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会看病的郎中 “我还没见过不会看病的郎中呢。” “你先前不是能看病吗?怎么今天说不会看病了?” 几个病患围着秋无痕,眼睛瞪得跟牛一样瞧着他,奇怪地问着。 “是啊,”秋无痕笼着袖子缩着脖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本来能看病的,不知怎么的,一觉睡醒,突然就忘了怎么看病了。奇怪吧?我也觉得很奇怪,可惜是真的。” 几个病患和家属面面相觑,然后疑惑地望着秋无痕:“你……睡了一觉,就忘了怎么看病了?” 秋无痕一脸苦逼地点点头:“我也不想这样,可这是真的啊,所以,你们另请高明吧。” 秋无痕当然不是真忘了怎么看病,他是根本不知道怎么用中医看病。 因为他是穿越过来的,穿越前,他是法医,不是中医师。 几天前,他意外穿越来到明朝这叫做鸣山村的小村子,附身在这个暴毙的年轻郎中身上。他借尸还魂的这死去书生是招赘的女婿,倒插门的女家姓苏,原先是京城大户,因为相信算命半仙说他这穷秀才将来会官居一品,于是将他招赘。没想到那之后生意破产血本无归,变卖家产商铺抵债,苏家老爷气急攻心一命呜呼,只剩下全家八个弱女子,返回南方老家祖宅生活。 因为入赘郎中平素看过一些医书,迫于生计,苏家把老宅前院改成一家小药铺给人看病。可惜这书生看病不知怎么的把人给治死了,苏家真可谓砸锅卖铁赔钱,弄得家徒四壁这才免了官司。穷秀才羞愧之下,一根绳子上吊死了,法医穿越得以借尸还魂。 可惜,他是法医,只会给死人看病,不懂中医。虽然在大学学过《中医学概论》,哪也不过是皮毛,根本没法用来看病的。 这一天他之所以答应出来坐堂给人看病,是因为他已经知道,这药铺是苏家上下九口人唯一的生活来源,而苏家一大家子人全是不能出去挣钱的女流之辈,而且除了他,没一个懂医的。 由于太过偏僻,没有别的选择,村民遇到疾病只能来他家药铺。穿越过来这几天,他借故生病躺床上,病人都跑他屋里来找他看病,家里又穷得快揭不开锅了,为了生活,加上病人家属软磨硬泡的,只好硬着头皮下床出来坐堂。 他想着无非是头痛脑热,跑肚拉稀,自己好歹学了七年西医,能搞定,可坐在药铺,他才发现中医跟西医完全不是一回事,他或许能用西医给人看感冒之类的小病,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用中药给人看病,因为这些饮片他基本上都不认识,连抓药都没办法。 于是,他决定承认自己不懂中医,免得耽误人家病情。不过借口居然是一觉醒来忘了,他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冒出这么个理由来。 这些村民压根不相信,怎么这之前好端端看着病的郎中,一夜间就不会看病了?都觉得他在开玩笑,可是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开玩笑,又让他们一头雾水。 小胖子牛水缸今年也就十六七岁,他憨憨地对秋无痕说:“我爹还想让我来你药铺当学徒学看病呢,你不会看病,那我怎么办?我爹让我拿这一挂大肠来当拜师礼,那还给不给你呀?” 说着,他举起一挂猪大肠,油晃晃的。 秋无痕瞧着,咕咚咽了一生口水。 若是穿越前,他绝对正眼都不瞧这玩意儿,腻味,可穿越过来这些天,天天啃糠秕窝头喝野菜汤,看见肉星都能眼睛发绿,更何况这整整一挂猪大肠。 秋无痕眼珠一转,说:“你来拜师学医啊?这样吧,你先等等……” 刚说到这,就听到旁边一个坐在长凳子上的病妇,捂着肚子痛苦地呻吟起来,额头冷汗一颗颗跟黄豆大,断断续续哀嚎着:“我……我肚子痛,秋郎中,你……别吹壳子了,快……快给我看看吧,我痛得……快死了……” 他丈夫也焦急地对秋无痕说:“是啊秋郎中,你给我浑家看看吧。” “我真的忘了,没骗你们。——听说过逼娘为娼的,没听说过逼人看病的嘛,还是找别家郎中吧。” 病妇婆婆在一旁也跟着说:“这四里八村的,就你这一家药铺,除非去县城了,可是,我儿媳妇这肚子痛得不行,走不到县城就得死在路上,秋郎中,你就别开玩笑了,她都快痛死了,你赶紧给抓个药吧。” 其他人吩咐附和,一叠声催促他赶紧治病。 秋无痕盘算着家里穷成这样,眼看着挣钱的机会就在面前,哪有推出去的道理,好歹自己是学医的,虽然是西医,临阵磨枪或许能弄懂一点中医,先把病看了,只要不是要命的重症,自己或许能想到办法,总比这些不懂医的村民强吧。 他正准备找本医术过来翻翻看,这时,一个精瘦汉子坐在长条板凳上,搓着脚丫子开口了:“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来要债了,这债你今天必须还,若不还,我就搬你药铺的药材抵数了。” 这汉子是村里的药农,上山采药,因为爬山崖采草药很轻灵,得了外号铁鹞子。 秋无痕已经认识他,这几天他已经来过两次要债。因为他们家药铺从对方那买了药材,却一直赊账没还。 那老妇想让秋无痕帮她儿媳看病,于是帮着秋无痕说话,对要债的铁鹞子说道:“我说你不能这样,你把药材搬走了,人家秋郎中怎么看病嘛。他一定能还你钱的,别小瞧他,他虽然是苏家招赘的上门女婿,但可不是一般人,他是秀才呢,而且我早就听苏家人说,京城张半仙算命说了,秋郎中要出将入相,官居一品的。否则,苏家大户,干嘛招赘他一个穷秀才?你可不能得罪了未来的相公爷!” 铁鹞子撇撇嘴:“苏家大户?那是以前。自从招赘这穷秀才,生意血本无归……嘿嘿,不说了。我是来要债的,不是来揭人家短的。” 秋无痕问铁鹞子:“我们欠你多少货钱?” “连本带利总共一贯零二百三十一文,你要今天能还我,那零头一文钱就不要了。怎么样?” “放心,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过现在暂时没有,能否宽限两天,我一定连本带利还给你。” 自己好歹穿越过来的,掌握了领先这个时代五百年的知识,怎么都能赚到钱吧? 铁鹞子却摇头说:“不行,这些药材是我和几个邻居上山挖来的,大家辛辛苦苦累死累活,还拿不到钱,你们郎中一家人要活,我们药农也一样要活的嘛。” 秋无痕眼看这债主逼债,这时候想查书看病都不行了,决定先三十六计走为上,于是站起身说:“各位对不住,我刚才吃错了东西,肚子痛,得去一趟茅房。” “你可别跑哦,今天要不到债,我是不会走的。”铁鹞子冷冷说。 “谁跑了?我家在这里,我跑那里去?” 秋无痕往后门走去,刚走了几步,忽然,脑袋里噼里啪啦响起一阵的电流声。 穿越过来这几天,他脑袋里时常出现这种电流声,现在又一次出现了。不过,响过之后,脑袋里多了一个药葫芦,看着有些陈旧,而且歪歪扭扭的,葫芦上还系了一根明黄色的带子。 葫芦上此刻显示一行字:“给病人看病,我可以帮你。” 这是怎么回事? 第2章 神奇药葫芦 秋无痕又惊又喜,愣了一下,试探着问脑海中药葫芦:“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药葫芦晃动了一下,似乎在点头。 秋无痕更高兴了,接着说:“可是我不懂中医,怎么给人看病?” 药葫芦又晃动了两下,好像在催促。 秋无痕惊喜交加之下,决定先按照这药葫芦的要求去做,他又转身走了回来,揉揉肚子说:“真奇怪,突然肚子又不痛了。而且,我好想突然又想起来怎么看病了,你们说怪不怪,嘿嘿。” 几个村民面面相觑,一会忘了,一会又想起来了,搞不懂他这闹的哪一处。 老妇催促道:“想起来就好,赶紧给我儿媳看看吧,她肚子痛得不行了。” 秋无痕点头坐下,他妇人说道:“你哪里不舒服?” “肚子痛,痛死我了……” 话音刚落,脑海中药葫芦上上显现出了几个字,分别是:主诉、脉象、舌象、查体、病史,下面则是一个大的四方框,标注的是诊断结果、药方和注意事项。 主诉后面已经出现了几个字: 肚子痛。 哈哈,这药葫芦果然能看病,继续! 他看见选项里有脉象字样,不由有些踌躇。我哪懂什么脉象啊?就只知道脉搏心率。不过这也好像属于中医脉象的一种,迟脉和数脉,就是以脉搏跳动的次数来区分的,管他的,先摸摸脉搏跳动也行。 于是秋无痕硬着头皮让少妇将手放在脉枕上。 这脉枕看样子用了很久了,破了一个小洞,还油晃晃的。 等少妇将手放好,秋无痕伸手过去抓住她的手腕,诊脉的姿势他大学上《中医学概论》老师教过,这个他知道。三根手指头分别切在病妇手腕的寸关尺三个部位。 手指刚刚切上,突然,他脑海中药葫芦上脉象两个字后面又多了几个字: 脉实数。 秋无痕心头一喜,这句话其实包括两种脉象,一个是实脉,一个是数脉。至于具体代表什么,他不知道。 看见药葫芦上有舌象二字,他又对病妇说:“伸舌头让我看看。” 病妇吐出舌头,秋无痕一眼望去,立即,药葫芦舌象二字后面显示出几个字: 舌红绛、苔黄厚燥。 原来并不需要自己知道,只需要自己去做,大脑药葫芦就能自动显示出结果,秋无痕不由得心花怒放。 看见药葫芦上的有查体,秋无痕于是问道:“你这疼痛是怎么个痛法?是扯着痛还是放射状疼痛还是别的疼痛?” “疼痛时感觉发胀,一直扯着小腹痛。” “你在小床上躺下,我按诊看看。” 病妇躺下后,秋无痕按诊,手刚碰到还没怎么使劲,病妇就叫了起来:“痛!痛啊!”伸手去推秋无痕的手。 仅仅这一触碰,药葫芦上立即显示相关查体症状: 小腹胀满疼痛,连及少腹,疼痛拒按。恶露量多、色紫黑、有臭味。尿少色黄,大便燥结。 辨证分型: 产后腹痛,瘀热互结型。 治法: 泻热攻积逐瘀法,先针刺足阳明、厥阴经中级、归来、膈俞、血海、太冲穴道,然后用清宫止痛汤加味。 下面是一个方子的具体配伍和剂量。 秋无痕看完,心中大定。点点头,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说道:“你刚刚小产了,对吧?” 那病妇夫妻两都惊呆了,因为妻子怀孕之后这大半年都是住在百里之外的娘家,根本没有回来过,村里人都不知道她怀孕了。前几天小产了,这才接回家来的。回来就肚子痛,所以才来找郎中,没想到这秋郎中一句话就说出来了。 “郎中,你是怎么知道的?”他丈夫老实巴交问。 “疾病嘛,没有瞒得过郎中的。”秋无痕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我先给你针灸止痛,然后再给你开药。” 秋无痕取出金针,虽然他根本没学过针灸,但现在药葫芦说要针灸,他相信药葫芦会帮忙的。 果然,病人身上几处穴道开始闪亮,他刚刚将金针接触闪亮的穴道,就看见药葫芦上冒出一股白气,顺着手臂进入自己手臂,控制着手,将金针快捷准确地刺了进去。 接着,那白气顺着金针投入病人穴道。 “哎呀,哎哟哟,酸……!哎哟哟……好涨……,唉哟妈咦,不痛了?我肚子不痛了!哎呀真是神了哦!” 病妇叫唤了两声,兴奋地站了起来,捂着肚子转了几个圈。 他丈夫和婆婆都惊呆了,这也太快了吧?金针进去,疼痛立即停止,从来没听过说。 其他几个病患和家属都嘀咕道:“真的假的哦?那么神奇?” 一旁的小胖子牛水缸则看的眼睛都直了。 秋无痕乐呵呵坐下来准备提笔写方子。忽然想到,自己压根没练过毛笔字,一提笔写字,铁定难看的要命,还是别丢人了,马上放下笔,说:“药方是祖传的,不能写出来,我直接给你抓药吧。” 病妇点头:“不用给方子,我们也不识字,给药就行。” 秋无痕立即起身给他抓了药,用牛皮纸包了,小麻绳系好,递给病妇的丈夫,叮嘱道:“晚饭吃早点,对身体有好处。” “我家不吃早点啊,只吃午饭和晚饭,怎么办?” “额……,给药钱吧。” 病妇的丈夫赶紧给了十五文药钱,放在桌上。 秋无痕伸手去拿钱,可是铁鹞子却抢先把桌上的铜钱都扫进他的手里。而秋无痕去抓钱的手却抓住了铁鹞子的手腕。 铁鹞子皮笑肉不笑说:“这算利息。” 秋无痕慢慢放开他的手,冷声说:“你有病。” “你骂人?你才有病呢!”铁鹞子不干了,很生气地对秋无痕说。 “你右上颌牙痛,很多年了,一直治不好,连痛牙都拔掉了也不行,现在疼痛已经从上牙延展到下牙,病情到了整个右面颊部,痛起来整个右面部震颤出汗,用手按摩疼痛好一些,但是放开就痛,不过你现在已经用药暂时止住了,可是这没用,你现在已经开始发作了。用不了一会儿,就会疼痛钻心。” 铁鹞子惊呆了,傻傻地望着秋无痕。 秋无痕很得意,他知道自己说对了。其实他能说出这些,是因为刚才抓住对方手腕时,脑海中药葫芦就冒出一股白气,迅捷地顺着手臂钻进对方身体,绕行一圈回来,然后药葫芦就显示了一行字: 病人:铁鹞子。 主要病症: 右侧三叉神经痛引起的牙痛,持续十年,疼痛区域右面颊牵扯右侧耳鼻,今天开始疼痛加剧。 辩证分型: 阴凝之邪郁于阳明之络, 治法:温经散寒,解凝通络。先以针刺凤池、阳白、太阳、四白、下关、合谷。再用方剂阳和汤加减。 后面是具体方子的配伍和剂量。 秋无痕于是胸有成竹地说出了对方的病,非常准确,当然把铁鹞子说得愣在了当场。 他的确牙痛了十来年来,痛起来都想用脑袋撞墙,可是这病花了很多钱也没能治好。 村里很多人知道他牙痛,这不稀奇,但是知道他拔牙的只有他家人,而准确说出整个右面颊疼痛牵扯到右侧耳鼻,这么准确的没有,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等秋无痕这么说了,才感觉的确是这样的。 可这秋郎中是如何知道的? 第3章 金针刺穴 秋无痕取出金针。 现代针灸用的针是不锈钢银针,而古代没有这样先进技术,是比较软的铜做的,看着黄橙橙的,所以叫金针。 可是他根本没学过针灸,现在药葫芦说要针灸,他相信药葫芦会帮忙的。 果然,他一眼望向病人,竟然惊讶地发现,病人身上刚才药葫芦列出来的几处穴道在闪闪发亮,指示出穴道的位置。 秋无痕刚刚将金针接触闪亮的穴道,就见药葫芦上冒出一股白气,顺着手臂进入自己的手掌,控制着手上金针,快捷准确地刺了进去。 接着,那白气顺着金针进入病人穴道。 “哎呀,哎哟哟,酸……!哎哟哟……好涨……,唉哟妈呀——咦,不痛了?我肚子不痛了!哎呀真的不痛了啊,真是神了哦!” 病妇叫唤了两声,兴奋地站了起来,捂着肚子转了几个圈。 他丈夫和婆婆都惊呆了,这也太快了吧?金针进去,疼痛立即停止,从来没听过说。 别的郎中用金针刺入穴道之后,还要使用若干方法,如循法催气、弹法行气、刮法扩散、摇法传导,还有飞法、震颤等等手法,等病人得气之后,再留针一炷香左右,再取针才算完成。 可是这位年轻郎中,居然金针入穴,疼痛立止,立竿见影,这也太那个什么了吧? 几个病患和家属都目瞪口呆,他们都扎过针灸,可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快捷起效的,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嘀咕道:“真的假的哦?那么神奇?” 一旁的小胖子牛水缸毕竟年轻太小,以前也没得过需要扎针灸的疾病,所以长这么大还没扎过针,也就没直观感受,所以对秋无痕刚才展示的金针神技惊世骇俗之处反倒是没有太多感悟,只是站在那里傻愣愣的,瞧瞧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这些人干嘛一副看见鬼的样子。 秋无痕则风轻云淡地坐回那把裂了缝的桃木交椅,准备写药方。 可是当他提起那支岔毛如乱发一般的竹干毛笔,准备在那缺了角的陶土砚台上去蘸那已经结冰的墨时,他又停住了,片刻,缓缓把毛笔重新搁回泥土捏成的笔架山上。 因为,他忽然想到,自己穿越前压根没练过毛笔字,又没承继那借尸还魂穷秀才的半点记忆,自然是不会毛笔书法的。而这毛笔字可是最吃功夫的,没个三年五载的苦练,压根就拿不出手。 自己若是强行提笔写字,那写出来的只怕跟鸡爪的差不多,虽然眼前这些村民应该都不怎么识字,但书法如同绘画,是否有美感还是每个人凭眼睛就能多少感觉得出来的,更何况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好的书法他们在衙门照壁出的布告之类的地方都能看见,而难看字当然更是见过,比如私塾启蒙的孩童所写的。若见到自己这字如同这些孩童一般,岂不是丢人现眼? 这些村民可都知道自己秀才,那是考了科举得了功名的,如何写出这样难看的书法来?那可就把自己刚才创造的神奇一笔勾销了。 不过,这药方若不写,人家会不会有意见,这怎么都得找个借口才好。 于是他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扫了几个人一眼,说:“我可以给你们抓药,但是,这药方是我祖传的,是我高祖的高祖,他老人家可是大大有名的神医,曾经给皇亲国戚都看过病的,他当做传家宝流传下来,全家人把这药方视为珍宝,所以嘛,这个……实在是不方便写给你们,这一点还请谅解……” “不用的,秋郎中,你写了药方给我也没用,我们又不识字,抓药就行了。” 早说嘛,费这么半天劲想借口,很累人的。 秋无痕舒了一口气,马上起身去抓药。 上次穷秀才治死人之后,苏家为了赔偿死者家人,把老宅原本就不怎么值钱的家具,包括衣服、被褥等等全都卖了个精光,搞得家徒四壁,不过为了开药铺,还是省吃俭用从旧货市场买回来一个破破烂烂的梧桐木药柜,有的装药抽屉甚至都没办法推拉了,只能半开着。 每个抽屉的面上原本都用红笔写了药名,不过这药柜太陈旧,斑驳褪色,好些字都看不清了。秋无痕脑袋里虽然有了药方,但是看不到字迹,也就不知道如何抓药,因为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些中药饮片。 他拉开一个抽屉,见抽屉是“田”字格分隔,一个抽屉放四种中药饮片。可他一个都没见过。苦着脸在脑海中用意念问药葫芦:“我不认识药,怎么办?” 药葫芦晃动两下,一行字出现:你检查每个抽屉,我会告诉你是什么药。 秋无痕赶紧答应,一个个抽屉拉开查找,每拉开一个抽屉,药葫芦就晃动着显现字迹,提示里面是哪四种药。 整个药柜总共有一百五十多个格子,苏家没钱,只买了最常用的几十种药,也就只装了一半而已,尽管如此,还是费了半天劲,这才一一找全了。 秋无痕扭头看那些村民,发现他们正瞪着眼睛看他满柜子乱翻,好像根本不知道药在哪里似的。 秋无痕自嘲地笑笑说道:“抱歉,我这睡了一觉,把药放在哪里给忘了,所以挨个找一下,赶明儿重新把这抽屉上的字迹描绘一番,就不用到处找了。” 这个借口刚才秋郎中已经用过,村民们都领教了,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找得慢不要紧,慢一点好,不会错。 秋无痕不懂中医,不过好歹也跟中医打过交道,也看过中医题材影视剧,所以见过如何包药。 他学着样子,按照药葫芦显示的药方,挨个抓药之后用戥子称好,再分成若干份,分别倒在牛皮纸上。 等药都抓齐了,再逐一对照药方检查无误,然后包好,用细麻绳扎紧,串成串,拎起来递给了病妇的丈夫,按照药葫芦显示的医嘱说道:“这是五天的药,每天一包,三碗水煮成一碗,分早晚两次服用,中病即止,不必多服。” 病妇和丈夫都连连点头。她丈夫问:“那是饭前服还是饭后服?” “饭前服,早饭和晚饭之前小半个时辰服用。” “可是,我家只吃中午一顿饭啊。” “……” 原来不是自己一家这么悲催,一天只能吃一顿饭的。秋无痕顿时找到了平衡,感觉自家野菜汤就米糠窝头也没那么难以下咽了,大家都这样嘛。 “没关系,不用计较吃饭时间,早上、下午各一次就行了。 “好的,多少药钱啊?” “一包药三文钱,总共十五文。我家药铺看病不收费,只收药钱。” “好的。多谢。” 病妇的丈夫赶紧给了十五文药钱,放在桌上。 第4章 你有病 秋无痕伸手去拿钱,可是铁鹞子却抢先伸手按在那一堆铜钱上,秋无痕抓钱的手也就抓在了铁鹞子的手上。 铁鹞子紧紧按着那些铜钱,十分无奈又可怜巴巴的唉声说道:“我……我真的得收账回家,不然,不然家里人真的……” 秋无痕慢慢放开他的手,突然说了一句:“你有病!” “你……?你怎么骂人呢?”铁鹞子不干了,涨红着脸,“你才有病呢!” 虽然要债的是孙子,可也不能骂人啊,当孙子容易吗我。 “你右上颌牙痛,很多年了,一直治不好,连痛牙都拔掉了也不行,现在疼痛已经从上牙延展到下牙,在扩展到了整个右面颊部,痛起来整个右面部震颤出汗,用手按摩疼痛好一些,但是放开又痛。你现在应该是用药暂时止住疼痛了,可是没用,因为没有断根,这止痛药是治标不治本。你很快就会再次疼痛的,现在应该已经发作了,用不了一会儿,就会疼痛钻心。” 铁鹞子大吃了一惊,眼珠子瞪圆了望着秋无痕,抓住铜钱的手都忘了把铜钱划拉回自己的钱袋了。 瞧他这样子,秋无痕就知道说对了。 他能准确说出这些,是因为刚才抓住对方手腕时,脑海中药葫芦就冒出一股白气,迅捷地顺着手臂钻进对方身体,绕行一圈回来,然后药葫芦就显示了这样一行字: 病人:铁鹞子。 主要病症: 右侧三叉神经痛引起的牙痛,持续十年,疼痛区域右面颊牵扯右侧耳鼻,用药物暂时止痛,但等一会疼痛就会加剧。 辩证分型: 阴凝之邪郁于阳明之络, 治法:温经散寒,解凝通络。先以针刺凤池、阳白、太阳、四白、下关、合谷。再用方剂阳和汤加减。 后面是具体方子的配伍和剂量。 秋无痕这才胸有成竹地说出了对方的病,才能说得如此准确,当然把铁鹞子说得愣在了当场。 他的确牙痛了十来年来,痛起来都想用脑袋撞墙,可是这病花了很多钱也没能治好。 村里很多人知道他牙痛,这不稀奇,但是知道他拔牙的只有他家人,而准确说出整个右面颊疼痛牵扯到右侧耳鼻,这么准确的没有,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等秋无痕这么说了,才感觉的确是这样的。 可这秋郎中是如何知道的? 铁鹞子还是紧紧按着那一小堆铜钱,问道:“你能治我的牙痛?” “当然!不过,你现在牙还痛得不厉害,等一会你痛得很厉害的时候再说。” 为啥要等到自己痛得很厉害才说呢?难不成要看自己笑话? 也难怪,自己抢先把人家药钱给抓住了,等于抢钱抵债,由不得人家不气恼。 若真是如此,那该怎么办? 不过也不必太相信这秋郎中的话,他不是曾治病死了人嘛,这医术也太差劲了,若不是四里八乡的没有其他药铺,谁会跑到一个治死人的郎中这来看病呢?这样的郎中肯定是看不准的。 再说了,自己这之前曾经在县城里金芝堂看过病,金芝堂可是县城里最好的医馆了,那里有个老郎中名叫匡济民,听说以前在京城的医馆都坐堂行医过,年纪大了才回老家来的,是云端县众人公认的神医呢。 这位匡神医给自己开了这牙痛的药,填塞在牙缝里,说了保证十天半个月都不会痛,下次痛再去找他,再塞药,连续几次就能断根。这药他刚刚用了,果然牙就不怎么痛了,而且这才一天,应该不会痛的,这秋郎中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反正现在牙也不太痛了,不用着急。 所以,铁鹞子也不太紧张,终于慢慢将那一小堆钱划拉回来,放进了自己的钱袋里。 秋无痕没理睬他,接着给另外一个病人看病。 这个病人的病比较简单,伤风,怕冷发热。秋无痕开了三付桂枝汤给他回去吃。 有了脑海的药葫芦,看病可谓信手拈来,所以很快就看完,病人拿药给钱走了,药钱是九文,放在桌上。 秋无痕没有伸手去拿钱,斜眼看着铁鹞子。 铁鹞子的手伸出来,停在了半空,片刻,又慢慢缩了回去。 他没拿走那九文钱,因为就在秋无痕给那个伤风的病人看病这么一顿饭功夫,他感觉自己牙齿已经越来越痛,开始以为是心理作用,可很快就发现是真的,疼痛让他开始额头冒汗了。 难道,这秋郎中说对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这钱还是先不拿为好,别彻底惹怒了秋郎中,等一会才有得商量。 药铺看病的村民都走了,药铺里就剩他和提着一挂猪大肠等着拜师的牛水缸。 这时,铁鹞子已经牙齿痛得揪心了,他捂着腮帮子对秋无痕苦着脸说:“秋郎中,你说对了,我这牙真的开始痛了,而且越来越厉害了,你给看看吧。” “不看!” “为啥?” “你说呢?” 铁鹞子瞅了一眼桌上没有动的九文钱,弱弱的说:“我……我这不是没拿这钱嘛。这钱你收着还不行吗?” “我是在乎这几文钱的人吗?”秋无痕淡淡一笑,靠在椅背上,整了整月白色长袍,翘起二郎腿,“告诉你,我们苏家以前也是京城大户,家财万贯,乡里乡亲谁不知道?不少穷苦人家都得到过我们苏家的接济。从来都是我们掏钱给别人。” “现在我们一时困难,这钱周转不过来,欠了你一点药材钱,这有什么?我苏家难道还不起你这区区两三百文钱吗?更何况我这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绝不赖账,一定会还你,可是没想到,你竟然强行抢走我药铺收取的药钱,这算什么?” “还债当然应该,可还债是不是应该由我们主动来还?怎么能强抢豪夺,抢钱抵债呢?这等行径,令人齿冷!既然你不仁,那为啥要我有义。” 铁鹞子被抢白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讪讪说道:“正所谓医者父母心……” “没错!”秋无痕冷眼看着他,“医者应该有父母之心,可如果儿子不孝顺,父母干嘛还要好生对待儿子?” 儿子?绕了半天我成了儿子了? 还好,要债的是孙子,现在长一辈成了儿子,算是捞回一点便宜了。 虽然如此,可铁鹞子还是觉得心里憋屈。 他捂着腮帮子,可怜巴巴说道:“别这样嘛,秋郎中,我家真的缺钱啊,我得拿回钱去的……” “我没拦着你啊,喏,桌上还有九文钱,拿走吧!” 秋无痕扭头朝向一边,不理睬他了。 铁鹞子都快哭了。 他是真心想哭,因为痛,这牙齿太痛了。痛得都打哆嗦,半个脑袋都痛得发蒙。 看秋郎中刚才针灸止痛如此快捷,想必给自己止痛也能针到痛止,真要是这样,那何必在乎这十五文钱? 上次在县城金芝堂看病,匡神医一颗药塞牙缝,就收了自己一百文,咬咬牙还不是给了么。虽然刚才哭穷,家里的确穷一点,这没错,可自家也的确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好歹还有米饭吃呢,哭穷只是为了要债而已。 想想这些,铁鹞子决定屈服,只要能止痛,顾不得别的了,他哆嗦着拿出钱袋,掏出那十五文钱,放在了桌上,又捧着腮帮子说:“秋郎中,我错了,请你原谅,我不该强行抢钱抵债。求你给我看看这牙痛吧。你若真能治好我牙痛,这十五文先还给你,这之外,我还可以免你十文钱的债,当治牙痛的费用。” 第5章 不是牙痛 秋无痕已经扯足了顺风旗,也就不会闹得太过了,这才点点头,把桌上的铜钱收入钱柜,抽出金针给对方针刺穴。 对方穴道在他眼中闪烁,提醒着位置,金针接近马上自动进入身体。脑海中药葫芦一丝白色气流经过自己手流入金针,进入对方穴道。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基本上不用自己费半点劲。 金针入体,立即,铁鹞子抽着凉气叫唤起来:“哎呀,酸!麻!胀!不过好舒服,舒服,咦,怎么不痛了?” 这一次,秋无痕能肯定了,自己脑海中药葫芦的白气的确能极大增强针灸的作用,难怪刚才给病妇针刺止痛立竿见影。 当年大学学中医时,记得中医针灸老教授曾坦言,中医针灸止痛其实只能对轻的疼痛有明显效果,而且前提还是穴道要选对,手法要用对,但是对于中度和重度疼痛,就很难有明显止痛效果了,这是为什么临床基本上不用针灸来进行手术止痛的原因。 而刚才的病妇和现在的铁鹞子,都明显属于重度疼痛,可是自己针灸却效果显著,这显然是得益于药葫芦吐出的这一丝神奇白气。 疼痛停止,金针随即拔出,整个过程转眼完成。 铁鹞子高兴坏了,不停活动着下巴,说道:“舒服,不痛了!一点都不痛了。太好了,谢谢你,秋郎中,你才是真正的神医啊,对了,刚才我说了,我免你十文钱的债算是谢礼。不过,我扎了这针之后,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牙痛了?” 秋无痕摇头:“你这牙痛其实根本原因不在牙齿,这是为什么你拔牙了疼痛也没有停止的原因。我刚才针刺穴道,也只能暂时止痛,要根治你的牙痛,必须彻底治好你的疾病本身。所以必须服药。” “那我牙痛到底是什么原因啊?” “你想知道?”秋无痕冷眼看着他,还没从先前的生气中完全转变过来,声音冰冷。 “嗯,我这牙痛十年了,我从来没听说过谁的牙痛能痛这么久的,到底咋回事嘛,能不能跟我说说?” “行啊,二十文钱!” “啊?为啥?” “因为解释你的病需要费口舌,口干舌燥不得喝茶润嗓子吗?这只是一点茶水费。二十文就让你弄明白你十年治不好的病的病因,不算贵吧?” “可是,郎中不是应该给病人讲清楚是什么病吗?” “当然应该,可我给你讲了啊,你的病是牙痛。” “这个我知道。” “那就行了,我已经跟你讲清楚你的病是牙痛,至于为什么你会牙痛,这里面涉及很深奥的医学道理,而这些道理叫做知识,你想学知识,就应该付钱,就好比你去学堂读书学文化,难道你不应该给先生送束脩吗?” “……好吧,你说得有道理。二十文就二十文,从欠我的债里面扣好了。” “不行!学知识必须交现钱,不能抵债。”说着,伸手出去晃了晃。 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样子,没得商量。 铁鹞子无奈,只好点头,拿出了二十文钱,放在了桌上,推给秋无痕。 他算是豁出去了,反正上次在县城找那什么匡神医看牙痛,一次就拿出一百文,还没这么有效,这次人家只收了十文钱,就算再收二十文讲解病症的钱,也不算过分。自己这牙痛折磨了十来年了,怎么治都治不好,连牙都拔了也没用,到底啥原因,他还真像很像弄明白,就算听不懂,也要听一听。 秋无痕原本想调侃他几句出气,没想到人家挺老实,还真的愿意花二十文听个明白。 他瞧了他一小堆铜钱一眼,在脑海中问药葫芦:“铁鹞子这牙痛的病因能不能给我说一下?” 药葫芦摇晃了两下,冒出几行字来。 秋无痕很快扫了一眼,大致明白怎么回事了,毕竟他也是学医的,中医、西医还是有很多相通之处,只是对病的原因、治疗方法有不同,更容易触类旁通。 当下,秋无痕瞧着他说道:“听说过三叉神经吗?” “三傻,嗯……肯定是个排行老三的傻子。这神经嘛,我就不知道了,是个人吗?一个叫三傻的人?” “额……” 秋无痕一时不知如何给一个明朝的人解释什么叫神经,他也懒得去想,反正弄一个四不像更麻烦,先解释吧,听不懂就听不懂了,这些医学道理,连没有学过医的现代人都未必能完全听懂,更何况古代人。 “三叉神经可以理解为脸部的经络,从耳朵旁边出来,分叉三股,一股经过眼眶,一股经过上颌,第三股经过下颌,所以叫三叉神经。你的牙痛其实不是牙本身出问题了,而是你这半边脸的三叉神经发生了病变产生了剧烈疼痛。所以就算你拔掉了牙齿,三叉神经的病没治好,依旧会痛,因为不是牙痛,而是神经痛。你这十年来一直按照牙痛来治,当然没办法根治,所以一直治不好就是这个原因。明白了吗?” 铁鹞子一脸茫然,摇摇头。 简直鸡同鸭讲。 对于古人,估计还是中医来的实在,秋无痕决定用药葫芦显示的中医知识做解释:“有本医书叫做《诸病源候论》,听说过吗?” 所谓久病成医,铁鹞子多少还是懂一点医术,这本医书又很有名,是郎中用来治病的主要依据之一,他当然也听说过,马上点头。 “这本医书上有句话,叫做……”秋无痕开始念诵药葫芦上的文字,“‘三阳之筋,并络于颌颊,夹于口,诸阳为风寒所客,则筋急。’寒为阴邪、其性凝滞,阴寒侵袭头面,瘀阻脉络,故而头面疼痛反复发作……” 铁鹞子一脸苦逼样。 秋无痕才念了一小半,只好打住,将那二十文钱推了回去:“说了你听不懂,非要听,白费钱吧。算了,听不懂不收钱,钱还给你。” “谢谢秋郎中,你可真是好人。”铁鹞子陪着笑赶紧把钱收了放回钱袋,讪讪说道,“其实我大致懂了,是不是说,我的病不是牙痛,而是经络痛,脸上的经络痛,只要把经络痛治好了,牙就不痛了,对吧?” “嗯,这么说没毛病。” “那你能治好我的这个什么三……三傻经络痛吗?” “没问题,可以根治。” “总共多少钱?太多的钱我可给不起,我还指望收帐回去买粮食油盐过日子呢,全家人虽然没到揭不开锅的底部,可眼看年边了,也得攒点钱置办年货不是?” 秋无痕知道,他们鸣山村地处大山深处,又缺乏田地,所以多数村民生活都在温饱线下,常年吃不饱饭,必须用一些野菜、米糠之类的合着才能把粮食坚持这一年,日子都差不多的苦。这铁鹞子虽然算村里相对日子好过一些的,那也只是相对而已,生活也比较艰难,所以秋无痕也不会借看病漫天要价。 秋无痕说:“我给人看病不收钱,只收药钱,这是我药铺的规矩。药费都是明码标价的。” 第6章 师父肾亏 铁鹞子点点头:“这个我知道,那就多谢你了。你的药如果真管用,把我这牙痛治好的话,我可以再给你三天时间筹钱还账,三天之后你必须还我了。我真的指望这笔钱过日子呢。” “行,到时候应该可以还你的。” 这话要是在这之前他不敢说,而现在,脑海中有了药葫芦之后,底气就足了,凭借药葫芦看病的准确,三天时间应该能挣到钱。 当下秋无痕也不开方子,直接起身给他拿药。五天的药,总共十五文钱,在账本上记了下来,直接冲抵欠债。 铁鹞子很满意,他现在也不痛了,高兴的拎着药包走了,虽然没完全要回债,但是暂时把牙痛止住了,而且还有希望能够根治,这让他很高兴。 屋里只剩下牛水缸。 秋无痕扭头望向提着一挂猪大肠的牛水缸,又偷偷吞了一口唾沫,笑道:“你爹让你来学徒?” 牛水缸点点头:“我爹还说,学徒的时先生肯定要教认字,不然将来怎么看医书,这样顺便就读书认字学了,这个划算。” 我擦,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借着拜师学医的名,实际上是想学读书写字,找个顺带私塾先生。 这牛水缸的老爹虽然是屠夫,脑袋瓜够精明,不愧是生意人,算盘打得精哦。可惜牛水缸太实诚,把老爹的主意都说出来了。 “你自己呢?想不想学?” 牛水缸点了点头。 秋无痕笑了:“既然要拜师,我得先了解了解你,——你平时都喜欢干啥啊?” “放牛、砍柴、帮我爹杀猪,嗯,还有打架。” “打架?嘿嘿,没少赔钱吧?” “挨打还要赔钱吗?” “额……,好吧,我再问你,你以前得过什么奖励吗?” “得过啊,”牛水缸很骄傲地说道,“有一次拉屎比赛,我得了第一。他们还不服气,我就不明白了,不是比看谁拉屎快嘛,干嘛要脱裤子?” “●﹏☉ミ” 这憨包真是极品。 秋无痕决定收下他,即便为了那一个月一副的猪大肠。 不过,他决定端一下先生的架子,于是说道:“说实话,虽然你这么热爱医学,可是,从刚才的测试来看,其实你的资质不佳,要想学好医术,是非常困难的,除非遇到名师,否则难成大器啊……” 没等他说完,牛水缸提着那挂猪大肠转身就走。 “喂!干嘛去啊?” “先生不是说我学不了嘛,我回家跟我爹说去啊。” 这憨包还真是个实诚人,不懂欲擒故纵的道理。 秋无痕走上前,拍了拍他肩膀:“为师话没说完嘛,着什么急?我是说,你虽然资质不佳,幸亏遇到我这个名师,还是可以成才滴,不过得加倍努力唷。” “好啊,我一定努力。我爹说了,我不好好学,他就用藤条抽我屁股。火辣辣的滋味不好受,学医和读书认字虽然也苦,总比屁股痛要强一点。” “嗯,学好医术可不仅仅是为了不被打屁股,而是将来有一番作为,报效朝廷,光宗耀祖。不是有句话叫做‘不为良相,愿为良医’嘛,一个好的郎中,比你杀猪强百倍。” “我爹也是这么说的,他说……” “行了,你爹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态度。对了,这谢师礼是……?” “一个月一副猪大肠!我爹说的,别的没有。” 就这个啊? 秋无痕又瞅了一眼那油晃晃的猪大肠:“能不能再加一副猪腰子?吃啥补啥嘛,为师身体弱,肾亏,得补补,——师父身体不好,你这当徒弟的是不是该孝敬一下啊?” 牛水缸摇头:“我爹说了,一个月只有一副猪大肠,别的任何要求都不能答应,不行的话就让我去找令狐先生拜师,反正我爹只是让我来学认字的,他说你都把人治死了,这医术不怎么样,不学也罢,关键要学读书认字。先前我爹找过令狐先生,他嫌我笨,不肯收我,不过估计一副猪大肠加一副腰子,他会收我的。”说罢,转身又要走。 我擦,看不起人索? 以前不敢说能教你中医,现在有了药葫芦,教你这憨包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秋无痕赶紧又拦住了他:“好了好了,既然你这么虔诚拜师,我就收你了,一副猪大肠就一副猪大肠吧。——为师倒不是看在你猪大肠的份上,我关键是赏识你爱学习的态度,你拜师吧!” 牛水缸哦了一声,将那猪大肠递给秋无痕,跪下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在上,徒弟牛水缸给你磕头了。” “嗯!” 秋无痕大刺刺坐在椅子上,提着那副猪大肠,受了他三拜,拖长声音说道:“我跟你娃儿说哈,拜入我门,得守我的规矩,我的规矩很简单,四个字——孝敬师父!听懂了吗?” 牛水缸点点头:“我听懂了。” “那好,你明天正式来学徒,现在先回去吧。” 牛水缸点头答应,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那我走了。”说罢,转身就走。 “等等!”秋无痕提高了声音,“怎么刚说的就忘了?门规!我门的规矩只有四个字:孝敬师父。这孝敬包括孝顺和尊敬。尊敬就是有礼貌。——你要向师父告辞,得抱拳躬身行礼请示,师父我点头答应,你才能后退三步,再转身离开,明白吗?这是规矩。” “哦。”牛水缸倒也听话,老老实实抱拳,鞠了一个躬,脑袋都快碰到地上了,直起腰,看着秋无痕,等他点头之后,这才后退三步,转身走到门口,撩起门帘跨步出去,又站住了,扭头回来问:“师父,我明天要带纸笔来吗?” “废话,你不是想学写字吗?不带纸笔,还要为师倒贴钱给你买纸笔啊?知道纸笔多贵吗?你一副猪大肠是换不了几张纸的!” “我家只有草纸哦。” “草纸也行,能写字就行。——还有墨,还有毛笔,还有砚台哈!” “哦。”牛水缸答应着走了,药铺安静了下来。 他一走,秋无痕立即蹦了起来,拎着那副猪大肠正要进后院找娘子报喜,正在这时,门帘一挑,进来一个青衣少女。 秋无痕扭头一看,见这少女二八妙龄,身材娇小,眉清目秀,却是村里教书先生令狐鼎的女儿令狐芷。赶紧把猪大肠挂在墙上挂钩处,走了回来:“你来了,看病吗?” “不是。”令狐芷细声细气说着,在桌子对面坐下,“我爹让我抄书,我不想抄,太累了,就偷偷翻窗户出来玩,路过你这儿,进来坐一会。” 说着,令狐芷从怀里掏了一个炊饼出来,脆脆的咬一口,嘎嘣嘎嘣的嚼着,大眼睛闪闪地瞧着秋无痕。 这炊饼烤得外焦里嫩,金黄色表皮上镶嵌着满天星斗一般的芝麻,还飘着一股肉香。 秋无痕忍不住咕咚咽了一口水,赶紧拿起桌上的书挡住视线,摇头晃脑读了起来,借以掩盖吞口水的声音。 令狐芷扑哧一声笑了,伸手抓住他的书按了下来,将咬了一口的炊饼递了过去:“喏,给你吃!” 第7章 喉咙痛 秋无痕摇摇头:“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令狐芷艰难的吞下了嘴里那口炊饼,皱着眉,痛苦说道:“我嗓子痛,吃东西咽下去好难受。炊饼太干了,我不想吃了,还是给你吧。” 秋无痕眉开眼笑,伸手正要去接,又觉得不好意思,眼珠一转,说道:“你喉咙痛对吧?没问题,找到我就算找对人了。我来帮你医治,如果我治好你喉咙痛,这炊饼就当药费,好不好?” “不好!” “为啥?” “你忘了?你先前给我看过喉咙痛啊,开的药一点用都没有。喉咙还是痛,我爹说赶明儿有空了带我去县城金芝堂找匡神医给我看,不找你这庸医看了。” “我……” 小孩子不会撒谎,真是的,说话也不怕伤人。 “那是以前,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嘛,现在再医治,兴许就能治好哦,相信我!” 令狐芷还是摇头:“不用了,炊饼你吃好了,不用给我治的。喏,拿去吧!” 说着,又咬了一小口之后,将炊饼递了过去。 “不行,无功不受禄。你不让我治,这炊饼我不能要。” 令狐芷咀嚼着那一小口炊饼,觉得嚼碎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吞下喉咙,就这样,还是痛得皱眉,嗓子眼痛得实在难受,于是歪着头瞧着他:“这一次你真的能给我治好?” “那当然,我也不是图你一口吃的,我说过我吃了饭的,现在还在打包隔呢,不过如果你真吃不下,我倒是可以帮你的忙,把它吃掉,总不能浪费粮食不是?