你……你是,付璘的孩子?” 好容易缓过气儿来,听到这话付璘硬是哭笑不得。 我是我自己的崽,心里笑的打跌,面上却挤出一丝委屈来。 故意坑人。 “我娘亲死了!你们要把我也赶紧杀绝吗!” 堂堂释云宗少主,刚进门时多么冷酷狷狂一手遮天的人物。 现在形象全盘崩塌,跟个雕像似的一动不动。 仿佛都能听见,他身上细微咔啦咔啦的开裂声儿。 实在没有哄小孩的经验,又结结巴巴试图解释。 “没有…不是…我不会害你的…我不是坏人…” 付璘可算是憋不住了,噗嗤乐出来,笑得捂着肚子直哎呦。 手脚并用爬上桌子,站直了可算跟南轩霖一般高。 平视他,像变脸一样,神情立刻就威严起来。 身形虽小,但立刻就有了缪梵尊的气势。 “哭包,你看我是谁?” 南轩霖只觉得完全分裂,他当然立刻就认出这是付璘。 却又看她小小一只圆圆脸蛋,做这神情,实在是不合时宜的可爱。 付璘陨落的消息传出后,南轩霖怒意滔天。 可他那时年纪不大,手上一点实权也没有。 完全没有任何办法,深深地无力感和痛苦一直包围了他好多年。 一朝见到个活生生的虽然变小了的付璘,就像解下枷锁一样。 哪里还管什么,他手上价值连城的扇子。 随手一丢,抱住小付璘就大哭起来。 什么释云宗的少主,此刻都是扯淡,他就是付璘救下来的那个小哭包。 付璘孤身游历的时候,曾在兽葬谷救过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儿。 见到他时,他被一群鬼狼围在中央。 眼看就要被撕碎,拆吃入腹,付璘不忍心,出手把他救了下来。 兽葬谷面积广大,其中又有毒瘴沼泽,付璘自己出去倒是容易。 可带着一只小拖油瓶,又要保护周算了,就有点麻烦,只能走,不能飞。 花了半个多月,才从兽葬谷多少次妖兽袭击里,硬生生的杀了出来。 付璘受了点轻伤,多是觉得累。 可南轩霖在碰到付璘之后,一根头发都没掉过,被保护的极好。 他年纪尚小,被族中叛徒所害,亲信尽亡。 本以为自己也要交代在兽口之下,却被个姐姐救了下来,护送出谷。 那时他刚经历了那些事,很害怕。 信任付璘后,常常会抱着付璘的腿抹眼泪。 所以付璘也就一直管他叫哭包,压根就没问他叫什么名字。 先前就受了不少伤,还吸入了不少毒瘴。 好在兽葬谷虽然环境险恶,但因为各种奇奇怪怪的地貌药材充足。 付璘便给他配过洗髓药浴,拔除毒性,顺带助他修炼。 更不用说卷云钥,付璘觉得好看,向来也是挂在腰上。 反正没人能抢了去,南轩霖自然是见过的。 付璘想起来他是谁之后,便知道,怪不得他能认出来。 把小哭包带出兽葬谷,便听他的,将他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就离开了。 本来就是随手救的个小娃娃,也不怪付璘一时间记不起来。 南轩霖似乎是心头苦了这么久,终于找到地方发泄。 这么大个人,抱着小付璘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涕泗横流。 要是南倥这时候进来看见,就算是他,怕也要惊掉了下巴。 见他还不停,付璘有些不耐烦了。 一掌拍到人额头上,把他推开,恶声恶气,就像那时候在兽葬谷一样凶他。 “不许哭了,把脸擦干净,有话问你。” 南轩霖这才勉强收住,又擦了脸,后知后觉才晓得尴尬起来。 其实自被付璘救下后,他就很少哭了,这次是实属意外。 遂咳嗽两声,将此揭过。 又把站在桌上的小付璘,托起来放到椅子上坐好。 看了看她细嫩的脖颈,并没有因刚刚的气索受伤,只是有些泛红才放下心来。 “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小孩儿,道宗的老王八不是说你没有入六道轮回嘛,他骗人呢?” 说到这事儿,付璘自己也还不清楚。 “我也挺莫名其妙的,我明明是死了的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又回来了。对了,现在离我陨落的消息传出来已经过了多久?” “四十一年了。我当时没有办法组织,也没有办法去找你,但听了不少消息,没有人在亘醴山找到你的尸体。猜你是不是还没死,我这些年一直在打听。” 付璘听此心里一热,小手摁住南轩霖脸蛋就是一顿揉。 “还是自己救的小哭包好,一直想着姐姐呢,哪像那些家伙。” 南轩霖脸上有些挂不住,耳朵发烫,赶紧把小付璘的手扒拉开。 “什么小哭包,你现在才是小包子吧,短手短脚的。还要重新修炼是不是?不然刚刚你肯定就把我打出去了。” 说到这儿,付璘当即就给了南轩霖一个脑瓜蹦。 “还敢说,长本事了,连我都敢捆,还想绞了我的脑袋?” 越说越生气,又是好几下爆锤。南轩霖缩着脖子任她作威作福。 闹完了才说点正事。 这几十年里,四大宗门为了夺取资源和人才争斗不断,大莲华境看似风平浪静,可暗流涌动十分不安稳。 释云宗所在的莲萼境,稍微好些,如今最平稳的,就是小莲华境了。 付璘待在小莲华境里,还能安稳修炼。 南轩霖怕她不安全,想把她带回释云宗。 可付璘问了释云宗的情况之后,就拒绝了。 释云宗如今也是有点小麻烦,南轩霖还不是宗主,更有人想夺他少主之位。 怕他还要分心,便先让他把自己的事儿处理好再说。 两人交谈许久,付璘一点不见外,差使人差使得十分顺手,叫南轩霖送她回家先。 她今天拍了卷云钥,难保不会有人觊觎秘境宝物,在鬼市门口堵她,要杀人越货。 有个保镖,不用白不用。 之后的事,之后再说了。 第十七章 洗髓 南轩霖送付璘回家后,看见缪梵尊钻进付府后巷的狗洞,着实有些忍不住,笑出声来。 被院墙内飞出的石子,在脑袋上冷不丁砸了个包,回去时被随侍管家致以疑惑的目光。 还要故作镇定,装无事发生,闭口不言,这都是后话了。 付璘得了配洗髓药浴的药材,现下只有一个问题。 她在哪做,在哪修炼才好。 在家肯定不行,且不说爹娘和付琅时不时的就要找她,洗髓伐骨更是个极为谨慎的过程,肯定不能受打扰。 思来想去,怕是只有去秘境之中才保险。 而且秘境之中,处理药材的一应器具齐全,颇为妥当。 秘境又是独立开辟,自成方圆的小空间,也不怕动静被谁察觉。 打定主意后,付璘找爹娘硬是撒娇换来了,夜间不会让任何人去她房里打扰的承诺。 便开始了她洗髓伐骨踏入修炼的第一步。 往常一般的强者开辟秘境,都是在外空间中另辟一方天地,有一些器具或者其他的什么,来当作进入这方天地的钥匙。 而付璘的卷云钥,不一样。 卷云钥本身,是钥匙,更是秘境。 前世的付璘将秘境空间压至卷云钥内,施加了强大繁复的多重禁制。 若非用正确的方式开启,整座秘境就会崩塌损毁,化为虚无。 而卷云钥,已然就断裂破碎,之前东夜也确实判断无误。 只是没有想到,小小精巧的玉饰间能被压进一方空间秘境而已。 可见当时缪梵尊修为之高深,操控之精细,用心之独到。 安排好一切,待到夜晚之时,付璘盘坐于床榻之上,卷云钥摆在面前。 双目闭合,手结法印引动天地间的无色之气,灌去卷云钥之中。 原本安静躺在被褥上,平平无奇的白玄玉,刚一接触到无色之气,便泛出微弱光芒,腾空升起,缓慢旋转。 付璘双手间法印变换奇妙,卷云钥随她手中动作旋转,待到最后一个手印结成。 眼睛陡然一开,金红光现,白玄玉解。 原本浑然一体的卷云钥,竟然分离开来,变成数块大小不一,棱棱角角的玉块。 围绕着一点暖黄光芒周围,起伏不定,那光芒,就是秘境了。 付璘轻轻呼出一口气,还没正式引气入体,要勉强催用无色之气,对她来说尚算有些吃力勉强。 好在并不是承受不住,不然就算拿到了卷云钥都白搭。 略微平复气息,拍拍怀里装着五味药材的锦囊,口中喃喃念一句诀。 暖光之光大盛,待光芒恢复之后,榻上已无付璘踪影。 而卷云钥已经重新变成完整一块跌落在被褥之上。 刚刚打开卷云钥之所以费这么大劲儿,是因为付璘发现,卷云钥竟一时不认她为主。 她原本以为,应当是那菩提老树用了什么法子让她返成的孩童,毕竟她现在的脸跟前世小时候,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可卷云钥中的禁制,一时没有察觉气息自动认主,就说明她这具身体是新的。 可这长相,也不会是夺舍啊,不然肉身与灵魂不相容,她养伤那几年早就被排斥出去了。 更觉得迷雾重重,千头万绪搞不清楚。 只能暂时先放下,之后再想,现在最重要的是先配药浴。 沉寂多年的秘境之中时间停滞,先前放进去这么久的药草都还是新鲜的。 要清晨采摘的琼露草,现在叶片末端都还挂着采摘那天早上的晨露。 此处秘境空间不大,也并未生出空间法则,故而其中没有活物,也没有土壤。 放眼四周,皆是被跟之前看到的暖黄光芒包围环绕。 只在前方不远处,有一眼泉水从半空涌出,形成一个小小的瀑布,续了一汪小湖。 付璘站在秘境之中,恍如隔世,对她来说,现在也确实是另一世了。 在这一世醒来时,她一直都是既来之则安之,从容淡然。 可见到自己前世留下的痕迹,不免仍是有些感慨。 小手抚过一应她现在还没有办法用的法宝灵器,暗暗立誓,该偿还的必回叫他们付出代价。 翻翻找找好半天才把蒲团捣腾出来,又攥着腿拖了一只,跟她一般高,有三个她宽的赤丹药鼎。 一手薅一个费老鼻子劲儿,拖到灵泉小湖旁,累得叉腰喘气,只觉吃亏。 当个小孩儿力气也太小了。 灵泉水引进药鼎里,五味药材按相生相克的顺序投入。 付璘也赶紧蹦哒起来,攀住药鼎边缘翻了进去,在里头盘腿坐好,双手结成缪梵功法修炼的起手式,屏气入了定。 她拖这老大个的赤丹药鼎,又用灵泉水,都是有讲究的。 此鼎名为,赤练。乃是上古丹祖用过的药鼎之一,为地心熔岩万年吸收天地灵气而凝成实体。 色赤而自生热,随主心意可炼化天下万物。 而那一眼看似温和无害的灵泉,是极北冰川下,万年岁月诞生的一块冰心所化。 此二者,一为至阳,一为至寒,相互制约,相互消抵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付璘凡人之躯身处其中,虽经受冰火双重极端,却不会有任何生命之危。 但凡只用药鼎或灵泉其中一件,都不是她现在能承受得住的。 两件极品灵物的碰撞,蒸腾出大量白雾水汽,将放置其中的药材效力激发出来。 五味药材已经失去原本的形状,溶于泉水之中,而药力,也一丝一毫的被吸收进付璘体内。 只见付璘眉头紧蹙,大滴的汗珠从额角滑落下来,想必此时也不好受。 付璘体内,五种药力绞合在一起,彼此争斗消长,一路从付璘的奇经八脉通行而过,极慢的剔除经脉上灰黑杂质,又以药力温蕴,使经脉拓宽。 付璘只感觉一会儿极热,一会儿极寒,经脉之中更是如蚁群噬肉,万针刺体。 单拎出来一项,都是寻常人难以忍受的了,可付璘能忍。 还能配合药力所到之处,运行缪梵功法,吸收药鼎和灵泉本身蕴含的灵气,用以冲刷拓宽经脉,达到最佳效果。 第十八章 引气 秘境中没有日夜之分,时间不会流动,可也已经过去许久。 只见原本满满一鼎的灵泉药水,已经几乎被吸收殆尽。 内窥付璘体内经脉,杂质已然消失,更是比一般修行入门之人广阔数倍。能容纳灵气之数几乎可以同灵寂期比拟。 待到最后一滴药水被吸收干净,付璘再睁开眼睛时,一口浊气吐出,已然再无之前那种滞塞感。 只觉神清气爽,经脉迫切渴望吸纳灵气。 秘境之中本身是没有灵气的,所以欲要引气,只能带着蒲团离开秘境,到房中修炼。 从药鼎中翻出来,抱个大蒲团,心念一动便重新出现在床榻之上。 缪梵尊从前就是个修炼狂人,几乎是半刻都不停歇的在修炼。 此时又怎么会忍得住,安稳睡觉等到明日再引气呢。 蹬腿把被子踹到床尾,蒲团一铺,往上一坐,手印一结。 缪梵心法重显威能,运转起来,可谓是飞速,付璘刚刚拓宽的经脉就像久旱逢甘霖,吸纳着周边涌来的无色之气。 本就是自创的功法,运行起来对付璘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被吸纳进体内的灵气,运行一个周天之后,会进入身下的蒲团也走一周天。 再返回经脉时,就凝实了不少,可量却变少了。 虽是量少,可明显灵气的强度有所提升。 如此循环往复,直到付璘听见公鸡啼鸣才从修炼状态退出来,已然就是天蒙蒙亮了。 她略略感察一下,体内灵气程度,估摸着大约是有旋照期三层。 可若是按照凝实程度,怕是已经达到旋照期五层了,此速度不可谓不惊人。 这蒲团,果然不是凡品,效果甚佳。若按照这速度下去,从旋照境进入开光境最多也不超过三个月的功夫。 而三月之后正是族中比试,付璘稍一思量,得压一压,免得被察觉出异常。 旋照境只是修炼入门的境界罢了,速度快一些也没什么。 多的是人进入旋照境后境界提升得飞快,却一辈子踏不进开光境的。 如今总算是正式进入修炼大门,付璘可算是稍稍放下心来。 此事她也不打算瞒住家人,毕竟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等之后修为更深了被发现,反而会引出不必要的怀疑。 不如现在先自己交代了为好,至于用个什么理由来解释自己,一夜之间增长出的修为。 付璘决定采用之前说书先生的说法,在稍加修缮就行,一时间也觉得说书先生是个人才,连他编理由的劲儿都省了。 这天一早,天刚亮全,她就跑去踹了付琅的房门,把还睡得正懵的哥哥从被窝里捉出来,抓着就去找爹娘了。 哒哒哒跑得飞快,付府早上起来收拾院子的仆人,只见俩小小身影,一溜烟就窜过去了。 只来得及喊一声。 “小姐少爷跑慢点儿,别摔着了。” 付璘咣咣敲开爹爹和娘亲卧房的门,付疏明俯身一手一个抱起两只小团子,左右亲一口。 “什么事儿啊,这么早就来找爹娘了,不多睡会儿?” 走进来的时候,蒲玳锦正在梳妆台前描眉画鬓,看见俩小家伙,放下手中之物,把付璘接入怀中抱着。 “怎么了这是?” 付琅还困着,蔫蔫靠在父亲宽厚的肩头揉眼睛,直嘟囔。 “不知道啊,妹妹把我拉过来的。” 付璘咳嗽一声,故意大声吓退了付琅的瞌睡虫。 “付琅!不许睡了!你们都看我这儿!” “好好好,看你看你。” 爹娘一手抱一个崽,坐上榻沿,一家人围在一起,都看着付璘,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只见付璘板着小脸,神秘兮兮伸出手来,五指一抓,掌心中凭空就出现了一团水球。 水球周围还有电光四处乱窜,可是惊着付疏明和蒲玳锦了。 付璘修炼的无色之气,虽是不属于五种属性之中的任何一种,却能模拟任意一种。 若是有功法的话,还能使出五种属性的灵气招式,更别说只是抓个带电的水球出来。 对现在的付璘来说小菜一碟,可她还得装作跟爹娘兄长一般震惊才好。 至于为什么模拟水和雷这两种属性,是因为她前世这两种属性的功法搜集得多些,用起来也更顺手罢了。 水球周围的电光窜来窜去,映亮了在场四个人的面庞。 付琅左看看右看看,伸手也是虚空一握,可跟付璘不同的是。 他是五指之间先泛出金色电光,而后这些电光才爬升至掌心,融合成一团电球。 “妹妹的跟我的,不一样嗳。” 付璘装作十分新奇的模样,看看付琅掌上的,再看看自己掌上的,仰头问爹娘。 “这是什么呀?” 蒲玳锦这才反应过来,声音还颇有些颤抖。 “璘璘,你这是自己弄出来的?” “对呀,睡了一觉做了个梦,起床就发现能抓出水球了嗳!” 付疏明扣住付璘手腕,付璘能清楚感觉到一丝神识窥过自己经脉,有意遮掩了一下。 付疏明细细查探过后颇有些惊讶,跟蒲玳锦交换了一个惊喜的眼神。 “夫人,璘璘进入旋照境了,而且经脉宽广程度远胜常人,这……” 蒲玳锦听此,也扣住付璘手腕又察看一番,果然如此。 夫妇俩甚是惊喜,蒲玳锦更是在付璘圆乎脸蛋上,亲了又亲。 付琅先前不晓得什么情况,但旋照境他是知道的,他自己就已经是旋照境五层了,也是天赋极佳。 “爹爹,这是妹妹以后能跟我一起修炼了的意思吗?” 付疏明摸了摸付琅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甚是欣慰。 付疏明一生事业有成,修为有成,又得娇妻和一双儿女,儿子天生雷属性,天赋极佳。 若说有什么遗憾,就是女儿的痴傻之症。 付璘神智恢复之后,更是觉得此生圆满,压根就不图她有什么大作为,只盼她能一生平安喜乐。 如今发现女儿竟然是水雷双属性,更是天赋异禀。 一时间高兴也有,担忧也有,但却想让女儿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之后的路。 “璘璘,你如今进入了旋照境,已经是正式迈入修炼门槛。你是想修炼追逐强者之道,还是想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付璘心中当然想的是修炼,可还是思考了一番。 “我要修炼,跟哥哥一起修炼!要变强保护爹爹和娘亲!” 蒲玳锦听付璘如此说,泪水蓄在眼中,又是欣慰又是心疼,修炼之路毕竟艰苦啊。 付疏明拍拍妻子肩头,心里又何尝不是一样感受呢。 夫妇俩虽然不舍得女儿受苦,却也还是尊重孩子的意愿。 “好,不亏是我付疏明的女儿。” 如此,付璘便开始了她这一世,名正言顺的修炼之路。 第十九章 族中比试 自从付璘告诉付疏明夫妻俩她有修为之后,夫妻俩便给她找了一个十分妥帖的师傅,带她修炼入门。 师傅来了两天,发现付璘并不许需要多少指点,似乎生来就知道怎么运行灵气。 若是对她的修炼横加干涉,反倒会限制这孩子的发展。 将此事告知付疏明后,夫妻俩细细商讨,最终决定任由孩子自己修炼,让付琅,时不时的去看看妹妹情况如何。 夫妇俩也是一得空,就会去指点女儿。 付疏明更是毫无保留的,将傅家所有适合付璘的功法,挑出来让她自己选择。 付璘刚开始还要分心应付师傅,后来因为付疏明夫妇俩的开明,和全力支吃,修炼的十分顺畅。 她本就走的是自己的一套修炼功法,更是会从前世的经验中总结最适合自己的。 稍微得点空,还会在付琅来看她的时候,不着痕迹的指点指点她的哥哥。 三月时间过得飞快,两兄妹的修为就像流水蓄池一般稳定增长。 付琅更是以九岁之龄一举从旋照境第五层突破至开光境一层。 成为了楦城,乃至整个小莲华境下三界里的天才人物,一时间风头无俩。 付疏明面上有光,这一年来堪称顺风顺水,连付家的地位都隐隐有抬高之势。 转眼到了年末,族中子弟每年在年末进行比试,三年一大比,所有的旁支也好,附属家族也好都要派子弟前来。 阵仗着实不小,楦城的其他世家也都会前来观看参加,也算是楦城的一大盛事。 原本这传统刚开始,只是付家宗族的子弟比试,可随着付家在楦城的地位升高。 其他的世家也有意在比试上插一腿,说是不论输赢的切磋交流。 可多多少少,也会带些世家间比较的心理。 故而这近来今年的大比,其他世家也都有派出子弟参加切磋。 所以这宗族大比的场地,也就挪去了楦城城中,最大的比武场进行。 此比武场从上空俯瞰,是一个极为规整的圆形,中间有座四方的大比武台。 四周围绕着一圈从低到高,拢共十层的观众坐席,露天无顶。 待到大比试临近时,便会被布置起来,鲜花挂幅地毯应有尽有。 到时候,楦城几乎所有人都会前来,观看楦城的年轻一辈的未来之中,是否有极其出色的人物出现。 原先付璘自然是因为生病,不用参加这类比试。 但她现如今已经恢复,更是踏上修炼之途,纵使爹娘再舍不得,也不能破坏了规矩。 这场比试她非去不可,更何况付璘是个多记仇的了,她可没忘了被人欺负那一茬。 自然是等着机会找回来才好,缪梵尊哪有忍气吞声的道理。 付璘要上场参加比试,不仅爹娘不放心,就连哥哥也有些担心。 付琅一直觉得自家妹妹看起来小小一只,又生了这么久的病,生怕她被别人弄伤了去。 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自身的雷光凝聚在一起,压缩成三颗雷丸,万分珍重的交给了付璘。 付璘拿到时也有些怔愣。 灵力外泄很容易,一时释放也很容易,可将灵力释放出来,还要压缩保存成实体。 对现在仅仅只是开光境的付琅多少有些勉强,也不晓得他是废了多少力气才做成的。 看付璘呆呆的表情,付琅也只是笑一笑并不说辛苦,小大人一样摸摸妹妹柔软的头发,仔细叮嘱。 “记住啦,若是打不过,觉得要受伤了,就扔一颗出去。” 付璘心里又暖又酸,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只捉住付琅的手腕,渡了一道无色灵气压缩成的灵力过去。 “要是哥哥不敌别人,试试用这一道灵力,施放你最厉害的招数。” 灵力沿着付琅的经脉行入丹田后静静盘旋,而付琅的丹田气海竟然不会对付璘的灵力有半点排斥。 付琅隐隐能够察觉到似乎有哪里不一样,可他对妹妹是全心全意的信任与保护,当即就揭过没再去想。 大比试的日子很快就到来了,比武场人山人海。 五大世家带着自家要上场的弟子,坐在离比武台最近的观看席,毕竟是付家的传统,故而付家坐在中间。 付琅和付璘并排坐在父亲身后,而旁支的子弟已然坐在他们俩后排。 付荔死死盯住付璘的背影,十分不甘,往日付璘不参加的时候,那个位置一直都是她坐的。 场内扫视一圈,也见到所有的家主身后都坐着有不少,同他们岁数一般大的小孩儿。 付琅怕妹妹恢复之后,第一次见这么多人会紧张,从进场之后就一直牵着付璘的小手,没有松开过。 付璘虽然觉得有些别扭,但也还是由他去了,就当宽慰兄长之心吧。 待所有世家都入场完毕,楦城资历最老的长辈便宣布,所有世家子弟入场上比武台。 所有世家弟子在开始比试之前,需要先接受比武台中央,天石柱的测试,以看修为如何。 五十余名五大世家的子弟上台之后,各家嫡系的弟子站在队列最前端,首当其冲接受天石柱的检测。 本着谦让的原则,其他四个世家的嫡系弟子先行测试。 大多都算平平无奇没有什么惊喜,天石柱都只亮起了象征旋照境的紫光,不过是亮度有些差别,代表层数不同。 只有一个,身穿白衣面如寒霜毫无表情的男孩儿,上前将手掌放到天石柱之后。 天石柱亮起了代表开光境的蓝光,还不算微弱。 观众席传起了一阵惊呼,没想到今年除了付琅之外,还有第二位已经踏入开光境的弟子参加比试。 付璘悄悄扯了扯付琅的袖子,侧首悄声询问。 “那人是谁啊?” “那是傅家族长的独子,叫傅离渊。” “你俩熟吗?” “不熟,他性格像块冰一样冻死人,我不喜欢跟他说话。” 似乎是听见了两兄妹的窃窃私语,傅离渊回到队列中时,眼神扫过来,俩人顿时闭嘴噤声。 其他世家的都测完了,自然是轮到付家了。 付琅走上前去,大喇喇把手往天石柱上一拍,毫无悬念是开光境的蓝光,亮度与那傅离渊的不相上下。 下一个就该是,付璘了。 第二十章 对战 若说今年所有人格外期盼的看点,就是付璘了。 楦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付家嫡女痴傻六年,却在今年骤然痊愈,而后更是轻易进入了旋照境,开始修炼。 如有神助一般。 所有人都想看看,付璘如今到底是个什么程度。 大多数人心里都觉得,就算付璘开始修炼了,最多也不过就是旋照期一二层罢了。 此番来也就是充个数的,付家还得是看付琅最后是否能赢。 付璘一步步走上前去,心如止水没什么波动,她是什么程度她心里清楚的很,可付琅倒是有些捏了把汗。 小手贴在天石柱上,觉得有些凉。 而天石柱却并未像之前一样,直接就显示出颜色和亮度,敲定了测试之人的修为如何。 测付璘却是以一种肉眼可见缓慢不少的速度亮起的紫光,那亮度更是一点点攀升,越来越亮,直到几乎要转变成蓝色了,才将将闪烁一下停止下来。 最终显示的仍是紫光,可光彩极亮,将付璘的小脸蛋都映紫了。 付璘觉得有些晃眼,收回了手走到哥哥身边,想揉眼睛还被付琅按住了,轻轻用凉些的手背给她贴了贴,稍微舒服一些。 付璘觉得很正常,付琅更是只为妹妹高兴,而付家夫妇更是着实欣慰,他们是看着付璘这些日子,日夜不停的修炼过来的。 可其他人就不这么想了,观众席惊呆了一片,付荔的表情更是阴沉下来,咬牙切齿十分妒忌。 待到所有人都测完,回到观众席自家位置之后,老者宣布比试抽签开始。 虽是测出了各家弟子们的修为,可比试并不是按修为高低,分配对手,而是抽签决定。 修为高的不一定能赢,修为低的未必就不能反败为胜,毕竟他们目前的差距也不是太大。 而比试也不是死斗,自然是点到为止,周围五大世家族长长老强者都在呢,考应变能力罢了。 老者袖子一挥,比武台上空就出现了五十余个光点,自行在空中飘浮聚合找到了自己的对手。 光点两两成双后,就变成了比试人员的名字和对手的名字飘浮在空中。 五大世家族长站起身来,一同施法。 偌大宽广的比武台就被结界分割,包围成数个区域,可供几组同时进行较量,而法术又不会穿过结界,伤及观众席的观众。 能支撑如此结界,还进行精密划分,可见五大族长的实力已是楦城巅峰水准。 准备工作做完,自然就要开始进入今天的重头戏,对战比试了,观众席欢呼阵阵,人声鼎沸十足热闹。 