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铺盗窃 热闹的市集中人来人往,黄皮肤的人中夹杂了许些异域人士。此处乃是大唐帝国领地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城中的集市。鱼龙混杂,有臭名远扬的盗贼流氓,也有行侠仗义的正义侠客。 陈长叶打了个深深的哈欠。昨日一夜未睡,一直在磨面粉烘蒸馒头。现已近凉秋,天气日渐凉爽,本想着也该备上冬衣,可娘亲病重,自己却也无心思准备,只一心想着赚够银子买药去。 街头上人如潮水般汹涌,陈长叶揉揉眼睛,大声吆喝起来。他虽未及弱冠,却人高马壮,声音更是如雷贯耳。不一会这小小的包子铺便飘出一阵阵香气,像鱼饵一样引来无数顾客。 陈长叶稚嫩的脸上满是笑意,他飞快地用纸包起馒头递出去,看柜子里逐渐堆起的铜钱,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缝了,没想到今日的生意竟如此之好!想着便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诶,我的钱袋呢?谁偷了我的钱袋!” 突然一道愤怒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热闹的声音,周围的人目光投过去,陈长叶探头看去,心里有点恼怒,发生在自己店铺面前的盗窃,若是引来衙门那些人,自己的生意怕是要给耽搁了。 被众人怀疑的目光盯着,年轻女子红着脸愤怒看着周围,她周围的人都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其他人。好像自己越怀疑别人,自己便越没有嫌疑似的。陈长叶问那衣着朴素的女子:“姑娘,冒昧问一句,你的钱袋长什么样子?什么颜色的?” 她正要描述,突然身后一个带着草帽的乞丐跑了开来!那女子回过头去,眼尖地看见乞丐手上的红色东西,连忙大喊:“就是他偷的我钱袋,快抓住他!” 说时迟那时快,女子未说完,陈长叶转身似箭冲出去,瞬间不见踪影,街上接连不断的人更是将他俩的痕迹去向抹得一干二净。 隔壁茶馆的老板一看情况不对,便过来帮着管着包子铺,铜钱也是一分不少地放回柜子中。那名女子便在原地等陈长叶回来。 不久,便有官兵来门口看着,以防再生事端,要怪也只能怪陈长叶包子铺生意太好了,引来了那些心怀不轨之徒的觊觎。 那乞丐似泥鳅一样滑溜,每当要抓到衣角时总是一个急转弯,几下后跑进人群中瞬间就消失不见,陈长叶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每一个都是陌生面孔,急得满头大汗。 他明白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那个乞丐,再跟上他,已是不可能了,便也不再追。 “公子不妨去包子铺找找。”旁边一道男声淡淡言道,陈长叶看去,说话的人已经消失在人群里了。陈长叶点点头,心里面也透彻清明许多。 那乞丐慌里慌张,偷了妇女的钱袋肯定马上就地销赃。可他若非饿极了又岂会偷东西,想必要花掉那些铜板的话必然去附近小吃摊里买些东西,东西吃下去后就算抓到他也无济于事。 而乞丐八成就是想吃包子了,方才来包子铺碰运气,只是不巧邪念一起,便犯了糊涂。现在有了钱财,何不去买心心念念的包子呢?陈长叶自然是知道这条街上最便宜的包子铺在哪里,便匆匆赶去。 果不其然,在人群稀少的包子铺前面,乞丐正颤抖着手接过店家递过来的包子,陈长叶只感到无比的愤怒,果然如此!过去就是抓住那乞丐的手,只感觉瘦弱无比。 “哎……”那乞丐巍巍颤颤地看过来,眼神里满是惊恐,竟然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他看见陈长叶后大吃一惊,连忙把包子往嘴巴里面塞,看样子就是死也要做一个饱死鬼。 陈长叶看着这个往嘴巴里塞包子的老人,呆住了,见到这个老人心里莫名难受。他自幼听茶馆里的侠客说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故事。结果如今这般局面,一边是被盗的妇女,一边是快饿死的老人,他竟不知如何取舍。 “莫抓着发愣,包子也不值几个钱……”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是刚刚那个提醒自己的神秘男子!陈长叶吃惊地转过头。 面前是一个风度翩翩,书生气质的少年,年龄与自己相差不少,面无表情的。但是看他的丝绸绫罗衣裳和自己的破旧麻衣,就明白了二者之间那道无法探底的沟壑。 说完,那少年从袖子随手拿出一个钱袋,递给陈长叶,脸色捉摸不透,语气冷淡道:“里面的铜板足以弥补那位姑娘的损失,这乞丐便带去衙门吧!” 陈长叶半信半疑地接过钱袋,里面有数枚铜板,他点点头向少年致谢:“谢谢你哈,我叫陈长叶,你叫什么名字?”心里却想着半路上把老人放了,去衙门?天知道那些吸血鬼会怎么榨取他。 那少年没有回答,眼神移到乞丐身上,别有深意道:“你今日救得了他一时,能救一世吗?” 陈长叶一听便明白了少年的意思,但又不想把老人交给官兵衙门,也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对这么一个老人,他正要开口。 那少年看着陈长叶,淡淡说:“交个朋友吧!鄙人姓林,名经年,字月玄。对今日此事,还望公子秉公办理,还姑娘一个交代。” 陈长叶似乎听过这个名字,林经年接着说:“家父是城主,我会让他关照一下这位老人家,不会为难的。”说完便转身离去,气势嚣张。 “那感情好,多谢了!谢谢哎!”陈长叶大吃一惊,冒着虚汗,目送着这位城主府长子离开。 听见他名字的时候就有点怀疑了,传闻中这位长子林经年智谋惊人,做事得体完整,但心机城府极高,所以并不得父母喜爱。如今看来,他也并非不体恤百姓,反而对老人家很体贴。 于是,陈长叶安慰了一下老人家,便带着他交给衙门的人,也还给那妇女的钱袋,她对于钱袋里多出的几枚铜板执意不肯收,临走前便给了陈长叶当做报酬。 而回到店里面,陈长叶瞧这兴隆的生意,险些忙不过来的隔壁茶馆老板,笑呵呵地过去帮衬,包子铺一连卖光了所有能卖的东西,店里面实在没有多余的材料后他才肯打烊。 忙碌了一个上午的陈长叶跟着来帮忙的老板到隔壁茶馆坐会,他小时候时常来此听江湖侠客讲故事,与那五十余岁的老板已经是旧相识了,但他叫什么并不清楚。陈长叶从未听他提起,他让陈长叶叫他廖叔即可。 “今日生意不错嘛,有一千余铜钱。”廖叔笑呵呵道,两人坐在清凉的竹楼茶馆里,外边正午烈日却也不燥热,大厅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喝茶谈天,廖叔说着又倒了杯茶喝。 陈长叶接过廖叔推过来的一杯,他从怀中拿出几串铜币,诚挚说:“廖叔,今天你帮了我这么大忙,这点铜钱就当时是小辈敬您的!” 廖叔接过铜币串,取出两文钱后把铜币串还给陈长叶,他笑意恬然,慈祥说:“你也不容易呀,小陈,你娘的病还需要钱,就不用给我这么多了。” 一想起病重的娘亲,陈长叶便收下钱,心里面想着回家看一下母亲再去磨些面粉做馒头,他站起身来说:“那廖叔,我先回家去了,我娘还等着我呢!” 廖叔点点头,接着悠哉悠哉地喝起茶来,突然忆起什么,连忙喊住正要踏出门槛的陈长叶,“诶,小陈,等等,先别走!” 陈长叶疑惑地回过头去,廖叔故作神秘道:“我这儿可是有一个大生意,你要不要做?阿?成了可是有很大报酬的!” “真的吗?”陈长叶眼睛一冒绿光,如饿狼一般,他娘亲病重需要的银子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没想到廖叔手中有大生意,看他那样子,恐怕成了便有几千铜钱! 廖叔看见陈长叶感兴趣,又皱眉头想了想,有些欲盖弥彰,道:“不过嘛,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商队计划 “我这儿来了一支商队,他们要前往长安城,不过他们来这儿的路上被山贼伤了一次。现在正在招募保镖人。”廖叔皱着眉头说,“我和他们头子认识,他们不需要武功高的,就是想找点人撑撑场面……” 没听完廖叔的话,陈长叶果断摇头拒绝道:“我不行,廖叔,你知道,我放心不下我娘亲,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我娘她怎么办?况且……” 廖叔压压手表示自己明白,他严肃地说:“你冷静,我当然知道,不过他们的赏金很丰富,十两银子,也便是一万枚铜币!” “十两!”陈长叶惊讶极了,他没想到居然这么多,若是拿到这一万铜币,自己娘亲三个月的药材就再也不愁了! 廖叔看着陈长叶犹豫的模样,他说:“你担心的事情我也理解,没事。你回去后可以好好想想,明天那商队才去赶路,不着急。” 陈长叶呆呆点头,后便走了。心里面一直想着那十万铜钱,心里面权衡利弊,却还是放不下,一边是娘亲,一边是十万铜币。 离开了集市回到住宅区,寻着街道小路,秋分吹拂下的正午竟有些凄凉。陈长叶一个人走在路上,心里面一直惦记着那笔酬金,心想着还是回家问一下娘亲再说吧。 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回到院子前,推开破旧木门,院子中许久未打理的竹林杂草丛生。陈长叶穿过小院,还未进屋,便在屋外高兴扯着嗓子道:“娘,我回来了!” 推开木屋,里面传着一抹淡淡的药材味。 陈长叶推开屋子的窗户通风,他听见内屋里的咳嗽声,便走进去,看见娘亲消瘦地躺在床上,两鬓青丝已然斑白,双眼无神地看着屋梁。许久,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陈长叶,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挤出一句话来,“吾儿回来了?” 陈长叶见状,连忙擦掉不知何时已淌在脸上的眼泪,故作没心没肺的大笑,很开心地走过去靠在床边,兴奋说:“娘亲,你可真的生了个好儿子,今日我赚了一千多铜钱呢!” 听到陈长叶高兴的声音,就像一个炫耀玩具的小孩,娘亲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道:“吾儿出息了,出息了……”说着又喃喃自语起来,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陈长叶连忙站起身来,他对娘亲说:“我得去给你熬药了娘亲,你好好休息!”走到门口却是双眼通红地回眼看了下内屋,娘亲的病愈来愈重,连郎中都说治不了,只能以药材吊着一口气,她平生以诚待人,从未做过亏心事,为什么要让她遭这种罪! 匆匆带着几串铜钱,陈长叶买了些许药材,便回来熬。正在院子里扑扇着火炉,忽然看见围墙篱笆外站着一个华服少年,仔细一看,居然会是林经年,他来这里做什么? 陈长叶感到稀奇,正好药也熬好,他匆匆倒完药渣后便跑出去,那林经年看见他并不惊奇,他冲陈长叶点点头,陈长叶问:“林……林经年,你来这儿有什么事情吗?要我帮忙吗?” 篱笆外秋风瑟瑟,阳光照在身上却是暖洋洋的,映出一片金黄色的竹林。林经年摆手,闲然自得道:“我过来看看,顺便给你传个消息。” “什么消息?”陈长叶问。 林经年淡淡看了屋内一眼,他说:“失神之症,在长安城内有个神医可以医治。你若需要,我帮你找人。”失神之症便是陈长叶娘亲所困之病。 听见这话,陈长叶身躯一震,没想到自己母亲还能救!但又迅速冷静下来,对方为什么平白无故帮自己?无恩无怨的,一天前,二者素未谋面,如果不是说对方有事求自己,自己还不信呢! 林经年点点头,他抬起高傲的下巴,目光似千年寒冰一般冷涩,见对方的神情,他便直说:“代价是,你替我做几件事,我便为你从长安城请来神医。” 这,陈长叶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是可以让对方看上的,他问:“这让我怎么相信,我和你八竿子都打不着,你又为什么要找我,凭你的身份,或是财力,有什么高手请不到?” 林经年没有回答,他看着被风吹得瑟瑟发响的竹林,自言自语:“你看那竹林,与清风有什么瓜葛?若不是根扎实,随时都会被连根拔起!” 陈长叶摇摇头,说:“我实在不明白,我是个糊涂人,不懂得你的暗藏意思。所以,请原谅我的粗鲁。” “简单说,我需要一个与我毫无干系之人,且在后几日皆不在城中之人!”林经年忽然坦白,他淡淡道:“我在下棋,需要你这一枚棋子的帮助!” 一想起廖叔对自己说的话,陈长叶明白了,他问:“那你知道那商队会招人,便叫廖叔与我说,廖叔见我迟疑后你便亲自来这里找我?” “不错。”林经年说,“如你所猜。你与其同行,到了长安城,回来的路上自然会带上神医,这样子你还不放心吗?” “你怎么确定我一定能在商队中带来神医?贸然加人恐怕不合规矩吧。”陈长叶正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来,大吃一惊,举起手指着林经年,“不会吧!难不成那商队是你购来掩人耳目的?” “孺子可教。”林经年脸色平淡说着,仿佛那一支庞大的商队不是他花重金买下来的一样,就好像花了几文钱买了个肉包子打狗一样风轻云淡,真是富得令人发指。 