我之所以帮你治喉咙痛,纯粹是发扬革命人道主义精神,额……,这个词你可能不懂,反正就同情你的意思。” “嗯,你说了这么多,我不让你治,说不过去,这样吧,这块炊饼我都咬了两口了,你真能治好我的喉咙痛,我这还有块炊饼,一并给了你。”说着,又掏出一块炊饼,一起递了过去。 秋无痕眼睛放光,这些天每天只吃一顿饭,而且还是米糠窝头加野菜汤,早就饿惨了。 不过,他还是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很随意接过那两个炊饼,扔在桌上,当啷一下,掉了好些颗芝麻,恨不得赶紧捡起来吞到肚子里。 到底坚持住了,淡淡一笑,说道:“虽然我肚子很饱了,但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决定接受这个艰巨的任务,治好你的喉咙痛之后,帮你消灭它们!” “那你给我治吧。”令狐芷乖巧地托着腮帮子坐在桌子对面瞅着他, “张开嘴,我瞧瞧你喉咙。” 令狐芷张开了小嘴,小嘴红嘟嘟的,小舌头粉嫩嫩的,小贝齿雪白雪白的。 秋无痕歪着脑袋瞅半天,也看不见嗓子,他想找压舌板,可桌上没有,看来古代郎中不用这玩意儿,四诊合参只看舌象,不是看喉咙。 他拉开药柜抽屉,随便找了一块长条形黄橙橙的中药饮片当压舌板,压在令狐芷的舌头上。 令狐芷小脸立即皱得跟包子似的,可是还吐着小舌头坚持着。 药铺光线太暗,秋无痕歪着脑袋寻找角度想看清喉咙,转了好几个角度,这才找到了一个能看清楚的。 小姑娘喉咙里扁桃体红肿,还有小白点,扁桃体发炎比较厉害,难怪小姑娘吞咽东西都困难。 这个要在穿越之前,吃个阿奇霉素,打个针,再不济输个联合抗生素什么的,轻轻松松便搞定了,可现在,秋无痕熟悉的西医治疗手段一个都用不上,他只能使用中医和中药。 而就在这时,脑海中又出现了那陈旧而古朴的药葫芦。 葫芦口冒出一股白烟,形成一条细细的线,穿过他的手臂、手指,进入压在舌头上的那块黄色中药饮片上,将这一块药片整个包裹。瞬间,透出一股透明液体,流到了小姑娘的喉咙上。 小姑娘皱得跟包子一般的小脸一下子就舒展开了,跟宝石一般的大眼睛滴溜转着,似乎在品味着什么。 已经看清扁桃体发炎,秋无痕便将饮片抽了出来。 他正要说话,小姑娘却已经先不停啐着说了起来:“啊呸呸!呸!你这什么药啊?这么苦……,咦?我嗓子怎么不痛了?哎呀,我嗓子真的不痛了!哎呀,秋哥哥,你就拿这个破药片放在我舌头上,就这么一下就治好我的喉咙痛,你的医术真是神耶,以前你的药怎么就不灵呢?” “此一时彼一时嘛。”秋无痕笑嘻嘻说道,“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令狐芷吞了口唾沫,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不过她还是不敢太确定吃东西会不会很痛,马上将炊饼送到嘴里咬了一口,嚼了几下,吞了下去,非常顺畅,再没有半点疼痛。 她惊喜交加的说道:“真的,真的一点都不痛了,我刚才都还吞不下东西,你用这药在我舌头上这么一样压,马上就不痛了,这是什么药啊,这么神奇?” 秋无痕也注意到了,是脑海中那药葫芦冒出来的那股白气,汇集到饮片之上,将饮片包裹,又化出一股透明的液体流到她的喉咙,这才治好的。 不过,这白气应该只是增强药效,缩短治疗时间,起作用还必须是对症的药,不然光是这白气,那不成了包治百病嘛,药葫芦又何必让自己去四诊合参辨证论治啥的,直接上来就给一溜白气就行了。 他马上拿着那橙黄色药片看了看,不认识。在脑海中询问药葫芦:“我手里拿的药片是什么?” 药葫芦上立刻显示几行字: 大黄,蓼科草本植物掌叶大黄的根,苦、寒。归脾、胃、大肠、肝、心经。常用于泻下清热,也可用于扁桃体、口腔溃疡清热解毒。 秋无痕顿时明白了,原来自己无巧不巧,刚好拿了一片可以治扁桃体发炎的中药饮片大黄来。 但是,光是拿对了药不行的,哪有这么快就能把病治好?这转眼间将病治好的神奇效果,当然来自于药葫芦。 看来,药葫芦的白气可以极大地增强中药的药效,能极短的时间发挥最大的功效,也就能够在很短的时间把病治好了,当真是药到病除。 令狐芷特别高兴,小脸红扑扑的,将手里咬了一个小缺的炊饼塞进秋无痕的手里:“拿着,刚刚说了,你治好了我的喉咙痛,炊饼就给你,现在你做到了,炊饼归你了。这一块也给你。” 她从怀里又取了一块递给他。 秋无痕一手拿着一块,恨不得全都吞到肚子里去,他真是饿惨了,好几天每天只吃一顿饭,饿得看见什么都想啃两口,更不要说手里攥着两块又脆又香的炊饼了。 可他还是忍住了,对令狐芷说:“你全给我了,那你饿了怎么办?” “没关系。家里还有呢。我爹从费员外家得了一大包吃的,够吃好几天了。” 费员外是鸣山村的大户,令狐芷的父亲令狐书鼎在费员外家当教书先生。 秋无痕听她这么说了也就不再客气,饿得狠了,张嘴嘎嘣一口,咬掉了大半个炊饼,费力地咀嚼了起来。 第8章 凶杀案 哇呜,炊饼里面还有肉!难怪这么香。而且还是肥瘦都有的五花肉,吃得他满嘴流油,通体舒坦。 穿越过来这几天,天天啃黑窝头喝野菜汤,这日子太难受了。而且那窝头一大半都是米糠,嚼到嘴里跟嚼沙子似的,蹲到嗓子眼,扎喉咙,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哪比得上这五花肉夹馍。 只不过太饿了,有点太贪心,这一口咬得太大,竟然吞不下去,噎得翻白眼。 看他滑稽的样子,令狐芷用小手掩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你喝点水,当心噎着。” 秋无痕赶紧抓起桌上茶碗,里面还有半碗凉水,带着冰渣,直接全倒进了嘴里。 经过凉水这么一浇,终于很费力的把这一团炊饼咽了下去。 他感觉那一团吃食从喉咙顺着食道一直滚到了肚子里,胃里顿时间就散发着热量起来。 有了这一口吃的,他感到精神百倍。 他又咬了一口,这一口稍小一点,不至于那么费劲的咀嚼了。一边嚼一边问令狐芷道:“对了,你爹怎么从费员外家得了这么多吃的?他家在办喜事吗?” “不是,是费知县来探亲来了。费员外是县太爷的三叔公。县太爷经常回来探望的,每次来都要大包小包的拎东西。这次拿来的是各种各样的糕点和吃的,听说有不少是京城那些大地方来的呢,味道可好了,这次凡是陪席的都得了一包食物带回家,给家里人吃的,我爹也就得了一些回来。” 秋无痕一边嚼着炊饼,一边附和两句:“我听说你爹也是个秀才?” “是呀,你不是也是秀才吗?要不然苏家怎么会招你做上门女婿呢?听说你将来还要当大官,出将入相,官居一品呢,以前就听苏家的人说过,全村人都知道。可惜你们苏家现在败落了。” 官居一品,嘿嘿,连这小姑娘都知道这件事,苏家给这秀才的压力太大了。 他身为赘婿,原本就是低人三等,却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无异于指望枝头上的小麻雀变成扶摇万里的大鹏鸟,可怜的小麻雀如何能承受这么大的压力?难怪要上吊自杀。 秋无痕决定转开话题:“对了,县太爷有没有跟你爹说起什么好玩的事?” “有啊,县太姥爷来了,费老爷就让我爹陪酒,在一起吃饭,听县太爷说了不少事情。不过,我爹说县太爷一直愁眉苦脸的,一直在叹气,说是县城出了一桩命案,县衙刑房有一个书吏突然失踪了,三天后在城外马路边草坑里被发现了。身上被捅了好几刀,但是现场却没有血迹,很可能是人杀了之后把尸体扔到那里的。” 一定居然是命案,穿越前身为法医的秋无痕当然是心头一动,格外注意听。 令狐芷接着说道:“这案子闹得县城沸沸扬扬的。好些天过去了,一点破案线索都没有。县太爷很生气,把负责破案的典史和捕头、捕快们骂了个狗血喷头,捕头和捕快屁股还打了板子,可是都没用。虽然抓了几个嫌犯,但却证明不了他们杀人,他们也死活不承认。县太爷无法,跑到三叔公这来散散心来了,顺便问问老太爷有没有什么主意。” 秋无痕说:“那费老太爷给了主意了吗?” “哪有什么主意,老太爷让我爹他们都给县太爷想办法。我爹就问了县太爷有什么线索?县太爷说死者死之前刚刚领了衙门发的伙食银,用钱袋子提着走的,可是发现尸体时钱不见了,肯定是抢劫。” 秋无痕点点头:“还有别的线索吗?” “嗯,对了,县太爷说,死者脸上有一种诡异的图案,是网状的,拇指大小。图案的那一块脸颊却惨白的,所以那图案看着特别的吓人。有人说这是鬼画的呢,兴许他是被鬼掐死的。” 秋无痕笑了:“这世界没有鬼,死者脸上的惨白应该是尸斑,而不是什么鬼弄的,是死者面朝下趴着,脸颊刚好压在地面,压迫的部位血液不能汇集,也就不能形成尸斑,因为尸斑是血液进入肌体造成的。证明死者死后一直处于脸朝下趴着的姿势。” 令狐芷惊讶地瞧着他,好像从来不认识了似的:“秋哥哥,你……,你居然懂仵作的东西啊?” “其实我仵作方面比我医学方面懂得更多。” “可是,仵作不是下贱的行当嘛,你是有功名的秀才,怎么去学那种行当?” 在明朝,仵作的确属于贱业,社会地位极其低下,属于下九流。一旦干了仵作,子孙三代都不能参加科举。难怪令狐芷好像看见怪人似的。 秋无痕说:“我不是学仵作这个行当,我是学仵作验尸应该懂的知识。知识本身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只要有用,就是好的知识,对吧?仵作验尸的知识在破案方面是非常有用的,如果你学会了仵作验尸知识,在破案上就能找到非常有用的线索,也就能更多地破案了。因此,理论上讲,一个懂仵作知识的人,比一个不懂的人,更容易破案。” “这么说,你会破案了?” “嗯。” “那你说这案子该怎么破?教给我,我跟我爹说,让他告诉县太爷。——县太爷和费老爷都说了,让陪同的乡绅包括我爹,都回家再琢磨琢磨,若是想到了主意,就赶紧告诉县太爷,也算是帮了县太爷的忙了。” 秋无痕想了想,说道:“你刚才不是说死者脸上惨白的那一块有网格状的图案吗?” 令狐芷点点头。 “我刚才说了,脸上的尸斑和图案说明死者死亡之后长时间没有移动过,直到血液完全浸润到肌层固定成尸斑。而这期间,他脸应该是一直朝下趴着。从网格状图案来看,推测他的脸可能刚好压在类似鱼网之类有网格的东西上,使得这网格状东西的痕迹留在了脸上了。” “可以让县太爷比对一下网格,看看是不是渔网之类留下的,如果是,那凶杀现场或者说藏尸现场应该有鱼网或者类似的东西。由此推断,杀人凶手很可能是个打鱼的,或者家里有渔网的人,或者与这样的人有密切关系。” 令狐芷听得不太明白,不过后面的结论她听清楚了,高兴地小手一拍:“太好了,凶手可能是打鱼的渔夫,或者跟渔网有关的人对吧?好嘞,我这就跟我爹说去,这下我爹可以交差了,管他抓得到抓不到,能交差就行。” 她跑到门口又扭头过来说:“我记得我爹说,他听县太爷说了,抓的嫌疑人里就有打鱼的,应该就是凶犯了!” 说着朝秋无痕嘻嘻一笑,撩开门帘钻出去跑了。 看来,这县城还是太偏僻,估计平时也没有什么命案发生,所以县太爷、典史、捕头和捕快们都没有什么办案经验,肯定也缺乏专业的仵作验尸,要不然,这么简单的案子早搞定了。 秋无痕吃完那个炊饼,又准备吃另外一个,忽然停下了,想了想,还是给自己娘子送去,她也饿着肚子呢。 这炊饼挺大的,吃一个肚子已经半饱。 他把房门关了,上了拴,然后从后门到了后院。 第9章 苏小娘子 苏家老宅是苏家发迹之间住的,并不大,砖木结构,盖着青瓦,都长了野草了。前面一个院子,然后接前后院,前面院子用来做药铺了,后面院子正房就一排屋子,总共三间,住了一家九口人。 这小郎中倒插门的苏家,在家道败落之前,是上京城一个中等富足家庭,有几家商铺,有不少奴婢丫鬟。苏老太爷早亡,苏老太太还健在。老太太就一个儿子,娶有一妻两妾。原配妻子生了大女儿和二女儿,大女儿也就是秋无痕的妻子。两个小妾各自生了一个女儿,总共四个女儿,同父异母。 现在八个女人加秋无痕总共九口人,都挤在老宅后院三间房里。 正房中间的一间是老太太和夫人两个人住,左边一间是两个姨娘住,右边一间是二女儿、三女儿和四女儿三个没出阁的女儿挤在一堆。秋无痕和大女儿他们两口子则住在前院药铺里。白天看病的时候妻子躲到内院跟家人在一起,晚上他们才会在药铺里睡觉。 秋无痕来到后院,他知道大家此刻都在老太太的屋子做针线盒,除了这样热闹之外,更多的是寒冬腊月挤在一起暖和。 后院正房前的台阶已经被青苔染色,廊下立柱和大门、窗户都已经斑驳掉漆,虽然破旧,但院子收拾的整整齐齐的,所有地方都擦的一尘不染。 苏家的女子都很爱干净,甚至可以说有洁癖,即便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但打扫清洁却还是每日都要做的,除了房顶的杂草几个女子不敢爬楼梯上房顶去拔掉之外,院子里已经没了半点杂草了。 那台阶上的青苔,是老太太刻意让留下的,不能抹去,这样看着更有一种野趣。老太太也是读书人家的闺女,很有学问,老太爷经常说,若不是女子不能参加科举入朝为官,老太太说不定就高中状元了呢。 后院一角,是一棵老梅,虬曲如苍龙盘空,此刻已是隆冬,红梅绽开,幽香满园。院子里的残雪早就清扫一空,唯独树下的没有清除,留着给梅树慢慢浸润雪水。 他迈步上了台阶,伸手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妻子苏劲松的声音:“是相公吧?进来啊。” 秋无痕推开门走了进去,房间很大,两边甚至都还有立柱,只可惜里面的家具差不多都被卖光了,除了一张床,基本板凳之外,正房原本放两排太师椅的地方,古董太师椅卖掉了,搬来了一张四围火铺。 这种火铺当地很流行,冬天烤火取暖用。回字形木质结构,四四方方平板围着,可以当板凳坐,中间是火铺。烧炭生火取暖,大家四方围坐,可以坐下八到十二个人。 此刻,苏家八个女子围坐在火铺里,膝盖上搭着一床被子,每人一个针线筐,正在一边说话一边做针线活。 现在已经没有钱去买炭火了,他们围坐着盖了一床被子,这样大家热量集中在一起,相互取暖。 苏祖母正对着大门,看见他进来,微笑点头:“是相公爷啊。” 秋无痕点了点头,学着古人的样子拱手说:“老太太好、太太、姨娘好,各位妹妹好。我想叫我家娘子出去说句话。” 苏祖母慈祥的点点头:“去吧,说完了赶紧回来,外面冷着呢,她穿的又少。——相公,你也小心身体,别着凉了,外面药铺更冷呢。” 苏家一家人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这个落魄秀才的身上,一家人都相信京城张半仙说的话,认定他会官居一品,所以全家人都一直叫他相公,连老太太都是这样。 因为古代,丈夫做官,妻子一般叫丈夫是官人,如果是大官,才会被叫相公。所谓出将入相嘛。 苏劲松跟着秋无痕出来,先把房门关上,免得冷风进去了,然后跟着丈夫走到天井,有些紧张的说道:“有什么事呀?” 现在已经是隆冬了,前几天还下了一场雪。秋无痕都冻得流清鼻涕,更不要说娘子了,冻得小脸红扑扑的。秋无痕便指了指前面:“咱们到药铺里说,外面太冷了。” 两人又到了前面药铺,放下门帘,秋无痕指了指墙壁上挂着的一挂猪大肠:“你看!” 苏劲松惊喜交加:“这……这是哪来的?” “牛屠夫让他儿子牛水缸送来拜师的,他爹让他拜我为师,学医,同时也学点文化,其实学文化是主要的。” 苏劲松听前面那句学医,心头一紧,丈夫医术着实不怎么样,都把人给治死了,为了赔钱,家里当真是砸锅卖铁,老宅里但凡值点钱的都卖了,甚至差点卖了老宅,若不是老祖母拼死护着,说不定也就卖了。 现在丈夫居然要收徒,连带徒弟也治病死人的话,那这个家可就彻底毁了。好在丈夫马上解释主要是为了学读书认字,她这才放心,丈夫是秀才,教人读书认字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嘛。 苏劲松微笑道:“那相公就好生教他识字读书吧。难得一个屠夫,还懂得做读书学问的重要,让儿子来拜先生。” 秋无痕从袖笼之中取出了那炊饼递了过去:“拿着,赶紧吃。” 苏劲松又惊又喜,接过炊饼看了看,凑在鼻子前闻了闻,满鼻子的肉香,真是舒服,高兴地说道:“这东西哪来的?” “有人来看病,没有钱,拿炊饼充抵药费。” “那你自己吃呀,相公,你身子这么弱,又要辛苦看病。上次出了那事之后身体又不好,该补补身体呢。” 秋无痕知道她所说的那件事,当然是指的自己借尸还魂的那个小小郎中受不了压力上吊自杀的事了。当下拍拍肚子说了:“娘子,不瞒你说,我可背着你们已经吃了一个了,这个给你,你吃吧。” 苏劲松凑上前仔细瞧了瞧秋无痕的嘴,小心地伸手从他嘴角取下了一颗沾着的芝麻,塞到了自己嘴里,品了品,点点头说:“嗯,是炊饼,你既然吃了,那好,我拿去跟老太太她们分了吃了。” “一个脆饼分给大家,那还剩什么?” “我把它煮成糊,每个人不就有一碗了吗?” 秋无痕历来脸皮够,根本不会因为自己先吃一个饼就感到惭愧,不过他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马上说:“其实吧,刚才我吃的只是小半块,人家已经吃了一大半了,就剩下月牙那么一点儿,我也没多吃,剩下的你们吃吧。” “那我那份给你吃,我不饿,待会儿就吃饭了,我吃窝头挺好的。” “我特意给你吃的你还不吃?不听话,你是不是不把我这相公放在眼中啊?” 秋无痕故意板着脸训斥。 苏劲松扑哧笑了:“相公,你可从来没有这么跟我说话的,——对了,这才是爷们的样子,我都跟你说了好些次了,你虽然是上门女婿,但也不能够低着头过日子,得挺起胸膛来,像个爷们儿一样。咱们一大家子人可全指望你呢,现在看见你这样子我就放心了,以后就要这么霸气些,你可是全家人的主心骨,你不霸气,我们就没底气了。” 说着,她的眼圈红了。 秋无痕点点头说道:“快回去吧,我这儿接着开门给大家看病。” “病人多吗?” “嗯,还行。” “好,那你先忙吧。” 说着,取下那一挂猪大肠,拿了炊饼喜滋滋的挑开后面门帘回内院了。 第10章 惹我? 秋无痕重新把门打开,在桌子后面那把陈旧的交椅上坐着,继续等病人上门。 可是等了半天也没人来,他冻得不行,虽然有门帘挂在门上,可是这老宅原本就是木板屋,年久失修,到处都漏着风,窗户纸都烂了好几个窟窿也没纸去补。 他心想不行,不能这样老坐着,没人上门同时自己冻得也难受,莫不如主动出去转转,兴许走村串巷主动送医上门,可能还能找到生意。 毕竟他这个小郎中太年轻,虽然四里八乡就他一个郎中,但是人家不信任年轻郎中的。如果送医上门,或许人家为了省心,也就自己给看病了,毕竟这里距离县城有三十里路呢。 反正现在刚吃了一个炊饼,趁身上有力气,赶紧去挣点钱,等着天上掉馅饼那可不成。 药铺里有专门出诊的药箱,可以背在背上,里面装着各种常用的药丸、药材。 秋无痕之前查看过,可是到底是些什么药他不知道。 当下将药箱拿出来,打开看了,自己得先熟悉一下。他每拿起一种药就问脑海里的药葫芦是什么东西。药葫芦立刻就会给出答案。 检查完毕,发现这些药都不怎么样。毕竟那死去的小郎中只不过读了几天医书的,学医是家里穷生活所迫,用来自己捡药治病的,这半吊子的医术当然不行。 于是他问药葫芦:“我想出去摇铃走村串户,需要带一些药在身上,你帮我出个主意。” 药葫芦立刻给了一张单子,列出需要带每种药的名字,配伍以及炮制的方法。 他看了之后,觉得这炮制太费时间了,现在已经快中午了,还是先去走走,回头有时间再炮制药材。 他又进里屋,把妻子叫出来跟他说了,自己要走村串巷送医上门,苏劲松叮嘱他一定要留神,特别是小心村里的野狗,最好带个打狗棍,说着从门后找了根棍子给他。 秋无痕一看,这棍子又粗又短,顶上还有一根横木,是晚上撑门用的,太夸张了,笑说:“不用了,太沉,我还是随便摘个树枝之类的就可以了。” 秋无痕说着背上箱子便出门了。 本村就不去了,因为本村如果有人要看病会直接来药铺找他,刚才来的就是本村的。 他想去邻村,可他知道这附近有几个村子却具体在哪不知道,因为他没有承继小郎中的记忆。 不过出村子就一条路,岔路口一般都有指路碑,应该不会迷路。 他迈步往村外走,走过一处大宅院。穿越过来这几天他在村里闲逛,已经大致熟悉环境了,知道这宅院是村里大户费老太爷的宅子。 他走过去时,正好有个白白胖胖的锦衣公子从屋里出来,吃得油光满面的,却是费老太爷的孙子费无通,浑身酒气。 一看见秋无痕,他也是喝得醉了,眼珠一转,马上拦住了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说:“秋兄弟,咱们俩是兄弟对吧?我现在手头紧,能不能给我借点钱,我过个十年八载的一定会还你的,多少都可以啊?求你了,兄弟,你看能借多少给我呢?” 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故意想作弄人,听说平素这小子胆子小,今天敢这样,那是灌了黄汤的结果。 秋无痕举起一只手,瞧着他。 “五百贯?真的?” 秋无痕摇头。 “五十?” 秋无痕还是摇头。 “五贯,这也太少了……” 秋无痕又一次摇头。 “到底多少啊?猜不到了。” “再不滚开,我这一巴掌就下来了!” 费无通立即双手抱头,一声不吭,跟耗子一般钻回院子去了。 秋无痕哼了一声:“尼玛老子这么惨了,还敢惹我?”迈步往村外走去。费家墙角几个等着施舍的叫花子原本笑呵呵看热闹,现在见他这凶巴巴样子,都害怕地缩脖子躲到了一边。 走在村外山路上,道路两边仍然有残雪。 寒风刺骨,秋无痕穿得很单薄,感觉脸上被冷风吹的跟刀子割似的,他拢着袖子缩着脖子往前走,他有些怀念现代社会坐在中央空调法医室的舒服了。 村口过来几只野狗朝他叫,他在路边摘了一根树枝,去掉树叶,跟鞭子一样在空中抽了两下,呜呜作响,野狗马上便夹着尾巴转身跑开了。 他沿着小路往前,来到一个岔路口,有块指路碑,左边方向写的是云端县城,另一边写的是四方村。这应该是去另外一个村子的。秋无痕转身沿着去四方村的山路走,很快开始爬坡。 一路都是上坡,他感到很累,看来自己这年轻郎中身体素质不怎么样。他停下来喘了口气,看着云雾萦绕,景色的确漂亮,可是现在为生活奔波,哪里还有心情去欣赏这些美景。于是继续往山上攀爬。 路途歇了好几口气,终于爬上了山顶。累得气喘吁吁,汗水都把后背湿透了,冷风一吹很不舒服。 他把药箱取了下来放在一颗树下。路边有木头简易凳子,供行人歇脚用的。 山岗上静悄悄的,偶尔传来鸟叫。 他坐在凳子上擦汗,打量四周的情况,看山下风景。 忽然,有东西从树上落下来,吧嗒一声砸在他脑袋上,弹起来又掉在地上,却是个小小的松子。 他赶紧抬头看,原来头顶树枝上,一个抱着几颗松子的小松鼠正低着小脑袋看他,蓬松的长尾巴飘荡着。 要是能把这小松鼠打下来,那就有肉吃了。 这想法真邪恶,这么可爱的小松鼠,自己想到的却是把人家给吃了。 没等他琢磨该如何抓小松鼠,那小家伙已经几个纵跃,钻到树林深处去了。 秋无痕笑了笑,正要把目光收回来,忽然,他看见远处小山坡草里里探出来一个田鼠脑袋,正四下张望。 小田鼠两只前爪抱着个什么东西在看,咬的碎屑乱飞。 秋无痕一下子心头激动起来。对呀,听说田鼠洞里藏有好多粮食,以前闹灾荒人们没吃的,就是挖田鼠洞。只要能掏到那可就发了。 只不过,田鼠洞四通八达,可不只有一条路。往往费了几天劲,挖了一大片,依旧找不到田鼠藏粮食的地方在哪。 这种概率很低的事情,他还是决定尝试一下,说不定自己走狗屎运呢?饿极了才管不了那么多。 目标先是那田鼠。 他准备拿东西砸死这田鼠,可惜田鼠很快发现危险,转眼间钻进鼠洞不见了。 挖田鼠洞必须有锄头,秋无痕的药箱里就有药锄。这锄头是挖药用的,行走山路的时候如果看到草药顺便就挖回来了。 当下取出药锄,走到了田鼠洞口旁蹲下,默默祷告:“老天爷保佑,让我挖到田鼠藏粮食的窝。不然这日子可怎么过?” 他开始挖了起来。 第11章 掏田鼠 费力挖了半米深,老鼠洞开始横着走。他一路跟着掏挖,很累,有些泄气。 他正咬牙坚持,忽然,他听到田鼠洞里似乎有什么声音。 他心头一喜。如果是刚才那只田鼠那就好了,直接把它敲了。看样子有一两斤,做一顿田鼠肉也是不错的。虽然说田鼠有可能带有病菌什么的,现在都快饿死了,顾不得那些了。 他拿药锄蹲在一旁守着。 突然,那东西钻出来,居然是一条小蛇!只有拇指粗细,但比较长,穿出来之后脑袋还四下乱晃。 秋无痕吓了一大跳,顾不得别的,直接将药锄狠狠砸了下去。慌乱之下却砸空。 小蛇转过头看他,眼睛冷冰冰的。 秋无痕直接上去就是几锄头,终于将小蛇用锄头砍成了几节。 他又用锄头背直接把蛇头给拍扁了。听说有些毒蛇可以吐毒液,不知道这一条会不会有这本事,先拍扁了再说。 打死了小蛇,秋无痕这才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发现手心后背都是冷汗。这还是他第一次打死蛇。很多蛇是有毒的,这条不知道有没有,所以刚才其实挺危险的。 休息了片刻,他才站起来,用药锄将蛇头勾起来扔进了草丛。不管有没有毒,蛇头都不要。蛇的身子被砍成了好几节。剥了蛇皮可以煮蛇肉汤,也算是小有收获。 他将这条小蛇身子拿回来放进了自己的药箱里。 他扭头看了看掏挖田鼠洞的那个坑,——蛇怎么会从田鼠洞里钻出来?蛇不是吃田鼠的吗? 不过,这条蛇太小了点。刚才那田鼠个头大。这条蛇吃不了那么大的田鼠,只要它不是毒蛇。 对了,不是有句成语叫做蛇鼠一窝吗?看来田鼠能跟老鼠和平相处,当田鼠和蛇都不能杀死对方,力量达到平衡的时候,和平相处是可能的。 等等!秋无痕心头一动,蛇鼠一窝?对啊,田鼠跟这条蛇或许是一个窝里住着,只要跟着这蛇的痕迹,或许能找到田鼠藏粮食的窝。 他兴奋起来,蹲下身仔细查看了一下,田鼠洞很光滑,里面并没有什么肉眼可以看见的痕迹留下。他有些失望,不过不死心。他用手指摸了摸鼠洞壁。 这时,脑海中药葫芦冒出一股白气,顺着手臂、手指流淌出来,手指接触的部位出现了一条指头宽的痕迹,上面还有若干花纹。 难道这就是蛇爬过的痕迹吗? 他赶紧把手指移动在洞壁其他位置,但其他位置并没有出现类似的痕迹。 他立刻确定刚才显现的就是那条蛇爬过留下的痕迹,大脑药葫芦白气熏染之下居然显出了痕迹。 沿着这痕迹挖掘下去,或许就能摸到田鼠藏粮食的地方。 他立刻举着小药锄准备接着挖。不过他还是警惕地站起身四下看了看。这毕竟是进出村子的道路,有人经过看见就麻烦了。 他马上跑到路边把自己的药箱提了回来。藏在草丛里,这才放心。蹲下身开始挖。 他速度越来越快,挖到粮食的希望让他甚至都忘了疲倦。往下挖没多久就发现了鼠洞的分叉。他用手在分叉处摸了一下。其中一条分叉地面又显现出蛇爬动留下来的弯弯曲曲的痕迹。确定这一条就是刚才蛇爬过的地方,很可能通向田鼠窝。 他继续沿着这一条田鼠洞往前挖。 好在田鼠洞并不是一直往下,往下不到一米就横着走了,这样对他来说,相对也比较省事。 往前挖了一段距离,又发现了一个分叉。 他触摸后再次确认了分叉处一个鼠洞有蛇爬动的新鲜痕迹。顺着继续挖。就这样,也不知道遇到了多少分叉。好在每处分叉用手指触碰,药葫芦都会冒出白烟,透过手指显现出痕迹来。 看来脑海中药葫芦冒出的白烟还有显现痕迹的功能。这让他兴奋极了,因为这对破案肯定有帮助,如果将来自己有机会参与破案的话,这本事就用上了。 也不知道挖了多久,累得气喘吁吁,就在他觉得自己都快要趴下的时候,终于,一锄头挖出了一些稻谷。 秋无痕兴奋极了,把那稻谷捧在手里,仔细查看,确认没错,就是稻谷。 这时,他才发现光线已经昏暗。原来专心挖掘之下,竟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挖了整整一个下午。 回头看看,早就离开了那条山路。 他警惕地站起身看看,确认没有人,这才小心翼翼的掏开鼠洞。他呼吸都要停止了,鼠洞很大,里面满满一坑的稻谷。 旁边有个窝,不知道是田鼠的还是蛇的,不过那只肥硕的田鼠已经不见了。因为这田鼠窝里还有好几条鼠洞,田鼠肯定从别的鼠洞跑掉了。 他赶紧把自己的药箱拿过来,打开,把里面的药和那条蛇全都倒了出来。然后用手捧着稻谷倒进药箱里。直到所有稻谷全都装进了箱子,竟然装了将近一箱子。看起来差不多有二十斤。 这下发了。至少以后好几天都能吃上白米饭。 只要把眼前难关过了,凭着脑袋里有这个厉害的药葫芦帮忙,以后挣钱应该是容易的。 他确定已经没有一颗粮食留下之后,这才罢手。可是地上一堆药物和那条蛇怎么办? 他脱下长袍,把把药和那条蛇都放到里面包了起来。弄了个大包也背在背上。好在身上还有一套月白色的衣裤,不至于光着屁股。 实际上就算光着问题也不大,因为天已经黑了。 秋无痕沿着山路往回走,一路下坡。 忽然,他听到后面有响动,回头一看,见到有人举着火把顺着山道过来了。他赶紧让在一旁。 这几个人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躺着个人,盖着被子,痛苦地呻吟着,听声音很可能是病了或者受伤了。抬担架的累得呼呼喘气。后面跟着一个中年妇人,拉着孩子哭哭啼啼的从他面前走过,显得很着急。 秋无痕下意识想问要不要帮忙,但还是打住了。毕竟自己背上有粮食,万一对方知道了起了贼心怎么办?小心为上。 等担架过去老远了,他才接着往前走。 没多时便到了分叉路口,看见路边有人在哭。 走进了一看,却是刚才那几个人。担架放在路边,妇人抱着担架上的人在哭:“孩他爹,你不能死呀,死了我们母子可怎么过啊?你不能死呀,你醒醒啊,呜呜呜……” 抬担架的汉子说道:“嫂子,人没气了,挨不到县城了。还是赶紧抬回家办后事吧。” 妇人只是哭,孩子站在那也跟着哭。 第12章 诈尸了 秋无痕走了过去,一个抬担架的高个子男人看见了他,说道:“咦,这不是秋郎中嘛,鸣山村苏家那个赘婿,刚来我看见有个人在路边,看着像他,果然是了。” 另一个矮个子男人也瞅了一眼:“可不是嘛,秋郎中,你这是去哪里,出诊给人看病去了?” “是啊,”秋无痕瞧了一眼担架上的人,被妇人挡住了,“这是怎么了?” “我们村的刘德福,经常在云端县打短工的那个,傍晚时突然心头痛,抬到这里就没气了。”矮个子瞧着秋无痕说,“你是郎中,要不给看看呗。” 高个子撇撇嘴:“拉倒吧,还让他给看病啊?他前些日子给人看病,把人都治死了,赔光了苏家所有的钱,差点连老宅都卖了。羞愧之下上吊自杀差点死了,还敢找他看病?落在他手里就是一个死字!” 秋无痕抬头看了看他们,忽然凑到矮个子面前,吸了吸鼻子。 矮个子不明就里,问:“怎么了?” 秋无痕摆摆手没说话,又凑到高个子面前吸了吸,点点头,问道:“你中午饭吃的糠饼加臭豆腐?” 高个子愣了一下:“是啊,怎么了?” “这就对了,刚才那个屁是你放的?” “≥﹏≤……” 那边妇人已经听到他们说话,赶紧爬起来,一把抓住秋无痕:“秋郎中,求你救救我男人吧,他……他没气了……” 秋无痕点点头:“让我看看!” 他蹲下身,拉开了被子查看,见躺着的是个中年男人,面颊消瘦,双目微张,嘴唇干裂,探了探鼻息,果然已经没什么气息了。用手扒拉开眼皮,瞳孔已经散大。 他检查的同时问道:“怎么发病的?说简单点。” “就刚才,正在吃晚饭,我男人突然说胸口痛,然后捂着倒在地上,脸上全是冷汗,身子发抖,喊也喊不听了。我赶紧招呼邻居帮忙,用担架抬着准备送县城去看。走到这里,发现没气了。郎中,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我跟孩子可全指望着他。不然以后日子可怎么过?” 秋无痕把手按着了病人胸口上,已经感觉不到心脏跳动。 脑海中,药葫芦闪现出辩证结果: 胸痹,心脉闭塞,气血运行中断,阴阳厥脱。治法:猛击心脏,然后用四逆汤。 秋无痕已经判断很可能是急性心梗了,看了药葫芦的中医判断,肯定了他之前的判断。药葫芦给出的治法也是他的想法,猛击心脏,看能不能让停跳的心脏重新恢复跳动,作用类似于电击除颤。 他立即用左手垫在病人心脏处,举起拳头狠狠一拳砸在手背上。 咚的一下,震得病人弹跳了起来。 与此同时,脑海中药葫芦透出一道白色气流,迅捷无比的透过手臂、拳头和手掌,注入了对方体内,撞击心脏。 转瞬间,心脏重新开始跳动起来。 两个抬担架的看见他二话不说就给了病人一拳头,吓了一大跳。 矮个子怒道:“你干嘛?”伸手过来就要推出秋无痕,就在这时,担架上的病人突然一屁股坐了起来,把矮个子吓得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 “诈尸了!” 高个子吓得大叫着屁滚尿流抱头鼠窜,跑出老远,一头扎进刺蓬丛里,只露出个屁股在那发抖。 妇人也吓得拉着孩子退了好几步,当她看清了丈夫刘德福捂着胸口坐在那喘气,似乎已经活过来了,这才惊喜交加的扑过去抱住丈夫:“孩他爹,你活过来了?你活过来了!呜呜呜……” 喜极而泣。 刘德福四下看看,问:“我这是在哪里?怎么回事?” “吃饭的时候你突然说胸口痛,然后就晕倒了。我们把你抬到县里去救,抬到这里发现你没气了,还以为你丢下我们娘两个自己走了呢。正好遇到这个秋郎中。他给你治病,结果一下子就把你救活了。真是救命菩萨!” 他说着,回头过来眼泪旺旺望着秋无痕,一个劲的说谢谢。 刘德福想站起来,但是大病之下没有力气。 秋无痕说:“别着急起来,我先给你吃点药。”从那包裹里翻出四逆粉,这是四逆汤的药磨成粉,为了携带方便。 他将药粉倒在自己手心里,立即发现脑海中药葫芦冒出一股白气,快速流过手臂,来到手心,包裹着药粉,融入其中。 秋无痕立即明白,这药粉已经增强药效了。他将药粉倒在妇人的手心:“用水给他服下。” 妇人赶紧拿来水葫芦,把药粉倒进丈夫的嘴里,用水冲了下去。 只片刻,刘德福便一咕噜爬了起来:“我感觉我已经好了。” 他妻子又惊又喜。秋无痕却招手说:“别着急,不要起来,先躺下休息。我给你再检查一下。” 刘德福从秋无痕充满感激,当然很听话,点点头,重新躺回了担架。 妇人赶紧让开,充满感激的望着秋无痕。 这时,矮个子确认刘德福不是诈尸,叫高个子回来。高个子这才从刺蓬里钻出来,头上脸上都被荆棘划伤了,血淋淋的很是狼狈,好在都是皮肉之伤。 他小心地走回来,瞅着刘德福:“你……你活过来了?” “是啊,多谢你们两抬我,我活过来了,多亏遇到了秋郎中。” 高个子充满敬畏地瞅着秋无痕:“原来……,原来你医术这么厉害?死了的人你都能救活了,看来别人嘴里说的都是骗人的。” 矮个子呵呵笑:“可不是嘛——对了,刚才你放的屁真的好臭!” 高个子尴尬地挠头,嘀咕道:“秋郎中能从屁里闻出我中午饭吃的什么,真是厉害!” 秋无痕蹲下之后拿过病人手腕诊脉。 一股白色气流从脑海里葫芦口冒出,顺着诊脉的手指进入病人身体,绕行一周又回来了。 脑海中药葫芦显示: 没有发现重大疾病,除了蛀牙、痔疮和腰肌劳损之外。 秋无痕微笑点头说道:“你身体挺好的。不过你好像患有痔疮,对吧?” 刘德福顿时脸红,点点头说:“是啊,不过我没看过郎中啊,你怎么知道的?” “你还有蛀牙,因此经常牙痛。” “哎呀真神了,你看的真准,我就是牙痛。有时痛得厉害一点,有时不痛。这段时间就没怎么痛。我也没看过牙痛啊,你又怎么知道的?” 古人不太注重口腔卫生,蛀牙很普遍,牙痛当然就很常见。 秋无痕又拍了拍他的后腰:“你长期劳作,弯腰驼背的,这腰肌劳损可是有点严重。要注意休息,不然,再过些年可就下不了地了。” 刘德福算是彻底服了:“秋郎中,你可真神了。我这腰时常酸痛,特别是刮风下雨。不过我也没看过郎中啊,也没跟人说过,你却全都说对了,真是神了。” 第13章 我做主 妇人说:“郎中,您给一起治吧?” 秋无痕站起身:“这些病一时半会儿治不好的。你先回去休息吧,等闲了可以到鸣山村来找我。我再给你开药。天黑了,我得回去了,我家娘子要担心了。” 刘德福也跟着站起来拱手感谢:“好的,多谢郎中,我叫刘德富,这是我浑家,那两位是我家邻居,多谢你救命之恩,赶明儿我一定登门拜谢。” 妇人掏出来一个蓝布包,打开了,里面十几文铜钱,全都递给秋无痕:“我家就这么多钱了。全给您,您可别嫌少。您救了命了呢。” 秋无痕笑了笑:“刚才的药五文钱,我说过了,看病不收钱。所以多的我不能收。”说着,从她手里取了五个铜钱放进怀里。 妇人感激不已:“你这是救命之恩啊,怎么只收五文钱呢。要不,回头我给你送三碗米过来当药钱?” “真的不用了,我家药铺的规矩,只收药钱,不管什么病,你丈夫这病的药钱我已经收了,回头看其他病再说药钱吧。” 那妇人感激的泪水盈盈的,又有些不放心问:“我男人这病到底咋回事呀?还会不会再犯?” 秋无痕已经检查过他的身体,发现没有致命病变。而心脏骤停的原因,如果没有明显基础疾病,就应该是跟过度劳累等有关,比如过劳死,这种原因导致的骤停猝死具有偶发性,无法预测。 不过只要没有基础病,偶发性心跳骤停还是不常见,而且不会频繁发作,所以他摇头说道:“你丈夫身体还不错,没有什么大病,这心脏停跳应该不会再发作了。不过注意休息,不能太累了。” “种地的哪能不累呢。”三个汉子感慨说。 秋无痕道:“以后如果再发作,你们直接抬来鸣山村找我。我真的得走了。” 说着,他背起药箱和包裹,挥挥手,往回村的路走去。身后那刘德福夫妻感激不已,一直念叨着真是遇到了好心肠医术高的好郎中了。 秋无痕回到鸣山村,刚进村口就看见有两个人提着个灯笼站在路边,走进了一瞧,却真是自己的娘子苏劲松和妻子的二妹苏劲梅两人。 她们也看见了秋无痕,惊喜交加之下,小碎步赶过来。妻子苏劲松喜极而泣,眼泪哗哗的:“相公,我以为你出事了呢,怎么天黑都没回来。” 秋无痕知道她是真的对自己担心坏了。换成现代社会,女朋友肯定会扑进怀里,可这是明朝,女子是不可能主动扑进丈夫的怀里的,何况旁边还有人,即使是自己的亲妹妹也不好意思。 平素里她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呆在家里头。这次如果不是担心坏了,也不会提着灯笼到村口来等的。 秋无痕说道:“路上有点事耽误了,又遇到了个病人。不然不会那么黑的。走吧,咱回家。” 从苏劲松手里接过灯笼,两姐妹一边一个跟着,往回走。 二妹苏劲梅好奇地问秋无痕:“姐夫,你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啊?” 秋无痕按捺不住心头的兴奋,先四处看了看没有人,这才说道:“我刚才在山顶,掏了一个田鼠洞,得了好多粮食。” 两姐妹惊喜交加。村里的人有不少人出去掏田鼠洞的,可至今为止也没听说谁家掏到了粮食的。因为老鼠洞田沟壑纵横,根本找不存放粮食的老鼠洞。没想到秋无痕一下午便掏到了老鼠洞的粮食。 两人赶紧目光望向他提着的大包。轻飘飘的没觉得怎么沉重。不大像有粮食的样子,有些疑惑的问秋无痕:“粮食在哪里呢?” 秋无痕指了指后背的药箱:“在这里面的。我把药材腾出来了,满满一箱子都是。” 二女欢呼雀跃。苏劲松反应快,立刻用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不要叫,财不外露。好在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三个人兴奋的回到家。 刚敲门,门就打开了。苏母和二姨娘、三姨娘以及三妹苏劲香提着灯笼正准备出门去找他们,看见他们三个回来,尤其是看见了秋无痕,这才都舒了一口气:“可算回来了,能把人吓死。不知道老太太有多担心呢。赶紧的去报个平安吧。” “我去!” 三妹苏劲香高兴就要转身跑去后院通知苏祖母,却被萧劲松叫住了:“先不用,你们先看看好东西,然后把这个东西一起拿几个老太太,老太太立马就会高兴的。” “啥好东西?” 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好消息了,大家都兴奋地围拢过来。 萧劲松从丈夫肩膀上取下药箱放在地上,打开了盖子。里面都是黄橙橙的稻谷。 众人都惊喜交加:“哪来的?” 他们话语中带着担忧,不会是借的高利贷甚至偷的吧?虽然都相信这穷书生没那个胆子,毕竟家里倒霉的事一件接着一件,难免心头担心。 舒劲松急忙说:“是相公下午掏田鼠洞掏出来的,你看上面还有泥土呢。” 苏母仔细看过,这才放心地点头:“原来如此,真是太好了,这差不多有二十斤呢,够吃小半个月的了。” 秋无痕不仅心中感慨,这所谓吃小半个月,无非是熬稀粥加上米糠、野菜什么的。 众人提着那一箱稻子来到后院。 苏祖母和四孙女苏劲芸正在那焦急的说话,等到他们推门进来,看到秋无痕,老太太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哎呀,可算回来了。