比武台前放置着兵器架,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棍槊棒,鞭锏锤抓,拐子流星应有尽有。 凡上台者,只能选用兵器架上的兵器,不能自带兵器,也是为了避免带太过高阶的武器,失去了比试的公平。 付璘付琅都是在第一批上场,兄妹一起到兵器架选趁手的兵器。 哥哥拿了他一贯使的长枪,而付璘选了把长鞭,也是用习惯的,可付琅总觉得不太放心。 “璘璘,你要不然换一个?鞭子用不好要打到自己,还挺疼的。” 付璘颇有些哭笑不得,拖着付琅踏进了比武台结界。 “少操心,我用得了这个,你好好去比你自己的,不许输了。” 俩人一踏进结界,眼前一花就被分开到不同的区域,面前不远处都出现各自的对手。 付璘对上的,是个挑了把剑的男孩,压根赢得就没有悬念。 才过了不到两招,鞭子如蛇一般缠住他的剑身,登时剑就脱了手,而术法连付璘的衣角都没沾上,自己就力竭了。 败了就自动被结界传送出去,而付璘则好整以暇的等待下一个对手,回回如此,皆在她这儿走不过五招,付璘都有些犯困了。 实属正常,虽然是重新开始修炼,可她毕竟是前世经过不知道多少次鏖战的缪梵尊,一群青瓜小萝卜头着实不太够看。 付琅那边也差不多如此,他如今的修为比大多数人都高上一截,自然也轻松。 傅离渊也是如此。 不过两个时辰,场上就只剩下了四个人,两两被传送到了一处小结界中。 比武台上空的光点聚合后显出名字,俨然是付琅和傅离渊,付璘和付荔。 付璘在看到传送过来的人之后,眉梢略略一挑,困意醒了不少,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打了个招呼。 “付荔啊,不错嘛。” 付荔看见是付璘,表情顿时有些扭曲,脸色青转红,跺脚颇是气愤,长鞭一甩就冲付璘来了。 这好巧不巧,俩人都用的是鞭子,可在付璘面前耍鞭子,那不是关公面前玩大刀呢么。 付荔抬手时,付璘就看破了她鞭子的来路,脚步轻盈一挪,就避开了横扫而来的鞭身。 见付璘如此轻易躲过,付荔更是恼怒,手腕一震,长鞭附上炎炎烈火再度抽来。 付璘一手攥鞭,半点没有迎上的意思,心法运转右掌渡上一层水膜,抬手要接。 见她此举付荔大笑出来。 “想用手接我的烈火鞭,你可别哭着求饶。” 却在付璘徒手接住的那一刹那,戛然而止,她发现被付璘攥住的鞭身那头,似有千钧力道,她压根抽不动分毫。 而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鞭身的火焰自付璘攥住那处开始便一寸寸熄灭,转瞬间气势汹汹的烈火鞭就没了烈火加持。 付荔咬着牙使了再大的力气,都像蚂蚁撼大象,鞭子硬是不动分毫。 付璘冷眼看她半晌才五指一松,付荔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跟那天她们去威胁付璘,却被反击的模样一般无二。 见她已然是落败,付璘也不会赶尽杀绝,就当是先前被欺辱的仇也报了。 一步步走到付荔面前,居高临下,虽没打算扶她,可也想着提点两句。 毕竟缪梵尊加起来活了几百年了,看付荔就是小孩儿,又是付家子弟,不至于真会把她怎么样。 “你根骨不差,若能收敛收敛娇纵性子,前途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你好自为之。” 付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中恨意更盛先前,俨然是听不进去的样子,便被结界传送了出去。 付璘也算仁至义尽,只叹一口气,随她去了。 第二十一章 不打不相识 付荔被结界传送出去以后,付璘,却仍旧在结界之内,但结界也并未给她送来新的对手。 这是付琅和傅离渊那头,仍然没有分出胜负呢。 这两人都是极纯的单属性,付琅是雷电,而傅离渊则是水属性变异的冰属性。 两者虽不存在属性克制,但也没那么容易分出高下。 付琅速度极快,历来修炼的就是主攻之法,以攻代守,转收为攻,他求的是极致速度。 而傅离渊用冰,可攻可守相辅相成,小小年纪却有不错的战术思维,两者修为都并未到达极致,才刚刚开始而已。 故而彼此之间平分秋色,你来我往间,竟还有些惺惺相惜起来。 付琅长枪如臂指使,婉若游龙虎虎生风,枪身附风雷,小小年纪已然有融会贯通之相,所到之处电光赫赫,傅离渊的攻势近不得身,更是寻到机会便反攻而出,迅捷如蟒着实难防。 看似傅离渊已落入下风,可他依旧不急不慢,只是稳稳攻击而后避开反击来的长枪,借助冰雾隐藏身形,时间越久越难以被捕捉到。 如此拖延磋磨甚久,冰雾骤然亮起白光,而付琅身形一瞬间便被冻住,竟是傅离渊不知不觉在躲避之时就布下了阵法。 战时只需一瞬破绽,可付琅反应也不慢,只觉要输。抽动付璘就给他的那道灵力灌注枪身,回转横扫一抽,当啷与傅离渊正袭来的长剑撞出金铁之声。 两柄武器同时脱手,倒飞而出一齐钉在比舞台两侧。 武器落,结局定。 付琅与傅离渊战了个平局。 下一瞬,结界将三人传送而出,此次比试已然出了结果,付璘摘得桂冠,付琅与傅离渊二人并列第二。 三人站在比试台,面面相觑,这个结果有些意外,付璘并不知道哥哥结界之中发生了什么,小声问道。 “你没赢啊?怎么我是第一了?” 付琅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傅离渊,他是十分敬重旗鼓相当的对手的,仿佛刚才比试时那般凌厉的人不是他一样,眯着眼睛笑得开怀,朝傅离渊一抱拳。 “付家付琅,咱俩还没正式说过话呢,你刚才的阵法甚妙,交个朋友,有空来我家玩呀?” 傅离渊虽是性格冷一些,但说到底才十岁,经此一战也十分欣赏付琅,自然是愿意的。面上寒霜化了些,露出微微笑意,一点头算是同意了。 这俩男孩儿都并不在意名次,反倒是付璘还搞不清楚状况,就被哥哥牵着走下台往到爹娘身边去了。 小孩儿们在结界之中比试的情况,彼此之间看不见,可观众席上的众人可谓是看得一清二楚。 付疏明和傅家家主相视一笑,又无奈又骄傲似的。 “你看看你们家小子,年纪轻轻就能习得阵法了,心思沉稳又缜密,哪像我家的两个皮猴,不叫人省心。” “老付,你这话说的可有过谦的嫌疑啊,你们家那俩活泼可爱又有出息,知足吧你。” “看他们小辈之间还挺合得来,不嫌弃的话,你就放你家小子多到我家走走,保管不亏待了他去。” “嗳!这话是你说的啊,改明儿我就送他去,可让他多跟同龄人一起玩玩,免得总是老气横秋的。跟你家的学学,机灵活泼的多好啊。” 两位家主交谈甚欢,旁人更是连声恭喜二位家主,一时间气氛热闹,而后更是大摆筵席流水,算得上是全城欢庆,闹腾到了深夜才渐渐散去。 自那以后,付璘和傅离渊这两家常有往来,三个小孩儿更是时常见面玩耍,一起修炼。 付琅性格活泼跳脱,正好克傅离渊的冷漠,常把人弄得十分无奈,可又没有办法,付璘就在旁边看热闹,偶尔使使坏,挑拨一下,也十分高兴。 付琅是付璘亲哥哥,从来不跟她计较的,傅离渊更是熟了之后慢慢的,也把付璘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付璘爹亲娘疼哥哥宠,这辈子别提多幸福了。 性格开朗不少,补回了太多前世没有享受的家人相处。 共同修炼之时,更是时不常的会点一下哥哥和傅离渊,三人可谓进步神速,楦城与他们同辈分的,可以说是无人出其左右。 就这么无忧无虑的过了七年。 两位少年跨骏马牵缰绳,从楦城城门而入,只见其中一人神采飞扬眉飞色舞同另一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今次给我妹带的这个她指定喜欢!若是她说不喜欢……那就说是你送的啊!听见没有,咱俩得把供串好了,别又像上次一样拆我台。” 旁边的少年神色淡淡的,但仍看得出眉眼间的一丝无可奈何来。 “知道了。你说了她也未必信。” 这来人,可不就是付琅和傅离渊么。 少年郎明媚如暖阳,长身玉立骑着高头大马,剑眉星目神采奕奕,叫人怎么不注目。 回家的路要经过楦城主干大街,已是日头西落的时辰,日光余个边缘攀在门楼边沿,黄昏给少年人的身影镀了金边,勾动不少姑娘家的心弦。 楦城民风开放,二人自城门过街道,临街酒楼的二层,正在品酒饮茶的姑娘们,瞧见了觉得喜欢,便半探身子掷出柔嫩花朵,飘飘悠悠要落进怀里,再含羞带怯唤声公子,百姓瞧得热闹,便有一众起哄声。 付琅怀里落了不少花,他也乐得捻朵起来,朝那些姑娘们笑一笑,惹得姑娘家颊边飞霞,眸含秋水。 可旁边那位怀里空落落干干净净,一朵花都没有,不是没人想掷予,反倒掷的人还不少,是没有一朵能落进去,一近身就悄无声息的被一阵风吹开去了。 而有一处沿廊,只有一位少女凭栏独坐,支楞下巴曲膝歪靠着没个坐相,叼着片竹叶眯着眼睛看那马上少年郎越走越近,发鬓的银步摇一晃一悠,轻声叮叮脆响好听。 见两人走进,一时起了兴,手边也没个花朵之类的,取下叼着的翠竹叶坏心眼的乐一声。 随手贯了气劲掷将出去,不似用暗器一样狠厉带杀气,但也不像一般姑娘家掷花那般柔弱,显然手上是有功夫的。 第二十二章 异变 竹叶刚至付琅面前,就被傅离渊抬手横入夹在指间,略略端详之后,如冰雪消融似的,眉眼间泛上浅浅笑意。 示意身旁付琅看竹叶来处,两人一抬头,就见清丽少女靠坐凭栏,明眸皓齿笑眼弯弯,本该是十分恬静的样貌,却因那上挑的凤眼多了一些狡诈和灵动。 墨蓝衣裙本该是她这及笄之年难以驾驭的颜色,可她穿得极好看,像将山水做袍美人做骨,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如画。 少女冲两人挥挥手,腕间的铃铛清脆悦耳。 “快来,点了菜等你们呢,七里楼嗳,为了给你们接风我可下血本了。” 付琅和傅离渊相视一笑,翻身下马任由坐骑自己回家,两人踏进楦城最好的酒楼,去吃妹妹的接风宴喽。 付琅和傅离渊这次,因为两家父亲的指派去了平三界,察看家族生意的发展情况,他俩早在三四年前就开始逐渐接触家族中的一应事务,也是两位家主有心历练培养。 付璘自在些,付疏明对她没有严苛的要求,这些事她想去的就去,不想去的横竖哥哥都帮她管了。 她也能有些自己的时间,办自己的事,她在哥哥们回来之前,也去鬼市待了两日有余,刚回城。 当初南轩霖从楦城离开的时候,跟南倥说明了情况,告知了南倥,沥伏是他的朋友,也让付璘若有什么需要,只管跟东夜提。 南轩霖晓得,付璘的修炼之法与众人不同,自然是需要不少药材辅助,东夜若能助她一些也好。 是千叮咛万嘱咐才十步一回头的离开了楦城,还给付璘留下了一只月影蝶,叫付璘若有事就给他传信。 虽是如此,南轩霖也没说要付璘干些什么,但付璘不是仗着关系就占人家便宜的,画了不少符箓给东夜,权做报酬。 几年下来,楦城东夜拍卖行的符箓逐渐出了名,小莲华境下三界无人不知晓,连平三界上三界都常有人慕名而来。 两家这几年因为孩子关系好的缘故,更是常常互通有无,合作共赢,发展迅速,隐隐压过楦城其余三大世家一头。 付琅和傅离渊此次出门,去了小半年有余,把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跟妹妹虽然是常通信件,可也这么久没联系了。 付琅又是个话多的,说起他们此次的所见所闻和经历来更是滔滔不绝,问到傅离渊是不是的时候,傅离渊也应和两句,付璘则坐着听自己亲哥哥冒充一下说书先生。 接风宴硬是从日头刚落,吃到了第二日清晨,这还意犹未尽呢。 三人都喝了点淡酒,微醺未醉,都是修行之人,不至于因这两杯就不行了,只是面带薄红。 傅离渊和付琅第二日都要给父亲回话,这才宴罢回府。 傅府跟付府相隔不远,三人便在楦城清晨安静祥和的街道上同行。 可越走到离家近的时候,付璘心头就越有些怪异之感,其他两人也有同样之感,三人对视一眼,面色登时凝重起来,足下轻点朝府邸方向急掠而去。 待到付府门前,四周寂静无声,连一丝虫鸣鸟叫都没有,更是像被扎紧的大口袋,连风都察觉不到。 付府主宅只有族长一家居住,旁支偶尔会来,算上家仆家丁和门徒也有将近上百口人。 平日天还未亮,就会有门徒起来练功,家仆洒扫院落,绝不会是这般死寂。 出事了。 付璘一到门前。面色骤然变得惨白,他们没推开门,但她看见了,看见了整个付府里原本祥和流动的灵气像被什么东西用蛮力扯散了。 地上四散着的东西,正在缓慢的溢出极为破碎的灵力。 她很清楚这是什么,这是只有在修炼之人死亡之后才会发生的灵力溃散。 付琅虽没有付璘能看透灵气的眼睛,可他也似乎有感应一般,覆在大门上的手颤抖良久,迟迟不敢推开。 傅离渊眉头紧蹙,拍拍付琅的肩头,甚为担忧的看了一眼付璘惨白的面色,上前推开了付府大门。 缓缓打开的大门里,是恍若地狱一般的景象。 门口有家仆,似是生前挣扎想求救一般,手臂探得极长,面上表情惊恐骇人,像见到什么极其恐怖的事物。 他皮肉都已干枯,眼眶凹陷眼瞳是死亡的灰白。 付璘脑中一片空白,上前颤抖着手去探他颈侧是否还有脉动,触手一片冰凉,俨然是死亡多时,全身血液已经被抽干,身上却没有别的外伤。 走进门内,皆是此种诡异邪门的死法,家仆,门徒被抽干的尸体横七竖八倒了一地,一路走过不见一个活口。 付璘前世见多了死人,可那些都不是看着她长大,会叫她慢点跑,叫她多吃点,叫她睡会儿懒觉也没关系的人。 看着这些,前几日她离开时还生龙活虎,笑着叮嘱小姐早日回来的人,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付琅更是如遭雷劈一般站在原地,面如死灰。 爹娘!爹娘在哪! 院落里没有爹娘的身影,付璘一扯付琅向爹娘卧房奔去,一把撞开爹娘卧房的大门,只见其中像暴风过境一般凌乱,所有的抽屉柜门都是打开的,娘亲和爹爹的衣物散落一地,桌倒凳斜,但没有爹娘的身影。 付璘正还要往书房跑,付琅却拉了拉她的手,声音颤抖。 “璘璘,这是,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这些。” 付璘也是方寸大乱,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紧紧的握住付琅的手。 “爹娘不在这里,说不定他们逃出去了,说不定……我们去书房看看!” 两兄妹踉踉跄跄往书房走,付璘这才看到傅离渊站在门口十分担心的看着他俩,配剑已然出鞘提防仍有危险伤到他们。 付琅看到傅离渊雪白的剑锋,抹把脸强迫自己冷静,终于反应过来,爹娘目前不知所踪,他得保护好妹妹安全,指尖仍是发抖的,五指一抓,虚空中凝出一把金灿耀眼的丈八蛇矛握在手中,这才冲傅离渊道。 “你家离我家不远,我们两家平素关系甚好,若万一是对手所为,只怕你家也有事。你先回去看看,我们察看完情况之后去找你汇合。注意安全。” 傅离渊见他兄妹二人已然收回心神,稍稍放心,也着实担忧自家情况,略一思量便点头。 “你们多小心。” 急急往傅府去了。 第二十三章 护主 傅离渊面上看着似乎冷静,可握着剑柄的手心早就出了冷汗。 付府院内何等惨状,家仆门徒尽数毙命,如此惨无人道的袭击,却似乎是悄然无声发生的。 如果有人求救,傅府离得并不远,父亲跟付伯伯关系甚好,肯定会派人增援。 可刚才看了一圈付府里横七竖八的干尸,没有一个面孔是傅离渊熟悉的傅家人,这个情况十分异常。 傅离渊脑海中转过了无数个念头,越想越觉得不妙,肯定自家也出了问题,更是脚下生风,飞快往家急掠而去。 他的念头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些年来楦城谁人不知付傅两家关系越来越好,生意一起做,儿女一起玩。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他们两家族长,有时候比跟自家的旁支亲戚都更亲近不少。 如果真是两家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下此毒手,那必不可能只有一家受难。 付璘两兄妹跟傅离渊分头行动,急急忙忙赶到爹爹的书房,一离近了竟然闻见极其浓重的血腥味。 付琅心头大乱,眼泪不受控的就模糊了视线,付璘狠狠一捏哥哥肩头,声音又沉又狠。 “你仔细分辨,这不是人血的味道。我们不能自乱阵脚,爹爹说了,无论何时都要沉着冷静,不能有破绽。” 付琅抬手,手背擦干泪水,眼睛红得可怕。 “你说得对,我们…我们得冷静。” 两人长枪软鞭皆在手中,防备可能从任何地方窜出来的危险和攻击,付璘更是强行将灵识扩散出去,笼罩住整个付府。 以她现在仅仅是开光境的修为强行散发灵识,是十分勉强又危险的,但凡有个比她境界强大之人伤害了她的灵识,付璘必然会遭受重创。 可付璘必须这么做,现在爹娘下落不明,她不能让付琅收到任何伤害了。 推开书房大门,只见火云虎躺在厅内,身上血肉模糊,原本油光水滑养得极好的皮毛,被血迹浸染的一绺一绺,呼吸十分微弱,柔软的肚皮只有一丝丝起伏,显示它仍然活着。 身形比小时候大了不少,已经是成年火云虎的体型,原本火星跳跃的尾巴此时因为伤势过重,只剩下了一星微弱的亮光,而它身后俨然是一条延伸到屏风后的血路。 付琅冲上前去跪在地上,想伸手去将火云虎揽在怀里,却因它满身伤口不敢下手,生怕让它伤得更重。 付璘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屏风后面,只看到了跟爹娘卧房里一样的混乱,所有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更是沾上不少血液。 地上甚至墙上都有大滩飞溅的血渍。 付璘只觉眼前发黑,身形一歪又强撑着屏风站稳,缓了片刻忍下脑中识海泛起的阵痛,眼目脉络的灵力运转到极致,金红光芒大盛,似乎要将她原本墨色的眼瞳完全覆盖一般。 眼前的一切逐渐变了模样,再不是常人看见的普通视界,而是抽象立体具现出此处曾经发生过的还未消散,所有的灵气轨迹。 她突然看见了什么一般,走到前面细细分辨,三股灵力明显在此战斗过,搅在一处尚未消散。 其中两道她认得,那是付疏明和蒲玳锦的灵力,另一道强大得多的灵力,却像是极其浓厚的红,太红了而成的黑色,邪恶阴寒至极。 付璘怎么不熟悉这灵力,这跟上辈子就与她结下大仇的血阵所蕴含的灵力,可谓是同根生,实在太像了,甚至比那血阵纯粹的邪恶不详,更多了一丝刺骨阴寒。 两世之仇不共戴天,不管此人是谁,他都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强大的敌人,终有一日,缪梵尊会取他项上人头,叫他灰飞烟灭。 怒意澎湃滔天,五指一扣狠了,屏风厚实的木制边框被付璘捏了个粉碎。 她深吸一口气,回身去到火云虎身旁察看它的情况,这是付府现在唯一的活口了。 付琅给它稍稍擦拭了一下已经凝成血痂的血迹,敷上伤药粉聊胜于无,见付璘过来,抬头似是询问。 付璘在火云虎的身边半跪下来,给它输送灵力,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爹娘的踪影,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先看看小虎能不能醒过来,它应该看到了什么。” 片刻,似乎是灵力给了火云虎一些气力,又或许是嗅到了自己小主人们的气息,它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原本像最纯粹的紫晶石一般透亮灵动的眼瞳中,现在却黯然无光,仿佛能感受到火云虎的生命正在一丝一毫的流逝,更能察觉到它的哀伤。 付琅和付璘跪在它身前,一刻不停的传送灵力给它,火云虎极其困难的卷了卷尾巴,原本蜷缩的爪掌松开,掉出了半片染了血渍的衣角。 付琅捡起来一看,这是…这是爹爹的衣服,急忙问。 “这是爹爹的衣服,小虎,爹爹还活着是不是?” 火云虎停顿了片刻,嘴巴张开,缓缓吐出来一颗深紫色的珠子,这颗珠子已经隐隐有了火云虎的身形一般。 “这是,兽丹?小虎竟然有兽丹?” 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见兽丹缓缓旋转,腾起了一片云雾,出现了一段画面,画面中付疏明与蒲玳锦,被一黑衣黑袍戴鬼面具的人死死压制,压根不敌。 被黑袍人挥袖一卷就没了身形,画面猛然前扑也只抓下了付疏明的半片衣角,然后就被一道法术打落在旁,又要前扑想救下付疏明夫妇,却见一小型阵法骤然而起,困住了火云虎出去不得,而后就是血花蓬出,画面停止。 付疏明和蒲玳锦都是元婴期的修为,在这楦城之中已经算是绝顶高手,又夫妻同心,对上出窍期都有一拼之力,却被这黑袍人轻而易举的捕捉,完全无法反攻还手,甚至连自爆的机会都没有。 此人修为之高可以想见,少说是分神期了,使的法术更是见所未见极其诡异,再加上那灵力,小莲华境下三界绝无可能出现此等人物,付家的仇人也绝不可能招惹上这么强大的敌人。 付璘想着,那便只有是,冲自己来得了。 第二十四章 命誓 付璘识海剧痛,陡然一下眼前就陷入血红,周围景象迅速褪去,视线所到之处出了血红别无他物,仿佛身处无边血海找不到出路。 自己害了爹娘,害了付府上上下下近百口人,对她那么好的娘亲,让她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的父亲,厨房偷偷会给她做绿豆糕的小厨娘,拿个大扫把总是看她和哥哥跑来跑去一脸慈祥的爷爷,砍柴砍得虎虎生风的大叔…… 这些人都是最善良最好的人,他们本来应该过的是平安喜乐的一辈子,却因为自己给他们带来了杀身之祸,骤然间死于非命。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付璘耳边回响这着一句话,声音越来越大,直穿进脑子里面,叫她耳朵生疼。 她心境大乱,俨然就是要走火入魔的前兆,体内灵力更是暴动起来难以压制。 付琅也被火云虎兽丹呈现出来的画面震惊得一时回不了神,这画面俨然就是火云虎冲进来试图救主的视角。 那爹娘就是被那黑袍人给带走了,那人是谁,为什么要对自己家下此毒手,又是为什么在灭门之后要把爹娘抓走而不是斩杀在当场,他想要什么。 迷雾重重,障影层层,所有的事情像一个巨大的谜团将付府笼罩了起来,他正思绪混乱之时,突然察觉到身旁妹妹的不对劲。 强烈的灵力波动起来,转头看去只见妹妹双瞳血红,原本与红色五五分的金光已经十分微弱似要消失一般,而妹妹人已十分僵硬,叫她也没有了反应。 糟糕,妹妹要入魔了。 付琅顾不上太多,只分出一道灵力温养火云虎的兽丹,将兽丹送回它体内。 双掌抵住付璘后心,精纯的雷属灵力护住付璘心脉,朝付璘正在暴动的灵力席卷而去,好在付璘完全不排斥自己亲生兄长的灵力,才一点一点的被平复下来。 陷入血海幻境的灵识隐隐察觉到一丝熟悉的雷电,只见血海遥远的边缘亮起一丝属于哥哥的金光,便往那处跑去。 视野中的血红如浪潮一样褪去,付璘陡然咳出声身躯前倾双手撑地,汗如雨滴一般滴在地上,双目干涩疼痛,回首去看哥哥时,面上俨然流下了两行血泪。 付琅见她缓过来也是心下一松,当即就把妹妹抱进怀中,悲恸至极。 “你吓死我了,爹娘失踪了,你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我怎么跟他们交代啊。” 两兄妹抱在一处,紧绷了多时的情绪才骤然崩溃,号啕大哭起来。 不过都是十几岁的少年,经历如此大事,原本幸福的生活一朝化为泡影,肩上更是压上了沉甸甸的血海深仇,天地之大叫他们要如何是好。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沉沉压顶的乌云,此刻更是滚起轰隆隆的雷声,似是为这桩惨案而感到痛苦。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在这雨水之中,付府所有已经逝去的生命,肉身缓缓的消逝在这天地之间。 修仙之人与常人不同,若是非正常死亡,他们的尸体在灵力溃散完之后就会崩裂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付府上上下下所有的尸体全部是被抽干了血气,此时在雨中消散,回归天际。 付琅和付璘悲痛得几欲气绝,还是付璘先渐渐冷静下来,搓了搓脸她此时面上已经没有什么少女天真,而是更像前世敢与整个正道为敌的缪梵尊了。 