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调戏 宇宙浩荡,深遂幽远,亘古不变。 一日,有光芒从清微天上降下,在穿越三十六天中,碎散成无数道大大小小的毫光,遍洒向宇宙各个角落! “命运崩散,当尽聚之,否则凡世乱起,不可收拾!”有意识传道。 无数道命运之光被截拦,那是同样伟力的大道力量,大的命运之光首先被拦,然后依次往下,这是一场先天大道之间的较量! 但终归,还是有极少数最细微的命运之光在伟力之下逃逸,其中一道弱的不能再弱,弱到自身的存在都摇摇欲坠的命运之光却找到了另一个载体,那是一缕在宇宙中飘荡的孤魂,两个合作一处,消失在茫茫宇宙之中…… ……普城,是照夜国一个很普通的三线小城,没经济,没地位,没名气,没历史,就像女人没有三围一样,普普通通,在周围的众多城市群中毫无存在感。 这一点上,尤其在长途旅行中尤为突出,因为普城永远是个途经的名称,而不是终点。 普城虽然很普通,但该有的一切还是应有尽有,比如,纸醉金迷的地方。 这是一个城市的附件,就像衙门一样的不可或缺。 朝凤楼是个清馆,只提供一些比较高雅的文艺项目,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什么的,酒菜也比较出色,以素食闻名。 当然,所谓清馆,是相对于浊馆而言,其中区别,不言而喻;来这里消费的,好歹还是顾及些身份,或有正事相谈,或是纯粹的文聚。 有身份的文化人相聚,当然就少不了红袖添香,如果搁在酒楼茶馆,没有丝竹弦乐,只有含枚猜拳,那气氛就完全不一样。 这是雅和俗的区别,是咖啡和大蒜的不同。 这里没有大堂,都是雅间,客人之间是隔离的,无论是吃酒做诗,还是进退出入,都有专门的小厮引领,目的,就是王不见王,否则尴尬。 普城虽小,在这方面却是和大城学到了精髓,这种事,对人类而言,一点就透,无师自通,也不需人教。 朝凤二楼,有个大雅间,名称熏衣厅,隔着厚厚的窗纸布幔,都能感觉到里面传出的阵阵热力,这是吃美了喝好了才有的景象,一般而言,文人们到了现在的状态就会开始论诗,商人们开始比富,官员们开始勾心斗角…… 而修行者嘛,当然就一定会较力! 酒酣耳热,当然要拿出生平擅长,否则愧对良辰美景,佳人红袖。 熏衣厅内六,七个少年,都是十七,八岁,意气风发的年纪,天不怕地不怕,前程似锦,指点那个普城…… 能来这里消费的,必然都是普城有头有脸的人家,这从少年们的穿衣打扮上就能看出来,绫罗绸缎,佩玉鎏金, 不过也正是因为家世的不凡,他们也不可能真正去那销金的浊馆,像朝凤楼这样的所在,基本上就是他们的极限,越是名门望族,对这方面越是管束甚严,当然,这里所谓名门望族,也不过是在普城中自吹自擂而已,出去外面,他们就是一群乡巴佬。 “向死而复生!我有青鳞剑,斩尽天下保太平!” 一少年面色微红,显然有些不胜酒力,以箸击案,慷慨激昂。 “往生而赴死!我有太浩剑,一点意气心长存!” 另一个少年击箸相和。 他们都是普城中的所谓异人一族,所谓异人,都是自封的,就是凭着家里有几个钱,不需要为生计担忧,所以踏入修行之门,有了点小本事,能对付几个地痞流氓,于是便以异人自居。 年轻人嘛,容易好高骛远,刚学会了跳,就开始憧憬有一天能鹰翔九天,你不能说他们就是狂妄自大,年少轻狂,老来持重,这是人的天性。 艺没学成,就开始轻谈生死,故作大言,是这个年龄层次的特点。 这就是战争中为什么都是老家伙在背后谋划,由年轻人去抛头颅洒热血的原因,如果年轻人都持重了,这世界也就没有了朝气。 这个世界是个修真的世界,即使在普城这个三线破落城市,修真也不是件多么神秘的事,尤其对富贵人家来说,当然,所接触的层次也是十分的有限罢了。 所谓穷文富武,吃饱了没事做,有这么一个发**力的地方总是好的,总比出去招猫逗狗,惹是生非来的强。 这就是大家族培养后辈子弟的方式,也不指望他们真能修出什么出息来,普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自有府志那一日起,也没见在修行上出过什么大人物。 这是底层凡间的真实状况,也不可能做到从这里就开始一层层的精英选拔,又不是普世教育,对这些年轻人来说,他们的大志也就是那么回事,放倒几个恶汉,剿灭几个蟊賊,也就这样了, 立大志?他们连大志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在普城,超过九成的人终生没有出过府域,剩下的所谓见多识广者也就是在州域内打晃晃,艰难的交通状况让凡人们很少能有接触外面世界的机会。 “齐二哥,我运剑回转之时总有滞涩之感,剑能出不能回,不知是何原因?等哪天二哥有空,可否指点指点小弟? 今日二哥的乐资小弟掏了,如有寸进,当再请二哥痛饮,找最好的琴姬相陪!斫斫斫” 这是一个瘦消的少年,在向第一个高歌者请教,不是他小气,实在是家中管束甚严,黄白之物是不可能直接給多少的,平时花销都是记账,月底自有商家去府里销账,防的就是大手大脚,不知节俭。 所以别看几个少年在这里潇洒,其实所费资银除酒资外都是要平均分摊的,这少年所说,就是主动担了齐二哥那份,在旁人看来也是正常,他们的相聚都是学足了父辈,没有充冤大头的。 其他几名少年在一旁插科打诨,酒喝了一些,虽然还懂得规矩,但对身边陪酒的乐姬就有些毛手毛脚,这也是这里的特色,乐姬们也没什么不愿意的,有了这一出,她们才能赚更多的银资,清馆也是馆! 坐在最里面的,是一个清秀的少年,很阳光的面庞,但却显的有些心事重重,与其他几位少年同伴有些格格不入,也很少加入他们热烈的讨论。 这很正常,在座七个少年中,其他的都是修行入门者,唯他一个普通人,自然在话题上就不合拍,但他今天的神思不属却不是为此,而是另有其故。 旁边陪酒的乐姬看他郁郁寡欢,于是莲口轻启, “小相公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奴家也许还能开导一二,憋在心里莫要伤了身体!” 少年一叹,“我有什么不开心的?吃喝不愁!与其说我的不开心,还就不如说你的不开心,别看你笑的职业,想来不开心还要比我多些?” 乐姬一笑,这小相公头一次来,眼生的很,看着面嫩,这说出话来却是老到,还知道什么是职业? “小女子幼时,和阿姐与爹娘在城外过活,那时爹娘还健在,生活还过得去,家里有只鱼缸,里面养着些观赏之鱼,是阿爹的脸面,来了客人就要自夸几句! 有一日,我和阿姐在缸边看鱼,阿姐胆大好动,就伸手进去捉弄鱼玩,我胆小就只能在一旁看着。 晚上阿爹回来,看鱼死了两条,问清原因后也未责骂我们,但却把我和阿姐半年的糖果钱扣了个干干净净……” 少年笑道:“你真可怜,遭了池鱼之殃!” 乐姬却不笑,只认真看着他, “我其实是想说一个道理,有时候你就算不摸,也是要給钱的!” 第2章 有个家 娄小乙郁闷的看了乐姬一眼,他没想到的是,初来这个修真世界,竟然被一个乐姬給耍弄了。 他是这么不懂规矩的人么?只不过心情不在这里而已,有太多的烦恼,需要一一解开。 “小乙,有什么不懂的你尽管问,虽然我们接触不多,但既然七叔吩咐我们关照你,那你就算是我们普城小六义的外围候补,等你有朝一日能够运气使剑,有了成就,那我们小六义改成小七义也说不定!” 娄小乙唯唯诺诺,他不是天生痴傻,而是实在摸不清情况,只好报着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想法,装腼腆;好在他在普城权贵圈子中,一贯以木呐寡言著称,所以其他少年也没什么怀疑。 不过是一个相熟的长辈介绍过来的大家子弟而已,这次的聚饮就是給他的面子,至于以后怎么做,谁会在意? 知情知趣的话,以后可能还有来往;如果还总是这么一副魂不守舍的书呆子模样,那也就没有以后了。 普城小六义在圈子里不算是多么了不起的小团体,但也不是谁都可以加入进来的,哪怕家世够了,本身没这份天份,也是枉然。 修行,在凡俗福贵人家中很是流行,也算是一种潮流,仿佛不如此就不能证明家族的底蕴,这也是学自大城的风气,但若想真正在修行一道上有所成就,那可就是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 先不说子弟的天份机缘,单只这财力一项,就是个要命的关口,别看在座的几位少年家世都很殷实,但那是相对于普通人家而言,真正想修行有成,一次突破,把这些人全家族的资产卖了都不够。 娄小乙把自己缩在一个角落,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场景也不算陌生,心中在想的,却是自己奇特的经历。 一切的根源都来自于一月前春日中的一次午憩,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人皆有梦,做过就忘是常态,偶有印象深刻的,恐怖至极的也许会多想几天,仍然会渐渐忘去,人类连自己的过去都能忘,更何况梦境? 但娄小乙的这个梦的与众不同就在于,他根本无法忘记! 不仅不能忘记,甚至梦中的一些东西还在改变他的思想,行为方式,待人接物! 换句话说,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他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懦弱,内秀,自闭的娄小乙了,而是逐渐开始变成另外一个他,梦中的那个他! 当然,改变并不是完全的替代,而是循序渐进中的潜移默化,他还是娄小乙,有这一生完全的记忆,但很多思想深处的立身之本已经变了。 他不知道这样的状况发展到最后,他会完完全全的变成另外一个人,还是和那个梦最后的融为一体? 他甚至搞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原来的娄小乙多一点?还是侵人的灵魂多一点? 变化,润物细无声! 作为普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他从小就接受了很广泛的基础教育,对玄学并不陌生,这让他对这种异常有很高的容忍度,既然无法阻止,那就只能静观其变。 就是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少年们的热情在达到高峰后迅速消退,和年长者不同,他们很难在这样的地方消磨过长时间,更愿意换个地方开始他们的剑技交流。 有掌柜的送来了账贴,众人依次署名,酒钱归这次的东道齐二哥负责,但各人的乐姬消费却是要自付,这是普城,也是照夜国的规矩。 众人正要离开时,整场酒聚一直沉默寡言的娄小乙却开了口, “小弟口拙,再加近日身体不适,欢聚之日让众位哥哥扫兴了;下月初一,春踏之日,由小弟作东,再请各位哥哥朝凤楼一聚,还望各位哥哥赏脸,不要怪小弟唐突!” 几个少年都很惊讶,在他们不多的印象中,娄小乙又怎么可能说出这么懂事的话? 不管怎么样,既然说出来了,那就是亲近靠拢之意,娄家在普城远称不上豪富,家资平平,但娄家能跻身上流阶层却不是因为财富,而是其他的东西,这些东西让普城的上层也很敬重,这也是他们这个小团伙愿意接纳他的原因。 齐二哥几个过来拍了拍肩,表示认可,这才呼啸而去,长街骏马,正是少年飞扬之时。 娄小乙却没骑马,只是由身后的长随平安牵着,在普城稍显狭窄的街道上步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会说出那么一句话,这不是他的性格作风,但却很可能是梦境中另一个人的作风。 也许,也不是另一个人,而是另一个我,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时空。 怎么会遇到这种事?都没法和其他人提起,哪怕是至亲。他也无法应对,总不能把脑子劈开,把那个东西抓出来吧? 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慢慢适应,习惯,成为一个崭新的自己? 一路回家的路上,认识他的人有很多,大概也是知道他的脾气,所以都是远远含笑点头,却不主动开口,这让他感觉很舒服,十多年沉默的性子,让他更喜欢默默的站在某个角落观察这个世界,而不是彻底的融入进去。 “少爷,街角处有僧人贩卖佛珠,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长随平安在一旁轻声道,他是一个近四十岁的中年人,在娄府已经做了超过二十年,为人忠厚又细心,很得主母赏识,本来早就有资格升为管事,不过却被主母派到少爷跟前做长随,也没什么怨言。 娄府上下都知道,平安这个长随可不是普通的外仆,那是深得主母信任的心腹,因为放心不下少爷才把他派在身边侍候,就是怕那种年轻的小厮带他去了不三不四的地方,把一个好好的斯文少爷給引向了邪路。 主母好佛,平素就喜欢这些佛门小物件,少爷事孝,虽然很少出来,但只要是出来看见了这些东西,就一定会捎回一两件,但今天不知怎地,少爷有些魂不守舍,所以平安才稍做提醒,以尽到自己的责任。 娄小乙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的心思都放在了自己的心事上,倒没注意周围的环境;于是跟着平安,向街角走去。 这是个中年和尚,葛布麻衣,坦-胸-露-乳,十分的风尘,没办法,现在在市面上混的都讲究这个调调,正正经经的和尚反倒不遭人待见,也是流行的不羁之风。 只有几个婆子妇女孩童围着看货,那和尚一见娄小乙主仆走来,急忙站起,把手从鼻孔中抽出来,顺便弹出一粒秽物,他很清楚,其他客人是看多买少,而且也出不起大价钱,只有这种公子哥,对佛珠没研究,对钱财没概念,才是最好的金主。 “这是天净珠!能辨自然气候,环境优劣!空气越洁净,此珠越剔透,环境越污垢,则珠色晦暗,你看现在珠色暗淡,就是因为正值晚炊之时,周围过多柴薪燃烧之故!” “好神奇!” 孩童满脸的向往,却是不敢伸手去摸,小小年纪,生活也教会了他什么是该碰的,什么是不该碰触的。 平安不屑,就要出言揭穿,不过是想骗少爷钱财而已,虽然娄府不差这一点,可也不想做这冤大头! 没成想,一向在这种场合沉默寡言的少爷却少见的开了口, “辨环境气候污垢的法子多的是,又何必用这华而不实的东西?” 和尚不服,“什么法子?公子不如说出一两样也让小僧我长长见识?” 娄小乙一指他的鼻子,“判断空气质量好不好,可以如你方才那般抠鼻屎!黑的就说明质量不好!” 和尚还没说话,旁边那孩童却抢先开了口, “可我看他方才弹出的是红的……” 娄小乙一笑,“那是抠猛了!” 第3章 母亲 娄小乙最终挑了串平平无奇,暗淡无光的珠串;放在之前,他当然是找些鲜艳好看的挑,但是现在,眼光又有了不同。 珠串虽暗,但却贵在真实,而且经人长年累月的研磨,自有一股沧桑之气在里面,这是来自梦里的意识,现在的他却也觉得很有道理。 ……娄府,位于普城之东,是城中富贵人家聚集的区域,只不过娄府在其中很是寻常,丝毫也显不出来如何尊贵,这是娄府的低调,也是娄府的无奈。 自有小厮过来牵走马匹,平安会去立刻接受主母的问询,而作为少爷,娄小乙需要沐浴更衣之后才能去见母亲,这是大宅门的规矩,从酒场归来,身上的酒肉之气是对一向念佛的母亲的冲撞。 整个娄府,其实就只两个主人,主母和少爷。 娄府不是靠经商起家,也不是普城权贵,它之所以在普城有比较高的地位,完全是因为已经逝去很久的娄府男主人,曾经的照夜国大司马,在附近国度中都广有名传的大文学家,大诗人,也是普城人物志中少有的能拿的出手的人物。 就是一个城市的名片,大家都在面子上供着尊着,却没有什么真正的势力,随着时间的流逝,可能娄小乙还能凭借父辈的荣耀风光活下去,但下一代可就难说的很,毕竟,这是一个很现实的世界。 娄父去世的早,娄小乙自记事起就没见过,母子相依为命,感情很深,虽然远没有其父的那般天资卓绝,但对其母来说,只要是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其他的其实也无所谓了。 惊才绝艳,不代表能长命百岁,却很可能如娄父这般英年早逝,这一点上,娄母早已看的清清楚楚,所以,从不对娄小乙过多的期许。 之所以起这么一个完全不像书香人家的名字,其实就是为了躲避冥冥中的天忌;小乙,就是小蚁,低调不引人注意,生命力强大,其实和铁蛋狗剩之类名字所喻意的东西也没什么两样。 有丫鬟早已准备好了浴桶净汤,然后纷纷退去;大户人家,有丫鬟侍浴很是正常,但这不包括娄府,主母管束甚严,这方面都是要求娄小乙亲力亲为,就连他房中少有的几个粗使丫鬟也一个个五大三粗,面貌平庸,就是为了不让他过早接触男女中事, 早就习惯了,也无所谓,而且以他梦中的意识好像对此也很适应;对男子来说,洗澡很是快捷,麻烦的是那头长发,打散,清洗,再扎起,大部分时间基本都用在这上面。 月白书生袍,缎带一箍,娄小乙虽然没有其父照夜美男子的风范,但父母基因在那,当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娄府占地适中,几转几绕,来到母亲居住的庭院,周围鸦雀无声,大大小小的丫鬟肃立两旁,主母治家甚严,书香门弟的风气确实与众不同,不是普城这些暴发户,土财主能比的。 一名贴身大丫鬟领着他拐进上房,儿子见母亲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可礼仪之下,就很束缚人;尤其是像母亲这样好强的人,自父亲走后,就把一切担在身上,事无巨细,这样做确实很有威信,但也失了柔和,无法两全。 作为母亲羽翼下的小鸟,娄小乙没有选择,之前对母亲的感觉,甚至是敬畏要多于孺慕,但现在,却开始心中不以为然起来,也不知道是谁給他的勇气! 母亲娄姚氏,年已过半百,娄小乙是晚来得子,十分不容易;岁月的琢磨,生活的艰难,早已在母亲脸上刻下了明显的痕迹,但从轮廓外貌气质,还是能依稀看出当年的风采,曾经的国都才女,将军后裔,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母亲安好,小乙給母亲请安。” 娄小乙恭恭敬敬的給母亲请了安,虽不至于叩头,也是依足了礼仪,虽然现在的他已经开始有了些许的抗拒,认为亲人之间原不需要如此呆板,但十余年养成的习惯仍然让他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失仪。 “今日和齐家小子他们相聚,过的如何?他们有没有欺负于你?” 娄姚氏含笑问道, 平安的回报仅限于大略,朝凤楼内的真实情况他是不了解的,对一个母亲来说,有些木讷自闭的孩子偶尔和人相聚,还是吃酒这种事,当然就很担心,那些孩子平素对娄府都很尊敬,但年轻人喝了酒后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把控。 “回禀母亲,一切都好,齐二哥他们也很照顾,只是我有些口拙,他们的剑论我也插不进话去,等多聚几次自然就好了,母亲不必担心。” 娄姚氏就很欣慰,倒不是真的因为没有被欺负,而是儿子好像变的敢说话了?而且还敢自作主张的想多聚几次,这是个很不错的进步。 这个孩子自小木讷沉默,不愿意接触生人,年纪小时还无所谓,好管束,可等年纪大了就常常让她犯愁,这个家终归是要靠他来担当,她这个当母亲的也不能照顾他一辈子,如果不多结交朋友,以后独自一人又怎么面对这个复杂的世界? 这次齐二那群人的聚会就是她托人把小乙塞进去的,就是为了让他和外界多接触接触,普城这样的年轻人小团体有很多,她行事谨慎,也是多方打探才确定了这么一小伙人,家世清白,最关键的是,虽然有些年轻气盛,但都是好孩子,不会坑了自家小乙。 关于修行,她并不陌生,作为当初照夜国将军的幼女,她知道的反而要比大多数人都更多些,只不过从来也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小乙好静不好动,对修行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兴趣,所以她也从来没有在孩子面前提起过,但就在半月之前,她听平安的小报告,才知道这孩子最近竟然对修行有了兴趣,于是这才有安排他和齐二一伙人吃酒相聚的段子。 不管怎么样,太过安静了也不好,修行这东西虽然没有什么前途,但对打熬身体筋骨来说,是再好不过的选择,而且以小乙的性格,也不是什么惹是生非之人。 所以,便在暗地里纵容。 老惰的尴尬 两年前开书的过程全忘了,所以就一堆的麻烦…… 承诺大家7点开书,结果忘了没过审……请原谅,也请理解现代互联网对一个老头的陌生,实在太难搞了! 都是老书友,所以请容老惰放肆的提点要求! 收藏!推荐!对一本新书来说很重要,所以,请大家帮把手! 订阅群中有很多佛系书友,说白了就是懒!拜托大家勤快一次,把你和你的亲朋好友发动起来,来一个免费的收藏,推荐……真的很重要! 也有很多盗版的书友,老惰不强求每个人都要花钱,但如果你觉的老惰的书还认真,请在起点注册,投一票,加个收藏,这要求不高吧? 老惰在这里給大家唱个肥喏…… 第4章 日常 PS:收藏,推荐走起来,不单单是你的,也包括你七大姑八大姨的……老惰这里給大家唱个肥喏了…… ……………… 看母亲高兴,娄小乙取出了新买的佛珠,娄姚氏心中触动,就有些眼酸! 不是因为儿子給她买了礼物,小乙孝顺,几乎每次出门都会給她带些小物件回来,而是…… 她早已从平安的口中得知了儿子的所作所为,虽然有点不积口德,但能有自己的主见,不再像之前那般只挑光亮的,价高的买,这就是一种进步。 孩子,终归是长大了! 母子又聊了些闲话,看母亲有点累了,娄小乙才请安告退。 回到自己的庭院,看了会书,还是无法彻底静下心念,于是熄灯推窗,看窗外漫天的星辰,自己却隐于黑暗之中。 这是他的习惯,可能也是所有自闭症者的习惯,但奇怪的是,脑海中的另一股意识却并不排斥这一点,难道另一个我也是自闭的? 一个月以来,好像意识的重合已经出现了协调,他不再像初发时那样的有些精神分裂,而是变的自然习惯起来。 这是个好现象,至少,在面对不同的情况时,他很少会两个观念在脑海中打架了。 娄小乙已经开始接受了这股意识,或者说,这股意识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接管了这具身体,又有什么区别? 用那个意识的话来讲,如果你不能抗拒生活的摧残,那么就学着享受吧。 他开始把注意力放在修行上,以前的他对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有着本能的排斥,这完全来自于研读大儒父亲的著作而得到的印象,觉得一切神鬼之说都是对儒道正宗的冒犯。 但现在这股新近融合进来的意识却对此很感兴趣,并深深的影响了他,用那股意识的理解,哪怕你要批判一种学说,最起码你也要对它有足够的了解才是,这才是读书人不欺本心的态度。 在这个世界,所谓的修行,那些练气士们,其实并不像想象的那般呼风唤雨,至少,官府的力量仍然在国家中处于一种支配的力量,极少亲眼见到所谓的仙人妖怪,反正他没见过,普城人也没见过。 在一月之前,他认为这些都是捕风捉影,那些所谓的年轻修行者不过是学得些武艺打着修行的幌子;但现在,脑海中有了更多的东西后,他知道这可能存在着另外一种情况, 这里的修真层次不高。 具体什么原因他也不知道,但如果修真这样高大上的职业都没能影响凡世的话,其达到的高度和传播的广度也就很有限。 高武?还是低修? 需要他自己去探索,这些,都是另一个意识給他带来的崭新的思想,他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七年,也从来没有想过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一切都是正常的不是?应该的不是?还能是什么世界? 当他有了新的思想,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生活的这个世界时,一切又有不同。 母亲的心思他知道,这也是他想要的;但母亲不知道的是,他可不仅仅是因为好奇,而是直觉中能感觉到修行这条路的永无止境,充满了未知的变化,有崭新的世界,有无限的可能。 可不是玩玩而已。 怎么修行?这是个待解的难题。 在普城,修行的话题并不陌生,但当你深入下去,发现其中基本上也不过是各种毫无根据的猜测和臆想,以传说和夸张为主,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方法能让有志于此的人们接触到它。 这就是他和齐二一伙接触的原因,他们是怎么修行的?通过什么途径?需要什么条件? 这些东西,没人会凭白无故的教給你,因为人家也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不是单凭一个娄府少爷的身份就能轻易获得的。 十八岁,会不会有点晚?这是他本体的意识想说的, 但新融合进来的意识却告诉他,相对于修行的无限,几年时间在其中连瞬间都算不上,十八岁,正当年呢! 但在修行之前,他还是能做点什么的,看了看自己并不强健的胳膊,十八岁的少年在身体上没有任何问题,营养充分,只是因为缺少锻炼而显的有些单薄,这些,只需持之以恒,改变并不困难。 锻炼从那个意识融合进来数日后就开始进行了,到现在为止已经持续了近一个月;娄府后有一个小夜湖,是东城富人区的象征,亭台楼阁,建造的十分的精细,数百户人家绕湖而居,真正的属于湖景房。 湖内亭榭造的精致,常有文人墨客留连,贵妇小-姐结伴;绕湖的石径也修的甚是宽阔,马车奔驰也不在话下,娄小乙就在这石径上跑了十数天,作为锻炼的一种方式。 但今天,卯时中他正打算离开家门时,两名公人打扮的男子拦住了他, 为首的说话很客气,“娄公子,我是普城善捕房牛大力,忝为巡街班头,前些时日您在湖径奔跑,已有人向捕房递贴,说您衣着简陋,有伤风化,沿街奔跑,容易惊到了人……” 娄小乙就不解,“我又不是马?如何能惊到人?这个时辰天光已亮,也不可能扮鬼唬人吧? 湖径少人,空气清新,我略做锻炼也不行么?” 牛大力陪着笑脸,“当然,当然,我们也知道公子是在这里强身健体,但最好还是在自家府中。 您也知道,这个时辰常有老者溜早,也有女眷取露,您这一阵风一样的跑来跑去,还穿着清凉,嘿嘿,可别凉着身子……” 娄小乙算是听明白了,这是被人举报了,原因很简单,他现在开始占主要灵魂的意识,和现在这个世界有点格格不入,在他看来,长裤单褂已经很注意了,但在这一片富人区,依旧显的不够庄重。 我还没穿短裤背心呢!娄小乙虽然有些不满,但也知道这就是这个世界的习惯规矩,和他原来的世界截然不同,他不是不讲理之人,也表示理解, “如此,我另寻他地就是;不过两位官家大可一纸公文递来即可,又何必早早在外等候?春寒料峭,惹出风寒却让我不安……” 牛大力听着很是受用,于是巴结道:“娄府非一般人家,岂敢轻易派送公文牒信?便我敢送,也没人敢签呢!些微春寒,不足挂齿,我们常年在外,这点劳累还是抗的过去的。” 娄小乙看了身后平安一眼,“领两位公人去厨上喝点热粥,丰盛着点,去去寒气。” 平安言喏,又问道:“那公子您?” 娄小乙叹了口气,“今日就在府里吧,你领他们去后,不必来我这里杵着,我交待你的那点事抓点紧,这都十数日了,还没个眉目,亏你还时常吹嘘自己在普城交友广阔……” 第5章 闲来 娄小乙自回庭院,他这院子其实并不适合举锁投石,舞枪弄棒,原来的娄小乙是个标准的小宅男,除了在书房里看书,就是在院中赏花观景,连个空旷的地方都找不出来。 现在既然已经明确了方向,他也不再顾忌,好歹也是小主人,自家庭院这点主还是能做的吧? 管家老涂被他喊到跟前,指着庭院的花花草草,吩咐道: “老涂,这些花草,給我另寻个地方放着,还有这些假山假石……那水塘填了,没有活水都臭了你闻不出来么?再把院子給我平整平整……” 老涂一脸的懵登,“小少爷,小祖宗,您这是到底要做什么呢?当初布置这庭院您自己可没少花心思,也费了不少银子……” 娄小乙也不去管他的念叨,“这么说吧,把这院子給我改成演武场,能听明白么?” 老涂总算是听明白了,“好好好,您想改什么就改什么,就是改个动物园也由得您,不过我需要整体规划,安排工人,做出资算,备足材料,等等无数的麻烦,今天肯定是动不了工的,最快也得二,三日后!” 娄小乙摆了摆手,他怎么不明白,老涂说的这些都是糊弄他的虚词,又不是重新建筑,哪需要这么麻烦?重点便是,要跑去向母亲通报! 报告便报告吧,他的母亲可不是一般人,虽然现在的娄小乙已经是个两个意识的结合体,但原主对母亲深深的依念已经被侵入者所接受,只是时不常的还有一丝跑出去看看这个世界的冲动。 但他很清楚,现在还不是一个人独闯天涯的时机,他还太弱,除了娄府这个有名无实的名头,他什么都不是,一旦离开了普城,就连这虚幻的名头都保护不了他。 以他一个来月对这个世界的观察,是个很平实的世界,很有安全感,但这也许是他侵夺的这个身体的地位的原因,真正的底层世界他还没时间来得及接触,那些阴暗的,背地里的东西他根本没机会看到。 他也不强求,对新来的意识来说,他已经过了需要体验底层艰辛的年纪,对他来说,生活本来就很艰难,又何必为此自寻烦恼呢? 轻松些,惬意些,这样的日子就很好。 对他来说,没有融进一个苦大仇深的灵魂中就是他最大的幸运,现在,需要他享受这种幸运,而不是找座山給自己背上。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娄小乙自去后院給母亲请安,这个世界的规矩就是这样,越是大宅门越如此,很不适应,不过也没办法,总得入乡随俗吧。 ……娄府的厨下很朴实,没有大部分富贵人家的那种大排场,其实也是因为人口单薄,就两个主人,一大一小,没有男主人,就没有呼朋唤友的应酬,娄姚氏吃的清淡,小主人那里荤头大些,也才是最近月来的变化, 两个公人被平安领到饭堂,这里是府里有些地位的下人聚食的地方,比如大小管家,大丫鬟,老嬷嬷,几个老夫人从娘家带来的,跟了她几十年的老军,个个凶恶的很,寡母幼子,没这些力量处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事事依仗官府也是不现实的。 早餐很实在,熬的粘稠的小米粥,几碟开胃的小菜,今天的主食是大馅素包子,真正是皮薄馅大,调制的很有味道,吃的两个公人很是满意。 那个年轻点的公人就问,“牛头儿,这娄家公子我看也不像传言的那般木讷寡言,不通世情啊!这为人处事妥妥的大家风范,话不多却知礼,待人接物也很老练……” 牛大力嗤然一笑,“传言?如果是真的那叫传言?大宅门里传出来的东家长西家短有几句是真的?那都是新近富贵没多少年的暴发户,哪有底蕴家教可言? 娄家主人是之前照夜国的大司马,宰相般的人物,这家教能错的了?不过是羡慕嫉妒后的私下排遣而已!” 年轻公人就很好奇,“可是为什么这位看起来好好的娄家公子会会每日早起单衣单褂的在外疯跑?如果只是练身习武,好像不需要如此夸张吧?自家庭院里不行?又何必如此招摇?” 牛大力又拿起一只包子,这种素馅很对他胃口,人到中年,年轻时的一些荤食习惯改了不少,对他们这种常年在外奔波的人来说,一付好身板很重要,胃也很重要。 “早就和你说过,干我们这行,少说多听多想,其实很多事情看着莫名其妙,仔细推敲下来也是寻常。 这娄家公子前几日和齐二他们去了朝凤楼你知道么?” 年轻公人是牛班头的徒弟,很是机灵,马上明白了过来, “班头您的意思,娄家公子是迷上了修行?一方面和齐二那伙人接触,一方面自己也先磨磨身体,于是……” 牛班头笑道:“娄公子这样年纪的年轻人,迷上修行很是正常! 普城大户家子弟哪年没有十几个迷上这调调的?年轻人嘛,兴致来的快去的也快,短不过数月,长不过三年,你再看他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能修出个样子来? 娄小相公想来也是如此,平素读书,少有接触,这一有了修行的念想,就难免做出些啼笑皆非的勾当,娄府没有演练之地,于是跑去了外面。 不过也不错,总比终日躲在屋里看书要强。” 指了指自己的徒弟,“我们做公人的,可以装傻,但一定不能真傻!可以装勇,但一定不能真勇! 下个贴文是很简单,但除了交恶于娄府还有什么好处?虽然现在娄府大树已倒,势力远不如前,但破船还有几斤钉,那些门生故旧随便拎一个出来,又岂是我们这样身份的人能抗受的? 就不如费点辛苦,一早等候……你看现在,事情解决了,还和娄家小相公有了眼缘,最不济这顿大馅包子是实在的吧? 铁柱你要记住,公人这行,和缉人追凶没屌-毛关系,人情世故才是长久的饭碗!捕房里那几个德高望重,威名赫赫的老捕头,你看哪个是有好下场的?要么疾病缠身,要么缺胳膊少腿,过的不尽如人意,名声能换饭吃? 这些话,不是看你和我远房亲戚的面子上,我都懒的和你说,自己掂量掂量吧!” 第6章 长辈的心思 铁柱点头受教,又问道:“班头,我记得在府城大牢中,新近关进来了一个练气士?既然娄家小相公好这个,就不如……” 牛班头打断了他,“且住!你怎么还不明白? 想巴结娄府,这心思是对的,但也要看把力气放在哪个方面! 既然修行注定不可持久,为何还要白费力气? 娄府现在是老夫人当家,她的态度你知道么?娄小相公能有几分热度,谁又知道?那练气士如果心怀恶意,误了娄小相公的前程,这罪责你来担? 就算一切正常,就这么个被拿进大牢的所谓练气士,其真实本事態有几分那也难说的紧!没的误人子弟! 拍马屁的秘诀在于,你一定要知道马-屁-股在哪里,哪里去拍才最受用……” ……娄府内院,涂管家静静肃立,上座上娄姚氏闭目不语,在她身边,一名同样年纪的妇人随侍于后,这是娄姚氏的陪嫁丫鬟彩环,几十年的相伴,已经成为了这个娄府的小半个主人,当时一起陪嫁的丫鬟还有几个,数十年过去,或嫁或走,就只剩下她一个,无儿无女的她视娄小乙为已出,却是管束的比娄姚氏还严。 像她这样的陪嫁丫头,之所以被选中,那当然是从小就被灌输了极严格的礼仪规矩,小时候被人教导,长大了自然就想教导别人,娄府之中其他人都无所谓,也就娄小乙成为了两个老女人的调理对象,从小到大,循规蹈矩,可以说,之所以有自闭,内敛,沉默寡言的性格,这两个至近的亲人要承担很大的责任。 现在,这个小家伙是翅膀硬了,想单飞了? 挥挥手示意涂管家退下,彩环轻声道: “小姐,小相公月来显得怪怪的,好像性格脾气都有了不小的变化,这不符合常理啊!便小孩子真长大了,那性格变化也是日积月累的,哪有这么快? 小相公平时居家读书,少有外出,难不成是,是撞了邪了?” 娄姚氏摇头,她们之间亲如姐妹,所以彩环说话才这么直接, “胡说!大白天的,在这里疑神疑鬼的,我娄氏诗书传家,可不信这些鬼神邪怪之说!” 她是见过大世面的,未出嫁时也很不安份,常在父亲书房赖着不走,既偷看杂书,也偷听父亲议事,她年纪小,又是女子,这方面可比几个哥哥要受宠爱的多。 怪力乱神,在照夜国上层是被明令禁止的,虽然这可能是个有修行者存世的世界,但层次不高,有限的那些所谓练气士,也挡不住有组织的凡间国家机器,为了维护世俗的权力,在对待修行人的态度上,照夜国一贯的态度就是,既不打压禁止,也不提倡宣扬,而在凡间权力上,更是寸步不让,绝不允许修行人参与进来。 所以她其实对这些所谓的神通广大者的能力是有概念的,当然和凡人相比很有些神奇,但这些人不可能来碰触一个曾经的大司马的后裔,他们很清楚这么做的代价,有资质的少年多的是,她这个弱不禁风的儿子可不符合他们选人的标准。 “彩环,你是知道的,小乙这孩子别的都好,就是太过于安静,除了他的书房,哪里都不愿意去! 这不好,老爷在世时那可是六艺精通,能上马阵前,能决策于后,可惜他走的早,否则这孩子也不会变成这样,我是担心他的身体,现在还看不出来,等再大些,久疏四肢就难免暗疾上身。 难得他这次不用我们督促,就愿意改变生活习惯,我是想着,如果这次我们再把他捺回原来的轨迹,他恐怕再也不会主动求变了! 至于修行,我们都知道,绝大部分人都修不出什么结果,既然不会有什么结果,那还不如借此机会让他多出去走走,结交一下朋友,像个少年人的样子,起码对身体有好处。 我看这孩子神智清明,举止正常,如果不是和他之前相比有了些变化,其实就和其他这般年纪的少年一般无异。 随他去吧,你只需叮嘱那些个粗使的丫头,多留意些就好!” ……娄小乙开始了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健身活动,他的庭院改造起来其实也并不困难,挪走了那些文人的趣好,剩下的也不过就是夯实地面,没什么复杂的工程。 