让人着急死了。” “老太太先前急死了,下面紧接着该高兴死了!快看看这是什么?” 苏母打开了盖子。老太太一瞧之下,不由得呼吸都停止了:“这些稻谷哪来的?” “是相公爷在外面掏田鼠洞掏的,你看,有差不多二十斤呢。” 二姨娘啧啧连声:“相公爷就是厉害,如果每天都能掏一窝田鼠窝,这一家人生活可就有指望了。” 众人都点头,望向秋无痕。 秋无痕知道这不太可能,今天刚好有一条小蛇从田鼠洞钻出来,自己的药葫芦又恰好能显现痕迹,这才顺着找到老鼠窝的位置。再要复制这一次的成功,只怕就没这么容易了,因为老鼠洞里老鼠的痕迹哪里都是,如果没有蛇出没,就无法根据老鼠的痕迹去寻找存粮食的老鼠窝。 不过自己脑海中多了这个药葫芦,他对挣钱还是充满信心的,说道:“不掏老鼠窝咱们我们同样能够过上好日子。你们相信我。” 老太太高兴地点头说道:“当然相信。不过,相公爷还是想着法考科举,这才是紧要的。相公爷将来要官居一品,成为国家栋梁,就必须入仕为官才行啊。”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把脑袋点得跟鸡啄米似的。用满怀期望的目光望向秋无痕。 第14章 天太冷 秋无痕尴尬地笑了笑。 反正自己没学过四书五经,考科举那完全是去丢人现眼,根本没有可能的事情。既然没有可能也就不去想。 老太太问苏劲松:“攒钱怎么样了?够相公爷进温江府参加乡试的盘缠了吗?” “去的倒是够了。回来的还差一点。” “既然这样,那这些稻谷就留着,等相公爷赶考时做成炒米,可以路上吃。” 肖劲松赶紧点头答应,其余人却傻眼了。 秋无痕也不干了,虽然粮食是留给自己将来到府城赶考吃,可也就意味着现在要继续饿肚子。他马上反对:“老太太,这些稻谷不用留着,给大家做饭吃吧。至于后面赶考的盘缠,放心吧,我路上可以给人看病挣钱。” “话是这么说,可是留着总有好处。听我的话。” 四妹妹苏劲芸恋恋不舍的把手里的一捧稻谷放回了箱子里。 其他人也都表情黯然。 秋无痕马上说道:“老太太,这稻谷是我找回来的,所以怎么用应该由我来定。不是吗?” 老太太一听不由得愣了。 印象中秋无痕从来都是低眉顺目什么都说好,样样都答应,不管对不对都先答应下来。毕竟他是上门女婿。虽然苏家没把他当外人看,也从没亏待过他,反倒是十分尊敬,还指望他们将来光宗耀祖,可是他心里还是明白他的身份,觉得他应该听苏家的,毕竟他是倒插门的上门女婿。没想到现在他竟然当着老太太的面反对老太太意见,而且这个决定还是为了他好。 秋无痕马上说道:“我还有一样东西,给大家打牙祭,拿出来你们就知道我不是吹牛。” 说着,他打开了药材包裹,拿出来那条砍成几段的蛇。 苏家众女子都惊叫后退,一个个脸色煞白。 秋无痕说道:“这是掏田鼠洞时遇到的蛇,打死了,拿来炖蛇汤。还有,上午我还收了一个徒弟,每个月可以孝敬我们家一挂猪大肠。” 猪大肠的事情苏劲松已经跟老太太他们说过了,先前就很高兴,现在听他说起,又见他拿出那条小蛇,也都觉得他的确是有本事的。 秋无痕接着说:“老太太、太太和二位姨娘,你们每日辛苦。三个妹妹也都在长身体的时候,没有粮食吃,这身体垮了,看病花的钱都多了去了。所以,咱们还是先吃饱穿暖最好,后面赶考啥的到时候再说,反正要明年秋天了。” 苏母也帮腔,在苏祖母耳边低声说道:“是呀,老太太。要不就按照相公言说的吧,他难得做一回主。若是没了面子以后就不好了。” 这句话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苏祖母身子震动了一下。对呀自己的这个孙女婿将来可是出将入相的国家栋梁,将来要治理国家的。他如果连家里都说了不算,将来怎么辅助皇上治理国家? 自己身为一家之主,如果首先不尊重他的权威,挫了他的锐气,对他的成长肯定是不利的。 所以老太太马上便转变的态度,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相公爷的主意办吧。” 众女都是欢呼雀跃。 “再去给相公爷买一壶酒来。” 这下秋无痕欢呼起来。虽然明朝的酒很淡,而且乡村米酒是如此,但好歹也是酒。 当下几个女子一起帮忙,用家里舂米的石臼把这差不多二十斤的稻谷舂了出来,同时把那条蛇也切了熬汤,猪大肠用盐巴腌了放着,一时吃不了这么多。 因为有肉,按照秋无痕的要求,米饭这一次除了熬得有点稀之外,没有加米糠。 已经好几个月没粘到肉的味道了,一家人吃得很开心。一壶酒都给了秋无痕,苏劲松陪他喝了一杯,其他女子都不喝酒,只是微笑看着他们喝。 这顿饭吃得很开心,比以前家道富裕的时候吃山珍海味还要感觉香甜。特别是秋无痕,一壶酒喝完,甚至还感觉有点醉了。 夜深了,大家还围在一起议论秋无痕这一天的战果和家里带来的巨大变化,夸赞秋无痕有本事。直到苏祖母让大家回去睡觉,这才各自散了。 三姨娘却叫住了秋无痕:“相公爷,你四妹妹的床腿快断了,你能不能帮忙修一下?” “行啊!” 秋无痕跟着三姨娘和四姨妹苏劲芸来到她们房间,果然看见那张床一条腿快散架了。检查了一下,是接口处榫头烂了,于是去厨房用柴刀削了一块新的榫头,重新打了进去,床架子就稳当了。 等秋无痕走了,三姨娘高兴地对女儿苏劲芸说道:“看见没有,你姐夫多能干,不光读书厉害,还能干活,什么都会修,咱们家的坏东西,桌椅板凳还有床,什么都能修,多好啊,以后你要是能嫁一个你姐夫这样能读书能修家具的夫君,我就高兴死了。” “我不要!” “为啥?” “要是嫁个姐夫这样的,什么家具旧了坏了都能修,那我一辈子也别想用上新家具了。” “额……” 秋无痕和妻子苏劲松来到前院药铺准备睡觉。 屋里很冷,跟冰窟一样,苏劲松麻利的把地铺从柜子里抱出来,把地清扫干净再把被褥铺在地上。 接着,她拉着秋无痕盘膝坐在地铺上,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好冷啊!”秋无痕仗着酒兴,抱住媳妇啃她的皎洁的手臂。 “哎呀,干嘛咬我?” “因为我冻成狗了啊。” 继续咬,还要咬她脸蛋,苏劲松咯咯笑着赶紧推开他:“讨厌!坐好,我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秋无痕瞅她身上。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蓝布包出来,小心翼翼打开,里面居然是好些碎银子。 苏劲松说:“这就是咱们攒的钱了,铜钱够一贯我就拿去换成银子,这样携带方便。咱们攒的钱其实已经够你去温江府参加乡试来回了。老太太刚才问,我说没有攒够,主要是还想给你多攒一点……” “等等!”秋无痕打断了她的话,没好气地说,“娘子,你是不是没长**啊?” “长了啊!”莫非突然飞了?苏劲松赶紧低头看自己胸部,鼓鼓的,好端端的还在。 “错了,是脑子,你没长脑子吗?”秋无痕揉了揉冻麻了的腮帮子,“该死的老天,这么冷,把我嘴冻得说话都不顺溜了。” “你敢说我没脑子!”苏劲松举起手,“我看你是属黄瓜的,——欠拍!” “娘子息怒,听我一言!” “讲!” “咱们家现在都吃糠咽菜了,有钱却不拿出来用,你这不是脑子冻成豆腐了又是什么?” “还说!你才脑袋冻豆腐。” 第15章 答应的事 苏劲松轻轻打了他一下,又用被子裹紧他:“相公,这盘缠进温江府赶考是必须的,除了府城赶考,咱们还得另作准备。你想啊,假如你将来落榜了,还要再等上三年那可太久了。所以咱们得多攒一笔钱,这次若是再落榜了,就去捐一个国子监的例监,这样你就可以到国子监去读书了。等到读完书出来就可以做官了。只有做了官才能官居一品啊。” “张半仙可说了,虽然命中你要出将入相,但不努力也不行。你不能因为命中有所以就躺在那啥都不做。那老天爷也不会开心,一生气说不定就会把你的命给改了的。所以,咱们得想尽办法让你能进入官途才行。” 秋无痕一直不知道以前算命的具体细节,现在知道了,原来这算命的说了一个棱模两可的话。他说命里有了还得努力,不然老天不高兴就会把命改了。这样一来,将来如果做不了一品高官,那就可以解释为努力不够,命被老天爷给改了,这样就怪不到他了。 从这句话来推断,这所谓张半仙纯粹是个江湖骗子,没想到苏家却完全相信了,当作全家人奋斗的目标,即便现在生活艰苦全家人也不放弃,都齐心协力为这个目标奋斗。 秋无痕多少有些感动,虽然他看穿了这所谓的命只是一个骗子的谎言,但他不准备揭穿。毕竟,有希望的日子总是好的,更让人有活下去的动力。 秋无痕说道:“捐一个国子监的监生,要多少钱?” “我打听过了,要四十两银子。咱们除了你进京赶考的盘缠之外,也就攒了没到一两银子,还差的远呢。不过咱们不能因为这个就不去攒钱,钱是要一文一文去攒的,总能攒到四十两银子。” “娘子,这钱没必要攒。” “为什么?”肖劲松大吃一惊。 “因为……我对做官本来就没兴趣。我如果没兴趣做官,就做不好,到时候被人弹劾丢官罢职,这钱就打水漂了,还不如不做。” 苏劲松急了,一下子跪坐起来:“相公,谁也不是从娘肚子一生下来就会做官的。你不做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啊?再说了,怎么会没有兴趣做官呢?官老爷多威风,出门都是官轿子抬着,前呼后拥鸣锣开道,说打人屁股是打屁股。天底下哪个男人不是削尖脑袋去做官呀,你可别犯糊涂。” “我没糊涂,我只是不想当官……” “可是,我爹死的时候,你在我爹面前答应的事,难道都忘了?” “我答应啥了?” “我爹让你努力当上一品高官,光宗耀祖,让我们一家人为你骄傲。你当时答应了我爹,你会努力去做的。你怎么给忘了?” “娘子,你听我解释……?” “不听你解释!你答应了我爹的,我不听!” “你先听我解释嘛……”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苏劲松捂着耳朵叫着。 “好,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能回答上来,我就答应你捐官,怎么样?问题很简单,你肯定能回答。” “真的?”苏劲松放下手,“我肯定能回答?要是我根本不知道答案回答不了,那就算你输!” “嗯。算我输。” 这下赢定了,苏劲松笑了起来:“好,你问,什么问题?” “你知道为什么女人不能当官吗?” “不知道!——哈哈,我不知道答案,你输了!” “你先听答案,就知道你肯定知道答案的。” “是吗?那答案是什么?” “女人不能当官,就是因为,如果女人当官了,升堂的时候,犯人在下面说:‘大人,你听我解释。’女人就会捂着耳朵叫:‘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那还审个屁的案子啊。” 苏劲松咯咯笑了,打了他一下:“就知道你搞怪!反正我不听你解释,我就要给你捐官!” “怕了你了!”秋无痕无奈耸耸肩,“不过,我如果做不来官,被丢官罢职,到时候你们可别怪我!” “不怪你,我们全家都不怪你,只要你努力了,你就一定能出将入相,官居一品,这是张半仙说的,错不了!我还指望着靠你当上一品夫人呢。” 苏劲松听秋无痕这么说了之后,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说道:“老太太和我们大家都是女流之辈,不可能入朝为官,甚至都不能出去挣钱养家糊口,全家上下都指望你一个人。我知道你很辛苦很累,我们也很心疼你。但是没办法,这担子就只能你一个人挑,谁叫你是男人呢?家里又没有第二个男人可以帮你分担。” 秋无痕眼珠一转,说道:“有啊,二妹马上就要到出阁的年纪了,可以给她找个婆家。哦不,可以找个上门女婿,跟我一样也找个秀才甚至找个举人,二妹夫不就可以金榜题名,入朝为官了,替苏家光宗耀祖了吗?” 苏劲松摇头苦笑:“若是家里还没有败落之前,咱们家那时在京城也算大富人家,找个秀才甚至举人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现在,咱们除了这个空空的老宅,连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全都变卖光了,整天吃糠咽菜,这么一大家子人等着供养,有谁愿意入赘到咱们家来?能把小妹嫁出去都已经不错了,我这还在操心她的嫁妆呢!” “这可说不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或许偏偏就在有人看上了二妹,愿意入赘咱们家。就跟当年我一样,那不就成了?” “你当年也是拿了我苏家一笔钱还了你读书赶考欠的债。你又是孤儿,无牵无挂,这才愿意入赘我苏家。又有几个秀才有你这样的情况?这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苏劲松没有再跟秋无痕辨说这个话题,勉强笑了笑说:“真要是那样,倒感情好了。快睡吧,我都冻死了,这天怎么这么冷?” “是呀,这两天特别冷。这药铺又比较宽大,跟冰窟似的,赶快睡吧。” 二人匆匆把外套都脱了,贴身衣服却不敢脱,不然冻死了。把外套搭在被子上面,可以增加一层厚度。吹灭了油灯昏暗的油灯,二人蜷缩在被子里。 苏劲松伸手将秋无痕整个人抱在怀里。 秋无痕以前可没有这个待遇,有些惶恐。虽然苏家败落,但苏劲松从小到大都是过着富足的日子,营养一直非常好,所以身材很不错,成亲时甚至还有点小胖。不过家道败落这几个月来清瘦了不少,所以身材倒比成亲的时候更显得匀称。 秋无痕问:“你这是干嘛呢?” “你不是冷吗?抱着暖和。” “要抱也是我抱你啊,我是大男人。躲在你怀里跟躲在母鸡翅膀下的小鸡似的,我这脸还往哪搁啊?” 苏劲松咯咯的笑了:“自家屋里别人又看不到,不用讲究那些。” 在男尊女卑的明朝,女人不能这样搂着丈夫,这虽然是亲热的举动,却又对男人不敬之嫌。 而苏劲松之所以这么大胆,是因为秋无痕到底是入赘她苏家,是个赘胥。赘胥在古代地位实际上比小妾还不如,几乎沦落为仆从差不多了。苏家虽然对这个算命命中注定将来会当一品高官的赘胥姑爷礼敬有加,从来未曾轻视。可是在脑海中根深蒂固的思想却是难以根治,也就是说,她苏劲松在秋无痕面前是有心理优势的,这才敢搂着丈夫。 秋无痕二话不说,把她的手扳开,将她抱住,说道:“这才是标准打开姿势,不管人前人后,我都是你的守护神。” 第16章 不学医 苏劲松心头欢喜,她其实最担心的就是丈夫身为赘胥那难以抹去的自卑,那样对他将来是极为不利的。一个没有自信,处处低头顺从的人怎么可能做一个威风八面,果决处断的高官呢?而秋无痕入赘苏家以来一直都是低眉顺目,唯唯诺诺,这让苏家虽然可以理解,但却是心头着急的。他们不需要一个听话的赘婿,需要一个将来能够出将入相,光宗耀祖的姑爷。现在终于看见秋无痕能够一展雄风,不由得芳心欢喜。 苏劲松很是舒心的依偎在丈夫怀里,这下心里觉得踏实多了,很快就睡着了。 秋无痕却没有睡意,借着窗外的月色打量着黑洞洞的朦朦胧胧的药铺。今天是一个很良好的开端,也许明天会更好。 可是,这寒冷的夜晚,却让他的心变得沉重起来。 天太冷了,而这个时代丝棉还是奢侈品,没有丝棉被,虽然抱着取暖可以感觉好一些,但还是好冷。 他觉得身体有些恶寒发热,这会不会是着凉感冒了?自己可千万不能病,自己要病倒了,苏家可就没有收入了。 有没有收入是未来的事,现在当务这急是怎么暖和起来。这才刚刚入睡,离天亮还早着呢。 可是房间里能够用来保暖的全都放在被子上了,甚至翻个身衣服都会落下来,冻得发抖。 思前想后,他决定问问脑袋里的神奇的药葫芦有没有办法。于是用意念在脑海中默默的问:“葫芦兄,你睡着了吗?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药葫芦一下冒了出来,依旧是那歪歪扭扭的样子来回晃动。似乎再说:我在这,有话说吧。 秋无痕不禁大喜,赶紧问道:“我冷死了,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帮我?” 药葫芦摇头晃脑片刻,出现一行字: 只有生命攸关我才会出手帮你,其余得靠你自己。 “我都要冻死了,还不算生命攸关?” 不算! 一行字冒出来之后,随即跟着药葫芦一起消失在了脑海中。 真是抠门,这点忙都不肯帮。 怀里的苏劲松已经睡着了,睡梦中或许感觉到太冷,一个劲往秋无痕怀里钻。 秋无痕搂紧了她,闭上眼睛数绵羊,想想坐在温暖的空调房间的感觉,咦,竟然有效,似乎没那么冷了。 不过他很快发现,是怀里的娘子的身体热量暖和了他。苏劲松整个身体就像一个暖宝宝,而且是人形的那种,使得他身子很快就暖和了,甚至于感到有些热了。 苏劲松睡梦中转了个身,背对着秋无痕,冰凉的后背靠在他怀里取暖。 秋无痕从后面抱着她,脑袋枕在她一头秀发上,感到不那么冷了。这小娘了其实挺不错的,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安稳,睡到了次日天亮。 苏劲松睁开眼,发现身边空空的已经没了人,丈夫不在,不知道跑哪去了? 她吓了一大跳,爬起来四处张望,也没见到人。 她赶紧匆匆忙忙起来穿好了衣服,发现房门没有关,赶紧拉开出来一看,这才舒了一口气,原来丈夫正在房屋门口空地上打拳。这种拳慢慢悠悠的,动作很舒缓,看着倒挺好看的。 秋无痕在穿越之前是喜欢早上起来锻炼的,他喜欢的运动是打太极拳,这种老人最喜欢的,他反而很喜欢,因为这可以磨练他的意志,打完拳很舒服。 穿越过来这几天他没有打,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天太冷了,尤其是早上。以前的话可以在室内健身房,再不济可以穿的比较厚,戴着手套也不会太冷,而现在衣着单薄,在室外那冻得跟狗一样了。 不过,他觉得不能以天冷为借口不锻炼,否则身体会越来越差的。于是早起到前面院子开始练太极拳。 他发现气死苏劲松已经起来,正站在他身后了,但他的太极却没有停止,继续慢悠悠地打着。 苏劲松好奇地站在一旁搓着手跺着脚说道:“相公,你在干嘛呢?是在打拳吗?你怎么会打这么奇怪的拳呀?” 秋无痕说道:“你赶紧进屋去吧,外面冻死了,小心着凉。” 苏劲松答应了,便跑到屋里去了。 秋无痕打完一套拳,舒了一口气,背着手在空旷的院子转了转。 他们村子是在一个斜坡上,而他们苏家的老宅是靠近坡顶的,放眼望去可以看到大半个村子。 晨曦里,已经有些人家飘起了袅袅炊烟,在寒冬之中那炊烟都似乎凝固似的,半天都未曾动一下, 远处的晨雾弥散着,感觉真舒服。 忽然,他看见山道有两个人正朝着他这边过来了,从外形上看正是昨天来拜师的牛水缸,还有他当屠夫的老爹。 秋无痕便转身进了屋,看见屋里苏劲松已经把铺盖收拾好放好了,正在扫地擦桌子,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便把他拉过来,用手捂着她冻得通红的脸,说道:“瞧把你冻得,赶紧进屋去。我看到牛屠夫带着他儿子来了,应该是来拜师的。” 苏家虽然是富商,但也非常注重纲常伦理,女眷原则上都不见外人的。所以苏劲松笑笑点点头,转身快步走到后门,撩开门帘到后院去了。 秋无痕在桌子后面坐下,桌上只有一杯凉水,没有结冰,微微有些波澜,显然是苏劲松刚刚给他打过来的。院子后面有一口井,常年不冻,他们现在喝的都是井水,为了节约柴火,都只能喝凉的,没加热。 秋无痕端起凉水灌了几口,然后拿起一本医书,摇头晃脑读了起来。 医书上不少都是繁体字,而且都是竖排的。繁体字他勉强都能认得,可是这竖排的字,又没有标点,读起来就特别累人,好多还是半文言的,又是不太熟悉的中医,他脑袋里虽然有了药葫芦,可是却没帮他去读书,只能靠自己苦读,还是很费劲。 秋无痕读得有些结结巴巴的,便故意声音含糊起来,这样即便外人听了也以为他是很流畅的读书,而不是结结巴巴的,免得丢人。 这时,房门推开了,牛屠夫带着他儿子进来了。 牛屠壮壮高高的,他儿子却是个大胖子。 牛屠夫点头哈腰地说道:“秋郎中,你好啊,我送儿子过来了。” 秋无痕点头,瞧了一眼牛水缸。 牛水缸背了一个书包,是用蓝布缝的,挎在肩上,里面装的文房四宝。恭恭敬敬对秋无痕行礼:“师父早!” 秋无痕说道:“跟我学医,要能吃苦,要背很多医书的哟……” “啊不不,”牛屠夫摆手,打断了秋无痕的话,“不学医,只读书。我这儿子聪明倒是挺聪明的,只是没有个好的先生教他。现在有你教他可就好多了,你可是我们村里仅有的秀才呀,——令狐鼎老先生算不得我们村里的人,他是来费老爷家当教书先生的外地人。咱们村的就你一个秀才。” “你不用教他学医,我也没打算让他将来当郎中,反正将来他还是要跟着我杀猪的,但是,这不认识字的确很吃亏呀。而且算账也不会,经常别人给我少钱我也不知道,因为不会算账啊,记账也不懂,您就教教他读书认字不要当真眼瞎就好。我不求他考个什么功名,只求他多少认点字,别被人家欺负就可以了。” 第17章 退药不退钱 秋无痕瞧了牛屠夫一眼:“不跟我学医术?只学读书认字?” “嗯嗯,只学读书认字,不学医术,每天早上来,中午吃饭前放学回家去吃饭,不在你们这吃了。你们家的饭菜我儿子可能吃不惯,嘿嘿。下午他回家还得帮我呢,我杀猪宰羊的,虽然也有伙计,但也忙不过来,他还得回去帮我打打下手。” 秋无痕凝视着他:“你确定?只读书,不学医?” “对的,只读书,不学医。” “酬谢师父的还是一个月一挂猪大肠?” “没错!” 秋无痕终于点点头:“行啊,那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乐得省心呢!就这么定了。” 牛屠夫连连作揖感谢,叮嘱儿子好生学认字读书,转身往外走。 刚到门口,便被进来的一个人差点撞了个满怀,赶紧让开。一眼瞧去,却是铁鹞子,手里还拎着几包药。 牛屠夫说道:“你这是干嘛呢?人家都是把药从药铺里拎出去,你怎么拎着回来了?——哎呀,不会是药出什么问题了吧?” 要是这秋郎中治病又出了问题,可别连累自己儿子哦,牛屠夫着急地赶紧又转身跟进来。 铁鹞子只是打了个哈哈,就没再理他,进来之后把那药包放在了桌上,满脸堆笑作揖打拱对秋无痕说道:“秋郎中,我吃了你的药,我的牙就一点都不痛了!你的药可真神,昨天针灸就不痛了,回家后,这药只吃了一剂就彻底好了。我现在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这可是从来没有过。十来年了,吃的药都可以堆成小山了,可是从来没有像你给我的药这么管用过,只吃了一剂就彻底好了。之前就算吃了药也只不过是疼痛能够忍得住而已,这牙痛就没真正根除过,现在彻底不痛了,所以我特别来感谢你!” 秋无痕微笑点头:“应该的。郎中嘛,治病救人理所应当。”又指着桌上的那一包药:“你把这些药拎来干嘛呢?” “您昨天给我开了好几天的药,可是,我现在牙痛已经彻底好了,所以剩下的药我决定不吃了。不是说是药三分毒吗?只要没有病就不用吃了,这药放在家里也浪费,所以拿回来给你。不过您不用退我药钱,把药还给你是因为感谢你替我治好了牙痛,这些药你还可以卖给别人,别浪费了。当然,下次我如果还牙痛再来找你,你再给我开就行了,到时候我再付钱,这是白退给你的。” 还有这样的事?山里人可真是实诚,心中的感激往往用实际的行动表示。看看人家,不吃了药还拿回来退给自己,而且不要钱,就想着药还能卖给别人,别浪费了,真是好人。 秋无痕拱手说道:“那可多谢了。对了,你的钱我三天之内我想办法还你,二百三十文,对吧?” “对对,若是到时候实在还不了或者别的地方急着用钱,也可以再延后两天的,反正你医术这么高明,一定能很快赚到钱的,准能还我的债。好了,你忙着,我告辞了。” 说着,铁鹞子又是躬身一礼,这才转身走了。 牛屠夫表情古怪的站在那儿,心头开始犹豫。 原来这秋郎中医术其实不错啊,可是不对呀,前些日子他不是刚把人治病治死了吗?害得苏家砸锅卖铁把但凡值钱的东西,包括衣物被褥全都卖了赔偿,这才没吃官司,还害得他上吊自杀,幸亏最后救过来了,怎么现在医术噌的一下高明成这个样子?一剂药就把人家十年的牙痛都治好了? 他正狐疑间,又有病人进来了,却是昨天那病妇和她丈夫。 丈夫手里拎着药包,恭恭敬敬放在桌上,病妇揉了揉肚子说道:“秋郎中,我们是来多谢你并把剩下的药退给你的。我病好了,这些药我拿回去之后,就吃了两剂,病就全好了,实际上只吃第一剂的时候肚子就一点都不痛了,整个人也精神了,完全跟我以前是一样的,我身体我知道,我觉得不需要再吃药了。毕竟药这东西不能乱吃,身体没有病也吃,反而对身体不好,所以我就把剩下的药给您退回来了。药钱不用退的,只想着药不浪费,所以还给你,呵呵” 说完之后,又是再三再四的感谢,病妇还说:“秋郎中,你的医术真是太好了,我以前还不觉得,现在才知道你医术这么高明,以后有病我们还来找你医治。” 等他们俩走之后,牛屠夫更是疑惑了。又是一个一剂药就把病治好的,又把药退回来了,证明了秋郎中医术的确了得呀。 哎呀,若是这样,不让自己儿子跟人家学医,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他正有些踌躇,接着又进来了几个人,却是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他妻子和小孩儿。 牛屠夫认得,那中年男人是四方村的刘德福夫妻两个,因为牛屠夫经常走村串巷的给人杀猪宰牛,认识人不少,赶紧打招呼:“你们怎么来了?来看病吗?” 刘德福朝他拱手说道:“牛屠夫,是你啊,你也在这儿?我是来感谢秋郎中的。——昨天晚上我突然得了重病,心口痛,请了邻居用担架抬着我到县城去,半路上发现我心脏不跳了,呼吸也没有了,整个人没气了,我娘子正哭准备请邻居把我抬回家办后事呢,正好秋郎中经过,他给我胸口捶了这么一下,又给我吃了药,我一下就好了,精神抖擞,完全没事人一样。” “昨天我死过去的时候,可把我娘子他们吓坏了,邻居也说了我当时整个死了,没想到能救活,简直都不敢相信。秋郎中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昨天晚上天太黑,秋郎中又着急回家,也不好意思打扰他,所以今天一大早就过来表示感谢来了。” 刘德福的娘子陪着笑,拿了一小袋米放在了桌上,说道:“秋郎中,这是三碗米,昨天说好了谢你的。我家穷也没有多少钱,所以就拿三碗米过来给你,当是酬谢吧。对了,昨天说的我丈夫这牙痛、痔疮还有这腰痛,你能不能一起给看看?” “我说过了看病不收钱,只收药钱,药钱昨天已经收了,所以这三碗米我不能收,不过既然要治那三种病,那这三碗米就当这三种病的药费好了。请坐吧。” 秋无痕熟练的开始分别进行治疗,从头到脚,先治牙痛,再治腰痛,最后治痔疮。 秋无痕脑袋里面有了药葫芦,这治疗起来就简单多了。牙痛开了药吃过立即就不痛了,而腰肌劳损,则针灸了一回,也是立马止痛。 最让刘德福满意的是痔疮。秋无痕开了痔疮药让他自己去茅厕塞了,回到药铺就一叠声的说舒坦,不停扭着屁股说:“我以前这痔疮是最难受的,有时候坐在凳子上,那简直是你们读书人说的坐如针毡。现在舒服多了,随便怎么活动都不痛了,秋郎中,你的药可真神了。” 第18章 反悔重新算 刘德福娘子最关心的是药费,又小心翼翼地说道:“秋郎中,这药费多少钱?” 秋无痕摆摆手说:“不用了,我刚才说了,这三碗米已经全部都抵了。我家药铺给人看病只收药钱,看病本身不要钱。再说了,乡里乡亲的,你们来找我看病就是对我的信任。” 刘德福娘子高兴之下,又把昨天的钱袋拿出来,把里面十几文放在桌上:“昨天救了我男人的命,今天又治好了他的三种病,总共才三碗米加昨天的五文钱,这怎么都说不过去的,这要在县城里没有个两三千个钱,那根本想都别想的。” 秋无痕摆手说道:“这不能比,你要到太医院看病,那可能就更贵了不是。我只不过是山村的一个小郎中罢了。既然来找我看病,就按照我的规矩来,我不乱收费的。看病图个治病救人,积德行善。” 秋无痕说这些话很无奈,因为脑海里的药葫芦不让他收钱,没法子,惹不起,只能一副很慷慨视钱财如粪土的样子了。 听秋无痕这么说了,刘德福两口子更是感激不已,连声谢过,这才把钱收了回去。 刘德福过意不去,想了想,说道:“我这段日子在县城里金芝堂医馆里打工,那里有不少病人医馆也治不好的。莫不如我跟他们说说,让他们来找你看病,你可以多收一些钱财。” 秋无痕笑了笑:“好是好,不过你这不是拆人家台吗?人家恐怕不会高兴吧?别把你的差事给砸了。” “没关系,我是打短工,就帮他们搬搬药材什么的,他不请我也没什么,我还可以找别家呀!县城里有的是打工的机会,不稀罕他一家。再者说了,我是他家治不了的病人才说,还没治或者能够治的,我当然不会去拆人家台,那也不好。” “前几天我记得有好几个金芝堂治不好的病人,其中有个是财主,我这就跟他家说说去。你医术这么高,他们来找你说不定就把病治好了,也是积德行善的事嘛!再说了,你老给我们这些泥腿子看病挣不到什么钱,这日子过得也苦啊,县城里大户看病出手阔绰,他们的钱你不用客气,治一个就赚大发了。” 秋无痕苦笑,就算再有钱的病患把金山堆在面前,药葫芦不让收,没有药葫芦点头,自己也不敢收啊,惹恼了药葫芦可就彻底没戏了,所以对这件事并没多大兴致,只是客气地点点头说:“行啊……” 刘德福又说了一番感激的话,这才带着娘子告辞走了。 等他们走了之后,一直在旁听着的牛屠夫整个都傻了。 我的老天爷,原来秋郎中这么厉害!能把一个断了气的人救活,第二天活蹦乱跳的来感谢?这样神奇的医术,那可是闻所未闻啊! 如果自己儿子能够学了这个本事,那不比杀猪强上万倍? 天呐,自己怎么把儿子出人头地的大好机会直接一脚踢出门去了呢? 牛屠夫抹了一把汗,赶紧拉着儿子陪着笑,走回来对秋无痕说道:“秋郎中!嘿嘿,嘿嘿嘿……” 秋无痕斜眼看着他:“你怎么还在这儿?你不是杀猪挺忙的吗?去忙吧,放心,我只教你儿子读书识字,教完就会让他回去帮你杀猪,断然不会教他半点医术的,你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 牛屠夫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陪笑说道:“秋郎中,我错了,我这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原来你医术这么高啊!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医术不咋地,学了也是白学,反而将来会惹麻烦,所以才这么说的。既然您医术这么高,我一定让儿子跟你学医术,您就辛苦教教他吧。” “我说牛屠夫,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出尔反尔呢?应该一言九鼎!” “我,我不是男子汉还不行嘛?”牛屠夫涨红着脸陪着笑,“秋郎中,我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遭,当我刚才放了个屁,行不?教教我儿子吧,让他跟你学医术吧。他本来就是拜你为师的,这头也磕了,师父也叫了,所以啊,还得您费心教他医术,当然还有读书写字。” 秋无痕瞅着他:“现在翻悔了,又想学医术了?” “对啊,您辛苦!” “行,每个月一挂猪大肠,外加一副猪腰子!” “哎呀,秋郎中,你怎么能坐地起价呢?先前说的好好的,学医加读书识字。” “搞清楚,是你自己主动放弃学医的好吗!先前我已经答应连医术带读书识字都教你儿子的,是你明确说的不学医,只学读书识字,没错吧?” “这个……,是没错,可我现在后悔了啊,这才没一会功夫嘛,就别涨价了。” “不得行!”秋无痕摆手说道,“一旦放弃,立即生效,无法翻悔。现在想让他在读书认字之外加上学医,那就得重新议价。而我现在涨价了,除了一副大肠之外,还得再加一副猪腰子!” “才一转眼,就多了一副猪腰子,这价也涨得太快了……” “再再加一副猪肝!” “哎呀,老天,怎么又加了一副猪肝了啊?” “再再再加三斤五花肉!” “好好好,我答应,我都答应了,你别再加了,你再加,一头猪都全给你了。” 牛屠夫当机立断,赶紧答应了下来。 秋郎中医术既然这么高明,能把死人都救活了,就算每个月一挂猪大肠、一副猪腰子、一副猪肝再加三斤五花肉,也是值得的。将来学会了神医的医术,自己儿子也成小神医,这样就有了大好的前途了,弄不好还能去太医院当太医,光宗耀祖呢。 秋无痕这才面露微笑,瞧了一眼牛水缸那胖乎乎的肥脸和圆鼓鼓的胖肚子,说:“他这吃住怎么办?是回家呢还是住在我这?如果吃住在我这里,吃饭可是要收费的,不然你儿子一看就是个十足的吃货,我可供不起的。” 牛屠夫乐呵呵点头:“还真是的,他一顿能吃五碗干饭,十个烧饼,三十个窝头。还有啊,我儿子最喜欢吃猪头肉,记得他小时候,有一次吃饭,端了一大碗米饭,上面又堆好好几大块的猪头肉,都跟小山似的冒尖,想去门外吃,跨门槛不留神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啃泥,鼻子都破了,可他双手还牢牢捧着那碗米饭猪头肉,愣是一块都没掉!” “额……,他还真是吃货中的极品。” “还有一次,”说起儿子往事牛屠夫兴致就很高,“家里吃蜜枣,吃完了都把枣核扔在桌上。他在外面玩,跑回家看见我们在吃东西,桌上有一堆,也没看清啥玩意儿,上去直接抓了一把枣核扔嘴里嚼,差点把牙磕掉。” 这糗事让牛水缸有些尴尬了,涨红了脸。 牛屠夫这才打住,对秋无痕说道,“不过您放心,儿子吃的我会单独给您送来。既然拜入师门,当然他就得每天跟您在一起了,随时伺候师父才是嘛,吃住都在您这里,也才方便随时学医不是?” “除了刚才答应的每个月那些孝敬您的东西之外,我会另外送五十斤米过来当他的生活费,至于菜嘛,您家吃什么,他就吃什么,没关系,饭吃饱就行。我额外再多加十斤米,算是补贴菜钱,你看如何?” 第19章 好消息 秋无痕瞧了瞧牛水缸这身板,每个月五十斤米,外加十斤米折算的菜,这生活开销也差不多。当下点头:“行,先这么着,他要特别能吃,这点粮食不够他吃的话,你可得追加。我可不能倒贴粮食替你养儿子。” “哪能呢,放心,若他长大了饭量见长,我会追加粮食的,不会让您吃亏。”牛屠夫满脸堆笑,“我这就回去用小推车给您把六十斤粮食送来。还有追加的猪腰子、猪肝和五花肉。” “行啊。” 牛屠夫急匆匆去了,很快就用独轮车把这些东西都运来了。秋无痕让他送到后厨,交给了管厨房的三姨娘。 三姨娘看见这么些东西,高兴极了,告诉了苏祖母他们,一家人自然又是一阵的欢喜。 前院药铺里,在牛屠夫走了之后,秋无痕开始教牛水缸。 秋无痕叫牛水缸搬了根凳子坐在自己宽大的桌子一旁:“把纸笔都拿出来,今天开始学写字。” 牛水缸赶紧搬来凳子坐好,从书包里拿出了纸笔放好。果然是一点草纸,很粗糙,但用来练字没问题,总比在沙盘里写好多了。 这时候没有病人来看病,可以专心学习,秋无痕问牛水缸:“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牛水缸摇摇头。 “我先教你写名字。我写在纸上,你照着写。” 秋无痕正准备落笔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自己没练过毛笔字啊,怎么又把这茬给忘了,字这么难看,写出来那不是丢人现眼吗?就算这牛水缸不认识字,但是字的好坏应该还是能看出来的,即便不认识也是多少有感觉的,不能第一天就出个大笑话。 于是,他拿起桌上一本手抄本医术放在牛水缸面前,这本医术是秋无痕借尸还魂的穷秀才生前抄写的,是穷秀才的手笔,这笔字还是不错的。 秋无痕说道:“喏,这是我抄的医书,正楷字,最适合练笔认字。而你爹又让你跟我学医,咱们就从抄医书开始学。你的名字嘛先不着急。今天我们学写第一行字,我教你认,然后你一个字写十遍,写完之后给我看。” 说着,秋无痕将那行字念诵了一遍,等牛水缸都记住了,然后开始临摹,一个字写十遍,又逐一纠正他的笔顺不对的地方,不过只是用手在桌上涂写教他怎么写,却从来不拿毛笔写给他看,借口当然是为了节约纸张。 牛水缸想不到他不用毛笔写字只是因为他的字太难看。人家到底是秀才出生,考过科举的,这就好比去驾校的人当然不会怀疑驾校教练居然车都开不好一样。 牛水缸老老实实开始写了起来,当然那字歪歪扭扭不成章法。秋无痕很是不客气的告诉他以后要多加练习,这师道尊严架子还是要端的。 正写着字,令狐芷蹦蹦跳跳来药铺了。 她对秋无痕说:“秋哥哥,上次那个案子破了!” “哪个案子啊?”秋无痕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县衙书吏被人杀了,三天后抛尸城外路边那个案子,县太爷把捕头、捕快都打得屁股开花也没破案的那件案子啊。” 秋无痕这才想起来,高兴地说道:“是啊?这么快就破了?” “对啊,全是你的功劳啊。”令狐芷喜滋滋说着,一挑大拇指,“我爹都说,你上次出的那主意真的很高明,知县老爷按照你的思路,对几个嫌疑人中的那个渔夫家进行重点盘查,结果就把这案子给破了。” “那渔夫供认说,当时死者也就是那个书吏去他家买鱼,书吏身上带了一些钱,渔夫见财起意,用刀捅死了书吏,把他拿的钱还有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搜走了,把尸体藏在他家放渔网的屋子里三天,然后才偷偷运出去抛尸。” “知县老爷让典史带捕快去他家搜,找到了带血的渔网,还有书吏当时领取的铜钱,还有身上一些值钱的东西,人赃俱获,这渔夫才低头认罪。知县夸赞我爹这主意好呢。不过我爹如实跟知县说了是你的主意,还向知县举荐你呢,说你是秀才,不能埋没在了山村里。” 秋无痕笑道:“区区秀才算得了什么,一抓一大把。” “谁说的?”令狐芷眼睛都瞪大了,“在京城或者江南可以这么说,但在我们这山沟里的小县城,秀才属于沽名钓誉,奇货可居!知县还对我爹说,对秀才,要像青楼女子那样来者不拒。” “-_-||……” 秋无痕瞧着令狐芷,她乱用成语也就罢了,后面这句她真的懂吗? 令狐芷压根没感觉,接着说:“你虽然是外地人,但入赘了苏家,就是苏家的人了,苏家祖籍在我们云端县,所以你也就成了我们云端县本地的秀才了,也是我们鸣山村的唯一的秀才。嘻嘻。我爹说,知县对他的举荐很高兴呢,你就等好消息吧。” “那感情好,那可多谢你爹了。” “不客气!我爹说,你和他都是秀才,你们是一丘之貉,应该助纣为虐。” “好吧……” 令狐芷挥挥手,蹦蹦跳跳的走了。 秋无痕心里很高兴,如果真能有衙门书吏这个稳定的工作,至少可以勉强维持生计,不用整天吃糠咽菜吧。 令狐芷走了之后,就没人来,一直等到中午。 终于来了一个村民看病,他在县城里打工,把脚给崴了,很严重,城里跌打郎中治不好还很贵,于是回村希望能包草药,所以他的老父亲和邻居送他来的。 秋无痕现在已经掌握该怎么运用头脑中的药葫芦了,马上让他们把这病人抬到小床上放下,走过去瞧了一眼,把裤管撩起来之后,看见他的脚掌整个已经移位,看着有些吓人。他用手活动了一下,痛得那村民使劲叫喊。 而就在这时,秋无痕脑海中出现了一张脚掌的X光照片。这让他又惊又喜,原来这药葫芦是中西合璧,还能使用X光透视,这就好多了,弥补了中医在现代医学检验方面的缺陷,像这种正骨,必须有X光机才能看得清楚,比单纯的用手触摸要准确多了。 可是秋无痕虽然有了X光照片,但他不会接骨。骨科的东西非常专业,要有专门的技术。 只能寄希望于脑袋里的药葫芦可以帮忙。就像针灸一样,他也没学过,结果举重若轻的就把针灸给做了,这次应该也是这样。 可是,当他摆好架势,抓住病人的脚腕和小腿时,他发现大脑中药葫芦压根就没有什么动静。不由得紧张起来,赶紧在脑海中对药葫芦说道:“我说葫芦兄,你怎么不帮我接正骨啊?他的脚踝脱臼了。” 药葫芦晃了二下,冒了几个字出来:先上麻药,不然会痛死的。 秋无痕笑了,可不是嘛,正骨还是最好能麻醉进行。赶紧问道:“可是我手里没有麻药啊!能够用中药配麻药吗?” 药葫芦显示字迹: 可以,麻沸散,汤剂,用于局部麻醉和浸润麻醉,传自神医华佗。 随后是一个麻沸散的药方。 第20章 正骨 秋无痕又惊又喜,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当年华佗用来给关羽刮骨时使用的麻沸散吗?