拍拍付琅肩头,把哥哥牵起来,珍而重之的取灵兽袋将火云虎收入其中好好养伤,把灵兽袋妥帖的放入付琅手心。 探掌在付琅的长枪枪尖划过,刮出掌上见骨深的一条血痕,手结法印闭目打上灵力印记,更是一口心头血将灵印染成红色。 “付璘今日在付府所有亡灵前立修行命誓,必报此仇,将那害我付府之人,千刀万剐断骨抽筋。” 修行命誓,是修仙之人最重的誓言,以心血为印,脉血为约,立誓之人若违此誓,便会失去自己所有修为,堕入修罗道,永生永世受尽世间万般苦痛折磨。 付琅阻拦不及,便想跟着妹妹一同立下命誓,却被付璘一掌摁住,紧紧看着付琅眼睛,摇了摇头。 “若是爹娘知道我二人都如此,必会恼怒,你我是付府仅剩的希望了,若我报仇不成,你还得重振家族,你记好了。” 不再多等付琅说什么,付璘已将此事敲为定局,她知道付琅一定会想明白的,何况报仇凶险,又是因她才生此事,她不能让付琅也身陷在危险之中,唯有如此才能报付疏明夫妇的恩情了。 优柔寡断黯然神伤毫无用处,她刚刚一时混乱差点走火入魔,往后绝不会再生出一丝软弱。 付璘拖着付琅不管倾盆大雨,毅然决然头也不回的踏出了付府大门,傅离渊去了多时,傅府情况不知道如何了。 傅离渊回到傅府的时候,见到的也是一番惨象,傅府院内狼藉一片,家仆也都被抽干了血气,与付府内一模一样,爹娘也同样不知所踪。 他仔细察看了傅府每一处,没有找到任何打斗的痕迹,但家中主屋书房也全部被翻乱了。 傅离渊想不通爹娘为何失去踪迹,也不明白若是来人只为寻找什么东西,又为何要屠戮两府人的性命。 待到所有尸体都消散之后,傅离渊跪下朝院中磕了个头,便起身打算去找付琅和付璘。 一阵风过,傅离渊刚刚跪过的地面上,微微湿润的水痕便渐渐消失了。 刚踏出傅府大门,就跟前来的付琅和付璘撞上,两边简单交换了信息,傅离渊听付琅所言便晓得,自己的爹娘应当是也被黑袍人带走了。 两家惨案应该是同一人或同一伙人所为,不知他们要什么,或者在找什么,也不晓得他们是否得手,还会不会回来。 总之楦城不再安全,此处不宜久留,三人甫一合计,觉得尽早离开为好,若是黑袍人杀个回马枪,此时的他们是必然没有一战之力的,别说报仇,更是要把自己搭进去了,只能从长计议。 三人换衣改扮,斗笠遮面,趁着雨势匆匆出城去了。 第二十五章 分道扬镳 有人发现,原本日渐成鼎盛之势的付府和傅府,竟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人的踪迹,院内杂乱不堪,成为楦城一大不可解的诡事,变成阴影盘聚在楦城百姓心头久久不散,这都是后话了。 付琅一行三人一路奔马长行,原本是打算去桡城祖父家,临到桡城外却又犹豫了进城的心思。 谁也不知道那黑袍人是否会在暗处监视他们,谁也不晓得这祸事是否就只会发生到两家身上就为止了,万一因为他们的原因,将祸水东引到祖父家里,那岂不是害了亲人么。 三人驻足在桡城郊外几十里地的破庙之中,暂作歇脚整顿,商讨往后该如何是好。 付琅和傅离渊这一路强撑着心中悲痛将付璘照顾得极好,凡事都不舍得让妹妹操劳。 付璘看在眼里,心里却更难过,一路走来,脑海中有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她得离开他们俩,自己走。 黑袍人不知道是否是认出了她的身份才袭击的两家,若是认出了她才做出如此行为的话,那黑袍人并未找到自己的踪迹,肯定不会放弃搜寻自己。 一旦被找到,以现在自己的修为只怕没有命活,决计不能牵连付琅和傅离渊。 若不是认出她,是为别的什么东西或者事情灭了两府,他们三人兵分两路,她去找自己以前留下的秘境,缪梵尊的身份毕竟不能示于人前,那报仇成功的概率更大一些。 思来想去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趁月黑风高,本就连日赶路疲惫,付璘更是在火堆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加了点助人沉眠的东西,让他二人不会突然醒来。 付璘摸出了怀里多年前在鬼市东夜拍回来的卷云钥,施法将付琅的灵力也纳入卷云钥的禁制之内,这样付琅就能随意调动卷云钥内的任何东西了。 可她要独自走,也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要留给付琅,多少还是要取一点自己需要的傍身,在卷云钥里翻翻找找,摸出来一只素银圈的储物戒指暂时使用一下。 赤练药鼎,蒲团,符纸符砂都是要带走的,灵泉一是带不走,在这儿放置多年已经成了这卷云钥秘境之中的一部分,二是傅离渊本身是冰属性,灵泉对他来说颇有助益。 再取一半数量的晶石,其余的丹药法器功法都留给他们俩好了,也能更大程度的保全他们的安全。 付璘收拾停当,十分轻省,身上也没有包袱累赘,只是右手拇指多了个素银圈。 卷云钥妥妥贴贴的放在付琅怀中,挥手打出一道灵气书,留下寥寥话语。 月华皎洁清冷,细碎的星子零零散散的缀在天际黑幕上,微微清风徐徐吹来,是个好天气,却是离别的日子了。 踏出破庙大门之前,付璘回头看看正靠坐在草堆前睡得昏沉的两人,有些不舍,低头勾出个笑意,却看起来那么苦涩。 她已经能想得到天亮以后,付琅醒来该跳脚恼怒到什么样了,只希望傅离渊能劝住他,为大局着想,也是没办法。 他们二人着实是很合格的兄长,付疏明夫妇更是世上最好的爹娘,她一定会也必须要把爹娘救出来。 伤怀敛进心底最深处,连同这么多年付家人带给她的幸福和温暖也一起掩藏。 踏出破庙,这世界上已无付家小女儿付璘,有的只是去而复返,即将掀起腥风血雨的,缪梵尊。 兄妹连心,付璘走时付琅似乎心有所感,皱紧了眉头十分不安稳,想要醒来,却被梦境团团困住,怎么都无法挣脱,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傅离渊多少也察觉出不对劲,他自来是少梦浅眠的人,可今夜的梦境一个叠一个无穷无尽,全是往日的时光,他在梦境中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意识清晰得很,但仍无法摆脱。 直到日光自极远的山峰上露出一丝光芒,远处村落的雄鸡发出了第一声啼鸣,二人的梦境才蔓延上裂缝,崩碎开来,总算是醒了。 付琅只觉头疼,尚还没缓过来,就被早一步恢复意识的傅离渊,一把抓住了胳膊,声音十分的沉,隐隐能听出怒意来。 “出事了,付璘不见了,不在庙中,周围也没有踪迹。” 付琅立刻站起身来,卷云钥就咕噜噜从他怀中掉落在地,滚了两圈。 “这是什么?” 弯腰拾起来刚准备细看,灵识就被卷云钥的禁制扯进了秘境之内,连带着同他站在一块还抓着他手臂的傅离渊也扯了进来。 二人只觉眼前一花,便看见了一处蒙蒙微亮的秘境,因付璘拿走了赤练药鼎,此处原本水火平衡的环境打破,因灵泉独在的缘故有些寒凉,更是飘荡着白雾。 完全察觉不到此处的危险,也没有任何的杀气,傅离渊更是刚一进入此地便觉得精神一振,本能的就察觉到此处极其浓郁寒凉的水灵力。 同付琅对视一眼十分不解此时的情况,刚一走动打算查探一番,就触发了灵气书。 白雾聚成行行文字,正是付璘留下的。 “哥哥,你们醒来的时候我应当已经走了很远了,别追来,你们俩找不到我的踪迹的。 此处是我偶然得的一个秘境,里面有晶石功法药材,还有一眼冰属性的灵泉,对你二人都极有用处。 别生气,这是我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但我不能连累你们。 好好保重,我会把爹娘带回来。” 付琅傻傻的看着付璘留下来的讯息渐渐消散,膝盖一弯跪到地上,鬓发遮住了脸庞看不清神情,骤然一拳砸向地面,身边的云雾被拳风吹散开,又慢慢聚拢。 付琅小时候就知道,妹妹病好之后一直有些神秘,但他从来没问过,因为那是他的亲妹妹。 可出了事才发现,妹妹在这种情况下,留下这些珍贵的东西,还要顾全自己这个当哥哥的。 保护不了付家,看不住妹妹,还要让她独自一人跑出去冒险。 他心头五味杂陈,有暴怒,有苦痛,有担心,更多的是无奈,对自己如此渺小的无奈。 第二十六章 前路 傅离渊看到付琅如此心头又何尝不是同样的感受,他们是眼瞧着付璘从小团子长成大姑娘的,那个有些狡黠会使点小坏的姑娘一贯是最招人疼的。 之前他与付琅还悄悄商议过,报仇之路太难太苦,两人都不想带上付璘让她去吃这份苦楚。 哪曾想那小姑娘竟先走一步,独自一个人就走上了不知结局如何的路途。 而两个一直誓要保护她的哥哥,反倒是被她留下,被她保护起来了。 傅离渊覆掌抓住付琅肩头把人提起来站稳,像一根定海神针一样定住了付琅的心神。 “别乱,从秘境出去,将灵力传给我,试试灵识扩散能不能找到付璘的踪迹。” “对,对……” 付琅心念一动,二人从秘境退出来,抵住傅离渊后心,源源不断的灵气传输过去。 傅离渊运转心法,灵识一瞬间扩散开来,方圆两百里的任何细枝末节全部呈现在他脑海之中,他仔细找寻着熟悉的付璘的灵力痕迹。 时间过了良久,日头已经高挂天空,找了好几个时辰,任何一处都反复搜寻过,却没有一丝痕迹。 两人灵力都已经透支,不得不停止找寻,脸色十分难看。 “找不到,她不想让我们找到,肯定是用什么法子掩藏了踪迹。” 最后一丝期望破灭,连傅离渊都有些颓然,两人跌坐在草堆上一时无言。 付璘自然是晓得,不是她说让他们不找,那两个倔驴一样的家伙就不找了的,尤其是他哥那性子。 故而一出去用的,便不再是之前这么多年在付家用的水雷两属性灵力,缪梵功法着实特别。 傅离渊和付琅怎么会想得到付璘还能用别的属性的灵力,自然就不可能找得到她的踪迹了。 付璘离开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莲萼境,倒并不是去释云宗找南轩霖求助,她也不是一遇事就想着找人帮忙的性子。 只因莲萼境是为莲华三境中,上承大莲华境,下对小莲华境,人流往来最大,范围最广消息最为灵通的一境。 能找到黑袍人消息的可能性更大些,结合前世今生来看,黑袍人染指的范围宽广,大莲华境小莲华境皆是爪牙所到过的地方。 那么莲萼境四通八达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最多的就是情报,这么大一块肥肉黑袍人能不惦记? 越是鱼龙混杂,越是水浑的地方,就越能让藏在暗处的人露出马脚,也更能在一片混乱中夺得脱身之机。 付璘脑子不可谓不清楚,这才是缪梵尊孤身一人修炼了几百年的智慧。 可想从小莲华境进入莲萼境,只有三个通道,分别是小莲华境上三界,鸢城,栎城,和妖兽山脉的三个连通界。 鸢城和栎城的连通界是人为开辟的,往来者上交晶石做通路费,便可进入莲萼境。 这么一来,确实安全方便,只需稍稍破财,那点晶石付璘现在也不是出不起。 只是,若走那两城通过,一路只能经行上三界官道城门,付璘虽然擅长掩藏身份,但难保万一碰上比她更长于此道的人被察觉,花点时间也并非不能找到她的踪迹。 两厢一思量,便决定还是走妖兽山脉,从妖兽山脉的天然连通界去往莲萼境。 去往妖兽山脉连通界的路途更加遥远,而且光是山脉外围都足以让普通低阶修炼者谈之色变,更何况付璘为了省一些时间,要走的还是妖兽山脉的中心路线,个中危险可想而知。 付璘花费小半月的时间,到达了离妖兽山脉最近的一座边陲小城。 此处名唤兽城,虽然地处算是小莲华境上三界的地界儿了,可繁华程度别说比付璘外祖父家的桡城了,就是比下三界的楦城都远远不如。 远远看得兽城城墙,是青岗石所砌,可日积月累,上头已有不少岁月的痕迹,稍稍近些更是能看清上面数不清的兽爪抓痕。 也比楦城更干旱些,残阳映下整座城似乎都笼罩在薄薄的黄沙之下,透着一股苍凉萧瑟之感。 付璘面纱遮脸独自进城,好在此处应当是日头甚毒的原因,大多数人也都佩戴了头巾面纱,付璘身处其中也并不显得扎眼突兀,反倒不知不觉融入其中。 太阳将落,夜幕将临,首要便是找个地方歇脚才好,更是要趁机听听兽城之事,看是否有有用的消息。 而无论何处,但凡是想找消息,最该去的便是酒楼,最该听的,便是酒楼内店小二的口中之言,虽是真真假假掺杂有所夸张,可若是能自己理清楚,也是一大收获。 付璘不急不忙的走在兽城的街道上,街道两旁有店家也有摊贩,趁着一天做生意的最后时间都在极力吆喝。 看得出此处民风要彪悍些,约莫也是因为习俗,有些路人和店家,面上或者手臂,皆有形似于兽的刺青,看着粗狂豪迈,也不失为兽城一大风景特色。 有位买烙饼的店家大姐热情过头,眼光也还挺毒,看付璘一人慢悠悠的走在街上,便叫住了她。 “大妹子,头回来兽城吧?来,大姐给你整块我们兽城特有的烙饼尝尝,自家磨的面,火炭烤的,可香了。” 付璘眨巴眼睛一时间有些愣,反应过来却还是微微点头接受了大姐的好意。 若放在前世,那她必是不会搭理也不会回头,径直就走了。 可今生,前面那些年,她从付家人身上感受到了许多不求回报的善意,也学着去回应这些善意。 如今再看这活在滚滚尘世中的善良人,心里没了那份疏离。 这大姐身上透露出的浓浓烟火气息,更是让人感到温暖,连日紧绷的心思都有一丝放松。 刚从灶塘炉壁上揭下来的,热乎的酥脆的面饼,外皮金黄饱满油亮,将饼切开,塞上一块酥脆香甜的芝麻薄脆,淋一勺熬得浓稠甜而不腻的芝麻糖浆。 入口香,酥,脆,甜,融作一团,安抚了疲惫的五脏六腑,付璘尝到了兽城,又像是想起了付府小厨娘的糕饼。 全然不同的食物,唯一的共通之处可能就是所做之人的用心,和对生活的热情,她们才像是最好的人间。 付璘朝店家大姐露出了久违的一个微笑。 第二十七章 兽城 付璘在大姐的烙饼店中暂作歇脚,取下面纱之后,大姐才惊讶没想到有这般通身气度的人,是个如此年轻的小姑娘。 “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呀,瞧着你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外头世道虽不是特别乱,可也有坏人的。” 坐在大姐店里稍显简陋的椅子上,借粗陶杯喝了口水,付璘自然也不会多解释什么,只随口编说自己是跟家人一起来的,是因为好奇才独自出来走走,不多时就回去了。 大姐这一次才似是放下心来,但仍旧叮嘱她。 “稍微看看就赶紧回去吧,下回要出来记得叫你家里人陪着一起,不然长得这么好看,要是碰见城主二公子……唉……” “城主二公子…?碰见他会怎样?” “唉,不瞒你说,我们这兽城啊,因为离妖兽山脉太近,经常会被大大小小的兽潮袭击,多亏历代城主组织防守,修建城墙,不然哪,这兽城怕是早就被兽潮夷为平地喽。” 兽城会被兽潮袭击,这是付璘早就知道的,更何况进城的时候,那城墙上明晃晃的无数爪印,猜也能猜到了。 “历代城主保护兽城自然是好事,那为何说不能碰见城主二公子呢?” 大姐随手拖一把椅子坐下就跟付璘聊了起来,像是想叫这不信邪的姑娘千万要听她的。 “兽城现任城主姓盛,修为颇高,如今年纪大了,他膝下一共三子,其他两个都十分正直。 唯独这老二,不学无术霸道蛮横,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欺男霸女,偏偏城主还最疼他,当眼珠子似的宝贝得不得了。 谁都说不准城主会不会一时鬼迷心窍,就将城主之位传给他。 你这样貌要是被他看见,抓了回去,只怕你爹娘也没办法,还是躲着点好。 姑娘,听大姐的啊。” 付璘听完这一席话若有所思,微微点头算是叫大姐放心。 饼也吃过了,茶水也喝了,天色渐暗,她得赶紧去住店才好,遂告辞这善良的大姐,往酒楼去了。 大姐站在门口,看她走远了这才回身收拾店铺准备关门,却见刚刚付璘坐过的那桌,桌面上粗陶杯旁有一颗亮晶晶的晶石,拾起来仔细看过睁大了眼睛。 “这……是下品晶石!?” 晶石对修行之人来说必不可少,对普通凡人来说更是一笔大财,下等晶石兑成普通的银钱,能兑好几百两金子,足够这大姐平安富贵一辈子。 大姐因干活颇为粗糙的手揩去面颊上滑落的热泪,再跑出去看,却找不到付璘身影了。 好人总是能有好报的。 付璘到兽城最好的七襄楼要了一间上房,这才总算是,奔波这么多天稍稍安顿下来了。 叫小二打了热水,泡在浴桶之中,看着氤氲雾气,指尖微微划过,只见原本飘荡的水汽凝成了片片细小的霜花,又被浴桶中的热气熏化开来。 付璘独自一人行动之后,不再压抑她原本的修为增长速度,短短时间多年一来气海内凝实的灵力一被放松,就水到渠成的从开光境跃入了灵寂境。 虽是有所提升,可要想孤身闯妖兽山脉中心,还完全不够看。 妖兽山脉千百年来,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妖兽争斗残杀提升修炼,诞生了多少妖兽大能也未可知。 在兽城也能微微感知到,那山脉中心方向的远方,有极其恐怖的气息。 她出来时,大多数东西都留给了付琅,身上没有什么法器可用,除了晶石和药鼎略微值钱,其余的可谓是一贫如洗。 付璘此时迫切的需要做好进妖兽山脉的准备,最需要的,就是晶石和法器了。 第二日午间,付璘在七襄楼一楼靠边的雅座用餐,而大堂可谓是热闹非凡人声喧嚣起满坐满,付璘叫住来上菜的小二一问。 “你们七襄楼生意这么好,日日都像今天这般热闹吗?” 小二把帕子往臂上一搭,也是眉开眼笑十分高兴的样子。 “客官您有所不知,他们啊都是从妖兽山脉回来的猎人,每每完成了手头上的任务得了报酬,都要来我们这儿吃上一顿好的呢。” “猎人?他们一般都做什么任务?” “嗐,就是一些猎杀捕捉妖兽,取药材的任务,就在城东头的猎人堂那边儿,可以接任务。” “好,谢谢了,你忙去吧。” “得嘞,有事儿您说话。” 小二忙得脚不沾地,赶紧出去招待别的客人去了。 付璘若有所思,这不是正要吃饭,饭就送到嘴上了么。 猎人堂……看来她要的东西,有地方找了。 吃过午饭,付璘就往小二说的那城东头去了,果然城东来往的人都与在七襄楼大堂吃饭的人,穿着打扮风格类似,应该都是猎人。 人流来往最密集的路尽头,有一座双门大开的三层建筑,牌匾上写着猎人堂,笔法苍劲有力,潇洒飘逸,走近一看,上有署名,城主,盛峰谷。 见字如见人,可见盛城主也定是个有风骨之人,昨天的大姐说的应该没错,只是不知道怎么会养出个这么不靠谱的二儿子。 付璘踏进猎人堂大门,就听见其中各处的吆喝组队声不绝于耳。 “妖兽山脉采药,缺一个木属性的开光期以上,路程半个月,报酬五个下品晶石。” “猎杀沙蛇,要岩属性的,至少开光期啊,十个下品晶石。” …… 付璘转了一圈,组队的报酬太低,她有些看不上,而她若是要自己发布任务,就得付出晶石做报酬,任务难度越高,报酬就越高。 而她要的材料,难度都不低,为了省那么点力气,花出去大把晶石有些不值当。 不如自己组一支队伍划算。 走到大厅最里头任务榜旁边,注册登记队伍的窗口,屈指敲了敲窗口隔板。 “注册队伍。” 坐在窗口里的人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看见是个姑娘,推了推鼻子上挂着的有些歪歪扭扭的眼镜,语气颇为瞧不起似的。 “猎人队可不是闹着玩的,妖兽山脉危险得很,你一个姑娘家确定要去凑这个热闹?” 第二十八章 公孙长清 这话问得着实是不好听,话里话外的轻蔑之意都要满出来了。 付璘听得眉梢一动,此处人多,她又想着低调些好,不愿横生枝节,牙关紧了紧,面上皮笑肉不笑问一句。 “这儿是否有明确规定,不许姑娘组队进入妖兽山脉?” 窗口里厚眼镜男人一时有些哑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似乎柔弱的姑娘会出言回怼。 “这…倒是没有明文规定…” 两人不过才在这僵持了一会儿,就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似乎是跟那厚眼镜人相熟的家伙,也不太客气大声嚷着就来了。 “嘿,老布鲁,怎么连个小姑娘都说不过了吗?” 厚眼镜男人,布鲁,看着大喇喇走过来的虎背熊腰的男子,翻了个白眼。 “有你什么事儿,一边去。” 又转头看付璘,敷衍着一般问一句。 “注册什么档次的队伍,高档五百下品晶石,中档三百,低档一百,几个人,队伍叫什么名字,谁是队长,什么修为,把手放到那个石头上测一测。” 说着下巴冲着台前一块不太起眼的石头示意一下,付璘认出来了,这是跟楦城天石柱一样的材质,就是长得丑了点寒酸了点。 既然他按流程问了,付璘自然是要回答的,只是那大块头走过来之后,越来越多的猎人,也想看热闹似的,慢慢都拢了过来。 付璘不喜欢与人过多的接触,更别说被围观,多少有些不耐,面色也不是很好看,愈发冰冷了起来。 “高档,我一个,名字叫梵……” 她话还没说完呢,人群就有人哄笑起来。 “小姑娘,你知不知道高档队伍做的都是什么任务?那可是要去离妖兽山脉中心最近的区域的,你这么细皮嫩肉,一个人去,别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咯。” “就是就是,不如找我们几个兄弟保护保护你啊?” …… 付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有一柄火焰飞刀破空而来,自那几个出言嘲笑的家伙脸颊旁边穿过,高烫的温度瞬间燎秃了他们半边头发。 刀尖深深钉了一般进到窗口旁木柱子,尾部的赤红丝络扬起颇为好看的弧度,人未至,一道甚是爽朗透亮的女声先到了,带着隐隐威胁和恼怒似的。 “我看,是谁觉得,妖兽山脉姑娘家去不得?” 飞刀一来,那些哄笑顿时戛然而止,大厅更是安静了一瞬,方才说那些话被燎了头发的人,面色变得煞白嘴唇还有些发抖。 “公…公孙长清…” 紧接着付璘就看见人群分出一条道,走来一个女子。 这女子一头火焰一般红得耀眼的赤发,高高束成一把,发丝自带蓬松卷度,随着她的走动微微起伏。 面容十分明艳动人,是极美又极又攻击性的长相,随便在哪都能叫人无法忽视她。 身着深红短袍,腰上数十把精致小巧的飞刀,足踏掐金丝的长靴,手上耳垂上皆是火焰形状的灿金琉璃饰。 整个人就像是火焰中生出的精灵,叫人一靠近就能感受到热度似的。 这女子颇为自来熟的走到付璘身边,也敲了敲窗口,上挑的凤眼十足戏谑的看着布鲁。 “老布鲁,这姑娘,能不能注册?” 老布鲁额头滴下一颗冷汗,干笑两声。 “能,当然是能的。” 公孙长清得了这句话,双臂一抱,靠上她身后头的木柱,歪站着侧首朝付璘一笑。 “美人,你继续。” 付璘略一颔首,算谢过她解围,取出一个小小晶石袋,摆至台上推过去。 “这是五百下品晶石,你点点数。” 话毕,顺手就覆上了台前的天石。 原本暗淡的天石,在碰上付璘指尖的一刹那亮起紫色光泽,然后变成蓝色,最终转为了青色,才停下来。 众人看见紫色光时,甚是轻蔑,更有人嘘声似乎是嘲讽付璘的不自量力,可光逐渐变成蓝色之后,就没有了声音。 在颜色最终停为纯正的青色时,他们更是傻眼,刚才出言嘲笑付璘的人悄悄抬手抹了下冷汗。 付璘瞥了一眼人群,语调没什么波澜,依旧是带着冷意。 “修为,灵寂期。” 灵寂期的猎人在猎人堂不过也就寥寥数个,每次想请他们组队都得一大笔晶石,还不一定叫得动。 其实猎人们在妖兽山脉伤亡的概率非常大,而修炼境界但凡高一境都是质的飞跃,只要队伍里有个灵寂期的对象,存活率都能提高不少。 布鲁更是汗就没停过,怎么也想不到付璘居然会是灵寂期。 立刻手忙脚乱的赶紧帮付璘办起了手续。 众人愣了,公孙长清笑出了声,看到这些平日自诩不凡的男人吃瘪,实打实的好笑。 脸上尽是毫不掩饰的高兴,眯着眼睛朝付璘一伸手,笑得露出了虎牙尖尖。 “我叫公孙长清,跟你一样是灵寂期,你的小队缺不缺人,把我也加上呗?” 付璘记着她刚才帮自己解围的好,又觉得这女子也十分有意思,冰雪消融也露了个笑,抬手同公孙长清一握。 “付璘。” 转头叫布鲁,把公孙长清也加上。 “两个人。” 此时围观人群已经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付璘不明白加人登记的意思,她以为就是这一次一起出去,临时的。 可兽城猎人堂的规矩是,临时加入的小队队友不需要登记,但凡登记的都是小队的固定成员了。 这支名为梵的刚成立的小队只有两名成员,两个都是灵寂期,一个付璘不知道底细,可公孙长清在猎人堂成名已久,从刚才众人对她的忌惮就看得出来。 公孙长清在猎人堂素有火魔的称号,她本身修炼的就是攻击性极强的火属性功法,配上那神出鬼没出神入化的飞刀,更是少有人能挡她的锋芒。 这么些年不是没有小队想招揽公孙长清,可她要么就是不搭理,要么就是把人打一顿扔出去,一个都没有同意。 