一时间陈长叶语塞,一切事情林经年都已经安排好了,自己母亲的事情,自然是不可耽搁,他就是算准了时间,便要自己出城去。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经年似看透陈长叶一样,他摇摇头看上去很失望,临走前留下一句话:“别去猜你不该猜的,你只需要走我安排好的路,老实忠诚,方可保住性命……” 他离开后,陈长叶倚靠着篱笆,征征地看着那被风吹拂得啪啦啪啦响的竹叶,像是要将其连根拔起一般,他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自己别无选择,若是拒绝了,他有的是手段来将自己‘连根拔起’!那包子铺…… 此去一程 去还是不去呢?现在的陈长叶,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决定去长安城一趟。不过是跟着商队走一趟罢了,自己娘亲也有廖叔照顾着,倒也是不用太害怕了。 此去一行,对陈长叶有利无弊。一来可以去长安城找来神医救治自己的娘亲。二来可以挣得十万铜钱,不愁吃穿。三来亦可增长见识,何乐而不为?虽说不知林经年是要做什么,但陈长叶明白,当务之急是治好娘亲的病症。 思来想去,陈长叶烦闷地把一些出行需要的衣裳干粮准备好包裹起来,他望着熟睡的娘亲,把贴身玉佩和一张写着药材的白纸放在桌上,愿廖叔能按方子上给娘亲配药,便离去。 月色朦胧,模模糊糊下的竹林似妖魔鬼怪一般摇晃,肆无忌惮地招摇着。陈长叶刚走出小院子,忽然旁边一道悠悠扬声音传来,“决定了?” 陈长叶转头看去,不知何时前面已然立起来一座小凉亭,亭子中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仔细一辨,那人影似坐在椅子上看着他,陈长叶大吃一惊,问:“你是谁?这里怎么出现了一座亭子?” 黑暗中一点火光闪起,燃起来照亮周围,陈长叶终于看清了,原来是林经年。他此时正气定神闲地坐在木椅上细细品着手中的一盏茶,周围简易的凉亭处处显露着贵族古老的气息。 陈长叶走过去,抚摸着那凉亭的柱子,无比结实,完全不像是一天之内建成的,他说:“嗯,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共赢,所以,我就加入吧……问一下,去哪里报告?” 林经年淡淡抬眉看了陈长叶一眼,眼神无比冷淡,他指着屋内说:“不急,明日去茶馆候着。你先睡一觉,养精蓄锐,明日再好好与母亲告别吧!” “好……”陈长叶沉默了一会,深秋里火红的枫树叶微晃,他问:“你是一直在外面等着我吗?”他心情复杂,自以为自己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随时可以抛弃掉,没想到他是这么一个礼贤下士的人……刘备当初三顾茅庐也不过如此吧? “别把你自己当成诸葛孔明,我不过是怕你跑了。”林经年似乎看出陈长叶的心思,淡淡嘲讽道,一股淡到不可闻的茶香飘到陈长叶鼻子前,他常年在茶馆旁喝茶,自然猜出了这位大少爷喝的是什么价位的茶,心里面暗暗疑惑。 随即陈长叶便回屋睡觉了,至于这林经年,他倒也不想理会了,他若是要在外吹风受凉的,自己也无可奈何,罢了罢了,睡觉罢了…… 次日黎明,陈长叶从睡梦中醒来,闻见屋子里淡淡的包子香气。他起来一看,不知何时屋内的桌子上已然放着一盘肉包子,起身来看,厨房里还慢炖着一锅热水,滚滚而开,冒出腾腾热气。 而院外的凉亭已经消失了,陈长叶走出去,人已不见踪迹。于是他回到屋子里洗漱整理,给娘亲安顿好,道了声别。不过娘亲目光呆滞,没有回应,病情想必又加重了,这更坚定了陈长叶前往长安城的念头。 不一会他便到了茶馆,廖叔坐在旁边笑呵呵地看着他,手很自然地指着茶馆后院。陈长叶也知道廖叔是为了自己着想,便说:“廖叔,那,我跟着商队去了。” 廖叔点点头说:“去吧,小陈,你娘那边我会看着,路上小心点。”寥寥几句话,胜过千言万语。陈长叶朝着廖叔微微屈弓致谢,便走向茶馆后院,廖叔的手指的地方。 后院是一条连绵小巷,陈长叶顺着小巷出了集市,遇到了林经年,他没有说话,此时他正站在不远处观望着,看见陈长叶后也只是点点头,指了个方向便离开了。 顺着林经年的指引,陈长叶来到郊外,那有一队四十人的小商队在候着,共五车货物,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全都盖着白布,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陈长叶过去打招呼,商队领头似乎早就知道,递给陈长叶一条伙夫常用的汗毛巾和一块自己放在桌上的贴身玉佩。陈长叶自然是收下了,随后一行人悄然往东边行去,没有惊动太多人。 行走在骡子旁的陈长叶遥看远处的山峰,连绵不绝而气势磅礴,心中只觉豪气千丈,袅晴空万里,这广袤的天地任自己随意闯,若自己能在这世上做出一番事业,倒也能千古留名否? 商队行过一重又一重山,日夜赶路,夜晚便寄宿于马车货物之中,每到一处城市便换掉几匹骡子和马,偶尔还能遇上几个来贩卖昆仑奴的外域商人,发金白肤,高鼻而蓝眼,煞似好看。 两日下来商队便与其他来自外域商队混得其乐融融,约着一同前往长安。陈长叶也认识了不少的商人,增添了自己的见识,方才明白大唐之外还有大秦等帝国的存在,不由得感叹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 离开了小城已经是第三天了,他们已经快赶到长安了。为了加快路程,便选择了走山区小道。那天天气微凉,陈长叶起来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似乎预料到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那些外域商人笑着的面孔可真好看啊,陈长叶想着便跟着商队接着赶路,谁曾想半道上商队突然停下来了。 他们赶到了一个类似峡谷的地带,而此时左右两侧皆是高不可攀的悬崖峭壁,陈长叶望着这景色,很震惊,商队停下来的时候陈长叶还有点奇怪,问了前面的人,才知是前方有石头堵住了道路,走不了。 那些外域商人此时却不像往常一样说说笑笑,反而有点严肃,绷劲了脸紧张地看着周围。陈长叶不解,问:“怎么了,为什么你们那么紧张?” 他们夹杂着一口不自然的汉语,道:“土匪我们听说过,你说,这个会不会是?”土匪?陈长叶恍然间想起了之前在茶馆中听那些江湖侠客讲的故事,那些远道而来的商队常常会因为不熟悉地形而擅闯山间小路,而那常会有山贼土匪的聚集,从而杀人截货。虽说陈长叶还从未见过土匪山贼,也不敢想象有这么一些人敢违背皇帝定下的法令,烧杀抢掠。可当前的情形,像极了要发生大事的样子。 陈长叶不寒而栗,他正要说话,忽然头顶一块巨石夹风而来,狠狠截断了他们后面的一条道路,转而是无数人的呐喊声,以及那从天而降,密密麻麻的箭雨…… 经年大婚 今日是陈长叶离去的第二日,城内忽然间热闹起来。城东的王家长子遭到暗杀,这位长子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样样精通,遭到仇人追杀,自然是震惊全城。可惜衙门还未调查,又出了一件大喜事。 这件大喜事便是城主府的长子林经年要与城中一商贾世家联姻,娶的是对方的小女儿安可怡。碍于此时,衙门也不好找城主府的晦气,只能先把王家案子放一旁。 整条大街上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城主府门口收礼的门人也是收到手软,迎亲的队伍迎来了安姑娘,府中便走出来几个衣着鲜艳的人,其中一个,便是今日主角林经年。 周围的人都很兴奋地看着,似乎只有林经年一个人,依旧冷着脸没有摆出一丝喜庆的模样,发丝随风飘浮,反而有了些凄凉的味道。随着承载着安可怡的轿子到来,林经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谨遵着媒婆的吩咐将礼仪一件一件地办下来。 双方家长也并没有因为林经年冷着脸便露出不快,一直在一旁自顾自地聊着生意,此次联姻不过是要加强生意上的往来,那林经年和安可怡不过是两家都觉得没用之人罢了。 可笑的是安家还以为自己赚到宝了,把女儿嫁给了城主府长子,将来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而林家也以为自己赚到宝了,用一个弃子便赢得了安家生意上的支持,自己也得以壮大。 一场婚姻在商业上不过是一条不足为奇的条约,束缚了两个人的一生。新娘跨门槛,走了个过场,拜了天地,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将人送入洞房,这过程林经年一直冷着脸,说他是孤僻也好,害羞也罢,二者成亲已然是事实了。即使他是三头六臂,也必须承认安可怡是自己的结发妻子了。 天色已然接近傍晚,林经年没有招呼那些见利忘义之人喝酒,便径直走入布置得火红一片的新房。屋内新娘正端庄坐着,虽盖着头纱,但却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她身上那股淡雅书香气,虽是个名门闺秀,却也与自己无缘。 林经年轻轻合上门,他听见安可怡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冷冷走过去粗暴地掀开头纱,扔在床上,一瞬间,看见了安可怡错愕的表情,她长得确实如传闻一般,美若天仙。可惜是前母所生,并不得父亲喜爱。 “你……就是安可怡吧?”林经年征征看了一会,竟有了一丝心动,这安可怡散发着知书达礼的气息,是一个很标致的美人,绕是林经年也对自己的计划中要利用她有了一丝动摇,有了些怀疑。 安可怡恢复过来,她红着脸低下头,尽量平静地说:“妾身便是,夫君想必就是……”那娇羞模样就似一朵悄然绽放的桃花一般诱人。 “在下林经年!”但总有不解风情的人存在,林经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倒酒,他狠狠闷了一口,道:“有些事情我得和你说明白。” 点亮的烛火摇摇欲灭,使得整个房间的光照不稳定起来,忽暗忽明,一闪一闪地,却也增添了许多情趣。只可惜林经年并没有注意到,只是一个劲地喝酒。 放下手中银色酒杯,林经年淡淡说:“我虽与你拜了天地,但却还未有夫妻之实。所以还望姑娘记住,我非汝夫君,你可以叫我夫君,可我却不是你真正的夫君。” 听这话,安可怡有些奇怪,但她也没问,她明白遵守夫君说的话即可,便微微欠手道:“是,夫君。” 随即二者沉默了一会,林经年率先打破,他从床上拿起一条被子,道:“我与你假扮夫妻之事,还望你勿告诉任何人,今夜我便睡地上,明日我自然会去请安,你也不必跟去。” 安可怡手紧紧抓着床板,紧张极了,低眉看着林经年的动作,充满了好奇,她问:“为什么夫君要那样做?妾身已经是夫君的人了。” 林经年点点头,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他道:“不错,懂得隔墙有耳了。不过你不用担心,现在可没人愿意在外候着等我们行房。我这么做的目的你不必知道,照做即可。” “好。”安可怡点头,便起身吹灭了蜡烛,忽然想起来什么,很好奇问:“对了夫君,为什么第二日我不能去请安?” 这个问题把林经年难住了,他躺在地上,想了想道:“关于行房之事,你娘亲应该还未与你细说,倒也无妨,你无需知道。” 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安可怡点头明白林经年的意思,虽然说很好奇行房之事是什么,但夫君说自己无需知道,那便无需知道。 正当她要往床边靠,周围又乌漆麻黑,不小心踩着林经年的被子,而林经年又碰巧翻身,这一拉,安可怡失了平衡,哎呀一声整个人扑倒在林经年身上。 绕是隔着一层薄薄的被子,林经年依旧是感受到了两团柔软的东西,不由得感慨名门闺秀就是不一样,得吃多少山珍海味才能吃出这种大小。但很快他又恢复自己冰冷的面孔,呵斥安可怡起来。 安可怡揉着脑袋起来,摸着床板才离开了林经年的被子上,她身子倒是有林经年的身躯垫着,可头却不幸,磕着了床头板,她一摸发现了一个大包,但也不敢起来涂药,毕竟林经年脾气古怪,自己也不敢说些什么,只能小声呻吟着睡去。 夜已深,林经年方才从床下取出瓶瓶罐罐的东西,那是他准备的东西,其中就有迷药,用来对付不听话的新娘,幸好没有用到。过了一会,摸黑找到一瓶白药,借着朦胧月光轻轻涂抹在安可怡泛红的额头上,安可怡头磕着床的声音他自然听见了,只是碍于面子便不去理会。 或者说他不想给这丫头带来一丝希望,以免将来自己休她之时伤心过度。抹完药,林经年长叹一口气,坐在地上倚靠着那木床,遥看着那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月光,似百合花一样纯洁的月光。 也不知道此时的陈长叶如何了…… 无论如何,林经年再怎么算计都无法算计到,那陈长叶的商队会在半路上遇见土匪,因为他读遍百家军书,皆未明白一个道理:人算不如天算。 