当时应该用的就是局部麻醉,因为关羽中箭之后,一边让华佗给他刮骨疗伤,一边还在镇定自若的下棋,那只有局部麻醉才能实现。如果是喝的是全麻的麻沸散,直接整个人都麻翻了,还下个屁棋。 没想到药葫芦居然有华佗的麻沸散的药方,这可是好东西。 秋无痕马上对病人说道:“稍等,我去配药给你局部麻醉。” 病人连连点头,他父亲和邻居面面相觑。伤者的老父亲问:“秋郎中,这麻醉是什么意思?” 可怜啊,这个时代的人连麻醉是什么都不知道。那遇到金创伤、骨伤之类的,完全是靠咬着牙硬挺,挺不过去就直接昏死了。当然可以想见应该有不少人是疼痛性休克死掉的。 秋无痕说道:“麻醉就是涂了药之后就不痛了。” 三人以怀疑的目光相互看了一眼:“还有药能涂抹了不痛的吗?” “别人没有,我有。嘿嘿,你们算走运了,遇到我。” 秋无痕走到药柜后面,开始调制麻沸散汤剂。 他的动作很快,一会儿就好了,一小碗外用麻沸散汤出来了。用一支干净的毛笔蘸那麻沸汤之后,抹在病人的患处。这东西不能用手碰,不然手整个都会麻掉的。 涂抹好之后等待片刻,秋无痕又活动了一下伤者的脚,无动于衷,却用惊骇不已的目光望着秋无痕:“我……我怎么感觉不到我的腿痛了啊?” 其他几人一听都是喜上眉梢,天哪,这世上还真的有一种抹了就不痛了的?真是太神奇了。 这些人望向秋无痕的目光都充满了敬畏。 牛水缸却专心致志练字,师父不叫他,他就不会去管别的事情。不过他还不太会用毛笔,弄得手上都是墨,毛笔蘸墨太多,滴嗒嗒地滴下来,草纸、裤子都抹黑了一大块。 麻醉完毕,秋无痕开始正骨。 他再次抓住病人的脚,这时,脑海中药葫芦终于冒出一股白气,顺着肩膀快速传导到了他的手掌之上。 秋无痕立刻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完全不受控制,但动作却异常灵巧而快捷。就听咔嚓一下,准确无误的将病人的脚掌直接拉回了脱臼前的正常位置。 秋无痕当真是喜出望外。这一来但凡要靠手进行治疗的一些技巧都不用担心了。 当甩手掌柜还是挺爽的。 他惊喜,伤者的父亲和邻居更是惊喜交加。尤其是伤者,活动了一下脚踝说道:“我还以为会痛得专心呢!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到痛啊?就好像穿了袜子似的。” 伤者父亲说道:“看你的脚,已经恢复正常。” 低头观瞧,果然病人已经完全复原。先前他整个脚掌往后脱位,小腿骨都快戳到脚掌中部了,看上去非常诡异可怕。而现在重新恢复到脚后部,从外形上看让人感觉到舒服了不少。 秋无痕指了指地上说道:“你现在可以下床活动一下,没问题。” “真的?我真的能走了?” “试试看。” 伤者下了床,先试探着用脚尖触地,还咧着嘴,准备叫喊。可是半天疼痛都没有,他这才疑惑的把整个脚掌落在地上,往前一瘸一拐走了几步。 等到他发现完全没有任何疼痛的时候,这才放心的把受伤的脚整个踩在地上。这一来,连走了好几步都完全没有障碍,甚至走到后面他都要蹦起来了。 他父亲赶紧叫他小心,别又伤了。 他这才欣喜无比的停下来,对秋无痕拱手施礼说道:“多谢秋郎中,你真是妙手回春,太厉害了。我这脚在城里崴了之后,曾经找了个专门治疗跌打损伤的郎中看,弄得我跟杀猪一样,花了不少钱,最后脚还没治好,他说他看不了,让我另外找个郎中看,我才来找秋郎中的。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郎中也是个好郎中。” 邻居好奇地问:“他都治不好你的脚,怎么还算好郎中?” “良心好啊。” “那倒是,有的郎中不会看病还瞎看,就为了挣钱,耽误病人的病,还不如早点说治不了,好另外找人。一个郎中有自知之明,也不失为一个好郎中。” 伤者点头道:“不过还是能治病的郎中更好,秋郎中就是,只是给我就这么一拉,不仅不痛,还这么快就弄好了,真是我的福气。” 邻居赶紧提醒他:“福气是福气,小心药钱够不够?不够的话,要不把你媳妇送来秋郎中这里卖身为奴冲抵药钱吧,哈哈!” 伤者干笑了两声,对于邻居来说这只是一句笑话,但是对于受伤的村民则不是,他的心还是悬了起来,不会真的很贵吧?不担心拿媳妇抵债,但太贵了只怕也承担不起。但是,人家毕竟把自己的腿治好了,再贵也比瘸一条腿强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咬咬牙,从怀里把钱袋拿出来放在桌上,摊开了,里面有一小块碎银子和一些铜钱。说道:“秋郎中,我这就那么多钱,全给你吧,您看行吗?再多的我拿不出来了。” 秋无痕笑了笑,伸手从里面拿了五个铜钱,说道:“五文就够了,多了不用。我看病不收钱。不过扎针、接骨之类的收个手续费五文,剩下的你拿走。” 他把剩下的钱推给了伤者。 伤者整个都惊呆了,他父亲和邻居相互瞧着,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年头还有郎中把送上门的钱推出去的吗?恨不得多要几文钱才是对的。没想到人家秋郎中居然不贪财,还把这些钱都退了回来。 伤者大喜过望之下,倒不客气,赶紧把钱收了,又是高兴又是惭愧和感激,说道:“秋郎中,你可真是心地善良,把病人当亲人,我算服你了。我是下关村的,我回头给你扬名,我把这事告诉村里的人,以后有什么病都来找你。” 伤者父亲道:“你倒想不来找秋郎中了。这十里八村的,除了他这儿有一药铺,哪还有啊?要不只有进县城去了。” 邻居也调侃说道:“可不是吗?你这话纯粹就是顺水人情,一点都不来实在的东西。” “我倒想来实在的,人家不要啊!我不是把钱给了吗?秋郎中心地善良,知道我们是穷苦人,不忍心要我们钱。” 伤者父亲对秋无痕的医术佩服不已,试探着问秋无痕道:“秋郎中,你医术这么高明,能不能指点我一下,怎样才能长命百岁?” “少喝酒!” “我滴酒不沾。” “少吃肥腻。” “我信佛,从不吃荤。” “少碰女人。” “色戒我始终坚守。” “那你活一百岁干嘛?” “……” 被反问得发蒙的可怜老头跟着儿子、邻居走了。 秋无痕重新坐回了长椅后面,刚才这件事对他来说其实也是一份收获。因为他知道自己可以进行接骨,还掌握了麻沸散,这是不是意味着将来自己可以做外科手术?毕竟中医在外科手术这一块是个空白。他马上在脑海中对药葫芦说:“我能不能调配出抗菌药、消毒药用于外科手术治疗?” 他患得患失的等待着答案。 可是头脑中的药葫芦已经不见了,在他的提问之后也没有冒出来回答,似乎对他这个问题压根就不需要回答似的。这让秋无痕很是无奈,估计得等遇到这样的病案再说吧。 第21章 小表妹 忙到中午,该吃饭了。 苏家以前没有败落之前有专门的厨子,败了之后自己做饭,主要由三姨娘和她的女儿苏劲芸负责厨房这一块。因为这次牛屠夫拿来的肉比较多,不吃会坏的,虽然可以用盐巴给它腌起来,但也到底放不了多久。因此中午饭就做了一副猪肝汤和炖腰子。 三姨娘的厨艺还是不错的,以前在家里就专门学过,也经常下厨,做出来的饭菜挺可口的,只是败家后没这样的机会,倒不是不让她做,而是没有东西给她做。 现在终于有了大展身手的会了,当然是打点精神做出了好几样菜了。有美味佳肴当然就不能够再吃米糠窝头了,也不能让徒弟吃白米饭,师父和家人却吃啃窝头。苏祖母现在已经认准这位姑爷是有本事挣钱的,便吩咐三姨娘做米饭不加米糠给大家吃。 这顿饭一家人吃得当然又是满嘴留香,高兴不已。 不过吃完之后萧劲松觉得这样太过奢侈了,于是又找到苏祖母说道:“老太太,咱们不能这样浪费了,要不拿把肉食去卖了吧?换成钱可以给相公准备赶考的盘缠。虽然要明年八月才乡试,但咱们也得能攒钱就攒呀!” 几句话说得苏老太太连连点头,非常赞同。当下决定把剩下的一挂大肠还有剩下的腰子、猪肝和五花肉都拿去卖了换成钱,粮食则暂时不动,因为粮食可以存放,随时都可穿卖。 采买这一块是二姨娘负责的,出售任务就交给了她。 出村下山到山脚下官道旁就有几家酒肆饭庄客栈什么的,给过往行人打尖用的。那里肉类需求量比较大,附近村民杀猪宰羊,量少的要想换钱都拿到那去卖,当然量大的还是直接进城卖,更多选择。 二姨娘由徒弟牛水缸护送,出村子到山下路边酒店把这些肉大部分都换了钱,只留下一副猪肝专门留给姑爷和徒弟牛水缸一起打牙祭,总不能人家拜师,拿了这么多肉来不让他儿子吃肉,那说出去也不好听。 换钱回来之后,在老太太那儿去报账,然后把钱都交给了苏母。一部分钱留了开支家里日常用度之外,剩下的钱都交给了苏劲松存着,准备将来给姑爷做赶考的盘缠。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苏劲松已经有了进一步的主意,这一次若是乡试还考不上举人,就捐一个国子监的例监,让丈夫进国子监读书。 当然这只是她一个美好愿望,从他们现在的赚钱速度来看,只要药葫芦一直禁止秋无痕治病收钱,那他估计十年都未必能赚到这四十两银子,但是十年其实说慢也不慢,也就三四次科举考试就到了。 中午吃饭,把药铺关了,一家人在厨房围坐着吃。 牛水缸认识苏家一家人,年纪还小,在一堆女人面前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一直低着头闷头吃饭。 反倒是苏劲松这位师娘挺关系徒弟,给他夹了好几块肉放他碗里,牛水缸嗡嗡的说声谢谢师娘。 苏劲松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还从没有人这么叫她。想着将来有一天丈夫能够当上一品高官,自己成了一品夫人,别人叫她一品夫人的时候那该又是怎样一番滋味?每每想起这一点,便觉得心潮澎湃,充满了力量,拼命攒钱的决心也就更浓烈了。 刚吃完早饭,忽然听到前院有人敲门。牛水缸赶紧把碗放下,说道:“我去!” 以前来人都是最小的苏劲芸跑去开门,现在有这个学徒了,这事就交给他了。 很快牛水缸回来了,对秋无痕说道:“是费无通来了,来看伤的。” 费无通就是费老太爷的孙子,这孙子怎么来了,而且是来看伤,这小子喜欢作弄人,整个欠揍,不会是真的挨揍了吧? 秋无痕带着牛水缸来到前院药铺,就看见费无通可怜巴巴坐在凳子上,下巴破了一个口子,但伤口不大。 “怎么了你?”秋无痕问。 费无通哭丧着脸说:“我表妹跟舅妈到家里来做客,先前吃早饭,我夸表妹说,表妹你长得真漂亮,像一朵花一样!她没理我,我又说,表妹你就像一株仙草,天上才有,地上绝无。她站转身就走。我追上去,不留神滑倒,摔了个狗啃泥,下巴都摔破了,你给看看吧。” 秋无痕指点牛水缸给费无通清创,然后给他上药。 费无通是个二百五,包好伤付了费用却不走,一屁股坐在秋无痕桌前找秋无痕说话:“我这小表妹可漂亮了,她以前每次都跟我说话的,怎么今天突然就不理睬我了?” 秋无痕没理他,扭脸到一旁。 费无通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明白了,你扭脸一旁,是不是要告诉我,我该做一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 “美你妹啊,嘴巴这么臭,你离我远点!” 费无通赶紧抓着屁股下的凳子,往后退了好几步。自己扇了扇风,的确有点臭,这才想起先前大蒜吃的有点多。 坐在几步远之外,他继续涎着脸跟秋无痕聊天:“兄弟,我一直惦着我这漂亮小表妹,心里始终平静不下来,连读书都没心思。我的心被她整个打乱了,你虽然是个被人看不起的赘婿,但好歹也是秀才啊,你帮我想想,有没有办法让我心情平静下来?” 秋无痕二话不说,拿着一块抹布开始擦桌子。 费无通看着他擦桌子,忽然醒悟:“我明白了!你用擦桌子来提醒我那首偈语佛诗:身如菩提树,心是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让我放下凡尘俗世?” “放你妹啊,没见到我这正忙吗?别在这烦我了,伤包好了,赶紧滚蛋!” 秋无痕举起了抹布。 费无通马上小老鼠一般逃出了门。 真是欠揍!我们赘婿也是有脾气的。 这时,有个村民过来看病,秋无痕开始忙了起来,村民没钱付药费,有拿鸡蛋抵药费的。 等病人走了,秋无痕捧着鸡蛋到后院给妻子,苏家八个女子正在正房说话,见他捧着鸡蛋进来,三姨娘负责厨房的,赶紧让女儿苏劲芸过来接鸡蛋。 正在这时,牛水缸跑进来了,对秋无痕说:“师父,教书先生令狐鼎来了,还提着一大串钱。” 秋无痕眼睛顿时亮了,赶紧转身跑到了前院药铺,果然看见一个中年书生,身材瘦高,穿着月白色长袍,下巴胡须迎风飘荡,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拎着一大串麻绳串着的铜钱,就象牛水缸当初拎的那一挂猪大肠。 第22章 金鳞 秋无痕认得这是令狐芷的父亲,赶紧上前抱拳施礼:“见过令狐先生!” 令狐鼎哈哈一笑:“咱们俩都是秀才,没必要这么客气,我是来给你送钱来的,这是三百文铜钱,是县衙的柯廉柯捕头让我替他送给你的,谢谢你提的好主意,这才破了书吏被杀那件案子,可算救了他的屁股,要不然,那案子老破不了,他屁股都要被打开花了。这算是省下的药钱,送来感谢你。他上次被知县打屁股,还下不了床,走不了山路,所以来不了,赶明儿有机会,他说要当面感谢的。” 秋无痕笑了,原来这捕头还这么可爱,不错不错,值得一交,现在自己最需要的就是钱了,有了这三百文便可以还铁鹞子的债了,不然人家也是辛辛苦苦挖药材卖赚的钱,能还就不应该拖。 当下拱手谢过,接了过来,沉甸甸的放在了桌上。 令狐鼎又说:“对了,我没有经过你同意,就善做主张向知县推荐你去顶替那个死去的刑房书吏的差事,知县到时同意了,就看你的意思,你是否愿意去县衙当这个刑房书吏?” “太好了,我当然愿意。多谢令狐先生提携举荐!” “呵呵,好说,你破了这个凶杀案,你又是个秀才,总不能埋没在乡村里。我们云端县秀才可不多啊,你以前在京城,现在入赘苏家,苏家又迁回到了咱们云端县,你自然也是我们县里的人,所以这个缺非你莫属。知县听说之后也有这个意思,估计过几天就会办这件事。你且耐心等着。” 秋无痕感激地拱手说道:“多谢,如果能够在县衙当上书吏,有一笔稳定收入,这日子可就好过多了,多谢多谢。” “不仅可以有稳定的收入,弄好了还能当官呢。” “真的?吏也能升格成为官?” 秋无痕对古代的官制缺乏了解,听到这个当真喜出望外。 “是的,吏参加两次外考一次京考,就能当上官员了。而且这三次考试没有通过率的限制,难度比科举要低得多。” “太好了,居然还有这种便宜的事情?”秋无痕眼珠一转,觉得这件事有些不靠谱,又问道,“既然通过吏当官比科举难度低,干嘛那么多读书人还要考科举呢?” “因为吏升为官必须干满九年才能参加考试,而可供升迁的官制员额又非常少,得有空缺而且官员也不太愿意去的职位才会让吏来担任,除此之外,由吏入官,还有级别的限制,最高级别也就当到七品官员,本事再高也不能往上升迁了,这是吏入官的限制,也就使得很多读书人对此没有多大兴趣了。” 原来是这样,看来古代当官还真是难上加难。幸亏自己对当官没什么兴趣,古代的官场那一套也不是自己这个现代人玩得转的,还是过太平日子有意思。 可是,苏家一门心思要自己出将入相,官居一品,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令狐鼎说:“好说,你忙吧,我还要到费老爷那去教书呢。他那个孙子费无通,不学无术,整天就会调皮捣蛋,唉,头痛头痛啊。” 说着,拱拱手转身出门走了。 秋无痕非常高兴,一旁的牛水缸瞅着那一大串铜钱更是两眼放光,说:“师父可真厉害,赚了这么多钱,破案可比看病更赚钱呀,赶明儿能教我破案不?” “贪多嚼不烂。你能把医术学会,字练好,书读好,就够你忙活的了。” 秋无痕拎着那一串钱转身到内院。 苏劲松和一家女子正在说话,听他说了事情经过,都是又惊又喜,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苏祖母笑呵呵点头,欣喜地对秋无痕说:“能去衙门当书吏,那是极好的。从书吏升迁做官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多了一条入仕的道路,由这条路,或许就能出将入相官居一品了。” 苏家众女都兴奋地连连点头。 秋无痕心中感慨,看来,苏家这些女子对由吏入官的种种局限并不了解,并不知道由吏入官最高也就只能当到七品,根本不可能当上一品高官的。 也难怪,苏家以前只是商贾之家,对官场压根就不了解,只不过是听了一个江湖算命的胡吹就信以为真,被整个迷住了而已。 他也懒得打破她们的幻想,或者说理想,有理想总好过没有。 苏劲松对秋无痕说道:“相公,原来你还会破案呀?我咋不知道。” “相公会的多着呢,”秋无痕得意洋洋一副臭屁的样子,“以后你就会发现,你家相公并非浪得虚名。” “那是!”众女咯咯笑。 苏劲松从那一大串铜钱里取了七十文存着,剩下的二百三十文让秋无痕了拿去还给铁鹞子。 秋无痕拎着钱去了铁鹞子家,铁鹞子看见钱,激动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一个劲表示感谢,又赶紧拿出借条还给了秋无痕,并再三表示,等挖到草药,还卖给他家药铺。 秋无痕告辞返回药铺。药铺没人来看病,于是他进内宅跟苏劲松他们说已经把钱还了。 而这时,苏祖母她们正议论秋无痕如果真的谋得衙门这个书吏的职位,全家该怎么办,商量的结果是全家搬去县城租一个宅院住。秋无痕进来了,便一起商量。 正说话,牛水缸跑进来了,说道:“师父,来了好几个人,有一个就是上次来的那个四方村的男的,死了之后被你救活的那个。 什么,相公爷把死人都救活了? 先前刘德福来送米感谢,并没有说缘由,所以苏家人并不知道,而现在牛水缸说出来了,一屋子人听了都惊呆了,傻傻的竟然谁都忘了说话。 苏祖母反倒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唉呀,相公爷,你真有这本事,能够跟阎王爷抢命?” 众女一起点头,都是同样的问题,用敬畏的目光瞧着秋无痕。 “算是吧,也没什么。” 秋无痕没打算客气,因为这是事实,那天如果不是自己在,刘德福心跳停止呼吸停止,其实已经算得上是个死人。所以,自己把一个死人救活,这本来就没错,正所谓好汉做事好汉当。 苏劲松得意地扫了一眼众人,那眼神分明在说,这就是我家相公的本事,随后轻轻推了一下秋无痕:“还不赶紧去,人家等着呢。” 秋无痕这才快步来到前院。 他们一走,内宅这几个女子便叽叽喳喳的热烈议论起来:“相公爷可真厉害,死了的人都能救活!” “张半仙都说了,他是大富大贵的相,别看他现在落魄了,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雨化作龙!” “对呀,张半仙的话一定会实现,你看,果不其然吧,现在已经开始实现了嘛。啧啧,能把死人救活,这是神仙才能做到的哇。” 第23章 夏侯老爷病危 秋无痕带着牛水缸来到前院,果然看见刘德福带着几个人正在药铺里等着。 药铺地上则停着一顶搭着凉棚的软塌,这种软塌可以让人半躺着,上面加了一个顶,四周再用厚厚的帷帐遮起来。从布料质地和上面的花纹便可知道价值不菲。 再看跟着的几个轿夫和家丁模样的人身上的衣衫,布料也都是上等货色,夹着丝绵,虽然一个个裹得跟个小狗熊似的,看着有些臃肿,但在寒冬腊月谁不愿意这样的臃肿来保暖呢? 软轿旁边,一个歪戴着帽子的管家正上下打量着秋无痕。 在旁边一根长凳上,则坐着一个少妇,身穿绛紫色丝绵对襟袄儿,外罩意见淡红色百花比甲,玫瑰色百褶裙,大红披风已经解下,放在长凳上,肌肤白腻,体态弧线优美而有几分丰盈,却有一握纤纤细腰,模样颇为妖娆,黛眉间带着几分好奇,正用一双狐狸般的眼眸上下打量着秋无痕。 刘德福赶紧过来对秋无痕说道:“秋郎中,软榻里的是县城来的夏侯天夏侯老爷,旁边这位是他的管家,是老爷的本家亲戚,也复姓夏侯。” 随即,他又指着那位端坐在长条板凳的上的美貌少妇说道:“这位就是我跟你提到的金芝堂的掌柜钱金芝。夏侯老爷病得很重,县城所有的医馆都看过了,都没办法,包括金芝堂的掌柜。她听我说了那天晚上我已经死过去了,你把我救活的事情,觉得很神奇,夏侯管家就跟夏侯老爷说了,夏侯老爷病得快不行了,所以想来碰碰运气,看看您这能不能救他一命,所以就赶来了。” 夏侯管家满脸堆笑上前,拱手施礼说道:“秋郎中对吧?听说您是秀才,而且是苏家的姑爷,鸣山村苏家跟我们夏侯家平素关系是不错的,以前也有生意上的来往。我们没想到苏家有这么一个有本事的姑爷,可真是难得。这位刘德福是个实成人,这些日子他一直在金芝堂做事,今日说了这件事,我们老爷听了之后很高兴,决定赶来求医,希望你能救我们老爷一命。劳烦你给我们老爷看看吧?” 钱金芝是走山路累了,一直坐在那喘气。现在终于喘匀实一些了,才站起身福了一礼,说道:“秋公子,我相信刘德福说的话,说你能把他这个死了的人都救活,真是神奇。夏侯老爷说实话也是病得快不行了,我金芝堂无能,救不了夏侯老爷,还是你给看看吧。” 秋无痕走了过去,撩开轿帘看了一眼,只见轿帘躺着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一张脸烧得跟关公似的,额头上满满的都是汗珠,显然正在发高烧。眼睛半睁着,痛苦地低声呻吟。 他弯下腰大声问夏侯天:“夏侯老爷,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感觉怎么样?” 夏侯天含糊不清的嘟哝了二句,但是说话却听不清楚,说明还有意识,只是已经没有力量表达了。 秋无痕扭头问管家:“你们老爷病得很重,他之前说过没有他那里不舒服?” “老爷之前说,他肚子痛,还有,肛门入口那痛。” “肛门入口?那里叫出口。” “是吗?”管家顿时有些扭捏,红着脸,“对对,出口,肛门出口那痛。” “疼痛几天了?” “三四天了,突然发病的,说是肚子和肛门出口那痛,接着就开始发烧,烧的很厉害,摸着都烫手,送到县城几家医馆都看了,都开了药。结果治了十天也没见好,包括金芝堂的钱掌柜也都看了,都不行。” 秋无痕拿过夏侯天的手腕诊脉。这时,脑袋中药葫芦出现了,晃荡了两下,冒出一行字: 病人:夏侯天 主诉:肚子痛、肛门痛、发热十天。” 脉象:脉微细速 秋无痕说道:“我给你看看舌头,你把嘴张开。” 夏侯天努力的要张开嘴,可也就裂开了一条缝,再也打不开了。管家赶紧上前帮忙,小心的掐住他的腮帮子让他张口。 夏侯天终于费力的吐了半截舌头,这舌头也就刚刚到口唇处,甚至都没有能伸到外面来。 秋无痕看得有些费劲。实际上他根本就不需要看仔细,只要他的目光能够落在舌头上就行了,就好像一个探测仪,把图像采集到送回大脑输入药葫芦,立刻就会得出结果。 接着,他用手在病人的肚子上按了几下,问病人的感受,又问病人以前有没有什么得过什么大病,家族有没有什么疾病。这些都排除了。 秋无痕期待的等着药葫芦出现辨证分型和治疗方法,可是这两项却是灰色的,根本没有任何字迹。取而代之的是一行红色的字迹: 完成任务才能解锁辨证分型和治疗结果,是否愿意完成任务? 什么?还要完成任务才能够解锁,这也太扯了吧?先前可没有过。 秋无痕立刻在大脑中问药葫芦:“不带这样的,你既然都愿意帮我看病,怎么现在还冒出个任务出来了?” 大脑又出现一行字:完成任务会有额外的奖励。 秋无痕一听立刻就来了精神,有奖励?自己现在最缺的就是奖励了。忙又问道:“奖励是什么?” 奖励是随机出现的物品,有的价值很高,有的没什么价值。就看你的造化,先付一半,任务完成再付一半。 秋无痕哈哈大笑,马上说道:“那如果是一个整体呢?应该怎么办?” 那就事后兑现奖品。 “这还不错。这一次的奖品到底是什么,能不能透露一下?” 完成任务就知道了。 “任务可不能太难了,太难我可完不成。” 这一次药葫芦没显现字迹,好像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 秋无痕只好说道:“那就分派任务吧,是什么任务?” “今天晚上,在县城外乱坟岗过一晚上。” 秋无痕不由撇撇嘴说:“这太小儿科了,没问题。” 自己可是法医,难道还会怕乱坟岗的死人吗?以前在学校读大学的时候,经常拿真骨头架子来摆拍,工作中更是接触了无数的死尸,各种各样恐怖的都有。连尸体都不怕,还怕乱坟岗? 也许这个任务对别人来说是极为困难的,可是对于秋无痕却轻松得好像逛菜市场似的,他立刻就答应了:“没问题,待一晚上是吧?绝对完成任务。” 药葫芦又出现一行字: 领取任务成功,获得一半的奖励。 秋无痕马上四下看了看,却什么都没有。正疑惑间,忽然有人敲门。吓了一跳,打开门,竟然进来了一个伙计,点头哈腰的说道:“请问您是秋无痕秋郎中?” “我就是,你有事吗?” “我们是县城米行的,给您送米来了,总共一百斤。请点收一下,这是你以前订购的。” 第24章 控制病情 秋无痕愣了一下,心想我没有订购啊?忙说道:“你们确定没找错人?” 那伙计又瞧了瞧秋无痕,点头说道:“没错啊,就是公子您啊。您上次亲自到我们米行来定的,一百斤大米,说好了今天给送过来。我们爬了一天的坡才送过来的,钱你已经付过了,你在我这账本上面签个字就可以了。” 一个月前自己还没穿越呢!难道是这之前的那书生定的吗?看样子应该是,不过问题来了,那苏家不是穷得家徒四壁,连衣服被褥、桌椅板凳都卖光了,哪里有钱还去订一百斤大米?还是得问清楚。 他赶紧说道:“这样吧,你跟我到后院问一下我家娘子。” 那米行伙计赶紧答应了,跟着秋无痕拿着账本来到了后院。 秋无痕把苏劲松叫了出来跟她说了这件事,苏劲松又惊又喜又是疑惑。拿过账本仔细看,果然上面标注的买家是鸣山村苏家秋无痕,预购大米一百斤,银钱已付字样,送货的日期也正好是今天。不由得满是疑惑的瞧着秋无痕:“公子,你订的吗?你哪来的钱呀?” 秋无痕脑袋已经转过弯来了,肯定是脑海中药葫芦干的。马上在头脑中用意念问药葫芦:“这一百斤粮食是不是我完成这个任务先预付的一半奖励?” 药葫芦晃了二下,现出两个字: 是的。 秋无痕十分惊讶,原来这药葫芦还有这种本事,居然能够以自己的名义先订了这些粮食,在自己答应任务之后突然就出现。 于是秋无痕对妻子苏劲松说:“是我定的,把米收下就行了,其他的别问。” 对丈夫这么霸气说话,苏劲松一时还有些不习惯。但是她就喜欢丈夫这样有男子汉气概,说一不二,这才是男人。 她赶紧答应了,相信丈夫不会做歪门邪道,这粮食肯定来路很正。马上叫来了几个妹妹和姨娘把这件事说了,大家都欢呼雀跃,接着秋无痕便让那伙计把米送到后院厨房。 解开检验了一下,都是新米,亮晶晶的,散发着迷人的香味,一家人更是高兴。 秋无痕仔细检验了一下,眼前看见的绝对不是障眼法,就是实实在在的米。 他实在搞不懂,这脑海中的药葫芦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当下,秋无痕提笔签了字,米行伙计告辞走了。 苏家人都满是兴奋,家里突然多了一百斤米,加上先前挖地洞得的将近二十斤,这下一百二十斤。一家人吃上半个月的白米饭都没问题了。 秋无痕没空跟苏家女子乐呵,他回到了前院。 夏侯管家有些疑惑的瞧着秋无痕:“我听说你们苏家生意亏了,赔了钱,家里财产都赔光了。看来这些都是谣言,您这不是一下就订了一百斤大米嘛,人家还有远远的从县城给你送到这来。这米行米掌柜看来跟你们家也是关系很不错呀。” 秋无痕听他说显然认识这家米行,好像掌柜的姓米,这下更加肯定这些米这绝对不是虚无的,而是实实在在的一次大米。 药葫芦怎么就把它做得天衣无缝?在一个月前就布下了这个局,好像笃定自己今天会发生这件事似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兴许不是这样,二十因为这药葫芦能够逆转乾坤,把没有发生的事重新安排让它发生? 谁知道呢?反正这是一个神奇的药葫芦。 得了这一百斤大米秋无痕心中大定,吃饭的问题短时间内不用再去操心,只用全力应对这个在坟岗待一晚上的任务了。 所以秋无痕一下信心满满,在脑海中又对药葫芦说道:“眼前这个病人怎么办?就放着不管吗?” 脑海中药葫芦晃了两下,现出一行字: 先用药物控制,完成任务之后才能解锁治疗方法,解救病人生命。 在这一行字下面,列出了一个药方,标注可以控制病情继续恶化。 秋无痕看到这个药方,也就放心了:“那还好,别自己任务没完成人已经死了,现在能控制住病情就好。” 秋无痕又走到软榻旁看了看夏侯天,扫了一眼众人。对他管家说道:“老爷的病我给他开个药,他吃下之后病情能够稳定住。先把他抬回去,明天早上我直接到你府上来治病。” 夏侯管家愣了一下,说道:“为什么要等到明天呢?今天把他治好岂不是更妥当吗?” 秋无痕摇头说道:“我治病有我的规矩,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用问。现在我先用药给他控制病情,用药之后他的体温应该会略有下降,不会像现在烧得这么厉害。” 在众人狐疑的目光中,秋无痕走进药柜,他又开始翻箱倒柜找起药来。 好在他已经重新把药柜上所有的药根据药葫芦的提示把药名重新写上了,所以找药也就不会浪费太多的时间。 药找齐之后,秋无痕将那些药拿到火炉处准备生火熬药。 就在他准备把药放进药罐的时候,头脑中药葫芦突然冒出一股白气,顺着他的双臂蔓延到他的手掌浸透出来。将那一罐药整个包裹住,并浸润到了药里面。 秋无痕不禁大喜。看来药葫芦催加了药力。因为药葫芦说了,这次的药只是控制病情,虽然在药葫芦的指导之下,能够使用中药给人看病,可是其中的道理很多他不懂,因为他缺乏中药的基础知识,知道怎么做,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一次就是这样,他抓的这些药虽然抓了,是药葫芦让他这么抓的,为什么要抓这些药,这些药到底有什么作用他一概不知,只能先这么着吧。 他将药放进了沙罐之中,牛水缸用葫芦瓢舀了半瓢清水倒进去,将砂锅的药整个浸泡在水中。看看差不多了,于是将盖子盖上,用一根筷子在旁边撑着,这药开了不至于扑出来把火淋熄。 可是生火就麻烦了,他从来不会用火石。 来到明朝这些天,做饭是二姨娘和三姨娘的事,他基本上没进过厨房,更没有用明朝火石生过火,不知道该怎么用。 眼珠一顿,扭转头对牛水缸说道:“站着干嘛?还不过来生火熬药?真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牛水缸实际上一直跟着他屁股后头,几次想出手帮忙来着,可是秋无痕压根就没有让他插手的意思,因为先前煎药必须要他亲自来,没有药方,就算有,牛水缸跟他其实差不多,也根本不认识什么药,交给他也完不成。 而生火这种明朝很多人每天都要做的事,牛水缸当然从小就会,听师父这么说了,赶紧答应。火炉旁边就有一个火石,拿过来咔咔的敲了片刻,把火点燃了,麻利的把火炉生了起来。 “不错嘛,小小年纪会这么多。” “是呀师父,我不小了,今年都十一岁了。” “十一岁就是小屁孩。不过,看样子你在家经常做家务?” “是啊,我爹天天到外面杀猪,我娘做刺绣又要收拾家务,忙不过来,所以经常就让我做这做那,生火做饭我都会的。” 牛水缸很有几分自豪的显摆着。 第25章 失音症 火炉生起来了,药也熬上了。 夏侯管家钱金芝等人都围拢过来。钱金芝疑惑的对秋无痕说道:“你熬的是什么药?药方能不能给我讲一下?” 秋无痕原本想说不行,祖传秘方之类的,可是眼看对方目光炯炯,又觉得这话说不出口。 因为到药铺看病抓药,郎中肯定要告诉你给的是什么药,每种药都要给出药方的,标准的做法应该是写在纸上,一式二份,医馆保留一份,病人自己拿走一份,以便将来出什么问题可以核对的,这是基本的告知义务。 可是秋无痕的字太难看,写出来太丢人,既然对方问,那就口头回答,这样就避免写下来了。 当下,秋无痕便照着脑海中药葫芦显现的药方念了一遍。 钱金芝皱了皱眉,摇头说道:“这个方子不行。我医馆里的一个老郎中曾经用过这个方子给夏侯老爷治过,效果并不好。” 管家听了秋无痕的方子之后也觉得耳熟,虽然他并不明确,直到听到金芝堂的钱掌柜这么说了,他也肯定了。赶紧瞧着秋无痕说道:“既然这方子没有用,莫不如再换一个吧,不然浪费时间。” “如果你们觉得我这看病是浪费时间,那各位就另请高明吧。” 秋无痕端起了架子。 的确,如果病人不相信医生,医生没有必要巴结着给病人治病,治病的前提和基础就是信任。病人要信任医生,医生才能给病人治病,缺乏这种信任,治疗就没办法进行。 秋无痕这么一句话,把夏侯管家说得有些不高兴。说道:“秋郎中,我们巴巴的从县城到你这来,就是来求你看病的。你这方子我们用过了,不管用,换一个吧,我们没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一下。” “还是那句话,找我看病开什么药我说了算,如果你说了算,那找我干嘛?你自己抓药给你们老爷子不就行了?” 这句话把夏侯管家说得没脾气,求助的望向钱金芝。 钱金芝点点头,对夏侯管家说道:“这话说的倒也有道理。既然来了,当然要听郎中的,他来决定。而且这个方子跟之前我们用的方式虽然配方是一样的,但剂量多少有些不同,虽然非常细微,但或许就是细微中有差距吧。既然药都熬上了,先让老爷服下看看,反正大不了没效果而已,对身体不会有进一步损害。” 刘德福一直担心自己引荐错了,听到这么说,赶紧说道:“你们是不知道,秋郎中真的是很神奇的,我都死了他能救活,你想他本事有多大?他救我的时候就是在我胸口打了那么一拳头。然后拿了一包药粉倒进嘴里,我就完全康复了。我相信这药夏侯老爷服下之后,说不定直接就能蹦起来跳舞唱歌了呢!” 秋无痕马上摆手说道:“不可能,这个药只是暂时控制他的病,他的烧稍微退一点了,不至于马上恶化。但是要想根治这个病,只有等明天。” 钱金芝又问秋无痕说道:“请问秋郎中,尊师是哪一位?或许我们认识。” 秋无痕听她这话有考究自己的意思,便有几分不高兴。瞧了她一眼,心想你虽然长的美貌,身段也妖娆,可是并不代表我就要听你的。 秋无痕淡淡一笑:“我的师父在桌子上。” 这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吗? 所有人都感觉后脊梁寒毛都立起来了。赶紧一转身瞧向桌子,可桌子上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人?除了几本医书,笔墨纸砚和药包之外。 于是又都狐疑的望着秋无痕。秋无痕走过去拿起一本医书晃晃说道:“这就是我师父,我是自学成才的,没有谁教我。” 夏侯管家顿时一副鄙夷的神色,甚至有些恼怒了,扭头对刘德福说道:“搞什么搞?一个土郎中也介绍给我们?” 刘德福都快哭了:“他真的很厉害,我昨天都死过去了,他把我救活的。” 钱金芝则笑了笑,说道:“管家不能这么说,其实很多名医都是自学成才,不为良相,愿为良医。很多读书人饱读诗书,也都会涉猎一些医书,有些仕途不得意转行医学悬壶济世,成为一代名医的这种人多了去了。所以并不是每个郎中都师出名门,有不少的确就是自学成才的,所以不必介怀。” 听这个话,秋无痕不禁好生看了这钱金芝几眼,心想这个美女倒有点有文化。还有这样深刻的认识,不错不错。 正在这时,又进来了一个村民,沙哑着嗓子对秋无痕说道:“我嗓子……哑了……,说不出话……” 那声音哑得跟公鸭子似的,沙沙的根本难以分辨他在说什么。但是能猜也能猜到他想干嘛。 秋无痕让他坐下,没有压舌板,他拿来一双筷子,压着对方舌头仔细瞧瞧喉咙,没问题,又看了看舌象,然后又抓住他的手诊脉。 这期间,药葫芦晃了二下,随即出现几排字: 主诉:声音嘶哑,难以发声。 舌相:舌质淡红,苔薄白 脉相:脉细数 秋无痕问他:“什么时候开始的?” 村民沙哑的嗓子几乎听不清:“昨天晚上……” 药葫芦接着显现: 辨证分型:久喑,肺肾阴虚证。 治则:补益肺肾,开窍利咽。 治法:针刺廉泉、人迎、合谷、太冲、肺俞、肾俞、太溪。 秋无痕说道:“别担心,我给你用金针刺穴,片刻工夫你就能说话了。” 针刺片刻工夫都能说话,这也太神了吧?夏侯管家和钱掌柜等人面面相觑,只有旁边刘德福深信不疑。因为他有亲身经历,自己死过去了都能被这秋郎中很快就活,他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秋无痕取出金针,这时,病人身上相关穴道都已经显现亮点,他将金针靠近,立即,脑海中药葫芦一股白气,顺导进入手掌和金针,透入穴道。 立即,村民叫了起来:“唉哟酸!涨!好涨!” 刚说完这句话他就愣了,因为这句话说的非常清楚,没有半点沙哑的声音。惊喜交加之下,指着自己喉咙说道:“唉呀,我能说话了,我声音不哑了。哈哈,真的太神奇了,这真是只有片刻工夫呀!谢谢你,秋郎中。” 夏侯管家钱金枝都呆了,这当真是太神奇了。夏侯管家还好,他并不太懂医,感触不深,但钱金芝从小就跟着家人经营药铺,长大之后独立接管药铺,经历无数的各种各样的病案,其中有相当的人是嗓子沙哑,那治疗至少都要好几天,药需要吃三五副声音才会恢复。像这样针刺入穴,立即声音就完全恢复正常,她别说没见过了,连听都没听过,简直神奇到家了。 第26章 你以为呢 村民问秋无痕:“秋郎中,谢谢你!这药费多少?” “五文钱。” “唉呀,只要五文啊?我还以为怎么都得个二三十文呢!你的医术这么神奇,就算收二三十文我觉得也不过分啊。” 秋无痕摇摇头:“乡里乡亲的,大家都不富裕,要那么多钱干嘛?而且我这看病不收钱,只收药钱,扎针灸就收五文手工费,这是我药铺的规则。板子上都挂着呢,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好啊,这样看病心里亮堂,不怕挨宰。我相信冲这句话大家都会来找你看病的,更何况你的医术又这么高明。” 说着,村民掏出钱给了秋无痕,却是总共十五文。 他对秋无痕说道:“五文钱是药钱,十文钱是我格外感谢你的,你收下吧。” 秋无痕摇头,只取了五文钱,道:“额外的馈赠我是不会接受的,不要坏了我的名头,请理解。” 村民愣了一下,挑着大拇指连声赞叹,也就不再坚持,告辞离开了。 等他走了之后,钱金芝惊骇无比的眼着秋无痕上下打量了一下,说道:“病人馈赠的钱财居然不收?天底下就你这个郎中有这样悬壶济世的心胸。” 不是我不想要,是药葫芦不让我多要啊。 “应该的。” 秋无痕简直都要吐血了,却只能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 一旁牛水缸说道:“师父,药熬好了。” “倒碗里,温了端过来。” 钱金芝目光在破破烂烂的药铺四周瞧了一眼,又感叹说道:“看来你这药铺生意并不怎么好,甚至可以说是惨淡。看你家里的生活也不富裕,甚至可以说是清贫。能够在清贫状态下不贪财,就更为难能可贵了。你的医术我还没有太深的感触,但你的医德我印象还是很深的,就冲这一点你会成为一个好的郎中。” 秋无痕笑了笑说:“多谢夸奖。” 钱金芝说道:“你刚才治那村民的失音的确见效神速。不过说实话,治疗嗓子哑说不出话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基本上每个郎中都会治,而且都能治好。只是你让我稍稍感到意外的是你治疗的速度,用药起效非常快。” 夏侯管家对秋无痕的治病效果还是印象深刻的,他想起一件事,陪着笑对秋无痕说:“我们夏侯夫人患有痔疮,不过不是很严重,但是,我们夫人她害怕吃药,说太苦了,有没有什么不用吃药的治痔疮的妙招?” “有啊,香蕉的效果就很好。” “香蕉?”夏侯管家迟疑了片刻,“香蕉会不会太软了?换成黄瓜是不是更容易一些?” “???” 夏侯管家马上反应过来了,涨红着脸说:“是……吃啊?” “你以为呢?” “……” 场面很尴尬,钱金芝忽然指着火炉:“药可以喝了!” 寒冬腊月的,这药凉得很快。夏侯管家赶紧借机转移尴尬,过去捧着那一碗药,感觉了一下说道:“是可以喝了。” 秋无痕检查:“那就给你们老爷喝吧。” 夏侯管家红着脸端着药到了夏侯天旁,在跟随的一个仆从帮助之下,微微卡开了夏侯天的嘴,把那一碗药慢慢的给夏侯老爷灌了下去。 这一碗药下肚,所有人目光都盯着他。只过得片刻,夏侯老爷就睁开了眼睛,呻吟了两声说道:“好痛啊……!” 唉呀,老人家能说话了。夏侯家所有人都欢呼雀跃,毕竟自从夏侯天发高烧以来很少说话,而且说出来的话简直好像在肚子里似的,根本听不清楚。