那股意识,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了主导地位,却神奇的没有引起原来意识的太大抵触,因为他在不断的灌输他们本是一体,不过是现在和未来的区别而已。 其实,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这个过程还在继续,直到彻底占据这个身体,在这种事上,不存在共存的可能,如果有,那就是人格分裂。 关于如何锻炼这具身体,其实新来的意识也并不专业,毕竟他也完全想不到会有穿越这种事情的发生,就只能根据自己的经验,进行一些大众化的锻炼,比如,跑步,俯卧撑,仰卧起坐,再包括这个世界的举举石锁什么的。 他的目的只是让身体不这么弱不禁风,而不是想靠这身体做什么,因为他很清楚,如果是一个存在修行的世界,那么如果真正涉足进去的话,会有更专业的方法,可不是凡世这样的笨手段能比拟的。 只是想达到一个正常年轻人应该的样子,而不是在朝凤楼被人笑话,其实他也是想付钱的。 作为一个有所经历的灵魂,他还是很推崇付费游戏的。 演武场刚建好的当天,平安终于带回来了他的消息, “普城大概有三种方式可以接触修行, 第一个,城北郊区有个白云观,是个野观,听说其中的驻脚道人是修行中人,但没人亲眼见识过,而且这人居无定所,一年中倒有大半年不在观内,而是云游四方,我派人去看过,道童说已经走了数月,也不知何时能归。 第二个方法,普城首富李家,听说在老宅养着一个练气士,但您…… 第三个就是齐家二公子他们,公子既与他们有所接触,想来亲去询问能有所收获?他们也是普通人,那些东西总不可能是无师自通的吧?” 娄小乙就叹了口气,果然,修行这种事听别人说起好像就很容易,你要真正的踏入其中就很难,哪怕他这样的家世,也不能取舍由心。 白云观的道人完全没谱,他也不可能三顾茅庐,或者天天守在那里;李首富家的练气士更不用提,前几年李家曾经派人来娄府想高价求取娄司马的旧作手稿,母亲哪里舍得?虽然当时并未交恶,但落下了龌龊是肯定的,现在又怎么开口? 找来找去,还是齐二一伙人最是靠谱,也是无奈的很。 第7章 赌场 娄小乙正琢磨着怎么能比较自然的和齐二一伙拉上线,他很清楚,上赶着不是买卖,总要自然而然的才好,否则欠人太多就会身不由己,他是个不愿欠人的性子,这一点上,无论是侵入的意识还是原来的意识都是如此。 但他运气不错,大概是上次朝凤楼最后一句请客的话的原因,数日后齐二一伙托人带信来,要去城南的大悦赌坊试试手气,还特别托人来问他有没有兴趣。 如果是之前的娄小乙那是必定不会去的,诗书传家的子弟,对类似赌坊浊馆青楼这样的地方很是忌讳,尤其像娄府这样作为道德标杆的人家。 但现在的娄小乙却很明白,齐二这伙人的真正目的,尊重娄府的声名只是一一部分,最重要的是,想看看他娄小乙可不可交,如果自命清高不去,那肯定就没有以后,请吃酒也没用;只有放下架子去了,才能真正的融入他们这个小圈子。 少年人,也是有心计的。 “你要去赌场?竟然还不偷偷摸摸的去,还来这里问我能输多少?小乙,你这是认为我一定会同意么?” 娄小乙涩然一笑,“赌场这种地方,娄家子弟不适合去,哪怕我肯定自己不会沉迷其中。 但是母亲您教过我,万事不可拘泥,既要结交于人,就要容忍别人的一些怀习惯,否则人家又凭什么会认同于你? 齐二哥他们也不是不可救药的赌徒,只不过少年心性,什么都想尝试一番,孩儿还有修行上的事向他们请教,所以偶尔去一,二次想来并无大碍? 既然应邀前往,当然不可能不赌,总不能显的太与众不同,那地方也不是清高的地方。 所以前来向母亲请示,看看能输掉多少?” 娄姚氏活了五十多年,还是头一次听说有儿子向母亲提出这种要求的,很出人意料,却又很有道理。 “娄府虽然并不豪阔,但凭你父亲所留,支持你一次赌资还是没问题的,小乙出去寻开心,我这当母亲的好像就不应该再給你定个上限?” 娄小乙就很惭愧,“儿子生来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未为家中赚得一文收入,心实不安,哪能如此大手大脚?家中操持,都是母亲费心,父亲走后娄府才一直不倒,儿子就算要当一次败家子,也是要考虑成本的。” 娄姚氏再问,“也不一定输吧?万一小乙反倒赢了呢?” 娄小乙就笑,“母亲莫要取笑,进赌场哪有赢的?就算偶尔小有斩获,也不过是存着下次吸引你再去的诱饵罢了,儿子读了十多年的书,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娄姚氏抓过他的手,眼中泛红,“我儿长大了,明白事理了!你如此懂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自去账房支领十两银子,开开心心就好,不要有压力。” 哪怕对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一次如果输掉十两银子也不算少,朝凤楼一次酒资也不过才二,三两呢,娄小乙也不推辞,他这个母亲可不一般,不是没见识的深闺主妇。 才走到门口,背后又传来了彩环姨的声音, “小乙!这座娄府都是你的,以后可莫要说那些赚钱的话口,没的让你母亲伤心。” 他露齿一笑,“小时候,母亲照顾儿子;等儿子长大了,当然就要照顾母亲,我不会让您伤心,您也让我尽到责任好吧?” 眼看娄小乙越走越远,娄姚氏止不住的就掉下泪来,对身旁的彩环说道: “小乙,是真的长大了!如果这就是你说的中了邪,我宁愿他永远也不要醒来!” ……转过天来,娄小乙和齐二一伙聚齐,一起杀奔城南大悦赌场,骏马驰过宽阔的街道,惹来一阵的鸡飞狗跳。 这是少年人的心性,并不代表他们就是多么的无恶不作,就像他那个意识中的飚车,很多都是来源于对速度的痴迷,和吸引周围人群羡慕的目光,可能不太持重,但这不是罪。 一伙人高声谈笑,娄小乙依然沉默,这是他的性子,不过既然肯和大家一起来耍钱,那就是拿他们当可以交往的朋友,而不是故作清高的惺惺作态。 足够了。 离大悦赌坊还差着一个街角,齐二哥首先勒住了马缰,回过头问道: “我带了五两银子,你们带了多少?可别带太多,让我二叔知道,会抽我鞭子的!” 一句话就暴露了这群少年的底细,只是好玩图新鲜,在私人场合下耍几回哪有在鱼龙混杂的赌场来的刺激? 他们都是普城富家子弟中相对来说恶习最少的那一部分,不如此,娄姚氏也不会容许娄小乙和他们来往,作为母亲,娄姚氏是很负责任的。 “三两!” “四两!” 王大柱,孙猴子,钱胖子,冯娘子,韩老幺纷纷报数,倒都没有超过五两的,他们总在一起厮混,也知道各自的底细,所以都有定数。 这些都是外号,是少年人的习惯,只有自家人才能互相称呼,齐二哥在家里是排行老二,但在这里却是老大,猴子,胖子都是各依体形而论,冯娘子长的最小巧,人也生的俊,所以叫娘子。 看大家目光看过来,娄小乙一笑, “第一次和哥哥们出来耍子,怕带少了丢了哥哥们的脸面,所以带了十两……” 齐二哥爽朗一笑,“你初次来,不知道规矩,只拿五两去耍耍就好!别让老夫人知道我们冤了你,露个口风,我们还要挨板子!” 娄小乙点头,“也好,留下五两,回头请各位哥哥朝凤楼吃酒!” 齐二哥很是满意,他没想到这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公子哥会跟他们一起来大悦耍钱,但既然来了,他就认这个朋友,而且从说话办事上,好像也很大气,没有读书人的那股酸腐气,很对脾气。 七个少年跃马扬鞭,颇有些豪客的风范,到得门前,把缰绳扔給同来的仆从,却不进入,而是各捡拾几块石头埋在赌场的门前,这才昂首纠纠而入,看的同行的娄小乙有些莫名其妙…… 一个时辰后,七人灰头土脸的蹩了出来,赌场的门道,又岂是他们这些菜鸟能应付的? “晦气!出门没看黄历,搞了个全军覆没!” 齐二哥抱怨道,不过也没看出有多少失落,毕竟,这点银子对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 几个人出了大悦的门却不走远,却在大悦门口翻出之前埋的石头,拿在手中,吐口唾沫,再原样翻面埋了进去。 饶是娄小乙性子沉稳,还是忍不住问道:“二哥,这是在做什么?” 旁边钱胖子哼道:“这是为下一次换运,总有闲鱼翻身的那一天!” ……一伙人心情稍开,定下后约便各自散去,娄小乙和平安也缓缓策马回府, 平安忍不住,“小相公,你们在大悦门口做了什么?好像又重新高兴了起来?” 娄小乙笑道:“他们觉得翻了石头下一次就能咸鱼翻身,所以很高兴,不过庄家也很高兴!” 平安不解,“为什么庄家也高兴?” 娄小乙哂道:“庄家当然高兴,因为那意味着下次可以吃另一面了!” 第8章 剑斗 娄小乙终于得到了参加齐二小团体异人活动的机会。 齐二哥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做的很大,已经做出了普城,这在大部分普城当地富户中是件很了不起的事,这让齐家脱离了小地方土财主的形象,摇身一变,变的高大上了起来。 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普城人对能够出去闯荡并有所成就的能人,都抱有一份崇敬之心,这里面最受益的便是娄家,家族势力单薄,财富有限,却能在普城稳稳的位列上等人家,就是其父在位时留下的声名在护佑,哪怕人都走了,还能凭余荫庇护母子近二十年。 齐家后院有个巨大的堆场,是用来收晒药材的地方,因为普城这地方的药草季节性很强,所以除秋末期间大规模晾晒药材外,其他的时候都是空闲的,正好用来演武修行之用。 黄土夯的极结实,也很空阔,是小伙伴们聚集的好地方,也是唯一的地方;在普城,哪怕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想为子弟单独辟出一个空阔的大空间演武,是件不可想象的事。 商人重利,讲究回报产出,修行这东西一不能赚取财富,二不能飞黄腾达,三不能光宗耀祖,谁会不惜成本的建设? 七个异人,嗯,准确的说,是六个异人和一个普通人齐聚场中,煞有其事,连齐府中端茶送水的小厮下人都被赶出了场地,很有些艺不轻传,神神秘秘的架势。 这让娄小乙充满了期待。 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已经二,三个月,大部分心思都放在和这些少年的相处上,这才有了今日之邀,用齐二哥的话说,不是兄弟,都休想接近这里半步! 娄小乙搬了个板凳在场边坐下,嘴里督促, “快快开始!先说好,昨日是酒也吃了,曲也听了,须得拿出十分的本事,可不能藏着掖着,如果就是那些平常武艺的话,我可不学! 有那时间,我还不如和府中老军学些技击之术,都比你们这些花拳绣腿来的实在!” 少年人嘛,只要是对上了眼,那相处是极快的,他们现在还没被社会上的复杂所侵染,等过了二十,不得不出去帮助父辈经营打拼后,这种单纯将再也不在。 不客气,就是少年们相处的不二秘诀,文绉绉在这里是行不通的。 齐二哥哈哈大笑,“小乙!瞧不起哥哥们的手段? 来来来,兄弟们,打点起精神露一手給小乙看看,他是觉得昨日那顿酒吃的冤枉了! 今日就让你看看,凡间武艺和我异人手段到底有何不同!” 一伙人哄然应是,虽然仍然嘻嘻哈哈,但也没人藏私,话说,以他们这种程度,也没什么私可藏,再藏,就没个屁的了! 最先上来对手的是铁柱和钱胖子,他们两个也是众人中最急燥的两个, 为了让新来的小兄弟服气,两个人站的很开,寻常武人放对,距离当在丈许之内,双方兵器伸出能隐隐接触为宜,在远恐怕就不能动手,而只能动嘴。 现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在三丈开外,全神贯注,互相盯视的转着圈子,最让娄小乙意外的是他们手中的剑器,既不是寻常的三尺长剑,也不是蟊賊爱用的攮子匕首,而是介于其中,尺长左右,让人一时间也想不出这东西的具体作用。 两人皆是一手反握,一手正把,就像是在搓着个看不见的圆球,把短剑端于胸前,遥指对手,口中还在念念有词…… 对峙稍刻,钱胖子终是忍不住,大喝一声,“接我风凌天下!” 也不见他胳膊手腕有何动作,手中剑器却仿佛自带了动力一般,向对手窜出……只不过却有些歪歪斜斜,有气无力,以娄小乙在旁边的观察,这种速度下如果对手是个身体灵活的练家子,有很大的几率躲开,就是他自己,这些时日天天锻炼下,如果不考虑风度,摔在地上打个滚,也是能勉强躲开的。 当然,前提条件是剑器不会拐弯。 铁柱却没躲,在钱胖子骚包的喊声后,他同样一声断喝, “浩气长存!” 同时,手中剑器也是向前飚出,同样的有气无力,同样的歪歪斜斜,区别只在于程度不同,肉眼还不好区分。 两枚短剑在空中相遇,看似杂耍一样的掷剑相合却在空中激出让人想象不到的巨声,那是金属剑器相互斩击的声音,有如两个持巨剑的大汉全力互斫,小小的剑器在空中互撞,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由此可见,剑器上所蕴含的力量还是很有些的。 两柄短剑相撞而落,却距离钱胖子更近些,胖子的短剑也飞的更远些,这说明至少在剑器的力量上,铁柱要略高一筹,只不过这一筹,还不足以决定胜负。 在发出这一剑后,两人明显的就失了后力,那种能发出剑器的神秘力量,为了能尽快抢回自己的剑器,就只有往落剑处冲, 结果是必然的,在捡到各自的短剑前,两人便肉身接触起来,一个身体强健,一个身胖力不亏,扭在了一起,老拳脚拌齐上,污言秽语翻飞…… 众人急忙上前拉开,这才拦住了有些打上兴的两人。 齐二哥看了看娄小乙,有些尴尬,“这个,主要是看前面,后面的不做数,他们兄弟情深,久未见面……” 娄小乙就无语,“天天见面的吧?昨天还一起吃酒划令呢!” 齐二哥就呵呵,“小乙啊,我也不瞒你,像这种飞剑互斩,平素我们是绝少如此的,实在是太过危险,稍一不慎被剑器划到,那就是重伤! 这不是见小乙你第一次来,大家想让你见识见识么? 为了你,他们也是拼了命的……” 娄小乙经世的灵魂,怎么不明白这个?走过前去,拉住铁柱和胖子的手,合在一起, “谢谢两位哥哥为小乙出力,嗯,一个英勇神武,一个神武英勇,一时瑜亮,不分轩轾! 别着急,等小乙我学得此术,到时一挑你两个……” 前面还能听,后面就有些大话,这也是娄小乙能迅速融入这个小团体的手段,少年们都吃这一套,嘻嘻哈哈后,也就了事。 第9章 接下来却不再有两人的放对,而是孙猴子,冯娘子,韩娘子的共同使剑,瞄准了院中最粗壮的一颗老槐树,剑器‘哚哚哚’的扎在树上,颤颤悠悠,也有些剑阵的气势。 唯一尴尬的是,能发不能收,那剑器放出去就回不来,还得自己过去拔出来,让效果气势大打折扣。 最后上场的是齐二哥,也是整场中最出色的一个,他却不击树,而是对空放剑,那剑器在飞出数丈远后,竟然能空中转折,自己掉头回来! 当然,也回不到原位,还需要齐二哥紧赶几步去接回。 如此一路放剑,一路追,接住再放,在宽阔的场地中跑的不亦乐乎,这样的技巧让其他少年都大声喝彩,兴奋不已。 许是跑的累了,也可能是没力气再放剑器,在放了五,六次之后,齐二哥站定身形,收剑于肘,一手平伸,头颅微扬,这架势,很有些高人的风范。 气氛很热烈,其他几个小伙伴看向齐二哥的眼神很有些崇拜,他自己也很享受这一切。 “如何?” 虽是齐二问出的口,但六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期待,他们已经完全接受了娄小乙,自然希望他能对这些本事推崇备至,万分憧憬,这是好朋友之间对好东西的分享,是仅有他们这个年纪才能拥有的品质。 娄小乙撇撇嘴,“我酒都请了,你们就給我看这个?不就是掷剑么?我也会啊!” 娄小乙的不识相引来一片骂声,虽然明知这可能就是个玩笑,但他们迫切希望得到承认,尤其是一个书香门第出身的承认。 钱胖子还是那么的急燥,第一个跳了出来, “好你个小乙,竟敢看不上哥哥们的本事!掷剑?来来来,剑給你,你掷一个給我看看!” 钱胖子冲动之下把自己的短剑塞进娄小乙的手中,修行者的剑器,又岂可轻易置于他人之手?但钱胖子一伙现在显然还没有这样的意识。 娄小乙掂了掂手中的短剑,形制和普通凡剑相差不大,但又有些区别。 最大的区别在剑茎上。 剑茎,通俗称之为剑柄,包括剑鐓,剑夹,剑格,民间也称为剑首,剑把,护手。 剑首在凡剑中是为平衡重心以为手感之用,造型多样,扁圆柱形,也有特殊造型,特殊材料,那都是富贵人家的装饰,形制上有龙首,虎头,云纹等,材料上也可以用蚌,金银,玳瑁等替代。 钱胖子的这把短剑,剑首很不显眼,几乎和剑把混淆在了一起,不仔细看都不能区别,显然没有平衡剑体的功用;剑首上有几团风纹,刻有两个古篆:天风。 剑把很普通,没有任何装示,而且很短,普通人的手掌不能握,大概只能搭进三根手指的宽度,一看就不是为了手握战斗的东西。 护手完全不存在,本来在正常剑器中,护手是个很重要的部分,防止两剑相格后刺伤握持之手而设,另外也为防止刺物后用力过巨手滑到剑刃上受伤。 剑身倒是和普通剑器无甚区别,剑脊,剑刃,剑锋,没有特别之处。 整个的剑器,都是同一材料铸成,没有任何附加之物,在娄小乙看来,就是把寻常的缩小版,省略版铁剑,当然,铁剑中是否融入了其他什么稀有的材料,也不是现在的他能看出来的。 在一众伙伴的威胁下,说了大话,看不起异人本事的娄小乙被逼到了老槐树前三丈远处,也就是这群异人们的最大飞剑距离上,齐二哥甚至大方的允诺他再往前踏一步,就是为了让他自己试试什么叫掷剑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这一个二个的瞪着他,娄小乙无奈,也只能践行自己的大言。 “先说好啊,我可没练过掷剑,这要是扎进树里面,可就算是我赢了,你们乖乖的跟我念书;如果不成,我再和你们学这掷剑之术!” 娄小乙为自己找着退路,众人皆怒目相视, “快掷!快掷!大言不惭,等下有你好受的!” 娄小乙拿好姿势,手捏剑柄,弓步聚力,然后把手一抖,那剑打着转飞出……忒粗的老槐树没击到,却直接在树后院墙上撞出一个小坑,跌落于地。 钱胖子脸上肥肉乱抖,显然是心疼之极,费尽千辛万苦才炼得的剑器,却被这家伙当石头掷,他动作飞快,剑一落地便蹿过去捡了起来,仔细打量,还好,没有磕出缺口,但却犹犹豫豫,再也不想把宝贝給这败家的玩意儿。 齐二喝道:“給他,再来!胖子你也忒般小气,你那天风和铁柱的太浩相斩都无事,就能被土墙磕坏了?一点我异人的气度都没有!” 你有气度,你怎么不拿青鳞去給他掷?钱胖子心中凄苦,嘴里还不敢说,旁边几双大眼珠子都盯着他,也只好暗怪自己的急脾气,怎么就第一个跳出来了呢? 娄小乙接过天风,浑没当回事,仿佛就察觉不到胖子的怨念似的,瞄了瞄,再次往老槐树掷去, 这一次总算是对准了大树,却是剑身着树,横拍而上,立刻弹了出来,除了掉落了几片树叶子,没有任何的效果, “我不喜欢剑!剑为凶器,我堂堂儒家弟子……” 钱胖子立刻附和,“正是正是,就不用试了吧?咱们七兄弟,六个修武,一个修文,那是正合适,又何必趋同一致?便如那大悦赌坊,除了打手,总还得有一个账房吧?” 但以齐二为首的却是不依,修者的傲气,怎可被一个文绉绉的读书人压下去! 于是便有了第三次,这一次,娄小乙不再糊弄,而是助跑几步,比出一个潜意识中投标枪的姿势,天风骤然掷出,速度竟然比异人们御使的还快,剑身也算是平稳,‘哚’的一声,正正扎在老槐树皮上, 这个距离,对他这个普通人来说,正是力量稳定最足的时候,但即使如此,看似锋利的剑锋也不过将将扎破树皮,因为不能承受整体的重量,晃了几晃,最终也没停住,还是从树上掉了下来。 娄小乙走到近前一看,他这一掷,剑器入树也不过一寸,以目前的能力,大概也就是极致,除非日后天天练习。 再看树上的其他剑痕,像钱胖子,冯娘子他们,能御剑直入三寸,最厉害的齐二能入五寸有余,在坚硬的老槐树上能做到这一点,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娄小一冲几人一个罗圈楫,“小乙心服口服!这就请二哥传下秘技,也让我也风光风光!” 第10章 法诀 PS:感谢大家的支持,推荐,收藏,老惰都要! 新书期间不能爆更,这是规则,否则早早过了新书期,各种榜单都上不了,可就亏大了! 但我答应大家上架后爆更,决不食言! 现在,就是积攒读者,积攒人气的时期,希望大家理解,支持,和周围的亲朋好友推荐一下,老惰給大家唱个肥喏了! ……………… 折服了酸丁,让小六义的异人们得到了很大的满足,在齐二的带领之下,众人拐拐绕绕,来到了齐二的卧房。 齐二神神秘秘的,从榻下拖出一个铁皮箱子,打开,取出一个包裹甚严的绸缎小包,再层层打开,露出一捆崭新的竹简, 娄小乙方要发问,发现大家的神情都很庄重,就仿佛在观瞻一件圣物,这种时候可不是玩笑的时候,需要尊重别人的信仰, 齐二哥把竹简放在书案上,和几个小伙伴一起恭敬大礼,连带着娄小乙也拜了几拜, 简陋的仪式完成,齐二才一反常态的认真道: “小乙,你加入我们,非我一人心意,而是在场各位都同意了的,你要清楚,看过了这枚竹简,小六义就变成了小七侠,你我兄弟相称,当行兄弟之义!” 娄小乙就有些懵,“没有祖师爷?” 孙猴子就笑,“没有,不过你若是真想要祖师爷,这里倒有六个!” 娄小乙继续,“是不是太简陋了?” 钱胖子跳了出来,“嫌简陋了?明天你在朝凤楼再摆一桌就好了!” 娄小乙还没完没了,“不需要歃血盟誓什么的?” 齐二就怒,“酸丁磨磨唧唧!你到底看不看?不看我可收起来了?” 娄小乙呵呵一笑,上前把竹简打开,嘴里还不停, “这竹简如此之新,我看刻成都不会超过两年,二哥,古语说,姑娘要新,书简要旧,你这是搁哪里抄的副本,靠谱么?别修来修去修出个半身不遂来!” 齐二几个无言以对,他们发现自己新交的这个书生朋友真正是麻烦,平时不爱说话,这一开口就能噎死个人。 老话说的真对,这闷葫芦就没一个好东西! 娄小乙看的很仔细,他一个读了十多年书的书生种子,记忆这些东西还是不成问题的,虽然算不上神童,也在水准之上。 当然,可能这本竹简上记载的东西也比较浅显。 读一遍,默一遍,再读一遍,再默一遍……这东西如此之新,想来也不可能有用火烤水浸之后才显真容的机关,如此三遍,不仅记清楚了,对整个不多的内容也算是有了大概的了解, 不禁问道:“那玉圭残片呢?我看这简上所述,修练这口诀还需要特定的玉阙配合,怎么这里只有竹简,没有玉圭? 二哥,这可就不地道了,你们这是只給吃食不递勺箸,却怎么吃进嘴里?” 齐二哥被问到了关键,尴尬道:“小乙,不是二哥坑你,当初我机缘巧合得到了这一简一圭,也是家中长辈帮了某位练气士的大忙才得到的,家中其他子弟都不愿意练这神怪之道,怕耽误了正事,这才轮到了我。 我用了几次,才算是小有入门,当时兄弟伙里还没有你,所以他们一个个的试下来,也算是得了些异趣。 到老幺为止,他是最后一个,那玉圭直接碎掉,是再也不能用了。 现在你加入进来,便只有竹简,没有玉圭,也是莫的法子! 可能你也看出来了,我们这些人大概也是瞎胡闹,没有正经的传承来源,别说是你来晚了,就是我们,自入得门来开始,就再也没有寸进,说是异人,不过是自己給自己脸上贴光罢了。 不过是玩耍而已,大家其实心里都明白,这不是正经前途;铁柱下月就要帮家里看铺子,胖子要去走商,大家都各有各的安排,就连我也一样,说不定年中就要离开普城…… 你是读书人,有远大的前程,大可不必在这上面看的太重,玩玩可以,不能痴迷,否则老夫人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 娄小乙一笑,“我怎么不知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岂能强求?难道没有了修行,大家就不是朋友了?” ……晚上,照例熄灭灯火,在黑暗中沉思, 齐家一行,既在意料之外,也在猜想之中,所谓修行,看山容易登山难,总觉的就在眼前,却是怎么也走不到近前。 以他这数月的经历,包括和齐二一伙的接触,也包括自己的四方打听,还有各种杂书中的寻找,他大概也明白了自己所处的世界是个什么层次的世界。 当一个国家,凡世权力要压过神秘时,那就只能说明一点,这不是个修行昌盛的世界,不够强势,不够普及,不够层次。 如果只是原来的娄小乙,现在已经放弃了;但他现在不会,哪怕是个低层次的修行世界,它也是充满着无数的可能的。 不能长生,多活个几十年总能做到的吧? 他没有太多的奢求,穿越一场,从一个平平凡凡的碌碌无为之辈,一个模模糊糊一事无成的失败者,来到这个有些念想的世界,还不容自己再多想想了? 他必须有点念想,因为他这个穿越者是如此的不堪!别人无论穿越到哪里,至少还知道自己是谁?但他的悲剧在于,他能记的前世的一切,却唯独记不得前世的自己是谁? 叫什么名字?什么职业?家庭情况?有无妻子儿女?仿佛就是一团虚无,可他又清清楚楚的记的前世的世界,甚至包括一些人生经验! 他相信这个世界是有神秘的,不仅仅是接收的那些记忆,更重要的是,他在齐二家的晒场上,看到了不属于凡世的东西。 他不太清楚凡间武力能不能做到这一点,反正家里的几个老军,据说年轻时都是军中健者,武力高强的硬手,几十年下来,也做不到就这么平平的把剑器送出去,还能射入大树一定之深。 如果常年练习,可能能凭肌肉之力做到,但那需要非常大幅度的身体动作,这个世界好像没有内力一说,以钱胖子等人的心性,当然也不可能长时间的刻苦努力。 所以,是有窍门的,有某种神秘的东西存在,只不过他现在还不入门而已。 没有靠谱的引路之人,一切就都是虚妄,凭空臆想于事无补。 他有些头疼,在这个世界按照娄小乙本来的生活轨迹走下去,他是不愿意的;他的家世不错,这个世界也算太平,娶个媳妇,再来几个小妾,有足够的家资,生几个孩子,好好赡养老人,就这么平凡的走下去,总让他有些不甘。 这不是什么大志,只是吃饱喝足后的一点小憧憬;如果他来到一个贫穷的身体里,肯定就不会考虑这些。 人嘛,总是贪心的,吃不饱时就想着怎么才能填饱肚子,等能吃饱了就又想着怎么能吃好,要有地位,要有女人,权力…… 他不过就是想要个小小的长生,多活几年,过份么? 第11章 对话 接近齐二一伙他是有目的的,他承认,不管是原来的意识,还是现在的意识,他都没把这群人真正当成朋友,但在齐二家见到那卷所谓的秘简后,他开始接受了他们。 也是一群懵懂,好奇,对未来充满了幻想的年轻人,明知道他们的所谓修行不过是年少时的任性,但他们仍然珍惜这段时光,因为时光匆匆,逝去不再。 谁还不在年少时轻狂一段时间呢?至少,能有个美好的回忆。 回来后,他把那枚竹简上的内容,一字不漏的录了下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多次诵读默念体味后,也算是有了个基本的认知。 这是套借器物修行的法门,器物便是简中所述的玉圭,而整套法门,更是简单的连个名称都没有,这让他根本就无法借此修行尝试。 他无法判断,这个世界的修行都是借物而修的?还是这种方式只是其中的一个分支?如果没有玉圭,那么他是否可以仍然通过竹简中所述来达到修行的目的? 他倾向于不能,竹简中满篇都在指引如何从玉圭上得到神秘的力量,说明这是个指向性,局限性很强的法门,它肯定不是修行的全部,从齐二家的能在外跑商时轻易得到,似乎也证明了这东西的价值? 他并不是一定要从最好最有价值的法门开始,但最起码,应该是最基础,最安全的方法开始,他可不想因为急于求成,最后却把自己搞成个不伦不类的样子。 他的前一世虽然模糊,但印象中不过是个小人物,小人物的最大特点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从齐二这里获得修行的途径已经不可能,即使他有机会找到类似玉圭的存在,他也不知道竹简上的法门是否和器物相配合,他之所以有这方面的顾忌,是因为齐二一伙六人都在使用剑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不可能完全一模一样,有喜欢剑的,就一定有喜欢别的,刀,锤,枪,盾等等,每个人都用短剑,只能说明这是竹简和器物的限制,他现在还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个。 对一个初来的灵魂意识来说,他对冷兵器之类的东西不太熟悉,有天生的恐惧感,这可能和他那个世界的具体情况有关,在那个时代,冷兵器早已退出了历史舞台,成为被禁止的东西。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甭管修什么,只要是正宗的没有后遗症的,他都愿意接受,这也是小人物的可塑性,生活的艰难早已教会了他不挑食。 竹简上涉及有不少人体经脉穴窍的地方,这些东西对娄小乙原来的意识来说并不陌生,但现在作为鸠占鹊巢的他来说,还需要学习和巩固,完全能够想象,如果未来他真的踏进修行这条路,这些基础人体知识对他来说都是用的着的。 他不着急,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他虽然不清楚,但他现在的状况是怎么样的却是清楚的很,是一个标准的混吃等死的米虫状态,他喜欢这样的生活。 奋斗?一点点是可以有的,太辛苦就完全没必要,这是标准米虫的心态。 现在还剩下的修行的途径,也就只有城郊的白云观,平安会隔三差五的派府中小厮去看看,甚至也拜托了观中扫洒的道童,一有道人回来的消息就传信于娄府。 不过这事不太靠谱,道人的行踪不定,而且就算是回来,肯不肯诚心传授?有没有真本领?都是很难讲的事。 ……“小乙这些日子在读什么书?我看你这几天又没出府……其实有了朋友,多出去走动走动,散散心,透透气,都是好的。 在府中锻炼,和去外面踏青寻友,终究还是两回事!” 娄小乙是个孝子,每日除去晨昏定省外,也常来母亲的住处陪着闲话,虽然一般都是带着耳朵来,却很少开口。 这个习惯,被新来的意识继承了下来,不仅仅是仪式礼貌上的需要,也因为老夫人很与众不同的开明事理。 孝道,有挂在嘴边的,也有体现在实际行动上的,对现在的娄小乙来说,他希望能把一开始的应付,变成一种发自内心的东西。 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老人。 就像现在,虽然他话仍然不多,但却主动替代了侍候的丫鬟,站在母亲背后轻轻的捶背,原来的娄小乙当然不懂这些技巧,但后来的意识却有些经验,不是操作的经验,二是前世在洗-浴场所被操作的经验,经历的多了,自然也就多少懂一点,这也不是多么精深的东西。 “回禀母亲,看的都是些杂书,以玄奇为主,儿子这些时日对修行有些兴趣,所以在这方面就看的多些……” 娄小乙没有隐瞒,又不是见不得人,藏着掖着做甚?娄府虽大,又有什么能瞒的过母亲的关注? 修行不是邪-教,大大方方的最好,尤其是对母亲这样精明的老太太。 “修行啊,小乙不是和齐家老二他们在一起么?怎么,他们的修行法子没有教与你?我看那些小家伙学了修行法子后也正常的很,想来那些法门也是无害的。” 娄小乙就叹了口气,他这母亲,谋算是很深的,为了自己的儿子,对齐二一伙看来也是下了大功夫的,就怕害了他,这种母爱,虽然不说,但人情事故如他,可比原来的灵魂要明白事理的多。 “給了,怎么可能不給?不过他们的修行法门有缺陷,需要外物相助,偏偏那外物还用尽损毁,所以一时不得他法……儿子此路不通,就想着从书上,或者从白云观上看看能得到什么收获。” 娄姚氏就笑,“白云观那道人有什么本事,都是传言而已,不可尽信,而且此人行踪不定,也没个常数……不过我看小乙却不着急?” 少年人性子如风似火,有什么喜欢的那就一定要得到,得不到就百爪挠心的;但少年人的性格是来的快也去的快,沉他一段时间自然就过去,曾经喜欢的不得了的东西也就是等闲; 娄姚氏对儿子想要修行的态度就是基于这个理念,哪怕不希望如此,也不会强硬干涉,而是由得他过去这段时间,到时都不用劝,自然就烟消云散。 第12章 相亲1 PS:新书期,需要控制更新节奏,这也是编辑大人的要求,所以更的慢点,还请大家理解!不过拖延的这些,包括盟主的加更,老惰在上架后都会补上,请大家放心! 感谢大家的打赏,银盟,盟主,都是老书友了,有了你们的支持,老惰才能坚持下来,谢谢! ……………… 娄小乙又换了种手法,敲打的再密集了些,这个年代的深府主妇就很少有愿意锻炼的,没这个意识,他现在还做不到让母亲听从他的意见,但适时的舒筋活血还是好的。 “修行,不过是种爱好而已,又不是全部。在我而言,还有很多比这更重要的,比如,赡养长辈,维持娄府生计,考取文状……” 文状,类似他前世古代的秀才一类的称号,是对读书人的一种认可,能获得一定的社会地位,当然,要想做官就还得往上考;娄姚氏不想他步丈夫的后尘,所以在这方面从不要求,但娄小乙知道,一个文状的称号还是母亲很希望看到的。 之前的娄小乙有点小犟,明知母亲所想,也不愿意去考那个虚名,但现在的灵魂可是经过前世无数证书洗礼过的,对此毫无心理压力。 娄姚氏听的心中受用,眼睛笑的弯起,儿子现在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说的她都自动熄灭了去探寻这种变化的根源。 这世界上有一种假话,百发百中,那就是心有别念的儿子,对腻爱宠溺的母亲。 “好!小乙能摆正修行的位置,我也就放心了。不过在排在修行前的大事中,你好像还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娄小乙一楞,“忘了什么?还有更重要的?” 老夫人转过身,拿手指在他额头点了点,“跟我装糊涂?无孝有三,无后为大!小乙转过年就十八了,这个年纪,很多人家的公子连孩子都有了,你敢说你不知道?” 娄小乙很尴尬,“母亲,我还小呢!谈这个是不是为时过早?” 老夫人斥道:“小什么小?远的不说,就说你那些朋友,齐家老二是有孩子了吧?王铁柱,钱胖子也已成婚年余,其他几个也早就定下了亲事,偏就你一个,傻头傻脑的,和人家厮混在一起,却不知道别人都是有家室的人!” 彩姨在一旁插嘴,“小相公不知,齐家老二已经两个孩子了,钱家胖子的媳妇也有孕在身,他们能比小相公大多少?不过才一年而已!” 娄小乙无法抵挡两个长辈的轮番攻击,于是祭出了终极大招—沉默大法。 但这一招在生他养他的两位老妇人看来,还不够看, 彩环姨慢条斯理,“你母亲和我早就为你一直在张罗,现在总算是有了点眉目。 城东林家,世代书香,虽然其父不过才一小小县令,但我娄府也不比从前;林家嫡房幼女,名唤佳音,年方十五,豆蔻年华,与你正好相配;更兼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性情温柔,品貌无双,如果过得门来,与你诗书相和,岂不美哉?” 娄小乙再也忍不住,“十五岁?这怕还未成年的吧?这如何可以?” 娄姚氏一锤定音,“怎么就不可以?照夜之律,女子年满十五就可以出嫁从夫,你嫌她年纪小,今年可以定下,明年再成亲! 普城范围,诗书人家甚少,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出色的,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再不早早下手,且等稍大些,早就不知嫁到哪家当少奶奶了,又哪里还能轮得到你? 小乙,我娄氏现在声势大不如前,可不能再任性了!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也别以为人家女方就巴巴的盼着嫁你一人,求亲者多着呢,其中不乏普城大富权贵之家,你在其中可一点优势都没有,全指着你父亲在世时的那点虚名撑着。 三日后,有一场小夜湖游湖春会,会有无数普城才子佳人参加,其中就有这林佳音小娘子,这也算是一场考验,若是你在游湖春会上有所表现,能給林家小娘子留下一个好印象,那日后我与你彩环姨托人上门求亲,就方便了许多,否则,怕是要落了娄府的面子!” 你们都是自找的,落面子于我何干?心中想想,嘴上可不敢说,唯唯诺诺,悻悻而去。 还没回到自己的庭院,就早把相亲之事給忘了个干干净净,不是他心大,而是实际经验非常丰富,不就是相亲么?前世的他在这方面经历不少,成功经验没有,失败经验无数。 他不拒绝找一个暖-床的人儿,但却非常拒绝一个把自己栓住的,在自由的天空下还没有浪够,浊馆都还没去过,何必早早給自己打上标签? 娄小乙最近很忙,主要忙的就是收集各种关于修行的书籍,传说,异志,山川地理,人物川记……这些,并不能帮助他真正了解修行,却能做到对这个世界有所了解。 