第二天清晨,他便早早请安去了,看着喧嚣了一夜的门庭,他只感觉到落寞无比。如果他与安可怡并非棋子,而是情投意合才拜堂成的亲,想必自己便能明白开心的感觉了吧? 今日是陈长叶离开小城的第三日了,按理说他应该已经到达长安。林经年淡淡看着天空,那只应该来到的信鸽却一直没有出现,说明陈长叶还没有到长安,他们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吗…… 野人女子 夜莺般婉转的歌声在黎明里轻快地回荡,陈长叶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块似镜子的平静瀑布,而自己躺在瀑布下湖泊岸上的一块石头上面,浑身湿透了。 这里是瀑布下的一个巨大水溶洞,陈长叶看着湖泊的水缓缓流动,不知前往何方,周围一片黑暗。抬头借着晨光,望那巨大的瀑布,远处还有几条像这样的瀑布,看来自己便是被水冲到这儿来了。 陈长叶回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情,不禁后怕。那些土匪在山崖上埋伏商队,他们用巨石封住来去的路,后射出漫天箭雨,所幸自己机智地趴在装着货物的车底下。 而其他人皆被土匪残酷地杀害,自己不过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又怎么会是土匪的对手?便也不敢上去与土匪搏命。没一会人便死光了。土匪们便带走货物,陈长叶躲藏在货车下边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本想着半路找机会跑掉。 没想到,半路上遇到官兵围剿。官兵不由分说便要杀陈长叶,他慌乱中跑了出来。却又在半路上遇见几个侥幸活下的土匪,一路奔波,最终不小心跌落悬崖,本以为命已绝,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自己竟然被山下的瀑布冲到这来。 陈长叶正想着,感觉右臂有什么在捏自己,艰难转头看去,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人正抓着自己的手,两只清澈得会发光的眼睛看着自己的伤势,似乎没有恶意。 “你……”陈长叶刚发出一个音,那人就像被毒蛇咬了一样,浑身颤抖起来,往后躲开来。眼神却好奇地看着自己,没有说话。陈长叶暗想:难不成她从未见过人?为何如此奇怪? 陈长叶这才低头看自己的伤势,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自己的上衣居然不翼而飞,但却也看清了胸口那三道血痂,上面还有一些绿色的草药痕迹,散发着芳香,看样子十有八九便是旁边的人救的自己,刚刚自己听见的女子歌声便是她唱的吗? 抬起自己酸痛无比的手,摸索着按胸口的几根肋骨,感觉无比疼痛,似乎已经断掉了。陈长叶轻轻动了动脚手,这些倒也没什么事。他抬头看向旁边那个小心翼翼的人,笑道:“我叫陈长叶,你叫什么?” 那人看陈长叶脸上温和似暖阳的笑容,放松了警惕,她像不会说话一样,摇摇头,两只大眼睛盯着陈长叶的胸口。随后又从身后拿出一团青绿色的藤蔓,看样子就是她给自己敷的药了。 陈长叶强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那人连忙过来扶住陈长叶,轻轻地把陈长叶压下去,不让他起来。陈长叶看见她纤细的手,以及上衣口子那清晰可见的锁骨,愣住了。那个人把头扭过来查看陈长叶的伤势。 借着从洞口照入的些许阳光,陈长叶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相貌,是个女子的相貌,柳叶眉秋水眸,小嘴高傲地微微上翘,脸上虽然扑了一些灰尘泥巴。但却可以看出,此女的美貌已是绝无仅有,单以陈长叶的见识来看,他认为她比那些外域女子还要耀眼上几分。 那女子青葱细指轻轻按压在陈长叶的胸口上,随即把那些草药咬在嘴里面嚼了起来,表情有些痛苦,随后她又在陈长叶惊讶的目光下把那些药吐出来,平抹在他的胸口上。 “想不到这药是这么用的……”陈长叶也明白了,此药叫鬼骨藤,他曾在药铺见过,说是专治骨断的草药,只是自己不需要,便也没怎么理会。今日在此一见,可真的是长见识了。 那女子把药抹完便离开了,陈长叶静静感受着胸口的清凉。虽说有点恶心,但陈长叶却一点也闻不到口水的味道,相反,还有一丝淡淡的清香,她刚刚是有吃什么吗?陈长叶暗自想着,抬头看着缓缓滴水的岩石,如此看来,自己伤势没好之前是离开不这里了。 过了一会,那女子才回来了,这个时候陈长叶也是精神了许多,看见女子身上的衣服后愣住,自己那件那青色长袍现在正破破烂烂地在她身上穿着,原来她是把自己衣服扒了给她自己穿上,莫非她先前在这里一件衣服也没有吗? “给,吃。”一道羞涩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陈长叶惊讶地看去,那女子拿着一大团野菜递给自己,她脸上的泥巴已经洗去了,两鬓青丝自然垂下,一头散发却有不可言喻的仙意,五官端正而精致,比画中仙子还美上许多。 陈长叶接过去,他认得这野菜,自家屋后便有,不过她为什么要生吃?虽说生吃也并非不可,可味道却是差极了。实在饿的不行,陈长叶抓着野菜便啃起来,旁边的女子也是跪坐在地上吃着,相比起躺着的自己,她的吃法可是比自己优雅许多了。 想起刚刚的歌声,陈长叶便问:“你会说话啊?”那女子愣住了,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会还是不会。但是给人却是不会的感觉。 陈长叶感到奇怪,便问:“那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那女子征征反应了一会,随即又想了一下,重重点头,便接着吃野菜,对于会不会说话这事,她显然是漠不关心。 瞧这女子的表现,陈长叶也猜到了一些,这女子恐怕是因意外在此长大,过着山中野人的日子,因无人交谈便逐渐忘记了如何说话。但还好,她还听得懂一些简单的话。 想着,陈长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子,身材高瘦,但年纪怕是比自己小上几岁,一双肥瘦均匀的长腿很自然地弯曲在身下,细长的小腿就坐在身下,这么长的腿,跑起来怕是连大虫都追不上吧。 她发觉陈长叶正看着自己,转头狠狠盯着陈长叶,凶狠地露出两颗小虎牙,仿佛在说:“你再看就吃掉你。”陈长叶冲她笑笑,便把头扭开,这女子身上没有一点儿外界的东西,与世隔绝至少三年以上。 她拿了自己的衣服来穿,看得出她还是有羞耻心。那她先前应该在某个地方生活过,至少是有人居住之地,且她懂得说些只言片语,那她或许是在懂得言语的年纪时才来此生活的。 陈长叶暗自推断,他用余光看那女子手臂,发现她虽然说有些瘦小,但是肌肉却很结实,宽大的衣袍遮住了她的上半身和下半身的一部分,也不清楚她里面有没有穿什么。 那她一介女流之辈是如何在这里生存下来的?若是一日三餐只吃野菜蘑菇这些,吃得饱吗?且看她为自己疗伤的模样,要么其原先的爹娘中有一位是郎中,要么她在这里生活时经常受伤,便也习惯了用这种草药疗伤。 陈长叶晃晃头,这女子的身世自己已经猜得十有八九,若是她愿意说自己也省得去想了,罢了,过客罢了。于是陈长叶便昏昏睡去,自己的伤势急也没用,睡一觉养精蓄锐再看看能不能起身吧…… 猎杀猞猁 正午时分,陈长叶被天空的烈日照醒,皓日当空,他实在无法直面那盛放的光芒,正午太阳太烈了。他扭头看去旁边的空地。 不远处有一杂物堆,里面有各种锅碗瓢盆,还有半个轿子,那女子怕是什么都往里堆,其余的也看不清是什么了。杂物堆旁边有着堆积成小山的木柴干草,生火用的吧?仔细一看距离那几尺之处的墙上还有一叠厚厚的黑影,想必那曾燃过一场大火。 陈长叶看去,在黑影旁似乎还有另一个黑影在动,现在胸口倒也没那么疼了,他便站起身来悄悄走去,终于看清黑影,便是那女子,此时她正跪坐在那砰砰砰地不知做甚。 但听见石头的撞击声,陈长叶会心一笑,已经猜到了,她是想生火吧?可并不是所有石头都能碰撞生火的,她估计还不明白。于是陈长叶便去找来一块较平的木盘和一根粗壮些的尖木棍。 回头一看,女子还沉迷在打火中,一直锲而不舍地摩擦着石头,却连个火花都打不出。陈长叶拿着木头到她身旁,飞速转动着木棍,不一会木盘便有点发热了。 啪嗒一声,黑暗中一点火光冒起!虽小却在黑暗中像太阳样耀眼。那女子被吓到,往旁边躲了下,回头惊讶地愣在原地看着在陈长叶飞速转动下木盘的火,越来越大,逐渐冒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女子连忙从旁边拿出一小团干草,小心翼翼地凑地火苗中间。 看见女子过来,陈长叶微笑着收回棍子,在一旁笑着看女子如呵护宝贝一样地呵护着那得之不易的小火苗。随着风的涌入,火苗逐渐成了火堆,如此看来,只要按时添柴,这火便不会轻易熄灭。 女子见火堆稳定,松了口气便去一旁拿干柴草团,她此时才有时间回头看陈长叶。正巧陈长叶也看着她,竟然红了脸,不过黑暗中陈长叶也看不清。 “谢,谢谢,你。”那女子如幼儿学舌一样,即使几个简单的字却也说得与上青天一般困难,但她还是很认真地朝陈长叶表示感谢。 陈长叶摆摆手表示不用谢,他坐在地上,双手轻松地撑着上半身,悠然自得道:“说谢谢的应该是我,你救了我嘛,我做点小事也是应该的。” 女子征征地想了一会,明白陈长叶话的意思后点点头,她屈坐在陈长叶旁边,青色长袍包住了她全身,她很认真,很诚恳的眼睛看着陈长叶问:“你要,吃肉吗?” 陈长叶有点惊奇,便回答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吃啊,这个可以让我的伤好得快些。” 她依旧苦思了一会,随后明白地点头,站起身来从杂物堆里抽出一把长棍,仔细一看长棍一端上还有银色的光芒,那是刀尖。陈长叶见情况不对,她好像是要自己去抓捕猎物!太危险了! 还未等陈长叶阻止,那女子便带着棍子往杂物堆后走去,一下子就消失了。陈长叶明白大事不妙,急忙起身,奈何身体虚弱,走了两步便气喘吁吁,余光看见杂物堆里有一把牛皮长弓,灵机一动。 茂密的树林里死气沉沉,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一身着长青衣的女子正持着一把长枪往深处走去,威风凛凛,英姿飒爽,一席长发随风鼓舞,两只明媚的眼睛闪烁着阳光。此时她明显无比,对那些暗藏的野兽来说,摆明了就是一个行走的猎物。 树上突然蹦下一只四足兽猞猁,女子长枪一滑,猞猁半空中就横刺一枪,女子狠狠把猞猁扫到树干上,猞猁身躯一震,这女子怕是天生蛮力,一个回合也没有,猞猁一下便吐血,慌里慌张地强撑着身体往远处跑去。 未跑远,一杆长枪瞬间刺穿了那猞猁的肚子,硬生生将其钉在了地上。女子露出欣喜的笑容,小跑着要过去把猞猁尸体带走,那天真无邪的模样和刚刚杀伐果断的样子像是两个人一样。 可是这时异像突现,树上又蹦下一只猞猁,那尖牙在空中闪闪发光,透露出危险的气息。女子也是反应奇快,一弯腰跪在地上滑过去,九死一生,躲了过去。到猞猁尸体旁边后迅速抽出长枪,眼神又再次变冰冷,她用长枪指着那只落地后虎视眈眈的猞猁。 那猞猁朝女子露出自己尖锐的牙齿,哇哇叫了几声,似不甘一样地在周围徘徊着,一直在等待着时机。女子紧张起来,在这外面越久自己便越危险,不会说话不代表她不懂得生存之道,她便是懂得生存之道方能在此生活十年时间。 空气中嗖地一箭似幽灵一般飘然射过,快到极致,刹那间便洞穿了那只还在徘徊的猞猁后腿,一下子鲜血直流,女子见如此良机,横扫一枪,枪尖飞速地滑过还在挣扎的猞猁脖子。终于,这只猞猁也倒下了…… 女子满头大汗,松了口气,她透过灌木丛,看见不远处倚靠在树干上正喘着粗气的陈长叶,他手上正拿着那把牛皮大弓,强颜欢笑地看着她。 见状女子连忙提起两只猞猁尸体的后腿急忙往陈长叶那边赶去。她看陈长叶不由得笑颜如花,高兴地提起自己手上那两只小猞猁,似乎在炫耀手上的猎物,完全没有刚刚凶狠的样子。 陈长叶眼色凝重地点点头,天色将黑,外边说不准会有什么危险,于是两人便往地下溶洞赶去。一路上陈长叶也没与女子说话,他心里面不知为何感到一丝害怕,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到了溶洞,看见还在燃烧的火堆散发的光芒和温暖,陈长叶才有了一点心安,女子默默地便把尸体带走到湖泊便处理,他看见女子身上还有一把银色的小匕首似吊坠一样吊在脖子上面。 黄昏下的夕阳无比金黄,在大地河川上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箔,陈长叶望着火红的天空,壮丽得让他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终于,女子带回来一块大肉,处理好后便放与火上烤,她回头看见平静的陈长叶,唯唯诺诺地过来,轻轻扯了一下陈长叶的裤子,眼神中哀怨之情不言而喻,似乎在跟陈长叶哭诉些什么。 “怎么了?”陈长叶问,他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只能猜测说:“你是在问我剩下那一只怎么处理吗?” 