而现在却能够清楚自如的说出口,是这场些天来从没有过的。 夏侯管家赶紧蹲下身趴在软榻旁,对夏侯天说道:“老爷,你醒了?” “我这是在哪?” 他整个人是浑浑噩噩的,甚至都不清楚身在何地。 “您是在城外三十里鸣山村一个姓秋的郎中的家里。刚才秋郎中给你开了一副药,喝下之后你就清醒了,他说还能治好你的病呢!” 夏侯天点点头,目光望向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钱金芝的脸上,弱弱的声音说道:“谢谢你,钱掌柜。” 显然他还没完全清醒,连谁给他治病的都没有弄清楚。 钱掌柜笑了笑,摇摇头,指着旁边的秋无痕说道:“夏侯老爷,你弄错了,不是我给你看的病,是这位名叫秋无痕的鸣山村的郎中。” 夏侯天将目光慢慢转移到了秋无痕的脸上,似乎想起了什么,嘟哝了一句说道:“鸣山村?是不是苏老爷家那个鸣山村?” 牛水缸说道:“是呀,这是苏家,我师父是苏家的上门女婿,是他给你看的病。” 夏侯天感慨的点点头说:“哎呀,苏老爷可惜了,听说他在京城病故,我都没能参加他的葬礼,我跟他也算是朋友了,虽然见面不多,但交情是有的。没想到我能得到他的姑爷给看病,这也算缘分了。哎呀,我的肚子好痛……” 秋无痕一直很疑惑夏侯天到底是什么病? 他发烧肚子痛,先前因为病人处于昏迷之中没办法回答问题,因此也没办法问诊。现在好不容易清醒了,秋无痕赶紧蹲下身说道:“夏侯老爷,您告诉我您哪不舒服?是肚子痛吗?” 夏侯天艰难地说道:“是呀。” 夏侯天感叹一句:“我跟苏老爷子也是有交情的,不过他家我没来过。没想到有一天到他家来求医,我肚子痛现在好些了,我到底怎么了?是什么病啊?” 秋无痕把他的手抓过来诊脉,感觉脉相的确稍稍有些好转,身上的体温也有下降的趋势,至少人已经恢复清醒了,这是好的,不过药葫芦现在给的药只能暂时控制病情。 当下宽慰说道:“夏侯老爷,你的病我会想办法医治。不过现在您先回家,明天我到你府上来再来一次,不要问我原因,我会想办法尽力把你的病治好,而且应该没问题,你既然找到我了,我会给你治好的。” 夏侯管家向秋无痕示意他到一旁说话。 两人走到一旁,管家才低声说道:“秋郎中,你迟迟不肯给我们老爷治病,非要拖到明天,是不是担心诊金?这么着吧,我身上带的钱不多,就一锭黄金,你拿着。若是把我们老爷治好了,还有一锭黄金给你,你看可以吧?” 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金光闪闪的黄金出来。 脑海中药葫芦立即闪现,摇晃了两下,冒出一行字: 不能要! 秋无痕立即一副义正辞严的神态,冲着管家冷然说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见钱眼开?你以为我是嫌钱少才现在不给你老爷治病,对吧?你要这样想,嘿嘿,你们老爷的病我还就不治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说着,袍袖一甩,竟然转身往内宅去了。 管家大吃了一惊,赶紧抢步上前拦住了他说道:“秋郎中,你误会了,我这只是表达谢意罢了。” “我说了明天再看,你却掏出钱来,我若接了今天给你看,那不就证明我是见钱眼开的人吗?你这么小瞧于我,我为何还要替你们老爷医治?还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那边不是有金芝堂的掌柜,她的堂下不是有号称明山县神医的郎中吗?再不济还可以到府城甚至京城去求医啊!跑来这儿羞辱于我,把我当成见钱眼开之人,我最讨厌别人看不起我!” 第27章 改天再医 这话顿时让管家明白了,自己说话得罪了秋无痕。他又想起了秋无痕是苏家的赘婿,赘婿的确对什么都敏感,因为他们本身就有过度的自卑导致的极度扭曲的自尊,一旦遇到什么事就容易炸了,肚子里一个劲的懊悔,不该冒险的走这一步棋。 他赶紧把金子揣到怀里,拱手说道:“对对,秋郎中说得对,是我错了,小人该死。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也请您看在我们老爷跟苏老爷子有交情的份上救救我们老爷。” 秋无痕一摆手,转过身来瞧着他:“我有说过不救他吗?我刚才就说了明天来治。” “有有,您是这么说的。” “那不结了,为什么我一定非要明天医治呢?我自有我的道理,你非要问,我可以告诉你,比如现在这个药吃了之后不能马上吃别的药,必须再等上一天,这当然只是一个借口,但你不知道啊,我这么说了,我是不是该明天来呀?” “啊,原来是这样。” “我只是打个比方,我不想骗你,因为我有我的安排,至于是什么安排你不用管,反正我明天过来给你老爷治病就是了。而且你老爷到明天也不会有事的,放心好了,这还不够吗?非要拿出金子来砸人吗?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见钱眼开的,我就不是。” 不是才怪呢。 管家很是赞叹,同时又连连赔罪。 秋无痕挥手说道:“行了,赶紧把你们老爷抬回去吧。这山村之上风寒露重,还有未可知的邪祟,你们老爷身体金贵,加上又生了病,若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很容易出问题,还是把他赶紧抬回家去稳妥。” 那管家再不敢多废话,生怕秋无痕一恼之下索性撒手不管,那就麻烦了,赶紧唯唯诺诺点头答应了。 钱金芝对秋无痕一挑大拇指,说道:“刚才五文钱你不要,心里还觉得你是不是嫌少?可是现在一锭黄金摆在面前你还是不要,而且还能说出这番道理,我觉得你真是一个让人敬佩的人,你的医德的确是十分高尚,这一点令人佩服。” 你丫儿不知道我有多痛苦哇,看着金子银子不能要,还在这说风凉话。秋无痕心里嘀咕。 钱金芝接着说:“你既然说明天再给老爷看病,我相信有你的道理。那好,我们明天就恭候大驾,也想看看秋公子是如何妙手回春治好这个病的。说实话我当真是黔驴技穷,我手下的郎中可以说是鸣山县最好的,他们也都想束手无策,就等着你让我们开开眼界了。” 拱手之下便告辞离开,一行人很快抬着夏侯天离开了。 等他们走之后,牛水缸问秋无痕说道:“师父,干嘛要等明天啊?我也觉得纳闷。” “你也觉得纳闷?” “嗯。”牛水缸憨憨的点了点头。 “那你就把那一页纸所有的字每个抄十遍,抄完你就不会觉得纳闷了。 纳闷的结果就是抄书? 牛水缸苦着脸:“那我不纳闷了,行不?” “言出必行,男子汉大丈夫的本色,你是男人吗?不是你可以不写。” “我还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啊,我才十一岁。” “长得有丁丁就是男人,你有没有长丁丁啊?” “有……” “那还不去写?” “哦……” 牛水缸只好老老实实坐下来,提着毛笔歪歪扭扭一笔一画开始写了起来。 下午又来了两个病人,都是些伤风感冒之类的,秋无痕轻车熟路的便把病给看了。 眼看将近傍晚了,秋无痕对牛水缸道:“你回家吧,我要去县城一趟。” 牛水缸答应了,收拾了书包,却没有回去,依旧站在那。秋无痕瞧了他一眼说:“我不是让你回家吗?站在这干啥?” “我爹说了让我跟着你当学徒,晚上也都要住到这儿。” 秋无痕笑了:“你住我这那我住哪去?你看到我们苏家那么多人,我跟我老婆住在前面药铺里,你觉得还有地方给你住吗?” 牛水缸指了指外面院子:“我住在院子柴房里可以的。” “不用吧,你家又不是太远,你不回家睡热被窝到我这儿睡柴棚,这算什么?说出去人家都说我欺负你了。” “是我爹说的,说既然拜师了,就要全心全意的伺候侍奉师父,就必须住在师父这。哪怕打地铺睡柴棚都可以,我要敢回家我爹就用藤条抽我屁股,好痛的。” 秋无痕算是彻底服气了,看来这牛屠夫还真是目光独具,一眼就认出自己值得将他儿子托付,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跟着学,哪怕睡柴棚,只好无奈说道:“那你被子呢?” “我这就去拿。” 秋无痕想想说道:“算了,明天再去吧。既然你要跟着我,那你就跟我到县城去,今晚上不用睡觉了。” “好啊师父,咱们到县城去干什么?现在天都快黑了,到县城城门也关了。” “我告诉你,我的弟子有一条规矩要记住:别没事东打听西打听的,有些事情不是你该打听的,明白吗?” “明白了,师父。” 秋无痕说道:“你等等,我去换套衣服,咱们这就出发。” “可是还没吃晚饭呢?” “在我家一天就一顿饭,你中午吃过了。” “在我家是吃两顿啊,上午一顿下午一顿,我不吃晚上会饿着,我吃白米饭也行,不用菜的。” 秋无痕穿越过来后一天只吃一顿饭,以前早中晚三餐,有时晚上还要宵夜呢,何曾受过这个罪?可是没办法。 如今家里多了一百斤粮食,虽然对一家九口来说这不算多,但好歹眼前的日子能过了,不行再去弄点饭填填肚子,晚上不睡觉,要在坟场呆一晚,没个东西吃,饿了总不能啃土吃野菜吃吧。 这么想着,他便挑开门帘出来,到了后院来到厨房,想找点中午剩下的饭团什么的带上。 炊烟袅袅,屋里热气腾腾,推门进去一看,厨房里正煮着饭,饭已经差不多好了。 三姨娘正在煮菜,看见他进来,喜滋滋的招呼说道:“哎呀,相公爷来了,别着急,马上饭就好了,我还正说饭好了再叫你呢!” 秋无痕又惊又喜,说道:“不是一天一顿饭吗?怎么?” “老太太很高兴,说了以后一天吃两顿,免得饿着,你能挣钱那就不能亏了。进京赶考攒钱是一回事,吃饭填肚子也是重要的,所以就让我做晚饭了。” 秋无痕走到灶台,揭开煮菜的锅一看,里面小半锅肉,还有一些野菜什么的,飘着肉香。秋无痕的口水都下来了,说道:“原来还有肉吃,真不错。” “是呀,有白米饭没有肉怎么行?不过老太太说了,我们女的都喝稀饭,女孩子家晚上别吃的太多,不然容易撑着,让相公爷一个人吃干饭。” 吃干饭?看不起人索?身为赘婿,本人是吃软饭的。 第28章 夜闯乱坟岗 牛水缸知道晚上还有一顿,乐开了花。 饭菜很快好了,一家人围坐在饭堂吃饭,苏劲松又给秋无痕夹了满满一碗菜,生怕他不够吃似的,秋无痕说她也不听,笑嘻嘻地瞧着他说道:“相公也要多吃点,大男人吃那么点饭,没力气干活的。虽然不用下地,但我觉得给人看病,耗费的体力可不比那些庄稼汉在田地里劳作要轻松啊!多吃了才有精神。” 秋无痕想了想,说道:“我吃完饭,带着牛水缸我们要出去一趟,有一个出诊的,估计要通宵,明天早上才能回来,不用担心。”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看着他。 苏祖母有些担忧的问道:“是什么人啊?干嘛要晚上看病呢?白天去不行吗?” “病人很着急,白天可能耽误了,得连夜去才放心。这朗朗乾坤,天下太平,不会有事的。” 郎中行医经常夜里给人出诊,这倒是实话。只不过以前苏家开医馆时间不长,加上书生的医术不怎么样,还几乎没有遇到过需要晚上紧急出夜诊的,这还是第一次。 虽然大家都有心理准备,可是还是觉得隐隐有些不安,特别是苏劲松,但又觉得让丈夫不去不好,都说了是急诊,耽误不得。 还是苏祖母交代了:“既然这样给相公也准备些吃的喝的路上用,再准备一盏灯笼。” 二姨娘和三姨娘答应了,两人分别去准备,饭都顾不上吃了。 很快准备好了,放在一个小背包里交给牛水缸。苏劲松盯着牛水缸说道:“好生照顾你师父。” “放心吧师娘,我会的。” 吃完饭,太阳已经落山了。虽然出了一天的太阳,却把雪晒得差不多都化了,这天也就更冷了。 苏劲松把秋无痕他们俩送到门外院子外,对秋无痕说道:“你穿的这么单薄,可怎么办?我跟老太太商量,要不拿些米去卖了,换点布给你做一件夹袄。你经常要出门给人看病,在家还好些,出门那都要冻死了。” 秋无痕说道:“没事,我身上暖和着呢!昨晚上你又不是不知道。” 苏劲松不由得很是羞怯,瞧了傻愣愣站在一旁的牛水缸一眼,低声道:“瞎说什么?你徒弟还在旁边呢。” “我没说啥呀!好了,我走了。” 秋无痕带着牛水缸提着一盏灯笼沿着山路离开了村子,一路往县城走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只有天边有少许的几颗星星,大部分都看不到。 刚入夜就变天了,之所以看不到天上的星星,那是因为天上已经被乌云所笼罩了。刮起了风,很刺骨,吹得灯笼摇来晃去。 好在这种灯笼叫气死风灯,虽然破旧却很管用,一般的风是吹不灭的,它有很强的防风效果。可惜灯光也就只能照亮脚下这么远,连路旁边的树都照不到。 他们不得不小心,因为一路之上都是爬坡下坎的,不留神会一脚踩空掉到山坡下面去。 终于下到了山脚下,又经过了若干田埂,这才上了官道。 沿着官道再往前走,再走不多远就到了县城了,总共花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毕竟走夜路速度快不起来,等他们到了县城外的时候,都已经是深夜了。 秋无痕并不知道乱坟岗在哪。他原本还想问脑袋里的药葫芦,可是牛水缸先问了:“师父,前面就是县城了,咱们是进城吗?” “咱们要去乱坟岗,你知道吗?” 秋无痕决定先问问徒弟。 牛水缸马上说道:“知道啊,前面那个山翻过就是了。” “你带路,我们到那儿去。” 牛水缸吓了一大跳,声音都发抖,说道:“师父,我们到那去干嘛?” “要你带路就带路,问那么多干嘛?不是说了吗?不许东问西问的。” “好的师父,那你跟我来。” 他举着灯笼在前方走着,给后面的秋无痕照亮领路,前往乱坟岗。 这条路常年缺乏保养,不时还有野狗窜出来,用亮晶晶的目光瞧着他们,有的叫二声,有的就那么看着。 牛水缸已经抓了一块石头在手里。 就在这时,牛水缸突然站住了。惊恐万状的对秋无痕说道:“师父,前面……好像有鬼!” “有什么鬼啊?你不就是鬼吗?——胆小鬼!” “真的有鬼啊,师父你看,在前面坟墓的墓门旁边蹲着的!” 牛水缸一边说一边往后退。 秋无痕仔细望去,果然看见墓碑旁边蹲着个东西,当然他身为法医,不会相信鬼神之说,于是若无其事走了过去。那东西一下子蹦起来,一蹦一跳跑远了,却原来是一只野兔。 牛水缸也看清了,这才稍稍镇定,爬起来说:“原来是只野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只鬼,蹲在那里喘粗气呢!” “喘粗气?这鬼是爬十八层楼梯上来的吗?” 牛水缸吓得又打哆嗦:“师父,不能拿鬼开玩笑。——哎呀!师父,那边也有鬼!在那边飘呢!” 他的声音明显颤抖着,不像是装的。 这让秋无痕不禁有些诧异,顺着他的手瞧了过去,这一瞧之下不由也吃了一惊,因为看见不远处的确有东西在飘啊飘的,好像是鬼火。 如果真是鬼火,秋无痕当然就不会害怕了,因为那不过是坟场尸骨腐烂后变成磷化氢,燃点很低,可以自燃,悬浮在空中形成,是可以用科学现象解释的,不是真正的什么鬼。 可是眼前看见的鬼火不一样,似乎是更白一些,而且不断的从天而降,而不是原地漂浮。 秋无痕突然心头一动,鬼火都是飘在空中的,怎么这鬼火是从上往下落的呢?难道鬼是从天上跳下来吗? 他赶紧一抬头,一片东西落了下来,正落在他脸上。 伸手抹了一把,不由大笑,却原来是从天而降的白雪。 下雪了! 这时,牛水缸也发现了,原来飘动的不是鬼火,而是从天而降的雪花。他从拳头上小心的抓了一朵雪花下来,瞅了一眼说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闹鬼了呢!原来是下雪了。” 秋无痕笑道:“这样更好,下雪了之后如果鬼从坟墓里爬出来,借着白雪的反光,咱们立刻就能发现,就可以顺利的抓鬼了。” 牛水缸一听都快哭了,说道:“师父,不带这么吓人的。我们该不会真的来这儿抓鬼吧?” “你还说对了,我们就是来抓鬼的。” 秋无痕顺口胡诌的,而流水缸脑袋缺根弦,立刻就信以为真了,哭丧着脸说道:“师父,我明白你为什么不给夏侯老爷马上治病。是因为夏侯老爷中了邪祟,你要到坟场这来给他驱鬼,是不是驱鬼之后,再用药就能治好他的病了?” 秋无痕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这个傻徒弟居然能冒出这样一条道理来。既然他愿意这么想那就这么着吧,至少可以满足一下他推理成功的成就感。 秋无痕问脑袋里药葫芦:“我随便呆在哪里都可以吗?” 药葫芦并没有回答。他们都已经走到乱坟岗中央来了,还是没反应。 于是秋无痕又问:“我说葫芦兄,乱坟岗我到了,风雪挺大的,我呆哪呢?” 药葫芦没有言语,也没有在脑海里露面。 秋无痕琢磨了一下,一般这种情况就意味着自己的问题属于药葫芦不屑于回答或者不愿意回答,因为问题太傻了。 细细想一想,自己的问题还真是多此一举,因为先前药葫芦的任务就很清楚,到县城外乱坟岗过一晚上,也就是说到这来只需要待一晚上就行了,又不用你干别的。 至于你呆在坟场的乱坟岗的什么位置,药葫芦又没有给出明确的要求,自然就不用考虑,又何必要问呢? 于是秋无痕便走上一个坟包四下张望,确定他们要呆的位子。 第29章 你能看见我? 秋无痕想找一个有树的地方,至少居高临下看得远,而且在树上相对会安全一些,遇到什么危险也可以抵御。 这一瞧之下,还真就发现,远处隐隐约约是有那么一棵歪脖树,对牛水缸说道:“到那儿去。” 他们离开了道路,爬过一个山坡,径直来到了那棵歪脖树下。 牛水缸跟在师父身后,终于到了歪脖树下。秋无痕对牛水缸说道:“你在树下呆着,我上树去四下看看。你要害怕就坐在树下睡觉吧,我来给你放哨。” 牛水缸赶紧说道:“师父,我来放哨,您睡。” “又不听师父的话了吗?师父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不许提出任何异议。” “徒弟听师父的。” 他苦着脸把背包卸下来放在一旁,找了块岩石坐下来,靠在树上抬头看看上面。秋无痕已经爬到了树丫子上,正坐在树丫上四处乱瞧。 牛水缸很害怕,要是一个人打死他都不会来乱坟岗的,太吓人了。现在头顶上大树有师父在,他就不害怕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只要另外还有一个人在,就算这个人是个小孩,也不会那么害怕。 牛水缸找了几块石头来堆到旁边,跟别的孩子打架他不行,但是要打野狗他还是敢的。至于打鬼,想想都怕,这要是鬼来了,就抱着头撅着屁股等死好了。 天很冷,他全身打哆嗦,偷眼看树上的师父,却坐在树丫上一直在东张西望,好像在找寻着什么。 在乱坟岗能找啥? 忽然间,他发现师父朝着一个方向定眼瞧着,不由得心头一凛。紧张的顺着师父目光望过去,看见的景象把他吓得嗷的叫了一声,直接抱头钻到了灌木丛里,撅着腚,完全是一副鸵鸟样子。 嘴里还叫着:“鬼爷爷别杀我,别杀我呀!” 他刚叫两声,忽然被人从灌木丛扯出来,并用手捂住了嘴,顿时吓得两眼翻白,差点晕死过去。 好在耳边传来的声音熟悉,却是师父的:“别叫,师父在此,不用怕。那边好像有什么动静,我去看看,你呆在这儿。” “有动静?不是闹鬼吧?你还过去看看啊?师父,你是郎中还是抓鬼的道士呀?” 秋无痕的确在树上看见了一个白影,就在远处坟包后面那一闪就不见了。 刚才牛水缸就是看见了这一幕才直接吓得抽过去了,秋无痕也看见了,他也着实吓了一跳。不过他倒不感到惊恐,学法医的还怕鬼?那才是笑话。所以他决定过去探个究竟。 他从地上抓了一块石头,慢慢接近白影消失的坟包。 走到还有十几步的地方,他藏身在一块墓碑后面,探头往那边瞧。 正瞧着,忽然,那坟包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钻出一个人来,白衣白袍,全身上下都是白的。只有长长的头发黑黑的披散在身后,背对着自己,脚下没有任何移动,却是轻飘飘的在草上飞,慢慢飘远了。 秋无痕吓了一大跳,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如果没有鬼,那刚才自己看到的这一幕怎么解释? 从坟堆里爬出来,而且双脚离地,不弯曲,直接往前飘,恐怖电影里面见到的也不过如此吧。可是明明上方并没有绳索,也不可能有电影厂在明朝拍电影啊! 他正疑惑间,后面有只手抓住了他,把他吓得飞起一脚,把那人踹了个跟头,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扭头一看,却是徒弟牛水缸。 秋无痕没好气的说道:“你干嘛呢?鬼鬼祟祟的,吓死人了。幸亏我手里的石头没招呼,不然你脑袋开瓢了。——伤到没有?” 秋无痕好在最后一刻看清是徒弟,腿上的力道收了大半,加上牛水缸本身就是小胖墩,又经常被人欺负暴扁,皮糙肉厚,这才没被踢伤。 他拍拍屁股爬起来说:“我没事,师父,我经打,嘿嘿。” “幸亏你师父我够冷静,换成别人,直接一块石头就过来了。——你不好好呆在树下,过来干嘛呢?” “我来保护师父啊,师娘说的,让我照顾好你的。” 秋无痕哼了一声:“用不着,你把你照顾好,别让我操心就行。行了,你趴在这别动,刚才我见个穿白衣服的,也不知道是人是鬼,过那边去了,我去看看。你可千万别乱动,见到什么古怪的事也别叫唤,实在害怕就怕扒草窠里蒙着头,等我回来。” 牛水缸赶紧答应了,秋无痕四下看了看,决定包抄过去。 他从左边绕过了几处坟,一边谨慎的观察,一边接近刚才白影消失的地方。用墓碑杂草作掩护慢慢接近,终于到了地方。刚才白影就在这儿,原本是站着的,忽然就消失在地面,难道有什么地道他钻下去了吗? 秋无痕左右看看没有人,这才小心翼翼的用杂草作掩护接近。 可是来到近前的时候,他蹲下来,吸了吸鼻子,明显感觉到一种异样的味道,不禁有些疑惑。 那味道是从一丛草后面传来的,他小心的把左手伸向那草丛,想看看那白色的鬼一样的东西消失的地方到底是不是有地道。 秋无痕右手攥着石头,攥的很紧,感觉到手都在颤抖。如果这鬼敢扑过来,自己只能当头一石头过去,先给他脑袋开瓢再说。 他心脏砰砰跳,伸手慢慢的把那一处茅草推了开去,可是毛草堆后面什么人都没有。 地上倒有一堆小小黑色的东西,飘来一股异味,再凑近一点看,他恨恨啐了一口,原来是一堆米田共,而且冒着热气,显然刚拉的。 秋无痕气得想骂娘,高声怒道:“喂!那个穿白衣服的,出来,我看到你了!” 嗖! 一个白影突然从脚下雪地里冒了起来,就立在秋无痕面前,脑袋上没有脸,只见嘴巴在蠕动:“咦,你能看见我啊?” 装神弄鬼! 秋无痕二话不说,横着一巴掌抽了过去,啪的一声,打得那白影转了个圈。 白影捂着脸叫道:“喂!干嘛打人呀?” 听声音是个女的,但很苍老。脸上的积雪已经掉落,露出了一张满是皱纹跟包子一般的脸,脑袋是光秃秃的,身穿的衣袍看清了,却是一袭月白色僧衣。 原来是个老尼姑。 她刚才趴在雪地里,全身白衣,天色昏暗,其实秋无痕是看不见她的,只是发现了米田共是热的,肯定是刚拉的,这人又没见远走,自然就在附近,所以大声叫了出来,没想到却在脚下,一下站起来,脸上全是雪花,看上去就像没脸一般。 秋无痕已经知道对方是人,这时还跑出来吓人,气得一耳光抽了过去,这下太突然,对方根本想不到他说动手就动手,被一耳光打得转了个圈。 秋无痕这才发现,对方竟然是个老师太,有些不好意思,忙拱手道:“师太,没事吧?” 师太揉了揉腮帮子:“没事,我老人家苦练数十年功夫不是白练的。——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是人不是鬼?” “废话,那一坨屎是你拉的吧?——你见过鬼拉屎吗?” 第30章 墓葬里的墓葬 老尼姑讪讪笑了笑:“原来这样,刚才肚子不舒服,嘿嘿,你是谁?” 秋无痕道:“我叫秋无痕,是个郎中,师太法号如何称呼?” “老尼阴灵。” “阴灵师太?”秋无痕觉得这法号有点瘆得慌,“师太住在墓葬里吗?我看见你刚才从前面一座墓葬里面出来。” “对啊,要进去坐坐吗?”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想进去看看。” “跟我来。” 老尼姑带着秋无痕回到先前的墓地,推开了墓门,露出一个窟窿,里面有灯光射出。 秋无痕问:“你掏了人家的墓葬,当成你的房子?” “公子误会了,这墓葬里头没有人。” “开什么玩笑,是不是你把人家的坟墓搬走了?” “公子可以跟我进来,如果有胆子的话,你进来看看就知道贫尼说的没错。” 说完一猫腰又钻进了墓后的窟窿里。 秋无痕瞧了一眼牛水缸说道:“你在外面呆着别进来。” 牛水缸巴不得有这句话,忙不迭的点头,小心说道:“师父一定要注意,我觉得这个老尼姑挺邪门儿的,怪怪的。” “可不是怪怪的吗?不怪的话怎么会住坟墓里面?又不是小龙女。” “小龙女是谁?” 秋无痕当然不会费时间跟他解释,低头钻了进去。 这墓葬的确不大,里面有两个人都已经有些转不开身了,好在那师太身材瘦小,又是盘膝坐在蒲团之上的,所以秋无痕倒有了更多的空间。 他也扯过一个蒲团,一屁股坐着,大量了一下墓葬,瞧着对方说道:“你别告诉我这是你家吧?” “公子真是聪明,这里还真是我的家。我在这儿已经修行一年了。” “修行?你在墓葬里面修行?怎么不在尼姑庵里呢?” “我参的是苦禅,必须远离人间,而且要在至阴的地方,还有什么地方比坟墓里面更为阴冷呢?所以我就在乱坟岗找了一处墓葬,挖开坟之后把里面的棺材转移到了另外一处重新埋葬了。那是一个天寒地冻被冻死的流浪汉的尸体,没有家人的,我给他重新安葬了,还立了碑,墓葬比这个好得多。因为我需要借他的墓葬来参禅,只有埋过死人的地方阴气才重,所以我就搬走了他的棺材,把他的坟墓改造成了一间屋子。买了些吃的喝的,就把这当家来参禅了,到现在已经一年了。” “刚才你出去是为了方便去了?” “是呀,不好意思公子,人有三急,即便是像我们这样参禅之人也是如此,我总不能弄脏了我住的地方吧。对了,公子的好奇心已经满足了,公子为什么会跑到这乱坟岗来?能否相告?” “没什么,我答应人家要在坟地住一晚上,天亮才能走。所以我就来了,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个打赌吧。” “公子当真快人快语。不过公子来得也巧,我今天的参禅刚刚完成,需要活动一下,吃点东西,然后再接着闭关参禅。所以在天亮之前公子都可以在我这儿说说话,聊聊天,躲躲风雪,公子要不要吃点东西?” 说着,她拿过一个布袋从里面拿出一个窝头,这窝头还是白面的,不像是以前秋无痕他们家吃的那种加了米糠的窝头,吃完能便秘好几天。 秋无痕说道:“你吃吧,我不饿,不过我带的有肉和饼子,要不要?” 师太摇了摇头:“出家人不吃那些,公子请自便,不过最好不要在我这吃。” “当然不会。这儿是师太清修的地方,我就不打扰了,我还是离开的好。” 师太也并不挽留:“公子走好。” 秋无痕转身要走,忽然又站住了,因为他看见了有东西在眼前飘,是一团鬼火。 墓穴里有一盏油灯,灯光昏暗,但是可以看清楚眼前飘动的绝对不是雪花,而是一朵鬼火,或者叫磷火,在眼前轻悠悠的飘着。 秋无痕立刻转身过来瞧着那师太说道:“刚才师太说你把尸体连同棺材一起已经搬出去放到其他地方了,这里已经没有棺材,对吧?” 师太点点头:“没错,公子为何有此一问?” 秋无痕指了指空中飘着的鬼火说道:“这个怎么解释?” 师太瞧了一眼,笑了笑说:“公子不必害怕,这种鬼火实际上不会害人,在乱坟岗随处可见。我也不知道它为啥会出现在这里,不过经常会出现在我这墓穴里,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兴许就是传说中的鬼打灯笼吧?” 秋无痕摇摇头说道:“所谓鬼火,不是鬼打灯笼,而是死人骨头产生的一种特殊物质自然形成的,这种火焰燃点很低,所以实际上它没有热度。” “公子知识渊博,令人佩服。” “我之所以告诉师太这个,是想提醒师太,既然这里出现了鬼火,那就意味着在这墓穴之中还有尸体的存在,并没有被师太全部搬走。这一点师太知道吗?” 老师太愣了一下,凝视着秋无痕说道:“你是说我住的地方还有尸体?” “没错。” “难怪我经常看到有鬼火在坟墓里头飘动,我还以为跟外面一样的。如果公子所说的是对的,这所谓鬼火是尸体骨头产生的东西,那在坟墓中就很可能真的还有尸体了,可尸体在哪呢?” 秋无痕说道:“这是乱岗,也许之前有人已经在这块地下埋了死人,但是后来的人并不知道,或者他们挖掘不够深,也就没有发现下面埋藏的尸骨,于是又在上面埋了一具尸体。你只是把上面这具尸体迁坟了,但没有发现下面或许还有一具尸体。但你既然需要在阴地参禅,应该不会介意吧?” 阴灵师太说道:“我当然介意,老尼不能在死人身上修行啊!那成什么了?我需要至阴的地方,但不需要屁股坐在死人的身上来修行,那会走火入魔的。难怪这一年我总觉得心神不宁,很难静心修行,却原来是这个原因,多谢公子。——公子能否帮我将这尸骨找出来?必有重谢!” “行啊,我先看看我的推测是不是对的,探测一下这地下到底有没有墓葬?如果有,地下应该是空的,而且距离地面应该不远,因为尸骨的磷火必须在接近地面的地方才可能冒出来,太深了就出不来了。” 这墓穴的地面是夯实过的,但只是简单的用木板压平而已,秋无痕用一块石头在平整的地面敲击,同时侧耳听一听下面的反应。 这一敲之下,立刻就有了咚咚的回声,好像是空的。这下连老师太都听到了,她之前并没有测试过地面的声音,因此虽然她在这已经住了一年了,却并没发现下面是空的。现在听到秋无痕用石头敲击才听出,不由得脸上变色,难道她真的是住在一口棺材上修行了一年吗? 秋无痕说道:“师太这有没有锄头什么的?” “原先有,后来挖好墓穴我扔掉了,墓穴太小,放不下那么多东西。” 秋无痕一眼看见桌上放有一把匕首,说道:“这东西能借用一下吗?” “行啊,公子真是好眼力,这把匕首名叫吹雪,虽然算不得削铁如泥,但也是非常锋利的。只要公子能帮我把尸骨找出来并清理出去,这柄匕首就赠送给公子,也算一段缘分。” “好啊,多谢!”秋无痕取过那匕首,抽出来一看,寒光森森,果然是柄好刀。 第31章 无名女尸案 秋无痕用匕首刨开了地面的岩石,泥土只刨出了大概一两寸厚,刀子就划在了木头上。 他马上把上层泥土全都刨开了,露出了下面一口薄木棺材,这棺材已经有些腐朽了。 正如秋无痕所推测,这乱坟岗也不知道有多少死人,死人上面又叠加死人。先前的坟挖得深,后面的没地方放,甚至直接在先前的棺材上又加了一具棺材,这才叠加成了现在的墓葬。而这位师太想在墓葬里修行,她只发现上面的棺材抬走了,却没有发现下面还有一口棺材。 秋无痕问师太:“我把棺材撬开,把尸骨运走。棺材留在下面没关系吧?” 师太点点头说:“可以的,如果下面埋藏的真是尸骨的话,就把尸骨移走就行了,棺材留下没关系。另外,打开棺材之后,我给下面这死去的亡灵念经超度,再移出去。” “师太真是敬业,令人敬佩,将来一定会得道升天的。” “难啊,”阴灵师太叹息一声,摇摇头,“没几个人有我师父那样的造化的。” “哦?尊师莫非得道升天了?” “是啊,我师父当年死的时候,交代要火葬。我们就在大雄宝殿前的院子里堆了一大堆柴火,将她的遗体放在上面焚烧。神奇的一幕出现了,烈火熊熊之中,师父她忽然坐了起来,身上燃烧着火焰,庄严肃穆,单掌合十,师父这是涅槃圆寂,浴火重生啊!我们一众人无不跪倒膜拜。” “说得那么热闹,不就是诈尸嘛。” “?﹏?……” 秋无痕拿着刀子开始撬棺材。 他将匕首插到棺材缝里头,用力撬动,随着吱吱嘎嘎的声音,棺材盖硬生生被撬开了一个缝。 毕竟这只是一口薄木棺材,准确的说是一个长方形的木头匣子,而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那种像元宝一样的棺材。这木头匣子也就拇指厚的木板,钉的钉子也并不如何坚实,直接就可以把它撬开。 秋无痕将四处钉子都撬开之后,抓住木板,师太帮忙,两人小心的将木板揭开了,一股尸臭扑面而来,让人翻胃不已。 师太赶紧用手捂着嘴,一个劲摆手说:“不行,到坟墓外面去!” 师太钻了出去。秋无痕也立刻退了出来。 因为这坟墓里空间太小,又没有口罩什么的,这味道的确难受。虽然他不在乎,但是这种尸臭在身上,一时之间是很难清理掉的,他不想别人见他就躲。 两人退到了坟墓外面,把墓碑敞开着透风。 牛水缸紧张的对秋无痕说道:“师父,里面怎么了?” “发现一具尸骨,挺吓人的,太臭了,所以我们躲出来了。” 说着,他转头望向师太说道:“老师太呆在这坟墓里头,就没有闻到下面这尸骨的一点点味道吗?” 师太摇摇头说道:“闻是闻到了,味道不重。我以为是住在乱坟岗附近,肯定多少有这种味道,也就不在意,没想到是在我屁股下头埋着这么一具尸体,要早知道我早就搬走了了。” “那现在呢?师太有没有什么打算?” “等一会儿我再进去超度一下这位死去的人,我在他头上住了一年,怎么的都得超度一下他吧,不然他会心生怨气的。又听到我念诵的经文,更容易尸变的。” “这么说师太还准备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为什么不?这地方是我好不容易修出来的,为了修这个墓葬,我花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呢!要找这样的一个极阴之地很难的,这是我勘察了半天才看出来的地方,不能轻易放弃。” 等了好半天,师太几次到墓葬的门口闻味道,发现差不多了,这才拿出一块布把鼻子捂上,对秋无痕说道:“我要进去给他超度。” 秋无痕说道:“行啊,一起进去吧。” 说着,便跟在师太后面回到了墓葬里面,里面那种腐败的尸体的味道已经少了许多,秋无痕即使不堵住鼻子也没关系。毕竟穿越是前当法医的,接触的都是各种各样的腐败尸体,有的恶臭比这里的还厉害,他已经习惯了。 师太盘膝坐在棺材旁,看了一眼棺材里的骨骸,叹了口气说道:“虽然已经成了一堆白骨,从衣着看应该是个女的。可怜呀,风华正茂就已经消香玉殒,我来诵经文超度她。” 说罢关掌和十,开始叽里呱啦的念诵起经文来。 秋无痕则蹲在那棺材旁边,习惯性的四处打量了一下。忽然他咦了一声,因为在棺材里他居然发现了一把菜刀,刀口都缺了一块,显然是砍硬东西留下的。这样的刀口在他以前的法医生涯中也见过,一般是凶手用来分尸,砍大骨头的时候崩开的,难道这尸体曾经将人分尸吗? 他这才把注意力放在那具尸体上,尸体已经完全白骨化了,头发也变得没有光泽。骷髅头是向外侧着的,身上穿了一件夏天的衣裙,外面有真丝的披风,光从布料的质地来看便可知道死者应该是个富足家庭的女子。 可这就奇怪了,既然是富足的家庭,连穿着的衣服都是真丝绸缎的,那死后干嘛不风光大葬,再不济也用一顶上好的棺材,怎么会只用一个薄木棺材草草的扔在这乱葬岗里呢? 另外,这具尸体并没有像其他的墓葬中的尸体一样,用棉被之类的物件覆盖在尸体上方,将尸体严严实实盖在下面,而只是将尸体放入了薄木棺材中,连一床被子都没有,就不担心死者到了在阴曹地府感冒受凉吗?不过若非如此,兴许秋无痕都不会发现死者身旁的那把菜刀,也就不会发现这种种端倪了。 秋无痕看了师太一眼,师太依旧双眼微闭的念诵着经文,并没有注意他在干什么,于是他便继续更加仔细的检查起来。 这一看之下他发现了更多奇怪的地方,死者的衣服上有好几个窟窿,窟窿处有暗红色的类似血迹的痕迹。仔细查看后发现胸口有两处,肚子有一处。 因为死者的衣裙是用腰带系在腰间的,并没有凌乱的痕迹,所以基本可以认定伤口位置。这几处痕迹正对应者胸口和腹部,由此可见死者很可能是被谋害的。 就在这时,秋无痕大脑中的药葫芦上突然冒出一行字: 任务:侦破无名女尸被杀案。 秋无痕愣了一下,心中用意念问药葫芦说道:“我是郎中,我没有衙门相关的身份,怎么破案?” 葫芦上又出现了几行字: 马上给你送来锦衣卫腰牌和委任状,但只能在调查案件时使用。 秋无痕又惊又喜:“你是说我可以用锦衣卫的身份查案吗?” 是的! 刚说到这,就听到墓室外面有人问道:“请问鸣山村的秋郎中在这吗?” 第32章 锦衣卫腰牌 外面正在蹲守的牛水缸赶紧答道:“在,他是我师父。” 那人又问:“他在哪?” “他在坟里面。” “坟里?哎呀,是我来晚了了吗?” “没晚呀,他刚进去没多久。” “这……这从何说起?我快马加鞭赶来,竟然还是来迟了一步,秋郎中他,他竟然死了啊……!” “你才死了呢,我师父是钻进坟墓里跟一位师太办事去了。” “坟墓里……跟师太……办事???” 秋无痕听得一脑袋乌鸦叫,尴尬无比地赶紧从坟墓里钻出来。 只见一个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骑着一头高头骏马,正在和牛水缸对视。在雪夜中这身装扮看得比较清楚,一大一小在雪夜对视的场景莫名的有一点喜感。 马背上的锦衣卫看见他衣着完整平安无事,顿时松了一口气,立刻翻身下来,快步上前躬身一礼说道:“小人拜见秋大人。” 秋无痕大吃了一惊,说道:“你没弄错吧?我只是个郎中,不是什么秋大人。” 那锦衣卫取下后背背着的一个圆筒,双手送了过去,说道:“秋大人,小人有机密物品呈送。” 秋无痕接了过来,没有立刻打开,而是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锦衣卫仿佛没听见似的,拱手退后两步,翻身上马,双腿马肚子上用力一夹,便如利剑一般冲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此人来去匆匆,十分的诡异,秋无痕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多问几句,他就打马走了。 牛水缸这时也认出了来人的身份,虽说他没见过,但锦衣卫的装束大到耄耋老翁,小到黄毛小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可是夜能止啼,日能惊魂的存在呀。现在这样存在的人居然叫自己师父为大人,牛水缸立刻错愕的望着秋无痕。 秋无痕看到牛水缸的表情,打了个哈哈说道:“肯定弄错了。” “是呀,师父,您要是锦衣卫的话,那可就牛逼了,你们苏家也不可能会那么惨了。” 真是小孩子不会撒谎,不知道这话让人尴尬嘛。 秋无痕叮嘱道:“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说。” 牛水缸憨憨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师父。” 秋无痕拿着那个圆筒低头反身钻进了墓葬,看见师太还在那闭目诵经,根本没有理睬周围发生的事,油灯依旧放在木箱之上。 他便在木箱旁边坐下,发现这圆筒是整个密封死了的,便从靴筒中抽出匕首,把盖子小心的撬开,里面果然有两样东西。 他转过身看了师太一眼,师太依旧闭着眼睛在诵经,周围的事情似乎都打扰不了她,不过秋无痕还是很小心的转身过来,背对着师太,这才把圆筒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入手居然是一块象牙材质的椭圆腰牌,一边写着“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秋无痕”,背面写的是:“奉旨巡查缉捕”。 下面还有腰牌的编号。 拿着这块锦衣卫腰牌,秋无痕呼吸都快停止了,锦衣卫什么时候把自己发展加入组织了,都不征求一下意见,这合适吗? 对于大名鼎鼎的锦衣卫,秋无痕当然知道,锦衣卫是皇帝亲自掌管的衙门,是皇上身边的嫡系部队。 不过他不太清楚的是,锦衣卫百户是个正六品官。而锦衣卫的百户以上官员全部是由皇帝亲自任命,以便将锦衣卫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所以,六品以上的锦衣卫腰牌都有持有人的名字,而且有“奉旨”二字。 秋无痕在脑海中问药葫芦:“我怎么成了锦衣卫的百户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药葫芦并没有出现,显然这个问题它认为不需要回答。 这药葫芦如此神通广大,前脚刚说会给自己锦衣卫腰牌方便查案,后脚就有人送来了,而且还是正规的官方渠道,直接就是锦衣卫百户,还隶属锦衣卫北镇抚司。 北镇抚司可是锦衣卫专门负责皇帝钦点昭狱案件的侦查缉捕的部门,也就是真正奉旨查案的机构。所以这种腰牌是锦衣卫中最管用的腰牌了。 可是,神奇的是,皇城离这里这么远,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也不会这么快吧,难道是提前就定好了的?