既然是书香门第,娄府藏书那是不一般的多,有鉴于当初娄司马的地位,财富攒下多少不好说,但这书籍之广,之博,别说是在普城,就是在整个州域,那都是数的着的。 这些书籍,原来的娄小乙只对诗,词,文学,史记感兴趣,对其他的杂书涉猎不多,但现在换了个灵魂,就正好掉了过来,喜欢的反而是这些在正经读书人看来完全是闲书的东西。 娄府有两个大书库,一个是原来灵魂喜欢的雅库,都是所谓的高尚文人喜欢的东西,还有一个是野库,堆满了无数的野史传记,他现在在做的,就是把野库里的这些东西分门别类的整理出来,然后用前世在某点锻炼出来的超极阅读能力过一遍,从中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不管去了哪里,不管将要面对什么,知识永远都是最有用的基础,虽然他前世混的不如意,但更多的是在性格上,而不是在能力上。 他对自己的人生也有规划,修行上是一个重要的方向,不是为了拯救世界,而是为了多活几年,等过得一年半载,身体锻炼达到一定程度,和老军每日的角戏有所进步,考取文状后,他是打算走出普城,去这个世界多看看的。 但前提条件是,有个文状的名头在身,这不仅是为了宽慰母亲,也是出门在外的一道非常有效的护身符,这个世界,普通人出行还是有无数的麻烦。 来这世界三,四个月,身体的锻炼效果显著,毕竟,十七岁的身体恢复能力很强,他的营养也没问题,只是久坐少动的原因才显的有些弱不禁风。 现在的他已经和一个正常少年的身体相比没什么区别,又有几个老军的指点,想来再过一年,总有面对小蟊賊自保的能力。 唯一的麻烦是母亲那里,怎么才能说动她放他远游,这种事没法筹谋,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愿有好一些的机会。 第13章 相亲2 这几日齐二那伙人没有来找他,母亲说的对,也算是有家有口的人了,也不可能终日在外晃荡,这个世界上的年轻男子,穷困点的十五,六岁就出来讨生活的比比皆是,像他们这样十七,八的年纪,哪怕家境富有,也不可能真的放纵, 纨绔,永远是极少数。 第三日一早,锻炼之后刚用过了早食,正准备去母亲那里请安,然后开始一天的忙碌,却没想到彩环姨领着几个内院的丫鬟婆子涌了进来,把他团团围住, 看着她们手里的各种衣褂鞋帽,玉饰饼粉,他立刻明白了她们的用意,心中暗呼大意,急忙喊来了平安, “去和齐二打声招呼,就说我今日有难,需要兄弟们的帮衬,让他们在游湖春会上等我!” 彩环姨就在旁边笑,“这又不是去打架斗殴,大家都是斯文人,行的也是风雅事,偏要去唤你那些狐朋狗友来,小相公,是不是心中发虚,不好意思呀?” 娄小乙就尴尬的笑,他倒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男女之间的那点事,他又不是初哥,前世虽然没有结婚,但玩友不少,有花钱的也有不花钱的,所以来了这个世界,对这方面的要求并不急切。 其实便只这初来的三,四个月,彩环姨就暗示过好几次,他房里的那几个粗使丫鬟其实也是可以用的,这也是大宅门的规矩,总不能都到成婚的年纪了,还什么都不懂吧? 正因为面貌身材都很普通,所以才放心安排在他房里,就算是用了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等成亲前多給些银子打发了事。 大户人家在男丁的成-长过程中基本都是这个法子,还有家中男性长辈带着族中子弟去浊馆厮混的呢,可不是不着调,锻炼的就是子弟们不受引诱的基本定力,只有这样,未来家族中的事务才敢放手交給他们去做,否则来个狐狸精一勾魂,做出什么有损家族的大事,那就麻烦了。 见的多了,也就淡了。 但这些都是生意人家的手段,对娄府来说却不合用,毕竟书香人家要顾及名声,最重要的是,娄府没有成-年的男主人!没有合适的长辈去引领娄小乙,而这些话她们妇道人家又不好明说;之前的娄小乙是个榆木疙瘩,之后的娄小乙又是个老精油子…… “我昨天晚上才洗过澡的……”娄小乙无力的抗争着, 彩环姨寸步不让,“再洗一遍!你那叫洗澡?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过遍水,剩下的汤水清亮的都可以去熬粥! 你看你现在,一身的汗水离的老远都能闻到,人家不会以为你是娄家公子,还以为是外面早起卖苦力的呢? 今个这水要加香料,花瓣,我家小郎君要打扮的香喷喷的,人家小娘子才不会讨厌!” 在几个内院丫鬟嘻嘻哈哈的折腾下,娄小乙总算是沐浴完毕,本来都没这方面的念想,大早起的,却被几个大丫鬟洗出了一身的火气,也没个出处! 火气更大的,是里里外外这一身的穿戴,平时他穿的也无所谓,府里两位女性长辈也不要求他,反而为他的节俭淡然而骄傲,但这是不遇事,真遇到了场合,像娄府这样真正见过大场面,在照夜国都算是顶极的人家的排场,又岂是普城的一群乡巴佬能比拟的? 彩虹姨更是其中翘楚,那可是曾经服侍老爷上殿穿戴的人物! 却只见,一身纯色湖青文士袍,高贵中透着简洁;腰扎纯白丝带,一个如意结打的精巧无比;脚下黑面快靴,千层衲底;头上简单的文士巾一扎,古玉发簪,披发而下,潇洒中略显不羁,他未成婚,也未当家成-年,所以头发不必束起。 整个身上就一件装饰,白丝束腰上的一方古玉,也是青色,玉质极品,却图案简单,和文士袍正好搭配。 不愧是时尚大家的眼力,可不是财富的堆砌,当普城的富人们还在比谁家的仓库更殷实时,彩虹姨早就脱离了这种庸俗的层次。 满意的转了又转,看了又看,彩虹姨才哼道: “游湖春会上有李家的老三,也是个想吃天鹅肉的,不过哪里比的过我家小乙了? 我都不用想,就能猜到那小子必然是一身的金玉,俗不可耐!小乙放心,那林家小娘子是个好读书的,好坏美丑,格调高低又怎么可能分不清?有小乙你这一身的简约大方,那所谓的李家首富之子,在你面前就是个倒腾金玉的贩子! 你都不用开口,都能压他一头!” 娄小乙在这位姨面前毫无脾气,这是从小养大的情份,单论时间,相处甚至要比母亲还长,因为母亲不得不把大部分时间放在怎么维持娄府的运转上。 “彩虹姨,我怎么觉得这味道是不是太香了些?搞的我头晕,这么重的香气,会不会让人觉得太,太娘了?” 作为一个成-熟的灵魂,他前世没喷过古龙水,这一世也没如此精心打扮过,对这气味实在是无法接受,这就不是香和臭的原因。 彩虹姨一瞪眼,“娘什么娘?你就是这种场合去的少了,没经验才说这种话! 姨敢打赌,今日去的公子们中,就你这点香味都得从倒着数!就那李家老三,那恨不得身上倒一瓶,口里喝一瓶,说出话来都是满口芬芳呢!” 娄小乙再次叹了口气,“但愿他昨晚上没吃羊肉葱头!” 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娄小乙一行开始往外走,旁边彩虹姨还不停的叮嘱, “你母亲说了,今天不用再去请安,这梳洗装扮都花了多半个时辰,约摸游湖会都开始了吧? 我跟你说小乙,像这种情况去的太早太晚都有讲究,太早显的猴急,咱们娄府不掉这面子;太晚又不太尊重,咱们书香门第是不会做的…… 见到小娘子,不需要刻意表现,就小乙你这样的人物,只需往那里一站,自然就鹤立鸡群;话不要多,一般小娘子都不喜欢话多之人,那会显得轻浮,但也不能像你往常那般一声不吭,要抓重点,一语既出,画龙点睛…… 要沉稳,不要随便大笑,也不要板着个脸……” 娄小乙在彩虹姨的疲劳轰炸下狼狈而行,去参加个游湖春会而已,又不是去考会试,至于的么? 总算是走出了大门,在平安和一名老军的陪伴下,纵马离去,背后还传来彩虹姨的叮嘱声, “小乙,不要乱吃东西……” 第14章 相亲3 多了个老军,倒不是为了防范谁,而是娄府传下来的规矩,以前娄司马出行,尤其是人多的聚会,那必然是有老军相陪的;反倒是娄小乙偶尔和齐二他们的相聚不用,因为齐二等人本身就具备相当的武力,虽然和真正的修者不能比,但在普通人面前还是有优势的。 “平安,我要你做的事你可通知到了?” 平安就期期艾艾,“都通知到了,可齐家老二不在家,王铁柱去了城郊庄子收租,钱胖子偶感伤寒卧床不起,孙猴子因与邻居寡妇私-通被其父禁足在家,冯娘子陪未婚妻表妹去了卧佛寺上香,韩老幺身背赌债这段时间不敢出门……” 这就是所谓的异人?真是够异的……生活总是这么无奈,哪怕对还没完全担当的少年。 “其实原因就一个,他们都有媳妇,饱汉不知饿汉饥!如果都是光棍,不用催,一个个的来的比谁都早!” 娄小乙悻悻道,像游湖春会这种地方,来的年轻人哪个不是普城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子弟小姐?可不是可以随便撩的地方,普城不大,互相之间都知根知底,你有了媳妇或者已经定亲还来这地方厮混,其意何在? 这就是齐二一伙不愿意来的根本原因,完全没好处,也注定不可能有收获,有这时间还不如去朝凤楼潇洒过的痛快,强胜在这里摆出假脸来装腔拿调。 没的奈何,娄小乙三人一路纵马,不出片刻就到了游园会的入口,其实以娄府的位置本来就距离小夜湖不远,完全可以安步当车,但大家子弟嘛,正规场合总要拿捏一下场面,要有仪式感,而且像这样的春会,里面各种安排那都是极完备的,吃食,酒水,乐师,仆从等等,开销不小,需要每个参加的公子小姐在入门处认捐,多少不定,你从小夜湖其他小道进来,难不成是想逃票?没的失了脸面。 主仆三人在游湖入口下了马,认捐自有平安去打点,不需主人操心, 入口处,人正多时,宝马香车,人流如织,多的是倜傥风流的佳公子,满眼花枝招展的美佳人,红绿之间,暗香浮动,鼻吸耸处,熏人欲醉。 娄小乙这一下马,立刻成为了众人之中的焦点,曾经在照夜国都时尚界都有一席之地的彩虹姨的眼光,确实不同凡响,虽然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年,但眼光底蕴犹在,和普城这些还以鲜艳为美,金多玉多为耀的土包子面前,境界高低立分! 再加上娄小乙人物出众,清秀阳光,数月锻炼,虽谈不上强壮,但身板挺直,如松之拔,自然而然的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气势就扩散了开来。 财富可以一代而出,但气质这东西却需要数代的沉淀,这一点上,娄府在普城独一无二! 周围基本上都是年轻人,少有长辈参与,无数目光射来,基本就是两种:男宾们的羡慕嫉妒不屑,女眷们的秋波不断目不转睛。 娄小乙控制住烦燥的情绪,尽量让自己自然些,现场情况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彩虹姨的审美眼光得到了承认,可难受的却是他! 这哪里是什么游湖春会,根本就是个普城上流社会一年一度的相亲角!而他娄小乙,却瞬间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这不是他愿意的,本着低调生活的态度,他在这个世界实际上并未完全站稳脚跟! 在他心里,娄府的地位是非常不牢靠的,指望着亡父二十年前的声名生存,充满了不确定性!现在大家对娄府的尊重只是固定思维下的延续,谁也没有打破这种平衡的动力,但如果有人真的打破了,能指望普城上层守望相助么? 不可能! 像他现在这样的成为众矢之的,就是一种潜在的危险,当有人在背后开始羡慕嫉妒恨时,也就是祸端的开始! 要摆脱这种危险的境地,只有两种方法,一是修行,二是功名! 可惜,暂时他是一样也没有! 春日的阳光很有些热度,让娄小乙感觉自己有如身处夏日,仿佛要化开似的,蒸腾他身体的不仅仅是温度,更是气味! 一个人熏香那没什么,如果一群人熏香,再结合各自的体味,有香有臭;放气排出昨晚的堂食,有荤有素;湖面上飘来水泊特有的鱼腥……这般大杂烩,他不清楚别人怎样,反正对他来说,两世灵魂都有些忍受不了这种折磨…… 于是加快脚步向里走去,想找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入口处的热闹与他无关,这些人他基本都不认识,也不需要认识,他始终认为,自己的未来恐怕不会长久停留在普城。 走进小夜湖的亭台阁榭,微风徐徐吹来,鼻中的刺激和心中的烦燥总算是被吹走了许多。 仍然很拥挤,因为所谓的游湖春会,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画舫楼船,小夜湖并不大,周径不过数里,也就是个大一点的池塘而已,平素的湖中也没有舟船,用不到。 这里的妙处在于湖面上被长廊连接起来的亭榭,亭榭有大有小,有聚有散,小的只合数人促膝谈心,大的则能聚数十人饮酒作乐,而游湖会的主场地,就在数个最大的亭榭上,分为四季之亭,春雨亭,夏荷亭,秋风亭,冬暖亭。 这四个大亭榭,就是俊男靓女们交谈结识的地方,至于如何区分,当然有深不可测的潜规则; 一般而言,这里是以女眷为主家的场面,来自富贵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也有极少数的姨娘正室,各自身处不同的亭榭中,以家族财富,丈夫地位,亲疏远近,商家地主,官场权贵,等等无数的背景条件相组合,形成了四个大圈子,对她们来说,一旦屁-股在四季亭榭坐定,就不会轻易离开。 游动的是男宾们,你看中了哪家的小姐,有意提亲,就会去往那个亭榭,之后各凭本事,是诗词歌赋,还是锦绣文章,是语言诙谐,还是默言如金,一句话,就算是扮小丑,你只要能讨得女方女家的欣赏既可! 第15章 相亲4 在这个世界,仍然是以男权为主的世界,但女性的地位并不低,在某些方面,甚至还有话语权,尤其是在亲事方面,她们的态度很重要,也并不完全是那种由父母媒婆随意摆布的地位。 基本上一门亲事的成功,除了门当户对,双方家族都有意愿的前提下,还要看女方对求亲者的印象,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小夜湖游湖春会就是普城最著名的相亲场所,让适龄的年轻人们趋之若鹜。 毕竟,哪个男人也不希望自己娶个丑八怪,哪个少女也不希望自己嫁个穷矮矬。 连接亭榭的回廊上,匆匆而过的男宾们络绎不绝,他们中大部分都有明确的目标,即使是相亲,也不可能完全凭自己的心意,否则地主家的少爷看上了权贵家的小姐,成功的希望就非常的渺茫,再万一和仇人家的对上了眼…… 男宾中,来过多次的并不少见,前年没合适的,去年没瞧上的,今年就再来碰碰运气;而且其中大部分也不是只有唯一的目标, 普城今年都有哪些大家闺秀发育好了,可以嫁人了,人手一份名册,都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早被媒婆们打听的一清二楚,毕竟这是大活人,养育了十多年,也不可能和白萝卜一样一直放地窖里藏着。 根据自己的条件,再看女方的条件,再考虑些其他的东西,比如两个地主家的地能不能连成片,两个商人能不能携手垄断,两个官员可不可以把持府政,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 其中平衡,相当的微妙,当然,也有跨界的,但那是少数。 相对来说,娄府算是其中心思最单纯的,就是为了娶个媳妇,生几个崽子,以利于府中的两个老妇人解闷玩儿, 娄小乙已经长大了,不好玩了! 从早食开始到现在,娄小乙已经被折腾了一个半时辰,他在嗅觉终于恢复了正常后,又感觉到了阵阵饿意,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口壮之时,每日早起的那一个时辰的大运动量,早已把早食那点东西消耗了个精光。 “吃的东西,都在那四个大亭榭中,其他的地方没有?” 平安不得不一旁提醒道:“是的,都在四大亭榭中,不过公子,彩虹姨临出门时可是说过了,不让你随便吃东西,有损您的形象,要矜持些……” 娄小乙不以为然,眼前这场景不就是前世的冷餐会么?每个人一边端着盘子,便吃边喝边聊,你不吃就能显的高雅? “都交了钱了,当然要吃回来!不仅我要吃,你们也要吃!而且不能挑喜欢的吃,得挑贵的吃!总不能白来一趟还亏了本!” 娄小乙现在的思维来自于前世朴素的思想,这就是吃自助餐的第一原则,是穷屌丝的至高境界,只吃贵的,不吃对的! 随便找了个方向,抬步就要往前迈,却被平安干净利落的拉了回来, “公子,您的目标不在冬暖亭,是在春雨亭!” 娄小乙死鸭子嘴硬,“如你所说,美色之前吃东西不雅,那么我去冬暖亭先填饱肚子,再去春雨亭会小娘子,不香么?” 平安长随有些凌乱,以前的小郎君可不是这样,斯斯文文的,温和安静,对主母的安排言听计从,从不置疑,除了有些沉默,其他的都很好,属于仆人们最愿意侍候的那一类主子;但自从和齐二一伙勾搭上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变的更有主意,而且说起话来损的很! 他当然不会知道,小主子的变化完全和齐二一伙无干,这根本就是某个时空穷屌丝的标配,蔫坏,嘴毒,阴损! 他现在是侍候的非常辛苦,远不如之前的滋润,再看旁边的老军,却是完全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仿佛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和他无干似的…… 娄小乙昂首阔步,气宇轩昂,直入冬暖亭,亭中早有数十人在场,言笑晏晏; 女眷们一般都是依栏而坐,身旁丫鬟环侍,一为服侍,二为遮挡登徒子们的色眼,只有遇到了心仪的郎君,才会稍微移开遮脸的团扇,自家丫鬟闪开一丝缝隙,互相之间配合的十分的默契。 鹤立鸡群的娄小乙这一进来,立刻引来女眷的秋波,以及男客的敌视,你说好好的一群土狗在卖弄才情见识,偏偏窜进来一条威武的黑背,让众土狗情何以堪? 娄小乙也不做作,而是完全做回了自己,反正他也不想相亲成功,自然就是怎么随性怎么来;他心中也很鄙视,明明都来了这地方相亲了,偏还要假模假式的,拿团扇遮脸,丫鬟挡身,就像看一眼会少一块肉似的,至于么?不想让人看,你就别来啊! 虚伪! 穷屌丝吃自助,第一步一定就是侦察环境,对菜品做到心中有数,而不是急吼吼的上去就拿。 转了一圈,十数把团扇挪开,数十名丫鬟闪腰,却见那位俊俏的小郎君堂而皇之的抄起一只大号的瓷碟,开始对琳琅满目的吃食下手, 菜蔬果品不动,糕点甜品不碰,就只拣那扇贝淆肉,山珍河味,一样拣了一小块,冲各位才子佳人一笑,找了个空地,斯斯文文的吃了起来。 这叫试吃!在同价值下,当然要选合自己口味的;味道这种东西,从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看着喜人,结果一吃糟糕,众目睽睽之下,你是扔还是不扔? 扔了,让他人闲话浪费,哪怕你在家扔无数,当人面上也不能这么做;不扔,平白占了肚子,亏的慌! 本来娄小乙进来时这些人还在联诗遣句,意兴甚高,但这俊俏小郎君进来的这一番操作,却让好好的联句高雅之事无疾而终,结果是大姑娘小媳妇看这小郎君吃东西,竟然比听他们联句还有兴趣! 这让一干追求者们十分的无趣,但也有心思灵活的,寻思着小姐们喜欢看人的真性情,那么反正大家都饿了,他吃得我吃不得? 但同样是吃,人和人之间是不同的,像娄府这样从小就在彩虹姨严格督促下才养成的优雅吃相,一般人如何能立刻学的来? 吃慢了就显做作,吃快了又显粗俗……却不像娄小乙,小口快下,腭舌相挤,嚼不露齿,咽不鼓喉;佐以清水一杯,呡之相送,下食送水,节奏富有韵律,仿佛与自然贴合, 时时左右举杯,常常四顾微笑,偶尔眉头微皱似有骨哽,频频点头以示对美食之赞许,这哪是吃饭嚼肉,就整个一个抑扬顿挫的无声演讲,让人看他吃食,自己不饿都有了一试之意。 箸不离手,碟不悬空,微笑之间,淆肉卤品灰飞烟灭! 第16章 相亲5 一餐既罢,唇口不留污迹,仍然丝巾抹过;长身而起,把箸碟置于竹蓝中,摆正叠好,然后才行至亭榭入口,返身,端然一楫,飘然而去! 自始至终,未发一言!仿佛脑袋上的那张嘴,唯一的用处就是拿来塞食物的。 整个用餐,不足一刻,用时甚短,但有心人却发现那最昂贵的几大盘食物,都消去了相当一部分,可惜现在取食之人甚多,也不知是别人取去的呢,还是那个看似斯文,其实饕餮的小郎君? 等人消失在了婉娫的回廊中,冬暖亭才开始慢慢恢复了活力,当那小郎君走后,几个欲学之满足口腹之欲的家伙就有些尴尬,他们没那么好的吃相,更没那么厚的面皮,在数十名小姐太太,以及同来的男宾中就格外的引人注目。 当有数十人看着时,一般人很难怡然自得的用食,他们又没人拥有某人在自助餐厅在老板娘的虎视眈眈中心安理得大快朵颐的丰富经验和心理素质,所以,越用越紧张,越紧张越羞愧…… “那是哪家的小郎君?这般人才,潇洒不羁!大概是早上来得急,没有用饭吧?” 小姐们当然不会主动去问,但自有懂事的过来人代言, 大家面面相觑,显然对这个陌生的小郎君都不熟悉,娄小乙平日深居简出,埋头于自己的书海中,很少在外交友,也就这几个月性格才算是有了起色,只厮混于所谓的市井之中, 冬暖亭中的,属于官宦圈子,来客大都是普城各大小衙门的内眷,比较内敛,对娄小乙这样的吃货觉的很新奇,这要是换个地方,比如商贾云集的夏荷亭,怕早就被人百般嘲笑,万般讥讽了,不同的圈子,有不同的作风,相对而言,官宦人家子就要懂的分寸的多,轻易不会給自己的家族招惹麻烦,这也是为官之道。 最后还是一个侍奉的婆子,估计也是媒婆妗姐之流,有些迟疑道: “我看这小郎君,好像是娄府家的公子?听说这小郎君讷于言语,拙于外事,整日就闷在府中读书,却十七,八岁了还不考取文状……今日见之,作派行事,十分的相像,只不过让人意外的是,一副好皮囊下,却藏着一副好胃口!” 一说娄府公子,大家随即恍然,娄小乙虽然很少在普城公众场合露面,但凭借他那大名鼎鼎的老子,仍然在普城是个不容忽视的人物,只不过名声有点歪,大有老子英雄儿蠢蛋的架势,就是没出息啃老的反面典型,只不过今日一看,也算是应了驴粪蛋表面光的俗语。 娄府老夫人真正持家了得,就这胃口,一般人家还真架不住他啃哩! 也就是一段相亲过程中的笑谈罢了,对男人而言,外表固然重要,能力却更重要,十分的容貌,必然会输給十分的能力,这一点上,官宦出身的小姐们理解的都很透彻,也许在一见之初有那么一丝的惊艳,但惊艳过后就是平淡,这样的人,你能指望上他? 龙生龙,凤生凤,官臣人家会溜缝……公子如此疲弱,婆婆必定强势,这要是嫁过去,不好混! 官场中人,对在位不在位那是非常的敏感,一个过气的大司马府,可以作为形像捧着,但也就这样了,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 冬暖亭又恢复了惯常的节奏,大家继续在试探中寻觅,衡量;哪家的子弟更有前途,哪家的丈人更能在仕途上推一把……冬暖亭,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和商贾的夏荷亭一样,也不过是个利益交换场而已。 ……娄小乙腆着个微凸的小肚子,志得意满的走在回廊上,不管怎么说,门票总算是吃回来了一部分,可惜平安和老军不肯下场,他能理解,这个场合,就不是下人能够乱来的,他自己胡吃海塞可以,但下人们也这样,就一定会被说娄府没规矩。 平安紧走几步,纠正了他的方向,“公子,你这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接下来应该办正事了吧? 游湖春会其实主要就在上午这段时间,下午日头毒,小姐们身子骨弱,所以也坚持不了多少时间。 现在距离结束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时辰,留給您的时间不多了,您要是再不去,误了主母交代的大事,您可能是无所谓,但我和老军怕是要遭殃!” 听平安拿自己说事,娄小乙也知道再怎么也躲不过去,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他自己的事,没道理让两个下人来顶缸,于是也不争辩,径往春雨亭而去。 在平安的唠叨中,他总算是明白了这次游湖春会各小团体的区别,冬暖亭是纯粹的官宦圈子,家中没有够份量的做官的,是不敢进来的,权贵权贵,权还在前面,便如普城首富李家,也不敢生往这个圈子里挤。 夏荷亭则是商贾世家的大本营,论穿着之鲜艳,佩戴之奢华,四个亭榭无出其右者。 秋风亭则是个大杂烩,没有固定的圈子,自觉去不了其他三个圈子的家族子弟,就在这里抱团取暖,也是社会地位相对最低小的一个群体。 娄小乙要去的春雨亭,则是高雅之亭,你可以是官宦子弟,也可以是商贾人家,或者其他什么的,但有个前提,都必须是读书人,无论是小姐们,还是俊彦们,总得有一手拿的出手的本事,琴棋书画,或者文状的身份。 这是个潜力很足的圈子,因为未来的官员可能就会在他们之中产生,所以,这里也是唯一一个有平民参加的地方,当然,你得有文状的身份,有出众的诗才,能得到普城读书人的认可。 娄小乙这副皮囊,可以在冬暖亭一众削尖脑袋往上爬的胥吏中鹤立鸡群;可能也可以在夏荷亭一群铜臭味的商人中一枝独秀,但放在春雨亭,就没那么显眼了。 他的简约很是出彩,但这里多的是比他更简约的,他是假俭,人家是真俭,平民子弟嘛,有才气,有傲气,有可能远大的前程,对眼前的这些富贵就不大能看在眼里,很多人的眼里都露出不屑一顾,我可取而代之的神情。 偏偏的,那些多少懂点诗书文学的小姐们还就吃这调调。 富家小姐,穷酸书生,那就是绝配! 这是话本中写烂了的故事,但一代代传下来,却是经久不衰。 哪个少女,心中没有存着一朝相中穷书生,日后金榜题名,成为人人口中称诵的传奇呢? 第17章 相亲6 所以娄小乙进来,其实也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既然是读书人的圈子,当然比的是读书人的本事,写文章太长,有些不合适当下的场合,所以就只能斗诗,冬暖亭联句,春雨亭斗诗,这是要高出一个层次的。 娄小乙进来时,斗诗已经进入了尾声,他就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也能感觉到在女眷群中有数道偷觑的目光,他并不清楚哪个是林佳音,也完全不在乎, 抄袭?对他来说是件简单的事,但完全无趣,他不希望靠前世古人的东西为自己带来什么好处,而且在这个有修者的世界,诗词真的重要么? 不得不说,在这个圈子中,男宾们的文学素养很高,这就更熄了娄小乙争胜的念头,抄袭容易解释难,即使是原来的那个灵魂,也更擅长文章,而不是诗词,像娄司马这样的大家,对自己的后辈教育方向,也是重文章,而轻诗词的,这一点上,娄姚氏贯彻的很彻底。 春雨亭中有十数个正值思春之年的少女,当然,个个都有追求的目标,并不是逮着一个算一个的撞大运,最起码的基本条件都是知道的,这一点上,少女们比少年们更慎重,毕竟,对女子来说丈夫就是全部,而对男人来说,除了妻子,还有很多需要追求的,地位,财富,官职。 渐渐的,十数个少女又分出几拨,各有各的姻缘,围着的少年们同样分散了开去;一直在旁边打酱油的娄小乙就有些难办,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一拨,哪一拨里才有彩虹姨所说的林佳音? 这就不能怪我了吧?娄小乙偷偷为自己找着退缩的理由。 但彩虹姨的安排又怎么可能这么没谱?一个婆子走到他的身边,轻声道: “娄小郎君,你应该去最左首的那一桌花案,三位小姐中就有林氏佳音,至于能不能得到小姐的欢心,就只能看小郎君自己的本事了!” 这一定是彩虹姨安排的暗桩,相个亲还搞的这么复杂,娄小乙有些无语,彩虹姨的能力放在普城实在是大材小用,她的才能应该放在更重要的地方。 当然。娄小乙很配合,看都没看婆子是谁,这是彩虹姨的下线,和他没关系,这是隐蔽战线的规矩,虽然有点可笑。 春雨亭中放着五张花案,分由各个姑娘小姐依关系远近占据,上面是茶水瓜果等零嘴之用;之前比诗那是不讲区别的乱斗,其实文无第一,也无法确定谁的更技高一筹,不过是开胃菜。 现在的分桌细较,才是关键! 小姐们需要把才子们的名声和相貌对上号,高矮胖瘦,英俊丑陋,总要有个基础的印象,然后再根据言谈举止,待人接物,才情高下,做一个大略的判断;如果碰到有满意的了,那么在游湖春会之后,就会通过某些类似媒婆这样的嘴,把消息若隐若现的传到书生耳中,再看后续…… 很麻烦,也很有趣,对闲的蛋-疼的小-姐们来说,正是个打发时间,挥洒青春的好方法,嗯,也不对,小-姐们没…… 还能有什么,比爱情游戏更让人着迷的呢?错过这几年,游戏时间不再! 才子们同样如此,来之前多多少少对姑娘们都有风闻,誰家姑娘诗好,誰家小姐字妙,誰家女儿貌美,誰家的有狐臭…… 当然,一般有明显缺陷都不会来这里,怕丢人现眼,敢来这里的,在大面上都是能拿的出手的,小小的瑕疵不过是多扑半斤粉的事…… 他们同样需要把传闻和真身结合起来,但摆在他们面前的困难可要比姑娘小姐们难的多,小-姐们能仔细挑剔,他们却只能雾里看花,丫鬟婆子在前挡着,好不容易偶尔闪开了,后面还有把团扇,总算是团扇放下了,结果端着大袖在喝菜,天可怜见,茶总算是喝完了,方待放下大袖时,婆子们硕大的屁-股又堵了上来…… 没办法,在照夜国,在这个世界,这些,都是女人的权利,也是她们最后的权利,等嫁为人妇后,这些优待再也不在。 五桌花案,就是完全按照关系远近来区别的,关系好的闺蜜当然要在一起,互相之间也能拿个主意;关系差的,这种时候能坐在一起么? 最靠左首的花案,花案后坐着三个女子,低声言笑中,笑语娇声隐隐传来,引得少年们心痒难挠。 而在花案外,足足有七,八名心动者围聚,有书生,也有富家子,这和其他花案前的男客的比例有所不同,也可折射出这张花案后的三个女子是多么的出色, 这里不比花魁,但女人们站在一起,是一定要较个美丑的,就像商人们比财富,官员比帽子,读书人比诗词歌赋…… 这三人女子大概在今日的游湖春会中比较突出,所以不仅是吸引了无数少年慕艾的目光,也引来无数女客的嗤之以鼻。 很遗憾,彩虹姨所说的那个林佳音就在其中,只不知道到底是哪个? 娄小乙不得不把自己也揉进这个追求者团队中,他自己不满,其他人就更不满! 怎么回事?有人甚至不用写诗作词就可以挤进这个圈子?还有规矩么?真若如此,今日游湖春会上怕是有超过一半少年都会挤在这个花案前,这不乱了套么? 少年们希望花案后的小姐们出来主持个公道,却没想到三位小-姐对此都无动于衷,反而频频侧目相看,这让他们中的某些人立刻感觉到受了侮辱。 七个少年中,倒有六个有功名的书生,这是他们的地盘,是他们的女神,岂容仗势欺人之客来亵渎? 其中尤其有一名士子名无双,虽出身贫寒,但聪明隽慧,二年前十五岁就考取了文状,且录得头名,诗词歌赋无一不精,琴棋书画无一不晓,大才传遍普城,是大家公认看好的未来之星,前途不可限量,也是很多高门大户人家不顾其家境低微都要纳之为婿的人物! 对有一定层次的人家来说,他们太清楚什么叫投资未来! 这个无双,从十五岁时起就有人家欲与之结亲,但他为人骄傲,心比天高,知道自己的未来,一般的人家可看不上,最重要的是,他需要找一个各方面都能配的上自己的女子, 这样等了三年,才等到了林家小姐长成。 方才的诗词比拼中,他已拔得了头筹,正志得意满之时,却钻出来这么一个插队的东西,一看衣着就是富家子弟,一身穿戴在整个春会上都能独树一帜, 作为贫寒出身的士子,他们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人! 第18章 相亲7 “你是何人?为何不懂规矩?这里都是有功名的雅人,是自食其力的英才,岂容铜臭之辈妄入? 你应该去的是冬暖亭,或者夏荷亭,那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正是,无关人等,连斗诗都不敢参与其中,怎么到了现在却堂而皇之的钻了出来?” 一名周姓书生附和道。 无双心高气傲,说话也很不客气,这和照夜国读书人高人一等的风气有关,他在普城也是年轻一辈中的名人,所以并不太惧怕小小的得罪了高官权贵,别人也只拿他的所作所为当作年少轻狂,持才傲物,谁又来真正的对付他? 娄小乙还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这厮,还没等他开口,旁边已有人替他回答。 说话的是李家三郎,就是普城首富的三公子,在娄小乙来之前,作为唯一的非读书人,他就是这群人中被打击的对象,文化程度不高的他,面对一个士子都捉襟见肘,现在再同时面对六个,其尴尬可想而知! 李家的财富在这里帮不了他,所以挺的很辛苦,完全就是靠一副厚脸皮才抗了下来;财富的力量在贫寒士子们的眼中有若浮云,但花案后的小姐们可是知道的,没有财富,她们这些小-姐就得去鄙室陋巷給人缝补衣服! 所以,李三郎还是得到了最后接近花案的机会。 但他现在看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摆脱困境的机会,娄府的公子也蹭了过来,娄小乙也是权贵后代,甚至都没勇气和这些酸丁们斗诗,对李三郎来说,这就是他转移酸丁们火力的最好时机!也好让自己的压力减轻些! 反正几年前自家和这娄府有些不大不小的龌龊,现在把锅甩过去,他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大胆!这是娄府公子!娄司马的独子! 普城上下,娄府没有这样的资格,那谁又能有这样的资格?娄公子不能站过来,谁又能站过来? 你等一群酸丁,在这里胡吹大气,未来能有一个能做到县令的都不好说,就敢在当代文史巨擎后代面前口出狂言了么?” 他这一开口,娄小乙立刻明白了这厮甩锅嫁祸的心思,也约略猜出了此人到底是谁,但还没等他回应,无双却毫不客气的硬怼了回去。 “娄司马是娄司马,娄公子是娄公子,岂可混为一谈?我只听说过皇权是可以遗传的,却没听说才名还能传回下一代? 我辈少年,当奋发自强!不依家势,不仗族声……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 连婚姻匹配都要依仗父辈名声,这样的人生何其悲哀!” 众人暗暗喝彩,都为无双这席话所动,充分表现出了一个无畏少年在面对生活中的勇气,但因为涉及娄府,所以也不好出声。 只有那周姓书生大声应和,“说的好!正是我辈之肺腑之言!”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娄小乙的身上,他不得不回答,因为这不仅仅有点人身攻击,也有对娄府的隐隐不敬。 “是这样,人生于世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各有所长,何分高下? 像你无双公子有诗才,这位公子有词才……” 再看了看那周姓书生,语气格外的亲切,“这为仁兄有拍马之才!” 又指了指首富之子,“李三郎有钱才,小弟不才,祖上有点余荫…… 天公所降,各有所得,这些都是才!你又能说出哪一种才比另一种更尊贵?更高尚? 你们觉的你们现在的成就都是因为自己从小到大的努力,是十年寒窗的苦读,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不过像我和李三郎这样的,努力的开始还在你们之前! 你们不过是冲龄之后才知道努力,我们则是在娘胎里就知道努力! 所以我们才能投了个好胎!才能赢在起跑线上啊!” 这一次,在座之人尽皆无言,对能把有个好爹解释的如此清丽绝俗的这种说法,其无耻之处无法言表,你偏还不能说他就是错的,关于如何投胎,谁又有准确的说法呢? “对对对,你们可以教我们写诗,我们也可以教你们如何投胎啊,哈哈哈……” 就只有李三郎,抚掌大笑,就觉得这娄府公子真正是个妙人,说出的话是太合他心意了,也让他之前在酸丁们面前受的气,得到了极大的释放,也不再看这娄府公子不顺眼了,毕竟,当初和娄府的矛盾也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大事。 无双怒意上涌,这根本就是市井无赖的说辞,他不能想象这是一个前司马家的公子能说出来的话,但已经说了,却要与他好好撕掰撕掰! “强词夺理,一派胡言,我……” 他还没来得及说下去,一个绵绵柔柔的声音响起, “既然都在这里,也是一种缘份,又何必斤斤计较?无论贫寒还是世家,都是读书之人,在这里纠结不清,失之下乘!” 这个声音仿佛拥有一种魔力,让好斗如无双立刻偃旗息鼓,其他士子也纷纷闭嘴,显然,这是一个拥有众多拥趸的女子,但到底是哪个,娄小乙还是没搞清楚。 