女子静静听了一会,很吃力道:“生,气!你!不要,生气。”她说起话来像是在咬什么肉一样,模糊至极。 陈长叶错愕极了,他指着自己,“你是让我不要生气吗?” 女子连忙点头,一脸的委屈,就好像陈长叶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陈长叶细细回想了一下,刚刚自己脸色或许太阴郁了才吓着她。于是解释说:“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心情不好,没事的。” 听见陈长叶的话,女子高兴地点头,眼睛笑得似弯月一样,她连忙坐在陈长叶旁边,因为陈长叶没有上衣,她或许是怕他冷,便把长袖轻轻地搭在陈长叶肩膀上面,但陈长叶没有看她,陷入了沉思。 夜幕降临,篝火啪次啪次响着,干柴烈火上的猞猁肉已然熟了不少,陈长叶在湖泊旁找来些可以调味的胡椒和盐巴,稍微磨了一下后便撒在肉上面,旁边的女子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看着,丝毫不担心陈长叶下毒。 待到吃这肉的第一口时,女子眼睛一亮,如获至宝一样看着陈长叶,眸子就似星辰闪烁,问过几句才明白,原来她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对此陈长叶也没有过多辩解,默默接受了女子崇拜的目光,只觉得她有些可怜。 但此时他心里面担心着自己的娘亲,忧心忡忡的,前面自己心慌胸闷,莫不是娘亲出了什么事情?林经年到底在做什么…… 长安噩耗 第二天起来,清凉的微风吹拂着陈长叶的脸颊,他醒来发现青裳正盖身上,旁边的女子已经消失,他抬头看着天空,快要正午了,没想到自己一觉睡得如此之久。 陈长叶摸了摸胸口,感觉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闷罢了。他眼角瞥过湖泊,忽然看见了有什么东西游过,吓了一跳,他看向湖底下,这像深渊一样的湖泊,深不可测。 湖水清冽,却丝毫不见底,只能看见一大团黑色。陈长叶轻轻地把手滑过水面,激起一阵涟漪,这湖泊明明是由瀑布水流积起来的,却不知为何非常的平静。 后面扑通扑通的小步声传来,陈长叶回头看去,那女子正光着脚蹦蹦跳跳往自己跑来,她手上带着几株野菜。此时她衣着一块破布,看着有些小,而下身也用一块短布围起来,衣着简单,朗爽大方,看上去就像一个干脆利落的女将军。 随后她把野菜递给还在发神的陈长叶,纤细骨长的手腕好看极了,陈长叶同时注意到,不知何时她手上挂着一串红绳,令他有点吃惊。 “让我吃的吗?”陈长叶试探着问,都已经有火了还生吃吗?那她是否从来就没用过火煮菜吗? 女子歪着头想了一下,摆手表示不是,她小跑着到火堆旁边,模仿起陈长叶昨日的动作,往正在火烤的猞猁肉上撒空气。她似乎还想吃昨天的肉,陈长叶哑然失笑,她摘错了,这野菜可不是调味用的。 罢了,陈长叶看向湖泊旁昨日剩下的胡椒和堆积在岸边的白沙,估计胡椒是有,但是盐巴有点难找。陈长叶拍拍身子穿回自己的衣服,他领着女子到湖泊旁,指了指胡椒,摘下来洗一下便找两块石头磨成颗粒粉末。 随后才轻轻地撒在肉上,女子高兴地拍手,笑声如铜铃般清脆。陈长叶也微笑着,二者简简单单吃完肉,陈长叶又去舀水煮菜,他就在杂物堆里找到了一个铁锅,洗了一下便用了。 那女子恐怕平日里喝的水都是淡水雨水,还未喝过煮沸的水,见陈长叶这么做还很好奇地在旁边围观,喝到菜汤时眼睛一亮,表示味道好,看陈长叶的眼神更加不一样了,已经有些火热了。 二者吃饱饭后,陈长叶嘴巴里叼着一叶草片,问:“姑娘,这么久了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方便说一下你的名字吗?” 女子征征地看着,摇头说:“没,忘记,忘记名字。”她跪坐在地上,用一只手在地上画画,画出了一个轿子,还有一把大刀模样的东西。 她喃喃自语道:“刀,爹娘,死了。我,轿子,活,我……”说着说着,她居然哭起来了,或许是触景生情,想起了先前遭遇的不幸,或许是怀念爹娘,有些伤心了。 陈长叶也不知要不要安慰她了,此时她衣着实在太少,双肩皆是白肤,自己也不能拍她肩膀以示安慰,只能言语上说:“那你现在是没有家人了吗?就你一个人了吗?没事的,我也没有父亲。” 听陈长叶的话,女子情绪逐渐平稳下来,想了想,破涕为笑道:“不,你,是我的,家人!”她灿烂的笑容让陈长叶有些恍惚,她像极了自己曾经的一个友人…… 女子突然抱上来,她瘦弱的双臂突然环上来,紧紧地抱住陈长叶,陈长叶也听见了她的心跳声,彼此间相同的心跳声,陈长叶忽然觉得自己脸发烫起来,还些害羞起来了,反而轻劝女子道:“诶,你,这个,我们,男女授受不亲,你先起来。” 一时间陈长叶给吓得说话也不利索了,所幸女子还是起来了,她甜甜笑着看陈长叶。陈长叶问:“你还记得你的爹娘他们在哪里吗?”女子茫然摇头。 陈长叶叹了口气,看着平静的湖面,道:“我要离开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女子思索了一会,轻轻点头,随即又摇头。 女子都这么说,陈长叶也无法强迫,道:“既然你不愿意和我走,那你就在这边好好生活吧,我得回去照顾我娘亲了。以后再来看你。”心中竟然有些失落,转瞬即逝,他暗想:塞翁失马,焉知祸福,自己还是别太难过了,没准活在这边她反而不用受世俗束缚呢? 说罢,陈长叶起身便走,女子连忙拉住了陈长叶的裤子,一脸娇羞地看着他,这让陈长叶有些摸不着头脑,女子结巴道:“我,没名字,你给我,取,我跟你,走!” 原来如此,陈长叶豁然开朗,笑着说:“既然你不记得你原先的名字,嗯……那倒不如先跟我姓吧。你便姓陈,既然是跟我,那就得再加一个长。你有红绳吊坠,却没有玉佩,那便再给你加一个玉,如何?陈长玉?” 女子愣住,思考了一下陈长叶这段话的意思后,说:“陈,长,佩?”她居然自己改了一个字?不过话说回来,陈长佩似乎也不错,于是陈长叶拍手道:“好!那便陈长佩吧!” 陈长佩忽然笑起来,痴痴笑说:“陈长佩!陈长佩!”嘴里面一直念叨着这个名字,可见她有多喜欢这个名字。 外边日头正烈,正如陈长叶回家的心一般强烈,自己若是加快速度赶往长安城,说不准还能带着神医回去呢!陈长叶心里暗喜,收拾一下带上长佩离开。 其实他们家当也没多少,陈长叶无非是在杂物堆里面挑了些值钱的东西,再带上牛皮大弓就行了,而长佩更简单了,她持一把长枪,即可横行这片树林,身边有陈长叶,自然也是无比安心。 二者轻装上阵,天黑前便到了长安城边缘,可奈何自己没有通行证,也没人愿意帮自己进去,天色渐渐晚也无法原路返回。于是陈长叶便当掉一些东西在城外的客栈住下,顺便给长佩买了身衣裳。 长佩在荒无人烟的地方霸道无比,可是来到这人类世界竟然一时间不知所措,她面对那些陌生人时她都害羞得红着脸倚靠在陈长叶身上,弄得陈长叶哭笑不得。 夜晚听说要分房睡,长佩害怕了,她死死抓着陈长叶的手臂,很倔强道:“不,和你,睡!”这一话让陈长叶大吃一惊,她或许还没有经过女学这些知识的教化,才会如此不懂礼节。无奈她力气奇大,陈长叶只得答应。 第二天陈长叶醒来发现长佩正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蜷缩着睡在旁边,真是个粘人的小妖精。陈长叶觉得手臂发麻了,便抽出来,这一下也弄醒了陈长佩,看见她清澈无辜的眼神,陈长叶又默默把手塞了回去,好让她接着酣睡。 好不容易熬到正午,二者离开客栈看看能不能让守卫通融一下。正巧有一身着道士服的修士走过,陈长叶过去问他能不能捎带一程,修士同意了,三人便结伴同入长安城。 进了长安城,打听了一下才知道神医在昨日就已离开了,这个消息无疑让陈长叶遭受灭顶之灾。他眼前一黑险些倒下去,旁边的长佩连忙扶着他,心里面虽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却也无能为力,只能暗自伤心。 可是无论如何,陈长叶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来晚了,是自己的错。失魂落魄地便带着长佩回小城去,他们跟在商队后面摇摇晃晃地走着。 陈长叶失魂落魄,心里面想着回去后如何与娘亲交代,总是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旁边的长佩不善言语,她只能轻蹭陈长叶手臂以示安慰。两人走了一日,夜晚便栖息于树林。既然如此,长佩还是不辞辛劳地去摘野菜驱蚊虫,照顾着陈长叶。 每到夜晚,陈长叶总会一个人悄悄起来在岸边号啕大哭,生活压垮了他。他迷茫,他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他也不知道未来的方向在哪里…… 娘亲逝世 三天后两人终于到了小城城门,此时陈长叶头发杂乱如鸟巢,眼神中带着一丝希望地看着小城大街正中间的城主府,先去问一下林经年吧?他或许还有办法? 在长佩的搀扶下,二者终于到了城主府门口。可惜在外看守的守卫并不认账,很快就把陈长叶两个赶走,陈长叶安慰自己,见不见都无所谓,他报个信自己回来了就好。 他还是想先回家看一下娘亲,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回到寂静小院门口,陈长叶正要往前走,却发现长佩放下了紧抱着自己的手,不解地回过头,问:“怎么了长佩,不进来我家看看吗?” 几日相处下来,陈长叶发现长佩非常害羞,不知是因与世隔绝或是其他原因,她向来只与陈长叶交谈,且无条件地听从陈长叶任何命令。可这一次告诉她要来家里面见娘亲,她却没有了当初对抗猞猁的勇气。 “我,我,你先进去吧!”长佩紧紧的抓着衣角,紧张极了,道,“我先在外面看看,拜托了……” 看她害怕得快哭了的模样,陈长叶也深知不能为难她了,她前几日还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野人,转眼间就要接受这么多的事情和身份,难免有点适应不过来。不过她天分却是极高,短短几日便能正常的语言,虽说有时会小结巴,但日常谈话她已然学会。 于是,陈长叶推开园匪小门,瞧见门前的竹林有些发黄,似有几日未浇水了,这让陈长叶忽然有种不安,扯着嗓子招呼便推开门进去,“娘亲!我回来了!我回来啦!” 推开门,一席白裙垂地而落,旁边竹椅倒下。抬头一看,娘亲苍白的面孔正对着自己,一条麻绳正捆在她脖子上!她上吊了!陈长叶本就身心疲惫,被这一惊吓,呆呆愣住,几息后眼前一黑便直直倒下去。 生死离别让他痛苦万分,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哭出来,眼前不断回响着娘亲稀松平常的教诲,平日里娘亲的笑容音乐。病后的日子虽苦,但也不缺乏乐趣,娘俩相依为命,没想到这么快就生离死别…… 门外的长佩听见摔倒的声音,担心陈长叶的心情一时间打败了心底的恐惧,推开小门便冲进去,见倒地昏迷的陈长叶时吓了一跳,连忙扶起他。转头一看,一个上吊自杀的妇女悬挂着,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长佩惊讶极了,她曾听陈长叶说起过他娘亲的一些事迹,可没想到自己与她的第一次见面就已是天人永隔。现在陈长叶伤心过度,已经倒下,自己该如何是好? 手脚无措的长佩不知床在何处,背上陈长叶便往外跑,想找他口中的林经年求助。结果半路上给一个叫廖叔的老人拦住,好说好歹都不让长佩离开。 长佩本就害怕,看咄咄逼人的廖叔如此冤枉自己,还污蔑说自己打伤了陈长叶。而长佩自己却不知如何辩解,正要一棍打晕这老头时,陈长叶似乎清醒一点,虚弱说:“廖叔,麻烦你照顾一下我们,长佩不是坏人。长佩,廖叔是好人,相信他。” 二者愣住了,才知自己闹了个乌龙。于是廖叔把陈长叶和长佩请进自己的小木屋里,让长佩照顾一下陈长叶,这个长佩倒是求之不得,而廖叔急忙出去找郎中了。 陈长叶躺在床上暗自神伤,娘亲的死对他打击极大,自己愣是还没接受这个事实,一切都很恍惚,就好像一场梦一样,醒来就能看见健康的娘亲端着一碗姜汤过来,轻声说自己发烧给烧糊涂了,一切都是假的…… 泪眼朦胧之际,陈长叶就好像看见娘亲正对自己迎面走来,伸出手要带上自己去极乐世界。不由得伸出手,空洞的眼神直直望着蚊帐,旁边长佩可就吓坏了,莫不是得了癔症? 正巧郎中来了,随行的是一个灰袍面具少年,背后是步履蹒跚的廖叔,他看样子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脸色无比苍白。郎中轻轻接过陈长叶的手,稍微诊断一下。 廖叔轻轻告诉长佩那是给陈长叶医治之人,长佩才没有拿起长枪打断二者的接触。片刻后,郎中起身来径直说:“此人气息不稳,受了重大打击,我给他开几剂安神的药,吃上几日就好了。” 廖叔连忙谢过郎中,郎中摆手道:“不过,心病却还需心药医,他好了之后或许还容易受到其他的刺激,这就得靠他自己走出来了!”郎中的话很简单:我就开几副药,好不好看他自己。 于是那郎中便出去抓药,廖叔也跟着去帮忙。屋内还有一个戴着面具的神秘少年,他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长佩紧紧握着长枪,十分警惕,若是这少年敢轻举妄动,自己定然要叫他爬着出去! “敢问姑娘贵姓?”