不对呀,如果是提前定好的,药葫芦怎么知道在这里会发现命案,又如此肯定自己会来,并且还能如此掐准时间? 但如果不是提前定好的,又是怎么做到的呢?秋无痕想不通,但这药葫芦神通广大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知道了,于是也只是惊讶了一小会儿,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他知道这能用,并且是正规的有效的就够了,管他怎么来的呢。 秋无痕又问药葫芦道:“那锈春刀飞鱼服什么的不给我吗?” 这一回药葫芦显现字迹了: 奉旨查案不需要着装。 “可是,光这块腰牌管用吗?” 字迹显示: 你已经在锦衣卫名册中注册,放心使用。 秋无痕顿时胆子一下壮了起来,真棒,现在成锦衣卫百户了,腰杆都直了起来。 “那我又俸禄可以领吗?” 药葫芦文字显示: 你的俸禄会作为你完成任务的一部分奖励发放给你。 “你这不是顺水人情嘛?拿我的钱送给我当奖励,不带这样的!” 药葫芦没反应。 “那我这锦衣卫百户一年能领多少俸禄?” 文字显示: 以完成任务情况定。 还搞弹性标准?秋无痕很无奈,可是他已经知道,跟药葫芦没法讲道理,只能这样。 他将腰牌放进了怀里,那圆筒倒只是普通纸筒,没什么特别的,拿出去随手扔掉就行了。 现在有了锦衣卫百户的身份,又有了药葫芦给予的调查这桩命案的任务,那就得打起精神把这案子给破了,看看能拿到什么奖励了。 第33章 法医鉴定 秋无痕将东西收好,师太依旧在闭目诵经,便不再管她,转身到那顶薄木棺材旁开始仔细审查这棺材里的任何一样东西,首先是尸体。 他将死者的衣服仔细小心的解开,发现死者的左大腿和小腿骨头已经断裂。从断口来看,又密布着各种砍痕,再结合旁边放那把菜刀,可以推断分尸的人肯定是用菜刀分尸,结果砍了死者的一条腿,砍断了两处之后发现太困难了,或者出于别的原因,比如环境不允许,然后停止了分尸,找了个薄木棺材把死者装殓了,菜刀扔到了棺材里。 秋无痕的目光落在那把刀上,刀上有暗红色的血迹,如果能够提取出上面的血迹做DNA分析就能确定是谁的血迹。从刀上或许能找到指纹之类的。 他没有橡胶手套,于是小心避开可能留下痕迹的地方,抓住刀背,把菜刀取了出来。 除了那些缺口之外,这就是普普通通的菜刀,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可疑之处。 在菜刀的刀柄连接刀刃的地方刻得有个字“蔡”。看来是姓蔡的铁匠铺铸的刀,有这个就好办了,比较容易找到铸刀的人。之后在顺藤摸瓜找到买这个菜刀的人,如果买刀的时间不是很久的话,应该能大致锁定嫌疑人范围。 秋无痕的目光落在了那暗红色的血迹上,心中感叹,可惜这里没有DNA鉴定。 他用手指探了探上面的血迹,在他手指触碰到菜刀上血迹的瞬间,他脑海中的药葫芦上忽然出现了一大串文字和图案。细看之下发现,居然是一份DNA鉴定报告。 秋无痕之前已经看习惯了各种报告,所以一眼就可以确定,这是一份标准的DNA鉴定报告。 看到这,秋无痕的呼吸都停顿了,一颗心咚咚乱跳,惊奇的在脑海中对药葫芦说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你弄的吗?你可以进行DNA鉴定?” 药葫芦又晃动了一下,上面又显示一行字: 我可以进行任何你希望做的法医物证痕迹毒物鉴定。 “简直碉堡了!” 秋无痕一阵欢呼。 对于他来说,能进行这些法医鉴定,那比看病可要重要太多了,就好像战士拿到了冲锋枪,书生拿到了狼毫笔,吉他手拿到了电吉他,怀三胎拿到了准生证。 他兴奋地马上又把手放在了菜刀的刀柄上,整个轻轻的触碰了一遍,接着用手握住。 顿时,在大脑中显现出好几个指纹,有的是残缺的,有的是完整的。 对于缺乏鉴定条件的几个都是灰色,而具有鉴定条件的两个指纹是明亮的颜色,上面纹路清晰可见,每一个特征都非常清楚。 果然,这药葫芦不止可以鉴定血液DNA,还能够提取指纹,秋无痕几乎都要手舞足蹈了。 对现在的自己来说,在刑侦技术一片空白的明朝,有了药葫芦的帮助,自己就一骑绝尘跑在了最前沿,没有谁能赶得上的呀。 在心里窃喜了一下,他马上取了一根死者的头发,用手捏住了头发的根部。 马上,一份死者的DNA鉴定同样出现在了大脑之中,并且自动跟先前的刀刃上的鲜血的DNA结果进行比对,结论是,菜刀上的血液跟死者在十五个STR基因座上分型结果相同。 这就是说,这把刀上的血就是死者的血。由此可见,这把菜刀是用来分尸,刀上的血迹就是死者的,这个事实可以确认了。 秋无痕又小心的用手放在了死者儒裙上面那三个窟窿上,立刻,大脑中又显现出这三个窟窿的长宽尺寸。 秋无痕在大脑中对药葫芦说道:“帮我测算一下死者的高度,并推算一下死者的体重和年纪。” 脑海中立刻出现了整个骨架的图形,图形的边上显现出了高度。 接着,秋无痕握住死者的手,药葫芦立即对死者手掌进行X光拍照测算骨龄,并得出了死者的骨龄为二十一岁,正负差只有半岁。 秋无痕仔细触摸了死者的整个头颅,在大脑中对药葫芦说道:“帮我对死者头颅进行人像复原。” 话音刚落,死者头颅影像立刻在脑中出现,紧接着,一片片肌肉、毛发飞来,很快,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等五官出现,眉毛,头发也出现了,就像机甲战士一样。 每一个部件都飞快地拼合在头颅之上,逐渐那个头颅变得丰满逼真,最终定型。 一个栩栩如生的美女3D图像出现在脑海之中。这个美女看着着实动人心魄,眼睛还眨呀眨的,真是让人看见过目不忘。 秋无寒心中有些感叹,这样年轻美貌的美女居然默默无闻的死在乱坟岗。还被一个七八十岁的师太坐在屁股下面一年,可真够悲催的,她是谁呢,她又是干什么的呢? 秋无痕在脑海中对药葫芦说道:“能不能查到她的身份家世?” 药葫芦上又现出一行字: 我只能做鉴定。 秋无痕点点头,如果这些调查侦破工作你也能帮我办了,那要我干嘛? 棺材里没有其他可疑痕迹和物件了,能检验的痕迹都已经基本上检验完毕。他小心的将女子的衣裙重新系好,抬头时,发现师太正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秋无痕看着师太说道:“你念完了?” “是呀,你在干嘛呢?” “无聊,琢磨一下这死者到底怎么死的,好了,我帮你把她运出去。你有布什么的吗?我用来包裹尸骨。” “有啊。” 师太找了一块布递给秋无痕,秋无痕拿过来,把棺材里面的骨骸都拿了出来,放在了那块布里包裹好。当他把棺材里的所有东西全部清出来之后,这才把棺盖板重新盖回去,然后帮着把泥土重新填平,用脚踩实了。 接着对师太说道:“好了,差不多天快亮了,我得走了。” 师太取出一根香蕉递了过去:“辛苦了,拿去吃吧。” “不用客气的师太。” “快拿着!”师太硬把香蕉塞在了秋无痕的手里,“没事,我都洗过了的。” “好吧,多谢师太。告辞!” 秋无痕将那柄匕首“如雪”插在自己的靴筒里,拿着那根香蕉钻出了坟墓。 他来到外面,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晨曦如画。真是紧张的一晚啊。他惬意地开始剥香蕉皮准备吃。 忽然,他顿住了,脑袋冒出一个念头:香蕉需要洗吗? 我的妈呀。 他赶紧将那香蕉扔进草丛,将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 细思极恐! 就在这时,大脑中药葫芦上现出一行字:任务完成,获得丝棉被十床奖励。 第34章 夏府看病 原来在乱坟岗度过一晚的任务完成了,秋无痕又惊又喜,赶紧在脑海中问药葫芦:“棉被在哪儿?” 药葫芦晃动了两下,又出现了一行字: 已经送到你家去了。 哇呜,这是服务到家了吗? 秋无痕发现脑海中夏侯天的治疗方案中,辨证论治和治疗方法上依旧是灰色一片,没有任何结果,又说道:“还没有解锁治疗方法吗?” 药葫芦显现: 该显现的时候会显现。 “难道这夏侯天治疗结果与这件案子有关?” 这一次药葫芦没有任何表示,保持沉默。 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地上都铺白了,牛水缸冻得发抖,哆哆嗦嗦的对秋无痕说道:“师父,我们回去吧,好冷啊!” “说了不让你跟着你非要跟着,吃不了苦还跟着师父干什么?” 秋无痕故作严厉的对牛水缸说着,但脚步却开始往前挪了,其实他也觉得挺冷的,不过做师父的威严要端出来的。 牛水缸以为师父生气了,缩了缩脖子,小心的说:“我错了,我不怕冷了,我要跟着师父。” “那好吧,咱们走。” 秋无痕把那包死人骨骸的包裹递给牛水缸,叮嘱道:“小心点,别弄坏了。” 牛水缸答应,接了过来,虽然只是骨头,但还是挺沉的,好在牛水缸这小胖子力气倒还挺大,把它扛在肩上倒不觉得累。 牛水缸本想问包裹里的是什么,可是前两次都被师父说了,让他不要乱问,也就硬生生的把话给吞回去了。 秋无痕带着牛水缸一路前行,来到了云端县。 天已经大亮了,城门楼也开了。 不过此刻出城的人并不多,因为大清早的,又天寒地冻,不是特别必要时谁也不愿意出门。 城门口也没有守城的兵士,都不见踪影,只有旁边一个房子冒着炊烟,想必都躲在里面烤火去了。 赶了一夜的路,虽说已经没有下雪了,但雪后的气温更低。牛水缸背着那一包尸骨,人又比较胖,反而还有些微微出汗,只是一张小脸被冻得青紫青紫的,一直在吸着鼻涕。 秋无痕也冻得鼻青脸肿的,清鼻涕刺啦刺啦的,又没有卫生纸。古代可真麻烦,现在社会已经习惯的东西古代都没有,如果有钱了自己一定先发明一卷卫生纸带在身上,随时可以擦鼻涕,不然大冬天的真难受。 这是他第一次来县城,一看这城,到处都是砖瓦房,铺的是青石板路,只是街道很窄,勉强够两辆马车并行。街边有不少商铺有的已经开门了,但大多数都还关着门,因为街上没多少人,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临街的各种招牌在寒风中好像被冻住了似的,几乎没有晃动。 秋无痕现在才发现自己不知夏侯天家在哪儿,先前没有问清楚,不过既然是县城里的大户,相必能够问出来。 于是扭头对徒弟牛水缸说道:“你去问一下夏侯天老爷家住什么地方。” 牛水缸咧着嘴笑道:“不用问,我知道,他家是云端县最有名的富商之一,谁不知道啊。我爹还到他们家去杀过猪呢,他们家自己养得有猪的,都不在外面买,自己养的干净,不会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说着说着就扯远了,秋无痕轻轻一拍牛水缸的脑门说道:“那还不在前面带路?说这么多废话干嘛,我们还要赶时间。你不是已经冻得不行了吗,到了夏侯家才有火烤啊!” 牛水缸赶紧答应了,在前头带路。 两人一路往前,终于来到了夏侯天的府邸。 这府邸看着倒还不错,不过比秋无痕脑海中想象的大户人家还是差一些。自己脑海中的所谓大户人家都是红楼梦里的那种超级豪华的府邸,相比而言,夏侯天的大宅门充其量只能算小康之家。 牛水缸上前敲门,一个门房出来警惕的瞧着他,牛水缸腆着肚子大刺刺的说道:“赶紧去禀报,我师父来了,鸣山村名医秋无痕,今天是来给你家老爷治病的。” 那门房一听,顿时满脸堆笑,连连的作揖打拱说道:“唉呀,老爷已经交代下来了,小的一直等着呢。还说等一会儿若是中午了还没来,再派人去请呢,辛苦辛苦,郎中快快请进。” 牛水缸赶紧让到一旁,将秋无痕让了进去,秋无痕则是大刺刺的迈步往前走。这夏侯天家院里面布置得倒还算好,可是比电影里红楼梦家那要差远了,不是一个档次的。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不停地评价。 门房在前面领路,另有丫头得到消息,忙不迭地赶紧去叫管家来迎接。 很快管家飞奔跑来了,惊喜无比的说道:“秋郎中您可来了,您这边请。” 秋无痕点点头,跟着他一路来到内宅。 管家说道:“我们老爷昨天吃了您的药精神好多了,只是烧一直没退,不过比先前要好很多,能说话了,但还是不能吃东西,肚子还是痛,但没有以前痛得那么厉害了。你可真是神了,昨天的药相当管用,今天能不能给我们老爷把病治好呢?” 秋无痕很不满意的瞧了他一眼,说道:“你见过哪个郎中一两剂药就能马上治好病的?要不你到城隍庙去向菩萨求一粒仙丹什么的来好了,我可做不到。” 眼见秋无痕站在那儿不走了,管家只好给了自己一个小嘴巴,拱手说道:“对不住,是我太着急了,秋郎中您大人大量,多担待些,这边请。” 秋无痕哼了一声,这才跟着他来到了内宅老爷的屋子。其它人都已经回避了,只有两个老妈子在旁边伺候着。 进屋之后,床榻旁边有一个中年妇人正在那抹眼泪,官家赶紧介绍:“这位是夏老夫人。” 夏侯夫人抹了抹眼泪,冲着秋无痕起身福了一礼,抱怨道:“郎中啊,你说我们老爷这是什么病啊?怎么就不见好呢?我把整个云端县的郎中都请遍了,连温江府的名医都请来了,也没治好,又请了跳大神的巫婆,抓鬼驱邪的道士,念经做道场的和尚,连算命的瞎子都请了,还把三个狐媚子姨娘都撵走了,可是老爷这病还没见好,反倒越发厉害了。你说到底咋回事啊?” 唉,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会有一个能折腾的女人。 秋无痕挥挥手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让开吧,别挡着路。” 夏侯夫人没想到这位郎中这么大架子,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赶紧红着脸退到一边,有些面色不愉。 管家低声说道:“夫人别介意,这个郎中就是脾气有些古怪,但本事可很了得。这之前那么多郎中用的药一点用都没有,他昨天给老爷用了一次药,老爷精神就好多了。” 夏侯夫人赶紧连连点头说道:“但凡有本事的人脾气都比较古怪,这个完全可以理解。不必介意,好生伺候着,千万不可得罪,吩咐后厨准备酒宴。” 第35章 复诊 秋无痕听到他们说话,扭头过来点点头说道:“如果方便的话再给我安排一个房间,我可能要在这儿住几天,你们老爷的病一两天是治不好的。” 秋无痕想好了,要完成药葫芦给的任务,侦破那件案子,估计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搞定的,得找个地方落脚。住客栈花钱,自己可没钱。住在夏侯家虽然比不上大观园,但也是凑合着算不错了。而且自己在这白吃白住应该没问题,免费的高级客栈,当是全包旅游了。 夏侯夫人更是满心欢喜,之前还在想要是老爷的病一时治不好,有什么反复的话,这郎中住得遥远,还不太好办,正在犹豫着如何将人留在府中呢。这下郎中自己提出来,不用自己去想如何留人,当然喜出望外。 有一个郎中住在家里,那心里可就踏实了,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救治。于是忙吩咐管家:“快快,快把老爷旁边的书房收拾出来给秋郎中和他徒弟住,再配两个丫鬟,要手脚麻利的。” 管家也是大喜,但有些奇怪,他本觉得,但凡秀才都是弯弯绕绕的,说话做事都要思量好久,打好些埋伏装腔作势才行,没想到这位秀才压根不客气,想什么要什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了。这样倒是痛快,顿时对秋无痕的好感直线上升,跟这样的人打交道舒服。 秋无痕走到床边,在凳子上坐下。夏侯天斜靠在床头,脸色不是很好,但比先前那跟关公一样的高烧样子要好多了。 秋无痕说道:“夏老爷,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好些了,昨天用了您的药我就觉得人清醒些了,昨晚上睡得也比较好。只是肚子还是隐隐的痛,全身发软,出虚汗。” 秋无痕点点头:“您病得比较严重,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所以恐怕还得几天时间。” 夏侯天孱弱的声音说道:“明白,多谢您!” 秋无痕给他诊脉望舌,然后又在他腹部轻轻按压了一下,看着倒是胸有成竹,但实际上他根本就一头雾水,闹不清楚夏侯天到底啥病。 如果要在现代,能够动用现代检验手段做个血检、X光什么的,早就查清楚他肚子痛到底是什么原因了。可是现在,药葫芦不帮他得出辨证论治的结论,他靠自己就两眼一抹黑。 他现在才发现在古代社会,一个不懂中医的西医是十分无奈的,更何况还是一个西医里的法医,更偏门。 他正感叹,忽听夏侯天痛苦地说道:“以后我再也不喝酒了。” “老员外你喜欢喝酒?”秋无痕随口问。 “嗜酒如命,每顿必喝。上次肚子痛,就是喝酒喝醉了,醒过来就肚子痛得更刀搅一般。秋郎中,你说,我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个,还不是很清楚……,可能酒有点喝多了。” “哦,那没关系,可以等先生酒醒了再来看。” “??——我还没喝呢!尊夫人刚吩咐备酒宴。” “是呀!”夏侯夫人连声说,“酒宴就备好了。” 秋无痕点头,因为脑海中药葫芦还没有解锁辨证论治,只能继续用上次的方子控制了。 他对管家说道:“府上有自己的药铺或者有懂医的账房先生吗?” “小人就懂一点,请问公子有何吩咐?” “那就麻烦管家替我抄方吧,我这徒弟刚来还不会,我念你来写,然后照方抓药。” 管家愣了一下,居然还有这样的操作?这郎中的架子不是一般的大呀,不过都是为了老爷,还有什么好推辞的,赶紧连声答应,吩咐丫鬟取来笔墨纸砚,之后坐在桌前端起笔眼巴巴的望着秋无痕。 他当然不会知道秋无痕是因为自己的毛笔字实在拿不出手。 秋无痕当即按照脑海中显示的药方念了一遍。 管家认真的写了下来,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后拿给秋无痕看,生怕自己有什么地方写错了。 秋无痕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说道:“按照这个给老爷先用着,慢慢来,这个药每天两次服用。至于服用多久,什么时候换药,我到时候会告诉你们的,反正每天我都要来给老爷复诊。” 夫人和管家连声答应,又是一叠声的表示感谢。 秋无痕又叮嘱了夏侯天要养好身体,放松心情,然后又对管家说道:“我的住处安排好了吗?我去看看。” 管家连连点头,说道:“安排好了。” 说罢将药方拿给仆从赶紧去抓药,然后带着秋无痕来到院子的厢房。 这是一个套间,这套间分里外两间,里面是一个豪华间,外间则住着两个小丫鬟,模样倒挺乖巧。 牛水缸见到两个小姑娘,有些手足无措,他之前和他爹来哪有这种待遇,从来都是杀了猪就走,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背着包裹傻傻的站在门口,红着脸,眼睛都不知道该放哪里。 这个样子惹得两个小丫鬟咯咯直笑。 秋无痕叫丫鬟抬来一口空箱子,然后将那一包骨骸放在箱子里头,又拿一把大锁锁上,吩咐了两个丫鬟,谁也不许动这个箱子。丫鬟赶紧答应,连声说不会有人进来的。 这时管家又过来禀报说早膳备好了,请秋无痕和牛水缸前去用膳。 秋无痕正肚子饿的慌,当然不会客气,带着牛水缸跟着管家来到了膳堂。夏侯夫人已经等候在这了,还有夏侯天的两个儿子,正在一旁满脸堆笑的陪着。 虽然只是早饭,却做的还是很精致的。秋无痕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过像样的早饭了,当下豪不客气,风卷残云的吃了个饱。 等他望向牛水缸的时候,才发现这家伙当真是战斗力强悍,他面前的一大盘包子竟然被他风卷残云一般的吃了个干净,还把一大碗面也吃完了,现在正在横扫那一大盒糕点。 秋无痕很是感叹,他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牛水缸他爹要拿五十斤大米来给他做生活费了。这家伙太能吃了,那五十斤大米够不够他吃都还难说。 秋无痕吃完之后对管家和夏侯夫人以及她儿子说道:“我有事要出去,夏侯老爷应该没问题的。我可能会晚一点回来,如果我没有回来,晚饭不用等我。” 管家赶紧答应说道:“没问题,公子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什么时候准备膳食,随时都可以。” 夏侯夫人说道:“管家,把东西拿过来。” 管家赶紧答应,出去拿出一个锦盒过来,上面盖着一个红绸子,将东西双手递到秋无痕面前。秋无痕揭开了红绸子,里面赫然便是五锭白银,总共十两,着实诱人。 秋无痕正想伸手去拿,脑海中药葫芦却哧啦一声冒了出来,现出了一行字: 不能收钱! 秋无痕愣了一下,哭丧着脸在心里对药葫芦说:“你知道我现在有多穷吗,我身无分文!你让我不能拿钱,我等一会儿要花钱怎么办?” 药葫芦没动静,那行字依旧显现,似乎在提醒他药葫芦的决定不能更改。 我算服你了,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秋无痕一副视钱财如粪土的清高模样,淡然说道:“我秋某人从来都是免费看病,只收药钱。如果你下次再拿这些黄白之物污我眼睛,我……,我可就不客气了,我就翻百倍千倍收钱,嘿嘿!” 夏侯夫人吓了一大跳,连声说再也不敢。 第36章 蔡氏刀具 昨天回来的时候,管家就已经把秋无痕拒绝黄金的事情告诉了夏侯夫人,夏侯夫人以为当时有外人,不方便收,今天在家里没有其他人,应该会收下。没想到还是断然拒绝,甚至还半真半假威胁要百倍收钱,当然吓了一跳,不由得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敬畏,再不敢给钱了。 夏侯夫人同时心头惶恐不安的琢磨,这位不收这黄白之物,那该如何才能够表达心中的感激?不过既然秋公子还要住几天,这事倒也不用太慌张,慢慢想办法就是。 秋无痕回到房间,先喝了口热茶,早餐下肚,又有热茶暖身,他这才觉得整个人好受许多,于是让丫鬟把管家叫来,对管家问道:“你知不知道城里哪家铁匠铺出售蔡氏刀具的?” “蔡氏刀具?”管家愣了一下,赔笑说道,“我们老爷的一个铁匠铺就卖蔡氏刀具。这铁匠铺原来是一个姓蔡的铁匠的,后来他离开云端县就把铁匠铺卖了,老爷买下来了。因为蔡氏刀具在云端县还是有点名气的,所以就一直保留这个名称,秋公子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秋无痕心头一凛,难怪药葫芦要求自己要把这个案子查清楚之后才能给自己治疗夏侯天的方法,果然两者之间有密切关系。 秋无痕不露声色的说道:“麻烦你带我去一趟。” 管家赶紧答应了,交代了手下的丫鬟几句便带着他出门去。 店铺就在离夏府不远的地方,步行就可以到,也就没有坐车。 这家铁器铺里卖得有各种铁器刀具,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些短刀之类的兵刃。 秋无痕找到了卖菜刀的地方,一排的菜刀,各式各样的,有切肉的,还有剔骨的和专门切菜的。 秋无痕很快找到了跟棺材里那把菜刀相同的菜刀,看来这是批量打制的,样式轻重大小都差不多。当然古代的菜刀都是手工打造,每一柄菜刀都有它的特定性。 秋无痕对管家说道:“把这铁器铺的掌柜叫来。” 掌柜很快来了,听了管家介绍,知道这位是给老爷治病的名医,还有管家亲自陪同,哪敢怠慢,忙点头哈腰的打招呼。 秋无痕说道:“你们这儿买东西有没有登记?” “记账是要记的,公子是问记账吗?” “我不管记账,我问的是有人来买你们家菜刀的时候有没有登记?” 秋无痕对这个是不抱什么希望的,没有谁把每个买菜刀的人都登记下来,他只是随口这么一问罢了。 果然掌柜的摇头说道:“这倒没有,都是给了钱拿了东西就走人的,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需要登记。如果说发现有问题,拿回来换我们也是认的,因为菜刀上有我们家菜刀的标记。” 秋无痕点点头,拿起一把跟自己在棺材里找到的有缺口的菜刀很像的一把菜刀递给掌柜的说道:“你看看有没有人在你这儿买过类似这样的菜刀,就在一年前。” 因为师太已经在那坟墓里面呆了一年了,所以那具骨头至少是埋藏了一年以上了,其实秋无痕知道,光这么问当然是查找不到的。 果然掌柜的摇头说道:“一年前我可记不得,别说一年前了,就算最近两天买的我也记不得了。因为买菜刀的人还是挺多的,每天都有这么十几位,这菜刀特别畅销,是我们家最畅销的东西之一了。” 秋无痕点点头,调查结果跟自己想象的一样,不过来之前他就已经有这个预料了,但如果不来查显然是不合适的。有线索肯定都要调查,这是基本的规则。 放下菜刀,秋无痕没在说什么,转过身正准备走。 店掌柜突然叫秋无痕道:“对了,一年前有个人曾经买了这种菜刀,而且当时还跟我们吵了一下,我印象很深,不知道对您有没有帮助?” “是怎么回事?” “他说这蔡氏的刀子不应该姓蔡,应该姓夏侯,因为是我们夏侯家的店,为什么要叫蔡氏呢?因此,他非要我们在刀柄上写上夏侯二字。我说这原来是姓蔡的铁匠铺的,蔡铁匠几年前把这店卖给我们,然后离开回老家去了,因为这名字大家都知道,所以老爷就没改。但是整个云端县都知道蔡氏铁器就是我们夏侯家的,还要写个字干啥?” “他不干,说既然是我们夏侯家卖的,就必须写。为这还吵起来了呢,那个人很凶,叫得很厉害,我们只好报官了,最后是来了衙役他才作罢,拿着刀走的。” 秋无痕饶有趣味的听着,想了想说道:“这个人这么古怪,为什么非要在刀把写上夏侯的名字?难道……” 说到这他不说了,但脑海中已经冒出了一个词,栽赃陷害。 是不是这个人想用夏侯家的菜刀来干点什么,然后栽赃给夏侯家呢?不过,蔡氏菜刀并不只是夏侯家自己用,县城里包括四里八乡的百姓买他家菜刀的人多了去了,所以不存在栽赃的问题吧。 可是如果不是栽赃干嘛要在刀柄上刻上这几个字呢?或许这只是一个跟这件案子没有关系的偶发的事件,但不管怎么样,不能放过任何线索,这是破案最基本的准则。 所以秋无痕便对那掌柜的说道:“这个人长的什么样?姓名,年龄,高矮胖瘦还记得吗?” “大概二十一二岁吧,长的挺帅气的,看样子好像是个读书人,因为他穿着书生的长袍,还拿了几本书。个子不高不矮,也不胖不瘦,中等身材。有点久了,名字记不清楚,这个人我不认识,这之后也没见过他。我们云端县也就巴掌大,很多人都脸熟。” “他的相貌具体我记不起来了,但如果在我面前我应该能认出来。因为当时我们吵的时间比较长,他嗓门挺大的,气势汹汹的,如果光看他的样子不像是个读书人。我还说你们读书人怎么跟我们做生意的一样较劲?后来我才觉得这话有点刺激他。” 云端县地处偏僻山区,县城的人并不多,街道就这么几条。而夏侯家的商铺就在主要街道上,这人如果就住在云端县,那他没有道理不露面。因为跟人吵过架,所以掌柜的应该记得比较清楚。若是这人经过门口,掌柜的应该能够认出来的。 秋无痕从铁匠铺出来,又对管家说道:“城里面有没有卖薄木棺材的?” “有啊,有两家棺材铺,有卖好棺材也有卖普通的薄木棺材的。” “带我去看看。” 管家不知道秋无痕要去棺材铺干什么,有一点点惶恐,棺材啊,谁没事问这个,难不成是老爷的病没救了? 不可能,就算是老爷没救也不可能要薄木棺材呀。不对,呸呸呸。管家胡思乱想着,带着他先来到了一家棺材铺。 第37章 画像 秋无痕着重看了一下薄木棺材,发现跟坟墓里的那口棺材不大一样,厚度质地做工样式都有明显区别,于是又叫管家带他去第二家。 到了第二家棺材店,他一下眼睛就亮了,因为他看到了其中有两口棺材跟自己在墓葬里发现埋藏被害人那口棺材非常像。 马上把掌柜叫来,掌柜的都认识夏侯家的管家,赶紧过来招呼。 管家向掌柜的做了介绍。秋无痕问道:“一年前有没有人从你们这买过一口薄木棺材,就是这样子的,应该是去年夏天的时候。” 死者穿的是薄纱裙子,这一点可以证明当时应该是夏季。 掌柜的点头说道:“没错,是有人买过。我们棺材跟别的不一样,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云端县人不算多,一年也不会有几个人死的,而且好多穷苦百姓死了没钱买棺材,草席裹了就埋了,真正来买棺材的都是家里多少有些钱的。而且买棺材的人大多数要求我们送到指定的地方去,所以我还记得。” “太好了,你说说当时的情况。” “去年夏天,这种薄木棺材就卖了一口,因为是薄木棺材,销路不太好。但凡有点钱的都买好的像样的元宝棺材,不会买这种简易的。简易的棺材一般是大量使用的时候才会用,我们放到这是做样式的。比如遇到瘟疫、灾荒,很多人逃荒要饭,病死冻死在路边,衙门就会订购这样的薄木棺材来收殓。” 秋无痕说道:“那去年的那个人长的什么样,当时怎么个情况你还记得吗?” “当然,印象还很深刻呢。进来的是个书生,二十一二岁,嗓门挺大的,还给我吵了一架。” 秋无痕和管家都愣了一下,不会这么巧吧,难道是同一个人? 秋无痕说道:“你说说那人的特征和当时的情况。” “那个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就是挺凶的,穿着书生的长袍。他非要在棺材上刻上字,我说我们不管刻字,你要刻自己请木匠到上面刻。而且卖棺材本来就是小本生意,若是再贴钱刻字,那这生意就没法做了。他生气了,就跟我吵,还说我们态度不好。衙役都来了,他之后才付了钱把棺材拉走了。” “是你们送的棺材吗?” “是呀,因为我们棺材铺是免费送货的,他让我们把棺材给他送走的。” “送到哪里?” “城外乱坟岗。” 秋无痕心头咯噔一下,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话说的不对,自己根本没找什么,就出来这么随便问问答案就出来了,这也太顺利了吧。 不过现在只不过是出现了两个偶合事件而已,离破案还差得远。但如果当时买的就是这口棺材,那就另当别论了,兴许很快就能接近事实真相。 秋无痕问道:“这个人你知道他在哪里吗,那之后有没有见过他?” 掌柜的摇头:“没见过,之前没有,之后也没有,就那一次。” 秋无痕又问道“他说话口音呢?外地口音还是当地口音?” “是外地口音。” 秋无痕说道:“说云端县这种话的地方多不多?” 掌柜的摇摇头说:“就附近两三个县说我们这种话,再过去就说另外的话了,差别还是很明显的。” 看样子,这个人不是云端县。 他谢过了这掌柜的,马上返回了夏侯家。 来到了自己的屋子,他让管家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屋打开了包裹,把尸骨上套的那套衣服拿了出来。 他拿着那套衣服走到外面,把衣服递给管家说道:“我这有套衣服,你辨认一下这种衣服城里面哪些成衣铺或者裁缝店曾经做过?我觉得它的质量挺不错的。” 管家拿过来翻来覆去看了看,摇摇头说道:“这种样式倒没什么特别的,成衣店里很多这种样式的,布料质地算得上华贵,但也不是非常好。我们云端县看着偏僻,可是有钱人却也不少,所以我还真说不上。” 现在所有的物证线索全都查了一遍,除了查到那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嗓门很大的书生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更有效的线索,破案还比较渺茫。 秋无痕决定从尸源查起,以确定死者到底是谁。 他马上在脑海中对药葫芦说道:“你有办法给我打印出死者的画像吗?” 药葫芦显示字迹:你可以把它画出来。 “我又不会画画。” 你握着笔,其他的交给我。 秋无痕已经明白了药葫芦神奇之处,这之前就曾经掌控他的手扎银针,所以已经见怪不怪了,于是高兴地点头答应,又在心里问道:“我需要准备什么?” 药葫芦显示:全套颜料和大小不一的笔,一张作画的几案。 秋无痕马上对管家说道:“麻烦你给我准备全套的画匠需要的颜料、笔和宣纸,以及一张作画的大桌子。” 管家不知道为什么要准备这些,但也不好多问,马上答应,府上没有,于是赶紧下人吩咐去购买。 正在这时,一个丫头跑进来对秋无痕说道:“金芝堂的掌柜钱掌柜来了,公子要不要见?” “请她进来吧。” 钱金芝款步走了进来,见她眸若朗星,脸如白玉,颜若朝华,卓越多姿。身穿泥金底偏襟锦缎夹袄,逶迤拖地百合领留仙裙,乌溜溜长发挽一个风流别致的乌蛮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一根粉色珍珠圆钗。 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赤金掐丝的手镯,腰系粉红色攒花结长穗束腰,挂一个绣耦合纹杭缎香袋,脚上穿的是并蒂花鞋。 今天她是刻意打扮了一番啊。 走过来,笑吟吟对秋无痕说道:“公子来得好早,我还以为你早上起床出发,怎么着都得到中午才到呢,刚才我听说你一大早就来了,这么说你天不亮就出发了。唉呀惭愧,我居然低估了公子的敬业,果真是心里牵挂着病患。我还听说你刚才已经给夏侯老爷看过抓了药了,方子我大致也看了一下,虽然看得不太明白,但想必是管用的。” 秋无痕说道:“钱掌柜来不是为了夸我的吧?” “当然是为了来夸你的,你的本事真的值得我夸。对了,我听说刚才你叫仆从他们去买颜料去了,干嘛呢?该不会想作画吧?我就特别喜欢丹青,平时也喜欢描绘几笔,画得不好,一心想找一个好的师父学习,想不到公子也擅长丹青,莫不如教教妾身,也好到人前去显摆。” “掌柜的客气了。” 说到这儿,管家已经派人采购回来了,当然是以最快的速度买回来的。他们住的夏侯家又是在最繁华地段,附近也有卖画工颜料的,所以很快就采购到位了。 秋无痕将各种原料、调色板摆好,提起一支笔对脑海中的药葫芦说道:“准备就绪,开始吧。” 第38章 洁癖 药葫芦晃了两下,冒出了一股白烟,那白烟冲了出来,迅速通过他的右臂到了他的手掌。 秋无痕立刻像牵线木偶一般迅速动了起来,动作行云流水,毫不迟疑,提笔作画一气呵成。 他先画了一个框架,然后开始逐渐的添加各种颜色图形,这种绘画已经融进了很多现代油画的技巧,相当立体。而不是古代的纯粹的白描,因此能够非常逼真的近乎于照片一般的记录人的真实相貌。 秋无痕看了之后,不经暗叹,毛笔也不是不能画这么逼真的人物肖像,就看画的人怎么操作,要操作好了,同样能够画出照片一样的效果来,眼前这幅画就是这样。 钱金芝开始还笑盈盈,甚至带着几分调侃,并不寄予太大的期望。可是看见秋无痕迅捷落笔,时快时慢,时而描绘时而渲染,手法之娴熟,技巧也从来没见过,不由瞠目结舌。 这种画法她没看到过,而画出来的人物的栩栩如生更是从没见到过,这完全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好像把一个人放在那宣纸上似的。 这是一个美女,二八芳龄,梳着一堆双螺髻,插着一支百合花玛瑙步摇,秀美的瓜子脸,水晶晶璀璨如星斗般的单凤眼,顾盼生辉,乌黑亮泽的长发,当真姿形秀丽,芳菲妩媚,艳美绝伦。 药葫芦根据人物形象,还给这个人加了淡淡的妆容,使得她更接近于平时见到的模样,更显得真实。 其实在明朝有很多人不化妆是不出门的,所以很多人见不到她不化妆的样子,如果真单纯的用不化妆的相貌来给人看未必能认出来,反倒是化了妆之后的容貌,很多人一眼就能认出来,因此更显得自然而真实了。 秋无痕只花了一顿饭功夫便把这幅画给画好了,两个丫鬟在旁边伺候着,也瞧得目瞪口呆,惊叹不已,眼睛都看直了。而牛水缸不懂绘画,他对美女目前也还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觉得这画画得好快,也就只有师父有这样的本事。 眼见其他人一副惊骇无比的样子,心里就乐开了花。看来父亲叫自己拜秋郎中做师父是拜对了,原来师父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让这些人一个个都充满了惊骇的瞧着他。 秋无痕把笔搁下之后,拍了拍手对钱金芝说道:“钱掌柜,请赐教。” 钱金芝没出声,只是呆呆的望着那画像,失了魂似的。抬头对秋无痕说道:“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根本想不到可以画得这么真实逼真。而且这么快,一顿饭功夫就画好了。唉,我曾请了一个画师给我自己画一副人像,结果那画师画了两个月才画好。” “嘿嘿,要是我,两年也未必能画好。” “为什么?”钱金芝瞪大了美丽的丹凤眼,眨呀眨地望着他。 “看呆了啊。” “啊?” 钱金芝看见他促狭的笑,这才知道他是半开玩笑地夸自己美。莞尔一笑,飞了个媚眼,说:“那,你这画能不能卖给我?” 秋无痕乐了,这倒是一门赚钱的本事,没想到脑海中药葫芦又冒出一串字来: 不能卖画! 秋无痕又傻眼了,很是不服气的在心里对药葫芦说道:“我说葫芦兄,你这有点过分了吧?我看病你不让我收钱,我画画你也不让我拿去卖,你这不是诚心让我当穷光蛋嘛。” 药葫芦还是照例什么都不说,也不表态,那几行字依旧显现在脑海之中,提醒他药葫芦的决定不能更改。 秋无痕只好叹口气,想想算了,实际上这画也不是自己画的,是人家药葫芦通过自己的手画出来的罢了,所以严格的说是药葫芦的画,不是自己的,自己又凭什么拿人家的作品去卖呢? 看病也是这样,药葫芦为什么不让自己收钱?那是因为看病是药葫芦看的,不是自己看的,所以不让自己收钱也是理所应当的。 所以,秋无痕云淡风轻的摇头说:“不好意思,我是拿来辨认的,这是一个死者的头像,我正在寻找她,你认识吗?” 一听这话,钱金芝吃了一惊,说道:“死者的?她是谁呀?这么年轻就死了!” “很可惜,我也不知道她是谁,我正在找她。” “你找她干嘛?” “一件案子,你能不能帮我找到这个人?” 钱金芝瞧了片刻,说道:“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瞧她有些风尘味道,兴许是烟花柳巷的人。要不要我带你到青楼去问问老鸨?她见多识广,或许能认识也未可知。” 秋无痕一听不由大喜,说道:“太好了,既然这样那就有劳了,咱们现在就去吧,我很着急。” 秋无痕想叫管家备马,钱金芝却拦住了,说道:“不用,我有马车,坐我的马车去吧。” 秋无痕和钱金芝出来,钱金芝让牛水缸跟她的丫鬟坐到后面一辆马车上,让秋无痕上了她的马车。 秋无痕也不客气,抬脚便上了马车。 钻进马车一看,还真不错,又宽大又舒服,里面铺着软软的垫子,还有两个靠椅可以靠着。地方很空,坐三四个人都没问题的,想必平时本就是拿来好几个人坐的。 这钱金芝还真是会享受,连平日出门坐的马车也要求舒适宽敞。 秋无痕一屁股坐在了其中的一个软塌上,这才发现钱金芝并没有马上进来,而是停在门口。她在车厢门口把鞋脱了,然后把鞋放到一旁,这才穿着袜子踩进来。 而秋无痕是直接穿着鞋上来的,一时间很是有些窘迫,赶紧把鞋子脱了,也放到了车外面。又拍打了一下垫褥,把粘上来的泥土灰尘拍掉。 心中暗想,这钱金芝有洁癖吧?自己就这么上来了,会不会不太合适? 钱金芝看出来他的担心,微笑说道:“没关系的,公子随意,穿着鞋踩也没关系,回去把这套衬垫扔了就是了。” 秋无痕顿时有一种被打脸的感觉,我踩过的东西你扔了,你这不是臊我的皮嘛? 钱金芝似乎也觉得刚才的话不太合适,取出一方绣帕垫好,这才扭身坐在他身边,嫣然一笑,又解释道:“对不起秋公子,别介意,我是有点洁癖,东西掉在地上我都是从来不捡的,嫌脏,更别说被脚踩过了。——知道我丈夫为啥被我撵走了吗?” “因为他掉地上了?” 钱金芝愣了一下,随即掩嘴咯咯笑了起来:“你真逗!是他太邋遢了,我受不了,洞房之夜我就没让他进屋,后面几个月都是这样,从不让他靠近我。最后我告诉他,我实在不能忍受他的邋遢,就给了他几两银子,写了休书休了他。” “你……?休了他?” “对啊,当然休书是我逼着他写的。” “额……好吧。” 这还真涨了见识,原来还可以有这样的神操作。 马车往青楼方向走。 这云端县虽然县城不大,地处偏僻,可是这风花雪月的地方在任何一个城镇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这里有专门的烟花柳巷一条街,大大小小的青楼有好几十个,甚至和城里的饭馆商铺相比数量上也毫不逊色。 