丫鬟们給各位男宾端上冷茶,大概意思是让大家都消消火气,行为举止,也是观察一个人的个人修养的重要方式,这些,都在小-姐们的考察之中。 论风度,娄小乙说第二,那是没人敢称第一的,风度这种东西,需要特定的环境,特定的教导,特别的礼仪训练,和娄小乙从小就在彩虹姨的严格指导下成-长相比,其他读书人就差了很多,贫寒家庭也不可能讲究这些。 但贫寒士子们也自有一股峥嵘之意,铮铮傲骨,掩盖不住他们那一股昂扬;相对来说,李三郎的俗不可耐,和娄小乙的有气无力,就显的差了许多, 无双在其中尤为突出,样貌,风骨,捭阖之气油然而生,是个自带气场的人。 短暂的冷场后,一名眉目端庄的丫鬟站了出来,显然,她得到了三位小姐的授意,像最后这些接近实质性的话,当然也不可能由高贵的大家小-姐亲口来说,太羞人,找个代言是必然的。 “天色已然不早,诗词歌赋也已论过,有些独占鳌头,有些达不逢时,都是自己的选择,也怪不得谁。 那么现在,小婢斗胆,有几个生活上的问题,需要请教各位公子,还请各位据实以告!” 第19章 相亲8 众少年振作精神,知道这一定就是几位小-姐商量出的考题,借丫鬟之口道出,文彩是一回事,对生活的态度是另一回事,同样的重要,哪个少女也不愿意找一个脾气暴燥,大男子主义严重,甚至有家暴倾向的丈夫不是? 前面的斗诗比词已经拼尽了全力,谁也不肯在这最后的节骨眼上松这一口气,于是纷纷正襟危坐,以正视听。 只有两个人无动于衷,两个读书人之中的混子, 李三郎是家里有钱,什么女子搞不到?要说绝色,民间小巷的也不见得就比高门大户的来得差,还不用在这里受这些腌臜气! 他来这里,同样是受家中嘱托,其实心里是不在乎的,真娶了这样的女子,后半生何其悲惨? 娄小乙则是本能的拒绝一切形式上的美白甜,那都是坑,跳进去就爬不出来的那种! 屌丝做久了,就忘不了那种无牵无挂的自由,哪怕有时这种自由会显的很孤独。 丫鬟款款而谈,“这里有一个问题,请各位公子禀持本心而答! 说:如果三人行于河边,母与妻皆落水, 问,君先救哪个?” 一旁听着的娄小乙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在他前世的这个问题不知难倒了多少英雄好汉,又哪有真正的正确答案可言? 这面前的小娘皮莫不是也是个穿的,能问出如此烧脑的问题? “救母!”无双毫不犹豫,他心里很清楚,这种标准答案,就一定要第一个抢答才能显其百善孝为先的修养。 “一手一个!”这是贪心的,既不想担那不孝之名,又不想恶了眼前的佳人。 “褪下长裤,撕成两半,以气鼓之,扎紧,可得气囊两只,如此,母与妻皆安!” 这是工具流的,他就不想想,真遇事这么做,还没等他气囊做好,怕水中两人早已一命呜呼了。 “救妻!我母擅游!”这特么是取巧的,谁知道他母亲到底会不会浮水? “谁都不救,脱衣备暖!我母不仅会水,还能在水中徒手搏鱼鳖!故此,怕还未等我下水,我母已托妻上岸,性命事小,失节事大,当此时,我当以全身衣物裹之!” 这是个机灵鬼,显然受到了前一个书生答案的启发,却把重点放在了女子最看重的名节上,也算是别辟徯径。 最后一个书生慢条斯理,“成亲后,我当训练母与妻浮水,所以,这问题是不存在的!” ……都特么的人才啊!旁边娄小乙是听的叹服不已,这答案个个标准,不得不佩服这个世界读书人的应变能力,比他原来那个世界的答案要高明无数倍! 还剩下两个混子没回答,眼看丫鬟的目光扫过来,李三郎是个憨直的,心中一急,就露了实话, “我,我,我喊人……” “喊人?”面对如此不负责任的回答,丫鬟确定了一下。 李三郎急忙解释,“我也不会水啊!跳下去有什么用,那时就从一溺两命变成了一溺三命,大家都走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这真是个无比真实的答案,可惜,不得分! 娄小乙心中发笑,这李家三郎看着粗俗,也算是个妙人儿,就算是坏,恐怕也还没坏到骨子里,比那些满嘴道义的书生们也差不到哪里去。 然后,他发现所有的目光都盯在了他的身上,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是追求者中的一员,也是要回答这个尴尬的问题的。 “一定要回答么?”他是真心不想回答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 丫鬟认真道:“是的,公子既然坐在了这里,就默认了你的目的,那么别人都回答过了的,您为什么就要与众不同呢? 另外,就我所知,贵府老夫人常年养尊处优,不可能还会浮水吧? 再提醒一句,小-姐也不会!” 这丫鬟可恶,直接把他的后路堵死了,别人都能取巧,为什么就独他不能? 但他可不是个由人压迫不还嘴的性格, “如此,我来问你!三人行,为何不带奴仆下人?为何就一定要走水边?岂不闻水火无情,无福自咎?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难道就应该带妻母涉于溺水之深?” 丫鬟强辩,“总有意外,总有偶然……” 娄小乙不依不饶,“再是偶然,为人子,为人夫者,也应该事先有所提防吧?就没考虑到娇妻老母不会水?就没想过尽量避开深水之处?就没想过哪怕万不得已,自己也应该走在临水的外侧?” 丫鬟犹自嘴硬,“我说是只是一个假设,一种想象,可能出现的情况……” 娄小乙毫不留情,“假设?想象?那就更不应该了!父母养你这么大不容易,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的,你怎么就不想他们点好?长命百岁,福寿无疆什么的,怎么就能去想象他们掉进水里呢?这是人子该想的事么?这是晚辈应该对长辈的盼望么?” 丫鬟败下阵来,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娄府公子连珠炮似的灵魂拷问!不仅是她,也包括幕后的三个主使者,也哑了口,不知该怎么回答。 娄小乙施施然端茶品茗,就是胡搅和呗,这是他的擅长。 “咳……” 花案后有女音轻咳出声,丫鬟这才反应过来,她能被挑出来主持这种场面,口才急智都有些,知道遇到了这种衰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和他纠缠,否则越缠越麻烦,有理也说不清,反正看这架式,这娄府公子也注定了竹篮打水,又何必执着? “好,第一个问题结束,大家的回答都很有创意,我想,各花各入各人眼,也不需要小婢在这里评头论足。 那么,第二个问题是,妻子永远是对的,各位对这句话,怎么理解?” “圣人在先,国家次之,家族再次,对个体来说,没有谁能总是对的,不管是妻子,还是丈夫!” 无双仍然是一派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气度,至少,在道德上,他的回答完美无缺。 “在家,妻子是对的,在外,法度是准绳!” “妻子永远是对的,那把婆婆置于何处?要我看,两个都是对的!” ……轮到了李三郎,还是大实话,“生了儿子,就对的多些;生了女儿,就对的少些……” 看到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娄小乙这次没用人催, “嗯,老婆永远是对的,这话永远是对的! 但有个问题,老婆不一定永远是老婆!” 第20章 娄府的教养 娄小乙的话,瞬间让现场尴尬无比,因为这句话戳穿了一个事实,即在照夜国,男子有权休妻回娘家! 这句大实话,无情的戳破了少女们的幻想,让一个快乐的话题向沉重滑去,也打了所有读书人的脸,因为在照夜国,修妻概率最高的群体,不是贩夫走卒,恰恰相反,就是读书人! 少女们的优越感被娄小乙这个不懂风情的家伙无情戳破,是啊,现在所谓的相亲,所谓的选择,也不过是自我安慰,自欺欺人罢了,真正能让她们做主的成份又有多少? 哪怕她们真心看中了某个少年郎,做最后决定的也永远是以父母为主,甚至媒妁之言都比她们的感官更重要些,地位,财富,才学,未来,无数个因素中,她们的意见永远是被排在最后的, 这里,更像是一场游戏,一场告别幼稚,步入成-年人生活前的最后一场游戏,她们就是游戏中的玩偶,被人支配,自我麻醉。 一时间,少女们意兴萧索,顿觉无趣,这种尴尬被敏锐的无双察觉,心中涌起不可压抑的愤怒。 他当然有理由愤怒,因为他知道哪怕自己再出色,也很有可能败在这些依靠父辈余荫的富二代官二代手中,哪怕他和林家小姐两情相悦,最终能走到一起的可能性也很渺茫,他之所以来这里,就是想当众表明自己的心意,让那些纨绔子弟尽可能的知难而退,在名义上造成他和林家小-姐天生一对的舆论影响,这样,一些对家风看的很重的大宅门就会对林家小-姐敬而远之。 这就是他说不出口的心思!贫寒人家子弟,哪怕在普城这样的三线城市,没有点子心机,又怎么可能获得这么出众的声望? 那是需要经营的! 缓缓走到娄小乙身前,“你需要为你今日所说承担责任!一场好好的春会,许多年轻人的梦想,就这么生生的被你毁掉了! 自己说吧,诗,词,赋,文章?随便你挑!只要胜过我一样,无双在普城当众向你道歉! 如果你做不到,也不须对我弯腰,只需对几位小-姐认错,说你娄公子欠缺家教,满嘴喷粪!” 娄小乙惊讶的看着他,这书生好像很愤怒?为什么呢?自己又没抢他的老婆,恰恰相反,他的胡言乱语真正断送的是自己的机会, “你说的那些,我好像都不太通……有意义么?打败了我,能证明你什么?” 无双怒目而视,“你破坏了春会的兴致!你让所有的女眷都不开心!现在竟然还问我有什么意义? 娄司马府的家教,就是教出了你这样的无赖么?” 越说越怒,把手中的折扇狠狠的扔到了地上,他的声音很大,大到足以让整个春雨亭都能听到的地步。 其实早就听到了,从落水的那个故事开始,作为最出色的三位女子,暗暗关注他们的人大有人在,现在看到这个普城年轻一代最出名的书生在挑战娄府的尊严,都不觉的兴奋了起来。 最后这句话说的很重,表面上是讥讽娄小乙没有教养,其实是在置疑娄府名不副实,置疑他的母亲娄姚氏的教养,谁都知道娄小乙自幼丧父,是母亲一手拉扯大的。 娄小乙就叹了口气, “唉,无双兄弟,你知道这世界上关于教养的问题,什么是最可怕的么? 富贵人家教出个富二代来,那不可怕,因为他们承受得起! 最可怕的是普通人家培养出个富二代的脾性来,那才真正要命! 贫寒,不是嚣张的护身符! 权贵子弟需要礼贤下士,贫寒人家也需要谨言慎行,老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所以,我不应该仗势欺人;但同样的,你也不能破罐破摔吧? 有些话,过了,不是你该说的!” 慢慢的弯下腰,众人都以为他是在帮无双捡那把折扇,连无双也是这么以为;旁边看热闹的不禁暗赞,不愧是司马府公子,这份心性仁厚的海容之量真正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但也有不屑一顾的,堂堂娄府公子被人这么训斥,还要給酸丁捡扇子,这也太懦弱了吧?娄府自娄司马走后,阳刚之气不再,这也是很多在场人士的感觉。 小夜湖的亭榭,都是以湖石为基,平以方砖,上面再起木制结构;方砖也就比手掌略大,以窑火烧成,比土坚硬,又不及瓷器远甚;这里毕竟是公众场合,也不是私家园林,维护的也就是马马虎虎,地面上的方砖常有松动失修,如果不是连成片,也没人会来管它。 娄小乙慢慢弯下腰,十分自然的从地上抠出一块早已松动的方砖,再十分自然的站起,十分自然的举手,十分自然的砸下…… ‘砰’的一声,方砖四分五裂,无双公子额头上暴出一片尘埃,仰身就倒, 旁边娄小乙拍了拍手,轻声道:“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这就是我司马府的教养!” 倒在地上的无双公子额头浸出大片的血迹,前额被拍,伤不至死,流血也是被锋利的转石边角所划,至于会不会被拍傻留下后遗症,谁还考虑这个? 但鲜血流淌中,本来还云淡风轻的娄小乙却面色突然发紧,气息上涌,头晕眼花不能自制,坚持了不到二,三息,却和那无双一样,仰面朝天,一头栽倒于地,人事不省! 短短不过数息之间,文斗就变成了武斗,吊诡的是两个当事人都躺倒于地,除了几个最靠近前的,很多人都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人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小夜湖,而且还是十数人一齐尖叫!激起了大片的水鸟,呱叽呱叽的在天空上盘旋…… 也有反应快的,娄府老军第一个冲到小主人身前,也不多话,把人往身上一扛,是转身就走,眼睛尖的客人还能看见在老军空出来的右手袖中,一把明晃晃的短剑隐隐散发出寒光…… 平安则是在前开道,一边奔跑一边抱怨,“明知道自己晕血,你说你拍什么人啊!” 老军就嘿嘿笑,“没白教他!声色不变,雷霆一击,这一拍很有水平!” PS:收藏,推荐,请各位新老朋友支持!并代为宣传,哪怕不看,加个书架不难吧? 新书需要数据,老惰不会运营,就全靠大家帮衬了! 第21章 余波 娄府内院,下人们早已被遣散一空,只剩下几个知心的大丫鬟,也是大气不敢出。 娄小乙就站在院内,天上下着小雨,但因为时间长了,浑身也已湿透。 门廊下的藤椅上,娄姚氏仍然余怒未消,彩环姨还在劝她, “管也管了,骂也骂了,这雨下个不停,也怪可怜的,不如就让他回去闭门思过?好好反省一下?一直这么站着也不是个事!” 娄姚氏恨声道:“竟然学人家拍砖头!这是我娄府子弟应该做的么?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应该如此失礼,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中,众目睽睽之下,发生这事,以后让我娄府的面子往哪里搁? 竟然还拍的是一个贫寒士子!你这些年的书都白看了么?哪怕你针对的是富室豪门,我也不会这么生气,偏偏是个穷书生,这传出去,仗势欺人四个字,还不得成为我娄府的标签?” 下面的娄小乙轻声道:“回禀母亲大人,其实若论该不该拍,也跟贫富没什么关系的,贵人中也有知理的,穷人中也有恶劣的,哪有定数? 不过母亲教训的是,下次拍,儿子尽量找个没人的地方,找富家巨户来拍!” 娄姚氏就指着他,“气死我了,你看看他,又哪里有一丝的自悔之心?还想着下次呢!” 彩环姨就噗嗤一笑,“小乙这是说玩笑话逗你开心呢!当时的情景我已找人完整复录了一遍,一字一句也没夸张谣传,句句属实! 在我看来,小乙的对答很有道理啊,也没什么错的! 这些小娘子闲着没事就想她们婆婆掉进水里,这是人话么? 至于妻子也有可能不是妻子,这也是时常发生的吧?就凭那句妻子永远是对的,她就没资格再做妻子,小乙说的一点也没错! 至于那酸丁最后那几句话,真是給了他脸了,区区一个文状,就敢置疑司马府,置疑姐姐你,我看小乙还是拍的轻,搁我在那里,直接拍的他下半生生活不能自理!” 娄姚氏就听的直摇头,“小乙就是被你給惯的!闷老蔫闷老蔫,偶尔翻脸就闯天! 我不是说小乙说的不对,也不是说他打的不对,我是说他这种行为方式完全没有考虑当时的环境人群,他父亲在职时比他手狠的多,可为什么就没人说道?就是知道审时度势,知道人生一世,好歹是需要裹一层皮給人看的……” 彩环姨就笑,“说来说去,还不是小乙方才说的,下次下手时多长点心就是了!” 看向在雨中老老实实的娄小乙,“回去吧!先禁足十日,在书房好好看书,想一想这次到底是错在什么地方!可莫要再有下一次,只这一次,你母亲就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力气才能把事态摆平呢!” 娄小乙向母亲看去,却见娄姚氏满脸冷煞,也不理他,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十八年被教育的经历告诉了他,这其实就是默许,只不过塌不下面子来,十八年了,母亲和彩环姨这红脸白脸的扮相,可是丝毫没有长进呢。 向母亲行了个大礼,又偷偷向彩环姨做了个鬼脸,这才装模作样的小步离去。 来这世界数月,两个老妇人已经在他心中占据了非常重要的位置,再也不是别人的娘,别人的姨,亲情这东西,当你真正接受时,就是这世界上最甜的蜜汁。 娄小乙才一离开内院,娄姚氏就忍不住的淬道:“好你个彩环!我在这里辛辛苦苦的当恶人,偏你在那里装好人……” 彩环姨就笑,“这不是咱们多年前就商量好的么?也就只有你这个亲娘,才能真正镇住孙猴子!换了是我,他能有所畏惧么?” 娄姚氏就叹了口气,“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安静,太听话,太忍耐,太没有主意;小时候带他倒是省事,一丝一毫调皮捣蛋都没有,搞的我这心啊,就七上八下的,生怕他脾气太弱,长大了进入社会,没了我们的帮扶,有的亏让他吃!” 彩环姨也是深有感触,“看起来,男孩子就是男孩子,总有一段神厌鬼憎,狗弃猫嫌的时候,别人是十岁左右,小乙可好,退后了七,八年……不过该来的总会来的,至少这一砖头,让我们知道了小乙心中的血性,谁若敢冒犯他的亲人,他就敢流血相见!如此,十余年养育也就不冤,什么都值了!” 娄姚氏一叹,“他身上流淌的是相公的血脉!又怎么可能真的是个懦弱没有担当的性子?我奇怪的是,他为什么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意愿?有很多其他更好的办法,更有效,更稳妥,更隐蔽,用聪明人的方式,而不是市井无赖的方式!” 彩环姨倒是没什么意外,“这种方式就是他这个年纪才应该有的方式吧?您不能指望他和老爷一样的谋而后动,滴水不漏! 年轻人,就有年轻人的做法,等他慢慢长大了,经历的多了,自然也就知道分寸了。” 娄姚氏就摇摇头,“你不知道,我担心的是他新近的爱好! 我们都希望这个爱好会随着他年纪的增长而消失,但这几个月看来,似乎还一直保持着热度? 他的这种行为方式就是修行者的行为方式,一言不合,生死相见! 我现在考虑的不是如何給他收拾烂摊子的问题,一个穷酸,能翻起什么浪? 现在更紧要的是,是静静等待他自己从修行中走出来呢?还是我帮他更认清什么是修行? 前者我怕时间过长,后者我又怕他真一头钻进去却拔不出来!” 彩环姨却没她想的那么远,毕竟作为随房丫鬟和将军家小-姐之间,在教育和认知上的巨大差距没法抹平,看待事物,远没有那么深遂。 “你让涂管家持我名贴,去府尊,学政,文馆,当衙这几处拜会几位大人,就说这无双持才傲物,品行无端,趋炎附势,没有读书人的纯粹,反而指望靠姻缘来借力,非书生本色……委婉些,点到即可,压他几年!” 第22章 意外的朋友 这就是娄府的本色! 对娄小乙,娄姚氏就是个溺爱的母亲;对外人,那就是冷酷无情的上位者! 娄小乙可能会把小夜湖春会当作是个偶然,做过就忘,但娄姚氏不会! 解决的方法有很多,什么赔礼道歉之类的是最愚蠢的做法!对真正的权贵来说,他们最习惯的做法不是去判断事件的对错,而是怎么把威胁消除到最小! 答案也就很简单明了,彻底毁了那酸丁的前途!一为娄府消除未来的隐患,二为在普城树立一个风向:娄府还没倒,还有能力应对来自各方面的挑战! 娄姚氏比谁都明白,从小到大在将军府的所见所闻,跟随丈夫在殿堂之高的勾心斗角,让她很清楚如何让娄府生存下去! 一味的忍让装老好人是不成的,必须过一段时间就通过某个事件来体现娄府的潜在能量,这才能让窥觑者心中忌惮,知难而退! 关键是怎么选择对手,既要有点份量,又不会让娄府伤筋动骨,这酸丁自己一头扎进来,这真是再好不过,不拿他开刀又拿谁开刀? 又有名气,又没实力,真是再好不过的立威对象,在高门眼中,哪怕是娄府这种过气的,单薄的豪门,仅凭女主人的经验,仍然一眼就分辨出了事情的轻重缓急。 短时间内的风波当然会有,但人都是健忘的,只要掐灭了源头,暂时的,不相干人的聒噪又算得了什么呢? ……娄小乙被禁足了! 对高门大户子弟来说,这是家常便饭的事,但对娄小乙来说却是第一次,因为在过去,娄府女主人担心的只是怎么才能让他走出去,而不是把他闷在家里。 当然不会有老军下人监督,这事全凭自觉,娄姚氏也不认为儿子会公然违背自己的意思。虽然现在的娄小乙逐渐开始显露出了他叛逆的一面,但在母亲心中,他还是那个木讷不爱说话,安静听话的孩子。 娄小乙乐得在书籍的海洋中寻找自己最需要的东西,但这过程很不顺利,不仅仅是书中对具体的修行中人所涉甚少,也因为总有人打扰。 他是出不去了,可是架不住有人来找他,小七侠的伙伴们一个接一个,仿佛约好了似的,也不同来,而是今天你明天我,其实就是怕他寂寞,这些伙伴在真把他当成了朋友时,还是很贴心的,很够意思的。 没有空手来的,有带着普城最好酒楼的席面,有带着乐姬的,还有带着杂耍人的…… 所有人最大的遗憾就是,当初没有和娄小乙同去游湖春会,丧失了一睹娄小乙现在在普城传的神乎其神的搂头一砖! 没有人同情那个书生,这是必然的选择,当朋友最重要的,就是要站对位置,摆正屁-股;再者说了,书生和游侠本来就是两个完全不搭界的团-体,甚至隐隐之间互相看不起。 小伙伴们都很遗憾小七没有习得修行的法子,否则那倒霉书生还会更倒霉,却没人想过真若是用上那种力量,恐怕当时就会給书生收尸了,就算是娄府的面子再大,一场官司是少不了的。 第七日,娄小乙总算是缓了一口气,连续吃了六天的酒,哪怕以他现在还不错的身体素质也有些吃不消,已经告诉了他们不要再来,等自己解禁后再朝凤楼一醉方休。 这万恶的米虫生活,本以为总算能喝两天粥缓缓过于油腻的肠胃…… 平安却一脸奇怪的走了过来,“公子,外面有人求见,还有万顺楼的伙计挑着大小食盒!” 娄小乙一捂脸,这普城实在是太落后,出色的酒楼也就那么几家,这六天下来,万顺楼的菜式他已经吃过三次了,加上今日,是第四次! “是谁?齐二他们我都说过了啊,等出去后朝凤楼再聚……” 平安面色古怪,“要说这人公子也是认识的,就在前几日的游湖春会上,不过好像其家族和咱们娄府有些龌龊,却不知为何今日……” 眼看娄小乙的眼睛瞪过来,平安陪笑道:“是李三郎,首富家的老三!” 娄小乙一楞,他确实没想到,之前没见过,好像在游湖春会上也没直接对上话?唯一的一次还是这厮想往他身上甩锅! “既然来了,总不能闭门谢客!有请,倒要看看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李三郎昂首阔步走在前面,后面五,六个伙计是挑盒跟随,娄府布局不放在他的眼中,在书香子弟眼中的高雅,在他眼中就是寒酸,他来这里是为了人,可不是鉴赏司马府曾经的辉煌。 一见娄小乙,李三郎紧走几步,嗓门洪量,有一种自来熟的气质;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独特的东西,能坐到普城首富,又岂是庸庸碌碌之家族? “不提家族,不提过去!就提游湖春会那一拍! 我李三郎就是为那一拍而来!拍去了我许多年的郁闷,就为这个,就值得为娄公子奉上酒席!” 娄小乙也不做作,“摆上,今日我和李三郎共谋一醉!” 李三郎很健谈,自有一股让人亲近的气质,这是成功商家的基本属性,家族熏陶之下,哪怕李三郎还没有真正融入家族的商业帝国,但骨子里的那股商人气质却是掩盖不了的。 娄小乙则全凭前世灵魂的浑不吝,没有那么多的娄府公子高人一等的气派。 不管真的假的,当两个同样性格的人坐在一起时,有酒肉做媒,称兄道弟也不过是几巡酒的事。 两人对游湖春会上的人物品头论足一番,出人意料的有许多共通之处,都是抱着游戏的态度,也都是被老母所迫,故此格外的有共同语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更加的融洽, 李三郎故作神秘,“小乙!你也不要蒙骗你三哥,你近些时日和齐二一伙混在一起,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齐二一伙自称异侠,有些本事,小乙是不是也羡慕修行之秘,想一试究竟呢?” 娄小乙却是无所谓,在这个世界的上层社会,修行并不是件不能提及的秘密,只不过真正能搞懂的实在是太少了! “正是!三哥好见识,不过此事有些碍难,今日三哥提起,何以教我?” 第23章 修行 李三郎自饮一口,“三哥我痴长你几岁,有些东西我经历还是比你多的!” 神秘的一笑,挥手让周围服侍的下人们散去,这才伸出左手, “小乙看清楚了!” 娄小乙就定睛的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了半天,那还是一只手,也没变成兰花,反倒是李三郎在那里嘴中念动,便秘一般,憋的是满脸通红,可就是没憋出个屁来, 看看一旁认真的娄小乙,李三郎也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尴尬道: “这个,长久不练习,又喝了点酒……所以,这股力量有些不听使唤……再等等,我再憋憋……” 娄小乙听的无言以对,难不成这李三郎也是个所谓的异人?很有可能,他家里据说就有修行之人,只不过这表现出来的水平,真放到实战中的话,怕他的异能还没憋出来,已经被人分-尸无数次了! 正好笑间,李三郎忽然大喝一声,“有了!看我焚天霹雳火!” 只见他伸出的左手食指尖处,冒出一团颤颤微微的小火苗,也就普通烛火般大小,寸许来长,堂前刮过一阵风,这火苗挣扎了几下,泯然而灭…… 娄小乙就笑,“三哥,你这焚天霹雳火,有点名不副实啊!和钱胖子的风凌天下,铁柱的浩气长存都属于一个类型……中看不中用,不对,连看都不能看! 不过这名字确实起的花哨,没准也能吓到人呢!” 李三郎对娄小乙的揶揄倒是持无所谓的态度,看的出来,他是真没拿这个太当回事。 “学的马虎,练的马虎,就用的也马虎!小乙可想知道,为什么有如此技艺在身,我却不把它苦练下去,至少搏个延寿数十载么?” 娄小乙摇头,“不知!想来其中另有他故?” 李三郎点点头,“我和你说的,是拿你当个朋友,不愿意你在这上面虚掷时光! 那齐二一伙,得异术不久,心中正是火热之时,所以还感觉不到这其中的无奈,但三哥我是过来人,这其中的难处那真是一言难尽的!” 抖了抖手,方才言道:“这异术一途,练气一道,是真正的易学难精! 我和齐二他们一样,都是依靠器物入门,这也是这世界上入门修行一道的最简单最快捷的方式,以灵器入手,依法诀而修,只需有些运气,一般都能成功。 我用的是枚引火珠,齐二他们用的是玉圭,道理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我的能力是放火,他们的能力是引剑,这是不同的分支,也没必要细较。” 再和娄小乙一举杯,“难的是之后,还需要无穷无尽的灵物支持,才能保证修行进步而不是后退! 但灵物又哪里是那么好得的?以我李家之富,便倾家荡产,怕也坚持不到我学有所成! 我李三郎再是混蛋,也不能用家族上百亲人的未来,去换我一个人的几十年寿命吧?所以,自学成此艺,再把那枚引火珠中的灵力吸收殆尽之后,就再也没了前进的动力,这就不是个人意愿的问题,而是无可奈何! 之前初习此术,我也和齐二他们一样,充满了幻想,勤练不辍,想着有朝一日能飞天遁地,长生不老;但后来灵珠枯萎,这火苗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到了现在别说是焚天,就是点堆薪柴都费劲,这才完全熄了修行的念头! 我估摸着,现在齐二他们和我一样,也正是玉圭耗尽之时,你且看着,他们那飞剑之术就一定越来越短,越来越弱,最后才能明白过来,和我一样放弃幻想!” 娄小乙点头,“说的不错,我前次和他们在一起看他们练剑,也说起过,说是没有寸进,苦练无用的话题!” 李三郎哈哈一笑,“这不过才是开始!他们在数月之内还能维持现在的能力,然后就会一步步的向下滑落,就像我这样,刚练火术时能瞬间烧熟一只肥鸡,现在就连鸡-毛都燎不着! 实力上的退步很快就会带来心理上的放弃,最后成为少年时一段无知的经历,仅供怀念!直到再过几年连剑都发不出来,彻底从异人沦为凡人,该当掌柜的去当掌柜,该成婚生子的生子,该远走他乡的远走他乡! 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一场梦啊,埋葬了青春!至少,以后可以和孩子说,老爷我也是练过的!” 李三郎哈哈大笑,“小乙你这态度要得!有这态度,其实你修不修行也就是无所谓了。 有机会你就练几手,偶尔拿来哄哄女孩子也蛮好! 没机会那就更好,能省出大把的时间做点正事! 我家中倒是有个练气士,无趣的很,是我老子的私人,不把我们这些后辈看在眼中;连我修行时都不提供灵物,就更别说别人,所以,我就不介绍給你了!” 娄小乙微笑,“三哥一席话,可比所谓的秘籍灵物更有价值!我听说所谓修行,端在自身机缘,也是强求不来的,就只当作笑话,有也可无也可,最起码活的自在!” 两人杯来盏去,真的假的,反正是聊的很投机,李三郎是个妙人,也是娄小乙换魂以来见到的最接近他前世思想的一个人,很难得,起码能聊到一起。 因为越聊越投机,李三郎就有些放肆, “小乙,你最后那招用的好啊……不是你拍砖那一下,而是你自己晕倒那一招!少了多少尴尬,省去多少解释,还让仆人杜撰个晕血,真正是妙不可言! 这往后都不知流传出了多少个现场版本!本来你那一砖痛快是痛快了,舆论肯定会倒向那酸丁,但你这一倒,倒出无数是非!反而把真相掩盖在流言中,真正的高明!” 娄小乙就无语,“三哥,我是真的晕血!不是耍计谋!” 他没说假话,其实娄府小相公晕血,在娄府也从来不是什么秘密,从小时看下人杀鸡开始,见血就晕,害的彩虹姨明令禁止在小郎君面前进行任何的屠宰活动,这个毛病,大了也没改! 最要命的是,穿越来的灵魂也晕血!这是两个灵魂不多的共通点,所以春会上那一倒,纯属自然,没有任何做作。 当然看在李三郎这样想的多的人眼里,就自然是带着其他的目的。 这也是他当初看齐二一伙练剑,无动于衷的原因,晕血的人怎么动剑?把人扎了,自己也倒了? 不仅是剑,也包括任何兵器类的东西,这让他一个堂堂大好男儿很没面子;他也暗暗决定以后要找机会多多近距离观看杀鸡宰鸭,至少,晕一下可以,但不能就倒下吧? 第24章 考试 娄小乙的快乐禁足生活在李三郎的拜访之后,终于回归了平静,他也总算是有了时间在书海中寻找那一丝修行的痕迹,可能这个世界的人们不能了解他对修行的执着,但对从他那个世界来的人来说,这几乎就是全部。 穿越不修练,菊-花套电钻! 但有限的几天并不足以他找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在这些普通的山川地理人物传记中要捕捉到一丝修行的影子很容易,但想从中找到真相就基本不太可能,所有的文献都充斥着云山雾罩,模棱两可,似是而非,这就不是靠归纳总结能解决的问题。 十日一过,娄小乙又被招到了内院,接受两位老太太的夹磨。 “听说你这些日子过的很滋润,整日呼朋唤友,大酒大肉,普城最好的酒楼都送遍了吧? 还有乐姬清弹,杂耍娱乐,谈笑有首富,往来皆酒徒! 这样的日子就这么结束了,是不是有些不舍? 既然小乙喜欢,我这当母亲的也不好扰你兴致,要不,再禁足一月?” 娄小乙听着母亲的这番夹枪带棒,心中好笑,但现在一定是要态度诚恳的, 于是诚惶诚恐,“母亲大人说哪里话来?儿子也是想闭门思过,痛改前非的,奈何人情往来,拒之无益! 所谓酒肉穿肠过,忏悔心中留,两位大人的一番心意,儿子还是心中清楚的,并不是故意无视。” 彩环姨就笑,“小乙,你这嘴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娄小乙就恬着脸,“横生化骨,有早有晚,天公造人,一视同仁;我小时说话少些,现在就补了回来;有些人小时话多,成-人后便沉默是金,其实是一个道理。” 娄姚氏把脸一板,“小乙长大了,你的事我也不好多管,但那李三郎是怎么回事,没听说过你和他还有勾搭呢?” 娄小乙就笑,“母亲这话说的,这怎么就是勾搭了?是这样……” 把游湖春会上李三郎的表现和反应说了一遍, “那李三觉的和我有同仇敌忾之谊,又觉的儿子帮他出了口恶气,所以才置酒相谢,其实这才是我们第一次说话。 儿子是觉得,有些不必要的矛盾也实在是无须拘着面子坚持下去,李家在普城很有些势力,是真正的地头蛇,稍微缓和下两家的关系是势! 李三郎是个聪明人,他来咱们娄府的目的也并不单纯,故此儿子自作主张接待了他,在我想来,哪怕当初的矛盾不好尽除,只我和他在这一辈中的接近,也足以缓和一些东西……” 娄姚氏就叹了口气,作为娄府主母,她怎么不知道现在的司马府早已风光不再,实不宜再和李家这样的地方豪强再起龌龊,只不过有些事无法后悔,也很难圈转,但前几日儿子那一砖却巧合的把李家三郎拍了过来,也是意外之喜。 看母亲叹气,娄小乙猜到了她的心思,“母亲,这都是成-熟家族之间的必然选择,他在商,我在官,没有直接的利害冲突,以共处为佳。 至于李三郎,像他这样精明的人可不是那么好处朋友的,他和齐二一伙还有不同,这些儿子都懂,不会轻易坠入他人瓮中,最终,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娄姚氏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一刻,她才确定,仿佛一夜之间,那个懵懵懂懂的孩子是真正的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自己的判断,这让她悬了十八年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男孩子长大了,外面的事她就要少管,终究,这个府邸是姓娄的。 “你在外面的事,我不管!但现在小乙这么明白事理,那么你来告诉我,你那文状之试,打算什么时候給我一个交代?” 这次论到娄小乙叹气了,他就知道,像这种关系到娄府家声的事,他是万万躲不开的! 初来这具身体时,他根本不拿这当回事,谁没事都穿越了,还去另一个世界继续应试教育?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么? 但现在他已经不这么想了,因为和俩个老妇人之间培养起来的感情,他知道自己在未来肯定会有无数出乎两个老人意料的行为,也很难满足两个老人的愿望,比如结婚生子,比如按部就班…… 他不能让两个老人在所有的方面都失望!那么,相对来说比较容易一些的读书人的小小功名,他就不应该再拒绝。 “夏闱之考,距今还有三月,两位老大人不用担心,小乙今年就把这功名拿下,以为母亲五十大寿的进献之礼!” 娄姚氏绽开了笑容,“当真?” 娄小乙咬着后槽牙,“当真!” 娄姚氏再次凿实,“你考取了功名,成婚一事我三年内就不逼你!也由得你自选! 但若不成功,落榜之时,就是你成亲之日!” 这老太太,步步为营,真是滴水不漏啊! “母亲,成亲又不是招下人,哪有那么快的……” 彩环姨适时出马,“这你不用管!一切都包在你彩姨身上,保证不敷衍!” 娄小乙败退而走…… 他对考取文状自觉是有把握的,因为原来的意识切切实实的读了十多年的书,有深厚的积累和底蕴,而文状不过是这个世界最基础的阶层,就像他前世古代的秀才,再往上还有好几阶,文元,文典,文魁。 母亲的要求是他必须完成文状的应试,以证明娄府书香世家的身份,至于再往上,考到文典一级就可以外放做官,这不是老夫人希望的。 听起来很容易,想起来也很容易,就是做起来…… 娄小乙还是个负责任的,既然想考取功名,那么总要预做准备,原来那个意识对应试很抗拒,所以没做什么准备,但他不一样,作为过来人,他很清楚对老人的期待来说,后辈是做一件少一件,孩子们总是在人过中年之后才开始后悔,当初父母健在时没有做更多让他们开心的事。 他不会,最起码,能做的就尽量去做。 虽然前世今生都没经历过这种场合,但娄府中关于会考的书籍还是很多的,整个过程也很清楚,当他把历年中选的文章选集和自己这两年写过的文章粗略看过,逐一比较之后,才发现两个问题。 好消息是,他本身的水平完全可以通过这样的初级会试。 坏消息是,他现在的精神意识是再也无法写出原来意识曾经写出过的文章! 他忘了,他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他了! 第25章 探秘 写文章是需要灵感的,得有魂! 他现在的魂是前世的魂,写的话恐怕写出来的也是末流网文的神韵,和现在这个世界的价值观完全不搭调,所以如果现在他写符合这个世界认知的文章时,可能文字结构,措辞语气没有问题,但却缺乏文字中能表达出来的东西。 