少年缓缓说道,可那挑衅的语气不言而喻,傲气逼人,他摘下面具,却是一副俊朗秀气的书生模样。 长佩也明白自己资历尚浅,难免会听错一些话,误会别人的好意,所以也便忽略了那少年的嘲讽,道:“我,是陈长佩,你,是谁?”遇到陌生人她又开始结巴了。 少年淡淡回答:“鄙人姓林,名经年……”还未说完长佩瞬间举起那把长枪竖指林经年,眼神中的冰冷仿佛可以瞬间冻结整个房屋。 气氛开始紧张起来,林经年轻轻摆手抵掉自己脖子前的枪尖,仿佛不害怕一样,缓缓道:“你若是杀了我,陈长叶可不会原谅你……”这倒是让长佩有些顾虑了,但她依旧满眼怒火。 林经年自然明白她为何生气,回答道:“我已派人照顾他母亲,只是,没想到竟会想不开,做出这事……”他脸上神色捉摸不透,长佩却觉得他不像是在说谎。 床上的陈长叶似乎醒来了,一滴清泪滑过脸颊。半响,打破沉寂道:“林经年,你若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帮你做,就尽管说吧,做完我们便是陌路人了……” 听此话林经年暗自叹息,有些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模样,说:“今日下午,护人闯入一个地方即可!”什么地方他倒是未明说,不过听他口气,那个地方不难闯,只是他不能用自己的人闯。 长佩转头担心地看着陈长叶,后者报之一个虚弱的微笑,道:“好,具体什么时候,保护哪些人,去哪里?”陈长叶松了松骨,娘亲的死最多也就是因林经年疏忽大意导致,但也不是他有意为之,他也是想帮助自己,却也没想到弄巧成拙,现在他心情悲痛欲绝,但想要为自己娘亲安安稳稳地办一场丧事,在此之前,还需得把林经年的事情做完。 “午时,有人会在青鸾楼前面,你只需告诉他们你是领路人,随即打入二楼三号房间即可。”林经年淡淡说完,便离开了,完全没有给陈长叶问其他事情的机会。 青鸾楼?陈长叶沉吟片刻,那不是有名的青楼吗?为什么林经年要自己打入那里?他到底在计划什么? “长叶哥,你这身体可以吗?”长佩问,她紧攥着胸口的吊坠,她自然是可以打,只不过第一次要去打人,她却有点害怕了,对付猞猁大虫这些她都是知道怎么对付。可人,她还未曾交过手。 陈长叶叹气,随即跳下床,强笑着说:“我本就欠他人情,还了也好,还了我便可以安安心心为娘亲办理丧事了,放心吧,长佩。”他拿起旁边的一把长弓,这个已经不适合在青鸾楼使用了,毕竟这个容易伤着人。 陈长叶看见不远处自家院子内的竹子,心里面忽然有了主意。 便用竹子做了一根棍子,长短刚好,用起来颇为顺手。而长佩在一旁帮忙,无意中陈长叶问过她吊坠上的那把小匕首,发现并不能打开来使用,只是一个巧妙的装饰罢了。 空闲时,陈长叶还耍了一下长佩的长枪,长佩一直在旁边拍手叫好,找到了些许手感。二者吃完午饭,在午马时分前半柱香的时间前往青鸾楼。果不其然,青鸾楼门前一家小铺子前整整齐齐坐着五个老人。 打了个招呼,他们似乎也没有多少意外,陈长叶才得知,他们都是林家德高望重的前辈,这一次林经年告诉他们有好戏要看,便让他们在这边等领路人。 而陈长叶也是奇怪,完全不知道林经年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二楼三号房间里面到底有什么,恐怕也只有进去才知道。 于是,陈长叶便领着五个老人和长佩,正要进青楼门口,就被门前小厮拦住,可陈长叶可不会管这么多,林经年既然都说打了,那不打肯定就进不去,于是。 “动手!”陈长叶一根竹棍耍得虎虎生威,打得前面来帮忙的两个大汉节节败退!而长佩也领着五个老人正要上二楼,迎面便是五个大汉,而这一次长佩的长枪可便不长眼了,五个大汉似皮球一样被她一一挑下楼梯。 声响连连,整栋楼的人都听见了。随即长佩推开三号门,带着五个老人进去一看,目瞪口呆,沉默了半息。 陈长叶刚上楼梯,只看见长佩红着脸跑出来一溜烟钻进自己怀里面。 “里面是什么?”陈长叶轻轻问,长佩此时却害羞得不行,啥也不敢说,把脸闷在陈长叶胸膛里面,他听见三号房间里面五个老人破口大骂。 随即里面一个只裹上棉被的胭脂女子连滚带爬地出来,接着又是一个衣服凌乱的女子跑出来,陆陆续续的,陈长叶呆若木鸡地看着里面已经出来的六个女子,已经彻底凌乱了,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失魂落魄 半响,陈长叶才想清楚,自己事情做完就好。那些这三号房里面的事情,那些阴谋诡计都不是自己能看得懂的。于是,陈长叶便悄悄领着长佩离去,去给娘亲办理丧事了。 而三号房里,一个头发凌乱的少年正跪在五个林家老人面前,随即他们便离开一起青楼了。那五个老人脸色铁青,少年脸上已然多了一个火红的巴掌印,可无论再怎么生气,家丑不可外扬,只能回城主府处理。 在城主府中一处偏僻的小院里,林经年坐在摇椅上淡淡品着茶,面前桌上放着一铺白纸,最大的两个字便是家规。他轻轻捻起白纸,念起上面的字,“唯处子之身方可继承城主之位……” 他身旁的一柱香正缓缓燃着,香气淡淡地弥漫在他身边,终于最后一节断掉,门外便来了一个奴仆禀告:“少爷,家主唤您前往议事!” 林经年淡淡点头,回头看见躲在门旁的安可怡,便大了些声音,“你且待着,收网了!”说罢,他整顿衣裳便前往大厅,那副早有准备的自信模样让他显得不同往日般的神气。 往日茶香四溢的大厅此时无比冰冷,到处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林经年走去,所有人都已到位。 在最中间正襟危坐的家主,也便是自己的父亲林泊。右边坐着一排老人,便是那五个德高望重的伯伯太爷。而左边坐着三个妇女,一个是自己的母亲苏氏,另外两个是小妾。而正中间跪着的便是自己‘亲爱’的二弟林此岳。 林经年悠然自得地坐在左边椅子上,自顾自品茶起来,他对自己的父母,早已没有感情了。而其他人似乎也是习惯了他的傲慢,林泊沉声片刻,道:“各位长辈,如今犬子此岳犯下这种大错,该如何是好?” 林泊不过四十余岁,纵然是一城之主,相对起那五个老人,他也只能是晚辈罢了。里面一个老气横秋的老人哼了一声,道:“如今经年已有家室,而此岳却又鬼混一番,如今你一脉已然无处子之人,又如何继承?” 堂内一片寂静,林经年悠悠打破沉寂说:“非也……我与我娘子,还未行房事,不知可还行?”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另一个老人眼睛一亮,问:“此话当真?” 那个跪着的二弟此岳更是大吃一惊,仔细一想便明白怎么回事,怒不可遏,站起来指着林经年骂道:“你小子诈我!” “不可无理!此岳!”林泊咳了一声警告林此岳,道,“经年,你这话和这事做得,恐怕不合常理。” 林经年笑着道:“如何不合常理?你们受此岳这小子怂恿,将我的婚姻安排得好好的,不就是想让我失去继承资格罢了,你们手段便高明了?便合理了?” 说罢,林泊沉默了,正如他所说,自己安排那婚事也是有着自己的私心。但那老人却不会理会这么多阴谋诡计,当前最重要的莫过于继承人到底是谁。他吩咐下人下去带安可怡上来,他们要让产婆验一下安可怡是否还有处子之身,一试便知。 这时林泊似乎想起什么,向旁边几位长辈拱手道:“各位叔叔伯伯,当年城主立下此规令非处子之身的男丁不得继承家产,目的就是防止外戚来强夺,而此时经年已然有了家室,若是让他继承,安家恐怕……” 倒也是这个道理,五个老人议论纷纷,还未商议出一个两全之策,林经年淡淡说:“无妨,我已然休掉安可怡了!” 众人大吃一惊,休掉了?才成亲多久?他小子这么狠?林泊更是气急了,一拍桌子大声骂:“你小子什么时候干的?怎可对人家如此无理!你若是耽搁了我与安家的生意,可知生意……” 还未说完,林泊脸色一黑,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林经年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泊,林经年轻笑说:“想不到啊,堂堂城主,竟然心思如此之深,一箭三鸟,即可做得生意,又可废掉长子,还亦可为自己安排好后路啊……” 说着,林经年缓缓鼓掌,脸色无比嘲讽,自己的亲生父亲,居然对自己如此恶毒,而母亲也是坐视不管,真的好啊,好啊!此时他心里不止有着报复成功的爽快,还有着一丝苦涩,为何父母都如此对自己…… 半响,安可怡被产婆带去偏房,后产婆出来禀告:“禀告老爷,安姑娘依旧是处子之身……” 听见这话,林此岳险些站不稳,他明白自己的末日来了,他颤抖着嘴唇看向自己的父亲,企望他能帮自己一把,可是看见的是父亲严厉的眼神,不由得又把要吐出来的话咽了下去。 “事已至此,便由经年继承吧!”那老人狠狠道,下人马上就开始拟字书,先前林此岳的那张继承书也被找了出来。 林泊愣住,他也无可奈何,林经年像是出了口恶气一样舒服,这一口气他憋了整整十八年。他自小便不受父母待见,一直住于偏殿,生性孤僻也是拜他们所赐!十八年里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在书堆里建立起了一座属于自己的天下棋局。 哪怕自己性格扭曲,哪怕自己是个疯子,都在十八年若有若无的折磨中学会了隐忍,学会了毒蛇,都是隐藏在暗处的。 随着字书的拟好,只要林经年签上名字,那林此岳便失去了继承资格。 这一幕无比讽刺,在经年大婚前不久林此岳便是得意洋洋地签了下去,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居然轮到林经年自己签了。 林经年淡定从容地拿起笔,正要签上名字。林此岳突然像疯了一样地冲过来掀翻桌子,黑色的墨水一下子就打湿了字书,这让林经年始料未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杂种,给我滚!”林此岳冷着脸,咬着牙说,他眼神中疯狂无比,他怒骂:“你根本不是林家人,你是个狗杂种,母亲偷来的狗杂种!” 此话一出,便再也收不回来了。 所有人皆是脸色一变,林经年一愣,心里面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也只能强颜欢笑地回头去看自己的父母被这么污蔑有何感想。 却看见旁边的苏氏早已泣不成声,林泊更是满头青筋,却也只能暗叹一口气,此事已经瞒不住了,当场最恐惧的莫过于林经年,他本就有些猜测,却一直不敢想象,如今给林此岳这一道。 他脑中先前的种种奇怪之处迅速浮现起来,他刹那间便醒悟过来,为何自己不受待见?为何父母成亲后不久便生下自己?为何自己与父亲的口味爱好完全不同…… 毛笔跌落,点滴墨水落在地上,点滴墨水滴落在他的人生上,成就了一大团染不去的污点。林经年震惊片刻,脸色苍白,嘶吼着推开林此岳,“你骗人,你这个纨绔给我走开,死一边去!我去你大爷!” 林此岳阴笑着倒在地上,说:“若是不信,你大可试一下滴血认亲罢了,如此恐慌,怕是害怕了!” 林经年睁大眼睛,背后满是冷汗,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对着林泊大声哄道:“听见没?他给你如此耻辱,你还不,不……”说到一半,他看见林泊的眼神,一下子就彻底明白了。 “这……”林经年没有想到,自己的人生,竟然发生如此巨变。 堂内一片寂静,林泊终于说:“确实,你非我儿,我与你娘成亲之时,她便有你了。当初你娘还是闺中少女,却莫名怀孕,当时的守宫砂都还在,故此我们都认为你是上天赐予的……” 那老人愣愣,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林经年苦笑不已,他摇摇晃晃往门外走去,在一旁看着的安可怡早已心疼不已,她眼角含着泪小跑着跟在林经年身后,摆明了一副生死相随,夫君去哪便去哪的模样。 背后的大堂里林此岳凄惨的哭叫声无比响亮,他骂着:“经年啊经年,你混蛋啊,现在城主之位已经无人了啊,我没了啊,没了啊!” 哭声渐行渐远,林经年迷茫地往前走着,他曾经算过,若是林此岳距不认账也好,林泊翻脸力压众人也好,亦或是安可怡处子已破也好,自己甚至将后来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只要一声令下陈长叶便会帮助自己除去许多障碍。可,可如今…… 远远的,他便看见了远处村落里的白花祭旗,那是陈长叶给他娘亲办理的葬礼,他还起码知道自己的父母身世,而自己呢?自己的父亲在哪里?自己又是姓什么?自己到底是谁…… 丧事夜谈 陈长叶在屋内跪着,静静看着天色暗淡下去,眸子平淡如水,他一直在回忆以前的点点滴滴。回过神来,看向旁边的长佩,她也低头跪着。四周无比安静。 陈长叶曾听娘亲说过,他爹是某个小国将军的儿子,年少时与府里丫鬟私奔,逃到小山村里住上几年。后来将军病逝,他回去祭拜,中计被迫继承将军的位置,后又迎娶了一位夫人。而那丫鬟却独自生下一个孩子,诞生那年春天,门口老树发芽,于是便取名陈长叶。 而后来将军也不知怎么样了,在娘亲口中那个将军已经死去了。而娘亲的家人,却也不曾听她提起过,只是隐隐约约听说,娘亲是被拐卖到妓院后又转卖到将军府的丫鬟。 