他们来到最大的一座青楼,挂的牌子正好是云端青楼,跟县城的名字是一样的,一看就知道是这云端县的。说不好还是知县名下的产业,这种产业在古代是合法的,只是没有摆在台面上罢了。就算不是县老爷的产业,也定是有些什么关联,不然不敢用县城的名字做招牌。 这时候才到中午,青楼还没开始营业,青楼一般都是傍晚才开始。这时只开了道小门,一个龟公不停打着哈欠,无精打采的坐在那。 看到马车停下,立刻高兴的迎了上来,点头哈腰的赔笑说道:“钱掌柜,您来了,唉呀,稀客呀。” “你们妈妈呢?起来了吗?” “应该还没起来,天亮才躺下呢,不过您来了,我马上去叫她。” “行啊,把她叫起来吧,我有急事。” 那龟公赶紧招呼几个丫鬟婆子过来,把他们请到了客厅说话,又奉上了香茶。 等了片刻,进来了一个胖胖的老鸨,等人靠近之后才发现那一身的胭脂味道浓得呛鼻,衣服也是花里胡哨的。 第39章 找个地方聊聊 老鸨先是跟钱掌柜打了个招呼,之后便上下打量着秋无痕,掩着嘴笑着说:“这位公子好生面善,好像在哪见过似的。钱妹子,你还不给我引荐一下?” “这位是明山村苏老爷子家的夫婿,秋无痕秋公子。” “唉呀,知道知道,苏老爷子家的那个招赘的秀才嘛,全县谁不知道?老爷子之前在京城做了那么大的生意,可惜一下败光了,真是可怜。唉呀,不说这些,秋公子今儿个怎的有空到我这来坐了?虽说今天太早了点,不过没关系。我先准备酒菜,公子慢慢吃着,到下午这些姐妹们养足了精神,保管给你挑一个趁心如意的,怎么样?” 一番话说出来跟连珠炮似的,几乎没有插嘴的机会,终于等到她停了,秋无痕才摆摆手说:“我是来找你有事的,不是来吃花酒的。” 老鸨听了咯咯咯的笑了几声,拍着肥厚的胸脯说道:“有什么事,只要用得着,姐姐我一定帮你。” 秋无痕拿出那副画递给她:“这个人你认识吗?” 老鸨拿过来,扫了两眼,马上摇头,转头问钱金芝说道:“唉呀这姑娘是谁啊?模样这么水灵,这脸盘,这模样,啧啧,绝对撑得起一座青楼啊!” “你是说她长得像立柱?” “……??” 一旁的秋无痕却已经把老鸨看似正常的动作瞧在眼中,这老鸨有问题。 她刚才为了避免自己看见她脸上的表情,故意转头跟钱金芝说话,虽然成功掩饰了她脸上的表情,但刚才是自己问她,她却转头跟钱金芝说话,这个不正常的小动作,暴露了她的慌乱,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秋无痕说道:“我可以跟你单独谈谈吗?” 老鸨已经一下失去了先前的热情,支吾道:“我忙着呢,我还有一大堆事,要不改明儿再约时间,行吗?” 秋无痕走上前,背对着坐在椅子上的钱金芝,从怀里取出了锦衣卫的腰牌,用手掌握着亮在她面前。 老鸨一瞧之下,顿时一声肥肉都抖了抖,惊恐万状的瞧着秋无痕。 锦衣卫,在明朝那就是说出来便可以让小孩晚上不敢哭的存在,一不小心立刻招来灭门之祸,看这精致的腰牌,尤其是上面“奉旨”两个字,便知道对方来头,而且还是百户。 锦衣卫百户,单轮级别也比知县要高好几级呢,何况人家还是皇帝的亲信。 老鸨也是见多识广之人,如何不知道这个,哪里还敢推脱,赶紧惶恐的抖了抖肥肉,点头:“公子,小人该死,公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人一定遵从。” “这样吧,我对你这青楼挺感兴趣的,你陪我走一走,逛逛你这青楼。我还没逛过青楼呢,想见识一下。”说着,回头对牛水缸说道:“你呆在这!” 又对钱金芝点点头,也不解释,背着手迈步走了出来。 老鸨吩咐龟公好生招待二位,在后面紧跟着出来,唯唯诺诺的也不敢多说话。 秋无痕说道:“带我去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那到我那去吧。” 秋无痕点点头,跟着她从前院出来,到了后面有一处安静的院子,门口还有两个五大三粗的龟公在那守着,看来这就是老鸨的住处了。进去之后,老鸨将所有人都撵了出去,把房门关上,这才哆哆嗦嗦的说道:“大人有话请讲。” 秋无痕冷然看着她:“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我在等你说这个人到底是谁。你肯定认识,不要逼我用手段。” 反正明朝刑讯逼供是法律允许的,何况锦衣卫的名字简直如雷贯耳,就算他不知道有哪些手段,但只是说出来便能让人立刻变色,这也是秋无痕的依仗。 老鸨又哆嗦了一下,苦着脸说道:“我不能说呀,我要说了我这青楼就开不成了。” “你不说你这青楼就能开成了吗?信不信我现在一声令下,把你青楼马上拆了!” 腰牌上自己可是锦衣卫百户,不过因为是密探,除非查案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其实不能这么做,但这时候不拉虎皮扯大旗更待何时? 老鸨更是惶恐,浑身发抖,终于一跺脚:“好吧,看来我只能顾一头了。——这个女人我认识,她叫殷红,她实际上不是我们云端县,是从江南来的一个烟花女子。原本是我准备做头牌挂牌接客的,可是后来还没等挂牌,就被夏侯老爷看上了,花重金给我买了过去。” 秋无痕心头一凛:“夏侯老爷?哪个夏侯老爷?” “夏侯天老爷,整个云端县就他一位姓夏侯的富商呀。” 秋无痕没想到绕来绕去又绕到夏侯家。 当时画画管家不在,两个丫鬟在,却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估计两丫鬟并不认识这个女人。 夏侯天买了这女人,却没有带回家,难道是金屋藏娇了吗? 果不其然,老鸨说道:“夏侯老爷家底雄厚,又在云端县里买了一处小宅院把她养了起来,我还去坐过。这种事对富贵人家太寻常不过了,谁也不会在意的。” 说到这里老鸨明显有些不太想往下说,只不过看见了秋无痕冷冷的目光后还是心一横,接着说道:“可是,一年前夏天的一天,具体哪一天我不太记得请了,那天夏侯老爷突然跟我说殷红姑娘不见了,还问我是不是串通好放了他鸽子,骗了他的钱,然后人跑了?我立刻赌咒发誓绝对不是,因为我青楼这么大,还不至于用放鸽子这样的方法来挣钱吧,那可是真的昧良心的钱,而且也容易砸了生意呀!” “夏侯老爷听我说的也有道理,这才没有继续怀疑我,但是让我帮他找这个女人。我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说他早上的时候去那小宅院,结果宅院的老妈子和丫鬟说姑娘头天晚上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前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好好的,是天亮的时候才不见的,不知道到哪去了。” “他们也着急,又不敢跑来报告禀报老爷,没想到随后老爷就来了。我们又四处寻找,甚至还托人到江南去查,但是都没有消息。这殷红谁也不知道她从哪来的,来自江南只是她自己说的,也就无从查找,当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秋无痕说道:“你怎么认识她的?” “她主动找到我,说她愿意到这边来。我看她举止端庄,模样又漂亮,而且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就答应了。” 秋无痕觉得很奇怪,这个叫殷红的女子,从江南那么富庶的地方到偏僻的南方来做这种生意,本身这种事情就非常诡异。因为如果要操持皮肉生意,在江南岂不是更好吗?那里人杰地灵,富商又多,挣钱岂不是更容易,干嘛跑到偏僻的山区一个小县城来做这种事呢,本身动机就让人捉摸不透。 由此可见,她应该是有某种目的才到这里来的,这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第二个疑惑,她到哪去了?又是怎么离开那个金屋藏娇的小楼的? 第40章 殷红 因为小楼有看门的老太婆,有伺候的丫鬟,而她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难道她是个武功高手,能飞檐走壁吗,不然怎么可能瞒过这二个人在深夜离开呢? 那白袍书生又是谁,他为什么非要把菜刀标注清楚是夏侯家的,买了棺材也要标注,他到底跟夏侯家有什么关系?这些都让秋无痕觉得一头雾水,看来是时候回去找夏侯天问个明白了。 秋无痕正要离开,窗户却无风自开,接着飘进了一个人影,稳稳地落在他们面前,却是金芝堂的掌柜钱金芝。 原来她是个武功高手,居然用倒挂金丝勾住横梁,一直在窗户外偷听,直到此刻才出现在他们面前。 秋无痕吓了一跳,说道:“你干嘛,药铺掌柜当腻味了,想改行当梁上君子?” 钱金芝娇笑一声说道:“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来找老鸨,还要单独谈话,所以偷听了一下。原来是这个事情,我倒知道一些缘由,有没有兴趣听听?” 听见钱金芝这么说,秋无痕眼前一亮,如果钱金芝能够提供线索当然再好不过了,于是立刻点头说道:“好啊,车上说。” 他扭头马上对老鸨说道:“行了,多谢。有什么事我还会回来找你的,我们先走了。” 二人离开,上了马车,驱车返回夏侯府。 在车上,钱金芝说道:“这个叫殷红的女子我见过,她得过病,夏侯老爷是我金芝堂的老顾客,跟我说了,让我请个郎中去给她看,而且要求女的。我们金芝堂的郎中全是男的,看女科就我了,我就说我给她看吧,我的医术还行,夏侯老爷也同意了。于是我就去了他的小楼,我这时才知道他金屋藏娇藏了一个女的,这女的说是江南来的,长的是真的漂亮。” “原来你见过她,可是刚才你在我绘画的时候居然不动声色,还一个劲的赞美,表现出一副你没见过的样子。” “因为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干嘛,那可是夏侯老爷的秘密,知道的没几个,怎么可能只凭一幅画像就那么轻易暴露出来。”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想明白要告诉我了?” “她出事了是不是?” “你很好奇啊。” “是的,对于你我也很好奇。刚才你背着我给老鸨看了什么东西吧?不然她不会轻易跟你走,她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你一个穷秀才,破落大户人家的赘婿,凭你这个身份是没有办法逼迫老鸨听从你的,你肯定有别的身份。如果你能把这身份告诉我,以及为什么你要查这件事的原因,或许我能够跟你说更多的消息,而且还可以向你提供一些帮助。” 秋无痕笑了笑,自己是需要帮手,便说道:“不过你得先保证不把我告诉你的事情说出去,为我的身份保密。” “没问题。” 秋无痕便亮出了锦衣卫腰牌递给她看。 钱金芝一看这腰牌,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和敬畏,惶恐的瞧向秋无痕:“唉呀,不好意思,原来是百户大人,之前是我看走眼了。百户大人,先前有什么失礼得罪的地方还望海涵,请大人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啊。” 秋无痕将腰牌收了回来,道:“我是密探,不能暴露身份,所以掌柜的请对外务必保密!” “明白!绝不敢泄露大人半点秘密。” “嗯,我正在调查一个案子,涉及到这个女子。不过她已经死了,就在城外的乱坟岗,被一个师太用屁股坐了一年。” “师太喜欢用屁股坐美女?这什么嗜好啊?” “额……,是啊,这师太的确爱好与众不同,她喜欢在坟墓里参禅,说是参一种苦禅,已经修行了一年。不过她不知道屁股下面坐了一位绝代佳人的香骨,真是悲哀。好了,你现在告诉我关于这殷红,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可是你刚才说你还能告诉我更多的!” “我如果不那么说你会告诉我这些东西吗?” “原来你是耍赖诓我的。” “这是善意的谎言,我兴许真的能帮你。我身手灵活,路子也广,兴许能帮你破这个案子。我不要你任何报酬,我纯粹是出于好奇,你认为我闲极无聊也行。” “你不是要打点你的药铺吗?” “我药铺有一大堆郎中看病,不缺我一个。也有亲戚帮着照料,我每天回去收账就行了。所以,你就让我跟你一起查这个案子吧,我真的觉得好无聊,找点事做,查案子多刺激啊。” “你还真是怪癖,好好的日子不过,要跑出来查案子。好吧,看看你有身手的份上,兴许能帮我,不过有一条,必须一切行动听我指挥。你要自作主张,泄露了我的秘密,破坏我破案,我一定拿你是问。” “这么凶干嘛?你要抓你就抓呗,反正我随时都在,把我关起来吧。” 面对如此赖皮的人,秋无痕还真没办法,说道:“你若不好好的听我的话,我找你干吗!你刚才说你去给这殷红看病,她是什么病,当时什么情况,你后来见过她吗,那个时候是什么时候?” “你这是在把我当犯人审啊!算了,我如果不说这些你可能就不会让我跟着你,那就说呗。——去年夏天,天很热,有一天夏侯老爷亲自来找我,说让我去找个人跟他去给一个人看病,是看女科,一定要女的。我就答应了,到了那小楼马上就猜出是他金屋藏娇了。当时我问他是不是,他只是笑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那女子就是殷红,就是你画的那个女子,她长的真是貌美,我见过女子这么多,还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女子。” “而她的病是月葵不调,量大色红,有血崩的迹象。所以我给她开了药调理,吃了几天药,病就差不多好了。从那以后我就没在见过她,后来我曾经也问过夏侯老爷她怎么样了,但是夏侯老爷没接话,我就当是可能他有什么隐情不愿意别人知道,于是就没有再问。没想到她居然死了,真可怜,她是怎么死的,是被人杀的吗?” “当然,如果她是正常死亡,我查她干嘛?” “那你们锦衣卫插手这个案子,难道这个案子涉及到什么重大的事情,危及到江山社稷的安全吗?” 秋无痕说道:“我们锦衣卫查什么案子是不受限制的,就算普通的案子,只要我们觉得可以管那都可以管。而且这样的问题以后不要再问出口,也不要再提锦衣卫个字,如果你还想跟着我查这个案子的话。” “行啊,我不说话总行了吧。” 第41章 回答问题 说是不说话,可是没片刻工夫,钱金芝的嘴巴又倒豆子一般开始了:“对了,我觉得夏侯老爷对这件事肯定是知道什么的,因为从去年夏天开始到现在,他总是唉声叹气的。时不时还神秘失踪,他家里人都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且回来之后谁也不许问,问了要挨板子的。而且他走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带,连他最亲信的管家都没带,真是奇怪。” 秋无痕说道:“你还真是喜欢八卦,居然打听夏侯老爷这些事。” “也不是我刻意去打听,是他们家人说的。你知道有些女人就喜欢背后嚼舌根子,东家长西家短,没有她们不知道的。而整个县城看女科的就我了,所以好多大户人家的女子能出门的都到我这来看病,太金贵的没出阁的我都上门去看,这些女人能告诉我很多消息,所以不要小瞧我,我兴许真的能帮你。” “那这个案子你能帮我什么?” “嗯,我可以告诉你,这夏侯天的力气很大。” “有多大?” “有一次殷红病了,请我去看病,看完病留我吃饭聊天。夏侯天就吹牛说他力大无穷,两百斤的水缸都能一下子扛起来。” “真的?” “是啊,那殷红当时很好奇,问夏侯天两百斤有多重,是不是跟我一样重?——我……,我有两百斤吗?气疯了我了!” 秋无痕拼命绷着脸这才没乐出来:“人家只是打个比方嘛,其实你身材很好,不过,你是练武之人,肌肉结实,所以容易给人错觉。其实身轻如燕,小蛮腰还不盈一握。” “这还差不多。你说话我爱听。不象殷红那张嘴,白长得这么美貌,人话都不会说。” “呵呵,你还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 “有啊,殷红后来不见了,我开始以为夏侯老爷是不是把殷红转移到了别的地方,然后私下跟她约会去了,所以才时不时的失踪,旁人也不许问。看来如果殷红是去年就死了的话,那还真不是这么回事,这个案子我都弄不明白了。” 秋无痕点头:“所以现在我们去问一下夏侯老爷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只有他才能把这谜底告诉我们。” 说着话,车子来到了夏侯天家。 他们进入府邸,一直来到内宅。 夏侯天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时不时微微皱眉痛苦的哼两声,不过比先前要好多了。他家娘子坐在床边照看着他,带着几个丫鬟婆子,不过夏侯老爷不说话,她们也不敢乱说,怕打扰他休息。 见到秋无痕他们进来,夏夫人赶紧起身见礼。 秋无痕对夏夫人说道:“夫人,我有话想跟夏侯老爷说,这关系到他的病,你们能否回避一下?” 夏侯夫人点点头,虽然有些疑虑,但还是起身带着房中众人出去了,并把房门关上,房间中只剩下了秋无痕,钱金芝和夏侯天。 夏侯天依旧闭着眼睛,轻声的呻吟着,似乎并没有听见秋无痕叫夫人出去的事情一样。 秋无痕坐在凳子上瞧着夏侯天,而钱金芝则站在他身后,有些紧张的瞧着二人。 秋无痕说道:“夏侯老爷,我有一件事想问你,这件事关系重大,是关于一个叫殷红的女子。我知道你金屋藏娇,找了一个宅院把她养了起来,现在能否说说她的事情?” 夏侯天吃了一惊,微微睁开眼,戒备的瞧着秋无痕,说道:“为什么要问起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秋无痕掏出自己的锦衣卫腰牌亮在他面前,沉声说道:“我是锦衣卫百户。” 夏侯天整个身子都震动了一下,瞬间连疼痛都忘记了,瞪大眼睛,一身肥肉抖着,非常的害怕:“秋大人,对……对不起,小子不知,多有得罪……,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嗯,问话之前,我提醒你,我的锦衣卫百户的身份不许告诉任何人,我要听到有第三个人说这件事,我拿你示问。当然,我也就不会给你治病了,你这病很重,如果不是我给你治你就完蛋了。所以这也关系到你的生死性命,明白了吗?” “明白了,小人以身家性命担保一定保密。大人有什么问题,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叫殷红的女子跟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关于她的所有消息,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告诉我。” 夏侯天急声说道:“殷红?你们找到她了吗?她在哪里?” 秋无痕脸色一沉:“是你回答我的问题!” 夏侯天见秋无痕拉下了脸,又惶恐的抖了抖肥硕的身子,赶紧说道:“好的,小人知错。这殷红是青楼的一个女子,是从江南引进的一个头牌,只是还没有挂牌接客。我当时到青楼去,偶然的机会见到了她,一眼就非常喜欢。因为她长的特别美貌,而且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很多男人喜欢那种妖娆的女子,但我不一样,我就喜欢这种小家碧玉,清纯的像荷花一样的女子。” “我当时是爱若珍宝,并不把她当成青楼女子来看,而是单纯一个心爱的人,所以我花重金替她赎身将她买了出来,又买了一个宅院把她养了起来,还叫了一个老妈子和一个丫鬟服侍她。我有空就到她那儿去看她作画,听她弹琴唱歌跳舞,那种享受除了她之外就从别的地方再也得不到了。” “可惜时间不长就出事了,她变得很古怪,经常发呆,有时候还动不动发怒哭泣。我问她为什么她也不说,我想尽办法逗她开心,可是没有用,逗她开心的时候当时她会很开心,可那之后她又会变得非常伤心,整夜不理睬我。” “直到那一天,我记得是去年最热的时候,我在家中一直觉得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第二天到阁楼去看她,结果老妈子和丫鬟告诉我早上才发现她不见了,可是头天晚上还好好的,奴婢还服侍她睡下,谁知早上就不见了。” “我检查了阁楼,也没有被破坏或者打斗的痕迹。这丫鬟和老妈子也都是我的心腹,不会骗我,我就想不明白她到底去了哪里。毕竟她说过,在这里她举目无亲,认识的人也几乎没有,更加不存在去串门的事情。何况她要是出门,丫鬟和老妈子都会知道的。” “我没有去报官,因为这种事情衙门不会管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衙门只会说是她不愿意跟我在一起,自己离开了,而且这种事我也不想让衙门参与。然后我多方查找,也去找过老鸨,老鸨说没见过她。” “我相信她没有骗我,她也不是放我鸽子,她跟我一直交情不错。而且她青楼生意一直很好,不缺钱,干嘛要用放鸽子这么低劣的手段来骗钱呢。一直到今天我都很郁闷,每次得到消息说哪个地方有女子像她,我都会去,但是去了却都发现不是,时到今日我也没有放弃过找她。” 秋无痕问:“你都派了些什么人去查的?” 夏侯天说:“是我的管家去找他江湖上认识的人,有些人是专门帮人打听消息的,只要花钱就能请到。我之前曾经派画师给她画过像,所以有她的画像,但画得不算像,她的美貌是画不出来的。” 秋无痕,从怀里取出了那张殷红的画像递给他说,“你看看是不是这个女子?” 第42章 白面书生 夏侯天接过那张画像,只瞧了一眼整个人就僵住了,眼睛定着,然后痛苦的抖动着身子,声音带着呜咽,好一会儿才对秋无痕说道:“这,这就是她。这是谁画的?天哪,居然还有如此画工能画出这么逼真传神的画像,我都不敢想象,这画能不能卖给我?多少钱都可以。” 药葫芦已经警告过不能把他的画像拿去卖,所以秋无痕无奈的摇头说道:“画像不能给你,——我堂堂锦衣卫百户,就算缺钱,也还不至于卖画。” “对不起,是小人失言了。”夏侯天涨红着脸说,“殷红她是不是出事了?既然锦衣卫在查的话,她一定是出事了,她还活着吗?” 秋无痕说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有一个白面书生,嗓门很大,长得挺英俊的,你有没有认识过这样一个男子?” 夏侯天一听,脸色微微变了变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他。” “你说的是谁?” “一个姓谢的书生,名叫谢志高,他就是长的挺英俊的,而且嗓门很大。他跟我有些仇怨,处处找我麻烦,一直纠缠我,我管家说过他总针对我夏侯家的事情,还问要不要报官抓他。我这人是做生意的,主张和气生财,不想轻易得罪人,也更不会仗势欺人,所以我没有搭理他,也没让管家报官。” “这个谢志高他现在在哪?” “这我不知道,去年夏天后就不见了。对了,殷红不见了之后他也不见了,我当时还有些怀疑是不是他把殷红拐跑了。” “他们两个难道有什么关系吗?” 夏侯天点了点头:“照我推测,这谢志高应该是殷红以前的相好,追着殷红来到这里的。可殷红不想理他,他不知怎么打听到了是我替殷红赎身的,所以跑到我府上来几次吵闹,要求见殷红,要我把殷红给他,多少钱都给。可他并没有什么钱,那时他说将来会还我,真是笑话。” 秋无痕有些明白了,原来是一个因爱生恨吃醋的书生。不过难道说他由于殷红而生出的仇怨,已经达到了要陷害夏侯家的地步了吗? 秋无痕又问他说道:“这书生有没有威胁过你?” “当然威胁过,不然我怎么知道他对我这么仇恨呢。他还跑到我家的铁匠铺去买菜刀,还要在菜刀上刻上我夏侯家的字样,难道不是想拿去做坏事然后栽赃给我?真是过分,可是他也不想想,这县城甚至周边用的菜刀都是我家铁匠铺卖的,好多人都买了,又怎么可能陷害我呢,看来他脑袋也并不怎么灵光。” 秋无痕说:“老爷,让我看看你的手。” 夏侯天不明所以,但还是把手伸了出来展开在秋无痕面前。秋无痕把自己的手按在他的手掌之上,脑海中的药葫芦立刻出现了一道白气迅捷地穿过手臂,到了秋无痕的手,同时又覆盖了夏侯天的手,但除了秋无痕外别人都看不见这白气。 紧接着秋无痕脑海中便出现了夏侯天整个手掌的指纹,包括右手五个手指头的指纹。 秋无痕在脑海中让药葫芦把夏侯天的指纹跟菜刀上的指纹进行比对。 药葫芦显示文字:认定两者同一。 也就是说,刀上发现的几枚指纹竟然就是夏侯天留下的? 搞了半天,是夏侯天杀了殷红? 装得还真像。 秋无痕觉得到了真相揭开的时候了,他马放开了夏侯天的手,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冲院子里高声叫道:“牛水缸!” 牛水缸赶紧跑过来说道:“师父,你叫我?” “把箱子里的大包裹拿到这里来。” 牛水缸立刻跑回屋里,把箱子打开了取出那包裹,提着很轻松的来到了正屋放在地上。 秋无痕解开了包裹在地上摊开,露出了里面的骨骸。 夏侯天一看,整个身子都剧烈抖动起来,绝望的好像受伤的野兽,对秋无痕说道:“这,这不会是殷红的骨骸吧,她死了吗?” 秋无痕点点头说道:“没错,她死在城外乱坟岗,被人用一口薄木棺材埋在那里。” 秋无痕一直注意观察夏侯天的反应,他发现夏侯天身体抖动的很厉害,那种激动惊恐和绝望是发自真诚的,并不像作假的样子。 奇怪了,从表情看,他似乎真的不知道殷红已经死了,可棺材里那把菜刀上的指纹又是他的,这就奇怪了。 秋无痕拿起了骨骸旁边的那把菜刀,用手指头夹着刀背提起来,对夏侯天说道:“你认识这把菜刀吗?” 夏侯天一看,惶恐的点了点头:“这把刀应该是我夏侯家的铁器铺买的,因为上面有蔡记二字,这是我们铁器铺的名号,云端县别的没有哪个铁匠铺有这样的记号。” “我告诉你,这具骨骸就是殷红的,她是被人杀死的……” 夏侯天两眼眼一翻,竟然直接昏死了过去。 秋无痕赶紧上前抓住他的手腕诊脉,随手取出发簪戳他的手指尖,剧烈的疼痛居然都没有让他苏醒过来。 看来他是真的昏迷了,而不是装的,他是真的心痛,以至于整个人昏死过去,难道他是真的不知道殷红的死吗? 秋无痕立刻问脑海中的药葫芦说道:“该怎样用中医急救?” 药葫芦显示:口服安宫牛黄丸。 安宫牛黄丸的配方没有出现,因为之前在鸣山村时秋无痕要出去摇铃行医,曾让药葫芦帮忙提供一些常用中成药的配方,当时药葫芦就给了一些,其中就有安宫牛黄丸。秋无痕已经配好放在药箱里随身带了。 既然用安宫牛黄丸,秋无痕就知道夏侯天昏迷是因为此前的腹部持续疼痛和高热,加之伤心过度加剧了症状而陷入昏迷,用安宫牛黄丸也就对症了。 当下,他立即让牛水缸取出药瓶,让仆从端来温水,给夏侯天用了。 这安宫牛黄丸是药葫芦吐出来的白气浸润过的,药效大幅提升,服下之后片刻间夏侯天就苏醒了过来,只是精神异常的孱弱,用手捂着小腹,嘴唇一直在蠕动,但是还无法发出声音。 又过了好一会,夏侯天才渐渐镇定下来,缓缓睁开眼睛说道:“殷红……她是……怎么死的……?” 说着这几个字,眼泪簌簌而下。 秋无痕很感慨,谁说商人重利轻离别?这夏侯老爷就非常重情重义,对这叫殷红的女子是发自内心的。刚才直接都心疼昏死过去,看来真情这个东西商人也不缺乏。 秋无痕放下心中的感慨,对夏侯天说道:“殷红是被人刺了三刀,胸口两刀,腹部一刀死的。而且被人用薄木棺材葬在了城外,这个刚才我已经说了。并且在棺材里头发现了这柄菜刀,而我发现这菜刀上有你的指纹,这个你怎么解释?” 第43章 引蛇出洞 秋无痕自己都有些解释不了了,他是法医,对痕迹有天生的敏感,凶器上有夏侯天的指纹,但刚刚夏侯天的反应又跟这个不一致。 当然这把凶器应该是用来分尸的,因为死者的致命伤应该是胸腹上的三刀,而这把刀显然是分尸的时候用来把腿砍断的。如果要用来杀人,一般是不会用刀砍断大腿的,并且还用砍成三截的方式来杀人。而会直接用菜刀对着脑袋脖子之类的要害就解决问题了,因此菜刀最大可能只是用于分尸而不是杀人凶器。 但不管怎么样,都应该证明夏侯天与这件案子有关,毕竟分尸的凶器上有他的指纹。 秋无痕观察着夏侯天,看他的反应。 夏侯天当然对指纹这种说法是没有感觉的,因为明朝破案指纹并不是证据,口供才是关键。 夏侯天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钱金芝突然插话了,说道:“菜刀既然是你们家铁铺的,你会不会去过铁铺触碰过?” 夏侯天摇头说道:“我很少去铁器铺,即使去了我也不会触碰任何东西,一般我就随便问问帐之类的就走了,我印象中我没有拿出刀看什么的,没必要,我也没有这个印象。而且我去的很少,一年也难得去一次,毕竟有管家账房先生,账目都很清楚。” 秋无痕说道:“你好好回忆一下,有没有可能你在什么地方接触过你们家的刀,比如厨房之类的。” 事实上这种问话已经带有诱供性质了,秋无痕想用这个方法来测试一下对方是否会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来找一个脱罪或者免除怀疑的机会,从而发现他到底是不是在说谎。 可是夏侯天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他借机脱罪的借口,他老老实实的摇头说道:“没有,我从来不进厨房,我也没有触碰过菜刀。别说菜刀了,连水果刀我都不会碰的。我是做生意的,和气生财,刀子这种凶器并不适合我,就算摆在面前我也不会去碰。” 这个解释很有说服力,从夏侯天的回答秋无痕找不到他说谎的任何迹象。 秋无痕道:“那个叫谢志高的书生,你觉得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他?” 夏侯天摇摇头,痛苦异常:“我现在脑袋很乱,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帮你。我只想着该怎么给殷红料理后事,她死得太惨了。” 说着,又慢慢的望着秋无痕:“殷红的尸骨能不能交给我?我想给她办丧事。我相信就算我家娘子也会同意的,也许活着的时候会吃醋,但人都死了还吃什么醋呢?” 秋无痕说道:“没问题,夏侯老爷打算怎么给她办丧事?” “我想给她找一个上好的墓地,再买一个上好的棺材,再请几个大师给她超度。” “老爷准备办一场丧事还是悄悄地把她埋了?” “当然想大办丧事,”夏侯天明显有些犹豫,“可是,毕竟她还没有到我夏侯家,我怎么给她办丧事呀?” “你这话就不对了,她跟着你时间不短了吧,而且你金屋藏娇把她放在你们家外,这本身就是不合适的。你既然这么喜欢她,甚至听到她死讯都能够伤心过度昏厥过去,可见你们感情很深。你却不愿意给她操办一场轰轰烈烈的丧事,这恐怕她在天之灵也会不高兴的,也会对你造成一辈子的心理负担吧?” 夏侯天有些疑惑:“百户大人的意思是……?” 秋无痕眉头一皱:“我说过,不许暴露我的身份!” 夏侯天惶恐不安赶紧赔罪:“对不起,小人说错了。公子,哦不,先生,先生您的意思是,让我给她风风光光办一场丧事吗?” “当然,你不愿意那也没办法,但是在我看来,只有这样才能够对得起她跟你一场。她如今惨死了一年多你甚至都不知道,你不觉得愧对于她吗?办场丧事,设上灵堂让大家来吊唁,寄托你的哀思,这是对逝者基本的尊重,更何况她还是你最爱的一个人。正如你刚才所说,你们家夫人应该不会吃醋的,她都去世了,跟死人有什么吃醋的呢。” 钱金芝瞧了秋无痕好几眼,欲言又止。 夏侯天咬咬牙,说道:“好,既然先生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按照先生的意思办。好好的给她设灵堂办丧事,按照我的姨娘的规格来办,办得热热闹闹的,让她在天之灵也得到安慰。” “丧事你可以正常办,但是骨骸可能还暂时不能给你,我可能还需要查案用。” 夏侯天愣了愣,又不敢反驳,只能弱弱的小心翼翼的说道:“那能不能把她放在棺材里头,不要放在布里包着了,好可怜,这样她会很不舒服的。” “……” 后脊梁冒冷气。 秋无痕说:“行吧,但棺材要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比如放在院子里头。” 夏侯天又唉声说道:“这个不太好吧,院子里还有好多家人,殷红会害羞的。” “……” 秋无痕被他说得心头发毛,很有些气恼,斜眼看着他,冷声道:“要不,放在你屋里得了!” “这个……如果先生坚持,那也无妨。” 听不出反正话? 秋无痕只好一瞪眼:“我都说了,棺材要放在我能控制的地方,你的屋里不能放,放我的屋里,反正是你家里。” 夏侯天苦着脸只好答应。 夏侯天把自己夫人叫了去,把这件事说了,夏夫人也抽抽咽咽的哭了起来,说道:“老爷这么重情重义,妾身如何会跟一个死去的女子争宠呢?妾身一定会把她风光大葬的,就按照小妾的身份来做吧。” 当下吩咐管家赶紧去置办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送到秋无痕的屋里,秋无痕将殷红的尸骨放了进去,棺盖放上去,却不钉钉子。 秋无痕感叹,这夏侯老爷还真是舍得花血本,花钱买下这么好的棺材来给一个青楼女子收殓尸骨,何况这个女子跟他甚至还没有实实在在的名分。 钱金芝对秋无痕说道:“现在好像线索断了,怎么办?” 秋无痕说道:“不会呀,如果我猜想不错,这丧事办下来,那个叫谢志高的应该会出现的,如果他还在云端县的话。” 钱金芝一听,兴奋的点头说道:“对呀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招呢,他既然从江南追殷红追到了云端县,而如今如果他知道了殷红已经死了办丧事,他一定会来吊唁,如果他真的是重情义的话。原来你刚才一直鼓捣夏侯老爷操办丧事,却是想引蛇出洞,真是厉害。” 第44章 授受不亲 秋无痕笑了笑,说道:“我正是这个打算,咱们找不到他只能想办法引他出来。如果这个书生真的对殷红如此重情重义的话,他或许会出来吊唁的。但如果他是凶手的话,那就未必会出来了。” “你怀疑是谢志高杀了殷红?” “也许是吧,也许不是,只有找到他才会知道。” “那接下来我们该干什么?” 秋无痕伸着懒腰:“该干什么干什么,等着鱼儿上钩呗,还能怎么样,现在线索就这一条了。你回去看你的铺子去吧,我得给我夫人送信报平安了,免得她担心。” 说罢也不理会钱金芝,回房去了。 钱金芝好奇心被浇了个通透,她也知道急不来,但还是噘嘴,跺脚,狠狠瞪了秋无痕背影一眼,才转身离开。 秋无痕想写信,可是又想起自己的字太难看,于是便把管家叫来,让他派两个家丁跑去鸣山村,告诉家里人自己在云端县可能还要呆几天,要给夏侯老爷子治病,治好之后才能回去,让他们不用担心。 夏侯天的动作也很快,当天灵棚就搭了起来,并对外发出了讣告。 秋无痕则坐在屋里等着收网。 可是三天停灵时间都快过来,到了准备下葬的第四天,那谢志高依旧没有出现。 这三天里秋无痕都按照药葫芦给的药方给夏侯天继续用药,控制他的病情不至于恶化。而到第三天的时候,管家跑来问秋无痕,按照规定要下葬了,还要不要再等? 秋无痕叹了口气,摇头说:“不用再等了,正常下葬吧。” 等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也许这小子不会再来了,或许他已经死了,又或者他就是凶手逃走了,不然早就出现了,再等下去也无济于事。 夏侯天也想去送葬,但只要一动,肚子就痛得厉害,只好留在屋里,夏侯夫人陪着。 管家进来问:“老爷,马上要钉棺材盖了,要不要给姨奶奶的嘴里放一颗珍珠什么的?” 没等夏侯天说话,夫人先抽噎着说了:“珍珠是没有的,要不,放一颗樟脑丸吧?” “o(╥﹏╥)o” 不是说好的不吃醋嘛。 送葬的队伍出发了。 抬着棺材,一大堆人在后面嚎啕大哭,浩浩荡荡的往城外走。毕竟夏侯家在云端县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又存心的要把丧事办大,所以光是哭丧的就请了一大帮子人。 加上亲戚朋友众多,好多人冲着他的面子又都来吊唁,尽管这之前都未曾听说过夏侯老爷纳了妾,现在突然多出了一个已经亡故的妾室,真是有些奇怪,虽私下里嘀嘀咕咕,但嘴上却没有说出来。 秋无痕和钱金芝也跟着送丧的队伍出城,只不过他们不需要走,而是骑着马跟在后面,这马是由夏侯家准备的。秋无痕估计那书生会在路上拦截,或者会在下葬之后来叩拜,不到最后一刻他不会放手的。所以一直跟着出了城,可是一直到了坟地都并没有任何异样。 秋无痕有些奇怪,钱金芝也对秋无痕说道:“你是不是推算错了?或许这人压根就没有兴趣来哭丧,毕竟过了一年多了,再深的感情也逐渐淡了,也许已经娶了别的女人好好过日子去了,对这段感情一笑了之而已。虽然当初他对夏侯天恨之入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过了一年多,再大的仇怨也淡了吧……” 秋无痕突然心头一动,瞧着她说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过了一年多,再大的仇怨也会烟消云散的。” “不是这句,前面那句。” “前面?——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不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秋无痕立刻拨转马头,只是他这是第一次骑马,虽然他知道怎么操作,但实际上操作起来相当困难,扭了半天这马也没回来。 钱金芝见他在那手忙脚乱的扯着马缰绳原地打转,也不知道他要干啥,赶紧伸手过去一把抓住了马的笼头,把马控制住,说道:“你干嘛呢?” “快回去,夏侯老爷有危险,所有人都出来送葬了,夏侯老爷生病呆在家里,夏侯家目前正是空虚的时候,如果他对殷红那女人的怨转变成对夏侯老爷的恨,那现在正是下手的最好时候。” 钱金芝一听,也是心头一凛,说道:“跟我走!” 说着,伸手过来把秋无痕直接拎了过去夹在腋下,纵马往前狂奔。 秋无痕只感觉到腾云驾雾一般,可是却是被她夹在腋下的,犹如拎小鸡一般,秋无痕哭的心都有。 再不济放在你身后骑在马上,干嘛把我像小孩一样夹到腋下,你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吧? 他有心挣脱,可马跑得如此之快,掉下去绝对会摔得鼻青脸肿,甚至有受伤的可能。好在钱金芝把他夹到腋下也不如何难受,只是姿势难看了点。 秋无痕被颠得难受:“你……难道不能把我放在马上吗?” “男女授受不亲!” “授受不亲?你把我夹到腋下,我眼前就是你的裤裆,这也叫授受不亲啊?” “总比你坐到我怀里抱着好,就当提了个包袱。嘻嘻!” 街边的人看见她一个女子夹了一个男的,而且还是穿着长袍的书生,策马狂奔,有认识的便高声叫着:“哎呀,这不是金芝堂的钱掌柜吗,她怎么夹了一个男的?” “那男的好像是破落户苏家的那个赘婿。” “他们俩怎么勾搭上了?” 凡此种种,让人听着头大,好在马跑得很快,也就偶尔听个一两句便飞过去了,秋无痕索性用手捂着脸,这样更好。 好在他们没有离开多远便回到了夏侯家府邸。 钱金芝都不敲门,直接抓着秋无痕,在马鞍上一踩,腾的一下,提着他飞上了围墙,动作如大鹏展翅。又纵身跳下,稳稳地落在地上,这才把秋无痕放下。 秋无痕只觉得像坐了云霄飞车一般,惊奇无比,忍不住对钱金芝赞叹:“我擦,牛掰啊,飞檐走壁,真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少废话,快救人啊。” 两人都不顾目瞪口呆瞧着他们的门房,直接往内宅冲去。 很快来到了内宅,房门是开着的,门口的丫鬟婆子正在说话,见到他们进来,有些意外,正要说话,秋无痕一摆手说:“老爷呢?” “老爷在屋里啊!” 秋无痕立刻就要往屋里冲,却一把又被钱金芝抓住了,秋无痕很是不高兴的扭头说道:“怎么了……?” 