全凭心情和兴趣接任务,临时加入小队,做完了任务就散,潇洒得很。 谁能想到,今天突然就有了队伍了。 一时间,消息像雪花一样从猎人堂传了出去。 第二十九章 若生 猎人堂闹这么一出,加之围观人群十分聒噪吵闹,付璘颇有些不耐烦,领过布鲁战战兢兢终于弄好的队伍牌子,收入袖中便径自走出了猎人堂。 公孙长清追出来与付璘并肩而行,十分自来熟,一点不见外。 “付璘,你有落脚的地方没有?” “有。” “住的哪儿呀?” “七襄楼。” 听得此,公孙长清脚步顿一顿,又极快掩饰过去,打了下哈哈,惹得付璘侧目看她一眼。 “七襄楼不错,七襄楼不错。他们那儿的梨糖酥络挺好吃的,只有早上有,限量的,你可以试试哈。” 付璘看出了她似乎有什么,但好像不想说,正好付璘也懒得问,便作罢,只稍稍一点头,应了声好。 “兽城是否有交易市场?” “有啊有啊,在离猎人堂不远的地方,地儿大,很多贩子会坑人的,我带你去呗,你要买什么?” 沉吟片刻,付璘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拇指上的素银圈。 里头暂时能换掉,变成晶石的,大概只有她之前闲来画的一些防御符箓,若是要去妖兽山脉,带上公孙长清一个同是灵寂期的,虽然成功几率大了不少,可还是要备防御法器。 “买一些进山脉要用的东西,带我去最大的交易行,多谢了。” 公孙长清抬手扎扎实实一拍付璘肩头豪迈得很。 “客气什么,你现在是我队长嘛,自然听你的。” 按照付璘向来的习惯都是不喜欢与陌生人太亲近,在付家这么多年,虽然抵抗不了爹娘的搂搂抱抱,但她亲哥付琅的动辄拍肩碰手,都还仍旧会被她拍回去,更别说旁人了。 可公孙长清这家伙,一点不像寻常女子一般守礼,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更是初次见面才没过多久的功夫,就像是把付璘当做自己人。 有些地方跟付琅还挺像,付璘想到被自己单独扔下,肯定还在生气的兄长,有些叹息无奈。 也连带着不太忍心直接拒绝公孙长清的亲近,就由她去了。 二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多是公孙长清在说,介绍些兽城的特色,美食啊风俗啊之类的,东拉西扯也说些她自己去妖兽山脉的经历,付璘听着偶尔应两句。 俩人都不问对方的来路家门,付璘自然是不能说,可公孙长清也只字未提,照她这爱说话的程度来看,似乎有些奇怪。 到了兽城交易市场,热闹程度比猎人堂更甚,猎人堂里只有猎人出没,可市场大多数人都会来,里头交易的东西也数不胜数。 灵药丹丸都是基本的了,妖兽也是活的死的都有,活的领回家驯服了当坐骑或者驭兽都有,死的妖兽,皮肉骨血皆可用于炼器。 付璘自然是懒得浪费时间在外围的小摊小贩上,与公孙长清径直就往里面最大的交易行去了。 “我跟你说,我们兽城最大的交易行啊,叫做若生交易行,里面什么都有,我有熟悉的交易师,直接找她也靠谱些。” “好,那就找你熟悉的人。” 兴许是公孙长清太过扎眼,刚一走进交易行的大门,就有不少人频频往她们这儿瞧。 一人红衣似火,一人白衣胜雪,公孙长清长相自是没得说,那同她一块的白衣女子,虽薄纱遮面看不分明,但气质冷然,身形纤瘦想来也差不到哪儿去。 不少人暗自嘀咕,公孙长清什么时候会跟人结伴同行了,这白衣女子又是谁。 不管众人心里做什么想法,付璘和公孙长清都已经被交易师迎上了楼,去往包厢了。 有眼尖的在人群中认出来。 “那不是一等交易师,青灯小姐吗?她不是很少接待生人的?” “青灯小姐?哪儿呢?” 有人忙转头看,却只能瞧见消失在楼梯转角的一片衣裙了。 刚才青灯迎下来的时候,付璘只微微颔首,算是见过,并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多言。 这一进包厢,青灯掩上门之后,方才在外面温和得体,显得有些疏远的表情,瞬间就明朗了不少。 “快坐快坐,长清你平常从不带人一起来我这儿,还不赶紧介绍介绍?” 公孙长清嬉皮笑脸推着付璘坐下,给她倒了杯茶。 “这是付璘,现在是我的队长啦,今天刚注册的高级小队。她是青灯,这个交易行的一等交易师,你有什么想买的告诉她就好,让她去安排。” 付璘打量这坐下的笑盈盈的女子,面容姣好,看不出年龄几何,与公孙长清的豪爽干练不同,更多的是在人群中浸淫出来的圆滑温和,如同春风化雨一般。 可在跟公孙长清说话时,又见得到十足真诚信任,想来两人私交确实不错的。 “你可算终于肯找个队伍定下来了,免得我总担心你跟别人临时组队会不会被坑。” “什么坑不坑,谁能坑我啊,你瞎说八道!” 不理公孙长清的抗议,青灯就转脸跟付璘说话了。 “长清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这家伙有时候莽撞的很,你们之后去妖兽山脉,你还要费心多盯着她。” “队友之间相互照应,这是自然。” “你今天是想买些什么,同我说,我叫人去给你们准备好。” “买几件青阶中级的防御法器,若是有炼器用的雨蛇龙骨,年份在三百年左右的,也可看看。” 青灯并未当即应声唤人去准备,略略迟疑了片刻,也不带任何轻蔑之意,听得出来是着实为朋友考虑。 “青阶中级的防御法器,能扛住灵寂期的数次攻击,价格不会太便宜,更别说三百年的雨蛇龙骨,可遇不可求,但凡有了在我们这儿历来的成交价就没有低于八九千下品晶石的。 你们今天刚注册小队也花费了不少注册晶石,一下再出这么多……” 付璘显得她话中未尽之意,是否过于奢侈了,可她们要走的地方不是妖兽山脉外围。 而是中心,俩人现在都是灵寂期,碰上太强的,若是打不过,至少要有跑的机会,防御法器自然是必备之物,更要多备几件。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先看看这个,若是在你们这儿交易能值多少晶石,少了的我再补上。” 第三十章 交易行 付璘手掌挥过桌面,前面就多出三叠符箓来,黄纸上绘着朱砂画就的繁复纹路,而那纹路竟然微微涌动,似在呼吸流动一般,宛如活物。 三叠符箓,每一叠都有十张,每叠的纹路都不尽相同,而朱砂的色泽深浅更是不一,有深红近墨的,也有微微泛粉的。 青灯和公孙长清看见付璘一下拿出数量如此充足的符箓,都有些没反应过来,还是青灯见多了大场面很快缓过来。 “你是符师?” 付璘点头又摇头。 “是…也不是。” 二人眨眨眼睛。 “什么叫是也不是……冒昧问一句,你的符魂修炼到什么境界了?” 付璘眨眨眼睛。 “不知道,没测过。” 这下可叫人十分哭笑不得。 但符箓,无论在小莲华境哪一界中都十分值钱,实在是因为小莲华境符师数量不多,再者是境界低的符师画符箓也十分的消耗精力,且成符量很低。 不管怎么说,付璘一下拿出三种共计三十张的符箓,这个手笔都称得上大了。 青灯也不再劝,颇为无奈的摇摇头,拿着符箓赶紧去让交易行的专人估价。 “长清,你也不早点告诉我付璘是个符师,害我还瞎操心,该罚。” “我也……刚知道啊!这怎么能怪我!” 公孙长清趴在桌上侧头看着付璘,付璘莫名其妙能从那眼神中,看出一丝幽怨来,而青灯已经摇曳着飘出门去了。 “这……你也没问我啊……” 付璘有些汗颜的清清嗓子,干巴巴解释一句。 火红的发丝因为公孙长清的动作散在桌面上铺开,公孙长清呲了呲牙显出有几分可爱。 拿出去的符箓自然不会是在楦城鬼市出现过的隐符,不然楦城的隐符突然断售,而兽城突然出现隐符,稍微有脑子的人想一想就知道其中关联了,付璘也不会傻成这样。 那三叠符箓,是付璘先前在卷云钥秘境中整理东西翻出来的,不知道是她前世什么时候收集到的符道古籍。 可能是一收集到手,扔进秘境不多时也就忘了。 前世缪梵尊用不上画符换晶石,自然对她来说用处不大,这辈子翻出来,可算接了燃眉之急。 上头记载的符箓,似乎都是年代比较久远的古老符箓了,各种类型的都有,攻,守,医,隐,行,分为五大类。 每一类又从前往后,绘制的难度越大,改良隐符又画得十分顺手的付璘,在尝试过后,每一种类最多都只能画到第二页中间的符箓。 再往下的,要么就是画一张就精力透支完全支撑不住,要么就是压根成不了符,每每纸燃符散,浪费了她不少符纸符砂。 这次拿出来的三叠符箓,都是付璘练习画的,也是目前画得最顺手的三种攻击符箓。 一种能召出一阵两人高的,夹杂着冰刃的小型龙卷风阵,若被此阵困住,便会被冰刃剐得皮开肉绽。 一种能瞬时令被攻击者脚下的土地塌陷成阵,其中穿出无数土刺,叫人猝不及防难以躲避。 最后一种,是火种。无色无味无形无热度的火种,沾上人身便会瞬间引燃,在那之前难以察觉。 这三种符箓各有千秋,都是战斗时一使用就能出乎意料的东西。 青灯拿着符箓上了楼,交易行有专门的鉴定师,分不同种类鉴定每日需要经过交易行的物品,而鉴定符箓的鉴定师在鉴定处的最里面,也最为神秘,她寻常也不太跟鉴符师打交道。 轻轻敲过门之后,安静的推门而入,鉴定室内只有两人,青灯垂眸分明还察觉到屏风后还有两人的气息。 但她不说话也不问,这是若生交易行的规矩。 将手中的符箓放到其中一人面前的桌上,便安静等待鉴定师的将结果和价值写在纸上递回来。 鉴定师每种拿起一张细细查验,看清之后极其疑惑的咦了一声,然后立刻放下手中毛笔,拿着符箓起身走到了屏风后面。 青灯心下也挺疑惑,莫不是有什么问题? 她仍旧安静站在原地,只是凝神注意了一下屏风之内的动静,听见轻声细语的一阵交谈,听不清内容是什么。 便见刚才进去的鉴符师跟着在一位样貌普通却眼神深邃的中年男子之后出来,中年男子还搀扶着一位精神矍铄,满头银发的老人。 老人一见青灯,便抬手一挥,下了指令。 “带我去见给你这符箓的人。” 这老人家青灯不认识,可那中年男子她却是认识的,男子乃是若生交易行的管事,平常鲜少能见他出现在交易行,更别提是这么毕恭毕敬的搀扶别人。 青灯微微抬眼看了看那中年男子,见男子微微颔首,便恭恭敬敬的侧身引老人家,去了包厢。 青灯推开包厢门,公孙长清刚要起身迎她,眼尖发现她身后还跟了人,立刻停了下来没有妄动,坐直了身子用眼神问青灯怎么回事,却见青灯给她回了个也十分迷惑的眼神。 付璘按兵不动,弄不清楚这是个什么路数,也不打算先开口说话。 只见那老人的目光在付璘和公孙长清身上转了个来回,立刻就走到付璘身边,俨然是没有搭理公孙长清的打算。 故意板着脸十分威严似的,可这老头的面相太善,一点都不像个坏人,连眼睛都十分澄净,偏还要压着嗓子开口,有些装不像的不伦不类。 “那些符箓都是你这小女娃画的?” 付璘没有察觉到此人身上有任何恶意或是杀气,又见他虽板着脸,但手指微微蜷起,下意识的摩挲指腹,显然是有些紧张,更让付璘有些摸不着头脑,便不想多说,只一点头。 “嗯。” 老头清清嗓子,有些激动似的。 “你修符道,师从何人?修行多长时间了?” “并未拜师修行符道。” 登时老头就绷不住表情,满眼都是惊喜和高兴。 “你竟然没有老师,是自己摸索的?” 如此热络的态度叫付璘有些不知道怎么是好,眼神向公孙长清求助,公孙摊了摊手,站在她身后的青灯也是爱莫能助的歉意眼神。 求助未成,付璘只能摸摸鼻子硬着头皮,回这眼神十分热情的老头的话。 “算…算是吧。” 第三十一章 符师道 白胡子老头似乎一直处于一种十分激动又要忍住情绪的状态,抬手捋了好几下胡子,这才试探性的问一句。 “小女娃,可否让我探探你的根骨如何?” 付璘的视线扫过一圈周围站着的人,那中年男子对这老头毕恭毕敬,青灯是若生的人,公孙长清是青灯的好友,这实打实的是在别人的地盘…… 若是拒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还是能屈能伸,少生一事的好。 手腕递去,老者并未搭上灵脉,而是取出怀中一方折成八方形状的符箓,上头符砂绘制的似乎是法阵,又似乎不像,大约是什么符师特用的法子吧。 老者掌并双指,喃喃念语,挥手指向付璘。 “去。” 付璘掩在袖中的手指一蜷,绷紧一瞬间复又放松,忍下了差点出手回击的反射,面上不动声色。 那小小的八方符箓,顺着老者的驱使飞至付璘头顶,在百会穴上空稍稍旋转,瞬间散开变成一蓬淡金色的光点,缓缓落下。 光点沾染到付璘身上,就慢慢的融进了付璘体内。 身体里莫名融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付璘多少有些许防备,只是没有察觉到体内有任何异常,才没有发难,但眉头蹙紧,已然是不太高兴。 见此异状,连公孙长清放在桌下的手都悄然挨上了腰间飞刀的端柄。 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紧张,白胡子老头似乎是察觉到了,和蔼一笑解释道。 “小女娃们别紧张,这是我们符师检验修为等阶的方法,对身体无碍,也不会留存任何痕迹。” 话音刚落,那些刚才融入到付璘身体里的金光就全部重新浮现了出来,往老者掌心之中飘去。 付璘神识内窥,灵脉,识海,气海丹田全部一如往常,完全没有任何外物存在,而体内运转的灵力也完全充盈如旧,毫无阻滞,这才略略放下心来,算是相信几分。 只见那些金光光点在老者手中聚散变化,最终凝成了一颗不知道是什么灵花异草的小芽。 两片嫩芽叶已经长成,而那顶端还有一片小小的叶茬,似乎马上就要舒展开叶片一般。 光点嫩芽在老者掌心微微上下浮动,那两片稚嫩但显得十分健康生机勃勃的叶片,也微微浮动,透出那么一股子俏皮来。 付璘,公孙长清和青灯都没看明白是什么意思,中年男子依旧是没什么表情一般充当背景板,白胡子老头可是十足十的高兴。 “黄阶二品,马上就要黄阶一品了!” 仍旧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怨付璘不知道,她前世虽然修行几百年,可那时候因为自己摸索修炼十分辛苦,常常是走几百次岔路,才能找到切实可行的正途。 要么就在闭关,要么就在寻找各式灵宝,要么就在避开那些正道宗门的路上。 而符师原本就对修士界来说相当神秘,他们就像大隐隐于市的高人一样,谁都不知道会不会走在街上就能偶然撞见,但多的是人倾尽一生也找不到符师的踪迹。 付璘没有刻意花心思,去了解过关于符师的一切,实在是因为自己的事都自顾不暇了。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要问的,毕竟是跟自己有关。 “什么是…黄阶二品?” 谈到跟符师相关的东西,老者就显出些高人气质来了,慢条斯理的喝一口热茶,吊足了别人的胃口,这才娓娓道来。 “修士少有人知道符师道的规矩,我们符师道,虽说是依靠天赋修炼符魂,不依靠灵力境界分品阶,但符魂的强弱仍旧是有我们自己的一套划分标准。” 老者捋一捋他那白胡子,见付璘确在认真听,这才继续往下讲。 “每位符师的开始修炼符魂之后,符魂便会开始具象,这株小芽就是我方才借助符箓外现出的,你的符魂。 总的来说,符魂等级分为天,地,玄,黄四阶,每一阶又分为一品到三品,三品为该阶最弱,一品为最强。 符魂具现的模样,会随着你本身符道阶品的提升而成长,你这嫩芽上的两片叶子便是黄阶二品的证明,顶端马上要舒展的第三片,就是即将进入三品的征兆。” 老者说得十分清晰明了,付璘听明白了,却也不太当回事,黄阶二品,按老者的说法来看,不过是符道里最低的阶品了,没什么用处,怪不得自己画那符箓古籍,只能画到第二页。 觉得平平无奇,自然就没什么惊喜高兴的模样了,只略略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晓得了。 老者看付璘不以为然的模样,颇是有些生气一样,眼睛睁圆了,胡子都要被他吹起来,手掌一拍桌面。 “你知道符道阶品提升,可比修士提升境界要困难百倍吗?修士尚可借助灵药丹丸晶石提升修为,而符师修炼符魂借助不了一丝外力,全靠自己心境感悟得成。 符师一道难以入门,入门了更是难以修炼,多少符师一世都难进一品啊。” 原来是这样,付璘眉梢动了动,公孙长清更是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向付璘,像打量什么稀罕人物一样,青灯也像是若有所思。 老者说了这么多,肯定不会是平白无故好意相授,所有修炼之人都最不做无用功,他如此这般定当也会是有所图的。 付璘懒得弯弯绕绕许多,听明白了缘由,索性就直言相问了。 “多谢前辈教诲指导,我先前并不了解有关符师的东西,都是自己瞎琢磨。前辈指导良多,是否还有未尽之言?” 老头本来就琢磨着怎么开口呢,以他的身份,素来都是别人求着他教,还没有主动要教别人的,幸好付璘问了,他才好开这个口。 “小女娃,我白孟老头呢,是玄阶二品的符师,小莲华境符道会的三位会长之一。今天到此来,偶然看见你画的符箓,与我们符师惯常画的,有不同之处,却异曲同工乃至更精巧。 故而来见见你,可你从未拜过师,乃是自己琢磨修炼,就能到达黄阶二品,可见天赋极佳。 符师一道虽然是靠自己修炼心境感悟,但也需要前辈指点教导一二,你可愿意拜我老头子为师?” 第三十二章 友人 白胡子老头,白孟,问完之后心里还有些忐忑,毕竟是这么大岁数头一回,主动收徒弟。 付璘想都没想,开口就是。 “不用了,多谢前辈抬爱。” 白孟以为她肯定会答应,也没反应过来,就说了一大堆。 “好,既然你同意了,那你就是我老头子的关门弟子了,你还有几个师兄师姐,改天叫你们见见面……等会,你说什么?” 好半天反应过来了,睁大眼睛似乎不可置信还有人会拒绝一般,又问了一句生怕是自己听错了。 “我说,晚辈付璘,多谢前辈抬爱,但是不用了,我并没有拜师的打算。” 付璘一字一顿的说出来,语气平淡怕老爷子听不清,却似欻欻欻的小刀子扎在白孟老爷子的心上。 “你…你这…你这小娃娃,拒绝的怎么这么干脆,再好好想想,别着急答复,事关一辈子修炼之事,怎么这么草率!想好了再来若生交易行告诉我。” 老爷子生怕付璘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拍了桌子就叫那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搀扶着他,赶紧走了,压根没给付璘再开口的机会。 原本慢条斯理的符师高人,此刻走得飞快,像后头有人撵他一般,只留下一声包厢门关上的咣当声,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意思。 白孟被中年男子从付璘她们的包厢里扶出来,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又平复成素日游刃有余高深莫测的模样,返回鉴定室的路上,侧首跟中年男子交代清楚。 “那小女娃的符箓效果不错,你们尽可去试,定价按照两千下品晶石一张给她折上,让人送过去。” 中年男子垂眸敛目毕恭毕敬的应了声是,把白孟送回去之后,便着手去办事了。 付璘那边,白孟走了之后青灯并未跟上去,待听得他们脚步声远了,公孙长清和青灯双双坐在付璘面前,两双眼睛盯着她可劲儿瞧。 看得付璘浑身不自在。 “你们俩盯着我看做什么…” 公孙长清性子火爆直接,一拍桌子,震得上面的杯盏都碰撞出清脆声响。 “你这,又是灵寂期修为,又是符道黄阶二品,到底是哪里窜出来的妖孽!让人很是嫉妒啊!” 话虽然是这么说,公孙长清面上也是装得气鼓鼓的,可眼睛亮得很,俨然是有笑意,跟付璘开玩笑呢。 付璘当然听得出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此番也算是暴露修为在公孙长清她们面前,可这二人都不是心胸狭隘嫉贤妒能之辈,反倒真心为朋友高兴。 先前有的防备也放下几分,也不似之前冷淡寡言,干笑两声喝了口茶,心说似乎之前你才是被叫妖孽的那个吧,这回逮到我,可算是也能叫叫别人了。 青灯眉目含笑,十分温柔。 “长清这次交了个厉害朋友呢。只是付璘,刚才白孟前辈想要收你为徒,是个挺好的机遇,你为何要拒绝?” 付璘两辈子走得都是散修路数,不打算与他人牵扯上师徒宗门的关系,一是因为自身情况特殊,二是实在也独来独往习惯了,再者,符道不是她专注之道。 青灯问了,公孙长清自然也是想知道,付璘看着二人,想了想,拣能说的说吧。 “我独自一人习惯了,对师门并没有什么概念,向来是想去哪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被约束罢了。” 世界之大,什么喜好习惯的人都有,公孙长清和青灯也能理解,既然付璘都这么说了,她们自然也不会再劝。 两人都是十分妥帖之人,进退有度,反而让付璘觉得分寸拿捏的很好,相处起来不会难受,已然又更亲近一分。 三人在一块说了会儿话,便听见门口有轻叩门声响,青灯起身去开门,在门口同外面的人说了两句话,亲自接进来一个托盘,阖上了门。 “你的符箓定到了两千下品晶石一张,这可真算是个高价了,这晶石袋里是折合成的六颗中品晶石,你点点数。” 今日也跟青灯算是熟络起来,付璘也没接过来打开看,只摆了摆手。 “不看了,横竖你也晓得我要什么,防御法器是之后跟长清一起去妖兽山脉要用的,再加三百年的雨蛇龙骨。直接扣就好,若是不够就叫我补上差的。” 青灯自然明白这是付璘信任她的意思,虽是初次见面,却十分投缘,故也没推辞,自会把事办妥帖了。 公孙长清在一旁应声。 “就是就是,青灯你的眼光向来是好的,往常我要什么都是你挑的,从没出过岔子,你去挑就是了。” 青灯似是无奈又含着笑意一般瞥了眼公孙长清。 “好了,知道了,肯定帮你们挑好的。” 付璘看二人,一个热烈直爽,一个温和包容,场面也有趣得紧,就像先前还在付府的时候,付琅和傅离渊两人一般。 她乐得看热闹,笑着饮茶。 “天色不早了,一同去七襄楼,叫一桌好菜,小酌几杯?” 公孙长清听见七襄楼脸色变了一变,支吾着不出声,青灯听见七襄楼也看了公孙长清一眼,颇有些促狭的意味。 先前说到七襄楼的时候,公孙长清就有些不自然,显然是有什么故事,付璘也不问她,只是问青灯。 “她这是怎么了?七襄楼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还是因为什么原因她不能去?” 青灯眯着眼睛似乎忍不住要笑,又抬手帕掩了唇,才稳住她温婉的气质。 “哪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让她不能去,七襄楼可是我们兽城最好的酒楼了,是不是啊长清?” 公孙长清脸色奇异,说不上是不好,又被青灯打趣,恼羞成怒一跺脚。 “谁说我不能去,去就是了,现在就去,定要把你二人吃得破产,押在那儿洗盘子!” 嚷完就一马当先冲出去,竟也不等付璘和青灯,这反应不像是有仇…… 倒像是,害臊? 先前只见公孙长清凶悍直接,明朗又热情,还从未想过她也会这么害臊。 一时间有些好奇是怎么回事了,付璘同青灯对视一眼,青灯只是笑着摇摇头,并不打算告诉付璘缘由,只说去了就晓得了。 被丢在后头的两人,这才赶紧跟上了公孙长清。 第三十三章 七襄楼 从若生交易行出来的一路,公孙长清都独自一人走在前头,不搭理后面的付璘和青灯。 付璘开始还怕公孙长清是真恼火生气了,却见她俩若是离得远了,长清还会停下来等她们一等,略略侧首只看得见那耳朵透着粉。 跟青灯俩人会心一笑,显得她这是薄脸皮别扭着呢。 到了七襄楼前,公孙长清还是没有先进去,付璘和青灯可是不敢再笑了,怕再惹恼了她。 甫一进去,那小二就认出了付璘,迎上前来。 “客官,忙完啦?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小的就是。” 问完才认出身后还跟着个公孙长清,小二愣了愣,又很快反应过来。 “公孙姑娘难得来一次,原来跟付姑娘是朋友么,来来来里面请。” 付璘三人环视一圈一楼大厅,此时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底下大堂都坐满了也没有空位,还是坐厢房雅座的好。 “安排一间雅座,我们仨吃个饭。” “好嘞,您各位跟我来。” 公孙长清一进这七襄楼,面上表情虽然看不出有什么,但眼神时不时的就飘忽一下,似在找什么人一样,到了厢房门口还没找到,隐隐有些失落。 这失魂落魄的,落座之后,等小二出去端茶水,青灯这才拍拍公孙长清肩头。 “没看到人不高兴了?” 