哪怕是区区一个文状,对现在的他来说也是件困难的事,这可能需要数年时间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才能让他真正理解这个世界,才能写出勉强有魂的东西。 他没有数年的时间,在母亲面前,他夸下了三月的海口,而他的性格就是个臭要面子的穷屌丝! 这是他这个懒散的灵魂在这个世界上遇到的第一个亟需解决的问题。 以他的性格作风,正道走不通,那就只有邪道了! 数日后,小七侠在朝凤楼为老七娄小乙接风洗尘,办的很热闹,因为那一拍的风情。 他们这伙人,在普城还远称不上为非作恶,更谈不上地方上的黑-恶势力,不过是一群富家子在年轻时的放荡任性而已。 席间,李三郎不期而至,让娄小乙很是怀疑他的目的何在? 一个首富之子,在过气的权贵面前完全没必要表现的这么巴结,不过他也没说什么,齐二一伙和李三既没什么过节,也没什么交情,但在李三的长袖善舞下,气氛显的更加的融洽, 不出意料的,李三又当众表演了他那手可笑的火焰能力,在旁人看来不过是种新奇,但在齐二一伙看来,就是同道中人,于是气氛更加的热烈。 酒到酣处,齐二神秘兮兮道:“众位兄弟,我知道了一个去处,一个有可能藏有灵物的秘府,就在距离普城不远,如何,各位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一探究竟?” 王铁柱,钱胖子等人立刻应和,他们正处于一种不上不下的阶段,往上无路,往下不甘心的位置,很是纠结;如果再耗过这段时间没有进境,信心丧失,恐怕就都会像李三一样最终把自己的能力沦为结交他人的一种小把戏。 但秘府,是个机会! 流传在照夜国修行史中最广泛的传说就是秘府得宝,脱胎换骨,白日飞升,这对他们这样走投无路的半吊子修行人来说极具诱惑力,是个考验各人机缘气运的好机会。 像他们这样还没有真正融入修行的普通人,还没彻底理解修行中资源的重要性,你死我活的属性,所以有了消息还会和朋友们分享,这在真正的修行人中都是不可思议的,有秘府,当然要自己探,怎么可能找一堆朋友一涌而上,找着机缘算谁的?又不是去野外郊游。 娄小乙和李三是这群人中唯二两个不以为然的,李三是过来人,知道这些都是过眼烟云,虚无飘渺的东西;而娄小乙则是理智大于冲动,一群普通凡人通过秘府传承获得莫大的机缘?这种事就是传记中写来骗人的东西,听听就好,不能较真。 但两人都是人情精熟的,知道这种时候不是泼冷水的时候,所以只是微笑以对,静等齐二一伙拿定主意,他们只需附和就是,便只当是一次郊游,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齐二神神秘秘,也不肯说具体的位置方位,只说就在普城外骑马半日脚程之内,看起来他还是有点修行人最起码的警觉,不过齐二之所以为小七侠之老大,就是因为脾性大气,这从他肯把玉圭拿出来分润几个兄弟就可以看出。 最后,趁着酒酣耳热,大家一致决定后日出发,约定了会聚的时间地点,这才兴尽而散。 娄小乙一觉过去,转过天来,回思朝凤楼的约定,就总觉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思来想去,终于省悟过来,当时的约定都是务虚,却没有涉及一点务实! 务虚,不是指的大家说话会不算数,在这个世界,这样的年纪,约定好的事你不去,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所以,不会有人托辞逃避。 但问题在于,就一点也没有谈到探秘的前期准备工作! 他们又不是真正的修行人,没有高来高去的本事,也没有空间储物袋之类的宝贝,所有的家伙什都得靠人抗马驮,偏偏就没人提起过他们需要准备什么! 作为前世的灵魂,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没经历过驴行远足,但资讯发达下,也大概知道怎么回事,探险,那是甩着手悠哉游哉的踏青么? 就他有限的知识,最起码就要准备很多必要的东西,帐篷,绳索,雨披,火种,各种工具,防身的兵器,以及水,食物等种种繁琐,这些,齐二一伙是只字不提! 他们很有经验?未必! 从聚饮畅谈时就知道这次探秘就是他们生平的第一次,也包括李三郎在内!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把这次寻宝探秘当成一个类似郊游的轻松旅程,这一方面来源于他们的养尊处优,一方面因为传记传言中往往都描写丰硕的成果而对其中的危险闭口不提,最重要的是,普城周围的治安很好,绝少听说盗伙匪徒的存在。 但娄小乙不会这么想,他倒不是担心有强人出没,普城在这方面做的确实好,而且他们这群人中好像除了他以外,别人都有修行在身。 他担心的是那个所谓的秘府,如果是假的,那就无所谓,至多白跑一趟,如果是真的,又怎么可能少的了各种陷阱禁制? 连高门大户的墓穴都有各种防范盗墓者的措施,修行人的秘府会没有?难以想象! 但再通知他们显然有点来不及,而且以这些家伙的脾气禀性也未必听的进去,在普城,他们就是一群没人敢冒犯的家伙,心高气傲,目中无人。 有那时间去多费唇舌,就还不如自己备些;他没找平安,也没找其他府里的下人,因为找他们就意味着告诉老夫人, 他找了个杂货店的掌柜,稍微点拨几句,那掌柜的立刻心领神会,干这行多年,一听就知道这位公子要做什么,无非就是吃饱了撑的要去外面找找刺激,对他来说这一点也不新鲜。 一番忙碌,又从其他店铺凑了些货品,娄小乙逐一检视,发现不仅质量不错,而且准备的品种比他想的还更要充沛,当然,价格也不低。 他没有把这些东西带回府里,而是寄存在杂货铺,明早再来取就是,否则这一大堆东西,可瞒不过母亲线人,平安的那一双毒眼! 第26章 出发 第二日一早,天才朦朦亮,普城北门,一群少年开始聚集; 照夜国的城市在夜晚都会关闭城门,清晨才开,这是规矩。但照夜承平已久,这样的规矩早就形同虚设,对底层百姓来说可能感觉不出来,但对这些富家子,守城兵丁才不会得罪,别说天已朦朦亮,就是半夜三更,只要你能报出自家的出处,也同样是畅通无阻。 八个人八匹骏马,兵士们忙不迭的把门打开,李三齐二等几个在普城都是公众人物,很少不识的,再看装束年纪,都是大家的少爷,谁来得罪他们? 于是吵吵嚷嚷,一拥而出! 娄小乙暗中观察,有两点让他意外。 一是李三郎,前日吃酒可没听他真正答应,本以为对修行早已失去了兴趣,年纪又比众人大上个二,三岁,就会老成些,不会参加这种纯粹少年人的瞎胡闹,却没想到也跟了过来。 他有一种直觉,这李三的目的就是他!从到娄府请他吃酒开始,虽然掩饰的很高明,但却逃不过他这两世人的直觉。 娄小乙就很奇怪,他到底有什么值得首富之子故意结交的呢?是处心积虑的恶意?还是另有所图? 另一个奇怪的是,每个人的包裹都装的满满的,娄小乙以为自己为探险所做的准备已经够充分的了,却谁知其他人的包裹都比他大,看来这个世界的土箸对这样的探险寻秘还是有天生的经验的,倒是他想的多了。 没人带奴仆,这是事先说好了的,一为证明自己的勇敢,二来也是防止家里人阻止。 这种少年的一时兴起,家里若是知道,基本就没有不禁止的。 出门先沿大路向正北奔行,十数里后拐上了一条西北方向的小路,再十数里后,连小路都失去了踪迹,大地也没了葱绿的生机,开始逐渐变的荒芜起来,沙丘开始出现,并越来越密集。 娄小乙心中一沉,已大概知道了齐二要把他们带向哪片区域! 虽然自穿越以来从来就没出过普城,虽然原来的他也很少离开普城的城墙,但对一个喜爱读书的人来说,这些都不是大问题。 在普城府志上,清清楚楚的标明了普城方圆数百里的山川河流,湖泊沼泽,大小乡镇,这里,并不是人类才开垦的土地,而是生活了数千上万年的家园。 在普城四周,各有特点,其中最独特的,就是西北方向,因为这里有一片庞大的戈壁滩,面积之大,甚至能把普城周边包容进去! 齐二说距离那处秘地不过半日路程,那说明这地方只是茫茫戈壁的边缘,真若深入,没向导没沙驼的话,他们的命运就只能是九死一生! 可能在其他人心里,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有可能存在神秘的机缘吧?至少齐二一伙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一直保持着兴奋,甚至越来越兴奋。 这样的情绪下,慢慢的娄小乙和李三郎就落到了最后,不是他们的马不行,而是没兴奋起来。 “你怎么看?” 李三郎吼道,滚滚黄沙中,不吼是没法交流的。 娄小乙回吼,“我看个屁!拜托你不要说话,灌我一嘴的泥砂!” 这样的奔驰停下来了两次,不为别的,就只是給马匹喂水加料,虽然都是些富家准纨绔,但在这个以马为主要交通工具的世界,对怎么照顾马匹,怎么才能跑远路,也不需要人教。 半日后,领头的齐二停了下来,眼中有些迷惑, “好像是这个地方,我再看看舆图!” 齐二跳下马,爬上一座高大些的沙丘,对照手中的舆图,开始四下张望,现在的位置已经进入了戈壁数十里,基本上看不到明显的绿色,沙丘长的都一样,唯大小的区别,反正娄小乙是看不出来其中的差别的。 但他现在还很清楚来时的方向,如果再往里走数十里,恐怕东南西北都会分不清楚! “齐二,要人帮你看舆图么?你保证图上的字都认识?”李三大声道。 “二哥!你确定这图只你一个人有?而不是普城人手一份?”娄小乙也在旁边调侃。 其他人就没心没肺的笑,这是少年人的相处方式。 齐二在沙丘上拿指作势,比比划划,念念有词,他在众人中是跟随父辈出外行商次数最多的,这一点李三郎都比不了,所以大家对他还是很有信心。 一番折腾后,齐二滚下沙丘,这也是下沙丘最省时省力的做法,只有经验老到的沙客才懂,显然,这是齐二对两个挑衅者的回敬,是在告诉他们,在戈壁,他齐二才是最有经验的。 “找到了,沿着那条干涸的河床,再走十几里就到了!不过现在么,咱们需要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众人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开始准备吃食,这下子,娄小乙总算是知道这伙人包裹里到底是装着什么东西了。 酒,肉,果品,垫布,遮阳伞,甚至还有银盘玉盏,等等无数,一句话,就是郊游野炊的全套, 没人拿这次探秘当成一个危险的行动,在他们看来,就是一次新奇的挖掘,就像是去郊外果园偷瓜一样! 仿佛,就是一次的天经地义,让娄小乙都觉的是不是他前世的书看太多了,把修行人都想的太过黑暗,而事实并非如此? 这不是简单的进食,而是一次在戈壁上的狂欢,对缺少逆境磨练的少年人来说,至少,他们得到了快乐,不管结果会怎样! 在他们中,娄小乙是只吃别人的,不吃自己的,因为他的行囊中有限的吃食只有两种,水和大饼,还是死面的那种,牙口不好都咬不动! 这是苦力们才吃的食物,现在拿出来会被伙伴们笑话,如果最终用不上,扔掉就是;如果用上了,那就是救命的东西! 也没人在意这点吃食。 吃饱喝足,眼看日头已近正午,众人收拾停当,沿着那条干涸的河床往前进发,这是条岁月形成的河床,如果不是齐二提起,娄小乙甚至都无法判断,除了脚下偶尔出现的碎石, 马匹,在这里已经是骑行的极限,如果再往里深入,就必须换乘沙驼,好在他们要找的地方很快就出现在了眼前。 第27章 秘地 “这是?”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近乎垂直的土崖,数十丈长,十数丈高,风砂侵蚀,岁月流逝,现在这座土崖其实已经分不太清楚到底是土,还是沙? 这样的土崖在这片区域还很常见,因为还没有深入戈壁,真等深入了,除了沙,也找不到其他东西了。 眼前这座土崖的奇特处,在于其垂壁上大大小小的上百个壁洞,虽然遭到了风沙长年累月的侵蚀,但却明显可以看出来这并不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是留有鲜明的人为迹象。 这是一个人造的窟洞雕塑群,大小不一的窟洞中,一个个传说中的神怪佛陀塑像隐约可见,只不过很多都半掩在戈壁上无处不在的沙尘中, 上面几层还能看出大概的轮廓,头脸身体,下面几层就几乎被风沙填满,成为崖壁的一部分,只剩下个形状而已。 有点像他前世的莫高窟,只不过要简陋些,规模很小,而且也没有任何色泽,也不知是当初就没上色,还是色彩早已被风沙所带走。 “这附近有土族群落么?”娄小乙不放心,问了一句。 齐二回答的很干脆,“没有,附近三十里内没有人烟!戈壁中有限的土著都会依绿洲而居,在这种地方没人能活下去! 小乙,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这里是无主之地,也不是某个土族群落的墓地,它比土族历史还更久远。 所以,不用担心什么!” 众人围在窟壁群前指指点点,虽然都是土生土长的普城人,但这地方他们还真没有来过,在他们不长的生命年轮中,出城郊游的目的地也大多在普城其他几个水草丰美的方向。 齐二再次拿出他那张神秘的舆图,不过这一次倒是看的很快,拿手一指, “此处窟洞群大致分为五层,图中所示,秘密就在第四层左首第三个窟洞……” 众人拿眼望去,第四层,其实也就是从上数的第二高的层数,第三个窟洞并不大,在土崖上百个窟洞都属于偏小的那一类,从外面看也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钱胖子高声叫道:“第四层第三个窟洞?二哥你是说的是真的?那么小的洞,我这身材能钻进去么?不会搞错了吧?我看那几个大洞就很好,若是我藏东西,我就藏大洞里!” 齐二骂道:“又不是养猪,还需要宽敞?大家看看咱们怎么上去,我估摸着从下面爬上去不太可能,一来没梯子,二来这土崖风吹日晒的,看着可不太结实,也没法凿钉牵索……” 这不是件很难解决的事,既然从下面不好上去,那就干脆从上面走,先爬到土崖顶,然后再通过绳索坠下来。 娄小乙暗暗观察,心中已经开始打起了退堂鼓,按照前世的理论,最大的危险就是在不知不觉中的危险,当你还没完全意识到,它来的是如此的温柔,让你总觉的在控制之内,再努一把劲就可以做到,等危险露出獠牙时,才发现一切都不能挽回。 土崖高十数丈,第四层的高度也在十丈左右,这样的高度若是摔下来,哪怕下面都是柔软的沙子,基本上摔不死也得摔出个残废来。 而且,所谓土崖,最不确定的就是它的承受力,如果是石崖,哪怕再高些,也心中有底,因为你知道最起码脚底下是坚实的。 少年人行动,最大的特点就是从众性,对有一定危险的举动,如果有第一个少年敢于上前尝试,那么其他少年就一定会紧跟而上,哪怕再是胆小,再是心中抗拒,也绝不会说个不字。 对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来说,面子比天大,谁也不想成为未来伙伴们相聚时被取笑的对象,这也就是为什么孩子总有从树上掉下来被摔,在小池塘中被溺的原因。 他们的年纪注定了他们永远不会明白,其实承认胆小并不是件丢人的事! 他们不明白,可娄小乙明白啊,他现在唯一考虑的是,是现在说出来还是爬到崖顶上再说出来,现在说,有点为时过早,少年们半日近百里奔波,跑到这里就仰头看看,然后觉的爬不上去就撤回去? 怎么可能? 钱胖子帮他做出了决定,这个急脾气的一马当先,跳下马就开始找了条路往上爬,然后紧跟着的就是不甘示弱的铁柱和孙猴子, 娄小乙就叹了口气,事态的发展越来越不可控了,他怀疑他哪怕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也未必能阻止这群仿佛见到心爱玩具的少年。 齐二还算是老成,没着急往上爬,而是看着剩下的几个, “咱们先把马匹圈好,找个阴凉的地方,不要等回来时马被惊走了,这百十来里可没法走回去,要特别注意蝎洞,让这东西蛰了马就麻烦了。” “需不需要留人看守?” 娄小乙问道,既然无法阻止这群冲动得家伙,那至少自己还可以留在外面,若真有什么事,不管是营救还是回去报信,总有个后手。 齐二摇摇头,“没必要!兄弟们都来了,谁留在这里看马,让别人得机缘?总得上去碰碰运气,尤其小乙你,还没入得修行,如果有不错的机会,我们大家都商量好了,由你先来! 而且这地方空阔,登上崖顶的话,数十里内尽收眼底,绝不可能有人靠近盗马,咱们只需洒些雄黄,防备沙蛇沙蝎既可!” 走向危险的第二个关键,就是总有人真心实意的为你着想!让你感动于此,然后忘了危险。 就像现在大家已有默契,如果真有机缘的话,济着还没入行的娄小乙,这样的兄弟情让人感动中又透着无奈。 理智和冲动,永远无法共存! 几个找了个背风阴凉处把马拴好,又围着马群仔仔细细的洒了二层雄黄纷,实话说,在娄小乙的前期准备中,还真没带这东西。 脑中的意识,和真实的经验之间,仍然存在着差距,哪怕这些家伙们包裹中大部分都是酒肉吃食,但有用的东西也是有的,尤其是领头的齐二。 土崖上传来一阵欢乐的笑声,原来是跑在第一的钱胖子脚底打滑,结果从土崖半高处嗗噜了下来;登崖的路是个斜坡,沙地本就柔软,胖子的肉也柔软,这一路滚下来,屁事没有,却气的哇哇大叫,骂铁柱猴子旁边看笑话不拉住他! 于是下猛力气继续往上爬。 猴子在上面笑骂道:“老子拉你?拉的住么?到时就不是一个人滚,而是两个人滚了! 老子可没你那一身肥膘,怕是下去就上不来了呢!” 第28章 寻找 沙子很软,让探险充满了欢乐,哪怕摔下来,也最多不过折胳膊腿而已,这是大家伙自信心的由来。 但是,软的东西,就一定是安全的么? “需要绳子,至少两根;錾子,如果上面找不到固定的根据,就得往地上下根!铲子,手锄,防沙灯……” 齐二很老练,娄小乙发现,自己的那点担心在这个世界的土著面前还真没什么必要,不是他一个人长脑子,谁也不比谁傻多少。 等齐二交代完,娄小乙弱弱的问道:“不需要带食物和水么?如果进去后一时半会完不了……” 齐二就笑,“你觉的这处秘府有多大?土崖窟洞就这么点范围,如果里面真有什么,恐怕空间也就很有限,咱们这些人都未必能全挤进去! 小乙,小心谨慎是好的,但那得分情况;传记里的那些空间转移什么的,不过是哄小孩子的噱头而已。 能轮到咱们的秘府,恐怕也就是最初级的练气士所留,本领有限,可能机缘也有限……” 这厮,还真是个明白人! 李三郎旁边就问,“你怎么知道这地方最多就是练气士层次的修行人所留?莫不是图上有所标注?” 齐二就尴尬,“此事说来话长,我就不解释了,总之大家的要求不要太高,太逆天的机缘对我们来说也未必是福……” 齐二一番话,倒是让娄小乙放下了戒心,原来齐二对自己挑起的这次探秘心中很明白,与其说是找寻机缘,就不如说是一次少年们最喜欢的冒险游戏,有点念想,有点风险,有点新奇……关键是过程,至于能不能得到什么,怕是没几个在意的。 娄小乙苦笑,他的灵魂还是无法彻底融入少年们的思维方式中,挺简单的事,偏自己看的那么重。 齐二几个在整理工具,很显然,他们并不指望娄府公子在这方面能帮上什么忙,娄小乙摇了摇头,背起自己那件巨大的包裹,开始寻着钱胖子他们的路径往土崖上爬。 背着几十斤的重物爬山本就是个辛苦活,尤其是脚下还是松软的沙子时,幸亏他这几个月来一直没停止过对身体的锻炼,即使如此,也是四肢并用,没爬出数十步,汗水就湿透了内外衣。 身边还有一个人,是李三郎,他同样也背着自己的包袱,不过要比娄小乙的要小的多,但他身体素质不成,长时间的酒肉熏陶让他完全没有二十来岁年轻人应该有的体力。 一步一步,好在土崖高度有限,十余丈高怎么也能坚持下来。 爬上土崖之顶,也未觉一丝凉风,反倒因为四处无遮无挡,日头晒的越发的毒辣;只不过正如齐二所说,这里视野极佳,周围数十里内,尽收眼底,也不可能会有人偷偷盗马。 齐二有些首领气质,“每人自备一皮囊清水,以备下去后的不时之需!” 钱胖子恬着脸道:“二哥,我上来的急,什么也没带,你看是不是谁匀我一袋……” 齐二毫不客气,“自己下去拿!谁让你冲在前面的?一点工具不拿,还想着让人匀你水囊?” 钱胖子哭丧着脸,“这都爬两次了!再爬就第三次……” 旁边猴子开了口,“我下去吧,我也没拿水囊,就顺便把胖子的也带上来,还有谁缺水的?” 后面上来的几个都带的很齐整,而最先上来的铁柱是个稳妥的,自进入戈壁后两个大水囊就一直不离身挂腰带上,这是个聪明人,知道在这样的戈壁,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猴子下去取水,剩下的人开始找一个可以牢靠固定绳子的地方,他们需要从这里往下坠,然后才能进到那个窟洞里。 可能是视角的原因,现在趴在崖顶上往下看,那个窟洞并不算小,但大伙还是一致同意先去两个探探窟洞里的情况,能不能同时容纳八个人。 人选很容易,齐二必去,另一个定为猴子,因为他最灵活。至于娄小乙,没人会考虑他,毕竟他的身份有些特殊,和他们这些商家子弟还不太一样。 接下来的备绳让娄小乙又松了口气,少年们虽然莽,但却不傻,他们准备了两条长绳,在娄小乙看来比他准备的还要长,还要粗,质量更好,这一根绳子估计把他们八个人都吊上都没问题,看来杂货铺子的大众货还是比不上探险定制品。 一条长绳绑在一截早已枯死的老树根上,另一根则是打了两个桩子,互为备用,从安全性意识上来说,甚至有些他前世攀岩者的风范,这就让娄小乙更加的安心。 他不担心人祸,而是担心天威,有这么精细的准备,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吧? 等猴子上来,两人开始准备工具,当然,还有他们从不离手的所谓飞剑; 然后齐二先下,接着是猴子…… 从崖顶坠下,需要溜爬的距离不足二丈,对他们这样热心修行,身体强壮的十八,九岁少年来说,是件很简单的事,猴子因为身体轻,甚至可以单手下滑,甚至脱手,只凭双腿的绞劲控制身体,在娄小乙眼中很危险的动作,在这些人做来却十分的轻松。 过得片刻,下面传来猴子的惊呼声,听的上面的人心急火燎……然后又是欢呼的声音, “嘿,这里有个大洞,下面黑黝黝的,不知道有多深,咱们发达了……” 猴子惊喜的声音传上来,气的胖子就骂, “你个死猴子,就非得吓老子……” 下面传来齐二的声音,“下面的地方足够大,你们一个个的下来,记的把捆在桩子上的绳子连桩子一齐带下来,下面用的上! 小乙先来,然后李三哥,钱胖子,冯娘子,韩老幺,铁柱收尾!” 娄小乙鼓了鼓嘴,想说点什么,还是忍住了;这就是一个人探秘和八个人探秘的区别,尤其是另外七个人还很照顾你的时候。 他没法开口说在上面留一个人,留谁呢?谁来这里也不是为看马守绳子的!如果自己留下,那就是把齐二等人的好意当成驴肝肺,不识抬举! 但李三郎这时就站了出来,他确实是个人精,是真的无所谓,还是担心有风险,或者纯粹的大公无私,反正他就站出来开了口, “老二,我就不下去了!留在这里給你们看马守绳子,说不定你死了还能給你收尸! 记着下面如果有好处,給你三哥留一份!” 这话就是混世老油子的话,听着让人舒服,齐二如何不知道上面留一个人最好,可这种差事没法硬派! 于是回道:“放心吧三哥,便没我齐二的,也一定有你李三哥的!要是挖出条女僵尸,大家都不要,就給你三哥留着当老婆!” 第29章 塌方 在众人的嘻嘻哈哈中,娄小乙背着他那个巨大的包袱坠了下去,包袱有些沉,让他的下坠比别人更艰难些,好在年轻,好在也就短短的二丈距离,刚接近窟洞,还没等他调整好姿势,已被人一把抱住,耳边传来齐二的声音, “撒手吧,哥哥我抓住你了!” 娄小乙被齐二拽进窟洞,这也就是他一个人的待遇,其他人都需要自己荡进来,好在都是有修行在身的,这点麻烦难不住他们。 环目而视,齐二说的不错,这个窟洞从外面,从下面看确实不大,但真正进来时,却发现很有些纵深,足足数丈之深,足够挤上他们几个。 韩老幺带着解下来的一根绳子,最后下来的铁柱背着两根桩子,很快的,小七侠在这窟洞里聚齐,虽然完全站的开,但还是有点挤,只能依窟洞纵深而站。 在窟洞的紧深处,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口就如怪兽的巨口,黑黝黝的有些吓人,也不知道有多深,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 猴子还在兴奋的指手画脚,“我在里面往外清沙子,铲着铲着,这地方就一塌,露出这么个大洞来,得亏二哥手快,拉住了我,否则我就掉下去第一个占得机缘了! 说不定下面的大师看我骨骼清奇,收了我做关门弟子也不一定……” 钱胖子出手就是一巴掌,“也可能下面有头怪兽,饿了几千年,正好掉下来你这块点心,虽然没二两肉,但好歹也能塞塞牙缝……” 娄小乙没有冒然插嘴,在经验上,即使他是两世灵魂,也没多少掘-墓的经历,而且齐二很老练,铁柱也很稳重,他能提的意见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但显然在当下的情景下,不太合适。 有那个黑洞在,大家的心都很热! “试了么?这洞有多深?”铁柱问道。 齐二早已成竹在胸,“用土块试了,能听到回音,应该不太深,我估摸着也就是十来丈,和这个土崖的高度一样…… 拿风灯了吧,在洞口照照!” 两人举着风灯,往洞口下面照去,可惜这不是探照灯,不聚光的油脂风灯没法照出太远,下面依然黑黝黝一片,看不真切。 “拿绳子吊风灯下去,一来看看下面的究竟,二来也看看里面的空气怎么样!” 旁边的娄小乙听的很叹服,单说做事的章法,这齐二很有一套,大胆中透着冷静;就连他这个两世的灵魂都没考虑到下面空间能不能呼吸的问题。 很快的,绳子一端绑上了一盏气死风灯,怕重量不够,还另外绑了个锹头,顺着洞口就往里递, 为了怕洞口处不结实,就只齐二和铁柱两人在洞口做此事,还是趴在地上以增大接触面积,后面有钱胖子和韩老幺紧紧的抱住了他们的脚……其他人都站在靠近窟洞纵深靠外的位置, 钱胖子抱着脚还不消停,“二哥,咱们好歹也是大户人家,能不能每天洗一次脚?换一次袜子?又不是多麻烦的事…… 二哥你这快着点,再拖下去不提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单我抱你这双脚,非得被熏晕过去!” 后面猴子就支招,“要晕就早晕,也不差你一个,二哥你放个屁,让胖子多享受享受!” 齐二当然知道自己的兄弟都是些什么货色,也不理睬,只专注于洞内的情况,一刻过后,才收起了风灯, “从绳子下坠长度判断,洞内高度十一丈,应该和外面的高度一致,我们的判断,这土崖就是个人为的堆砌,只不过分内外两层,外面你们都看到了,里面到底有什么却不清楚!” 铁柱也道:“洞穴,哦,其实应该叫夹层,其内壁上也浮刻有东西,但风灯无法及远,我们的位置距离穴-壁也有距离,所以,可能是和外面的木塑泥胎一样,也可能另有其他……” 大家伙的呼吸都沉重起来,仍然铁柱没有明说,但大家都知道他话中的暗示,比如惊天动地的秘籍功法什么的。 齐二继续,“风灯入内,灯焰始终未变,说明夹层内空气没有问题;另外,里面也没有生物活动迹象,这样的封闭所在,没水没食物,连沙蛇沙蝎赖以生存的植物根茎也没有,应该不会有怪物存身其中,而且我们确实也没听到任何动静。 穴中空阔,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风灯所照之处极有限,不及一成,所以到底有没有其他东西也很不好说!” 两人一番解说,钱胖子就有些忍不住,“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进去啊!” 齐二和铁柱交换了下眼神,他们都意识到在这里无论如何都应该留一个留守,窟洞狭窄,上攀不易,需要上面有人帮助,但他们七个到底留下谁,却是难办,这并不完全是得到什么的问题,而是需要满足伙伴们已经填塞胸膛,就要溢满而出的好奇心的问题。 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人! 片刻之后,李三郎从崖顶攀援而下,听到齐二的委托后,欣然同意,让齐二也很迷惑,什么时候,首富之子李三郎变的这么好说话了? 计议已定,眼看日头已过正午,要抓紧时间了,搞不好如果回去的晚了,大家都要回家吃排头。 顺序编排好,齐二铁柱依次下来,最后才是老七娄小乙,这也是为了照顾他万一下面有异常,能得到最多人的保护,不管怎么样,娄小乙是唯一一个没有修行的人,战斗实力最弱,而且下面也未必有砖能让他拍! 要下绳索,就要先打桩子,众人挑了两处看起来最坚实的位置,冯娘子把桩,钱胖子挥锤,不多时,一个桩子打好,齐二开始在上面系绳扣,钱胖子兴奋异常,提着锤子开始抡第二个桩子,这是必须的防护手段,一个桩子就容易出现意外,哪怕这特殊的铁桩底部还有倒刺结构。 第一锤,一切正常。 第二锤,地面震动异常,窟壁有沙土掉落, 齐二心惊胆战,大声喝道:“胖子住手,别再砸了!” 哪里还来的及? 钱胖子身大力不亏,锤子舞的正兴起,一锤接一锤,风车也似,听到齐二的喝声时,第三锤刚刚落下,几十斤的东西砸下来又如何能收得住?心中一慌,只带偏了锤头,没砸到桩子,而是直接擂在地面上, 只听轰的一声,尘土飞扬处,所有人都消失不见! 第30章 坠落 娄小乙一直在预感的事终于发生,以他完全没想到的方式,哪怕他考虑了很多细节,事到临头时他发现自己和其他惊慌的伙伴其实也没什么两样,别说两世为人,便十世为人在这种情况下也是枉然。 第一件事便是惊叫一声,总共八声,往下坠落的过程中,修行人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同,都是不会飞的人! 第二件便是团身,这是下坠过程的本能反应,至少不能落得个颈骨折断…… 八道惊声中,钱胖子的最惊天动地,冯娘子的最尖细高亢,李三郎的最不甘,娄小乙的最奇怪,因为这里的人并不这么说话, 我-‘草,这什么意思?这里也没草啊! 周围漆黑一片,不敢睁眼,因为全是沙尘土暴,娄小乙感觉自己在什么东西上撞了两下,也不知道是其他人,还是掉落的土方,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皮球,弹弹跳跳的,被巨大的力量踢来踹去, 但这是一种幸运,这意味着他不是直线坠地,撞击力量就轻了很多;最关键的是,他一直都有背着那个几十斤重的包袱,里面厚实的八张大饼給了他宝贵的缓冲力量, 他也不算傻,知道落地撞击后打滚卸力,虽然卸的并不标准,背着几十斤重的东西也没法标准,连滚带爬的,尽量离还在不断砸落的砂石土块远些,然后把自己团成一团,接受他生平第一次的沙尘浴。 一刻过后,头顶上的沙土不再掉落,烟尘虽然还没完全消失,还呛的人呼吸急促,但娄小乙知道不能再等了,这是生命救援的最关键时刻,任何延迟都可能意味着生命的结束。 在这一刻的土方崩塌中,他从惊慌无助,到恢复平静,冷静判断,真正体现出了一个两世灵魂的成-熟。 他被埋的不深,谢天谢地,这不是楼层塌陷,没有大件物品,都是一碰就碎的沙土方,这意味着不会有人被砸死,但却很可能有人被活埋! 沙土还不到腰际,娄小乙努力的把自己从沙土中拔出来,没有高声喊叫,因为在黑暗中,任何没有意义的喊叫都会加剧恐慌, 试了试手脚腰腿,呼吸零件都在?也没有特别的内伤疼痛,就是些蹭皮划口的外伤…… 已经来不及仔细处理自己,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但他起码能准确的摸到背后的包袱,打开包袱,因为剧烈的撞击,里面的东西都有些变形,但愿还有用! 他的包袱中,以软性物件为主,比如绳子,大饼,水囊,药材,包裹伤口的干净绵布等,但他现在找的却是其中一件硬家伙—一只小型的气死风灯! 这是他的第一选择,对人类来说,在这种情况下,能給所有人带来希望和镇静的,没有比光明更重要的了。 在焦急的摸索中,他的手被划伤,他意识到这是风灯的罩壳被压碎的残片,不过无所谓,这都是小事, 摸到有些变形残缺的风灯,放在面前,然后从风灯底座下掏出两块最好的火石,找准油蕊的位置, ‘啪,啪,啪” 第一下手还有些抖,第二,三下就稳定了许多,终于,一缕寸许高的桔黄色灯光亮起,在这个近乎封闭,黑暗如墨的空间,亮起的不仅仅是光明,还是对生的希望! 灯光才一亮起,不远处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我在这里,帮我!” 娄小乙举着风灯,循声而去,因为声音嘶哑,所以他也辨识不出这是谁,等风灯照过去才知道,这是齐二! 沙土几乎埋到了他的胸口,这样的位置如果久不施救,会短气而亡,大概是手受了伤,他自己的自救显的有气无力。 娄小乙把风灯放在近前,开始徒手挖土,他的包袱中没带沙铲,所以只能用手,好在沙土松软,否则就算是他把手挖断了,也休想救出人来。 就在他拼尽全力挖掘时,另外一个方向传来了胖子的声音, “神仙爷爷,快来救救我……胖爷我若活过这一关,天天请你万顺楼吃肘子!” 还知道拿肘子贿赂神仙?那就没大事! 娄小乙喊道:“神仙爷爷我记住了!你再坚持会,我挖完二哥就去挖你!” 胖子就笑,“原来是小乙啊!想冒充你胖爷的爷爷?肘子就没有,鸡爪子倒可以管你够!” 有了娄小乙的帮忙,齐二出来的很快,他主要是在冲撞中震的不轻,再被沙土所压,浑身无力,娄小乙才挖到他腰际,他已经能自己动手了, 搀他出来,娄小乙马不停蹄,“二哥先缓缓,我去挖胖子!” 钱胖子是趴伏被埋,其实埋的并不深,就是有些喘不上气,这厮是个好运的,和娄小乙一样,除了几处外伤,其他的倒没有大事。 齐二终于缓了过来,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支沙铲,有他们两个动手,救援立刻快了许多! 寻寻觅觅中,又挖出了铁柱,猴子,韩老幺,但冯娘子和李三郎却是踪影不见! 铁柱和韩老幺都伤的很重,猴子则是双腿折断,动弹不得, 齐二红着双眼,不顾自己的伤手,拼了命的挖掘每一处可疑的突起,一边挖一边喊;钱胖子同样如此,现在也没心思再开玩笑,在生命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沉重。 他们的最大障碍是视野受限,不能及远,区区一盏风灯,不足以发现每个角落的异常, 但没人放弃,对娄小乙来说这是对朋友的义务,对齐二来说这是为了救赎心中的愧疚,人是他拉来的,他不敢想象即使回去少一个,他将面对的狂风骤雨! 又挖到了一个风灯,勉强得用,也让搜寻变的更有条理起来, 齐二在左,娄小乙在右,中间夹着个钱胖子,三人开始敷盖式平推,不放过哪怕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不仅是搜人,也在找物,尤其是水囊,这是他们活下去的关键;水囊这东西不怕撞击,只怕锐器划割,所以只要能找到,基本就有完好的可能。 第31章 沉默 搜救在沉默中进行,除了不放过脚下的每一丝异常,其实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在这个黑暗的空间,他们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方位如何? 娄小乙让灯光划过脚下高低不平的沙堆,他无法做出判断,下面的沙堆是不是埋的有人? 在路过一个沙堆时,他注意到了一抹黑色的阴影,之前经过这里他没有在意,因为在这样黑暗的空间,可怜的风灯照过去几乎到处都是阴影,但这次他心中一动,伸出手摸了一把, 这是一缕头发! “胖子,过来!” 娄小乙没敢用铲,他怕伤到埋在沙中的人,好在埋住此人的沙层很薄,拂开浮沙才发现,是李三郎! 他几乎已经没有了心跳! 娄小乙和齐二胖子三人用最快的速度把人挖了出来,一贯镇静的齐二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胖子也目光呆滞,束手无策, 但娄小乙还没失去冷静,他知道对这种压迫窒息的人还有一线生机,李三的手还是温热的,说明人心脏停止跳动还没多会, 于是在齐二和胖子的目瞪口呆中虚位跨坐在李三身体上,双手相叠,开始有规律的挤压李三的胸膛,他在前世一个偶然的机会做过急救训练,虽然不专业,但效果还是有的, 一边对胖子喊道:“嘴对嘴,向他渡气!” 胖子就这一点好,虽然怪话多,但关键时候没什么屁话,也没那么多的为什么,他能勉强理解渡气的意义,却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管不管用,但只要有一丝希望,他就不介意尽最大的努力! 