刚说三个字就被钱金枝一把捂住了嘴,她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又指了指房间低声说道:“屋里有人!” 废话,夏侯老爷在里面,谁都知道有人哇。不对,钱金芝所说的屋里有人,绝对不是指夏侯老爷,而是除了夏侯老爷之外另外还有人在里面。 秋无痕顿时心头一凛,低声说道:“难道是……?” 钱金枝点点头,指了指房顶说道:“咱们到房顶上去。” 说着,钱金芝带着秋无痕来到了耳房山墙旁,甩出一根很细的飞索钩住了山墙的顶部,对秋无痕说道:“抱着我的腰。” “男女授受不亲!” “非要亲,你奈我何?” 钱金芝轻舒猿臂,将秋无痕一把抓住,直接提起来扛在肩上,然后双手抓住绳索,如壁虎一般嗖嗖往上爬。 第45 叶积寺 秋无痕像搭在钱金芝肩膀的一袋米似的,屁股超前,脑袋在后,眼睛只能瞅着她的翘臀。 虽然翘臀很结实圆润,可怎么有点想吐? 只因肩膀顶着肚子,一个劲反胃。 “那什么……,我还是抱着你的腰,行不?” “等下回,主动点!” “你肩膀是刀削的?这么尖……” “闭嘴啊!当心被人听见!” 秋无痕想闭嘴,可太颠簸,太晕了,倒挂着,越升越高,头晕目眩,真憋不住了,张开嘴。 就在秋无痕准备给那翘臀吐点佐料的时候,终于到了房顶。钱金芝将他放了下来。 姑奶奶,下不为例哦,不然我吐你一屁股! 秋无痕咬牙切齿,钱金芝却嫣然一笑,竖指做个禁声动作, 喂!禁声应该竖的是食指哦…… 钱金芝已经小心翼翼的踩着瓦片,悄无声息蹲下,小心揭开了几片瓦,招手让秋无痕过去。 秋无痕试探着想用脚去踩,然而没等他的脚落地,就被钱金芝稳稳托住了。 钱金芝朝他摆了摆手,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腰带,将他提了起来,然后面朝下,像放一袋米似的,慢慢把他放在了瓦片之上,让他趴在房顶,眼睛刚好在揭开的窟窿处可以往下观瞧。 这女人力气可真大,把自己提来提去,简直跟提个小婴儿似的。 只感慨了一下,秋无痕便顺着窟窿往下一瞧,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不敢再弄出任何动静了。原来窟窿下面正好对着夏侯老爷的那张床。 夏侯夫人躺在地上已经昏死过去了,床边站着一个白袍书生,手里拿着一把菜刀,明晃晃的正对准了夏侯天。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是秋无痕他们就在房顶,还是听得比较清楚的,只听他说道:“夏侯天,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 “谢志高,是不是你杀了殷红?” “你想知道?好,等你到阴曹地府里,殷红自然会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杀了我,那东西你一辈子就别想得到!” “没错,所以我一直没下手杀你,只是找机会擒你,逼问东西下落,说吧,那东西在哪?告诉我。否则你就真的要下去陪她了,我最后再问一次,东西在哪?” 夏侯天惨然摇头:“殷红死了,我也没有心思活在这世上。而且我病得很重,我的病目前都是秋郎中用药给我控制住的,我知道他没办法治好,很快我的病情会再度恶化,我左右是个死,就让那东西跟着我一起到阴曹地府之下好了。” “你真的不怕死?” 夏侯老爷闭上了眼睛,扭过头不看他。 谢志高点点头,忽然一伸手捂住了夏侯天的嘴巴,一举手,狠狠一菜刀砍在了夏侯天的膝盖之上,痛得夏侯天身子猛的一抖。 这白袍书生看起来瘦弱,但没想到力气却如此之大,在一个人疼痛得猛烈反应下居然还能稳稳的将人压住动弹不得。 这一刀并没有血光飞溅,秋无痕这才明白,原来他是把菜刀反着握的,用刀背在对方膝盖上狠狠敲了一下,就这一下痛彻心扉。可是嘴巴被捂住,夏侯天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只痛得他差点昏死过去。 谢志高又说道:“你现在愿不愿意说?” 夏侯天却点了点头,真是让房顶上的秋无痕大跌眼镜。 看刚才夏侯天硬气的样子,秋无痕还以为他至少会反抗一段时间咬牙坚持呢,没想到才打了膝盖这么一下就马上屈服了,真是虎头蛇尾。 谢志高慢慢放开了捂着他嘴的手,用刀架在他脖子上说道:“你要敢骗我,我就砍掉你的脖子,记住,我不是开玩笑的。” 夏侯天点了点头,痛的额头汗珠一颗颗的跟黄豆一样冒了出来,但依旧不敢叫唤一声。 “你现在应该告诉我那东西在哪里了吧?” “在叶积山的叶积寺里面。” “叶积寺?” “是的,我把它藏在那儿了。” “下床,带我去!” “我要能够下床走路,我就去给殷红送终去了,不会留在家里,你也就没有机会靠近我。” “到现在你还敢跟我嘴硬?我不管你走得了走不了,你都得跟我走,不然你这条腿就没有用,我就把它砍下来。” 夏侯天痛苦的说道:“我真的去不了,下不了床啊。” 谢志高说道:“叫人抬一顶轿子进来,咱们俩乘轿子去。不许带其他任何人,你要敢耍花招,我立刻就杀了你。我说了,殷红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但是我必须拿回那个东西,不要低估我杀你的决心,否则你会后悔的!” 谢志高一翻身上了床,躲在了蚊帐后面,而他的刀子却始终是抵着夏侯天的:“叫轿子进来!” 夏侯天点点头,高声叫喊道:“来人!” 进来了一个丫鬟,夏侯天吩咐备轿,并把轿子抬到屋里来,然后所有人都先出去。 丫鬟不知道为什么老爷要这样安排,但还是马上让轿夫抬着轿子来放在屋里,然后都退出去了。 谢志高直接一把拎着身材肥大的夏侯天,提着到了那宽大的轿子前,将他塞进了轿子,接着自己也一屁股坐了进去。 在房顶的秋无痕看的真是有些目瞪口呆,这谢志高看着文文弱弱的,没想到力气如此之大,将肥硕的夏侯天居然像老鹰拎小鸡似的拎着进了轿子。 这一天他就见识了两个平时看着不怎么样,可是关键时候却是有惊人之举的人物。 一个是眼前的这位书生谢志高,能够轻松的把二百多斤的夏侯天拎上轿。再一个就是身边这娇媚少妇钱金芝,扛着自己跟扛个钱褡子似的轻松。 谢志高跟夏侯天坐的轿子出发,从府邸的后门出去。 府里的仆役们看着他们的轿子远去没敢吱声。夏侯老爷这一年来一直都是神神秘秘的外出,也搞不懂他到底在忙什么。这一次也是不好询问老爷到底要去哪里,之前问过的人还被打了板子,所以也都闭上了嘴,装作没看见。 轿子一路往城外走,速度很快。出了城,走出一段路便离开了驿道,开始爬山。 这座山叫叶积山,非常高而且陡峭。 山腰有一座已经荒芜的寺庙叫做叶积寺,因为地处偏僻,非常难走,靠近寺庙的道路有一段又非常陡峭,稍不留神会掉下悬崖摔死,所以到这里来上香的人非常少。 寺庙里只有一个聋哑和尚,也不知道多大年纪了,邋里邋遢的,一套破烂袈裟估计从来没洗过。 偶尔有香客来,可怜他,送他新的袈裟,他也从来不穿,依旧穿着自己的一身,不管春夏秋冬。哪怕夏天再热冬天再冷仍然是那一套。 奇怪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没什么人来这里上供布施,寺庙也没半点田地菜地,他居然没有被冻死、热死或者饿死,也真是奇迹。 轿子按照夏侯天的吩咐,一路来到了寺庙里大雄宝殿里,这才停下。 第46章 佛像的肚子 夏侯天让轿夫全都退出寺庙山门外去。山门距离寺庙有数百步之遥,退到那里,也就听不到看不到这边的情况了。 等到轿夫都退走之后,谢志高这才从轿子里钻了出来,又回身一把将夏侯天从轿子里拎了出来,扔在了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咚的一声。 一路颠簸,夏侯天肚子疼的更厉害了,汗水吧嗒吧嗒往下掉。现在被谢志高扔到了地上,更是钻心一般疼痛,捂着肚子痛苦的呻吟着。 谢志高踢了他一脚,问道:“东西在哪?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你敢耍我,我就叫你血溅寺庙。” 夏侯天指了指那最大的佛像,说道:“就在佛像的肚子里,你把佛像打碎就能把里面东西取出来了。” “你可别骗我。” “当然不会骗你,我骗你我能逃掉吗,我肚子都快痛死了。那东西对我来说又没有什么用,不过我希望你拿到了这东西后言而有信,把我放了。” “没问题,只要我拿到了这东西,我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说着,他一个箭步飞身上了那巨大的佛像前,拿起菜刀狠狠一菜刀砍在佛像的肚子上,菜刀打进了佛像的泥土泥塑之中,居然一时拔不出来。 而就在这时,嗖的一声,一支箭从大雄宝殿的上方射了出来。 谢志高大惊,只来得及一偏身,那支箭透肩而过,将他竟然钉在了佛像之上,动弹不得。 夏侯天哈哈大笑,坐在地上指着他说道:“你不知道吧,这佛像是我花钱修的,修的时候我就已经设了这个机关,就等着你来找我。果不其然,我刚才被你砍了一刀背,也算是个苦肉计,不然你怎么会相信我,现在你就在那等死吧。” 说着,夏侯天艰难的往外爬去,但只爬了几步就累得气喘如牛,腹部的疼痛和膝盖处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在做任何动作了,只能停下来缓口气,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他认为必死无疑的谢志高。 不料谢志高生命的顽强远超想象,他猛的往后一挣,硬生生把整个身体从那支箭上倒拔了出来。箭还留在佛像上,他的伤口前后贯通,鲜血染红了半边白袍。 谢志高从佛像上滑了下来,摔在供桌上,又跌在地。但他还是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整个人摇摇晃晃的,他用一只手捂着伤口,一把抓起供桌上的一个插蜡烛用的烛台,指向了地上的夏侯天说道:“好狠毒的家伙,看来,你今天得跟着我一起到阴曹地府,咱们再说个明白了。” 夏侯天没想到会这样,他惊恐地转身往外爬,可高高的门槛挡住了他,他翻不过去。而且他知道,就算他翻过去了他也逃不掉。索性背靠着高高的门槛,瞧着谢志高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杀了我,那东西你就更别指望拿到!” “东西到底在哪?” 夏侯天指了指那尊大雄宝殿的如来佛说道:“真的在佛像的肚子里。” 而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啪嗒啪嗒,叶积寺的那个聋哑和尚从侧门走来了,扛着一个扫帚,也没看他们两个,好像这大殿就他一个人似的。 他一直走到了大雄宝殿正中央,将肩上的扫帚放在了供桌旁,又捡起地上散落的东西,一个个放回了供桌之上。 然后,他双手合十,默念着什么,接着手脚倒也麻利的爬上了如来佛像,抓住钉在佛像上的那把菜刀,轻松地拔了下来,当啷一声扔到了地上。又抓住那支箭,不顾满箭的血污,就像拔小草似的轻松扯了出来,也扔到了地上,看也不看一眼。 他用手在如来佛像的腋下搬动了一下,哧溜一声,如来佛的肚子打开了一扇可供一人通过的小门。他麻利的钻进了佛像的肚子里,刚进去,门便呲溜一下又关上了。 这下真是匪夷所思,二人惊得面面相觑。 夏侯天忽然惊叫了一声:“他怎么知道这机关?我的金佛难道已经被他发现了?金佛就是放在佛像的肚子里呀!” 夏侯天惊恐万状的叫着,急得满头大汗,但又动弹不得。 谢志高在他一迭声的尖叫中已经艰难的爬上了供桌,又爬上了高高的佛像。同样在腋下找到了一个隐蔽的扳手,用力搬动之后,佛像的肚子果然又打开了,他也跟着钻了进去。 他前面刚钻进去,后面那扇门就自动关上了,而这时,佛像大理石基座一侧打开了一扇门。 这尊如来佛是放在大理石基座上,一朵巨大的莲花宝座上跌坐着这尊佛像,这扇门就在大理石台子一侧。 那门打开之后,那邋遢和尚从里面钻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手里还拿着一块大大的抹布,抹布上也有不少灰,原来他跑到佛像肚子里面去擦灰去了。 夏侯天惊叫道:“我的金佛呢?是你藏起来了吗?” 和尚没有理会夏侯天,对着佛像双手合十又鞠了一躬,接着捡起之前放在供桌边的扫把,抬脚便准备走。 就在这时,谢志高也从那扇门也钻了出来,正好看见聋哑和尚扛着扫帚要往后院走,赶紧抢步上前,捡起地上掉落的那把菜刀,一把抓了起来跑过去,用刀架住了和尚的脖子,急声说道:“如来佛肚子里的金佛在哪?” 聋哑和尚呆呆的望着前方,好像眼前并没有人。 谢志高咬牙切齿说道:“臭和尚,我再问你一句,肚子里的金佛到哪里去了?是不是你藏起来了?交给我,不然我就杀了你,我说一不二,千万不要低估我的决心!” 和尚笑了笑,他脸上很脏,但咧嘴笑时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接着,他竟然毫不犹豫的将脖子朝着谢志高手里的菜刀撞了过来。 谢志高吓了一跳,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怎么可以就这么让他死了。立刻将菜刀撤开,翻转刀背,想用刀背狠狠给这老和尚一下,将他打翻,再进行逼供的。 可是他刚刚举起手,突然停住了,因为手里的刀被一根绳子卷住了,接着被猛的一扯,飞到了半空,咚的一下钉在了横梁之上。 紧接着,从横梁上飘下一个人来,却是金芝堂的女掌柜钱金芝,不知何时藏身在上面的。 钱金芝冷声道:“好狠毒,你居然要对一个可怜的聋哑和尚下手?” 谢志高大吃了一惊,对方的身手绝对不是自己能应对的。 他当即没有犹豫,捂着肩膀的伤口转身想往外跑,但还没跑到大雄宝殿的门槛前就站住了,因为他发现门口也站了一个白袍书生。 这书生当然就是秋无痕。 第47章 佛魔 秋无痕双手抱肩,有些调侃的说道:“别这么着急走啊,事情没弄明白呢,到底怎么回事,我也很好奇的。” 钱金芝一伸手,一指点在了谢志高的腰眼上。 谢志高想躲,可是根本躲不开,被这一指点得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 钱金芝将谢志高提了起来,走回夏侯天身边,将他扔在了地上,蹲下身瞧着夏侯天说道:“夏侯老爷,这到底怎么回事,希望你能给秋先生说个明白。” 夏侯天当然知道秋无痕是锦衣卫。他看见慢慢走过来的秋无痕,脸色惨然,点头说道:“既然是锦衣卫查这个案子,我知道我如果不说,你们也会使出手段逼供的。与其受尽苦难才来说,还不如现在说吧。” 他缓了口气才接着说:“实际上,这尊金佛是这位叫谢志高从西域一座寺庙偷出来的,他是想卖给我,但是要价太高,而且价格咬得太死,根本没法谈。我又非常喜欢这金佛,于是我就让他留下金佛,我说我会想办法,我给了他一笔不菲的定金。但是他要价太高,又不肯让价,我如果按照他要的价格给,估计要变卖我大部分的家产和商铺才能给得起。” “所以我就故意装成要修缮这叶积寺,叫了能工巧匠修了这尊如来佛,并把它藏在了佛像的肚子里。因为我知道谢志高会来找我要这个东西。结果我藏好之后他果然来了,我又给了他一大笔钱,我说这是我能给的最高的价。他还是不干,非要把东西要回去,我说这东西反正也不是你的,是你偷的,得这么多钱应该已经够了,他还是不干,于是我就叫家丁把他撵出去了。” “他会武功,但不是很高,几次想到我家里来找我麻烦,可是我请了江湖上的好手做看家护院,他根本进不来。我平时出门也非常谨慎,都带着一大票人,他也靠近不了我的身,他在我的店铺捣乱,买菜刀买棺材刻字什么的,找各种借口惹是生非,我都忍了。” “衙门曾经问我要不要抓他,我说不用,我又不想把这事情搞大,我也想让他知难而退。事后又给了他好几次钱,数量也不少,可他还是不干,那我也没办法,就这么拖着。本想着不过就是一尊佛像,我给他的钱也不少了,差不多就行了吧。没想到这次他居然趁着我给殷红办丧事,居然绑架了我,幸亏你们两个救了我,真是万分感谢!” 秋无痕看了钱金芝一眼:“我也钻进那如来佛去看看。” 说着,他爬上如来佛,搬动机关进入佛祖的肚子,仔细检查,里面空间很小,的确有一个平台可以放下一尊佛像的,下面有通道可钻出来。四周很光滑,没有任何开口的痕迹。于是从下面又钻了出来。 秋无痕摇摇头:“里面啥都没有。” 谢志高说:“当然没有,我刚才也仔细搜过了,肯定被那和尚拿走了。” 聋哑和尚只是站在那,双手合十,默默念经,对他们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秋无痕对钱金芝说道:“我想对对口供,不能只听他一个人的。但不能让夏侯天听到我们的问话。” 钱金芝点头,一指点在夏侯天的脑袋上,夏侯天顿时昏了过去。 秋无痕蹲在谢志高面前:“你最好识相点,把真相说出来。不然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谢志高右手按压着肩头那一箭的伤口,鲜血还在从指缝里缓缓涌出,他惨然一笑:“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可隐瞒的?那尊佛像是我从乌斯藏大雪山深处一座神秘的寺庙里偷出来的,只有半尺高。若是这东西只是个单纯的黄金打造的佛像,确实不值多少钱,但是这是一尊神奇的佛像,它的身子是如来佛,但脸却是青面獠牙的魔。据说是那座寺庙的守护神,具有某种神奇力量,能保佑人心想事成。” “而且,我找懂行的人看过,说这东西是老古董,估计有上千年的历史了,这种造型的佛魔合体神像,可以取名叫佛魔,估计普天下就这一尊,因此非常值钱。我只想要钱,不想留着这佛魔,所以我才找到了夏侯天,想卖给他。开始他跟我还价,可是我一口咬定不放松,不肯让价,最后他答应了,还给了我一笔钱,说是定金,让我把东西先放到他那,他筹钱给我。” “我不同意,说你筹到钱我再把东西给你。他说我已经给了你这么多钱都没让你开收条,都不担心你的东西是假的,也不担心你拿了钱就跑,你还担心什么呢?我想想也对,但我还不放心,于是他就带我去见了殷红。” “我一见殷红就喜欢上她了,他告诉我说他把殷红给我做抵押,筹钱期间殷红可以陪我。我看到殷红,喜欢得不得了,就把什么都忘了。殷红也劝我相信夏侯老爷,说他一定会把钱筹到的,于是我这才答应了。” “那之后我就天天跟殷红在一起,结果我后来才发现我被殷红下毒了,是一种慢性毒药,我觉得身上越来越没力气。我开始还以为是不是跟她天天做那种事,身子被掏空了。可是后来肯定了不是,因为我偷偷去附近找了郎中,郎中看了之后说我中了一种慢性毒药,是什么毒他也说不准,但绝对是中毒了,再下去我会死的。” “我回来之后并没有逼问殷红,只是告诉她我晚上会来接她出去玩,让她等我,不要跟任何人说,她居然还装出很开心的样子。这个蛇蝎女人,给我下毒,还玩弄我感情,戏演的还挺像。” “我也没有揭穿她,只是在入夜后我就潜入了阁楼,悄悄把她带了出去。我事先就准备了梯子,带着她从阁楼下来之后就把梯子抽走了,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我带走她。我先到外面找了个住处,等到了天亮才带着她出来,到了乱坟岗这儿,我已经准备了一口薄木棺材。” “我拿出了一柄匕首,她看到棺材和刀却笑了,还以为我是开玩笑。我质问她为什么要骗我?她在花前月下的跟我说的甜言蜜语全都是假的,竟然暗地里给我下毒要杀我。你猜她说什么?” “说什么?” “她竟然咯咯笑着说,象我这么傻的人,不骗我骗谁?虽然我被骗了,不用悲伤,不用心急,多被骗几次就习惯了。” “额……,这殷红真是波大无脑,这时候还这么说,那不是找死吗?” “对啊,我原本只是想吓她的,听了这话,气得我整个昏了头,直接一刀捅在她肚子上,她捂着肚子,看着鲜血直流,这才知道我是当真的,立即哭着跪在地上求我不要杀她。” “我问她为什么要给我下毒?她说是夏侯天让她这么做的,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因为夏侯天告诉她那只是一种补身体的药,并不是毒药,她相信了。但是我觉得她在骗我,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会相信这种一听就是狡辩的鬼话呢,所以我又给了她两刀,把她给捅死了。” 第48章 警示 秋无痕一摆手说道:“你捅了她什么部位?” “先是肚子一刀,后来胸口又捅了两刀,她当时就倒在了地上,没一会儿就断气了。然后我还不解恨,我还想把她大卸八块,就拿着菜刀把她的一条大腿砍成了两截。” “等一下,说清楚点,是哪个部位?” 他比了比大腿的位置,说道:“就是这两处。” 秋无痕点头,他所说的部位跟尸检是完全吻合的,而尸骨挖出来并没有给任何人看过,就连夏侯天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下,并没有细看,尸骨都一直是被自己收藏着的。 他现在能够准确的说出死者身上中了三刀,又能准确的说出大腿被肢解的部位,这一点跟尸检吻合,也就证实了杀死殷红的就是谢志高。 但是这里有个重大的疑点,为什么分尸用的菜刀上的指纹不是谢志高的,而是夏侯天的? 秋无痕对谢志高说道:“你杀死殷红的那把匕首和分尸的菜刀是怎么处理的?” “我把它扔到乱坟岗草丛里了。” 秋无痕心头一动,难道棺材里的那个菜刀并不是用来分尸的吗,他马上又说道:“扔到什么地方了,你还有没有印象?” “有印象,就在离埋殷红的那个坟大概二三十步远的地方,我当时就远远把它抛出去了,找一找应该能找到。” “那为什么棺材里头还有另外一把菜刀?” 谢志高瞧向秋无痕,似乎对秋无痕什么都知道有些意外,说道:“那把菜刀是夏侯天的,我觉得殷红之所以要给我下毒都是夏侯天出的主意,所以殷红会被我杀死也是夏侯天给害的。因此我就拿了那把菜刀也扔到了棺材里面,因为我很爱她,但却杀了她。我想用这个方式告诉殷红,她实际上不是死在我手里,是死在夏侯天的手里。” 这个逻辑还真是有些让人意外,不过一个因爱生恨到了极致的人,逻辑通常不是正常人所能理解的。 秋无痕又继续问道:“那这把菜刀是怎么来的,夏侯天说他从来不用菜刀,连碰都不碰的。” “那把菜刀原来是我买的,被他抢过去了,后来我又抢回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 谢志高说:“我杀死殷红之后我就想去绑架夏侯天,让他将金佛还给我,那是我冒着生命危险从西域偷出来的,我必须要把它拿回去。他给的钱根本不足以买下这尊金佛的,他就是想白吞我的金佛。但是他们家有看家护院,我根本进不去,我虽然会一点武功,但我肯定打不过那些看家护院,而且他们人数众多,所以我只能暗中想办法动手。” “我想了好久,决定乔装打扮,蹲守在他家附近。当天晚上我就发现夏侯天出去了,而且谁都没带,包括他的管家都没有。他一个人离开了府邸,而且还是在傍晚的时候,关城门之前。我觉得很奇怪,就远远的跟着。他走的很快,头也不回的就往前冲,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出来之后就一路朝叶积寺这边来了,我心头大喜,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他这是自寻死路,到这里杀他那可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呀。所以我跟着他一路来到了叶积寺,然后他跪在大雄宝殿的蒲团上磕头,脑袋磕在蒲团上。我一看这是个好机会,可以从后面把他打晕,用绳子捆起来,然后并问金佛的下落。” “但是没等我靠近他,他就突然跳了起来,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就好像已经预见我在他身后似的。而且我发现他眼睛赤红,整个人发疯一般,力气很大。我吓得赶紧用菜刀朝他脑袋一刀砍了下去,结果没想到他一把就把我手腕抓住了,并且轻轻松松的就把我手上的菜刀夺了下去。” “我当时想完了,这下他肯定会砍死我的,没想到他转身冲到佛像前,用菜刀使劲的砍这佛像的大理石底座。砍了好几刀之后,把刀子扔到地上,一下就瘫在地上了,好像着了魔似的。我见他如此疯狂,不敢靠近,只是躲得远远的看着。” “他可能躺了大概一顿饭的功夫,又爬起来。接着在蒲团上磕头,一直到天快亮了才停下,好像不知疲倦似的,等到天亮了才站起身走出大雄宝殿,并从原路返回去。对我竟然视而不见。我就远远的跟着,这时天已大亮,城门已经开了,然后他就一路回到家去了。但是整个路上有人给他打招呼他也不理睬,整个人好像在睡梦中一样。” 秋无痕心头一动,难道夏侯天有梦游吗?不过他的梦游也太深了,梦游了整整一个晚上。而且梦游的时候还能跟人搏斗,并轻松地制服一个会武功的成年男人,这到底怎么回事,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秋无痕说道:“你接着说。” “我回到寺庙查看,也没发现端倪,就把地上那把菜刀拿起来带到了乱坟岗,把棺材重新撬开,把那菜刀直接扔了进去,又把棺材重新钉好,原因刚才我说过了。” “你当时拿菜刀是拿什么部位?” 谢志高没想到秋无痕问得这么仔细,想了想说:“是刀背,我揣在怀里带走的,到了地方,也是拿着刀背将刀扔进棺材。” “为什么不握刀柄?” “那柄刀被夏侯天抢过去乱砍,上面全是他的汗水,他又神神鬼鬼的,我有点害怕他身上有什么邪祟,不敢碰他碰过的刀把,所以拿了刀背。” 这下秋无痕明白了,这菜刀实际上并不是砍殷红大腿的那把,而是夏侯天当时类似于梦游,夺过的谢志高的刀,然后拿着在佛像的石阶上乱砍,所以他的指纹就覆盖了谢志高的指纹,也就造成了自己只发现了他的,而没有发现谢志高的。 而谢志高害怕夏侯天中了邪才这样,生怕他汗水有什么古怪,不敢碰刀柄,只拿了刀背,也就在刀柄上没有留下指纹。 至于刀上死者的血迹,现在也可以推测出来了,应该是谢志高把菜刀扔进了棺材里,被棺材里的血浸染上的。而谢志高是事先准备好的棺材,就在棺材旁杀死了殷红,并马上把尸体扔到了棺材里面,所以尸体流出来的鲜血就汇集到了棺材里,刚好菜刀浸泡在那血泊之中,由此便染上了死者的血,也就误导了自己,让自己以为这把刀是用来分尸的,事实上不是。 秋无痕感到有些心头发寒,这就是法医物证的缺憾。 物证虽然有非常强的客观性和指向性,但它毕竟是对案件一个片段的再现,而不是对案情的诠释,不可能揭示出案件全貌,而每个人侦破案件时,评判物证会产生不同的解读。 就像这个案子,尸体旁边发现刀上有血迹,而指纹又是夏侯天的,自然而然就让人解读为是夏侯天用这把刀行凶,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个曲折,这把刀根本就不是分尸用的,甚至于几乎与尸体没有太直接的关系。 分尸的刀在现场附近,自己并没有对现场进行搜索,因为并不知道这里就是凶杀现场。 他因此得到了一个警示,单纯依照物证判断案情其实是相当危险的,容易得出错误的结论,导致冤假错案。 第49章 邋遢和尚 现在,秋无痕已经对案情大致心中了然,又接着道:“那之后呢?” 谢志高说:“那之后我便每天乔装打扮蹲守在他家附近,这一年多时间里,他隔一段时间就会出去一趟,而且就是到叶积寺来。我虽然一直跟着他,他也从来不带侍卫仆从,但我也不敢出手了,那次把我吓死了,我只能寻找更稳妥的机会。他跟以前一样每次都是快关城门的时候出来,然后到叶积寺大雄宝殿一直磕头,第二天天快亮又才离开,然后进城回家,每次都是这样,也不说话。” “我原先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现在我知道了,原来他把金佛藏在了佛像的肚子里。这佛魔很邪性,也许是佛魔控制了他,以至于经常跑来这儿磕头,我这是猜测的。不过这个推测现在看来又似乎不对了,因为那里面根本就没有那金佛了,那尊金佛到哪去了?” 秋无痕扭头望向站在那的聋哑和尚。 聋哑和尚此刻正对着他们憨憨的笑着,或许是他发现了,把它藏了起来。 秋无痕又对谢志高说道:“你就没有怀疑过那尊佛像藏在这寺庙里面吗?” “当然怀疑,我在他第一次来就怀疑了,不过那一次我被他差点杀了,之后我就再不敢靠近他。等他走了之后我才把四周里外全都搜了一遍,但找不到那东西。聋哑和尚我也想抓他逼问,可他诡异的很,根本控制不住他,我曾经用板砖、铁棍从背后打他的头,想把他打昏过去,然后捆上再逼问那东西是不是在寺庙里,可是板砖敲碎了,铁棍都打弯了,他也没倒下,只是对我傻笑,该干啥干啥,太吓人了” “我也就再不敢对他怎么样,我知道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但是他不会主动杀人。我就求他,让他告诉我佛魔在哪里,他不理我,也可能他根本就听不到,依旧该干啥干啥,也不管我。” “我就只好自己找,我把整个寺庙几乎翻了个底朝天,包括那和尚住的禅房,连被子枕头都撕开来看了,都没有。但我怎么都想不到他竟然会把它藏在大雄宝殿如来佛的肚子里面,肯定在藏了之后被这聋哑和尚看到了,聋哑和尚就把它偷走了,又转移到其它地方藏了起来。” 秋无痕对那尊佛身魔头的神像并没有什么兴趣,听着那么邪性,拿来之后请神容易送神难。也许这夏侯天的遭遇就能说明这一切,夏侯天留下了那尊佛像,结果弄得走火入魔,甚至隔一段时间都要跑到叶积寺庙来叩拜,这太邪性了。而且从他事后的情况来看,他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经梦游一般来寺庙给佛像磕头。 不管这是不是金的,佛像都简直太邪了,这样的佛像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不过秋无痕对这案子很有兴趣,他对钱金芝说道:“你把夏侯天弄醒,让他们对一下口供,看看说的是不是对的。” 钱金芝在一旁听得明明白白,一听秋无痕让自己来,当即便答应了。秋无痕趁这个时间走到了那聋哑和尚面前,上下打量一下他,这聋哑和尚个子不高,浑身脏兮兮的,穿的袈裟也是破破烂烂的,脸上都是油腻。一双招风耳,除了牙齿是白的,整个人都很邋遢。 秋无痕拱手一礼说道:“请问大师如何称呼?” “嘿嘿!” 聋哑和尚只是冲着他傻笑,对秋无痕的问题都不回答。 这时,钱金芝过来了,瞅了一眼,问:“这和尚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他老婆跟人跑了。” “???” “那两个对质怎么样了?” “没发现他们说的有什么不对的,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 刚说的这,那邋遢的聋哑和尚却突然不见了,好像凭空消失一般。两人吓了一大跳,四处寻找,这才发现他竟然出现在了大雄宝殿那巨大的如来佛佛像上,而且身子飘在半空,双手抓着上面满是灰尘的帷帐,将帷帐扯了下来。 原本佛像的上半身都被帷帐挡住了视线,看不清楚原本的样子,他把帷帐扯掉之后,也就把整个佛像全身都暴露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一看到这尊佛像,夏侯天和谢志高突然都尖叫了起来:“佛魔!这如来佛怎么变成了佛魔了?” 秋无痕急忙快步来到他们身边,抬头看了看,也大吃了一惊。如来佛的样子他去过寺庙很多次,当然认识,之前这座佛像都是被帷帐遮挡了大半个身子,身子的下半部分的确是如来佛盘膝而坐,坐在莲花之上的样子,但是上半身看不见,想当然的觉得大雄宝殿供奉的当然是如来佛。 可是没想到这尊如来佛的上半身却已经变成了一个诡异的神像,这神像青面獠牙,左手举着一把三棱法锥,右手拿着一把铜锤,有点像雷公的造型,但更为恐怖和诡异。 那诡异的神像样子让人看一眼就记忆深刻,胆小的甚至都不敢看第二眼。但是除了上半身已经换成了雷神模样之外,其他的部位包括手都依旧还是佛的样子。整个佛魔怪异恐怖的形象还是让他们毛骨悚然。 邋遢和尚从空中落了下来,二话不说,径直上前抓住了谢志高的脑袋,竟然咔嚓一下,硬生生将他脑袋拧断了。 秋无痕和钱金芝都吓坏了,怎么这聋哑和尚没有任何征兆直接杀人,这也太可怕了。 谢志高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整个脑袋被拧断之后,脸朝着脖子后面,就连表情都还是刚刚惊讶不已的样子,这把两人吓得呆在当场,夏侯天吓得惨叫抱着头直发抖。 邋遢和尚朝秋无痕一歪头,示意跟他走,然后单手拎着谢志高的尸体快步出门,径直往山下走去,步履轻快,就像提了一支轻飘飘的扫帚一样,根本不像提着一个成年男子。 秋无痕立即对钱金芝说:“跟着这和尚!” 两人跟着冲出寺庙,到了寺庙外,秋无痕对抬轿子的四个轿夫大声说道:“进去把你们老爷抬回去!” 几个轿夫都不知道怎么秋无痕会突然出现在这儿,还有金芝堂的钱掌柜,但也不敢多问,其实看两人匆匆忙忙的身影也没时间问,赶紧答应了。 秋无痕和钱金芝则一路跟着聋哑和尚,这聋哑和尚走得极快,秋无痕很快累得气喘吁吁跟不了。 钱金芝索性也一把抱住他的腰,夹在腋下,一下子将速度提升了起来,这才勉强跟上聋哑和尚。 秋无痕被夹在腋下,根本动弹不得。虽然软玉温香,可这姿势着实不雅,被人看见他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被一介女流夹在腋下抱着走,岂不笑掉大牙? 好在天黑,四周没人,不被夹着走又跟不上,只好闷声不语。 第50章 狂追 这时天已经快黑了,整个山上安安静静的没有人。他一路飞奔着下来,秋无痕夹着叶知秋快奔,这一路下来,也开始娇喘吁吁,好歹没有跟丢。 经过那段险峻悬崖山路时,钱金芝竟然也不减速,秋无痕整个人悬在悬崖外面,惊恐地叫道:“喂!慢点啊,你不想死我还想呢!” 额……,我是不是什么地方说错了? 钱金芝笑得差点松手,秋无痕只好死死抱着她的小蛮腰。 前面的聋哑和尚继续狂奔,提着那具尸体,犹如提着一根稻草似的轻若无物。如果不是武功高强的钱金芝,恐怕还跟真跟不上。 聋哑和尚速度极快,钱金芝夹着秋无痕追得香汗淋漓。 眼看着要追上了,聋哑和尚突然一个急刹车,钱金芝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撞了上去,赶紧一伸手,一爪子正好抓在和尚那铮亮的光头上。 九阴白骨爪?! 这下终于停住了,钱金芝喘着粗气正要把秋无痕放下,聋哑和尚却没理睬钱金芝这一爪,突然转身,提着谢志高的尸体,冲下了驿道,沿着高低不平的山道继续往前。 乱坟岗? 他竟然转头朝着乱坟岗去了。 秋无痕立即说道:“继续追啊!” “我……我没力气了!” 钱金芝一松手,秋无痕直接掉在地上,摔得龇牙咧嘴的。顾不得叫骂,爬起来一瘸一拐追向聋哑和尚。钱金芝也吸了一口气,紧跟在身后。 好在到了这里,聋哑和尚速度慢了下来,他竟然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阴灵师太参禅的那座坟,一下子便把坟墓推开了。 坟墓被暴力推开的瞬间里面传来师太的惊呼声:“谁啊?” 聋哑和尚也不理睬,旁若无人的径直提着谢志高的尸体便进去了,进去之后把尸体扔到地上。双手比铁铲还快,三两下便刨出了那口棺材,将木板掀开,将尸体直接扔了进去,然后把木板盖上,再用泥土堆上。 做完这一切后,聋哑和尚转过身,看着正盯着他的咧着嘴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又做了个双掌合十的动作。 整个过程聋哑和尚都没有发出一个音节,没想到师太好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对聋哑和尚也行了一个合十礼,问道:“你是说让我替这个人超度?” 聋哑和尚没有理睬回答师太,而是对秋无痕开口了:“那殷红的遗孤跟他合葬!” “什么?” 聋哑和尚居然能说话?而且还让自己把两人的遗骨合葬在一起,他怎么知道这两人曾经是一对儿? 聋哑和尚没有回答,直接转身出了坟墓之外。 因为坟墓里太小,秋无痕只是在洞口往里看,并没有进去。等到聋哑和尚从里面钻出来,他赶紧让开,聋哑和尚都没有看他们俩一眼,仿佛二人不存在似的,直接扬长而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秋无痕跟钱金芝二人面面相觑,搞不懂这和尚到底咋回事,钱金芝问秋无痕还追不追? 秋无痕摇头说道:“追他干嘛,他替我们解决了难题。这谢志高是个杀人凶犯,他杀死了殷红,又企图杀死夏侯天。虽然都事出有因,但毕竟触犯了王法,按道理应该交给官府的。可是说实话,我是没兴趣跟官府打交道的,所以他算是帮我解决了难题,直接把他处死了,这件事也就算结了。” 其实秋无痕的这个决定钱金芝也觉得对,但还是问道:“那夏侯天怎么办?是他指使殷红给谢志高下毒,这才引发了后面一大串事情。如果他不是出于贪念做了这一切,这些都不会发生,他既然没有财力买下那尊佛像,就不该心存贪念。” “是的,等一会儿我们在路上堵住夏侯天,把他送到衙门去吧。” 钱金芝又指了指坟墓说道:“那合葬的事情怎么办?” “让夏侯天来办好了。” 钱金芝点头,骇然说道:“这聋哑和尚真是超厉害,我估计他一个能打我十个!刚才谢志高不是说了吗,他的铁棍都打弯了和尚也若无其事,这种功夫真是骇人听闻。我相信谢志高没有说谎,从刚才他提的尸体快步下山的动作来看,就知道这人武功深不可测。可是他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做一个邋遢和尚呢?他的这种本事,要吃香的喝辣的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都是轻而易举,为啥要自己折磨自己过这种生活呢?” “也是,不过好多人都很古怪,比如里面的这位师太,非要跑到坟墓里头来修行,这就让人根本没办法理解。而像聋哑和尚这样自己虐待自己,甘愿过清贫的日子这种苦行僧其实并不罕见。” 钱金芝说道:“他不是聋哑和尚,他是装的。” “嗯,这位大师神出鬼没,还是不要招惹他。” “那现在咱们到路上去堵夏侯天吧?” 秋无痕冲着坟墓里的师太挥了挥手,师太只是微微点头,并不说话,又闭着眼睛继续念诵经文。 秋无痕便将坟墓的木门重新给她关上了,然后说道:“那轿子不会来那么快的,我们再找一找那把匕首,这是这个案子定案的重要的物证。” 钱金芝很好奇的瞧着他说道:“你们锦衣卫查验这么严谨的吗?我听说锦衣卫只需要抓人,然后用各种刑法得到口供就定案了。” “我跟别人不一样。” 秋无痕没有过多的解释,开始在附近搜索。附近杂草丛生,到处都是灌木,但他还是很快就找到了谢志高说的那把匕首,果然被扔在二三十步远的草丛内。匕首上已经锈迹斑斑了,但是刃上暗红色的血迹还是隐约可见,也许是那些鲜血已经凝固在了凶器之上,这样即便是雨水也不能够完全将它冲刷掉的。 秋无痕用手指按在了匕首的刀刃之上,立刻脑海中药葫芦便显现出来DNA检验结果,并自动比对,血迹跟死者殷红血迹DNA分析结果相同,证明是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这把刀上的血是死者殷红的。这么迅捷和确定让秋无痕又是一阵感叹,一般来说,对于没有严密保护又被风霜雨水侵蚀后的凶器来说,就算上面有凝固的血痕,里面的DNA也几乎被破坏到了几乎无法检测的地步,而药葫芦居然可以检测出来,简直不是一句NB能够概括的啊。 接着他又拿出另外那把同样被砍缺口的菜刀,刀上也有血迹,经过检测,同样证明也是殷红的。但是手掌上的指纹已经消失不见了,毕竟过了一年多了,指纹是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持续这么久的。 现在案子已经真相大白,而就在这一瞬间,秋无痕脑袋里的药葫芦忽然晃了两下,出现一行字: 任务完成,获得男女各类衣服共十箱,同时解锁夏侯天的辨证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