陈长叶暗自叹息,自己的身世模糊不清,罢了,倒也无妨,自己今后孑然一身,倒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他沉声道:“长佩,你若是困了可以先睡上一觉,今夜我来守灵吧?” 长佩乖巧地看着陈长叶,肚子咕噜咕噜地响起来,陈长叶才恍然间发现,他们已经一个下午没有吃过东西了,陈长叶哑然失笑,道:“饿了吧,我先去替你准备些晚饭,你先起来吧,跪了一下午……” 烛火摇摇晃晃地,长佩起身拍掉膝盖上的灰尘,笑着坐在一旁。陈长叶到灶台旁,点火煮水,又去屋外采了些自家白菜,拿了串风干的腊肉,道:“今晚我们吃顿丰盛的,让娘亲看看我们生活好,不用再为我们担心了。” 说着,陈长叶眼神暗淡下来,喃喃自语:“是啊,娘亲说过,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笑,事情不会变,但是心情可以变呀……”他带着笑进了厨房。 不一会,香气四溢。陈长叶端着几盘小菜到屋外的小石桌上面,自己已经多久没在这儿吃饭了?娘亲病倒以来自己都是在床边吃了,还真的有点怀念呢。陈长叶招呼长佩过来吃饭,她蹦蹦跳跳过来,轻轻坐在椅子上,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陈长叶。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陈长叶扒拉几口菜,嚷嚷道,他看着长佩脸上绽放的笑容,心中有种幸福感,在最艰难的时候,还是有愿意人陪着自己,安慰自己,真好。 长佩假装漫不经心地扒拉着饭菜,但她可瞒不住陈长叶,她问:“你娘亲,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话呀?”瞧她娇羞的模样,陈长叶忍不住就想笑,她是在想什么怎么会这么害羞? 不过陈长叶依旧认真回答她:“我娘亲是几个月前患病,她自己估计也没想到。你也看见了,她也是匆匆去世,所以也没给我留下什么话。” 这么说来,陈长叶自己倒是有些遗憾了,长佩看他兴致不高,也没有再问,两人吃完后回头一看,篱笆外站着两个黑影,这把陈长叶吓了一跳,于是也想吓唬一下长佩,便问:“长佩,你看那边,那是黑白无常吗?” 长佩看着那两个模糊不清的黑影,轻轻皱起眉头道:“黑白无常?那是,什么?我,没听说。”看她迷茫的样子,她似乎是真的没有听说过,于是陈长叶只能放弃。 悄悄的,陈长叶走上前去,隔着五六尺的距离,开玩笑问:“二位可是黑白无常?来勾魂的?” 那两个人明显愣住,其中一位女子微微欠身,声音像风中飘飘落叶一样轻灵,说:“小女子安可怡,今夜与夫君漫游此处,多有得罪。” “我不是你夫君了。”另一个男子淡淡说,语气和声音都无比熟悉,但是陈长叶却想不起来。 那个黑暗中的安可怡却有点倔强,她说:“我与夫君已拜堂,无论与否,我都已经是夫君的人了!” 陈长叶听出来了,这摆明就是新婚小夫妻闹了矛盾。不过,在自己娘亲的灵堂前面这么弄,也是怪晦气的。长佩在一旁走上来轻声问:“长叶哥,林经年,怎么会在这里?” 林经年?陈长叶愣住,原来那个男子便是林经年,他来这里做什么?陈长叶走上去仔细一看,那个落魄男子便是林经年,虽然说人家算计过自己,但他也并无太大恶意。 于是陈长叶问:“林经年?你来这边有什么事情吗?你发生什么了?” 安可怡一见是夫君的熟人,连忙点头示意说:“夫君一时兴起,我们二人便出来赏月几番,打扰了先生,真的是抱歉。” 可陈长叶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在说假话,说话的时候眼睛一个劲地往长佩身上眨,似乎是在暗示什么,再看林经年那落魄神色,陈长叶自然是猜着他的计划失败了。 长佩也是有点纳闷,那漂亮姐姐为什么一直朝自己眨眼睛?就她那脑袋瓜子,恐怕还不能猜透这其中意思,可陈长叶猜到了,便说:“天色已晚,二位不如便先暂住寒舍吧?我和我妹妹便给你们准备一下热的饭食?” 妹妹?长佩听见后回头看了看周围,完全不知道陈长叶说的妹妹是哪个,她悄悄试探问:“长叶哥,你,还有,妹妹啊?” 陈长叶会心一笑,偷偷告诉她:“你都叫我长叶哥了,我怎么能不认你做我妹妹呢?”说完长佩嘟着嘴似乎有些不高兴,但是想了想后又捂着嘴偷笑起来。 安可怡轻声劝着林经年,林经年沉默了一会,一向高傲的他如今却要接受别人的施舍,他又怎么会好受,哪怕安可怡和陈长叶把话说得这么给他面子了,可他还是不想去劳烦陈长叶。 正矛盾着,陈长叶从一旁小门出来,拉着林经年进去,十分热情的拉着他进去。林经年不情不愿地进了院子,而安可怡在一旁抿着嘴笑着,陈长叶便帮两人盛好米饭,也明白自己在旁边他们放不开,说了几句自己便离开了。 回到灵堂,陈长叶舒舒服服地跪在蒲团上,回头看见娘亲的棺材,眼神又忽然暗淡下来,若是娘亲能看见城主府长子来家里面吃饭,那得有多高兴啊。可惜,已经看不见了。 长佩在一旁看着外面两个人,他们已经开动了,林经年狼吞虎咽的,好像明天就没得吃了一样,陈长叶悄悄说:“妹,我跟你说,林经年或许是被赶出来了,我们尽可能能照顾他就照顾一下他,别提他城主府的事情哈!” 长佩点点头,她灵动的大眼睛看着陈长叶,勾起嘴角笑着说:“哥,我,知道了!” 晚饭吃完,林经年和安可怡便进来祭拜了一下陈长叶他娘亲,后四个人出去坐了一会,说是赏月吧,这个天气倒也合适,秋高气爽,一轮弯月无比明亮,空中点点繁星像极了水墨画上的几处留白。 “林经年,今后有何打算啊?”陈长叶很自然地问,完全没有提及城主府的事情。 林经年征征想了一会,最终摇头道:“没了,一切都没了,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了……”看他的表情,看来确实是被踢出城主府了,想不到这个家伙还会这么落魄。 陈长叶倒是有点同情他了,细想自己,似乎娘亲死了,自己无牵无挂的,也可以随便找一处树枝自挂驾鹤西去,反正这世间也没有他可以留恋的了,不对,应该还有一个。 想到这里,陈长叶扭过头看着旁边抬头看星星的长佩,她天真的眼睛总是能散发着迷人的光芒,就好像那是另一个世界,她眼睛里的世界任何东西都能发光一样。 “嗯,我今后的打算,恐怕就是陪我妹妹活下去罢了。”陈长叶笑着说,摸了摸长佩的头发,她回过头来欣喜地看着陈长叶,很享受地在他温暖的大手里面蹭了蹭,像只小猫咪一样乖巧可爱。 看见这个,旁边的安可怡跃跃欲试,期待地看向林经年,可是这呆子却没有理会,依旧傻傻地看着桌子上洁白的月光,上一次看见这么美的月光的时候,好像还是在和安可怡成亲的那个晚上。 林经年也明白眼前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已成定局,只是怅然若失,转念一想,自己何必纠结于过去,难不成自己离了城主府便是废人了? 突然间他有了主意,林经年说:“我认为,我们或许可以去长安城闯闯……”他期待地看着旁边的陈长叶和陈长佩,以及坐在自己身边安静的安可怡。 安可怡连忙点头附和道:“夫君去哪妾身便去哪!” 陈长叶听见林经年的话呆了一下,接着眼神放光起来,“是啊!我娘亲先前便与我说过,长安极好,若是能在那安家落户,那……”又是说到一半,陈长叶才明白娘亲已经离去了,也是没想到,他居然欠了娘亲如此之多的念想。 长佩在一旁没有说话,她只知道陈长叶先前去长安是为了寻找神医,对那边也没多少印象,只是觉得人多,繁华,热闹而已。只要陈长叶在身边,她觉得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四人沉默了一会,便不约而同地便回去睡觉了,长佩依旧是要抱着陈长叶的手睡,可陈长叶却要守灵,也只好宠着她了,两人睡在大厅灵堂旁边,陈长叶一直醒着。而林经年和安可怡,便睡在偏屋,三人沉沉睡去,劳累一天,一下子便坠入梦境。 唯有陈长叶一个人独赏寂静的月光…… 初来乍到 次日清晨,鸡啼响彻云霄。陈长叶缓缓睁开眼睛,自己半夜还是睡着了,他看向旁边像只小野猫一样蜷缩着的长佩,她依旧沉睡着,长睫毛一颤一颤的。陈长叶轻轻把手抽出来,长佩便醒了。 “起床了!”陈长叶瞧着长佩的小脸蛋,轻轻地在微红的脸蛋弹了弹,陈长叶道:“今日便给我娘亲下葬吧,入土为安,然后我们便出发去长安城!” 长佩睡眼朦胧,她揉揉眼睛便起来了,也没问什么,静静地等着陈长叶的吩咐。 灵堂里的蜡烛都已经燃完了,空荡荡的就两个人在里面,陈长叶不舍地看着棺材里娘亲的脸,记住了她的模样,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个养育了自己的人。 陈长叶深吸一口气,抬起棺材板,轻轻地便盖了上去。此去一见,终身永别。陈长叶让长佩帮着对准,后拿着长钉就开始固定这棺材,啪啪啪的声音震天响,很快棺材合在一起,确认不会被轻易打开后陈长叶便要和长佩一起搬出去。 棺材便葬在娘亲这住了一辈子的房屋前,那处竹林旁有一处不错的地方。 陈长叶看着那里,娘亲每日便是坐在那里摇晃着纺织机。偏屋里走出林经年和安可怡,他们也醒了,不过八成是被陈长叶锤钉子的声音吵醒的。 林经年和安可怡看见陈长叶和长佩后,打了个招呼,一个晚上过去他们已经恢复了原先的神气,或者是应该是林经年承认了安可怡是自己娘子的事实。 陈长叶摆手道:“诶,挖坑这种粗活就让我和经年来做吧,林夫人你就带着长佩教她做一下菜吧,我们早上还没吃呢!”他脸上笑着,一切都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听罢,安可怡笑盈盈地就带着不知所措的长佩往后屋走去,教她摘菜生火烧水。而林经年也是兴致勃勃地拿起一根锄头站在旁边,陈长叶笑着给他换了把铲子,两人对着竹林旁就是一阵狂挖。 不一会事情都做完了,屋内也飘来阵阵香气,陈长叶走进去大吃一惊,香气扑鼻,他挖了那么久早就饿了,他忍不住赞叹:“林经年,你小子娶了个好夫人啊,厨艺这么好,真的是有福气!” 林经年原先僵硬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笑容,他愣愣挠头说:“嗯,夫人好手艺!”为数不多的一句话让安可怡脸上浮起了红晕,她谦虚笑着说:“那也是夫君好眼光!” 长佩坐在一旁垂涎三尺,她一直在一边帮厨,也是很累。安可怡笑着说:“长佩也是一个能干的孩子,在旁边帮了我不少的忙,没有她我还做不出来呢!” 听这话,长佩眼睛一亮,求表扬地看着陈长叶,陈长叶笑笑不说话,轻轻揉揉她的头,四人便就坐,开动了。林经年和安可怡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吃东西都很有讲究,斯斯文文的。不像陈长叶和长佩,一个是乡间小民,一个是野人,狼吞虎咽,没一会就吃掉一半。 “不错不错,好吃!”陈长叶眼睛一亮,这菜确实做得可以,他突发奇想道,“林夫人,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想不想开一个饭馆什么的?” 安可怡愣住,她放下手中碗筷,旁边的长佩加快速度吃起来,她道:“奴家还没这个打算,若是夫君需要,妾身也可以试一下。” 正夹着菜的林经年手顿了一下,他回头问安可怡:“若是当真开一个饭馆,你忙的过来吗?”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很认真地盯着安可怡的眼睛。 “嗯。”安可怡轻轻点头。陈长叶沉思片刻,心里面已经有了主意,而长佩也是终于吃饱,学着安可怡的模样端庄地把碗筷放在桌子上,细细地擦了擦小嘴。 林经年扭头问陈长叶:“那你有没有兴趣去长安城开包子铺?”他此时高深莫测的模样,似乎已经有了主意,胸有成竹的模样让陈长叶有着期待。 所以陈长叶也不隐瞒,他简直了当说:“当然,我娘亲最希望我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来,我觉得我的包子铺也可以开到全天下所有地方上!” 长佩在一旁鼓掌弯着眉眼笑道:“哥的,包子铺,一定可以!开到全天下,所有地方!”她说话虽然咬字一顿一顿的,但是却是完全支持陈长叶的表情,可爱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安可怡好奇地看着长佩,很疑惑的表情,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副不会说话的样子。林经年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但他依旧没有问陈长叶有关长佩的事情,他问:“长叶,我认为我们或许可以在长安城开个小饭馆,你的包子铺也可以加进来!” “这感情好!”陈长叶大吃一惊,他也立马改了名字,道:“经年兄,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凑一下你们的热闹吗?” 林经年有点尴尬的笑,他说:“我倒是有一计,可以让我们在长安城有立足之地,不过需要你的包子铺的名声。” 陈长叶顿时明白,他还是在算计自己,不过既然是双赢的事情,他想必也不会害自己,不如信了他,于是便说:“那好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一定帮忙。” 