钱胖子挺着大肚子拼命的向李三嘴里鼓气,他非常的敬业,甚至怕李三紧闭的牙关阻碍气息的渡入,还用自己肥硕的大舌头顶开了李三的牙关,这也是个辛苦活,有好几次胖子都有些坚持不下来了,但看到瘦弱的娄小乙还在没完没了的压胸,就由不得他停下来! 面对死神的争夺,娄小乙没放弃,他钱胖子也绝不会放弃! 直到旁边的齐二都泪流满面,想开口让他们停下时,一声剧烈的咳嗽传了出来! 娄小乙脚耙手软,钱胖子却在惊喜下瞬间充满了活力,抱着李三的嘴继续狂啃猛亲,直到李三郎一脸尴尬的以手脚相抵,尤自不知, 娄小乙喘着气,“胖子,行了,你再渡气的话,刚救过来又得被你呛死了!” 齐二眼中泛光,“小乙,你懂医术?” 娄小乙苦笑,“我哪懂这个?不过是小时候看一游方道人救助落水孩童用的这招,就是没了心跳的情况,急切之下才用了出来,是李三哥命大,倒不是我医术高!” 看齐二还要继续寻找,娄小乙拉住了他, “二哥,我明白你的心情,但现在可不是咱们三个都去找冯娘子的时候,你不要忘了还有三个重伤员!那边救一个这边走一个,没有意义! 我包袱里有不少伤药,都是外伤的,你经验多,拿去給他们敷上,不要失血过多! 找人的事,交給我和胖子! 有一件事你要清楚!咱们暂时可能还出不去!所以在救援到来之前,恐怕还要在这地方多待几天,所以,救助好伤员很重要!” 齐二没有争辩,在救回李三郎后他终于恢复了原来的冷静,因为突如其来的变化彻底搅乱了他的心境,作为这场探险的发起人,领导者,主要责任者,巨大的压力让他在被救的初期陷入了迷茫和恐惧中,他就算是再有经验,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青年,一个没有经历过生死的菜鸟。 现在,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男孩到男人的长大,也不过是一瞬间,某个突发的事件! 当一个时辰后,娄小乙和钱胖子抬着冯娘子的尸体过来时,他也只是揉了一下眼,便接着为铁柱三人敷药,处理伤口。 娄小乙累坏了,不仅是身体上,也是精神上的,他都不敢去想回去后怎么和两位夫人交待?再一次禁足几乎是必然的,因为他所参与的,就不应该是一个司马府的公子应该参与的事! 躺在一座沙堆上,吹熄了那盏风灯,因为不知道还要在这地方待多久,所以能省一点就省一点,保持治伤的一盏灯就好。 一个人影慢慢的爬了过来,是李三郎, “小乙,谢谢你救了我的命,钱胖子都和我说了,三哥我不是只知道动嘴的人,以后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说! 三哥有的,你也会有;三哥没有的,你还会有!” 娄小乙一笑,就盯着他,“我没什么要求!就一个问题,三哥这些日子来和我娄府走的近,到底有什么目的?” 李三郎就一楞,这读书人真是厉害,什么都瞒不过他,一次意外,全靠他救了大家,这样的人物,真不愧是司马家的公子,老子英雄,儿子也不孬啊! “呵呵,这个还真不能说,不过不是坏事,等咱们回去了,哪天你有空来我李府,自然就知道,真不是坏事,相信我!” 歇息片刻,娄小乙开始帮齐二侍候伤员,其实也没太复杂的,药物有限,都是他带来的跌打外伤之药,内伤就无能为力,这个谁都无可奈何,他们能做的,就是把三个重伤号的流血給止住,因为够黑,因为精神一直紧绷,所以在不知不觉中,竟然也就忘了晕血这一出。 三个重伤号中,铁柱伤的最重,是头部撞击伤,人一直就在昏迷当中;韩老幺伤了内腑,不能移动,但神智是清醒的;猴子伤的稍微轻点,但双腿折断,拿绳子和铲子绑着,骨头对没对正是谁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落下残疾也不清楚。 几个能活动的聚在伤员身边,齐二开了口, “这次探秘,是我齐二一力主之,责任在我,不需多说!” 下面钱胖子就鼓噪,“大家都有份,二哥又何必把罪责都拉在自己身上?” 齐二不为所动:“休要胡搅蛮缠!我齐二谈不上顶天立地,但在冯娘子灵前,还做不到推卸责任! 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也不担! 另外我要说的是,今次大家还有命在,应该感谢一个人! 就是小乙! 是他,第一个亮起风灯,把我挖出来!然后又挖出了胖子!然后才有你们的得救!其中生生把李三哥从死神那里抢回来,这些,我希望你们记住!” 第32章 等待 齐二继续道:“药物,是小乙背的!食物,也是小乙背的!大部分清水,还是他背的! 如果我们能重见生天,我也希望你们记住!” 齐二的声音变的清亮起来,显然,他已经走出了迷茫, “清水,收集了十一袋!重伤不限,铁柱,韩老幺,猴子他们三个。 轻伤的每日限量多些,我们要把时间考虑的更长,坚持到救援的到来! 食物,就只有小乙带着的八张大饼!还是那个原则,重伤不限,只要你能吃,你就吃! 轻伤限量!没伤的,先挺着!” 有人有不同意见,是猴子, “二哥!我就是腿断了,没别的大毛病,我就是轻伤!” 黑暗中,没人看见齐二在流泪,他有些继续不下去了,这些好兄弟,别看平时在一起吃喝玩乐,但家里人总是在说,你那都是些酒肉朋友,关键时候靠不住! 但他现在可以拍着胸脯说,我们不仅是酒肉朋友,也是生死兄弟! 娄小乙适时接过了话题,现在不能让气氛太沉重,还有至少几天要熬,精神很重要,乐观向上的精神和悲观放弃的精神根本就是两回事,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东西确实是我扛的,因为小乙最怕死!不过咱们想死恐怕还不太容易,因为咱们各家的长辈可能还想着把咱们捞回去狠狠的抽一顿! 所以,最起码半年之内,朝凤楼不用想了,万顺楼也不用想了,大家准备好过粗茶淡饭的生活吧!” 众人低笑,哪怕是苦笑, “我刚才看了一圈,这地方咱们自己是爬不上去的,我不成,你们这些半吊子修行人也不成! 上面太黑,而且到处都是浮沙,也说不好哪里结实,哪里松动,再引发二次塌陷,大家就可以写遗言了,比如齐二哥的媳妇要不要改嫁,胖子的未婚妻总算是摆脱了噩梦,三哥的美妾也可以堂而皇之的找她们的小白脸了……” 周围传来一片笑骂声,娄小乙的话有一股奇特的力量,能让人忘记烦恼,尤其在这种时候,弥足珍贵! 齐二这才发现,他其实是不适合当这个老大的,可惜他明白的太晚,小七侠也再没有重聚的那一天。 “就只能等救援,这不丢人! 我估摸着,晚餐时普城各家就会发现我们的失踪,齐二哥钱胖子家还好些,因为你们本就是不着家的浪荡性子,李三哥家里的情况我不知道,可能会以为去哪个浊馆厮混了……” 李三郎就骂,“这口毒的小乙,老子一般是不去那种地方的,自家的地还种不完呢!” 娄小乙也不理他,“但我娄府就不同!不知道我在那里混,我母亲吃不下饭! 所以,就一定会下人四出,寻找你们的踪迹,托我的福,你们家里很快就会知道大家一起失了踪,然后某个心腹的小厮会挨顿揍,不得不吐露真言,再加上北城门守城兵士的证词,咱们的大致去向也就清清楚楚了。” 娄小乙和他们说这些,就是让他们能有坚持下去的勇气,这很重要,信心能刺激人的生命力,还能杜绝某些人在山穷水尽时的某些恶劣的心思! 谁也不要自夸自己怎么勇敢,怎么无私,人类在最后关头时,其实有些疯狂的念头连自己都想不到,这不是怀疑谁,也包括他娄小乙! 所以他不仅是说給大家听,也是在说給自己听! “出动的可不只各府的护卫,李家太爷一定会请动府衙马队,为此,他可能会亲自拜访府尊,再送点小礼物……” 众人会意的大笑, “不仅如此,还一定会有捕房最老练的捕快班头,有普城最熟悉戈壁的土著向导,有嗅觉最灵敏的猎犬……相信我,官府会尽他们最大的力量,甚至超过搜拿大盗巨凶,因为这些人不会給府尊老爷上贡,而你们的长辈却会! 没有风险,只有好处,相信我,普城官僚体系会在这次搜救出表现出最出色的效率!” “八个人八匹马,在大道上见者无数,不会出现任何偏差;在转入西北方向小道后,群马的痕迹和猎犬将会轻易追踪到一,二天前的痕迹, 如果一切顺利,他们找到我们,都用不了两天,咱们这种所谓的秘密行动,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不值一提,就像小时候你们和大人玩藏猫猫游戏一样, 但是,我们仍然决定尽量的节省水和食物,因为我们要预备万一,比如,齐二家的老子发现他是隔壁老王家的种,决定不要他了,或者,沙尘暴! 谁都喜欢奇迹,但是不能把奇迹作为咱们的应对措施。” ……………… 娄小乙的判断,在普城完美的复制,在娄姚氏的撬动上,这些商人的潜力很快都发挥了出来,虽然恨不得拿棒子抡死这些家伙,但那是以后,都是各家的嫡子,甚至是独苗,不可能放弃,由的他们自生自灭。 当商人们祭出他们最大的筹码,金钱,就没有什么是不能做到的! 大批的马队被撒出去,规模还要远超娄小乙想象。 所以在大路上的行踪很容易就被查的一清二楚,问题出在拐上西北方向的小道上! 娄小乙猜的实在是太准了,准的连发生沙尘暴都没有错过! 这是一次少见的,大规模的沙尘暴,对戈壁来说,没有人敢在这样的天气下赶路,就更别提找人,哪怕是大批的马队! 伸手不见五指,所有的痕迹都被沙暴清理的干干净净,沙尘暴来的快去的快,在肆虐一日消失后,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就是个干干净净的沙土世界,坑都填平了,就更别提马蹄印! 这一场拯救熊孩子的行动不得不步入人海战术的节奏,不仅是马队,也包括对发现者的高额悬赏,这让大批的普通人,尤其是那些有戈壁生活经验的土著们踊跃加入,这段时间,戈壁滩上到处都是人,目标范围被很快缩小,再被锁定。 那处土崖窟刻,也并不是个多么隐秘的存在。 第33章 白沙虫 在窟洞中到底待了多长时间,熊孩子们并没有清晰的概念。 因为看不到天顶,没法判断昼夜之变,而在这种枯燥的等待中,没有光亮,是最考验人的忍耐意志的。 焦灼,暴燥,失望,饥渴,都在考验着这群年轻人, 其实说说话,讲讲故事是个好办法,能有效的打发时间,但问题是他们的水有限! 左右为难! 娄小乙嘴里嚼着大饼,在干燥的沙漠地带,大饼不会坏,但会因为缺失水分而变硬,变的和烤馕一样,很香,却难以下咽。 每一次每个人都会分到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馕饼,就着清水艰难的下咽,这也是他们一天中唯一的一次饮水,和食馕放在一起。 娄小乙慢慢的,仔细的嚼着馕饼,每一次都只掰一小快,先含在嘴里软化它,再慢慢的嚼碎,尽可能的碎,尽量凭唾液咽下他,实在咽不下时才补一口水。 就这么一块囊饼,平时三口两口的事,现在他需要吃一个时辰!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大小解了,所有人都一样,所以,很讽刺的是,虽然地处旮旯,却意外的没有什么异味。 怕消耗体力,所以每个人都尽量不移动,睡觉就是最好的办法,但问题是,哪怕嗜睡如猪的钱胖子,也做不到一直睡眠。 娄小乙知道,他几天前说的话,现在已经有人产生了怀疑,已经有人在想如果当初趁着有水有食物,大家竭尽全力的往上爬会怎么样?也许仍然会失败,但最起码努力过,总强过现在这么窝囊的等死! 只不过这种精神变化还没暴发出来,还处于大家的理智控制之内,但还能有多少时间?那些救援人员还不来的话,这样危险的思潮就一定会爆发! 嚼着囊饼,想着心事,娄小乙并不觉的这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终点,很可惜,他现在比手无缚鸡之力强的也很有限,在面对十来丈高,完全无法确定土崖构造程度的情况下,他没法自己爬上去! 向哪个方向爬?怎么挖脚洞?再摔一次还会毫发无损?不会发生再一次的塌陷? 在他看来,等待救援要比自己挣扎有把握的多!这里距离普城不过才百来里,进入戈壁也不过才数十里,这样一个土崖窟洞不可能在当地土著中完全默默无闻,只要有人找,就一定能找到,时间而已。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声音很小,但在安静的空间中仍然听的很清晰,娄小乙停下了咀嚼,以确定不是自己嘴巴发出的声音。 声音来自脚下不远处,好像是那盏风灯的方向, 黑暗中,绝望下,地穴里,这种窸窸窣窣让人格外的头皮发麻……娄小乙克制住心中的恐惧,他必须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否则不能心安! 因为猜测中大概率是沙蛇或者沙蝎之类的戈壁常见毒物,所以他很小心,用布条缠住了胳膊和手,摸出火石,找准位置,轻轻一碰, 小风灯发出柔和微弱的光芒,但在灯光照映中,却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小生物! 难道是钻地跑了? “小乙别动,那是白沙虫!” 旁边看他点灯就很奇怪的齐二摸了过来,在他的指点下,娄小乙终于发现了沙地上的一点异常,那是一条寸许来长的肉虫子,白白胖胖的,像个茧宝宝,但它的整个身体都藏在沙土中,只留下米粒大小的头部露在外面,视线昏暗,也难怪娄小乙看不到它! “这是什么?好像看起来没什么攻击力?二哥你这眼力真正了得,离着好几尺远就能看清楚!” 齐二郑重道:“小乙,可不要小看它!这不是普通肉虫,二是灵虫!我能发现它不是因为视力好,而是根据它发出的微弱的灵机波动! 这小东西在遇到危险时就会鼓动灵机波动恐嚇对方,像一般的沙蛇沙蝎就会退去,这是本能,它没有眼睛,所以现在也不知道其实面对的是人类!” “灵虫?照夜国还有这种东西?那抓了它们岂不是可以帮助你修练?” 娄小乙问着外行话, 齐二就叹了口气,“这世界上是存在着一些灵物的,但很稀少,也很初级,就像这白沙虫,其实没什么智力,靠本能行事,是咱们普城戈壁的特产,我听人说,它们靠深入地下啃食有限的灵脉为生,很机敏,一有动静就会潜入地底,很难捕捉。 这东西的个体灵力很有限,一只两只的对修行根本就没有意义,真若想依靠它们修行,就只能大规模靠数量,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反正我是没听说有什么合用的法子来捕捉它们,可能真正的神仙有法子,可那种程度的修行人又哪里会看上这虫子?” 娄小乙好奇道,“这东西被逼急了会咬人?” 齐二摇头,“白沙虫口器能力有限,不会咬人!它们遇到危险一般会和蝎子一样,用尾部的尖钩蛰人,一般人挨这一下得疼好几天,如果被蛰的多了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 娄小乙兴趣盎然,“可我看这白沙虫也没长尾钩啊!” 齐二解释,“你现在当然看不出来!它的尾钩是藏在身体里的,遇有危险才伸出来蛰人,然后尾钩就会留在对手的体内,有点像黄蜂,只是不会飞!” 娄小乙明白了,“哦,我知道了,和黄蜂一样,把毒素留在对头的体内等待发作!” 齐二点头,“大概是这个意思,但白沙虫是无毒的,它的尾钩其实就是一身的灵力所在,蛰出去就相当于把毕生的灵力逼出去,对普通人来说,灵毒也是毒!” 伤员那边传来了呻吟声,齐二嘱咐他只要不动这些白沙虫,它们自会离去,随后边匆匆赶向伤员们躺倒的地方。 三个重伤号,猴子还好些,铁柱和韩老幺都很不乐观,只能喝清水,咽不下饼子,哪怕掰碎了用水发开也不成,这些时日他们几个想尽了办法,但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黑灯瞎火的,他们也是外行,能帮到的真的很少。 娄小乙身子不动,仔细的观察白沙虫的活动规律,至少,这是个转移注意力的方法,他发现,又出现了两只白沙虫,和原先那条围在一起,也不知在做什么, 时间长了,他若有所悟,但还没等他实践他的猜想,伤员那边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那是胖子的声音, 放下观察白沙虫,娄小乙走过去, 走的人是铁柱,这个很稳重的伙伴,自摔下来就没有清醒过,糟糕的环境让他得不到任何有效的治疗…… 这是第二个了,先是冯娘子,再是王铁柱,下一个是谁?是韩老幺么? 还是他们所有人? 他不知道时间,总是感觉很长很长,这是封闭压迫环境下的错觉,但以他们的清水食物储备消耗来看,超不过十天, 这么长的时间,为什么救援还不来? 连娄小乙都有些怀疑自己了! 第34章 救援 胖子在经过短暂的哭泣后,猛的站起身,冲向他早已看好的一面穴-壁,抄起手中的沙铲就挖,挖几个小洞可以落足就往上爬,然后再挖,然后,摔下来…… 好在他爬不高,最高都不过一丈,所以也没摔出毛病,体力的流失和精神上的压抑让他几乎崩溃,眼看实在是攀爬无望,胖子冲到娄小乙面前,双目通红,神情狰狞, 旁边的李三郎不着痕迹的握住了一把锹柄…… “你是读书人,你有本事,小乙你现在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不想就这么活活被憋死!更不想看见他们一个个的离开! 你有本事,你不是早就做好这样的准备了么?” 昏暗的灯光下,娄小乙就叹了口气, “当然,读书人的一个特点就是不管对什么都有他们自己的准备!哪怕是死亡! 我当然有准备,你注意看!” 娄小乙浅浅的喝了口水,十分不舍的吐出半口在手心上,然后轻轻的泯过散乱的发梢, “哪怕是死,头型不能乱! 把脸打整干净,这样在被人挖到时才能显的有修养! 衣衫要整理从容!不能衣冠不整,太邋遢的话,小鬼都看不起你! 靠墙坐着,这样死的时候就不会东倒西歪! 要面带笑容!就像在自家庭院里一次普通的静思! 要有风度,一切都无所谓,不过是另一段人生的开始而已! 就像升上天界享福,而这些活着的傻子却还留恋人间受苦……” 钱胖子听的目瞪口呆,跺跺脚转身而去, “你这个疯子!小乙,你就是个疯子!你们读书人都是疯子!” 李三郎在旁边深深的叹了口气,放下锹把,他很好奇,一个在司马府养尊处优的富贵公子,是从哪里养成这副生死不移,荣辱不惊的气质的? 这需要对人生有极深理解,完全看透的睿智老人才能做到的洒脱,细想起来,除了这些,他们又能做什么? 李三郎学娄小乙般的,依穴-壁坐好,端正形态,收拾袍袖,面带微笑,放空心情,想象天界的美好,仙女的妩媚,自己倘佯其中,隐隐约约听到了某些声音, “马都在这里,人就一定在!撒开了找!百座窟洞,一个不漏!” “统领快来,这里有个深洞!” 李三郎心头一紧,接着一松,绷了多少天的弦一软,脑中一荡,歪歪着身体便倚穴-壁倒了下去! 心中还在后悔,人都来了,要保持风度啊! 奈何,身体却不听大脑的指挥! ……………… 在普城,最近发生了一件家喻户晓的大事! 一群富二代异想天开的去戈壁郊游踏青,顺便寻幽揽秘,结果在戈壁边缘的无名土壁窟刻中遭遇塌方,八个人,两死数伤,惨不忍睹! 听说好几个都是用马车拉回来的,最后会不会留下残疾还不好说。 八个富二代中,还有一个官二代,就是普城鼎鼎大名的娄府家公子,也不知到底伤的怎样?清高书香人家,又是怎么和这些混世小魔王扯到一起的? 城西平民区,一个普通的小四合院中,一个书生正和几位同窗交好举杯共饮,酒是巷间小杂铺最廉价的酒,菜是一盘五味豆,虽然很寒酸,但不耽误他们怦击时政,指点江山, 正所谓,身虽贫穷,不敢一日忘国! “听说此次普城大动干戈,足有数百府兵马队参与其中,如此公器私用,假公济私,咱们联名州郡,向学政观察使投上联名信,便板不倒普城府尊,也得恶心恶心他,让他以后不敢太过对那些富贵人偏袒,尤其是司马娄府! 题目我都想好了,国之税收,岂能为私家所用?长此以往,城将不城,国将不国,兵戈之凶,岂不是成了地方官员谋私利的工具?” 一名士子慷慨激昂,另一名附合道: “正是如此,若是联名,算我一个! 普城风气,是该改改了,一个过气近二十年的前司马,还能在地方上呼风唤雨,周围富绅百姓竟然无一敢出声,岂不是咄咄怪事? 我辈读书,修身平家报国,正是该我等意气呼喝出声之时,咱们各联乡好,朋友,同窗,正值夏闱不远,給学政大人一个深刻的印象,以为进身之阶!” 众人纷纷叫好,一番喧闹后,才看向此间的主人,无双。他们都是无双的至交好友,说什么国家谈什么抱负,不过是说出来装门面,扯大旗的!真正的原因就只有一个,为无双在游湖春会上的不公,以及接下来普城各有司隐隐约约的打压和排挤! 各种官方文会也不请他了,大部分士绅场合也对他敬而远之了,最关键的是,在今年秋闱的文元大考资格认定中,他无双公子竟然就落了选,而是其他一些远不如他的书生士子去参与,不用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娄府在怪他春会出口无忌,从而暗暗施加的压力! 在贫寒书生圈子里,娄府这样的行为很不得人心,于是才有了联名具告学政的由头, 在这个世界,在照夜国,读书人的地位还是很高的,可能也是为了压制修行者的原因;像他们这些最初级的文状,是有联名上奏学政的资格的,当然,这种上奏并不正规,不是官府上下级那样的必须重视,有所回应; 文状们的上奏更多的是表明一种态度,一种抗争,一种不满,作为主官学政可以置之不理,也可以在地方主官那里提一嘴,卖士子们一个人情,搏些仗义执言的名声,如果要让他把这些上奏不满真的煞有其事的再往上报,那是绝不可能的,吃饱了撑的么?为一群穷学生去得罪官场同僚? 无双淡淡一笑,“慎行!就我所知,此番府城马队出动并没花府库的钱,二是商人们自己包了,所以如果你们以损府库而行私利,这一条就不成立! 在我看来,联名是极好的,但这由头要另选,比如,国之利器,军之刀兵,乃一国之柱石,又如何能依商人逐利而动? 这样写,层次更高,更加犀利,大义之下,让他们无法辩驳!” 第35章 回家 众人一听,拍手齐称大善,一名走的最近的士子为了体现自己的不同,就神神秘秘道: “无双,你从实招来,是不是兰蔚县的那位給你私传的消息?” 无双倒是大大方方,本来也没什么隐瞒的,甚至他还想告诉大家,虽然他贫寒势孤,在春会上被拍了一砖也没个地方伸冤去,但在最重要的春会目的上,他才是最后的赢家! “不错!打蛇打七寸,如果出手的方向都错了,那就是个笑话,不仅旁人会嘲笑我等,便是学政大人也会看轻我们! 这些,我就不参与了,蒙林小-姐相助,我在兰蔚县谋了个大考的名额,过些时日就要出发州郡,一为熟悉环境,二为潜心苦读,实不能再操心此事!” 那书生羡慕道:“兰蔚县的名额?那是你那便宜老丈人給弄的吧?红颜情深,传信殷勤,无双兄,你还真找了个好贤内助呢! 联名之事,你不必操心,有我们操持就好!观学政行程,夏闱考文状时正好便路过普城,我们这一纸联名递上,说不准就会留在这里现场监督,以娄府草包的文才,哪怕考的四平八稳也未必得录,非得十分出彩才行,他有这才能,是这块料么?” 众人大笑,一时尽欢,直到天色将暗才纷纷离去。 老母端来一碗稠粥,“双儿,酒喝多了伤胃,喝碗粥吧!” 无双恭敬接过,泰然食之,其母却回到厨下,端出一碗清亮见底的稀粥…… 关于孝,不同时代的人自有不同的看法,如果娄小乙换做他,那还读什么书?哪怕是去外面做强盗,也要让老母衣食无忧!何至于天天缝缝补补的还要养活这么大一儿子?还供你喝酒,喝的下去么? 但这个世界的孝就有些不同,一个辛苦的心甘情愿,一个享受的理所当然,承的心思就是未来考取功名做了官后,再锦衣玉食;就没想过这么大年纪了,到时还吃喝得动么?还能挺到风光的那一天么? 这个世界都是这样,也不独无双一个,也包括他那些所谓的贫贱之交,几乎每一个穷酸后面都有一个伟大的女性,或妻母,或姊妹…… 无双喝着粥,皱了皱眉,感觉到其中还有点沤馊味,这是陈年库底粮食的特有的味道,他当然不会去怪母亲,但也从未想过靠自己的本事弄几斤新米, 对他来说就只有一个目标,中文元,中文典,中文魁,然后把曾经经历的这一切报复回去。 他当然不会参加联名,不是没时间,也不是要准备会考,这些都不重要,他的底蕴应付这些都没问题;重要的是,只要在那个联名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不管成不成功,都会給上面留下一个爱闹事的印象。 未来需要经营,各种经营,包括这些破事,也包括婚姻! 像方才那些喝点酒就意气风发的,永远也不会有前途,在普城找个私塾教书就是他们最好的结果。 但他,不一样! ……………… 娄府中,娄小乙从土壁窟刻回来已经三天了,三天中,两位老夫人就没传过他一次,既不问话,也不喝骂,更不惩罚,就这么晾着他。 晾着,也是一种惩罚的方式,尤其是对有自尊,有羞耻之心的人来说。 娄小乙没什么大伤,就是这几天饿的狠了,另外还有几处皮外伤,竟然在封闭空间被困时就已经结痂恢复,这就是年轻身体的优势。 这几天他吃了睡,睡了吃,早晚锻炼,身体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但心里的正常还需要一段时间。 他没有出府,因为他知道这次鲁莽的行为真的让母亲很伤心,再不管不顾的出去,母子之间的感情怕是要产生裂纹,而隔阖一旦出现,再想恢复就要花费数倍的力气,他有的是时间,可母亲未必有。 也没地方可以去,想来几个小伙伴的家里都是不欢迎的,就像娄姚氏肯定不欢迎其他几个一样。 尤其是铁柱和冯娘子家里,现在去吊唁时机不对,人家一定会想,凭什么你毫发无伤,我家的孩子就死于非命?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抱怨的。 活着的六个,养伤的养伤,禁足的禁足,互相之间也断了来往;有府衙的师爷来寻问事件经过,说是既然出了府城马队,就总要有个由头,但娄小乙知道,其实整个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的活动到底是谁提起的,谁组织的,这样才好让几家死伤的人家的怒气有个发泄处。 他坚称这是个共同的决定,也谈不上谁影响了谁,就是一次欢宴后的酒后冲动;这是他们几个在窟-穴中就商量好了的对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齐二一个人担当,那不公平。 他相信活着的人没人会在这个问题上推卸责任?有什么好推的?推了也落不到好,不推也不会让你出来抵命,这就是笔糊涂账,最后的结果也会是在糊涂中不了了之。 第三天,老夫人还是没见他,即使是在晨昏定省,吃过午食,娄小乙有些坐不住,他觉的还是把这些事说清楚的好,不是为他的痛快,而是不想让老母亲一直生闷气! 于是又来到了后院,下人们仍然的拒绝,但他没退缩,而是表现出了一个娄府小主人的姿态, “现在就去通报,就说我来请见母亲!如果不能做到,自己去账房结账走人!” 说完话,迈步就进,几个下人没办法,总不能来硬的?人家母子之间的事,掺和得起么? 一路上见到的丫鬟婆子,下人仆从,见他进来都纷纷避开,既不阻止,也不上来引领,也包括方才那几个看门的老仆。 娄姚氏就站在庭院中,已经半白的银丝在午后的阳光中反射出银白的光芒,娄小乙突然察觉到,她的白发已经比自己刚穿越而来时多了很多,大概,原来的娄小乙一辈子闯的祸加起来,都没有他这数月来得多吧? 端端正正的走到母亲身前,跪下, “母亲,不孝子小乙来看您了!” 第36章 娄姚氏的惩罚 出乎娄小乙意料的,母亲却并没有表露出多少怒意,而是略显疲惫, “小乙来了,你彩环姨出去办事,也是你留下来的烂摊子! 本来还想等她回来再和你说,但你既然来了,那就不拖了! 起来吧,跟我来!” 娄小乙一头雾水,跟着母亲向内院深处走去。 大宅门有大宅门的规矩,并不是说娄小乙是这里的小主人,就能去所有的地方,最起码,母亲内院的几个地方就不能去,一个是内院的一个小佛堂,一个是父亲曾经的书房。 原来的娄小乙很乖,很守礼,这些地方从来不来,他自己的大书库中的书都读不完,哪有时间来父亲的小书房找书?在他想来,这里的书也一定是和国家治理等政治有关的书籍,对此他也没有任何的兴趣。 等现在的灵魂穿越而来,就更没有这方面的概念,连想法都没有。他很尊敬这一世的母亲,慢慢的也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儿子,但要让他把一个死去近二十年的人当成父亲,并发自内心的敬仰,就有些勉为其难,所以不接触这个父亲的一切,就是最基本的想法。 娄姚氏带他来的地方正是娄司马的小书房! 说是小书房,其实也不算小,比娄小乙的书房还要大些,摆设很简洁,窗明几亮,一看就是时有打扫的;最显眼的就是沿墙摆放的几个大书柜,满满的都是竹简,只不过看不出来都是什么内容。 娄小乙把目光投向自己的母亲,疑惑道:“母亲,这是?” 娄姚氏走近他身前,摸了摸早已高过她一头还多的脸,溺爱道: “小乙长大了!能在外面惹祸了,也说明能担事了! 母亲不会约束你,也不会惩罚你,因为成-长,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小时候没有,长大了补回来,天经地义! 你只需要记住,你曾经答应母亲的……” 娄小乙还是不明白,娄姚氏把他拉到一面书柜前,指着其中一个放满了竹简的书匣, “我知道小乙对修行中事感兴趣,但我却不希望你沉迷其中,这不仅是我的愿望,也是你父亲的心意! 但小乙长大了,就有了自己的主意,堵不如疏,我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一直不让你接触,结果就搞出了个什么土壁窟刻寻宝的闹剧! 外面哪有什么宝贝?真有的话又哪里轮得到你们这些毛头小伙子?都是骗人的!不过是卖个藏宝图钱而已! 你父亲不赞成修行,不是因为修行无用,而是那会占用一个年轻有为的青年的大把的时间,到老,其中绝大部分也是碌碌无为,于国无利,于家无利, 他那个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是接触过无数的修行人的,其中更有很多的修行朋友,当然,也就积攒下了很多修行的法门,有别人送的,也有缴获的,都收录在这个书匣的竹简中! 这些东西我本应早早的毁去,但你父亲的东西,我又舍不得,小乙既然一心想追求修行,母亲便成全你,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修行世界!什么是真正的修行! 等你看明白了,懂了,知道这不过是少年人新奇的冲动,那么,小乙还是要回到原来的那个你,这么做,最起码你不会再被什么宝藏秘府而勾去了魂魄! 母亲和你彩环姨就你一个孩子,你如果有个万一,可让我们怎么活下去呢?” 娄小乙心中感动,握住母亲的手, “母亲,您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把自己轻易置身险地,我保证!” 娄姚氏放手而去,也算是了了一个心愿,丈夫的私藏她一直瞒着儿子,就是怕他沉迷进去,结果现在一看,让他自己寻找的话,还不知道会找出什么乱子,如果被人骗了呢?如果练个不三不四的法门呢?如果走上邪路了呢? 真若这样,还就不如把正规的修行法门告诉他,丈夫在世时也说过,这些法门都是最纯正的道家真传,只不过太艰难,太浪费时间,不合适大规模推广罢了! 娄司马不希望最后这个世界变成一个人人都不事生产,却去追求虚无飘渺长生的世界,这也是读书人的一个最基本的观念,如果修道行为的只是自己,不能帮助民生;只索取,不付出,为什么要支持它呢? 丈夫竭尽全力的控制修行,儿子却对此心向往之,罪过啊! 但不管怎么样,她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不能让这小子再瞎头昏脑的在外面闯了,不是喜欢修行么?好,我給你!就看你怎么修出成果来!等吃过了辛苦,自己开始打退堂鼓,那才是真的消停了。 ……娄小乙看着母亲离开,知道这份沉重的爱,如果他是原来的娄小乙,会直接选择不看! 可他不是! 虽然他的前世也是个不能修行的世界,但不知为什么,来了这个地方,就仿佛生命就是为修行而存在的,这更像是一种执念,被前世那些乱七八糟的文学作品給荼毒了的执念。 他没有马上拉开那个书匣,而是静静的考虑了很久,才自嘲的一笑,那么,就当个怕死的俗人吧! 轻轻拉开书匣,虽然外面时间常有人清扫,但这个书匣内的竹简显然是个禁区例外,厚厚的灰尘铺满了竹简,这是十多年的积累,这些能改变人生的东西,就这么静静的躺在这里,接受时间的摧残。 从书房中找到一张抹布,没敢沾水,就这么一只一只的把书简上的灰尘掸去,他怕沾了水会影响竹简的保存,但好像和修行有关的物事也不应该这么脆弱? 一共十三只竹简,嗯,其中还有一部分玉简,就这么整整齐齐的摆在了他的身前,娄小乙干脆盘坐在地,看着这些宝贝,心情激荡, 自己辛辛苦苦数月,不过才得到一本连名字都没有,也没有器物配合的法诀,还不敢练。 但这一切原来在母亲面前是那么的简单,简单到他都不敢想象, 就像他前世希望在城市有一套房做窝,结果老天爷却直接給了他十三套! 练一套扔一套? 第37章 乱花迷眼 还都不知道是什么,所以他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名字! 中平行气诀,嗯,这应该是门功法。 老君采气素问,这是心得? 风卷遁甲,这是身法类的? 修火七形,可能是打架的招式,教人怎么放火的! 水无常态之冰篇,这应该也是法术应用, 清微观想,这个作用不太清楚,好像也是种功法基础, 钟山修行概要,这可以先看,有利于从整体上了解这个世界的修行原则,体系。 三千年目睹奇形怪状,这难道是传记,或者修行历史? 道符真箓,这个很清楚,教人画符的。 常见阵形解析,玩阵的。 纸人术,好像有点歪门邪道的感觉。 匿迹,这个不错,好像可以装那啥打那啥。 莽牛身,不用想这就是个壮体之术,这名字有些土,就不能取个好听点的? 娄小乙把十三只书简看了一遍,却没继续深入,他没有修行的经验,但却有前世根深蒂固的学习经验,随随便便蒙头瞎脑的找一本就开始练,这是最愚蠢的做法。 当你准备进入一个新的天地时,最重要的就是,要从整体的角度对这个新天地有个清晰的认知,哪怕不全面,哪怕有错漏,也一定要这么去做。 修行体系,更加的如此。 所以他抽出了三只书简,其他的仍然放回书匣中;拿起书房外的清扫用具,把小书房因自己掸拂灰尘而显的有些杂乱的环境重新归整一遍,这是爱书人的态度。 三本书简分别是,老君采气素问,钟山修行概要,三千年目睹奇形怪状。 捧着三只书简,娄小乙再次回到母亲的上房, “还有二个多月的时间就是夏闱之试,儿子不会因为对修行感兴趣就放弃了读书,答应了您的,儿子就一定会做到!” 娄姚氏就看着他,叹了口气,“小乙说话,越来越好听了!但惹祸的本事也是越来越大了,你说,我是相信你的好听话呢?还是看你的实际行动? 这次普城夏闱,有州郡学政观察大人亲临督导,不排除亲自出题的可能,杨大人为官清廉,脾气耿直,是个见不得龌龊的君子,所以,一些小手段小动作就要收敛些,他更喜欢少年老成的脾气。 从现在开始,直到夏闱放榜,我都不会来约束于你,你是在家苦读也好,还是出外会友也罢,都任你自由,你只需记住,你彩环姨已在为你准备婚事,可能会潦草了些,但若夏闱落榜,便是你为娄家传宗接代之日,不能传书脉,就要传血脉,两者必居其一!” 娄小乙一路叹气,一路往回走,母亲在对他的管束上,是真正深得大家族真传的,一句话,你总得为娄家贡献点什么,才学拿不出手,那就贡献子孙! 回到自己的庭院,告诉平安,从今日起,闭门谢客! 其实也是脱-裤子-放气,他现在的情况,又有谁来拜访他? 三只书简,三千年目堵奇形怪状最长,有数万字之多;老君采气素问最短,只寥寥数千字,这点阅读量对他这样无论前世还是现世都泡在书海中的人来说,半天都用不完。 但和前世看网文一目十行,掐头去尾,甚至只看章节名便知内容,通篇洪水滔滔不同,这些书简上的内容都是需要一个字一个字的细抠的,甚至还要反复查询理解才能勉强搞懂其中的意思, 五日后,通读三只书简的娄小乙才停了下来,在他的书案上,单单自己写的注解,疑问,就有数万字之多。 看书做笔记,自强天不弃。 闭目沉思,把三只书简上的东西再从头到尾的过了一遍,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四个月,他才算是初略了解了这个世界在修行上的大概脉络。 肯定不全面,因为著书者所站的高度也未必高到哪去;也肯定不成体系,因为自己的老子毕竟没有修行,他这些关于修行的书简来源很杂,一看就是来自于不同的体系,不同的人群,母亲说有的是朋友所送,在他看来,朋友送的肯定有,但大部分就一定是收缴的东西。 司马这个位置,让他有机会得到下属们进贡的好东西。 