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就炸毛,公孙长清恨不得柳眉倒竖,把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看什么人,赶紧点菜,瞎说什么呢!” “好好好,不说了,一说这个你就要咬人。” 此处雅座在楼上,一面临街,正巧在七襄楼大门的正上方,人进人出都看得清楚。 雅座布置的是个小圆桌,三人刚好围坐,公孙长清背对临街那一面,青灯和付璘在她对面。 小二伺候好茶水才问菜,付璘又不知道此处什么好吃,自然是要问地头蛇。 “照你们今日菜谱最头前的,上五样,一巡茶之后换成梅渍酒,后餐上些清凉下火的。” 记好客人要求之后,小二忙不迭的下去准备了。 付璘有些疑惑遂问她二人。 “现下天气并不炎热,如何就要吃上清凉去火的东西了?” “你有所不知,我们兽城与其他地方稍有些不同,因特殊气候和生长的原因,大部分的食材都火气较重,故而有这去火的习惯。” 原来如此,付璘颔首表示明白了,视线却若有所思看着楼下。 对面有一刚走过来,打算进入七襄楼的男子,似乎是正看到三人所处的雅座就停下脚步不动了。 “那人…是不是认识你俩的谁?” “谁?” 公孙长清转身回头去看,登时耳尖就红了,支吾着开不了口。 青灯自然也是看见了,意味深长一笑。 “认识,可不是认识么。” “是朋友还是…?” “是,也不是吧。是长清的恩人,上回长清去妖兽山脉受了伤,被人家救回来的。” 那男子没想到长清回头了,也是一愣,而后只是微微点头致意,没有在驻足停留,走进了七襄楼。 “嗳,嗳,长清,回神了,人家已经走了。” 付璘虽然活了两辈子,自己没经历过男女情爱,可不代表她不知道啊,公孙长清这一见人就面红耳赤的模样,显然就是面对心动之人的反应么。 总算是知道青灯为何提到这儿就如此促狭了,像烈火一样性子的姑娘,有了倾心之人,前后表现出来的反差,在朋友眼里肯定是有趣得紧。 装模作样的付璘,揣着明白装糊涂问一句。 “长清,人家救过你,要好好致谢的,我们修炼之人最讲因果,你可要找机会还报回去,不如请人家一同上来吃个饭?” 猎人堂众人忌惮的火魔此时变成了个小结巴。 “不……不用了,我之后再谢他……” 见好就收,可不敢逗太狠了,那飞刀看起来凶得很,付璘和青灯都怕突然断一绺头发。 菜肴不多时就上齐了,果然如青灯所说,制成菜肴的食材多是火属性的灵草灵兽,看起来鲜香刮辣,辛厚醇浓,吃得叫人大汗淋漓,十分酣畅。 而佐餐的梅渍酒,清甜而不腻,入口留香回味悠长,更是盛在清透的琉璃盏中,折出微微光线,赏心悦目。 如此搭配,加之环境雅致,怪不得七襄楼能在这兽城称为第一酒楼,果然名不虚传。 酒足饭饱,小二盛上的后餐却不是青灯点的清凉下火之物。 方才青灯刚说了,这七襄楼的冰元子做的最是好,口感似腻成爽,又如凝飘飘,灵果碎清甜,更是奶香四溢,听起来就十分馋人。 可小二端上来的,并非是冰元子啊,青灯也是有些弄不明白。 “这……是不是上错了?” 小二却摇了摇头,只管将手上的瓷碟放上桌。 “并未上错,是前头吩咐的后厨,将您这儿的冰元子换成梨糖酥络。” “梨糖酥络?你这儿不是早上才有卖的,而且限量很快就卖完了么?” “这是管事的特意去后厨交待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您各位慢用,小的去外头伺候了。” 退出去顺手带上了雅座的门,三人面面相觑,付璘倒不在意这么多,横竖都是好吃的,虽然没吃着冰元子,可梨糖酥络也不错。 拈了一块梨糖酥络咬一口,酥皮入口即融,梨香浓郁,口感层次分明,怪不得长清爱吃。 等等,长清喜欢吃梨糖酥络,刚刚那打了照面的男子走进七襄楼,付璘瞧着他闲庭信步得很,跟进自己家一般无二。 他一出现就换了后餐,若说是巧合,哪有那么刚好的巧合。 想通其中关窍,付璘拍拍手掌清掉碎屑。 “长清喜欢这个,人家就送了这个,你这要谢的可不止是搭救之恩了,俗话说吃人的嘴短嘛。” 青灯也是应和着付璘。 “是这道理,长清你且去谢过人,礼数总要周全的,我和付璘在这儿等你。” 公孙长清看她二人一唱一和,面颊飞红犹豫片刻,还是起身离开了雅座。 “行行行,听你们的,不许多话,吃还堵不住嘴吗?” 第三十四章 英雄救美 公孙长清的这心动,来由得从不久前的妖兽山脉说起。 妖兽山脉的地势地形变化颇为寻常,而其范围更是尤为宽广,从外围至中心,妖兽的修为逐渐增长,虽然危险也会翻倍增长,但是越是中心地带,越有可能出现珍奇药草灵果。 故而很多人愿意用命去赌一次成败,公孙长清这次是因欠这队伍里队长一个人情,想着还了,才靠近了山脉中心的位置。 妖兽山脉中心的地方,公孙长清以前曾独自探过几次,都全须全尾的出来了,没碰见过什么大问题,自觉运气不错。 可人哪,就怕这放松警惕,越想着没事就越会出点问题。 一队人进入妖兽山脉时极为顺利,几乎没有碰上任何实质性的阻碍,因为过于顺利了,众人无知无觉的深入了妖兽山脉腹地,轻易就找到了队伍此次的任务目标,九瓣莲华,还是一株实属罕见的双生九瓣莲华。 队长放了一朵在公孙长清身上,分开保存也是为了保险,这样带出去的概率更大些。 本以为此次是如有神助,探囊取物一般轻松,小队的成员难免都有些掉以轻心。 可危险偏就在此时悄无声息的来临。 取到双生九瓣莲华的当晚,小队成员在山林中扎了营,大家都颇为高兴,点着篝火多少都喝了点酒。 公孙长清稍微警惕些,只饮一杯便去周围巡视守夜了,队伍里一个年纪稍大些的还开口打趣。 “火魔灵寂期的修为了尚还如此警惕,只是咱们这次有老天爷相助,不用太担心了,兄弟们,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咱们这次多顺利,肯定没事儿的。” “就是,不用太过紧张啦。” 话虽如此,可不知为何公孙长清心里隐隐觉得有些打鼓,固执己见还是决定巡查一番四周的为好。 深夜的妖兽山脉有些静寂,远处传来一两声幽幽兽鸣,夜风穿过树叶之间的间隙沙沙作响。 过了一阵似乎是风势变大,沙沙声更响了,响得有些异常,公孙长清灵力扩散出去查探,却什么都没发现。 直到营地方向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刺穿了妖兽山脉的宁静。 公孙长清暗骂糟糕,登时运转灵力,脚踩疾风往回驰援,足尖点地就掠出去老远,待到营地附近时,便晓得事态严重。 密密麻麻的蛇影不知何时已经将营地包围,队伍已经有一人不见身影,想来是凶多吉少,剩下的三人正在蛇海浪涌潮水一般的袭击下苦苦支撑。 看见公孙长清的身影,被包围在中心的队长立刻吼出声。 “快走,这是紫荆九翼蛇,打不过的!” 公孙长清又怎么会是撇下队友,独自逃跑的人呢,她此次本来就是为了还人情来做护卫的,攀在包围圈外的一棵大树上,面色黑沉入水,手指掠过腰间,十三把飞刃,要怎么用才能把人保下来。 紫荆九翼蛇,如其名,修为每增加三百年便生一翼,待到九翼生满,修为可媲美元婴期强者,群居,善隐藏,夜行,好食灵物,蛇牙有剧毒,攻击性极强。 他们这次取得双生九瓣莲华,怕就是这群紫荆九翼蛇伴生的了,而这周围几十里,怕是都是蛇群的地盘,怪不得白天来时如此顺利。 妖兽也是恃强凌弱的,单个的紫荆九翼蛇不足为惧,可蛇群,却足够让大多数妖兽避之不及了。 先前以为的幸运竟然只是倒霉的前兆,真是天意弄人。 一边手拿三把飞刃执在掌中,灵力攀裹其上,飞刃凭空燃起熊熊烈火,连刀尖都被烧得通红,手腕施力掷将出去,六柄飞刀像一颗颗从天而降的流星一般,带着滚烫的火焰,袭向离队员最近的,蛇群包围最薄弱的方位。 每一次柄飞刀落入蛇群之中都发生了小型爆炸,硬生生将包围圈炸出一条通路,包围圈内的人也不傻,发现公孙长清的意图以后,立刻就顶着飞刀爆炸的气劲冲出了蛇群包围圈。 功法灵力运转到了极致,飞快的逃走了,没入夜幕之中没了踪影。 公孙长清见突围成功,松了口气,正从树上跃下来打算分头跑路,之后再去跟他们汇合时。 半空之中一道黑影袭来,公孙长清根本反应不及,就被水桶粗细的尾巴当胸抽了个正着。 登时只觉胸口剧痛,似是骨头断裂刺伤腑脏,一口热血涌上喉头,压根控制不住倒飞而出,狠狠的摔在了空地上。 眼冒金星,不停的咳出血沫,连灵力运转都感觉到阻碍,更别提胸口的剧痛让人动弹不得。 公孙长清倒在地上好半天才缓过来,视线恢复清晰之后,发现蛇群虽然涌上将她团团包围,却都没有上前袭击,只是在周围蛇行蠕动。 直觉陡然背后发凉,强撑着坐起身,回首一看,只见树木叠影之间,大约有半个树身高的地方,有两个硕大如灯笼一般,放出幽幽黄色光芒的眼睛,竖瞳看起来十分冷血,叫人背脊发凉不寒而栗。 而公孙长清看着那巨大的身影逐渐从黑暗中显现出来,一点一点的心就凉了半截,一对,两对,三对,七只翅翼,薄膜上面隐约闪烁着美轮美奂的紫色微光,就像洒落在天空上面的星星,此刻却是索命亡魂的恐怖。 已经生出七只翅翼的紫荆九翼蛇王,全胜时期的公孙长清与它相碰都只有逃命的可能,硬战绝无半点赢面,更别提刚才被蛇尾当胸抽中已然负伤,周围还有虎视眈眈的蛇群。 怎么看都是必死之局,公孙长清额头上滴落下冷汗涔涔,她捂住胸口强忍剧痛站起身,哇的又咳出一口鲜血,手背一蹭揩去唇边血渍,心里也发了狠。 还剩七把飞刃,火流星还可用七次,此处是湿木林,树枝皆不易燃,借不了地势脱身,便只能殊死相博了。 七把飞刃展开成扇,随着公孙长清功法运转,伴金铁摩擦之声生出熊熊烈焰,远远看去公孙长清似乎半边身子都浸在了火焰之中。 千钧一发之际,却有一只微凉的手掌按下了公孙长清的手腕,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熄灭了她手中烈焰。 第三十五章 英雄救美 公孙长清精神高度紧张集中在紫荆九翼蛇王的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到来。 那身影拦住她几乎等同于自爆的行为之后,飘然往前去了。 可是,她不是处在蛇群的层层包围圈之中吗?陡然反应过来回头看去,只见那人来的方向,原本层叠涌动密密麻麻的蛇群,已经出现了个极大的缺口。 却完全没有补全的能力,此情此景甚是奇怪异常,紫荆九翼蛇一旦成群便是十足霸道,所过之处少有妖兽和修士敢正面对其锋芒。 可这人,能悄无声息的清理掉一多半的蛇群,还让剩下的蛇群不敢与他对抗,纷纷涌回了蛇王身后,这是何等手段。 不清楚这人的底细,公孙长清也不敢妄动,握掌成拳,指尖划线封住灵脉大穴,护住心脉不受骤乱灵力的伤害,缓缓后退背抵大树,一面调息,一面紧紧关注那上前去正面应对蛇王的战局如何。 先前没有看清楚他的样貌,如今只看得一个高大却不壮硕,纤长又不瘦弱,刚刚好挺拔如松的背影,手提一把映月长剑,剑锋似是水波荡漾,原本该是温柔满溢,却被那吹毛断发的利器带出了十成十的冰冷肃杀。 他方一迎上去,那蛇王便似乎像是遭受到了挑衅,原本贴拢在身躯上的薄膜翅翼,嗡的一声全部展开来,是妖兽威吓之势。 血盆大口张开露出两只雪白得隐隐发蓝的蛇牙,两注毒液就朝着人激射而来,公孙长清心头一跳,顾不上胸口闷痛大喊一声。 “小心,千万别被毒液沾上!” 她话音还未落,那公子反应极快腾越而起,靴尖在空中踏出似在水面上一般的圈圈涟漪,已然避开蛇王袭击。 更是动作快得只在空中留下了身形残影,和没来得及散去的水纹阵阵,视线所及完全捕捉不到他的行动。 公孙长清甚是震惊,她的速度已经算是快的了,也只能勉强看见此人衣角,可见二人之间差距大如天堑,一面有些放下心来,自己对上蛇王毫无胜算,可是那人似乎十足有把握。 二来又有些不解,公孙长清在兽城已经算是顶端的修为,虽不及城主但大多数人是无法同她相比的,可这人表现出来的实力让人忌惮,更是从没听说过城内有这一号人物。 虽然一时出手帮了自己,但并不确切知晓是敌是友,不得不防,公孙长清飞刃在手又攥得紧了些。 再看那边,年轻公子与紫荆蛇王战得胶着,凭借缥缈灵动的身法腾挪转移,寻找紫荆蛇王的破绽之处,但那蛇王修炼两千余年,早就生了灵智,哪里是轻易就能对付的。 蛇王脆弱命门被巨大的身躯盘旋遮蔽,身躯上更是覆盖着巴掌大的鳞片,泛出金属一般的光泽,一看就不是轻易能穿透之物。 如此下去不是办法,拖得越久胜算就更少一分,人类修士毕竟还是不如妖兽天生就能调用天地灵气,跟妖兽打消耗战无疑是自寻死路。 但凡这位年轻公子落败了,那下一个蛇王要处理的,必然就会是自己。公孙长清想清楚这个关窍之后,手中的飞刀悄然燃起了火焰,声势并不如之前浩大。 但那刀刃上的火焰渐渐由黄转红转蓝,最后只是一层青蓝色贴附在表面,可那薄薄蓝焰的温度,竟让刀刃周围的空间都显得有些扭曲,十足诡异。 趁那处缠斗,蛇王分不出半点心思关注这边,公孙长清灵力运转到极致,蓝焰飞刃带着似乎连空间都要烧穿的温度,狠狠的刺透了蛇王遮蔽命门的身躯。 猝不及防的疼痛令巨兽仰天嘶吼出声,蛇头高高扬起,命门露出,机会来了! 那公子也是瞬间就明白了公孙长清的意图,刹时间一道凌厉杀气贯天而去,他手上那柄长剑泛出淡蓝光华,剑气所到之处似是浪涌潮生,贯穿了蛇王的命门,去势未老撕裂了树杈枝叶没入夜空。 紫荆蛇王顿时鲜血如柱,巨大的身躯倒在地上不停翻滚,好半晌才渐渐停息。 蛇王已死,其余蛇群失去统帅,不敢再留,早就消失在夜幕里,无影无踪。 眼见战局情势已定,公孙长清胸口提着的气骤然松下来,整个人颓唐滑坐在地,完全失去了气力,这个时候若那公子想要加害于她,便如切瓜砍菜一样简单。 可那公子并未趁火打劫,在蛇王倒地的巨大身躯前捣鼓了一会儿,像是取了什么东西,就回身往公孙长清这出来了。 公孙长清这会儿才看清楚他的相貌,淡淡的月华从天幕洒落,在他身上洇出一圈微弱的光晕,眉目如山眼似含星气宇不凡,风流倜傥,似山川过风,又烟波浩渺。 闷痛的心口骤然一跳,全身脱力,却仍是满眼防备,也不开口说话。 那公子到她面前,低声道句抱歉唐突,便抬手将一颗丹丸送进了公孙长清口中。 丹丸入口即化,变成丝丝清凉的药力一路经公孙长清受伤的灵脉而下,抚平了不少灼烧一样的疼痛。 公孙长清一口浊息散出,效果这么好的灵药随便就给她用了,她怎么好再一副铁面模样,况且再怎么论起来,也算是人家救了自己,遂抬手抱拳一拱。 “兽城公孙长清,公子今日相救,铭记在心,来日若有机会必当报偿。” 那公子见公孙长清虽是身负重伤,唇边上仍然沾着血迹,连衣襟都被鲜血染上,却依然有些义薄云天的洒脱气概,又临危不乱身陷险境也能见机行事,称得上是女中豪杰。 公孙长清修为虽不如他,可就这份处事的风骨,多少也让人不禁有些佩服,高看了她不少,便也极少见的抱拳还礼。 “刚才多谢公孙姑娘出手相助,在下成岳。” 落难美人却仍旧是美,更别提烈火一般的美人还展开笑颜了。 “成岳公子莫要损我了,你跟那蛇王胜率五五开,你还略占上风,胜是迟早的事。” 第三十六章 成岳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大胜和险胜的区别,需要付出代价的多少,成岳心里自然清楚明白,他不是爱与人论长短的,听公孙长清这么说,也就轻轻一笑,但该记得的都记在心里了。 只是仍有一事,成岳这趟来妖兽山脉,本就是为了寻这紫荆九翼蛇王和九瓣莲华来的,可他到时就已经不见九瓣莲华的踪影,想来是被人取走了,好在路上碰见了这紫荆九翼蛇王,而现在成功取了蛇王姓名,也算是完成了一件。 但这蛇王并非是他一人出力解决的,公孙长清那一刀起到的作用至关重要,两人心里都清楚,成岳素来做派刚正不阿,自然不是贪功,独占所有成果的那等小人,只是紫荆九翼蛇王的有一物对他极为重要,故而跟公孙长清好言商量。 “公孙姑娘。这蛇王为我二人合力斩杀,自然是应当同分战果,此妖兽最重要的就是颅顶之中的千年兽丹,我此次来就是为寻此物,若是姑娘同意,这蛇王我只取兽丹,其余全部归姑娘所有,不知你意下如何?” 公孙长清平常进妖兽山脉,贪婪之辈见得多了,为了异宝截杀同伴的也比比皆是。 从没见过此等明明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还要对个伤员温言商量的,正直成这样的人,一时觉得新奇有趣便想逗他一逗。 “我若不同意,成岳公子当如何?” “这……” 成岳一时没想到公孙长清会这样说,有些哑然,但礼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怎么好,倒是把公孙长清逗乐了。 “你现在一点伤都没有,全盛之时,且不论我有伤在身,而且本来修为就不如你,我同不同意,你直接取了不就好了吗?” “不行的,这非我一人之功,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刚才剑法凌厉肃杀的人,公孙长清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这么个正直得有些古板的性格,霎时还觉得有些可爱,故作正经的唬他一唬。 “行吧,你既然这么说了,那兽丹本姑娘就让给你,这蛇王于我也没什么用处,我身上也没带太大的储物袋,装不下。你只将那蛇翼留一对给我,其余的你都拿走吧,作为交换,你得护送我回兽城。” 成岳取兽丹本就是为了入药,而入药若是有同生的血肉筋骨,药效自然会更好。 听公孙长清此言,便是欣然答应下来,出妖兽山脉的这一段时日照顾有加,完全没让公孙长清有出战的机会,更是一日三餐的尽量拣妖兽山脉中对于公孙长清回复伤口有益的吃食做。 到兽城门口时,公孙长清的伤基本都好全了。 这一路上二人做伴,成岳进退有礼,凡事都与公孙长清有商有量,两人也算是渐渐熟悉,公孙长清便更觉此人有趣,实力强大却不骄傲自满,带人虽古板但十分平等,从不轻视于他人,从前在兽城怎么从没听说过这等人物。 相伴多日,待到兽城二人要分道扬镳,公孙长清隐隐生出点不舍的时候,才反应极慢的恍然大悟过来,这约摸是有些心动了。 偏她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平常一贯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更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点子姑娘家的娇俏心思。 便干出此等,连谢都没来得及正式谢过,一跺脚一溜烟就跑路了的傻事,在青灯那处落下了话柄,时时被拿出来嘲笑。 先前返程途中二人聊天,公孙长清问及成岳家出何处时,他避而不谈只说若是有事,到七襄楼可以寻他。 公孙长清事情过后想起来此些种种,又想起离开时的傻样,越想越觉臊得慌,索性连七襄楼都不再去了。 成岳自然是不明白姑娘家的心思的,看公孙长清一溜烟跑了,只以为是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姑娘家,让她一到兽城便不想跟自己多待一刻,心里头一时还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他还从来没有被如此嫌弃过。 从妖兽山脉带回的兽丹和蛇身,给成岳帮了大忙,就算是以为公孙长清嫌弃他,但他也还是把这份人情记下了。 素日专心修炼的人,因这么一遭,还特意找人问了一声公孙长清,手底下人效率十分高的,把公孙长清在兽城一应为人处事喜好厌恶都呈到了成岳桌上。 故而才有这次七襄楼,冰元子替成了梨糖酥络的事儿。 俩人,一个误会,一个害臊,从妖兽山脉回来之后就没再碰过面说过话,若不是付璘和青灯误打误撞闹这一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弄得明白呢。 公孙长清离开雅座,正准备下楼去寻人,就在楼梯口转角碰到了往上走的成岳,还没想好说辞就如此突然的见到正主,这脸颊上的红晕今天就不用消下去了。 还是成岳先反应过来,俩人堵在楼梯口也不好看,抬手引公孙长清去了楼下,举手投足之间更是全尽了礼数,生怕不知道怎么又惹得公孙长清不悦了。 “公孙姑娘,可是找我有什么事?” “那什么……我朋友说让我来谢过成公子送的梨糖酥络,而且先前多亏成公子我才平安从妖兽山脉回来,没来得及道谢实为失礼。” “若公孙姑娘不嫌弃,我二人也算是朋友了,不必这么客气。” 救命之恩只靠嘴皮子道谢是过于轻了些,这些日子公孙长清也一直思量着,成岳既然当时是去寻紫荆九翼蛇王的,那跟蛇王伴生的九瓣莲华想来也是他所需之物。 先前公孙长清救了小队众人性命,他们本以为公孙长清已经丧生蛇群之中,也很是痛心,后见到公孙长清平安回来,简直惊喜万分。 而公孙长清那儿保存的那朵九瓣莲华,小队众人是说什么都不肯再要了,非给了公孙长清做救命的谢礼。 故而一直放在她这儿,猜想着成岳或许要此物有用,便每日带在身边,想着见到面了给他。 现在总算是能送出去了,素手一挥召出整块玄冰玉雕琢的存放天材灵宝的盒子,塞进了成岳手中。 第三十七章 兽潮来袭 “这是你救我的谢礼,不许不收,修行之人讲求了结因果,你若是不收就是不给面子。再者,这盒子你得等我走了再打开,不许问为什么。” 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完一长串,把成岳的话头全部赌上,免得他又因着他自己的那一套,把自己送出去的东西又退回来了,那岂不是白忙活了么。 公孙长清一下把成岳说愣了,话都到这份上,便也只得笑着领受好意。 “公孙姑娘真是连我想说什么都猜到了。” 一听着话公孙长清耳朵又热起来,嚷一句。 “谁猜你想什么了!” 就兀自又跑走回去找付璘和青灯去了,独留下一个手捧着玉盒子又懵掉的成岳在原地。 眼瞧着公孙长清的身影看不见了,才从转角后头出来一个衣着打扮像是小厮一样的人,可言行又不像小厮似的恭敬,听话语应当是与成岳相当熟悉了。 “公子,老爷叫你回去了。那姑娘甚是有趣,瞧着那头发颜色,难道是火魔?还说了结因果,您这是被嫌弃了呀,平素不都是姑娘家希望跟你扯上因果么。” 成岳本来捧着玉盒挺高兴,可怎么听了小厮这话就觉得不太愉快,只当是他说不出什么好话,横了人一眼,也不搭理他,从七襄楼后门出去,回府去了。 一路风风火火奔回雅座的公孙长清,又是怎么被青灯打趣,付璘看热闹的,三人又话到深夜才散这都显而易见的了。 公孙长清和青灯都回了自己的住处,付璘也回到七襄楼上客房安置,只待明日青灯送来防御法器,便可出发去妖兽山脉,离去莲萼境又更近了一步。 原本计划清楚的,可人算不如天算。 午夜时分,正在冥想修炼吐纳灵气的付璘,被远处的喧嚣吵闹从修炼状态了扯了出来,平复功法之后更能清晰的听到远处传来的吵闹声,人声喧闹哭嚎之中还夹杂着兽嘶咆哮。 那是……城门的方向? 心中隐约有了猜测的付璘面色十分的不好看,若真是兽潮,那进妖兽山脉之事只怕又要延迟,至于延迟多久,就得看来袭兽潮的规模大小了。 不愿意坐以待毙,打定主意之后五指一抓长鞭出现在掌中,取纱遮面推开窗户身形腾转就掠上了附近建筑的楼顶。 站在高处远远望去,兽城城门处已经是火光冲天,老远便能见到各色法术颜色爆炸开来,仔细分辨就可以看出,此时的兽城完全笼罩在了一层结界当中。 凡是有妖兽攻击的地方,结界都会泛起一阵涟漪,看似脆弱似乎马上就要被攻破,可撑下了数十次攻击结界,依旧保持着脆弱的完好,分毫不动。 兽城素来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进入到兽城之内,享受兽城庇护者,除老弱病残以外,其余人皆有在妖兽潮来袭时,出战护佑城池的责任。 付璘在楼顶观察了片刻战况,也往城门去了,缪梵尊是在千万场战斗中拼杀出来的,更何况只有真刀实枪以命为代价的战斗,才是最能让人得到提升的,她从来不是贪生怕死贪图安乐之辈。 等到了城墙上才发现战况远比想象要激烈得多,慌乱的人群中有一抹火红极其显眼,飞刀来回一轮就能收割掉不少低级妖兽的性命,公孙长清也来了。 环顾一周,有她在的地方,付璘就不去了,一是信任公孙长清,二也是因为付璘戴面纱出来,本就是不希望被人认出来,或是记住她的模样。 只想着速战速决,不要耽误之后的计划。 突然听见一声凄厉的求援,循声逐去,就见在右侧不远处,一位女修被隐匿在夜色之中的人面蛛兽偷袭,已经瘦了重伤,身上多处被蛛腿上尖利的骨刺划的鲜血淋漓,有的地方更是深可见骨。 付璘人还未到,长鞭已来,看似柔软的鞭身在触及人面蛛腿的一刹那,就听到的咔嚓两声脆响,原本将那女修逼得一退再退,气势嚣张的人面蛛,两根前足乍然断裂,人面蛛更是反应不及重心失去平衡,狠狠的砸到地上吃了满满一嘴的土。 