看不懂的安可怡和长佩在旁边看着,林经年也见陈长叶如此坦诚,心中有了敬佩之意,他本意也不坏,便说:“我们城主府在长安城有一位故人,我离开的事情他应该还不知道,他在那边也是有点名声,我想假借安家的噱头和你包子铺的幌子开一座饭馆。” 陈长叶一听,明白林经年的想法,觉得妙极了,利用家丑不可外扬的心理和两地的距离差引起的信息差,再用城主府和安家的名声招摇撞骗,先骗下一栋小楼即可,待他们做出点样子了,有点铜钱了,便可以自己租下一个铺面,想必也不会有人跟钱过不去。 这一个计划,巧妙地避开了他们这个时候最明显的弱点,便是穷,若是他们旧行老道,没有一文铜钱如何赚出一片天地?而现在就是先骗来一片天地,再打出来一片真正属于自己的天地。 陈长叶激动点头,他道:“好主意,我觉得可以,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林经年回答道:“若是可以,还是尽早的好,省得夜长梦多,不如今天下午,我们收拾一下即刻出发?” 陈长叶眼睛一亮,英雄所见略同,于是二者把事情解释了一番,一拍即合,所有人都同意了这件事情。于是陈长叶和长佩便收拾起来,而林经年和安可怡都是回府里面托人拿了些盘缠。 而城主府一行却是出乎意料地顺利,林经年从林此岳手中轻轻松松拿走了一百两银子,便是十万铜币,这一巨款砸得陈长叶头昏眼花,乐呵呵地就买了些锅碗瓢盆和厨房用具。 剩余的能省自然便省下来,四人觉得还是行路过去好些,雇俩马车又太贵,他们去到那边还有许多要花钱的,于是便走去罢了。至于城主府的事情,林经年不经意地从林此岳口中得知,他们此事内部处理,不敢声张,更是给陈长叶吃了安心药。 后陈长叶带着仅有的几件破旧衣服,给长佩她们买了布匹,让裁缝做了些新衣裳,再买上些许干粮和武器,便出发了。 经过三天多的路程,四人终于到达繁华的长安城。借着林经年原先的城主府标识物,四个人混进了热闹的长安,入了城便是另一番天地,四人在街上逛了许久,已然要傍晚了才想起来要找个客栈住下。 于是便往客栈走去,却不料周围突然一声惊呼,四人还稀里糊涂的。 只见所有人都退开,围成一个圈,他们的视线都看向了陈长叶后面。四人疑惑转身,发现地上躺着刚刚走过去的一个人,他的头上正刺着一把利箭!陈长叶上前探息,发现已经死去,是瞬间毙命! 林经年顺着方向看去,在不远处一家福来客栈三楼窗户上看见一个转身离开的人影。 他们正觉得奇怪,一队官兵不知道从哪里出来,忽然围住四个人,安可怡害怕得紧紧靠在林经年身边,长佩也是畏生地拉着长叶的手,小心翼翼地看着。 “来人,带走!”一道声音响亮说道,看去,是一个大腹便便,带着乌纱帽的当地官员。 陈长叶来不及过多辩解,那些官兵便要围过来,长佩紧紧抓住旁边行李担架上的长枪,糯糯问:“哥哥,这,打不打?”只要陈长叶一声令下,她便杀出一条血路护陈长叶周全。 她还是太耿直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陈长叶看向林经年,只见他点点头,示意先看情况,很老实地就给两个官兵压着双手,旁边的安可怡和长佩是女子,自然没人对付,放任不管。 于是陈长叶决定相信林经年,双手一放,暗示长佩别动手。 长佩自然是听话地放下长枪,在旁边静观其变。这个时候林经年发声了,“这位大老爷,为何抓我与我朋友们,难道是我们做错什么了?” “你们杀了人,抓起来又如何?”那官员如此回复,林经年突然一笑,他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而旁边的长佩和陈长叶等人还摸不着头脑,到底发生了什么? 舍一救三 “笑?呵呵,等会到牢里再笑吧,带走!”那官员皮笑肉不笑说道,大手一挥便让官兵们围着陈长叶、长佩、林经年和安可怡四人走,他们靠在一旁却让他们有了说话的机会。 在路上,陈长叶悄悄耳语问林经年:“经年兄,这是怎么回事?你看明白了吗?”心里面有点不安,自己也是第一次被官兵带着往衙门走。 林经年暗暗道:“这是有预谋的。” 听此话,安可怡大吃一惊,长佩倒是听不懂什么意思,自顾自走着,她或许以为这些人并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吧。陈长叶有些着急问:“你怎么知道的?”若当真是有预谋的,那他们岂不是要共赴黄泉? 林经年抬头看着周围行走的官兵,简单道:“死者与我们无关,官兵出现时间又太巧,演技也拙劣,摆明了早有预谋,只不过我们运气不好,于是便如此了。” 陈长叶点点头,他们二话不说就围上来急匆匆要带走人,若是没鬼谁信呢!于是陈长叶问:“那我们为什么不打出去,凭我们四个人,虽然说不一定打得过,但跑出去还是没问题的。” 听此话,林经年摇摇头,道:“若是我们跑了,他们便以做贼心虚为名头,就地格杀我们,我只是担心……” “那你担心什么?”陈长叶问,若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们直接逃跑不就行了? 林经年细声道:“若是跑了,打伤官兵。通缉令一发我们便是过街老鼠,永无出头之日。我们就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更何况,周围还有弓箭手……”他话未说完。 旁边的官兵推搡了林经年一下,嚷嚷道:“闭嘴,说什么呢说!一个酸臭书生!” 林经年默默不说话,到了衙门也没有开始审判,先是把所有人带去地下的牢房等候,而那个官员像是去面见什么大人物一样消失了,这一切林经年都看在眼里。 进了牢房,官兵反锁上后离开。林经年才松了口气,陈长叶正要问,林经年摆手止住他的废话,直接说:“长话短说,现在处境很危险。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我已经有了离开的计策,但需要两拨人配合。” “好!”陈长叶和安可怡点头,长佩看陈长叶同意也点头附和,林经年说:“两拨人,一拨先认罪,拖时间。一拨出去找人,还我们清白。” 陈长叶不假思索,“那我便留下来吧,长佩你跟着经年兄他们去……” 长佩一听,愣住了,虽然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但是一听到要和陈长叶,委屈得一时间竟吓哭了,她死死抱住陈长叶,颤抖着说:“不,我跟你!我不要,和你,分开,不要!讨厌!” 见状陈长叶揉揉她的头,心中纵然是千种不舍。但他明白,留下来的人很可能就走不出去,他不希望还在豆蔻年华的长佩留在这里,她还有更好的未来在前方等着她。 林经年见此,叹了口气,他也没打算让陈长叶留在这里,他已经有了人选,只是不忍心说出来。在一旁的安可怡原地挣扎了一会,最后站出来道:“奴家留下来吧!” 一句话说出来像是用尽了她一生的气力,她皱着眉心,看向早有准备的林经年,发现他的脸色波澜不惊,便明白了,点头道:“留下来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四人内就奴家是拖油瓶,你们先出去,再想办法救奴家。” 安可怡要留下来,长佩也是不舍。这三人里除了陈长叶就属安可怡与她最亲了,她要上去拉住安可怡的手,安可怡后退一步,闭眼道:“长佩姑娘,你是我们当中武功最好的,还劳烦你保护好我的夫君,这样奴家倒也没什么遗憾了。” 林经年劝住长佩,对陈长叶道:“别再磨蹭了,我们只有出去找到真相,才有机会,救出……我的夫人”听见我的夫人这四个字,安可怡苍白的脸上多了丝血色,笑起来,四个字,死而无憾了。 陈长叶也明白林经年此时心里面天人交战,事发突然他也没有太多周密的准备,现在完全是靠着赌一把的运气。 牢房内阴森森,烛火摇晃,光线昏暗。地牢四周都是牢固的泥土,没有人能从这里逃出去。牢房内仅仅只有铺满杂草的地面,什么都没有了。 安可怡找来个地方静静坐下,似乎在无声宣告自己的决心。于是陈长叶只得拍门叫来狱卒,道:“这位大哥,那女子已经承认了,她便是凶手,我们是无辜的,能不能放了我们?” 那狱卒半信半疑地看了静静坐在地上的安可怡,嘟囔几句道:“我去问一下大人,如果他答应了我便放了你们,等一下,我去去就回!”说罢,他便飞速离开了地牢。 陈长叶松了口气,转眼看见林经年递给安可怡一把小匕首,他暗暗对安可怡道:“夫人,若是有人敢侵犯于你,便用此杀了他,再吹响长笛,我便来救你!” 安可怡担忧地抬头看着林经年,林经年露出僵硬的笑容,但却极其认真道:“哪怕此人是当今圣上,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我也要让他看着刀剑一点一点没入自己的胸膛!” 好一个狂妄的林经年,陈长叶暗暗想着,但也确实是有点后怕。若是安可怡真的发生意外,林经年设计杀了那人后,又会如何自处呢? 转头看向长佩却是听从陈长叶的话,她对陈长叶是完全信任。 想到这里,陈长叶也有些饿了,似乎已经一天没有吃了,正想着要不要出去后先吃一顿再想办法,远处走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陈长叶探头看去,是那个狱卒,他急匆匆地跑过来,脸色极其不自然,他飞快打开锁头,对着陈长叶等人道:“你们快走,大人要杀你们!”说着锁头已然打开。 听见这话,陈长叶脸色一变,顿时明白此地不宜久留,便正要让林经年带着安可怡快走。回头一望,林经年一副早已知晓的模样,他淡淡道:“那便来吧,他若是不认账,我倒也不怕!” 陈长叶愣住,不跑?冷静下来,也明白林经年不跑的原因了,这其中怕是有诈,若是自己真跑了,便有可能被以逃跑的罪名就地处决在这幽暗的长道里,说不准前面便有弓箭手候着自己,想到这里他不禁后怕。 果不其然,远处走廊一阵鼓掌,那个官员冷笑着缓步走过来,道:“没想到你们真的不是凶手啊,这么不害怕,那是吃定了我抓不到你们的证据吗?” 陈长叶镇定下来,林经年在一边暗示自己按照原计划进行,于是便说:“我们不是凶手,那边那个坐地上的女子才是,她已经承认了。” 官员冷笑着,眯着眼睛看着另外三个人,一个阴冷的瘦弱书生,一个愣愣的像五岁孩童的女子,还有眼前这个秀气却脏乱的少年。心想,他们出去又能掀起什么样的风浪呢? 于是那官员大手一挥,大声道:“那你们便走吧!而那位凶手,麻烦你签字画押一下,过几天吃顿好的准备上路!”他专门在陈长叶他们面前嚷嚷,似乎想看他们的反应。 但是林经年早有准备,假装出一副嫌弃的表情看向安可怡,而陈长叶冷着脸飞速拉着长佩往外走,防止她哭出来,走出去,发现四周廊坊都蹲着弓弩士兵,幸好自己没有冲动。 到了地牢门口,看见久违的夕阳,陈长叶松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待了一会,林经年才赶上来,他右手已经掐出血了,借着黄昏陈长叶注意到这一细节。 而他还是强颜欢笑道:“出来了,我们,我们先去吃一顿饭商量一下吧?”长佩没有异议,陈长叶也是点头,这一行他们已经把一个伙伴抛下,现在当务之急是冷静一下脑袋,吃顿热乎的才能干活。 三人出了衙门,看着衙门面前两只夸张的大石狮子,不远处的牌匾上还写着铁面无私四个大字,讽刺至极。陈长叶领着情绪低迷的长佩,跟着林经年找到了一家豪华酒楼。 那三层如山高的酒楼,四方长檐似弯月角一样探出,上边悬挂着四方火红的大灯笼,楼顶尖尖的屋檐像一把倒刺一样竖立着。这酒馆大门有数十丈,五个人并排走进去都绰绰有余,豪华至极,陈长叶见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酒楼。 三人进去,却被门口的伙计告知打烊了。林经年反而不走,拿出城主府信物递给小二,道:“将此物交给你的上头,他自会来找我!” 说罢,小二也是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手中玉佩明显不是凡物,但眼前人却也不是非凡之人,反而有些灰头土脸。罢了,人不可相貌,于是小二带着玉佩上楼去了。 林经年闲庭信步,带着陈长叶自顾自地找来张椅子坐下,陈长佩在一边暗暗问:“这里便是你们城主府故友所在的地方?那个故友就是这酒楼的掌事?”林经年安静点头。 长佩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数不清的牌子,上面都刻满了佳肴的名字,方便客人点菜,虽然看不懂字,但她还是明白这些牌子的用意,惊叹于这里这么多山珍海味。 陈长叶问:“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我们得动作快一点!”想到安可怡的安危,陈长叶有些担心,但是林经年反而有些冷静下来了。 烛火轻晃,林经年胸有成竹道:“我已经有办法了……” 小鬼霄遥 “有了?经年兄,你就是天才啊!”陈长叶喜出望外,没想到林经年才走上一路的功夫就已想出解决之法,他还当真是奇才啊! 被夸赞的林经年轻捏着鼻尖,慢慢揉着,闭目养神道:“我们先找沈天烟帮忙,他是这此处地头蛇。若他能帮我们,那便不用选择第二条路。” 听此话林经年似乎很不想去选择第二条路,陈长叶正疑惑,便要问,楼上忽然传来脚步声,陈长叶扭头看去,蜿蜒曲折的竹桥小梯上正有一个威严的老人缓步走来,目光坚定不移地看着前方,像是一个刚正不阿的老者前辈。 