在照夜国,也可以说包括照夜在内的数个国家的修行体系中,有无数的分类,但这种东西表现于外却很模糊,目前为止,他只看到了火形,冰术,风遁,可能还有纸人之类的异术, 这是术法小节,不是他现在应该关心的,虽然他从来也没接触过修行,但天地基理是共通的,没有扎实的基础就去奢谈什么术法方向,很幼稚;就像前世你没有数理化基础又何谈具体的方向研究? 从这三只书简上,他大概明白了这个世界的人类几个主要踏入修行的方向途径, 一个便是齐二和李三他们的那种以器物入道的方式,固定的法诀,固定的方向,固定的器物……比如齐二他们的剑,李三的火,他们没的选,因为有这样的机缘已经是可遇而不可求,就只能是撞上哪个算哪个,而不是根据自己的兴趣。 这种方式名为养器法,好处就是入门快,上手快,形成战斗力快,也是这个世界最主要的修行方法。 也有坏处,还是很根本性的缺点,局限性太大,从一开始就限制固定了修者的道路,不管你愿不愿意,未来除非出现颠覆性的变化,就只能一辈子在这条道上走到黑。 至于深层次的影响,书简上语焉不详,恐怕只能走下去才能明白。 第二种方法是拜神术,主要是流传于一些闭塞的偏远地区,因为在国家力量下,在人类大规模定居的地方,没人能容忍这样的存在。 最后一种方法便是食气术,也是道家最推崇的方法,是本道,是正根,拥有无数的可能。 在娄小乙的便宜老子留下来的十三只书简中,就全是第三种方法,看来,当初的娄司马对修行一道也不完全是一无所知。 都是正版,都是乾坤正道,就是不知道娄司马在留下这些书简时,有没有想过掉坑里的就是他的亲儿子? 第38章 无从下口 都能用,就意味着不知道该用哪个! 没有领路人,没有体系,没有组织,散人修行的悲哀! 这个世界的修行层次,在老君采气素问上有介绍,分三个阶段,食气,感应,抱丹。 大概齐二李三他们就处于食气的最初级阶段,他们的问题就在于,无气可食! 钟山修行概要上有提过,这个世界虽然能修行,却是处于修行环境的底层,整个世界的天地灵机极其稀薄,注定了成就者十分的有限,更不可能大规模推广,所以准确的说这其实并不是个真正的修行世界,而是凡世中有极少数的练气士存在,他们更多的时间都游走于险山僻川,只为了追寻那虚无飘渺的天地灵机。 这也是为什么养器法在这个世界大行其道的原因,意味天地灵机几乎感觉不到,连真正的练气士都在苦苦追寻,就更别提普通人想入道其中;于是便有了借灵物刺激勉强入道的方法,问题是,灵物能帮你一时,却帮不了一世,用完了可如何继续? 齐二一伙,李三郎,就都是停在了这一关,后续无力,只能眼睁睁的感觉到自己的那点修为在时间中慢慢溃散,数年后再次回到普通人的状态! 典型的入门容易,深造难! 道家推崇的食气术在入门上比养器法还难,因为你根本就得不到灵物中灵机的帮助;也许某些避世修行门派中的弟子能在长辈的帮助下完成,但对散人来说,这注定是个不可能实现的目标。 但食气术的好处在于,一旦食气成功,那么未来的路子就要广阔的多,并不拘于一定要找到同性质的灵物,而是只要有灵机,都能食为已用。 两条路,都需要合适的环境或者器物,这一点上,娄小乙什么都没有。 他也不着急,继续研究三只书简,直到从理论上完全吃透为止。 十日后,娄小乙抱着三只书简去见母亲,想换几本看看,娄姚氏就叹了口气, “小乙,你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的,我既然把这些东西給了你,那就是你的,全都拿走吧!隔几天换几本,这是在告诉我你其实没把它们放在心上么?” 娄小乙涩然,在母亲面前,他这点小心思无处遁形,实际上,正经的夏闱之考,他是真正一点准备也没有。 “如果你哪一天对这些失去了兴趣,帮我把它们毁掉!你我是管不了啦,但我的孙子孙女可不能重蹈覆辙!” 娄小乙干笑,于是也不客气的把十三只书简都搬回了自己的书房,从此开始了他的修行研究。 仔细把十三只书简研究了一遍,他发现自己其实也没多少可供选择的。 修火七形,水无常态之冰篇,风卷遁形,匿迹,常见阵型解析,道符真箓,纸人术,这些都是道的应用,是选修而不是必修。 莽牛身是体修功法,娄小乙没法想象自己千辛万苦如果食气成功后却重归打打杀杀,拳拳到肉的层次。 清微观想是比较高级的功法,锻炼的是练气士的神,对娄小乙来说,气都没有,又何谈于神? 所以,选来选去,也就一个中平行气诀可以入手,是他踏入修行的开始。 运功方式,分站功,坐功,卧功,对初学者而言,坐功最利开始。 按照中平行气诀的要求,盘坐于榻,全身放松,双目垂帘,舌顶上腭,鼻息自然…… 全身放松,不是软作一团,须要保持头脊正直,以利经脉通畅;但也不要成为硬挺,变得僵直呆板。 双目垂帘,即微闭之义。因为睁开眼睛容易滋生杂念,全部闭上又容易昏沉入睡,皆不利于炼功。就是“睁三闭七“,以看到眼前之物而又不能辨清为度。 舌顶上腭,即抿口合齿。要把舌尖反卷过来,以舌尖底面顶到上腭部位。因在人之上腭有两个小窝,叫做“天池穴“,上通泥丸,最易漏神。 鼻息自然,即自然呼吸,但忌粗短。随着静功程度的不断深入,鼻息应当逐渐做到深、长、匀、细、微。 所有这一切的目的,就在于入静,在于感受天地灵机;久愔此道的练气士,几乎能在任何情况下入定入静,不管外界如何嘈杂,混乱,****,不管本身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状态,是狂喜还是痛不欲生,都能在瞬间把自己调整到这样一个修行状态。 但初习者不同,院外有人接进,小鸟在外啼鸣,人的交谈,突如其来的异响,都会瞬间破坏新入门者的入静,这需要长期的锻炼,还需要一定的天份,有些人天生静不下来,用道家的话说,祖师爷不赏饭吃。 入静的目的在听灵! 就是感觉到围绕自身,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灵机! 在这个世界,绝大部分地方的灵机都非常的微弱,不能说没有,但却微弱到不能給练气士多少实质性的帮助;可能也有极少数的地方有相对来说稍微浓烈些的灵机,但不是局中人,就无法确知这些地方的出处,更没人会大方到把其他人带去这样的地方,灵机就这么多,你吸一口我就少一口…… 这个世界也有道统的传承,是修行者中的金字塔尖的那部分,是游荡在外的散修们羡慕的对象,娄小乙不知道要满足什么条件才能加入这样的传承,是沾亲带故?还是天资卓绝?不过对他来说这些都没有意义,因为从年纪上来看,他早已错过了最佳的打基础阶段。 他倒不是太在意,反正他的目的也不过是多活几十年,顺便看看这个新奇的世界到底有什么奇形怪状。 他的要求并不高, 神仙?他想都没想过,那是什么东西?有这东西么? 他就只是想单纯的看到火焰从指尖上神秘的出现,挥一挥手就有雨云灌溉干涸的农田,像风一样的掠过郊游的红男绿女,如果把注意力放在双目上,就能在夜幕中穿过厚实的墙壁…… 其实挺简单,但要实现这样简单的文艺想法,就需要理性到极致的慎密思维。 在他眼里,修行就是,用一串内在的精密,写出一个艺术的人生。 入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不是祖师爷赏饭吃,而是灵魂在穿越过程中,经过无法计量的时间,早已被磨练的恒定而深遂,就像无垠的宇宙。 这是他的底牌,可惜即使是这样的底牌,也无法帮助他感受到空气中存在的灵机波动。 或者说,他也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灵机波动,就没这个概念。 因为他还没入门! 第39章 决定 离土壁窟刻事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平安站在小主人面前,一五一十的汇报他打听到的消息, “齐家老二已于五日前离开普城,听说是和一位长辈外出生意历练,外面都传这是在躲灾,其实府衙早已对此下了定论,就是次意外,没人在这次事件中获罪,也不存在逃避一说。 齐家对死伤那几家都有重礼奉上,说是聊表歉意,这是私事,不在官面之上,不算赔偿。 我想齐二大概会在外面停留很长一段时间,家族内的继承权也没了指望,出去的话,大概是眼不见心不烦吧?对人对已都有好处!” 娄小乙点点头,这是意料中事,简单的说,就是无法面对,这是现实的世界,可不是传记小说中的打打杀杀,跟死条狗一样……人死为大,在这个平和的小城,哪怕是富家子弟,也受不起这样的压力。 “钱胖子同样如此,他走的还要早些,具体目的地不祥……其他的,猴子还在养伤,我听贾郎中说,因为太长时间没有正骨,恐怕要落下残疾,终生离不了轮椅……韩老幺是内伤,能救回来已经很幸运了,但是,后代难继……” 娄小乙就叹了口气,一场闹剧的结束,没想到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从根本上改变了几个家庭的生活,小七侠中,他算是最幸运的,也怪不得母亲会把父亲珍藏的东西拿出来,她虽然没说,但肯定被这种惨烈給吓坏了,只要能把娄小乙拴住,没什么是她不肯拿出来的。 关于这个世界的医术,就是正常凡人世界的水平;别想有道人的一粒仙丹就起死回生,断肢重续,一道法力入体就内伤大好,不留后患! 可能有本事的练气士确实能做到,但前提是你得先找到这样的能耐人,其次能耐人还得有丹药方面的修行偏重,最后,人家凭什么帮你? 灵机本来就稀少,谁又愿意耗费宝贵的修为就为治一个凡人?人家是修道,又不是修医! 这也让娄小乙看明白了,在食气的初级阶段,所谓的修行人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大的区别,从高处掉下来一样会死,一样会伤! 因为养器法的局限性,他们自己的那点修为实力在治疗中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除非能拿到别的灵物。 也许,正是因为他们好歹是修行人,从十几丈高处掉下来,才走了两个呢?换成都是普通人,能活下一,二个就不错。 “李三郎一直就留在家里,没有出来过,不知道是受了惊吓,还是被禁了足……” 娄小乙就叹了口气,“老夫人那里,没少拿钱吧?” 平安低头应道:“是,虽然我娄府在这几家中还称不上豪富,但夫人的丧葬之仪却是給的丰厚,另外也通过州郡的关系給猴子他们请了最好的郎中,具体的,都是彩环姨在操持,我也说不上来。” 娄小乙又想起一事,“彩环姨最近在忙什么,你可知道?” 平安就把头一摇,“不知!主子的事,我们下人哪里敢问!” 娄小乙笑骂,“奸滑的家伙,娄府还有你不知道的?这是欺我少年糊涂不懂事么? 平安我跟你说,这事关系到少爷我下半生的幸福,可不能马虎,你給我盯紧了,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小-姐,性格脾气如何,样貌谈吐怎样?打听清楚了給我速速报来!” 平安支支吾吾,气的娄小乙就想踹他,想一想也是无奈,难为这些下人,这密可不好告, “好吧,收拾收拾,我去城里买点东西!” 平安就很为难,“少爷,这不好吧?你现在出去这不合适!” 娄小乙把眼一瞪,“我又不是出城,不过是去大街上转转,这都不行?母亲都没约束于我,你倒是管的紧!” 娄小乙在普城大街小巷中晃悠,虽然他现在和几个月前相比,在普城的名声有了大大的长进,但人们听的是娄府小相公之名,却很少能有把这名声和脸对上号的。 小夜湖一砖之威,窟刻死伤事件,給他带来的都不是什么好名声,正在急速向纨绔的深渊滑落。 他是无所谓的,因为他很享受这样的名声。 双标,在哪里都存在,人们习惯用圣人的标准来要求圣人,用疯子的标准要求疯子,用恶棍的标准来要求恶棍。 你給自己贴上什么标签,人们就会依此为根据设定对你言行的期待值。 好学生一篇文章不通就会被老师骂的狗血喷头,坏学生一年就准时交上一篇文章,也会得到老师的表扬。 整天讲仁义道德的人一旦做出言行不符的行为就会倍受指责,说白了就是流氓耍流氓天经地义,但你浓眉大眼的别说耍流氓,就是露出点流氓气质都是不能被接受的。 这是娄小乙前世做屌丝唯一的好处,起码从精神上活的轻松愉快,来到这个世界,他当然不想让娄府的名声成就自己的名声,背一身的道德才能枷锁,当个纨绔蛮好的,就是在母亲那里不好过关。 来到一个杂货店门前,娄小乙跳下马,吩咐道:“平安在外面等着。” 平安就觉得小相公有些神神秘秘,不过他的责任是不让小相公脱离自己的视线,杂货店不大,站在外面一眼就能看穿,所以也不怕什么; 侍候主子得有眼力劲,不能不听老夫人的,可也不能全逆着小主人,毕竟小主人是未来,他这个安生的营生能不能吃到老,越往后越得靠小主人的点头。 娄小乙笑咪咪的蹩进店,那掌柜的一看他进来就一楞,有点眼熟,想了想就有了点印象,再想了想,头就有些大;当初他置办那些东西时就很清楚那些东西的用途,再结合最近闹的沸沸扬扬的土崖窟刻事件,眼前这个年轻的公子哥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娄小乙慢慢踱到他的跟前,“上次去窟刻的东西,是你給我准备的!” 掌柜的汗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普城大家族八位公子,死了两个躺了两个,这事不可谓不大,大家族之间没法互相指责攀咬,但如果让人知道是他給准备的冒险工具,他这小小的商户怎么能顶的住那些大家族的泄怒?稍微动动手指头,就能挤的他这个小店活不下去! “娄公子,我愿意返还你的货资,不,双倍返还!” 掌柜的脑子很清楚,能用钱解决的事,就别小气了。 娄小乙却笑着摇摇头,“谁又稀罕那点银子了?再者说了,买卖公平,我娄府什么时候强买强卖不給钱了? 我要说的是,你給我备的东西恐怕有些不妥吧?如果不是因为你从中取巧,说不定我那些同伴还能多活下来一个!” 第40章 豚线香 掌柜的汗流的更急,这娄公子来是为了赶尽杀绝?说他的货品假冒伪劣,这要是传出去,谁还来他这里买货?那几家家里出了人命的,不搞死他才怪! “天地良心,娄公子您可不要血口喷人啊,老头子在这里卖杂货卖了三十年,可从未昧着良心以次充好过!一大家子都指着这营生养活,您这是要掘老头子的根呢! 绳子,都是上好的粗麻编成,布匹都是新进的上好绵布,水囊也是真正的牛皮缝制……” 娄小乙笑咪咪的,“那气死风灯呢?我说的是,那里面的灯油呢?” 掌柜的就一楞,他没想到的是,整个全套的探险用品都是货真价实的行货,就这把风灯,因为一些人为的意外,灯油有所欠缺,就加了点其他的东西进去,也不过是十停中掺了一停,就让这娄府公子看出来了,真正是不可思议! 娄小乙继续道:“你知道的,在封闭的空间内,有点灯火光明和没有就完全不一样,尤其是对受伤的人来说,就意味着希望,能看到身边的同伴, 如果一直在黑暗中,你想想,那种绝望……” 掌柜的脸色煞白,他不觉得这其中就有多大的区别,也就是少燃一刻二刻的事,风灯的灯油是特制的,要比普通灯油贵些,因为要考虑在特殊环境下发挥正常的作用,但何至于就跟人命扯上关系了? 这娄府公子如此相逼于他,到底存的是个什么心思? “娄公子,这都是意外啊!绝非故意,更不是偷奸耍滑!那风灯就剩了一座,您来买之前我的小孙子拿去点了捉蛐蛐玩,就浪费了些灯油,为怕我责骂,就偷偷的取了些和灯油色泽一致的豚线香滴了进去,您要知道,那豚线香可比灯油贵了十倍都不止,我就是想骗人,也不能这么亏本的骗吧? 小孩子的无心之举,罪不至此,您可不能把这顶大帽子給我们戴上,小店利薄,可经不起大风大浪的折腾,您大人大量……” 娄小乙拦住了他,“小孩子的过失?那就不必细究,但你确定是加的豚线香而不是别的什么?” 掌柜的诅咒发誓,“绝不是虚言诳骗!您若不信,我这就把小孩子找来,我能骗人,那么小的孩子总不能骗人吧?就在卖出风灯的第二日,他母亲发现豚线香少了不少,追问之下,才知道的真相,很是揍了几下,我这就把他找来……” 娄小乙一把拉住他,“算了,我就是问问,因为我觉的那股子味道很不对,既然是小孩子的恶作剧,我也不为已甚,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总不好坏了你的生意。 这样,你把剩下的豚线香拿来,我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掌柜的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也让伙计拿来了一瓶豚线香,是装在瓷瓶中的琥珀色液体,打开来闻了闻,好像也没什么异味。 “这东西做什么用的?好像还很贵?” 掌柜的还没从这位娄府公子快速跳跃的思维变化中反过劲来,他到现在为止也不太明白这位公子的真正的意图是什么? 于是只有机械的回答,“豚线香,不是照夜国产物,而是南海之国传来的新鲜玩意,流传到咱们普城也不过才数月之长,很多人对其功用并不太了解, 这种豚线香其实并不是香,而是更类似于一种驱蚊,除腋,保持皮肤紧致,维持水份的东西,南方国家的贵人太太小-姐们习惯于把这种豚香作为一种打底,先涂抹于头脸部位,再开始其他香粉胭脂,就能保证飞虫不落,水份不失,还能除去长久在外活动时的汗味腋香…… 但这东西才刚刚传到普城,还没有在上层传播开来,所以卖的不是太好……” 娄小乙点点头,“原来是既有药用,也有护肤之用,倒是神奇!这一小瓶,不便宜吧?” 掌柜的干笑道:“因为还在打开销路的阶段,所以我们卖的不贵,也就五两银子一瓶,赚个吆喝钱……不过公子若看上了,小店便送与公子,想来府中老夫人是用的上的!” 娄小乙一笑,“我是来赚你便宜的么?这样,这东西我拿两瓶,试试功效,如果好用,我还来照顾你的生意!” 回头就喊平安,“过来结账!” 回去的路上,平安就一路的唠叨,诸如十两银子太贵,已经超过了他这月的常例钱,最近府上因为他的胡闹而显得支度有些紧张等等之类的话题。 娄小乙只做不理,路过一家茶楼,他看了看啰嗦了一路的平安,心中转念, “平安,我请你喝茶!” 茶楼中,平安有些拘束不安,他也知道这小祖宗要出妖蛾子,但却无法拒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不要和老夫人的嘱咐太相抵触。 ……一刻钟后,一主一仆迈出茶娄,娄小乙笑容满面,平安则是满脸愁容, 几日中,娄小乙的动向看在平安眼里是扑朔迷离,也不知他到底想做什么,反正找的都是普城中很少见的戈壁土著,年纪大了随儿孙来普城定居的普通人。 一想到戈壁,平安心里就不停的打鼓,就有去向老夫人告密的冲动,但在茶楼和小相公的那一席话,又让他心生期翼。 再过了三日,娄姚氏和彩环姨去往城西大昭寺敬佛,这也算是老夫人不多的一个爱好,也是普城上层贵妇的一个共通点;一般一年总要去二,三次,如果有事发生,还要去的多些。 这一次去大昭寺,主要是想給那个倒霉熊孩子求个签!捐个香油钱,以求菩萨保佑。 这是一种心灵的寄托,虽然娄姚氏并不是个毫无见识的女子,但终究,和在外面打拼的男人不一样。 拜佛,求签,敬献,素斋,再加上路途不近,这一趟下来不到天黑是回不来的。 就在两个老夫人小轿前往大昭寺,前脚刚出门,后脚两个人影也闪出了角门,两匹快马,直奔城北而去。 第41章 聚虫 出了北城门,一边飞驰,平安还不忘叮嘱不已, “公子,咱们事先说好的,不能进入戈壁,您若不听,我可真要回禀主母的!” 娄小乙微笑不语,都到这时候了,还能由得你么? 还是那条路,大路向北十来里后转向西北,这也是进入戈壁的最短距离。 往事如烟,曾经在月前也有这么八个少年飞驰在这条路上,可惜,等待他们的是悲惨的结局! 有些人会退缩,有些人会逃避,有些人会谈之色变,畏如蛇蝎,但也有些人,仍然无所畏惧! 娄小乙从来就不认为戈壁有什么好怕的,只要够谨慎!上一次栽跟头是因为他不是话事人!如果由他掌总,绝不会出现那种悲惨的结局! 因为轻车熟路,所以跑的比上次还快,离正午还有一个时辰,他们已经进入了戈壁! 平安在后面大呼小叫,娄小乙却是只做不理,直到进入戈壁近十里时,耳听后面的平安声音都快嘶哑了,他才停了下来,跳下马,站在一个沙堆上左右观察地形。 “少爷,少爷,回去之后,我定要告你一个不遵之罪!”平安上气不接下气。 娄小乙哈哈一笑,“第一,今日便在这里,不往前走了!第二,我考取文状之日,就是你荣升管事之时!你还有何话可说?” 平安跳下马,“您这是赤-果-果的贿赂!” 娄小乙就撇撇嘴,“那我和你谈理想,谈未来,你听么?” 在沙堆上看了半晌,其实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让一个前世今生都没在戈壁沙漠地带生活过的人,仅仅根据几个土著沙民的描述就能做到心中有数,那就是妄想。 但有二点他记的很清楚,沙民们都说,在低洼处,和背阳阴凉处最有可能出现那物事。 这样的地方,他找到了两个,于是扔給平安一把沙铲,自己也提着一把, “来吧,开始干活了,要想当总管,总得出把子力气!” 在一个太阳晒不到的低地,两人开始挖坑,平安挖的是心惊胆战,生怕再钻出个沙蛇沙蝎来,咬了自己还好说,如果再把少爷咬了,这份差事就别想再干了,三十多奔四十岁的人,去哪找这么轻松,福利又好,又有面子的差事? 娄小乙就笑,“平安你怕个甚?也有防护,也有伤药……你别以为那些蛇啊蝎啊的是傻的!它们感觉到有动静早就跑了!人怕蛇蝎,蛇蝎更怕人呢!” 不多时,一个五,六尺深的沙坑挖好,沙地好挖不费力,但也不能再继续,因为随时在塌陷, 挖好之后,娄小乙从随身携带的包袱中取出一个大瓷瓶来,这是普城人夏季用来盛放凉茶的器物,尺来高,半尺为径,瓶口密封极好,普城人一般把这东西装满凉茶后就吊入井中浸着,喝时自取,烈日炎炎下,是极享受的。 放好瓷瓶,娄小乙小心翼翼的取出一瓶豚线香,把一多半的豚香都倒入了瓷瓶底部,又把剩余的均匀洒到瓷瓶外周围。 最后,爬上坑,用绳子系好瓶盖,以便随时放落,盖住某些循味而来进入瓶底的东西! 一切布置妥当,又换了个地方,相距里许,又同样的埋设了一个陷阱。 这就是娄小乙的修行尝试! 他发现,在这个世界想要修行,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灵机这一关,当然也包括所有和灵机有关的东西,比如,更浓郁的修行秘地,灵器灵物,说白了就是资源。 他一个普通凡人,哪里找资源去?就算是富如普城首富之子,修行年余之后也不得不放弃,可见凡间财富和修行资源之间的兑换就不存在可比性,是千金不换的概念,长生,是能拿钱买的么? 首富李家都不成,就更别提只是个空架子,指望着城外几个庄子,城内几个铺子和娄司马的遗泽而生存的娄府,娄小乙便再醉心于修行,也不可能往自家府上打主意。 思来想去,在他这一生中唯一见过的灵物便只有一件,土崖窟刻中见识的白沙虫! 这东西,其实在那本三千年目睹奇形怪状中有提过,属于照夜国普城附近的特产,准确的说,就是戈壁滩的特产,别无分号。 书简中说的明白,有如鸟肋,食之无味,弃之也不可惜! 鸡肋已经够无趣了,鸟肋那东西,值的一啃么?说的就是白沙虫所带灵力之薄弱,是万物生灵中可携带灵机的物种中,最低微的存在;再加上这东西天生胆小敏锐,藏于沙土之中,极难大量捕捉,所以,没有可利用的价值。 白沙虫之于修行人,就如以二,三米粒投之大象,别说裹腹,牙缝都塞不满,还没到胃,就已经损耗掉了;所以正经的有点本事的练气士都不会在它身上打主意。 但娄小乙可不是大象,他现在就是一只髅蚁,大象看不上的东西,髅蚁觉得还蛮不错的呢! 在窟刻被困的那几天中,他偶然发现了这个秘密,都说白沙虫胆小敏锐,很难捕捉,只不过是没找对办法,对任何生物来说,都有其缺点和致命之处,不知而已。 当初那几条白沙虫围着的,其实就是娄小乙移动风灯时不小心滴落地上的灯油,似乎白沙虫格外的喜欢这东西?是因为气味还是其他的原因? 这很好理解,人类也喜欢闻各种奇怪的气味,有喜欢臭豆腐的,有钟情于脚气的,还有迷恋汽油味的,人类尚且如此,何况虫子乎? 但为什么只独独他这盏风灯灯油能招来虫子,其他摔碎的风灯为什么招不来?这就是他找那个杂货店掌柜的麻烦的原因。 现在搞明白了,才有他今日一行。 至于如果真抓住了这些白沙虫,又怎么利用它们来修行,这是接下来要研究的课题,不抓几只,研究个屁? 找了个阴凉地方,铺了块布,摆上吃食,这鬼天气鬼地方,越来越热,除了清水瓜果,也吃不下什么东西;酒是不敢喝的,他骑马也就是个普通水平,如果再醉驾摔下来,折了脖子,那才是大笑话,会被钉到普城的耻辱柱上,一辈子都洗刷不清的。 平安到了现在,也能大概猜到小相公在捉什么东西,但他更明白什么东西是他该问该知道的,什么是得装糊涂的,这就是他能爬到现在这一步的原因。 主人的事,尤其是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把自己当成个傻子就最好,这种情况下,没人会喜欢机灵的,刨根问底的。 第42章 收获 吃喝完毕,又小憩了片刻,这才优哉游哉的向第一个布置点走去;他不着急是因为知道这白沙虫循味的速度很慢,他当初在窟刻中的那点灯油已经洒了很长时间,最后才引来了三只,那还是进入戈壁数十里深处,这里不过才进来不到十里,又能爬来几只? 说实话,他是有着一只也逮不到的心理承受极限的,等下次进更深点就是。 但等他走到第一个布置点,从坑上往下一看时,却是嚇了一大跳! 瓷瓶完全都被爬满了白沙虫,密密扎扎,少说也有百来只,这才多少时间?怎么就引来了这么多? 也顾不得想究竟是为什么,急忙提起旁边的绳子,把瓷盖往那瓷瓶上一扣! 被扣在里面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但那些爬满外壁的白沙虫在感觉到危险后,个个行动飞快,往沙中一钻,瞬间就跑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个干干净净的瓶子。 娄小乙有些麻爪,说实话,在看过那些虫子爬过瓷瓶后,他都有些心理抵触下去搬瓶子! 这要是不小心没拿稳从瓶子里跑出来一只可怎么办?或者,那些躲进沙子中的虫子大部队看有人下来,一涌而上? 想象里浑身爬满虫子的景象,娄小乙就有些怵,实话说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是一个真正胆大的人,只是装的很胆大,既晕血,还有密集恐惧症,可能以后还有什么…… 好在,救星很快就到了。 看着跟上来的平安,娄小乙很亲切,又很坚定, “平安,下去把那瓶子抱上来!” 平安是欲哭无泪,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小主人一定是在逮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是沙蛇?或者沙蝎?沙蛛?他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一定是很恶心的东西!就藏在瓶子里,爬来爬去的…… 小主人很好心的递給他了两个夹子,“把瓶盖夹严了,嗯,不要偷看!” 平安没法,谁让他吃的是娄府这碗饭呢? 战战兢兢的跳下坑,小心翼翼的拿夹子把瓷瓶盖子夹好,然后在娄小乙的帮助下爬了出来;上来之后,再仔仔细细的在接缝处拿布条缠好,缠紧…… 娄小乙是怕里面的虫子跑出来,却看的平安心头打鼓,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妖魔鬼怪! 让平安把瓶子装上马背,他则是继续去扣第二个瓶盖,同样的操作,只不过自始至终,平安也没看到里面到底是装的什么东西。 一路回程,娄小乙的兴致很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不管遇到谁都会和人亲切致意;平安则正好相反,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在他的马屁股后面就挂着两个瓶子,他就老是觉的有什么东西在撕咬自己的屁-股,走不几步就会回头看看……再走,再看看…… 他已经在认真考虑是不是在娄府一直做下去的可能,问题是,上了小相公的这条賊船,就轻易下来不得! “少爷,我觉得你就这么把这两个瓶子带回府里不太合适!如果有什么东西跑出来,这府里还会住人么?或者,对老夫人有害!” 娄小乙撇了他一眼,“别拿母亲压我?我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我不是在玩,你要搞清楚这一点! 咱们还从角门进去,直接去我的书房!不要让人看见!” 他们运气不错,两位上香的老太太还没回来,如果知道这次上香的结果是熊孩子又去了趟戈壁,不知该做如何想? 平安逃也似的离开了小主人的院落,他是怕这个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小主人非逼着他开瓶子!只要一想到瓶子可能爬出来的东西,他就一身的鸡皮疙瘩! 没经过特别训练的普通人,大部分都无法接受这样的场景。 他想错了,娄小乙还真就没用别人来完成这最后程序的想法! 因为他就根本没有成-熟的计划! 原本想着的是随便抓来几只研究下它们的习性,再看看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没,谁知道这来了个一次到位,两个瓶子中数百只白沙虫,这才多少时间?如果任由那瓶子再放半天,他敢肯定每个瓶子中的白沙虫数量都会上千! 他也有些想明白了,为什么计划如此的顺利,顺利的不敢想象! 因为当初在窟刻**被困时,豚线香是被混杂在灯油中的,已经被稀释了大部分,又被烧没了大部分,所以香力不济? 这一次就大大的不同,这可是最纯正的豚线香,一丝杂质没有,而且,因为不了解用量,他倒的也有些多了,整整十两银子,全倒沙坑里了! 如果有下一次,一定不能这么做,要少倒些,或者拿别的液体稀释。 白沙虫捕捉的太轻松,一下子就打乱了娄小乙的节奏,他本是想着一边研究一边尝试的,比如,如何做到把白沙虫的灵力提炼出来作用在自己身上? 不可能是吃掉它们吧? 生吃?嗯,灵力肯定能保持,但这太恶心,你还不能生吞,因为担心那些小东西进到胃里翻江倒海!可是若说要在嘴里嚼,再一边运功行气,哪怕他是一个经历了时空旅行的老灵魂,也实在是做不到这一点。 熟吃?是蒸是煮?是煎是炸?需不需要放油盐酱醋?还是炒盘鱼香肉丝?放大蒜不? 关键是,熟吃在感觉上肯定留不住灵力,这就没有意义。 在钟山修行概要中,对人类吸受各种性质来源的灵力有过介绍,最好的一种就是天地之间自然流转的灵机,因为没杂质,也没属性,普适性很强; 其次便是灵物,因为灵物都是人为制造出来的东西,所以就有了方向和偏好,你吸收了它,就自动继承了制造灵物的人的道统,以后就不得不沿着这个方向走,身不由己,路是越走越窄。 最后便是灵机生命,包括动物,也包括植物;这些,也同样是有属性的,比如珍贵的火藤木就是火属性,寒漓草就是水属性;动物就更不消说,越是高等级的动物,就越是拥有自己独特的灵机属性,除非你想变成一个妖兽,否则没人会去吸收妖兽的灵力。 但这样的理论体系中,也有一些例外! 比如在动物种群中,那些还没有灵智产生,只是凭本能收集灵机的最低等妖兽,甚至都谈不上妖兽的小东西,其身带的灵力却是最纯粹的,没有经过改造的! 这些小东西,其中就包括白沙虫! 第43章 惊险 这也是娄小乙之所以看上白沙虫的一个重要的原因! 除了个体的灵机强度实在是弱的不能再弱,其他的都很完美! 因为没有产生灵智,所以灵机就是原生态的生命形式。 娄小乙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怎么把这点可怜的灵机給挪到自己身上,鉴于白沙虫单体的过于微弱,他必须找到一种批量嫁接的方式,如果一个个的来,早晚得把他累死! 准备工作有很多,更多的瓷瓶子以做分流之用,否则冒然打开,这些东西一哄而散钻入地底,那这娄府是真不能住人了,自己又怎么在母亲面前解释? 最好能有一个完全密闭的,不容白沙虫逃脱的空间,可这很难做到,这小虫子钻地能力极强,木板泥墙就根本挡不住它们,除非用陶瓷整体打造一个房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本着科学认真的态度,他还是决定先研究一下这个白沙虫的生活习性,还有最重要的是,它尾部的那个倒钩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蛰人疼不疼?有没有后遗症? 他很想找人来验证这一切,但思来想去,这些麻烦还是自己来尝试最好,每个人的耐受力都是不一样的,想要修行,就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在多活几十年,和疼一下之间,比较起来还是很值得的。 搬过一只瓷瓶,又拿过一只空瓷瓶,想的是倒腾几只过去,这东西也不能飞,在瓷瓶内爬行想必也快不到哪里去,只要自己动作快些,应该不会发生白沙虫胜利大逃亡的事件? 心中还是有些紧张的,毕竟在前世,小小的马蜂群蛰死人的悲剧也发生过,自己不会那么倒霉吧? 一个人修行,就是这么的充满了变数,如果有另一个人在,最起码在自己昏过去前还能把他抢救出去? 咬咬牙,心中告诫自己,这世界没有任何成功能不冒风险! 右手有些抖,也不知是空瓷瓶有点重还是紧张,左手则轻轻的,缓慢的,把装有白沙虫的瓷瓶盖挪开了一丝…… 等了一会,感觉以白沙虫的体量,可以变形的柔软身体,应该能爬出来了啊! 他有点后悔,豚线香倒的太多,是不是这些东西不知死活,还聚在一起啃食豚香呢? 等了一会,既然不出来,手上下意识的又把瓶盖推开了一些,然后,十几条白沙虫异常敏捷的蹦了出来! 没错,是蹦,可能不太准确,因为它们没有脚,它们的蹦,就是把身体弓起,像弹簧一样…… 娄小乙的错误在于书简上对这东西的形容是没有灵智,他被误导了,没有灵智不假,但它们有本能啊!有向往自由空气的本能! 这种本能的支配下,十几条白沙虫的蹦出也就是很正常的现象,实际上他看不到的是,在瓷瓶中还有更多的白沙虫在往外蹦,只不过因为这个口子实在是太小,所以绝大部分都撞在瓷瓶盖上又弹了回去,只有这十来只最幸运的,才恰恰从那条瓶盖和瓶口的缝隙间蹦了出来! 这是娄小乙自己的失误,源自于对陌生物种的陌生不了解,但他这个人,或者说他这个灵魂,胆子确实不大,但瞬间的反应却很快,这也是一种本能……没有大呼小叫,没有慌不迭的推开瓷瓶,也没有不管不顾的后撤,他下意识的做了一件最正确的选择,左手立刻复位瓷瓶盖! 这就杜绝了更大的悲剧产生--书房里爬满白沙虫,但他也因为自己的这个选择而受到了惩罚,因为没有第一时间躲开,蹦出来的十来只白沙虫又开始了它们的第二次弓身跳跃! 这是有目的的跳跃,仍然是本能驱使,当它们发现有巨大的危险降临时,唯一的对策就是把身体尾部的倒刺扎出去!扎到那个冒犯者的身体里! 面对小不过一寸,蹦起来跟小弹珠一样的白沙虫,没有多少武力基础,也没有什么应对经验,完全事发突然的娄小乙,是一个也没躲开! 脸上,脖子上,胸腹,手臂,腿脚……白沙虫们的配合十分的精密,瞬间攻击,没有死角…… 想象过同时被十来只马蜂蛰的场景么? 娄小乙现在就正在经历这个,被蛰一下,人类可能会大叫;同时被蛰两下,大概会惨叫;当有十来道极度的痛感同时袭来时,他除了疼的抽冷气,便连大叫都叫不出声! 仿佛全身无处不疼,有千百处的痛感让他都不知道到底被蛰到了哪里! 全身僵硬,无法做出正常的身体动作,只能保持姿势,缓缓坐倒…… 这是普通人初次接触灵机的必然现象,没人护法,没人帮助,没人指导,在野蛮的灵机力量攻击下, 有千百个念头同时在脑海中闪过,但娄小乙却准确的抓住了最重要的一条,没有去后悔,去悲伤,去回忆,去想临终遗言…… 顺势坐在地上,双目微阖,不对,已经控制不了眼皮…… 中平行气诀! 这是劫难,也是机会! 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一步时该做什么! 如果平安此时闯进来,一定不认得自己的小主人,因为他已经肿脹成了一个浮肿的皮球……但他当然不会出现,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打死他都不会进来! 其他下人也不会,这是娄小乙的自作孽,鉴于保护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隐私,他穿越以来的数月中,唯一对下人的要求就是,不得他的允许,谁也不能私自闯进来! 