付璘赶来横鞭挡在女修面前,后面及时冲出人来将女修救回了城内,让付璘可以专心应战。 人面蛛吃了大亏,调整挣扎着重新站起身来,八只眼睛直勾勾锁定了付璘的身影,黑漆漆的眼球没有一丝光亮,仿佛无机质一般冰冷,一对大鳌牙张开,发出了暴怒的嘶吼声,粘稠恶心的口涎滴落在地,让人着实反胃。 与人面蛛相比起来身形小了一杯倍不止的付璘,却半点都不见慌张,反倒是双眸似含火,斗志昂扬,长鞭在空中抽出噼啪脆响,阵势一点都不输。 地不懂我我不动,付璘与人面蛛僵持不下,直到那畜生完全丧失了为数不多的耐性,挥舞着剩下的几支长腿快速的朝付璘袭来。 付璘面色沉着稳定不避不躲,待人面蛛到了她身前,张开巨型镰刀一般的大鳌牙当头就要冲付璘咬下来,要绞碎付璘纤细白嫩的脖颈。 这才身影一闪凭空出现在了人面蛛的顶上,人面蛛剩下的蛛腿已然狠狠的扎入刚才付璘所站之处,身形巨大的妖兽根本反应不及,长鞭就已经像断头刀一般斩断了人面蛛的头颅。 巨大的,形似活人脸庞一样的蜘蛛脑袋轰然滚落在地,而身子也失去了重心翻倒以后慢慢僵硬,不在动弹。 几乎是一个照面就轻而易举的取下课人面蛛的首级,城墙上驻守的人不少看见此景都爆发出了欢呼声,付璘斩落人面蛛所展现的,人与妖兽之间的巨大差距,给众多守城之人带来了高涨得无与伦比的士气。 一时间原本有些疲乏的守城众人,欢呼声如同浪潮一般像远处传播而去,每个人收到来自共同战斗的同伴的鼓励,精神都为之一振,原本和潮水一样涌来的妖兽僵持不下的局面,也开始发生了改变,胜利的天平正在逐渐向兽城倾斜。 就在此时,远处妖兽山脉森林的边缘,传来一丝幽幽兽鸣,竟然隐含龙威,不止是付璘,所有人几乎都感觉到了,瞬发而来的,可怕的一股威压。 第三十八章 天皇蝎 有些修为低的压根抵抗不住这股威压,当即就撑不下去双膝跪地,战斗时的停顿哪怕只是一瞬间就足以让人惨败。 原本几个低阶修士可以抵抗一只妖兽,虽说难胜,但是拖住没有问题,就这一跪,却让他们立刻失去了性命。 被象牙穿刺扎透身体挑飞出去的,被巨蟒缠绕身躯绞住登时骨头尽碎的,被钢筋铁骨一般的熊爪一划就掀掉大半张面皮的……比比皆是。 刚有好转的战况登时急转直下,惨叫声不绝于耳,兽城前的沙石地染上了不知道多少修士的鲜血。 付璘一时间也没抗住威压,单膝跪地眼花耳鸣,周围似乎嗡鸣声不断,扰得人头疼不堪其扰,连眼睛都有些发红。 可是下一秒,她在这威压之中分辨出了些什么似的,抬手挥鞭甩开几只围上来想要趁乱偷袭的妖兽,咬牙站起身,定定的看着远处威压传来的方向。 那兽鸣悠长连绵无断绝,伴随着妖兽回应一般的嘶吼,那远处妖兽潮的后面,缓慢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 漆黑的骨甲,上面长满了大大小小的骨节,高高扬起的三条尾巴,每一条的顶端,都有一臂长的倒钩下来的尖刺,刺的尖端有一星雪白的光点,两只硕大无比的螯钳开合间仿佛是金铁碰撞一般,只听声音就晓得坚硬无比。 这怪物身上骨甲并非是寻常模样,两只螯钳更是隐隐有龙鳞一般的金色,显得十分怪异,但绝不会有人否认它的恐怖。 它一显出身形来,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今天晚上,最难对付的一只了。 金螯,三尾,付璘怎么会不认识,这是天皇蝎,数量极少的上古妖族之一,血脉中有一丝龙血,随着修为提升更是会获得天皇蝎一族的传承,虽然那丝极其稀薄微弱,但也足够它横行现在的妖兽界了。 毕竟真龙早就失去踪迹数万年没人见过,所有记载都表明,龙族应当是已经消亡在这世间了。 以付璘现在的修为,想要独自扛下天皇蝎,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可她眼里燃烧起来的熊熊斗志,却完全不是要逃之夭夭的意思。 其实原因也非常简单,前世缪梵尊付璘的本命法器——渚云鞭,原本想的最好最主要的一样炼制材料便是这天皇蝎的蝎尾,但天皇蝎数量稀少实在是遍寻数年未得消息。 最后就只好换了雨蛇龙骨,还觉甚是遗憾。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天皇蝎竟然藏在小莲华境之中,看起来声势浩大,也十分吓人,但似乎最多也只是个妖将,不过相当于人类修士元婴期的修为。 若是合而攻之,险中求富贵,不图将它斩杀于此,只取一条蝎尾见好就收,未必不能成。 试还是要试的,凡事成与败总要做了才知道,付璘已经到了灵寂期,在元婴期之前必须要炼成自己的本命法器,不然后续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而本命法器的成长度和与主人同心同体的默契程度,都远非寻常法器可比。 之后要面对的敌人只会越变越强,更别说那跟付璘有两世血仇的血阵黑袍人,压根就看不出底细深浅。 所以此番对阵天皇蝎,付璘,志在必得。 天皇蝎虽然身形巨大,可行动起来速度决称不上是缓慢,腹足来回摆动不多时就抵达了兽城城门口的战场之中,所到之处横扫一片,堪称是所向披靡,凡试图阻挡者皆如螳臂挡车,被掀飞了出去,挡无可挡。 付璘虽心里有所图,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保住兽城,兽城之中有那么多民众,这两日对她照顾甚微总是笑吟吟的店小二,上次给她吃饼的店家大姐,他们的都是普通民众,生活在兽城修士们的庇护之下,寿命只有区区几十年的平凡人。 虽然本就短暂,但绝不应该是了结于今日。 付璘一路飞驰,按照记忆中看见的公孙长清的方位寻去,此时顾不得瞒不瞒了,对付天皇蝎必得是合作才行。 不仅付璘意识到这一点,先前慌乱过一阵各自为战的其他修士也反应过来,三五成群配合着防御攻击,一时间虽未有太大成效,可伤亡率明显降低了。 兽城之中也赶来了不少修士,一时间局面总不至于是溃不成军,但天皇蝎偶尔从口中吐出的深紫色光球,越过修士们的列阵阻挡,砸在兽城的防护结界上,仍旧是激起了防护结界的剧烈波动,甚至因为极高的腐蚀性让结界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虽然城中源源不断的晶石像流水一样砸进结界中试图修复,却仍旧无济于事,依然是修不抵坏,情势岌岌可危。 妖兽和人类修士的各种术法横飞,整个战场已经是乌烟瘴气,被扬起的黄沙在夜色中变成了遮挡视线的浓雾,付璘只能分出灵力到眼睛上,一边躲避妖兽无差别的攻击,一边寻找公孙长清如同火焰一般的身影。 有了! 前方不远处公孙长清似是被妖兽攻击狠狠击退,无法缓解力道从前方飞回来老远,被成岳突然出现接住,成岳揽着公孙长清肩头,两人又退了好几步才缓下力道。 付璘长鞭所及,电光一闪,抽飞了二人身后试图偷袭的妖兽,这才上前去,公孙长清看见付璘眼睛都亮了一亮,看起来精神不错,虽然有些灰头土脸的,但应该没什么严重的伤。 现在情况紧急,没有介绍认识的闲情逸致,付璘只跟成岳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谢过成岳刚才救下公孙长清,也算是见礼了。 成岳也跟付璘一点头,公孙长清扯着付璘看了一阵,发现都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你什么时候跑过来的,怎么不来找我,这次妖兽潮来得异常凶猛,已经有很多年没出现过这么大的妖兽潮了,十分凶险,那大蝎子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万一出点什么事,我不又要成没有队伍的人了!” 第三十九章 鏖战 付璘当然能够察觉到,公孙长清毫不客气的语气下是怎样一种关心和爱护,心里一暖,拍拍公孙长清手臂让她安心。 “知道你担心,这不是来找你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有一事求你帮忙,若是能成,就算没有将天皇蝎击杀,也能将它击退,保下兽城百姓。” 公孙长清知道付璘来历本就神秘,她如今说出有办法对付这大蝎子也不稀奇,自然是答应。 “好,我助你,你需要我做什么?” 公孙长清不疑有他觉得正常,但成岳听见付璘叫出天皇蝎的名号时,却是眼神一动,这是兽城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被这妖兽袭击,她怎么会知道这妖兽叫什么,甚至连应对办法都有了。 心下虽有疑惑,但情势紧急,最重要的首当其冲是保护兽城,便也开了口。 “姑娘若有办法解兽城之困,在下也愿相助一二,要怎么做?” 如此更好,付璘刚看到成岳时,就看到了他身上磅礴的水灵力,在他灵脉中流转生生不息。 而公孙长清身上更是火红的灵力,凶猛却有序。 双系灵力共同作用效果比独自一人好很多,但此法消耗甚大,更是有一定可能会损伤一人修炼的根本,这是付璘必须让他们知道的。 “我知晓一种地缚困兽阵,用纯正属性的修士作为阵眼布阵,可困杀妖兽,但此法需要抽空修士大量灵力,更是需要一刻不停的运转,绝不能出现灵力断层,修士会承受极大的痛苦,还可能损伤自身修炼根本,你们愿意吗?” 此法不是付璘不想自己来,实在是她虽然能将自己的属性,乃至攻击都伪装成各种属性的模样,但本质上来说,她是没有任何属性的,若是她自己来,出纰漏的风险性更大。 公孙长清和成岳二人听了此言沉默片刻。 “付璘,我在兽城吃百家饭长大,若是能救他们,我愿意的。” “付姑娘,在下与公孙姑娘一起,两人分摊是否会比一人去做更保险?” “是,你二人一起,困杀天皇蝎的可能更大,消耗应当是会更小的。” 成岳一点头。 “好,我与公孙姑娘一起布阵,只是付姑娘,在下尚有一问,你初到兽城,为何要鼎力相助,想必此法应当不仅只是布阵这么简单。” 成岳果然是聪明至极,字字句句皆在点上,地缚困兽阵除了阵眼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控术人,而用此阵对付比控术人修为更高的妖兽,但凡出现差错遭受妖兽反噬,首当其冲最危险的,就是控术人。 原本不说只是怕公孙长清担心,但成岳问到了,就没有避而不答的可能了。 “我要取这天皇蝎尾,对我有大用,收获跟风险从来是并存的,修炼之人谁不是如同悬崖走索。” 听得付璘坦坦荡荡说明所图,反而让成岳放下心来,不怕她说图什么,只怕她说自己毫无所图,既然如此那便做吧。 见他二人皆无再问,时间又是刻不容缓,付璘没有仔仔细细的讲解地缚困兽阵,只是挥手一招,灵力在空中显示出二十八个方位点,而正中心,就是天皇蝎所在之处。 成岳和公孙长清二人用最快的速度记下方位点,便朝天皇蝎疾奔而去,二人灵力运转到最盛,身后留下两条红蓝虚影,在这漫天黄沙尘雾之中。 付璘紧随其后,却是直冲天皇蝎正前方去的,长鞭卷住一个即将被天皇蝎螯钳拦腰斩断的修士甩出战局,救他一命,长鞭卷回之时,付璘人已经浮空悬停在天皇蝎面前,身后就是兽城的城门。 天皇蝎与付璘遥遥相望,头甲上的八只复眼紧紧锁在付璘身上,似乎正在思考这区区人类怎么敢与它正面相对。 停顿了一下,而后像是被挑衅惹怒一般,两只巨大的金螯高高扬起,前半身躯竟是站了起来,三条蝎尾疯狂的在空中乱舞。 其他修士看见此情此景都是打了个寒颤,也不晓得说付璘勇猛无双好,还是该说她蠢,独自吸引了天皇蝎的全部注意力,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可付璘的目的达到了,天皇蝎全部注意力都在她身上,自然不会注意到,正在飞速按照方位,留下灵力种子布阵的成岳和公孙长清。 两道身影留下的身影就像长线一般,逐渐捆缚出一个复杂精妙的阵法雏形。 快了,但还没成,而暴怒的天皇蝎却不等那么多,螯钳大张袭向付璘若是被钳咬住,便只有断成几截的下场了。 而它身后三条蝎尾,更是成合围之势爆射而来,势必要将付璘杀死在这一招之下。 付璘也不是坐以待毙的省油灯,缪梵功法疯狂吸纳天地灵气,眸中金红光芒大盛,修为此时竟然节节攀升,长鞭一舞化成漫天鞭影,将付璘包裹在其中,又扩散出去。 每一条鞭影都似乎是真身,每一道造成的伤害都是真实存在的,更别提鞭影上吞吐闪烁的赫赫雷光,此招名为碧落霜天。 原本无人能抗住的天皇蝎,在螯钳和蝎尾触及鞭光的一刹那,便被狠狠弹开,而天皇蝎也发出了极为痛苦的嘶鸣,雷光散去后,那坚不可摧的金螯和蝎尾针的骨甲上,竟然被留下了数道交错的痕迹,甚至有轻微白烟升起。 再观付璘,依旧稳稳在空中似乎毫发无伤,发丝还被夜风轻轻吹动,一时间之前受伤退下,在兽城城墙上的休息调整的修士,觉得似乎是神祇临世。 可只有付璘自己才知道,刚刚与天皇蝎硬撼那一下,绝不是毫发无伤,那一击哪怕有缪梵功法极速补充,也几乎耗空了她体内的所有灵力,而反震力道之大,让她现在喉间血气翻涌,生怕一张口,就会喷出一口鲜血来。 但她不能显露一丝败相,她需要帮成岳和公孙长清二人拖延时间,更不能让兽城城墙上正在欢呼的众人失去士气,衰兵必败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终于,成岳跟公孙长清赶到了整个阵法最后的一个方位并肩而立,先前种下的所有方位的灵种,瞬时光芒大作,一时间代表他二人的红蓝灵力,交晖相合水火相融。 地缚困兽阵,成了。 第四十章 胜 绚丽的红蓝交织的,代表灵力的光影照亮了夜空,光芒越来越盛,膨胀开来将天皇蝎笼罩在阵法之中。 所有的修士只觉得那光芒璀璨夺目,而被笼罩的天皇蝎像是遭受到了极大的痛处,疯狂撞击阵法,想要冲脱出来。 阵成的那一瞬间,付璘飞快将一道灵印打入其中,掌控住整个阵法,她遥遥看向阵眼的成岳和公孙长清,二人朝她一点头,看他俩虽然灵力消耗巨大,但看起来似乎问题不大。 他们三人合力控制住了所向披靡的天皇蝎,兽城修士们士气大振,便有人振臂一呼。 “上啊!不能让其他妖兽干扰他们!护我兽城!” “护我兽城!” “护我兽城!” …… 一呼百应,众多修士不顾自己伤势,势要与兽城共存亡,飞身下去,投入妖兽潮之中,帮付璘他们挡住了所有试图救出天皇蝎的妖兽。 天皇蝎被困,妖兽群龙无首,又似困兽犹斗,杀红了眼一样,无差别疯狂攻击,想把天皇蝎解救出来,潮水一般的大大小小的各类妖兽,冲击而来,兽城就像洪水里摇摇欲坠的一叶扁舟。 付璘咽下喉间血腥,成败只在此了,只能赢,不能输。 长鞭甩下,风雷齐响,噼啪轰鸣,天空瞬时聚起雷云,付璘并指抬起,似乎有万钧之力压住了她的手臂,咬紧牙关与之相抗,随着动作抬起,衣袖寸寸爆裂,露出了洁白如藕的手臂,肌肉绷得极紧。 前世缪梵尊呼风唤雨不过是挥一挥衣袖的功夫,现今是真的差的太远了。 世间尘嚣似乎把一切都放慢了,好像能看清空气中弥漫的尘土,而那雷云之中,缓慢的降下了一道碗口粗的金雷,照着天皇蝎头顶,兽丹之处劈去。 所有正在力抗妖兽的修者,在金雷从云间探出头时,都感受到了一丝似乎是来自天道的威压。 这天皇蝎修炼多年,一见那金雷便觉透骨的危险,挣扎得更激烈,三条蝎尾砰砰砰打在阵法结界上,想要挣脱出去。 困兽阵结界摇摇欲坠却仍旧撑了下来,但阵眼处的成岳和公孙长清两人皆是面色苍白,出了一身冷汗,公孙长清更是已经被成岳扶住,显然是比成岳更撑不住了。 付璘见此心里也十分着急,强行催动金雷,手臂充血变得通红,仿佛都能够听见皮肉筋骨挤压的声音。 行之有效,金雷原本缓慢的速度提高了一些,照着天皇蝎狠狠劈了下去,金光大盛,将这一方天地照得如白昼一般。 看不清阵中情形如何,只能听见天皇蝎濒死的嘶鸣过后,就砰的一声巨响,然后就没了动静。 待到金光散去,只见天皇蝎巨大的身形已经轰然倒地,一动不动,身上的骨甲炸裂开来,一片焦黑,腹足更是断了好几根。 众人看清此景愣了几秒钟,欢呼起来,激动者甚至与身边的同伴抱头痛哭。 “死了!大蝎子死了!” “胜了!兽城保住了!” …… 付璘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刚才拿一下她也没有十成把握,只是一赌,幸好,幸好… 刚才那一击所需要的灵力已经远远超出付璘现在能够负担的,灵寂期操控一方天象,就算付璘再逆天也做不到。 方才那道金雷她讨了巧,那是前世她渡大乘雷劫时,不知道怎么就存在她灵魂里的一道雷光,也是才能勉强操控不久。 天皇蝎再强,也抗不过大乘劫雷,哪怕只有这仅仅一道。 但此招一出可以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付璘现在全身的灵力被掏空,丹田气海处空空如也,无力再悬浮于半空,坠落下来,膝盖重重磕在了沙石地上。 天皇蝎落败,所有妖兽已经开始撤退,但还未完全退散,有想趁机来袭击付璘的,她已经无力应对,刚才充血的手臂现在已经有隐隐发紫的迹象,整条手臂都充满了淤血,连抬都抬不起来。 付璘就跪在那儿似乎对外界的一切失去了反应,眼看妖兽的巨镰就要砍下付璘的头颅,几道身影疾冲而来,长剑扛住巨镰,反手带着灵力的剑气挥出,击退了偷袭的妖兽,妖兽见偷袭不成,便迅速退走了,绝不恋战。 被人扶起来之后,意识才缓慢回笼,付璘看着面前几张并不认识的脸孔,一时间有些疑惑,但也还是轻轻颔首表示感谢。 她不认识这些人,不代表这些人不认识她,这些人都是先前被她救下的修士,几人见她无事,便匆匆去追击妖兽了。 付璘看着倒下的天皇蝎,虽然喘息甚重但仍旧是高兴,惨胜也是胜,兽城得救了,她突然很想吃那大姐家的烙饼,而本命法器也终于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了。 成岳和公孙长清也已然力竭,灵力尽数耗空,此时无力支撑走动,站在原地缓缓的等待气力回复,与付璘遥遥相望,此番三人算是有了并肩作战的情谊。 成岳不再疑心付璘,而公孙长清更是对付璘又觉亲近了不少,这个朋友交得真的没错。 兽城似乎是从这次异常浩大的妖兽潮中惨烈的撑下来了,妖兽们退去的战场上,仍旧有未散的硝烟弥漫,远远的的天边亮起了朦胧晨光。 鏖战一整夜,存活下来的修士此时都疲累至极,看见晨光就像看见了希望,有的人心头那口劲儿一松,就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引起一阵哄闹玩笑来。 付璘缓了许久,这才起身缓缓走到天皇蝎身边,斩落中间那一条巨大的蝎尾,手一挥收入了她的储物戒中。 渺小的身躯与漆黑巨大的蝎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付璘甚至需要仰头去看天皇蝎。 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这是她这一世战胜的第一个强敌,她会一步一步,战胜更多更多的敌人,一步步走回整个千叶世界的顶峰,让曾经害过她,害了付府和傅家的人,都消散于世间,战胜天皇蝎,只是一个开头罢了。 黑沉的眸中,闪过极为坚定的神光。 第四十一章 逍遥天 一夜大战结束,所有人的精神和灵力都疲惫到了一个临界点,付璘也不过是撑着不愿意显出疲态,强弩之末罢了。 谁都没有注意到,战场上在付璘身后的空中,悄然裂开了一条裂缝,像是被什么东西劈开了一样,越裂越大。 付璘直觉背后一凉,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反应,就地一滚向旁躲去,避开了一道看不清影子的袭击。 公孙长清看见这边情形后,目眦欲裂大喊一声,就要往付璘身边冲去。 “付璘!” 付璘听见公孙长清的声音,猝然抬头双目血红咬牙怒急,朝着公孙长清身后的成岳。 “拦住她!别让她过来!” 公孙长清本来就没什么力气,成岳伸手一拦将她扯回来,公孙长清根本挣脱不得,成岳此时脸色也是难看至极。 “至少是出窍期才能破碎空间,赢不了……” “你放开我!付璘她一个人怎么扛得住!放开!” “你冷静!她不是莽撞之人,不让你过去送死,应当是有自保的办法。” 公孙长清无论怎么挣扎都被成岳死死按住,眼看着付璘侧滚之后躲闪不及,被一只巨大的雪白的兽爪擒住,带进了那处破碎的裂缝之中,兽爪消失之后那裂缝就迅速闭合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而付璘,已行踪不明。 成岳再按不住公孙长清,被她狠狠撞开,冲到付璘刚刚消失的地方,只看到一只掉落在地上的锦囊,公孙长清拾起来,看见里面是付璘画的符箓,登时痛哭出声。 看见公孙长清悲痛如斯,跟上前来的成岳伸手,似乎是想拍拍公孙长清肩头安慰她,还没碰到就蜷起指节收了回来。 他刚刚确实不想让她去送死。 公孙长清死死攥住付璘掉落的锦囊,踉跄起身跌跌撞撞的往兽城里去,在成岳要扶住她的时候,一把打开了成岳的手,散落的鬓发遮挡住了公孙长清的表情,只听她声音嘶哑又冰冷。 “若付璘回不来,我会找你算账。” 扔下这一句话,公孙长清就兀自走了,背影在黄山漫天之中,显尽了萧索与悲伤。 成岳久久站立在原地,看着公孙长清离开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他身后十分突然的出现了一个身影,半跪下来,低垂着头将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中。 “公子。” “远远跟着她,以防万一。” “是。” 影子领命之后,一阵风吹过,那半跪的身影就消散了。 付璘避过第一次,但灵力虚空四肢虚软无力更是提不起鞭子,第二次一个踉跄便闪避不及被逮个正着,只看清握住自己的是一只雪白的手爪,紧紧攥住,一进空间裂缝,付璘就瞬间失去了意识。 待到再醒来的时候,却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迷迷蒙蒙睁开眼睛,骤然就感受到了极度透支灵力的,从深处传来的虚弱感,手臂更是虚乏无力连支撑着坐起来都耗费了一番功夫。 更别提疼得快要裂开的识海,没到出窍期的修为,没有正规连通界的防护,被强行带着穿梭空间,一般修者根本承受不住空间断裂处的灵压风暴,那是直接席卷精神识海的狂暴危险,也幸得是付璘的魂魄仍是缪梵尊的强悍,但凡换个别人,怕是早就被灵压风暴绞碎识海变成了一个傻子。 剧痛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消退,付璘这才终于分得出神来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在被袭的那一瞬间,付璘本以为是天皇蝎的亲族要杀自己,可是抓住自己的是一只白色毛绒绒的兽爪,又是把自己带到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若是为了给天皇蝎报仇,那怎么不趁自己昏迷完全无法反抗的时候,处理掉自己? 付璘五指合拢攥紧了身下压着的褥子,冰凉丝滑,这是锦绣丝的触感? 视线环绕一圈屋内,鲛珠微微的光芒照亮了屋子,这房内所有的照明竟然全部用的都是鹅卵石大小的鲛珠,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手笔。 鲛珠,锦绣丝被,红煜珊瑚,鎏堇紫水木……整间房内的但凡一样东西单拿出去,就算是在大莲华镜上三界也绝对是修士争抢之物,还有些东西连阅历甚广的缪梵尊都认不出来,但看样子就不是什么便宜的物件。 这地方过于豪奢了,房内还空无一人,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付璘灵力空虚,已经发现原本在手上的长鞭不见了,又不敢在这诡异的地方拿出蒲团协助吸纳灵气,只得草草打坐片刻,好歹是让身上恢复了气力,这才下床想外出探探。 她刚走到门边,门就打开了,外面是个眼睛圆溜溜,脸蛋圆溜溜,头发团子也圆溜溜的小姑娘,俩人一打照面,小姑娘还被付璘吓了一跳。 是真的往后一跳。 “嗳呀!” …… 付璘发誓,她刚刚看见这姑娘头顶上出现了一对长耳朵似的虚影,绝不是眼花。 小姑娘缓过来直拍胸口,大口喘气。 “你醒了呀,怎么也不唤我,在这门口吓人做什么!” 付璘微微侧身,一手在背后凝了个法术以防万一,看了小姑娘片刻,才开口询问。 “你是谁,这是哪,谁带我来的。” 小姑娘似乎是被付璘冷冰冰的模样吓到了,有些委屈,圆溜溜的眼睛续上了的星星点点的泪花,小巧的鼻子一皱一皱,不太高兴,但还是乖巧的答话。 “我是团团。” 