那些射出尾钩的白沙虫,也比娄小乙好不到哪去,全身的精华都化做尾钩钉入对头的身体,它们也就成了真正的爬虫,甚至连普通爬虫的正常蠕动都做不到! 在戈壁沙漠,这样的状态就是它们最危险的状态,要么叮死对头,要么被沙蛇沙蝎沙蛛变成美味的口粮。 只有等过去一段时间,慢慢的缓过劲来,才能向沙土深处钻去,然后凭本能找到戈壁下微不足道的,对人类毫无意义的灵脉,在漫长的时间中去补充自己,直到再培养出一根倒钩出来。 人和虫,就这样同归于尽,在沉默中慢慢的恢复,也不知道到底谁才能笑到最后? 前院有嘈杂的动静,那是两位夫人的回府,在喧闹一段时间后也归于平静, 年纪大了,劳累一天,当然要早早的休息,也就没人再来关注某个倒霉蛋死活。 第44章 成功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播洒在娄小乙的脸上时,仿佛感觉到了那一丝热力,他如愿以偿的醒了过来, 抖抖袖,拍拍身,一切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昨晚只是做了一个逼真的噩梦。 没有力大如牛,没有身轻似燕,没有内壮如鼓,更没有垢泥满身,就是临死之人恐怕也排不出好几斤黑泥吧? 一边习惯性的吐槽,一边站起身,看看周围,那些真实的存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一切真的发生过。 瓷瓶仍然在原位,地上十来条半死不活的肉虫子,都告诉了他这不是梦。 眯起眼,清晨的阳光和房中升腾的尘埃交织出一副瑰丽的画面,在这个画面中隐隐约约有金色光点闪动,仿佛一个个调皮的精灵! 这不是头撞墙的满眼金星的幻觉,这同样是真实存在的东西,这个东西有一个很让人向往的名字—天地灵机。 这就是修行呢! 自然而然,不是一步登天! 随着他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这些灵机终会为他所用,变成火,焚得烤鸭佐美酒;变成冰,夏日炎炎酸梅汤…… 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他不在乎,这个过程很美妙,很享受,没必要搞些既沉重,又远大的理想来压迫自己。 静静的站着,再次运转中平行气诀,那些在空气中浮动的金色光点缓慢的,不情不愿的向他涌来,这就是修行的真谛,万法的源泉,另一个世界的开始。 这是他该得的! 停下了臆想,他发现自己也没想象的那般兴奋,仿佛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理所当然的。 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把十来条白沙虫捡回空瓷瓶中,他没有爱惜飞蛾沙罩灯的伟大胸怀,也没那么多的万族平等理念,既然都还活着,当然也没必要一脚睬死,还得扫地清洗,等下次再去戈壁滩捉虫子把它们放回去就是。 踏入修行第一步之后,他最大的感觉就是…… 出书房门左拐,回廊后有一小片竹林,红砖绿瓦下的一个小小房间,痛痛快快的放了一次水……憋了大半天,有一种炸裂的感觉。 修行人也会饿,也需要吃!修行人也有循环,也需要排出! 怎么别人修行都是那么的高大上,偏偏到了他这里就是些油盐酱醋茶? “春花,拿早食来!饿了!多拿几个包子!要肉馅的!” 娄小乙冲外面喊到,然后就是小丫鬟小跑的声音,直奔伙房而去。 洗漱一番,用毕早食,娄小乙照例去給母亲请安,也没什么大事,闲扯几句,就回了自家书房。 这好歹是迈出了第一步,说不高兴那是假的,心里热切的很,他需要把昨晚发生的一切捋一遍,也好确定下一步的计划安排。 人生,是需要计划的,尤其是修行的人生。 他注意到,自己身体上并没有白沙虫倒刺尾钩的残留,当时他很清楚,手上脸上各个部位都挨了蛰,中平行气诀再是厉害,也不可能把固化的毛刺都吸收干净吧? 先是运转了几次中平行气诀,感觉收获很小,几乎就是原地踏步,一方面是因为灵机稀薄的原因,另一方面是因为时间不对, 在这个世界的修行,不同时间的效果是不同的,最佳时机是卯时和酉时,简单的说,就是日起日落的时间,因为这时的灵机最为活跃,也最亲和,有事半功倍之效。 当然,你十二个时辰都拿来修行也没人来管你,效率太低罢了。 这是指的大自然的灵机食取,如果借助灵器灵物,就没有这么多的讲究,也包括这些白沙虫。 娄小乙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层次,是食气阶段的入门,低的不能再低的境界,也就是能勉强感觉到天地灵机的存在,离调动它们还差的远呢,也远远不到学习术法的地步,就他这点修为,怕是个小火苗也放不出来。 这一点,在中平行气诀中有很严格的规定,只有在中丹田中感觉到热力充盈,有鼓脹饱满之感,才是初步学习术法的时机。 现在,食气食气,一个食字,道尽了修行的根本。 还得靠虫子啊!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心理上的抗受能力就强了许多,再看到白沙虫就少了厌恶,多了些亲切;毕竟,这是帮助自己修行的伙伴,是需要善待的。 娄小乙脱光了膀子,精赤上身,想看看白沙虫的尾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轻轻挪开瓷瓶盖,保持在和昨晚同样的开合程度,十来只对现在的他来说就将将好,他现在才刚入门,不能跑,会扯着-淡的。 和昨日一样,又是十来只白沙虫弹跳而出,落地后紧接着便对它们感觉中的危险发起了攻击;唯一的区别是,被攻击者不再惊慌,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它们的动作,看着小小肉虫接近,在还没挨近皮肤时就身体一弓,掉转身形,从尾部弹出一道白光,没入他的身体之中。 和昨日几乎同样的疼痛,同样的肿脹,但因为胸有成竹,所以尽可忍受,同时运转行气诀,搬运这没入身体之内的十余道微小的灵机气流。 一个时辰后,才彻底把身体恢复了平常,同时也把白沙虫的灵机完全消化。 这个过程,他得出了两点结论。 首先,白沙虫的尾钩其实是不存在的,根本就不是像马蜂那样确有其物,不过是普通人被蛰了后的脑补而已;那就不是实物尾钩,根本就是一道纯粹的灵机,只不过是从尾部射出来的而已。 其次,他还不能做到完全吸收这些白沙虫的灵机力量,现在就只能做到吸收一半,其他的都慢慢的扩散了出去,融入天地之中。 他知道,这是他的中平行气诀还不够纯熟,吸引力不够大的原因,总有一天,等他自身修为强大了起来,恐怕也就是运转一周行气诀的时间,就能把这些灵机吸收殆尽,不过如果真到了那一天,白沙虫的这点灵机他恐怕就会看不上眼了吧? 通过挨虫子蛰来修行,他从来也没想过自己会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 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第45章 夏闱 关于怎么利用被虫子蛰来提高修为,需要一个探索的过程,怎么才能做到最优化? 卯时酉时是吸收天地灵机好,还是使用白沙虫好? 白沙虫的使用次数有没有限制,单日之内有没有瓶颈? 一次使用,放出多少只白沙虫为宜? 根据修为的增加,白沙虫肯定会越放越多,那么,增加多少的判断依据是什么? 这些,都需要在修行中慢慢摸索,急不得。 解决了修行的问题,有了一个开始,未来他的生活就总算是有了一个奔头;但现在,还有一个棘手的问题,怎么通过夏闱之考?怎么才能让母亲不再失望? 这同样很重要,虽然从长远,从实际上来看没有什么意义,但对一个老人来说可能就是全部,娄小乙无法改变母亲的思维定式,那就只能去迎合她。 他还有无限的未来,可母亲没有,不能等自己修行有成,功成名就后再来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满足母亲的心愿,结果落得和那些所谓的孝子一样,生前惹亲人生气失望,死后倒把墓室修得和宫殿一样,哭的寻死觅活的, 这不是孝,这是做給人看的。 以他现在的情况,再去沉心读书已不大可能,一来他的灵魂和这个世界的文化态度不太合拍,二来有了修行牵挂,他也做不到心无旁骛的全身心投入。 对一名前世的屌丝灵魂来说,考不过那就作弊好了,对此他没有心理压力,更没有洁癖。 “小相公又要出去?主母知道么?” 平安现在头疼的很,小主人这数月来的变化和之前天差地别,如果不是日日都在身边,他都怀疑这是不是同一个人,之前十七年的担惊受怕加起来,都没这几个月多,让一份安逸的工作变的充满了挑战,如果继续这么下去,自己是不是该提出加薪了? 娄小乙横了他一眼,这家伙,舒服日子过久了,一点为主子担当顶责的意识都没有! “就在城里!去趟李三府上,这不需要向谁汇报吧? 平安,你要记住你的位置,以后我不想再听到类似的话,向不向母亲请示,那是我的事,不是你该关心的!” 之所以要去首富家拜访,这是当初在和齐二一伙厮混时偶尔说起过的,李家旁系子弟中也有几个考取了文状的读书人,这就让齐二一伙很有些猜测。 他们互相之间都很熟悉,知道彼此的底细,所以对那几个人能摇身一变成为读书人就很不屑,在他们看来,那一定是李家在背后耍了手段的,或是贿赂考官,或是提前知道题目找的枪手。 娄小乙当时是听过就算,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但现在事到临头,却想起了这段故事。 贿赂考官当然不可能,变数太大,如果有一天让母亲知道,非锤断他的腿不可;最好就是知道题目,他也不用找枪手,就自己也能拼凑一番,前世的经历带給他的最大能力就是,通过某度的博采众家之长,写出一份自己的东西。 他这些年自己写的文稿无数,拼拼凑凑这种事,他很在行! 这种事,绝不能找读书人! 因为读书人容易坏事!也许一时为了人情,为了钱财帮了你,但未来不知哪一天良心发现,指不定就跳出来捅个大麻烦!读书人的良心就是这样,饿的时候一个样,饱的时候一个样,完全无法揣度! 就不像商人!他们最起码有个原则—等价交换! 况且,自己好歹对李三还有救命之恩吧?有李家出面下手,借口李家子弟的上进之事,然后給他透一点风……没有后患,完全可以事后不认账嘛! 进出李府很低调,毕竟这段风声还没有完全过去,从角门进,却由一名管家亲自引领,一路都很得体,态度恭敬。 李三郎站在自己的院落前,看见娄小乙,兴奋的挥挥手,然后一把拉了进去, “小乙别在意,三哥是不能出这院子半步的,否则老头子真不讲情面的!” 李三的院子很是奢华,不过这是相对娄府来说,在这李家大宅中,他这里也是寻常。 双方在院中落座,下人摆上香茗,还未等李三开口,娄小乙已从袖中取出一只卷轴, “初来贵府,也没什么东西好拿的,李家富贵,我娄府那点家底子没法比,就只有一卷画轴,聊表寸心!” 李三郎就很惊讶,他李家是富,这没假,可娄府是贵,也不错!书香人家清高自赏,文人脾气都是又臭又硬,娄小乙能来看他就已经很不容易,还能带着礼物,那就有点让他受宠若惊了。 这世上的家族,贵了就一定能富,但富的却未必能贵!所以李氏虽是普城首富,但在地位上,在真正的场合中,还是有些束手束脚,在真正的权贵面前也不算什么,所以,当初被娄府拒绝娄司马的手迹,羞在心里数年,却也不好表现出来什么。 打开画轴,其实李三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好来,但他再是无能,也能看出卷下的题跋,这一看,立刻便知道了这副卷轴的价值,不在金钱多寡,而在这其中表达出来的含意。 “小乙,这,这,娄司马的大作,你怎么就自己拿出来了?” 娄小乙一笑,解释道:“非小乙的意思,搁我来的话,一桌万顺楼的酒席就是,整这些东西对你来说岂不是对牛弹琴? 这是母亲的意思,说初次上门,总不好空手而来……” 李三人情事故精熟,知道这其中代表了什么,这副画卷可不是他能接的,直接叫过长随,吩咐給老爷送去,如此才算是对等。 他知道,经过今日一事,娄李两家的关系恐怕是要逆转了,对大家都好,何乐不为呢? 他清楚,娄小乙自己也清楚。 这是母亲的良苦用心,这是行的她唱白脸,由娄小乙来唱红脸的策略,由此让他慢慢建立自己的人脉,有一天哪怕她不在了,也有帮助儿子的人。 这一般都是帝王之术,留給继承人的手段,老皇帝打压人才,新皇一朝得用,立刻成为心腹! 这应该是最接近皇帝的父亲的招数,母亲只是按计施行,但不管是何原因,当父母的这番深意,不由的让他叹息不已。 第46章 议定 两人对坐闲话,话题也离不开当初探秘一事,不胜唏嘘。 当初的小六义,两死两伤两走,是彻底的散架了,一说起这些,两人都有些低落,时过境迁,徒生怅意。 于是换了个话题,“小乙,现在普城里就剩我们两个囫囵的,我也不瞒你,等禁足过后,老爷子消了气,我恐怕在这里也待不住,要去外面跑跑,很可能以后就要长留国都照夜。 这一次我家老爷子是真生我的气了,气我比你们大着几岁,还这么不知进退,可我也是苦啊,之所以参加你们,其实还有点其他的原因……” 娄小乙就问,“什么原因?我也觉得你我原本不熟,就这么混在一起了?三哥你有什么目的,从实招来!” 李三郎就很尴尬,“说来惭愧,是受人之托,这个等下再说,你很快就会明白了! 不过小乙,你我也是了解一点,这次来找三哥,是不是有什么事? 尽管说来!再晚些时日我不在府里,你可就找不到人了!” 娄小乙也不客气,和读书人说话需要弯弯绕,但和商人就不必要,你欠了我的人情,找个由头还回来,大家都轻松。 “你也知道,今夏有考,才俊相争,母亲要我必须考中,否则就要我娶妻生子,不得自由! 原本也无所谓,我虽算不得才华出众,但十余年来的书也不是白读,考个区区的文状大约也不是难事,但自上次窟刻之难发生后,心实不安,神思不属,就恐临场失了把控,这若是娄府公子落了榜,又不知道有多少嚼舌根的了!” 李三郎点头,“小乙说的是,我正好还有件事要提醒你,就我所知,普城那些贫寒酸丁恐怕要联合起来搞事,就是针对着咱们这次窟刻救援,说是动用了官方力量,公器私用,打算向学政大人上书。 咱们这八个人中,别人都无所谓,也不考文状,随便他闹,只你不同,是读书人的身份,今夏又要大考,所以……” 娄小乙意识到了什么,“这是有人在故意针对我了?” 李三就笑,“当然!谁让你拿砖拍人的脑袋,让人出了大丑呢?” 娄小乙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家伙在暗中搅浑水, “这人还在普城?敢这么私下串连?” 李三摇头,“他精着呢!你府中老夫人当时传下了话,要压他几年功名,结果这酸丁也是个有本事的,不知怎么就搭上了兰蔚县的县令林小-姐,得兰蔚县所荐,早已去往州郡。 留在这里惹事的,都是他那帮酸丁朋友,他倒是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小乙,此人不可小视,心思深沉,你若要对付他,当下重手,一劳永逸!” 娄小乙就有些无语,他不知道母亲在事后还来了这么一手! 站在寒门士子眼中,这就是仗势欺人,就是权贵勾结,就是十恶不赦;但站在娄小乙的角度,看到的却是一个做母亲的拳拳爱护之心! 屁-股坐在哪一边,那还用说么?一个做儿子的得多虚伪,才会站在所谓的公义一方? 李三郎接着道:“每年的夏闱,皆为当地官府自定考题,咱们普城就是府尊和学道共同商议,只他们两人知晓,封印于库,兵士日夜守卫,旁人是绝难知晓!” 看娄小乙静静的看他,李三就笑,“当然,咱们不是旁人,要想知道也是可以的! 此事小乙无需担心,交給我就是,往年定题,在临考前三日,我需要时间周旋,大概在考前一日到两日必将试题送于府上! 你未求过我,我也没帮过你,考前我会送你一桌酒席,以此壮行!” 娄小乙就笑,“三哥有如此便利,为何不自己也考一次?有个文状在身,出门在外也方便不少?” 李三郎就摇头,“我?不合适! 普城上层中,对文状的诉求并不旺盛,你也知道,高门大户也就是那么些,谁家年年有子弟上进? 再说,不过是文状,又不是文魁,大量录取,也就是个名头,当不得真; 我李家行商,最重货真价实,手段可以有,但都在分寸之内,像我这样不好读书的,你非弄个文状的名头,一旦有人搞事,说我贿赂官府,所失还要大于所得,所以无甚意义。” 娄小乙一叹,“李家知道进退,无怪把产业做的如此之大!其实走商路也好,落个自由自在,也是府尊的座上客,这要是走仕途,还不知要熬多少年,才能踏进府衙大门呢!” 李三想了想,大概也是觉的这个娄府公子确实很合得来,而且稍刻还有…… 也就说了实话,“府尊是不会做此事的,他家境富有,不缺钱财,只一心想往上爬,所以这方面把的很严!” 娄小乙就笑,“原来竟然是……,不过我看学道大人平时一本正经,严肃的很,不想竟然漏从此出!” 李三不屑,“越是表面上一本正经,越是私底下腌臜龌龊,否则你以为他一贫寒士子出身的,家里又没有产业,哪里去娶三,四房小妾来?” 下人们送上酒食,和娄小乙想象中不同,不是大酒大肉,就只是一些清淡小吃, 李三建议道:“不如找个弹曲的来?” 娄小乙就笑,“三哥现在这种情况,还能从外面找弹曲的来?贵府老爷子能视而不见?” 他对这个世界的曲子是没有兴趣的,欣赏角度完全不在一个点上,但大家都喜欢,他也不能表现的太出圈,不过是作为一种调剂气氛的手段而已,但在这种私人场合就没必要,这也是一种婉拒的说法。 但李三却坚持,“不是外面找的,就是府内的,老爷子不会说什么。” 客随主便,李三这么说,也没必要坚持。 吃喝间,一道娥娜丰姿的身影抱着琵琶走了进来,脸覆轻纱,朦朦胧胧,一步一摇,别有一股撩人的风情。 娄小乙是个心细的,他发现有两点很不寻常,一个是李三郎在见到这个乐姬时流露出的一丝很奇怪的表情,既似不屑,又有无奈, 而对正常的乐姬来说,最基本的礼仪应该是先对两人行礼,然后再恳请赐下乐曲,再进行表演。 这乐姬却全然不顾这样的礼仪,找了只凳子坐下,调弦,拨曲…… 大概,这就是首富家特有的风格? 第47章 李二姐 一曲奏罢,李三郎高声喝彩,却有点言不由衷;虽然娄小乙对音律所识有限,但这些日子来听的多了,也有些心得,这女子的技法虽然熟练,但远称不上大家,比朝凤楼的那些乐姬都远远不如,却不知是如何进的李府,被奉为家姬? 好奇的看着李三,李三就有些尴尬,撂挑子道: “二姐你自己来说!我是做不来这事,为把娄公子拉来李府,我这小命都差点扔在戈壁,也算是很对的起你了吧?” 那乐姬,嗯,应该是李三的二姐,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轻启朱唇,语音嘶哑,典型的烟嗓, “娄公子,你我这是第二次见面吧?在小夜湖游园春会春雨亭,你还回答了我的两个问题呢!” 娄小乙恍然,实话说当时在春雨亭他根本就没机会看清香案后的三个女子的具体容貌,他也没心情看;不过依稀之间好像确实有个声音很像眼前的女子,不是他对女人的声音敏感,而是这女子的嗓音太特别。 急忙站起身,“原来是二姐亲自奏曲,小乙幸何如之!三哥隐瞒如此,致小乙失礼,当罚一杯!” 那女子风摆扬柳的走过来,也不见外,在距离酒桌丈外的一个绣墩上坐下,暗香阵阵袭来,让人迷醉。 这个世界的女子虽然不至于像他前世那般的能和客人同桌共饮,但坐于一旁说说话还是可以的。 “娄公子听我弹曲,以为如何?” 娄小乙心中暗笑,这女子的种种,已经让他猜到了用意;春会上两个离经叛道的问题,又遣亲弟拉拢来府,原因是什么? 就是老牛想吃嫩草呗,有什么难猜的? 他倒是听齐二他们闲谈聊起过,说这首富李家有个离经叛道的女儿,行事乖张,与众不同,嫁了两次,克死了一双,现在干脆就留在娘家,潇洒的很! 本来这样的性格在大家之中是很难容忍的,但李家有钱,最关键的是这李家女儿很得老爷子欢心,是李三一辈中唯一的姑娘,所以可能有点持宠而骄。 问题是,他不拒绝啊!浊馆不能去,会給娄府抹黑;媳妇不想娶,怕约束,那么现在既然有这么一个送上门来的,为什么不撩? 不用他花钱,说不定还能倒贴;不用担心友过再娶;总比那些年轻的跟豆芽菜一样的强吧? 对付这样自觉与众不同,处处标新立异的女人,他有经验, “一般,比起外面的乐姬还大有不如!” 旁边李三直拿眼夹他,他却恍若未见,“像二姐这样的奇女子,乐曲这种小道,玩玩就好,也不必当真,也不需要取悦谁,何苦?” 李二姐就笑靥如花,葱指指向李三,“你看,娄公子就是老实人,说的都是老实话;偏你每次都夸我乐技天下无双,当我傻么?” 李三郎暗叫晦气,意识到了自己这次的中间人可能是做错了! 他们兄弟四个,暗争已久,最后由谁来当家主,主导整个家族的生意,是是非非一言难尽,这也是商贾之家的通病;在这个世界,是不流行分家的,商人们都觉的分家就意味着力量实力被分摊,是最终走向没落的祸端,所以,都是一子当家,其他的各有侧重。 四个儿子,都成年了,竞争虽然还没白热化,但也开始展露端倪;不仅仅是在商业上,也在家族内部事务上,各有各的高招,有从母系入手的,有从外戚发力的,有埋头苦干的,有嘴上抹蜜的。 李三的奥援就是这位二姐,是家族里少数几个能在老爷子面前撒娇无理取闹的人物,这次在戈壁出了大事,虽然有部分原因就是为了給二姐拉=皮-条,但出事之后也确实是这位二姐鼎力相助,否则他是轮不到去国都照夜主持事务的机会的。 本来,他以为二姐就是图个好奇,看新鲜,因为春会上那一拍的风情;别人不知道,他自己还不清楚?这位二姐是泼辣了些,也确实是行事无常了些,但真还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人。 在他看来,娄府公子啊,眼光肯定是高的,非名门不娶,非豪户不接,怎么也不可能在成亲前看上自己已经嫁过两次的二姐吧?娄府这样的地位,哪怕是做妾,也不可能找个嫁了两次,还都克死夫家的,所以,大概率也就是见见面,做个朋友,合适的场合互相之间撑个场面,还能真的怎地? 但这一见面,精明如他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娄小乙也不是个安份的,看这架势,搞不好就得弄出个对食,互解空虚! 这对狗男-女! ……宾主尽欢,兴尽而散,李二姐自回后宅,李三送娄小乙行至他的院落门前,却不想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匆匆走了过来,娄小乙不识得,李三却很熟悉,是老爷子的心腹之人,连他都要高看几眼。 老者递过来一卷纸,还用丝带扎紧,娄小乙明白,这是不让他在这里看的, “这如何使得,蒙李三哥招待已经很是荣幸,如何敢受长者礼赐?” 老者含笑道:“娄公子不要客气,这是娄李两家之事,公子回去交于夫人就好! 公子和三郎交你们的,和其他的不相干!” 娄小乙也只好接过,稍微一捏就知道里面也是纸张,想来也是书画之类的雅物,也就一笑置之。 看老者离开,李三开了口,“小乙,你!” 娄小乙知道他要说什么,止住了他,“你什么也别说,我都知道! 这人活一世啊,最重要的是快快乐乐,就如今日,二姐快乐,朋友快乐,老爷子快乐,你为什么不快乐呢? 何必因为所谓的礼法二束缚自己?搞的身边的亲朋好友都不快乐? 二姐时日无多,总是要嫁人的,在这之前,为什么不給他留一个快乐的回忆?” 说完话,是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 “还有啊,我的事你上点心,做不好的话,我就不快乐了,我不快乐,你也别想快乐!” 引狼入室,这就是李三郎最直观的感受! 算逑!反正过不了太长时间他也会离开普城,至于这两个狗=男-女的事,关他屁-事? 第48章 计划 娄姚氏打开纸卷,看一眼,便叹一口气,旁边的彩环姨同样如此。 下面的娄小乙就很奇怪,“母亲,那是什么?我还以为是一副字,或者一幅画呢?” 娄姚氏不语,旁边的彩环姨解释道: “小乙,家里的财务来源从来也没让你操心过,所以你不太明白。 这是一张地契,虽然不大,只有几十亩,却是咱们娄府在外面的两个庄子之间横着的天堑……你母亲曾经想过很多办法,想把两个庄子连起来,可在这些地头蛇面前,就一直没有如愿……今日李家老爷送来的,就是这么一个东西,三张地契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大庄子,每年的收益会多上不少……” 看着娄小乙无所谓的哦了一声,自回居处休息,彩环姨就哼道: “这是衣来伸手伸惯了,一点不知道府里的负担,小-姐,是不是以后也让他参与一下府里的大小事务?” 娄姚氏缓缓的摇摇头,“不,他已经做的很好了,他的性格不合适参与这些,小乙长大了,再过几年,看他定定性,再决定不迟!” ……娄小乙回到自己的私密空--书房,科举的事有了着落,也算是对母亲有个交代,剩下的时间当然要交給自己的兴趣。 酉时,开始修练行气,一个时辰下来,默察进境,然后放出十来只白沙虫,吸收后互相比较。 有了比较,就能知道每种方式的优劣,就能知道到底应该把精力主要放在哪里? 从效果上来看,两种方式差不太多,甚至卯酉时的两个时辰的修行效果还要好些,但他同样很清楚,通过天地灵机来增长修为是有上限的,哪怕他的中平行气诀越来越熟练,但这个世界的灵机强度毕竟有限,随着他的修为的增加,卯酉两时的修行也会越来越鸡肋。 而通过使用白沙虫的修行,却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比如,一次吸取二十只,三十只,甚至上百只! 但愿戈壁滩的白沙虫足够的多,能够支撑到他找到其他方式来提高自己的那一天。 现在的他还有一个问题,怎么搞到足够的银子来购买豚线香! 作为娄府的公子,他还是有一些私房钱的,这来源于各种节日,场合,亲朋的馈赠,虽然娄府的主人娄司马已经不在了,但影响还有残留,曾经的门生故旧每当路过普城,甚至专门前来看望,来了当然不可能空手,給小孩子的礼物也价值不菲,再加上诸如生日,节庆的赠与, 原来的娄小乙又是个生活寡淡的,没什么开销处,所以现在,哪怕是被母亲刮去了大部分,但剩下的也有百十两银子,足够他买二十来瓶的豚线香,但二十来瓶能用多久?很难说,随修为越高,消耗量越大,没有一个固定的赚钱渠道,难以为继。 修行,想象中很美,但深入其中,却步步艰难,哪有那么简单的?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开端,他为自己制定了一个严格的计划,卯时食气,辰时身体锻炼,巳时白沙虫吸收;然后午餐,休息,看书,酉时食气,亥时吸收白沙虫灵机。 基本维持每日两次天地灵机食气,两次使用白沙虫,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人体对于灵机的吸收实际上有一个瓶颈,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最佳状态,决定吸收质量的,不仅仅在于灵机强度,白沙虫多寡,也在于一个人的精神身体状况。 休息的好,吃的好,心情好,效果才好;对道家来说,道法自然是根本,什么是自然?无欲无求就是自然,不能心急,不能迫切,不能满怀仇恨,否则就是事倍功半。 云淡风轻,顺其自然,寻大自在,得大解脱,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其中蕴含着至深的道家真谛。 十日后,白沙虫耗尽,娄小乙数了数趴在瓷瓶里不动窝的虫子,数量大概在三,四百只,而他现在,身体的承受能力已经达到了一次吸收三十来只白沙虫的水平,而且,现在的他当白沙虫的灵机尾钩入体时,也不再如开始那般感觉到无法忍受的痛苦,身体也不再肿脹,这是肉身已经适应了灵机的缘故。 到了这时,身体上的改变终于显现了出来! 首先,最明显的,视力有了长足的进步;在这个世界,还远没有眼睛保健这个概念,所以这个世界的读书人或多或少的都有些近视,越是贫寒越是如此,因为他们要省着用灯油,一盏孤灯看半宿,眼睛不坏才怪! 娄小乙当然不需要这么艰苦,可他原来的看书习惯不太好,眼睛距离书简太近,所以也是有些轻微近视的,但现在自从修行入门成功,灵机滋润下,视力不仅恢复了正常,还有些奇妙的变化, 也不仅只是眼睛,也包括身体的各个器官,鼻子,耳朵,牙齿,心脏更澎湃,胳膊更有力,腿脚更强健,就是大小解,也干净利落了许多。 这一点不开玩笑,这是肠胃功能健康的体现,哪怕解大手,也是摧枯拉朽,毫不拖泥带水,一二三,提-裤子走人,连净手都省了,因为没的可净! 修行,灵机,对身体的改造在潜移默化中日新月异,可能没有体现在太具体的外在,但身体内部的变化却是显而易见的,这种感觉,让人迷醉! 运动,让人上瘾,因为你能感觉到身体的活力;修行是比运动更高一级的改变,对人类的吸引力可想而知,这也是为什么人一旦接触了修行,就再也不忍舍弃的原因。 当然,齐二和李三他们那种不算,从灵物中得到的力量感,太过突兀,太过短暂,没有自己修练变强大的这个过程, 就像男-欢-女-爱,你享受的是过程,而不是仅仅的传宗接代。 说到传宗接代,他的能力也提高了不少,这也是自然而然的事,灵机不会因为这地方比较羞于见人就忘掉它,而是公平的对待身体的每个零件,这让他开始对李二姐有些期待起来。 这婆-娘,十日下来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这是跟他玩欲擒故纵呢,她哪里知道,在娄小乙这具年轻的身体中,却泡着一个久经红尘,经验丰富的,猥琐的灵魂! 从杂货店掌柜的手里拿到了四两银子一瓶豚线香的批发价,这可不是娄小乙凭娄府公子身份欺负他,在商言商,批发价和零售价当然不同,一次性购买二十瓶,普城哪里能找出第二个人有这么大的手笔? 这段时间娄小乙必须要加快速度!因为在食气期,最危险的就是初级阶段,这个阶段的修行如果跟不上的话,灵机在改造身体的消耗后,会出现不可避免的后退,就像齐二李三他们那样,慢慢的又变回到普通人,最终也不过是个比较强壮一些的普通人! 所以他的目的就是,尽量冲刺食气小成,这样才能稳定并巩固住这个难能可贵的局面,然后在此基础上,慢慢寻找进一步的方法。 从凡人,到修行人,这之间的变化需要耗费大量的灵机,这是他绕不过去的一个坎。 在钟山修行概要中也提到了这一点,也有解决的方法,就是服丹,比如食气丹,养气丹,似乎这东西随时随地就能在各大药铺中买到似的! 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作者也是个玩理论不讲实际的! 第49章 变化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捉虫子就轻松了许多,平安也没那么抗拒,什么事情都是这样,当你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也就顺理成章,变的寻常起来。 这一次,他们再往里走了几里,因为娄小乙担心某个区域的白沙虫是有其固定数量的,总要避开上一次的位置。 在捉虫子之前,他先找了个地方把那三,四百条失去灵钩的白沙虫放掉,这些虫子见到沙漠就像鱼儿见到了水,本来有气无力的它们几乎瞬间就消失在了沙地中,也不知道它们能不能记住这次的教训,下一次不再上当? 这一次的他,把两个瓷瓶放置的相距更远,这样理论上会引来更多的虫子,放置时间也足足延长了一倍,但豚线香的使用量却减少了一半,他需要找到一个最经济的用香量,否则以他现在的身家,很难持续太长的时间。 结果没有惊喜,也没有失望,上一次的虫子一个瓶子里有一,二百只,这一次在二百只左右,因为放置的时间多了一倍,这说明用香量已不可能再消减,否则白跑一趟,为了省香而收获大减的话,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按照他现在的白沙虫消耗,再考虑修为有一定提高的话,四百只虫子大概能为他提供十天左右的用量,再往后,这个时间将会越来越短,直到有一天把虫子抓回去就是在做无用功,就不如当场抓,当场吸收来的爽利。 戈壁上无遮无拦,在这地方修行就要考虑怎么避开偶尔路过者的打扰,也是件很麻烦的事;娄小乙早就发现,戈壁上的天地灵机可要比普城娄府中要浓一些,这符合自然规律,人类的出现让所有天生地长的事物退却,包括绿色,也包括灵机。 纯粹的灵机质量是白沙虫的长处,但过于微薄的灵力却让吸收变的很尴尬,娄小乙成功的通过这种虫子把自己带进了修行世界,却发现也就仅此而已,至多稳定到食气初期,白沙虫的作用将会变的无限小,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这个世界的修行人也不都是傻的,如果白沙虫真的能帮助人们在修行上有所成就的话,也不会被放在这里听之任之,它们能一直在沙漠戈壁上生存下来,核心就是,真正有能力的修士对它们看不上眼! 路径才打开,就发现这不过是条小路,他需要寻找另外的方向,这让一惯懒散的娄小乙很烦燥,他希望自己的生活是惬意的,而不是急赶赶的,就像那个世界中,终日奔波在忙碌的钢筋水泥中,像个工蚁。 他想做只鸟,可以在天空中无拘无束,混吃等死,最好是八哥,鹦鹉之类的,不爽了还可以开口骂骂人…… 本来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也不难,娄府不能保证他大富大贵,但衣食无忧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要求不高的话,还能有点尊严。 但娄小乙又有点小贪心,他想多活几十年,于是就有了修行的烦恼; 他还有点小孝心,不想让老人们失望,于是又有了大考的烦恼。 身体上也有诉求,于是有了李二姐的烦恼…… 走到哪儿算哪儿吧,本质上,娄小乙就不是个自律很严的人,他喜欢订计划,但能完成的却很少,大部分在过程中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无疾而终,这也是他上辈子混了一辈子也是个屌-丝的原因。 回到府中,正好能赶上酉时的修练,理论上,每日勤练不辍是修行进步的根本,但这是在灵机充沛的前提下,在这个低等修真环境下,因为受灵机所限的原因,勤练就不如聪明练来得更有效果,偶尔的停顿既是无奈,也是迫不得已。 平安給他送来了一封书信,香喷喷的书信,在娄小乙看信时他就很担心,这不应该是男人使用的书信,那么,信件的来源就很蹊跷, 他从来也没想过自家公子还能在这方面有所艳遇,但理智告诉他,现在在小相公身上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必惊讶,小相公已经完全变了,自从和齐二一伙接触之后。 娄小乙看了一看欲言又止的平安,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大户人家就这点不好,做点什么都有人盯着, “你不必担心这些,也不是乱七八糟的人,只是友谊?明白,日久天长的那种! 别担心会出什么事,少爷我心里有数,你看咱们去了好几趟戈壁滩,出什么事了? 倒是我交代給你的事怎么样了?彩环姨到底給我找了个什么人家?这才是大事!你不要主次不分!” “我会抓紧打听的,公子你放心!” 放在之前他说这话基本上就是敷衍,彩环姨在忙什么他哪里敢去打听?但自从和小相公绑到一条船上之后,心思已经有了变化,尤其在送来这封书信后,更坚定了他的态度。 小相公转过年来就已经十八周岁了,放在其他大户人家,这样的年纪有一半都已娶妻生子,另一半也有了大概的结果,所以小相公在这方面急迫些也是人之常情,少年慕艾,天经地义。 猫到季节了还会在房顶上叫-春呢,何况人乎? 他决定这一次认真些,把小相公交代的事办妥,这样说不定小相公就不会和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发生瓜葛。 距离第一次食气成功已经过去了十一天,距离夏闱之考的正日子还有八十天;娄小乙把自己的时间线做了一个基本的判断,他认为,鉴于劳逸结合,舒缓神经的理念,适当的放松自己是应该的。 一个都快十九岁,接近成-年的身体,需要有自己的私密。 在这十三只修行竹简中,就没有哪怕一只提到过需要童身修行的要求,那就是无稽之谈,是凡人对修行的误解和杜撰。 书信是李二姐送来的,邀请他于明晚去李府别院赏灯,灯有什么好赏的,对娄小乙这样的老灵魂来说,其中代表着什么意义,也不需要人教。 饮食男女,无论在什么样的世界,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