付璘心想这名字倒起得也不错,你确实圆溜溜的。 “这是妖域逍遥天。” 妖域?怎么跑妖域来了,该不会真是要给那天皇蝎陪葬来的吧,想到此付璘微微摩挲了一下手上的素银戒指。 “是我们二爷抱着你回来的。” 付璘瞬间蹙紧了眉头,她尤其讨厌被别人触碰。 “你们二爷是谁?” “是我。” 团团还没来得及说,只听见似乎是从右侧有人走来答了话,付璘侧身避过团团踏出房门,却在看到来人的第一时间,散去了手上续着的法术。 这人,她打不过,毫无胜算。 第四十二章 蔺霄 来人身形高大,身着玄袍上绣天鹰凌空,外披黑翎大氅,步步从门廊下来。 面上端得是似笑非笑,眸为极浅的琥珀颜色,对光一看熠熠生辉,丰神俊朗,本该是极为正派朗逸的相貌,却因那双像鹰一般的眼睛,显出几分妖气。 气场之强,让付璘压根不敢轻举妄动,眉头始终没有松开过,在来人的目光下只有无处遁形之感,所有的路都被封死,连逃都没法逃。 两人自打照面就对视着彼此,气氛绝对称不上好,倒是团团看见来人十分高兴,一蹦一跳就到了来人身边,仰头看他,眼睛亮亮的。 “二爷二爷,你事情忙完了呀,我帮你看着这个漂亮姐姐没出问题噢!” 邀功得不能再明显,若是她有尾巴怕是都要摇起来了。 她口里的二爷,抬手摸一摸团团柔软的发顶,神情柔和了不少,像个疼爱幼妹的大哥一般。 “多谢团团,去找大哥吧,我跟这个姐姐聊聊天。” “好——” 俏生生的应了话,小姑娘一蹦一跳的就窜走了,付璘手微微一动还是按下了。 这小姑娘看起来威胁性比她这二爷可小太多了,若是她在场,但凡有点什么事,付璘或许可以擒她做保全自身的筹码。 但……还是算了,这么单纯的姑娘付璘也下不太去手伤害她。 男子似乎是看穿了付璘的想法一般,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是兀自迈着长腿走进屋去。 付璘站在门口神色变幻一阵,也还是跟着进了屋,刚合好门转身,就见那男人解下身上的大氅回身递给她,理所当然要人伺候一样。 一时反应不及,就接到手上了,付璘登时额头上就起了一条青筋,气恼起来,如此轻视,她几时伺候过别人。 但这家伙不知来路,同他硬碰硬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攥着大氅深呼吸好几次才平复了怒意。 忍,忍这一时。 帮他挂好大氅,那人已经入座,放好了茶盏自斟自饮,似乎没瞧见付璘还站在门口一般。 付璘也懒得开口说话,只同他耗呗,抱臂倚靠在门边,垂眸敛目打起了瞌睡似的,看似轻松可神识极度紧绷。 她莫名其妙被抓到这个地方,却又不是被囚禁于此,除了手边的长鞭被收走之外,其他的东西都完完整整的在身上,实在摸不清这是个什么路数。 时间过了许久,才听那男人突然笑一声。 “行了,你耐性好,我等会儿还有事,过来坐吧。” 付璘这才睁开眼,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依言坐到了他对面。 “你是什么人,把我带到此处是什么意思。” 男人拿着杯盖轻轻的刮了刮茶叶,似乎在措辞怎么说比较好。 “我是这逍遥天域的域主之一,你可以叫我蔺霄。至于把你带到此处,并非我所为,是我大哥把你带回来的。” 付璘指尖敲敲桌面,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让他继续说。 “此处是妖界逍遥天域,乃是我兄弟三人所辖。我大哥带你回来,一是因为你斩杀的天皇蝎,是离恨天域三把手鬼影枭手下的得力妖将,本该是我大哥这次出去要处理的家伙,若不是大哥及时带你走,只怕半刻过后你就会被鬼影枭擒住带回去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完半截,蔺霄打量了一下付璘的神色,仍旧是淡淡的,没什么变化。 “二呢?” 问到其二,蔺霄略略叹了口气。 “照我大哥所言,二是因为他看到了你在斩杀那天皇蝎时,引动的天雷并非是普通天雷,而是带有大乘金雷之力的天雷,这大乘金雷能锻骨重塑,是为了我的缘故,才把你带回来的。不过应当是我大哥看错了。” 大乘金雷……付璘心想应该是自己前世渡劫时候手接的那一道金蛇雷,确实不知道怎么的在自己识海深处就下了一抹雷印,只是照她现在修为,要引动一次十分勉强,所以不到最后关头,付璘也不会将此印用出来。 对于蔺霄所言,付璘没说信还是不信,只一点头当是知道了。 此人看似诚恳,实则见面开始每步都在试探,绝对不是他现下言语表达出来的诚恳坦荡。 一见面用气场威压压人,想试她是不是胆小如鼠之辈,会不会扛不住跪地求饶,二进门递大氅,想试她是不是脾气火爆鲁莽之辈,三装作坦诚全盘托出,更是想看她是否是心软好拉拢之辈,恩威并施,倒是好手段。 应对这种也容易,不过就是,叫他看不明猜不透,付璘一贯最善如此,故也是不咸不淡,甚是平静一拱手。 “如此说来,还得谢你们救命之恩,不知我何时能回去兽城。” 寻常人突然到陌生地界,跟比自己强大数倍的人相处,大多都是害怕甚至战战兢兢,蔺霄平素也见多了,要么在他面前夹着尾巴一句多话都不敢说的,要么就是讨好巴结的。 像付璘这么淡定的女子,还是头一回见,似乎对这陌生的地界一点好奇也无,陡然生出点兴趣来。 “你不问我大哥为何会因为我,而把你带回来?” 付璘静静看着蔺霄,她之前就有所察觉,此人灵力强大,修为境界高深,可通体灵脉上似乎都附着这一缕黑气,这绝不是正常灵脉应该有的样子。 “你灵脉有恙,或是毒,或是诅咒,或是其他的什么秘法,你大哥想让我救你。” 这话说得着实不客气,蔺霄是妖,修为又强出付璘老远,半点面子都不留,万一蔺霄动怒,付璘怕是只有灰飞烟灭一条路。 但蔺霄听见这话着实愣了一愣,他灵脉有异这件事,除了他三兄弟知晓,连团团都不曾告诉过,付璘来到此处除了团团以外没有接触过任何人,不可能是听人说的,那就只能是她在二人见面之后看出来的了,好毒的眼睛,此种本事蔺霄先前也是从没见过。 这才收了眼底那多少存着点的轻视。 第四十三章 三兄弟 不怪他多少有些轻视付璘。 不久之前,他大哥急匆匆的赶回来还带着一个女子,踹开府门就找上了他,说的带了个高人可能可以治好他的灵脉,结果蔺霄一看是个修为如此低微的人族,说不失望是假的,但大哥一番好意,还是将人留了下来,叫团团好生守着,这才跟大哥去了总厅找二哥商议事情。 付璘是何等聪明的人,知道蔺霄他们带她来,不是为了杀她,那必然就是她对这些人来说有些用处,不然也不会是这等怀柔的开场了,毕竟千叶世界不管是人魔妖,都是修为至上,若无所求,这等强者何须对现在的她和颜悦色呢? 既然是有所求,那不去她先将自己的价值亮出来,将筹码握在自己手中,总比被人要求什么,来得好一些。 虽身处妖界,也是她前世不熟悉的地方,但保全自身,无论在哪都是不变的道理。 蔺霄缓过神来,脸上没了方才刻意装出来的皮笑肉不笑,鹰隼一般的眼睛死死所住付璘的视线,不知喜怒。 “倒是我小看你了。” “多谢抬举,既然如此,是否可以少做无用之事,早解决,早放我回去?” 付璘确实不愿意在这多兜圈子,她被抓来,鬼影枭抓不到她,但成岳和公孙长清也是助她斩杀天皇蝎之人,不知道会不会报复到他们身上去,若是如此,只怕兽城危矣。 “你是否真能解决此事?” “带我去见你大哥,我有条件。” 深深的看了付璘几眼,蔺霄起身。 “跟我来。” 裹上厚实的大氅,带着付璘从房间出来,沿着门廊往议事厅走去。 付璘这才观察得此处,天际微微泛红,这府邸院落极大,奇花异草嶙峋怪石,来往也有不少仆人,看见蔺霄都停下手中的活计垂首行礼,有些视线扫过付璘身上微微打量,也就一闪而过了。 走了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七绕八拐绕得付璘眼晕,这地方也太大了,她不太认路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只怕这会子要她自己走回去,她都找不着路了。 终于到议事厅门口,蔺霄推门进去,付璘跟在他身后。 “大哥,你带回来的人醒了。” 从蔺霄背后走出来的付璘,只见议事厅最上的三个座椅上,坐着俩人,一人似乎才十五六岁的年纪眼睛亮亮还有点婴儿肥,另一个人温润如玉,担得上公子世无双的名头了都,心说这三兄弟长得倒都不丑,被贸然逮来的火气也轻了些。 只见那个小男孩儿一看见蔺霄就从座上蹦起来,冲他直招手。 “二弟快来,把人带过来我瞧瞧。” 二弟?这个小孩儿样的竟然是他们的大哥? 付璘惊讶了一瞬,不过也是,妖兽化形的路数或许有什么奇特的吧,毕竟他们也不是一开始就是人身,或许有什么别的缘故。 二人走上前去,那少年跑来一下子就擒住了付璘的手,直道歉。 “对不起啊对不起啊,我先前不知道你们人族修为不够贸然穿越空间可能会有危险,刚刚老三告诉我我才晓得的,你没什么事吧?” 这又是什么情况,付璘转头去看蔺霄,只见他觉耸耸肩,也是无奈模样。 座上另一温润公子也走了下来,解了付璘当下窘迫困境。 “阿启,你先把人家姑娘放开,惹得人家更不高兴,就更不可能原谅你了。” 听此,那少年唰的一下就抽回手,颇有些抓耳挠腮的焦急,来来回回踱步又有些小心的瞥着付璘。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我的气呀!” 温润公子过来,同付璘见过礼,拍了拍那焦灼的少年让他冷静。 “姑娘莫怪,这家伙少年心性,又从未跟人族接触过,若是有什么得罪姑娘的地方,姑娘海涵一二。在下扶竺,这是我们大哥,泽奕,姑娘与蔺霄应当已经认识了。” 此二人这一番连消带打,付璘心头最后一点火气都散了干净,原本还想同抓自己的家伙算算账,哪里晓得是这么个少年,罢了罢了,懒得计较。 “叫我付璘就是,我没事,不必担心。” 听她说没事,泽奕松了好大一口气,生怕把这人惹生气了,二弟就没处治了,带人落座更是跑前跑后给付璘倒茶,弥补之意着实明显。 蔺霄和扶竺看着他团团转,眼里都是笑意,一点都不阻拦一二,还是付璘实在被他过于体贴入微的道歉方式惹得烦了,抬手一薅他后脖领子提溜住,强制叫停。 “行了,我没生气,你要再这样,我就真生气了。” 泽奕被付璘吓一跳,哼唧了一声跟猫崽儿吓到的那动静差不多,黑亮亮圆乎乎的眼睛看着付璘眨巴眨巴,这才老老实实坐下来,没有乱跑了。 这一下付璘着实没想到,觉得还挺萌,被戳中了就不太狠得下心凶人了,干咳两声喝口水,此事揭过。 扶竺看见他大哥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在付璘收拾泽奕时,他与蔺霄换了眼神后一点头,这才开口终于谈了正事。 “大哥同我和蔺霄说,是因为看见姑娘有金雷之力才莽撞出手,将姑娘带回来的。想必刚才。蔺霄也与付姑娘说了是什么缘故?” “嗯,蔺霄身上灵脉有异,我晓得了。” “你看你看!我就说了,她肯定有办法治蔺霄!老二先前还不信我!说我搞错了!” “付姑娘能看出来蔺霄身上异常之处,可见有些本事,不瞒你说,自从蔺霄灵脉出事之后,我们也曾拜访妖医大能,可都说是附骨之疽无法根除,但偶然翻得古籍发现有金雷之力可以锻骨重塑,或许是一解之法。所以泽奕看见姑娘,才过于激动直接讲你带了回来。” “我兄弟三人实在抱歉,只是我身上灵脉因受到暗算至此,若姑娘能治,我必当报答。” 妖兽不同于人族,他们向来是言而有信,尔虞我诈在妖界少的多,他兄弟三人如此说,神色皆是颇为诚恳,付璘沉默思索片刻。 第四十四章 前因 说到妖界逍遥天域,在妖界也是顶尖的存在了。 几百年前,天妖王陨落,其座下两大妖仙分裂不合掀起妖界大战,将整个妖界分为了几大天域,天域之中各个妖族又争斗频发,死伤无数。 每个天域轮换了多回域主,此种战火连绵的场面,直到近几十年才算逐渐稳定下来,大大小小的天域,合并成为现在的妖界三大天域,逍遥天域,离恨天域,无常天域。 离恨天域的域主为三大恶首,一把手地炎蟒,二把手猎魔鼠,三把手鬼影枭,被付璘斩杀的那天皇蝎,就是三把手底下的得力干将。 无常天域是三个天域之中最神秘之处,妖界传言是狐族所治,但少有妖能去到无常天域之中,也无人知道入口在何处,算是三大天域之中的中立派,从妖界大战爆发没多久,无常天域便消失了,只有他们的族人偶尔会出现在其他两大天域,但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飘忽不定。 而这逍遥天域的三大域主,便是泽奕兄弟三人了,他三人原先是逍遥天域前任域主手下的大将,但因前任域主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不愿同流合污,更是想治一方天域安稳,让已饱经战乱多年的族类能有喘口气的地方。 故而三人合谋,在天域苍穹给前任域主下了生死战书,大战三天三夜,终究是将其斩落,后三人在灵霭石壁前跪地起誓,结拜为异性兄弟,共治逍遥天域。 而蔺霄的伤也是在挑战前任域主的时候留下的。 前任域主,黑曼疾蛇族,速度极快,最擅用毒与恶咒,且黑曼疾蛇族生来就有一个本命咒,若是濒死之时使用本命咒,可叫害己者灵脉附上剧毒恶诅,前期无从察觉,随着灵力使用越多便迹象越明显。 逐渐吞噬损毁受咒者灵脉,吞噬其灵力,释放剧毒侵入骨肉。 此咒无药可医,只能压制延缓,但越用灵力便发作得越凶,直到最后,受咒者浑身溃烂,神魂被拘于浸透了毒素的烂骨之中,永生永世受尽折磨痛苦,再不能解脱,遁入六道轮回。 这不可谓不恶毒。 泽奕三兄弟当时本已是险胜前任域主,各自都筋疲力竭,没想到那域主装死,仍留存了一击之力,趁三人不休息将恶咒打了出去。 原本是朝着背对他的泽奕去的,可是蔺霄发现了,却已经来不及出言提醒,只得一把推开泽奕,那恶咒就这么正正的打入了蔺霄胸膛。 扶竺与泽奕二人怒极,将那偷袭的无耻小人挫骨扬了灰。 但这恶咒已中,兄弟三人访遍妖界,无人能解,这本就不是留有余地的咒术,本身就是死咒,再加上施咒之人的修为并不低于蔺霄,他更是难以一己之力压制,只靠他兄弟三人一同,才撑到今天,但那象征恶咒毒素的黑线,已经蔓延了蔺霄全身的灵脉,故而付璘才能一照面不多时就察觉出异常。 情势实在算危急了,迫切想救兄弟的泽奕更是病急乱投医,这才匆忙掳了付璘回逍遥天域。 他兄弟三人苦苦压制蔺霄身上的恶咒,也只能稍稍减缓,效果并不好。 蔺霄只能减少灵力的使用,那些征战之事,只能由泽奕和扶竺二人出门去做,他坐镇在这逍遥天域的域主府之中。 千叶世界千万年来,人族修士与妖族也经常开战,但极少有牵扯到妖族内政之中,付璘心下也有所考量。 她身上的麻烦事不少了,再牵扯上这一件,又会浪费许多时间,故而是沉默,没有即刻答应。 见她沉默,那兄弟三人倒是滔滔不绝,将妖界的情况说了个大概,也叫付璘心中有数。 付璘本身其实对妖族并没什么太多偏见,虽然妖族似乎天生就更受到天道偏爱,生下来就能吸纳天地灵气自己修炼,有些人类修士十分眼红,也曾大举攻打妖界。 但付璘对妖的看法向来也只是平淡,都是世间万物之一,谁又优过谁呢。 天道平衡,妖族天生就能修炼,但他们的劫数比人族强了数倍,饶是体格强出人格不少,在天道劫雷面前,也不见得就有更多能扛过去,半斤八两罢了。 她帮不帮这些萍水相逢的家伙,也只看值不值得罢了。 付出与回报若是能成正比,那自然是最好的,她也不介意卖给这逍遥天域的三位域主一个人情。 前世总独来独往,到最后落难,不仅没人帮衬,还多的是来落井下石的。 这一世付璘学乖了,蒲玳锦教她的道理,与人方便又何尝不是与己方便,所以若是不损害她自己的情况下,这一世她也愿意去帮上一帮别人。 虽说她没有刻意为难的心思,但如今情况摆在这,那金雷之力以她现在的修为,用一道都要耗尽全身灵力,可以说是非常勉强了,若是要锻骨,那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等到完全祛除再从这逍遥天域出去,那都得是何年何月了,只怕那黑袍人大势已成,再上哪儿报仇去。 思索良久,利弊在心里打了无数个圈儿,权衡下来,既然三人与她坦诚,那她也与那三兄弟坦诚相告。 “锻骨祛咒一是我从没做过,不知道是否会有效果,二是以我如今能力,你想来也见到了,那一道金雷已经是我极限,就算有效,想要锻骨也是不够,三是我确实自己还有大事在身要做,耽误不得,也不能长久留在这逍遥天域之中,四是我这人办事,向来要看价值如何。” 话语清晰明了,也是如实相告,那兄弟三人已然明白情况,泽奕看付璘斩杀天皇蝎,也知她所言非虚,三人交换了眼神,泽奕虽着急但被蔺霄和扶竺二人安抚下来,蔺霄大约是早知如此并没有太多意外,而扶竺浅然笑着答了话。 “付璘姑娘是个直爽人,不如这样,我大哥莽撞将姑娘请来,今日就叫团团带姑娘上街去逛逛,也看看我们逍遥天域风光,当是一尽地主之谊。待我兄弟商量清楚,明日再给姑娘答复如何?” 第四十五章 投缘 想来他三人确实有些秘辛不是能当着她一个外人的面商量的,而这扶竺也确实是个妙人,将支开人的话也能说得如此舒心,叫人没有半点反感。 既如此那逛逛也无妨,付璘还从未来过这妖界,就当是观光了。 至于他三人商量结果,付璘并不太担心,三人品性她约摸也能有个大概的了解,再是他们有求于自己,其实并不如何慌张。 “好,那我便去你们逍遥天域也逛一遭,长长见识了。” “甚好,付璘姑娘看见什么喜欢的,就买些,当是我们的谢礼了。” 扶竺将那可爱的团团小姑娘唤进来,并不说是什么事,只说付璘是他们的朋友,叫团团带付璘好好转转,四处逛一逛玩一玩,尽尽地主之谊。 团团心性天真单纯,一听能出去玩高兴得不得了,窜上前伸手一薅扶竺腰间挂着的荷包,也不认生,一手牵着付璘蹦蹦跳跳就出去了。 “多谢三爷赞助!我团团今天也当一回小地主,走啦,带漂亮姐姐吃好吃的去咯!” 付璘条件反射想抽出手来,却又觉得不忍心伤害了这小姑娘的一片好意,牵着自己的小手柔软又温暖,定定的看了一会儿,便随她牵着,跟她离开了域主府。 见她二人离开,兄弟三人面面相觑,泽奕是个按耐不住的性子,急吼吼开了口。 “这姑娘说的不是假话,那怎么办啊,蔺霄这东西肯定得治,再不治就出大事了,离恨天域也一直在挑衅,只怕战火又将燃,治好了蔺霄,多一个人才多一分胜算啊!” “我们若是请她帮忙,确实也要有能够让人足够心动的条件作为交换才行,那处器池……若是她能答应,是否可以让她一去,蔺霄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泽奕跟扶竺看法如何,最终也还是落到蔺霄身上,这毕竟是他自己的身体,还得看他本人意下如何。 “离恨天域时常有由头试图挑起争端,确实是不太安分了,早做准备泽奕是对的。器池……让她去也无妨,她的修为不高,又是人族,应该抗不到最底下。若是真能治好……” 蔺霄虽然这么多年没有看到一点治愈的希望,但若是真有最后一根稻草,他必然也是会尝试的,谁又不想让自己重回巅峰呢。 既然三人都是同意的观点,一个器池如果能换蔺霄平安,自然是只赚不亏,那就只用沟通此事该如何进行下去,如何说服付璘便是了。 兄弟三人在议事厅商讨细节,颇有些头疼,但这边团团拉着付璘走上了逍遥天域热闹的大街,可是自在得很呢。 妖界的建筑与人界不太相同,简洁的更多,没有那么些繁复精致的雕梁画栋,稍显粗犷的布局更能显出这妖界的风骨来。 夹道两边有不少摊贩,一块纺麻布铺在地上,吆喝叫卖此起彼伏,来往的都是妖族,不时能见着,这个头上有一对毛绒绒的大耳朵,那个后面拖着一条斑点花纹的尾巴,又是竖瞳眼睛的,又是颊带鳞片的。 刚开始付璘还有些不适应,走了一会儿看着看着倒也习惯不少,甚至觉得还有些新奇好看,这些人的基本体态都还是与人类似了,加上这些妖兽的特征,有一种奇特的美感。 突然瞧见街上,也有不少人身旁跟着,或者是怀里抱着异兽,有些疑惑,轻轻捏一捏团团的手,凑过去尽量轻声的问一问。 “你们妖界,也有养兽的吗?” 团团跟着付璘的视线看过去,噗嗤一乐,小小声的与付璘咬耳朵。 “那是他们的孩子,只是还没化形的嘛。” “噢……噢……” 问了傻话的付璘有些窘迫,赶紧将话题引开,走到个摊子面前,随手拿一样东西起来,装作仔细端详的模样。 “嗳!这位姑娘好眼光呀,这是丝年藤木雕的簪子,最是定心养神了,这式样也是逍遥天今年最时兴的呢!配姑娘正正好呀!” 这簪子在付璘手中,只觉得摸起来似乎不像是木头,倒同玉石是一般的微微发凉的触感,也是人界没有的。 她倒不打算买,向来对这些首饰什么没兴趣的,倒是瞥见旁边有朵白绒花式样的,粉粉圆圆的花瓣,打眼一瞧就觉得跟团团很是相配。 让小姑娘站好,把绒花在她圆溜溜的发团上比一比,觉得甚是可爱。 摊贩笑眯了眼。 “这是姑娘的小妹妹吧,这绒花配她也是极为合适,看起来可爱极了。” 付璘仔细端详,觉得摊贩说得确实有道理。 “行,那就要这个了。” “得嘞,一颗下品晶石。” 团团在先前付璘帮她戴花的时候就就愣住了,听见报价了才蹦起来要拦付璘。 “嗳呀!三爷说了今天我当地主的,怎么还要你买呀,不许不许。” 蹦跶反抗被付璘镇压下来,反抗无效,付璘手上素银圈一转,摊面上就摆了一颗晶石。 “你三爷不在这儿,人家说了你是小妹妹,买朵花戴怎么了。” 牵着团团往前继续逛去了。 团团看着付璘的背影发呆,又抬手摸摸已经戴在头上绒花,眨巴眨巴眼睛,突然脸有些红。 她好喜欢这个漂亮姐姐! 团团是被他们三兄弟捡回来的,虽然是当妹妹养大没错,可三个大男人,照顾女孩儿总归是粗糙许多,有些地方甚至还要团团去帮他们照料打理。 三人平常管理逍遥天域,常常忙得都脚不沾地,从来没有想到过给长大了不少,不再是小娃娃的团团添点儿首饰,团团也懂事,只把头发盘起来,素净得很。 付璘这一下,让她心里有些暖暖的,一下就把付璘当成了姐姐似的。 反应过来豪气干云一拍胸脯。 “走!团团带姐姐去吃逍遥天最好的佛手杏如意!” 同着这么个可爱至极的小姑娘一起,付璘也把压在心头诸多的事抛到脑后去,极其罕见的显露出,两分小姑娘的活泼来。 二人手拉着手,直奔逍遥天最西边去了。 第四十六章 逍遥天域,如意楼大厅里,有俩女孩摆了满满一桌妖界特色,又是逍遥天里最出名的吃食,吃得面颊粉红酣畅爽快,捧着肚子靠在椅背上喘气。 仰脖朝天,俩小姑娘转头看看彼此,突然都笑起来。 “你以后当我妹妹吧,我家里有一个哥哥,没有弟弟妹妹,你这么可爱我觉得跟你很投缘!” “好——团团没有家人了,是被三位爷捡回来养大的…我也有姐姐喽!” 大约是小姑娘太过可爱,又因自己曾经也是孤家寡人的缘故,付璘更生出点怜惜来,坐直起来捏捏团团肉乎乎的脸颊。 “以后谁欺负你,跟我说。” 团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只听付璘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笑声,极有磁性,叫付璘耳朵都微微发热。 “好啊,这才多久,就把我们团团都拐跑了。” 转头去看,蔺霄不知何时来的,站在她身后有些促狭的模样,歪歪倚着根柱子,瞧起来就不太正经颇有些吊儿郎当。 看见蔺霄,团团眼睛一亮,牵住付璘手腕,小脸蛋板起来十分坚决,嘴巴嘟起,像是蔺霄要是不同意的话,她就要生气了。 “我喜欢付璘姐姐,你不许捉弄她!” 女孩儿的友谊来得总是很莫名,蔺霄也不晓得怎么就逛个街吃个饭的时间,这俩人就这么好了,只是无奈揉了揉团子的头发,指尖蹭过上面别着的小白绒花。 “好好好,听你的。走吧,我来接你们回去了。” 虽是玩闹开心一时,但不代表付璘就将重要之事遗忘了,不动声色观察蔺霄的态度,看来这三兄弟商量出来的结果应该不会差。 “差人来就是了,还自己跑一趟?” “这不是怕贵客觉得我们怠慢么?” 两人一来一回,付璘没占上风,蔺霄的嘴也是不饶人的,又不好真在这儿跟他唇枪舌战,争出个高下来。 付璘便只是略略撇一撇唇,没回嘴了。 但是蔺霄看她这个模样,比先前不动声色有些冰冷的样子,显得活泼许多,觉得有些可爱。 明明也是个年纪大不到哪儿去的姑娘,还是活泼点可爱,总老气横秋的像什么样。 似是寻常一般,抬手随意将一支什么插进了付璘的发髻之中,没忍住失笑一声,先头往前走了。 “好了,走吧,那俩还在等我们。” 付璘一愣神也没闪过,反应过来抬手碰了碰发髻上簪着的玩意儿,纹路摸清她就认出来,是她先前在那摊贩处,拿起来看过的丝年藤木簪。 眨巴眼睛有些不解,这是何意?是隐晦的暗示自己,在此处干了什么他们都能知道,让自己老实些不要打旁的心思? 那话里话外敲打敲打不就行了,还送个首饰做什么,妖界的风俗都这么奇怪吗…… 腹诽一阵,这才跟着人回了域主府。 付璘人活了两辈子,情情爱爱这根筋压根没开窍,更不会用什么男女之间相处的套路去思考,误解人意也不是头一回了。 想是这么想,但想法殊途同归,她既然觉得是蔺霄他们隐晦的威胁,毕竟是别人的地盘,他们兄弟三人修为又都比自己高,大丈夫能屈能伸,她还是没有把簪子取下来,就这么戴着了。 回到域主府,团团懂事,晓得他们有事商量,平常也是被保护的极好,从来不曾参与过三兄弟和逍遥天域的事务管理,一进府就说要给付璘去收拾屋子住,还千叮咛万嘱咐说,付璘忙完千万记得要去找她。 这才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将自己刚得的姐姐又交回了二爷手里。 团团走了,付璘神色又变成淡淡的,没什么起伏模样,推门兀自走进了议事厅,也正常,她这不是刚误会蔺霄威胁她么,哪儿能给得出笑影儿呢。 若是二人修为相当,当场发难都实属正常了。 “你们仨商量好了?” 单刀直入正题,不整那些虚的,付璘环视一圈三人,就直接问出口了。 “付姑娘是否发现自己的长鞭不见了?” 眉头一紧,不是他们收走的吗?问这个作甚? “是。” 泽奕颇有些尴尬似的,挠了挠自己的脑壳,望天望地就是不看付璘,说话声儿也有点小,咕咕哝哝的。 “我…我带你回来的时候吧…一个不小心…掉在空间裂隙里,被乱流绞碎了…” 那长鞭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法器,不过是低等阶的修士。在普通武器行都能买得到的普通长鞭罢了,原先以为是被他们搜走了,还有些被冒犯的恼火,却没曾想是掉了,原来是自己误解了人… “无妨,不太重要。” “是这样,我兄弟三人商量了,若是付姑娘愿意帮助蔺霄,也为了弥补泽奕的鲁莽,这逍遥天域有一禁地器池,可以让姑娘走一趟,说不定能找到本命法器的缘分,姑娘意下如何?” 器池,散落在天地之间从来无迹可寻,只能偶然被人发现的,特殊秘境。 其中有千千万万的法器,和法器因岁月流逝器灵消散,器身崩解后,又经千百年时间才重生出来的炼器之材,这些炼器之材料,因为原先就生出过器灵的缘故,若是能取来用之,炼就成本命法器,温养出器灵的概率就更高。 不知是多少修士梦寐以求一遇的宝藏之地,没有想到在这逍遥天域之中就有一处。 付璘虽心性素来沉稳,但听到这,心里也是一动,她本就是在为了本命法器做打算,如今这下,倒像是困了有枕头,正好送上门来了。 权衡利弊,为了一根天皇蝎尾,以她现在的实力都快被搞死了,若是要弄得所有材料,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精力,报仇之事遥遥无期了。 但器池,据记载,进入其中能有何收获,全靠缘分运气,其中法器万千更有上古大能留下的通天异宝,生出了无上灵压,若是想强行将不愿择主的法器带出,便会被灵压直接震碎在器池之中,所有灵力修为,皆化作温养法器之用。 虽是看运气,虽然如此,但这个机会实在千载难逢,便是刀山火海,付璘都得去闯一闯了。 第四十七章 既然打定主意,付璘也不是拖拉之人,当即应了下来,可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在前头。 “这等条件,我不可能不动心。只是毕竟是关乎性命的事儿,丑话我得说在前头。我从没治过人,更别说是妖,所以并不敢保证结果会如何,也不一定会有效,而且金雷之力也不是我现在就能够完全掌控的,每次使用都十分勉强,所以为了安全,还得请泽奕和扶竺在旁护法。” 此话有理,泽奕和扶竺也一致觉得,将蔺霄全权托付给付璘多少有些担心,这下付璘主动提出让他们护法,自然是有她说的缘故,也是为了打消这些疑虑。 既然决定互惠互利,也算是各有所得的合作关系,那么信任就十分重要了,同心一气总比互相算计要能成事儿得多。 这些道理她原本也不晓得的,缪梵尊从前从不与人合作,但这一世因着付家和傅家关系甚好精诚合作,相辅相成共同发展壮大的缘故,付璘也学了点东西。 付璘如此这般,也是颇合那三兄弟的胃口,妖向来最厌恶反感的就是人族的互相算计,尔虞我诈,也是因为之前妖界就被人族被骗过的缘故。 兽类有近乎蛮横的直觉,当然晓得付璘说真的还是说假的,既然是善意,哪有不受的道理。 兄弟三人一抱拳,面上都有喜色。 “义不容辞,全凭姑娘安排。” 如此算是把此事拍定下来了。 只有一点,器池不是随意想进就进的,逍遥天域这处器池的开放时间,是依照天穹悬月的月潮涨落而来,但妖界的月潮涨落与人界并不相同,故而这器池,三月只有一次开放,一次只开三日时间。 最近一次的开放,还得等上五日。 既然必须得等,那也不能干等着浪费时间,付璘索性就先试一次给蔺霄锻骨,第一次总要做些充足的准备以防万一,免得出岔子那可就不好了。 故而时间定在一日半后,逍遥天域日头最高灵气最盛之时,给蔺霄第一次锻骨。 所有细节都决定下来,泽奕就一阵风似的刮出去,搜罗当天用得上的东西了,扶竺也要忙着去处理逍遥天的繁杂事务,付璘认不得去找团团的路,便只能由勉强算个闲人的蔺霄相送了。 原本可以找个下仆直接领付璘去,还是蔺霄自己说的,一直以来无望之事,如今有了一两分期盼,想要多谢付璘出手相助,才作陪相送以表感谢之情了。 付璘倒无所谓,反正谁都一样,只要能认清路就好。 跟着蔺霄又是在这偌大的域主府中绕来绕去,两人无言走了许久,才到了一处跟她之前醒来的地方,全然不一样的院落。 湖心小筑立在浅浅池塘上,碧波泛影漾池莲,风过轻轻抚娇颜,这院落里的景致可谓是美不胜收。 没见到团团的身影,倒是岸边苜蓿丛中有一团白绒绒在一拱一拱的,只见那白绒团两只前爪离地站起身来,粉色的小鼻子一动一动打了个喷嚏,两只长长的耳朵乖顺的垂着,嘴上还叼着一朵白绒花,那可不就是付璘买给团团的么? 那可爱至极的白兔一看见门口的付璘,眼睛一亮,一蹦一跳的就跑过来了,柔和白光闪过散去,来人就是激动得跑过来的团团了。 “二爷,你们忙完了呀!璘姐姐快来,叫二爷去池子里挖两截白藕来,我给你做糖藕吃!刚刚我去三爷院子里薅了好多桂花呢!” 虽晓得他们都是妖,自然是有原身的,但亲眼见到原身化人形,付璘还是头一回。 满目都是惊喜,看着咋咋呼呼蹦跶的团团,伸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刚才两只长耳朵耷着的地方,这才笑开了捏住软乎脸蛋揉一揉。 “我说怎么这么可爱呢,原来是只小兔子呀。” 她这么一说,团团的脸腾的就红起来了,支支吾吾变成了一只粉兔子。 付璘是不知道的,妖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同类之间并不计较什么原身不原身,但他们几乎是约定俗成的,不会在人族面前显出原身来,若是显出来了,那要么就是极其信任或是喜欢这个人类,要么就是在战场之上刀兵相见,你死我活的时刻了。 怪不得团团会害羞,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软软的扑腾挣开付璘捏着她脸蛋的手,看了一眼二爷,二爷也不帮她,反倒还要打趣她。 “我只是来送个人,你就安排我去池子里挖藕了?认了姐姐,就这么欺负你二爷了,我得告诉泽奕和扶竺去,让他们躲着点,指不定我们团团要给他俩派什么活呢。” 付璘看他俩人拌嘴,团团虽然是将他们三兄弟都称做爷,但相处起来同兄妹哪有区别,就跟自己往常在家跟付琅吵嘴那情形一般无二。 原本付璘也多少是觉得,妖与人是有区别的,可如今看一看,妖又何妨,善恶从不与种族有关,都是各有各的选择而已。 妖界传人族奸诈狡猾,人族说妖界嗜杀成性,都是偏见罢了。 蔺霄如今不能随意使用灵力,同团团斗斗嘴,还当真脱了靴系了袍挽了袖,下那莲花池塘去摸藕去了。 俩姑娘家也去,乘一叶小舟,飘飘荡荡的跟在蔺霄身后等着接。 付璘撩撩水,不知怎么的溅到了团团身上,团团反击的时候又不知道怎么殃及了蔺霄,展开了一场泼水大战。 小舟哪里承得住这么玩,只一歪,付璘和团团就双双落了水,而后就被水波推远去了。 一通混战,水珠漫天飞,三人都湿了个彻彻底底,团团哇呀呀两只兔爪泼水泼得飞快,付璘总是不舍得太欺负她,便在小姑娘手上落了下风。 挡着脸就往后退,脚下湿泥一滑,眼看要栽下去,蔺霄伸手一拦,才不叫她坐进池子里头,泥渍沾上衣摆。 付璘回头看他,眼睛一弯露出个笑开,水滴顺着长睫滴落下来,本就生的俏丽,落了水又闹又笑,颊面飞红,比旁边亭亭立的芙蓉,容色不差分毫。 一时叫蔺霄有些恍神。 第四十八章 三人闹了好一阵,总算是鸣金收兵上了岸,烘干衣服等了不多时,吃上了团团做的糖藕,味甜清香,糯韧不腻,没想到小姑娘还有这等手艺,付璘很是有些惊讶,团团叉着腰小脸蛋满是骄傲。 “我的手艺最好啦!以后给姐姐做更多好吃的!” “好好好,那就多谢我们团团啦。” 今夜便同团团一起住在这风荷苑里头,付璘只当是小姑娘想要与自己在一处待着,还逗她说她撒娇黏人。 “才不是呢!你白天醒来的那儿是二爷的屋子啦,你肯定不能跟二爷住在一处呀,那要挪去住域主府客房,不如跟我一起嘛。” “那是你们二爷的屋子?” “是呀,大爷把你带回来,然后就送到二爷那儿去了的嘛。” 付璘怔愣一下,原来是自己弄错了,还以为这逍遥天域域主府如此富贵,普通客房都弄得这么豪华,既然误会弄清,此事便揭过不提。 同团团道过晚安后便回了房间,打坐调息把状态调整到最佳,为几日后的锻骨做准备。 见付璘进屋了,团团兀自咕咕哝哝一句。 “平常二爷从来不会让外人进屋子的嗳……” 咕哝完也自己休息去了,一夜无话。 两天日子过得快,那兄弟三人偶尔在府中露面也是匆匆来过就走,都是极为重视之后的锻骨,在外安排事务腾出时间,搜寻网罗可能可以用得到的药材。 时间转瞬即逝,付璘同他三人到了域主府后山禁地之中,借助靠近器池的天然结界里充沛的灵气,能更好的补充付璘的损耗,最大程度减少意外的发生。 蔺霄盘膝而坐,泽奕和扶竺布聚气辅灵阵,以身为辅坐于蔺霄身旁两侧,为其护法。 但因他二人都不是修炼的雷属性功法,所以也只能保护,并不能够帮上付璘什么忙。 这两日付璘收拾家当时,翻出了许久之前付琅给她的三颗雷丸,此物虽然是付琅年少修为低微之时凝聚出的,用来攻击的话可能威力甚小,但用在此处就有些歪打正着的刚刚好了。 付琅是天生雷属,极为纯正的属性,他所凝聚出的雷丸,不论修为多少,所包含的雷电属性都是极为纯净的,特别适合用做天雷之引。 两颗雷丸打入阵眼之中,阵法运转起来,范围内皆有细小的雷蛇窜来窜去,且渐渐都在往蔺霄身上聚拢,似乎是受到什么吸引一般。 最后一颗雷丸,付璘反手掷出,高高悬在蔺霄的头顶正上空,微微起伏旋转。 蔺霄同付璘对视半晌,眼神极其坚定,让付璘原本有些不定的心也稳当下来,两人微微颔首。 “开始吧,我信你。” 付璘没有开口回答,但一切已在不言中,她今天必当竭尽全力,毫无保留,是为己也是为人。 长鞭丢失,付璘无法借助法器引雷,心念动,气海丹田处的灵力飞速运转起来,身周空间的灵气都被微微引动,素手五指一合呈握鞭姿,从手心开始,空间灵气扭曲成形,隐隐看得就是一条长鞭模样。 灵气化形,泽奕兄弟三人对视一眼,皆看见彼此眼中的惊讶之情,这等对天地灵气的掌控之力,绝非是寻常灵寂期的人类修士会拥有的,付璘果然不凡。 那长鞭,他们不认得,但若是那些认得缪梵尊的老家伙看见,怕是魂都会被骇跑了一半,这模样,正是前世付璘的本命法器——渚云鞭。 长鞭虚影泼散漫天,直指蔺霄头顶安静漂浮的雷丸,长鞭动,雷影现,付璘不打算拖延时间或是保留几分实力,一出手就是十成十的灵力,好不夸张的讲,她体内原本充盈的灵力,只在鞭影一出的一瞬间就被抽得干干净净。 若非是缪梵功法太过强大,疯狂的吸纳此处结界中的灵气进行补充,付璘连手中长鞭的虚影都压根维持不住,追根究底还是因为付璘此时的境界太低,若是她前世,这一招压根就不算什么。 差距越明显,付璘就越发在灵力耗空的虚弱之中,坚定了她的修炼变强之心。 长鞭引动雷丸,阵法之中腾起漫天雷光,全部向蔺霄涌去,细碎的雷电融进了蔺霄体内,渐渐的,他整个人都被包裹成了一颗巨大的雷球。 虽说有付琅的雷丸帮助付璘衍生雷电,但所有雷电的生成都仰靠的是付璘的灵力。 付璘在阵外,脸色苍白汗如雨下,蔺霄在阵中也不好过,雷电加身锻骨绝对不能有所抵触,只能生受硬扛,虽说妖兽的肉体天生就比人族强悍,可经受雷电,还是会十分痛苦。 终于在那巨大的雷球中心,极其缓慢的,现出了一道,比其他雷影都要更细的,一条金色小蛇。 来了,金雷蛇,付璘紧紧的咬住牙关,在缪梵功法苦苦的支撑下,灵力瞬间充盈有瞬间抽空,如此往复循环数回,才得出这一条金蛇,可见金雷之力的趋势艰难至极。 在付璘苦苦支撑的时候,却没有发现,自己的气海以一种极其微弱的速度,在缓慢的扩大蔓延。 金蛇一现就认准了蔺霄,缓慢游动片刻,突然疾如风留下一道残影,就冲进了蔺霄的眉心。 蔺霄只觉得乍然间,一股剧烈难忍的爆裂一般的疼痛,从他的灵台识海炸开,若是说原本前面的雷电还可支撑的话,这一道金蛇雷,就是前面所有雷电叠加起来的数百数千倍。 极其压抑的痛吼声从蔺霄喉间滚出,付璘眼看如此,厉声大喝。 “泽奕!扶竺!镇住他,将灵力打入他体内驱使金雷蛇,迫他运功,快!” 那护法的两兄弟曾经多少次并肩作战,默契岂是常人所能比,挥掌而出,两道强大的灵力伴随着镇压的灵威,同时释放,打入了蔺霄灵脉之中,瞬间就将他刚刚危险的情况,维持在了一个极其微妙的平衡上。 金雷蛇在蔺霄体内,似乎也感受到此处有什么东西让它非常的不舒服,被灵力镇压停止作乱之后,游动了两下。 好像发现了什么,直直冲那盘绕在蔺霄灵脉之上的黑气,冲去了。 第四十九章 原先任蔺霄他们使尽千般力气,想尽万般办法都雷打不动,甚至还能蔓延生长的黑气,刚被那小小一条的金蛇挨上,便剧烈的颤动起来。 是忌惮,也是恼怒一般,向着金蛇开始疯狂反扑,原本均匀分布的黑气,在蔺霄眉心浓浓聚集起来,同金蛇缠斗。 灵台识海变成双方交战的战场,蔺霄已经是痛苦至极,一张俊脸表情狰狞冷汗涔涔,事已至此,最终结果都不是在场的人能控制住的,只待它们挣个胜负出来,才知道到底是有用还是无用了。 蔺霄痛苦,付璘也不好过,这金蛇损耗她的灵力比先前调动其他雷光,有过之而无不及,先前缪梵功法还能勉强支撑平衡,现下完全不够,泽奕他们搜罗来的丹丸药草不要钱似的往嘴里送。 她这般行事也很是危险,几乎是拿自己整个灵气海押在这上边,但凡出一点差错,直接就会损害到之后的修炼之途,先前也没想到会如此,可开弓箭哪有回头路,只能硬扛了。 泽奕与扶竺也眼看事情发展到现在,自然看得出付璘已是强弩之末,但私心里都有些怕付璘撑不住放弃了,那岂不就是功亏一篑,却见付璘苦苦如此都没打算断开灵力输送,心下也不免敬佩。 他们也鲜少能见得如此坚毅心性的女子,又是为了救他们的兄弟,不由得就更多了几分好感。 不仅是付璘灵力消耗巨大,整个结界阵法之中的灵气也是疯狂涌动,连空中云雾都被搅乱,如此异常的天象幸好是在结界之内,不然被有心人察觉,又是一番麻烦。 可就算是在结界之内,就不代表没人察觉到如此异常的灵气波动了,遥远的远方,一座火焰神殿的王座上,有一人缓缓睁开双眼,目光遥遥的看向逍遥天域的地方,桃花眸定定半晌,才弯得浅笑来,低声喃喃。 “有意思……” 结界内的四人都察觉到有一道神识扫过,蔺霄无法分心,付璘既无法分心也无力抵抗,扶竺修为似乎比那人低,只有泽奕抬手一挥,一道白光爆射而出,朝那神识袭去,只为驱逐不为战,但也没伤到那神识分毫,叫它安然逃脱了。 这下泽奕的脸色不太好看,素来活泼灵动的神色也沉了下来,能从他手上安然离开的人物,妖界并不多,也不知道是不是麻烦。 这些后论,此时还是专心给蔺霄护法最为重要。 金蛇与黑气缠斗不休,在缠斗间渐渐与蔺霄眉心的灵脉融为一体,那一小截灵脉从原先的盈白渐渐渡上一层淡淡金光,等到金蛇完全与灵脉融为一体时,那黑气再想盘绕上那一截灵脉,却是怎么都不能了。 黑气延伸尝试了几回,不仅不能占据那一截灵脉,还会被那上面的金光灼烧殆尽,只得缩了回去。 剧痛褪去以后,蔺霄神智渐渐清明,第一时间神识内窥,先前的灵脉是何情况,他熟悉至极,现下的变化他更是一看就清楚分明。 双眸睁开,目光如电,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一见他神色,泽奕和扶竺心上悬着的大石头一松,三兄弟面面相觑,还要再确认确认。 “有效果?” “有!” 三兄弟喜上眉梢,泽奕扶竺二人扑上前去,三人勾肩搭背傻乐了好一阵。 成了。 付璘紧紧绷着的神经骤然一松,看他兄弟笑闹也有些欣慰,过于疲惫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便因为消耗巨大,骤然失去了意识。 身形在即将倒地的前一刻,被蔺霄上前揽住,但他也是已然透支,被两个兄弟撑住肩头扶住才站稳,侧头看他二人微微颔首,自家人不言谢。 扶竺拍拍他肩膀,话语很轻,怕惊扰了付璘休息。 “这姑娘不一般,送她回去吧,好好休息,叫团团别打扰她。” “好。” 意识沉进黑暗之中,付璘难得的,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近些年都很少想起这些,恍如隔世。 她看见了许多人,却都不记得他们的模样,只是匆匆来去,都是过客,好像前世与她有交集的人真的没几个,偶尔有人向她表露善意,她也基本不会接受,从来不需要别人帮助,也很少会出手帮助别人。 走马灯一样的人,越到后来的人,就有了清晰的面孔,也不走了,有爹娘,有哥哥,有南轩霖,有南倥…… 这些人都在微笑着看她,都不像之前的人影那么走过去了。 独来独往是自由,又何尝不是冷淡,可这一世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无牵无挂的缪梵尊,冥冥之中好像也有了不少牵挂。 待付璘再醒来,时间已经过了三天了,她撑着坐起来,躺了太久手有些软,但体内的灵力前所未有的充盈,这种充盈程度,连付璘自己都有些惊讶。 看来这还是帮助他人的意外收获了,如果每次锻骨都能有这种程度的灵力增长,那把蔺霄治好了的话…… 付璘一醒来,外间坐着的人就立刻起身进来了。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转头看是蔺霄,神色还颇为关切,付璘面上一松,掀被下榻没控制住膝盖一软,蔺霄赶紧搀住她。 “小心点。” “多谢,你好些了没有?” 蔺霄将付璘扶到外间坐下,给她倒上茶水,温度合适才推过去给人,提到这个面上仍是带着喜色。 “确实有效,且你昏睡了三天,若按照原先黑气的蔓延速度,如果只是一时有效的话现在应该又被黑气缠上了,但现在依旧是干净的,所以应该不是一时之效。” 原来自己躺了这么久……确实有些口渴,执杯一口饮尽,抹去唇边水渍。 “那就好,不算是白做功,不枉费我累得半死。” “此番多谢你,我兄弟三人都承姑娘的情了。若是姑娘有需要,逍遥天域都将倾力相助。” 蔺霄取下腰间一方小巧玉牌给付璘,郑重让她收下,这也是他们好意,付璘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第五十章 此锻骨之法确实有效,虽然效果甚微,但至少是比什么都没有要来得更好了,蔺霄兄弟三人谈过之后也晓得,如此以来,怕是想治好蔺霄,要花的是长期的功夫了,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不过好歹是终于有了希望,慢慢来也就是了。 付璘昏睡三日醒来,离器池开放还有两日时间。 这两日,正好恰逢是逍遥天域的颂灯节,也是一大特色了。 每年的颂灯节,三兄弟都会带团团一起去,今年付璘在,正好也跟他们一同去看看。 还从未过过妖界的节日,不晓得会是个什么光景。 本来之前付璘没醒的时候,团团担心得不得了,现在付璘醒了,小姑娘担心尽消了,又说付璘要同他们一起过节,团团更是惊喜极了,张罗着给付璘挑漂亮衣服。 只可惜,小姑娘的衣服都是可爱的,穿在付璘身上虽不是不好看,但泽奕三兄弟每每被拉过来参考,总觉得跟付璘不太搭。 被团团拖着,试了一下午的衣服,付璘脑壳都晕了,找个借口就溜回房间躲躲清静。 刚到门口,就看见门前摆着一个墨绿绒盒,有些疑惑,只当是小姑娘这么聪明呢,料到自己回房,都把衣服送到这儿来了,端盒回屋。 晚上众人在域主府门口集合,今夜都是穿的逍遥天域特色的服饰,三兄弟各有各的俊俏潇洒,泽奕满是少年活泼开朗,蔺霄沉稳朗逸,扶竺温润斯文,团团站在他们中间,更显得小巧灵动。 付璘穿着那绒盒中的衣服出现在四人面前时,四人皆是眼前一亮。 丝年木簪碧玉摇,螺髻薄黛粉面妆,雀金裘裙步生莲,目曜皎明胜凉风。 团团先反应过来哒哒哒跑过去,绕着付璘看了又看。 “也太美了吧!那孔雀还用说她是逍遥天第一呢!我看啊,根本比不上我姐分毫!” 付璘少有如此郑重打扮的时候,也是为了初到此,又是人家这地界儿的重要节日,为显尊重这才费了一番功夫,听小姑娘这么说,轻咳两声,多少有些羞意,牵着小姑娘赶紧制止她继续说什么。 “好了好了,走吧。还不是多谢你挑的衣服好看。” “啊……?这衣服不是我挑的呀……我没有这件裙子嗳……” 俩姑娘愣在一处,面面相觑。 扶竺倒是反应过来,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蔺霄,果然见他眼神躲闪,轻乐一声,曲肘撞撞自己兄弟,赶紧给他打圆场。 “好啦,赶紧走吧,再不走赶不上了喔。” “啊!走啦走啦,马上要开始放烟火了,快快快!” 团团咋咋呼呼的牵着付璘往前跑,少女裙摆翻出的弧度,似乎都划在了蔺霄心上。 这颂灯节除了要盛装,更是人人都会戴上精巧的面具才能上街,付璘也被扣上了一张面具,没来得及看清,只能用指尖感触一下上头的花纹是什么模样,有些像雀鸟的羽毛。 街道上人挤人,大约是逍遥天域所有的居民都上了街了吧,泽奕前面开路挡住拥挤的人群,扶竺牵着团团,团团牵着付璘,蔺霄走在后头保护,可谓是布阵严明,这才从拥挤的人群里,安然出来。 刚到河边,一簇簇烟花就从远处升起,一线线光影飞上而后炸开,夜幕星河中绽开无数绚丽花朵,又似是碎星洒落此间,周围人群欢呼雀跃,烟花光亮明丽了夜空,映在仰头看它的人们脸上。 蔺霄转头看付璘,看不清她是什么神情,只看得到盈白的下巴尖,微微勾起的唇角,和晶亮的专注着看烟花的眸子。 烟花映亮夜空,也映亮河流,这河流不似人界河流,水波流动间有淡淡银色光华流转,像是巍峨高山上的白雪冰晶掺在这水流之中,美极了。 颂灯节,自然是少不了灯的,沿路过来不少摊贩叫卖花灯,各型各色,买一盏点燃了,放进这河流之中,花灯便静静的沉入水里失去踪影,像是没入漫天星河之中,再许一个心愿在心底,只有自己晓得。 入乡随俗,付璘也放了一盏她的花灯,双手合十在胸前,敛目虔诚,一愿家人平安,二盼大仇得报。 河边放了灯,一行五人便在这尤为热闹繁华的街上随便逛逛,没想到碰上人群涌过来,被挤散开来。 挣是挣不出去的,索性随波逐流跟着人群,看是哪处的热闹让他们如此激动。 随着人群来到河边一处花舫,只听大家都兴奋得很,大声唤着什么,付璘侧首随意问一人。 “这是做什么?” “嗐!这是咱们逍遥天域颂灯节的重头戏啦,每年都会选出最为绝色的一对男女,共同点上城中通天台凤首的圣光,为逍遥天域祈福呢。” 原来如此,那来都来了,看看也无妨,付璘心里如此想,也没刻意挣扎什么,乖乖的顺着人群动,就被推到了人群最里头,站在护栏边,离台子最近的地方。 也好,视野清晰么。 环视一圈,对面旁边,团团和那兄弟几人都在此处,倒是汇合了免得真找不着,之后还不知道怎么回去呢。 几人分散在各处,团团他们也看见了付璘,挥了挥手示意一下,便专心看热闹了。 台上姗姗来迟一位身着火红衣裙,戴狐狸面具的女子,袅袅婷婷笑意满满。 “各位久等了,今年的投选人物,大家心里可有数了没有?” 围观的众人似是十分熟悉这位女子了,朗声同她打趣的不在少数。 “有数了有数了,自然是要投岚山月姑娘的。” “那当然,我逍遥天域,哪里还有美得过岚山月姑娘的女子呀。” 男人们十分激动,姑娘家也是不甘落后的。 “域主!肯定是投域主的呀!” “就是就是!” 噢?那兄弟三人原来还有这么多拥护者,倒也确实是,那三人的相貌都是一等一的。 视线找到团团交换一个眼神,那小姑娘听见岚山月的名字,露在面具外面的小鼻子一皱,挤眉弄眼冲付璘吐舌头做了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