他看见林经年时眼睛闪过一丝欣喜,但转眼瞧见旁边晃悠的长佩和陈长叶却顿时眉头一皱,他粗声道:“哪位是林经年林公子啊?”语气不怒自威。 林经年睁开眼睛,看见楼梯上的老人,很恭敬地点头说:“沈伯伯,我便是林经年。今日唐突拜访,多有得罪。”说着,还强挤出一丝笑容拱手示礼。 不知为何,陈长叶在一旁看着曾经三尺男儿的林经年为了安可怡不得不向那个老人示弱,有些惋惜,他已经有弱点了。 沈伯伯哈哈大笑,走过来坐在椅子上看着林经年的脸,道:“哈哈哈,没事没事,我看看啊,越长越像你爹了,近来你爹的生活可好?他已经几月没有和我传过书了。” 听见有关林泊的事情,林经年脸色忽然一愣,他强撑着笑容迎合道:“家父一切安好,多谢沈伯伯关心。沈伯伯近来生意兴隆,开了如此大的酒馆,可喜可贺。” 旁边的陈长叶静静地看着,没有插上一句话的意思,他看出来这老人对林经年的突然来访很是狐疑,一直在打探事情,而林经年也不知道是什么打算,似乎一直在回答问题。 沈伯伯点点头,抚着胡子说:“经年哎,你这一次来到这里,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吗?别骗老头子,我可是看你长大的,什么心思我猜不出来?” 听见这话,林经年苦笑,道:“沈伯伯,经年还真的是遇到难处,还望沈伯伯鼎力相助。” 沈伯伯眯着眼睛,早已预料道:“那你便说说,我看能不能尽一份绵薄之力。” 林经年此时背后已经满是冷汗,他面不改色道:“我有个朋友在衙门出事了,不知道沈伯伯在衙门里面有没有认识的人?我想……” “是那名女子吧?”沈伯伯冷笑道,林经年心里面登时暗叫一声不好,他已经知道了! 沈伯伯轻叩桌子,发出清脆的声音,道:“我或许不知道你和那女子什么关系,值得你这么卑躬屈膝地来找我。但是我能和你说,我只是小本生意,还救不了杀人犯。” 林经年急忙道:“非也,沈伯伯。那女子其实叫安可怡,是我的夫人,我父亲或许还未与你细说,但她已是我结发妻子,还望……” 话未说完,沈伯伯一挥手让小二赶走他们,淡淡道:“那更不行了,我可不认识你,你的妻子是杀人犯,我没去衙门揭发你就已经是意尽仁慈了,速速离去吧!” 说罢那小二拉着林经年往外走,他呆住了,没想到自己那个小时候对自己赞赏有加的伯伯竟然如此绝情,他怎么这样子? 默默看完这一切的陈长叶暗叹一口气,人情世故,他一个书呆子怎么会明白?二者非亲非故,多年未见,若是扯到性命有关的事,谁敢沾惹上身?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见利忘义的商人掌事?陈长叶不等对方请自己,拉着长佩便往外走去。 踏出大门的前一刻,他看见了门外林经年不敢相信的表情,还感受到了那个小人在自己背后的奸笑声。陈长叶拉着林经年,暗道:“走吧,这里不适合我们!” 三人拖着长长的影子走在空荡的街上,黑暗夜幕已然降临,不远处的闹市正放着烟花。长佩拦着陈长叶,很好奇地想过去看看,却按耐住心底的渴望没有跑过去,一直紧紧的抱着陈长叶的手臂。 “经年兄,所以,第二条路是什么?”陈长叶假装不在意地问,林经年是一个骄傲的人,失败了也很难接受,所以陈长叶也只能假装无所谓。 林经年似乎被陈长叶提醒了一下,豁然开朗,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随后坚定地说:“第二条路,我们便是去面见当今圣上!” 一时间陈长叶静止住了,进宫面圣?虽然说这个想法过于疯狂,但现在已经没人愿意帮助自己走投无路时可是不错的选择,但是怎么进宫呢?莫不是拿着城主府信物进去? 陈长叶摇摇头,小小城主还没那个能耐入宫,他难不成是……林经年点头,沉声道:“没错,我们便是悄悄潜入!” “呵,呵呵,你在开玩笑吧?宫中戒备有多严你知道吗?”陈长叶忍不住反问,“经年兄,你可不能拿你夫人的性命开玩笑啊!你还有第三条路吗?” 林经年闭上眼睛没有说话,他心很乱,想着要不要干脆闯衙门救人出来,虽然这是下下策,但也好过坐以待毙吧? “林经年?”长佩突然发生,她拉着陈长叶的手,天真无邪地看着林经年,很认真很严肃说,“我们,不能,放弃,一定要,救出,安姐姐!” 陈长叶揉揉她的头,叹气道:“放心吧,我和经年兄都会尽力的……”这只是安慰长佩的话罢了,说实在的,现在他心里面也没底。 黑暗长街吞噬了三个一筹莫展年轻人,到底该怎么办呢?林经年苦思冥想,忽然好像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名字,回头一看,一个身着白袍的小孩子正站在不远处的小桥上,月光照耀下的脸色诡异无比。 林经年转头看向陈长叶和长佩,两个人正在看星星,而只有长佩是真的在看星星,陈长叶一直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周围安静得可怕,林经年看向那个站在小桥上的白衣小孩,壮着胆子问:“阁下是何人?为何装神弄鬼!”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引起旁边陈长叶的注意,他看去,也给小桥上的小孩吓了一跳。 长佩则是茫然地看着,小声问:“哥哥,它,是谁啊?”陈长叶暗示长佩不要轻举妄动。 那石头小桥上的白袍小孩突然蹦哒蹦哒跑下来,明显朝着林经年跑过去,林经年更是吓得身体一僵,已经无法动弹,陈长叶连忙抽出竹棍子横在林经年面前,大喝一声:“是人是鬼,报上名来!” 那小孩听见陈长叶的声音,很没趣道:“诶,和你们开个玩笑都这么难啊!经年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说着,她把垂散在两鬓的头发拨起来,露出一张瓷娃娃般的白色小脸,樱桃小嘴嘟着像是在生气。 此人认识林经年?陈长叶愣住了,幸好刚刚自己没有出手,不然打错人岂不是很尴尬了?转头看向林经年,他在原地思考了一会,摇摇头道:“我不认识你!” “好哇,套近乎,你到底要干嘛?”陈长叶大棒一喝,直接舞出风来,转念一想,对一个小娃娃这么狠会不会有点凶了,眼睛一直盯着那个小孩,生怕她突然哭起来。 她似乎不死心,想了一下,用手扯自己的脸,做了一个鬼脸,林经年顿时恍然大悟,指着她道:“哦,原来是你,我好像记得你!” 说着他又疑惑了,绕绕脑袋道:“可是,你好像又不是他,这,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笑着,声音略微有点沙哑,她道:“我呀,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赤霄遥是也!”说着还很自豪地叉腰抬头,气汹汹地一副老子最牛的模样。 赤霄遥?陈长叶快笑出来了,她这名字不是男孩子的名字吗?她怎么回事呢?赤霄遥看见他憋笑的模样有些不自在,她有些不耐烦了,问:“经年哥哥,你想起来了吗?再想不起来我就生气啦!” 林经年点头,他缓缓道:“赤霄遥,我想起来,原来是你。可是为什么你十年过去,一点也没长大,而且我印象里的赤霄遥是男子,你到底是谁!” 话音未落,那小鬼摇身一变,只见金光一闪,她化作一个貌美女子,乌黑青丝用简单素雅的银色簪子盘着,一双凤丹眼有着半点胭脂红,两坠石头耳环挂在耳朵上,眼睛烔烔有神地看着林经年。 如此绝色女子,怕是能与洗漱干净的长佩一较高低,长佩也是惊奇得张大了嘴巴看着那女子。但她感到吃惊的地方与陈长叶的不一样,陈长叶是震惊于对方的相貌,而长佩是吃惊于对方为何能从小孩子变成仙女。 见众人大吃一惊的表情,她似乎有些开心。赤霄遥捂嘴偷笑道:“经年哥哥,若是我能帮助你们潜入皇宫,你会不会就认可我了呢?” 此话一出,林经年吓出一身冷汗,陈长叶也是大吃一惊,此女竟然偷听他们说话! 幻术高手 夏日阳光正明媚,闷在黑暗书房中的林经年悠悠看着屋外灿烂的阳光,充满了向往。他发了会呆,倚靠着背后那些读了半天的兵书,只觉得枯燥复杂极了。 “好想出去玩啊……”林经年无聊得爬上书堆,双脚在空中荡漾。他已经被父亲锁进书房三天了,吃喝拉撒皆是用小桶解决,原因不过是自己偷偷告诉父亲如何从商业对手面前拿走更多利润的方法罢了,他竟然骂自己毫无人性。 林经年撇着嘴也没怎么乱想,已经习惯了。正当无聊着,门外的小木门悄然推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他歪头看去,一个头戴小草帽的小屁孩正蹑手蹑脚地拿着一只包着烧鸡的纸进来,纸里的烧鸡气味蔓延了整个书房。 闻见味道,林经年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问:“那个,你是谁啊?来这边找我玩的吗?”最后一句话他完全不抱任何希望,因为这个鬼地方是没有人愿意来的,大多是捉迷藏走错地方罢了。 那个小孩看见林经年后眼睛一亮,他捧着烧鸡屁颠屁颠往林经年这跑来,却不小心给一本放在地上的书绊倒。 眼看烧鸡就要掉地上了,林经年眼疾手快,一脚把还算柔软的蒲团踢过去,稳稳接住了那小孩。 他扑倒在蒲团后哈哈大笑,站起来拿着烧鸡走到林经年面前。 林经年坐书堆上,膝盖正好到他的额头,只见那小孩诚挚地把烧鸡拿起来,道:“我叫赤霄遥,就是来找你玩的,你看这烧鸡,送你的!” 林经年不可置信地看着,用手接过烧鸡的一刻不知为何,居然感动至极,转个身跳下书堆,兴奋道:“我叫林经年,既然你来找我玩,今后我们就是好朋友啦!” “好!” 稚嫩的声音回荡在炎热的夏日里,两个小孩吃烧鸡吃得满嘴流油,林经年也得知赤霄遥是随父亲来做生意的,也便明白了他是自己父亲竞争对手的儿子。 但是林经年并没有算计他,而是暗中告诉他如何在与自己父亲做生意时暗占便宜,并且还跟他说哪里有更好的货,他点点头。赤霄遥说自己以后有空一定会来看林经年的,地点就约在这个小书房里。 二者玩了一天,赤霄遥回家后不久。自己父亲就气冲冲地回来找林经年,骂他胳膊肘往外拐,帮外人不帮父亲,狠狠收拾了他一顿,又给扔在书房里面自生自灭了。 但林经年满不在乎,他给赤霄遥的这个计策,只有自己父亲采纳自己的想法时才会奏效,可想而知,他父亲误会成了林经年给自己下套。 无妨,林经年看透自己父亲的本质,就是一个小人,用了自己的方法还为难自己,切。 林经年在书房中涂抹着伤口,有些是被地板的木屑刺伤的,有些是被打的淤青,他熟练地拿出几瓶自己调制的药,照着医术上的指示抹着。 一日过去,半夜赤霄遥他又来了,捧着烧鸡悄然进入书房,林经年看见他这么信守承诺,高兴极了,问过才知道,他顺着围墙的狗洞爬进来的,他们二人吃完烧鸡,手拉着手跑出去,哥俩在路上看着车来人往。 就这样子,一个狗洞维持了三年,为了能与赤霄遥相处,林经年不惜故意捣乱,被父亲打得鼻青脸肿,后笑呵呵地进了书房。 最后还直接把床搬进书房,扬言父亲不与自己服软自己就不出去了,对此所有人都无可奈何。 林经年最后一次见到赤霄遥时,是在一片黄昏下。赤霄遥已经十岁了,林经年已经九岁了,赤霄遥告诉他,自己要去东方的赢山派修炼,或许会有几年不会再相见了,林经年点头答应,告诉他自己会在书房一直等他。 就这样子,林经年在书房里呆了十年…… 时光回到现在,林经年仍然有些不敢想象,他问:“赤霄遥,是你吗?”他此时内心极其不平稳,没想到自己童年玩伴终于出现了,自己等了他十年,可等来的居然是个女儿身! 赤霄遥轻轻点头,笑道:“经年哥哥,对不起啦,让你等了那么久,我一定请你吃烧鸡好好补偿你!当然啦,我也听说过了,嫂子现在在地牢里面是吧?” 林经年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对陈长叶道:“没错。长叶,这位确实是我的好友,把棍子放下吧,我觉得我们可以谈谈。”随即又向赤霄遥说:“这是我的好友陈长叶和长佩。” 陈长叶半信半疑地放下棍子,长佩在一旁看着那个笑容灿烂的女子,好漂亮啊。随即又看看陈长叶的脸色,不明白他为什么如临大敌一般看着她。 衣袖随风飘浮的赤霄遥确实像极了一位美丽的仙子,林经年不禁感到有些不真实,问:“赤霄遥,你不是男子吗?现怎就成了女子?莫不是上山修炼还能改此?” 赤霄遥忍俊不禁,她摆手道:“不是啦,我本来就是女子,只是当初我父亲行走江湖,我是女子有很多不方便,我便穿着男子衣服。” 说着,赤霄遥接着道:“后来十岁那年,我本来已经隐瞒不下去了,可是正巧我父亲让我去赢山派修炼,于是我就顺便答应下来了。前几日刚刚下山,便马不停蹄地要去找你,谁曾想在城门口看见你被一群官兵围住了。 后来我一打听,诶,还真的是你,接着就尾随你们,至于偷听这件事情,你也就别生气啦!” 林经年点头,他问:“那你打算怎么帮助我们进宫面圣呢?若是帮了我们大忙,我定要请你好好吃一顿!” 听此话赤霄遥抿嘴笑道:“经年哥哥,你怎么这么客气呢!帮一下你们也是多大难事,不过是进皇宫而已,我用个幻术带你们进去不就行了?” 陈长叶听着也明白许多,但又有些疑惑,问:“那为什么不先用幻术把安可怡救出来,这样子我们也不用那么麻烦了。” 赤霄遥嗤了陈长叶一眼,道:“这样子官兵可以以逃兵的名义,把你们都通缉了信不信?”她对陈长叶也是有些怨气,毕竟后者刚刚拿着棍子吓唬她。 “不错,那长叶,要不然我们即刻出发,现在就进皇宫?”林经年轻轻说,他救人心切,自然很难两头顾齐。 陈长叶看向旁边的长佩,她一副我不知道的表情,便道:“那也可以,我们现在就去吧!” 赤霄遥点头,走近林经年后把手很自然地勾搭在他身上,林经年身体一僵,小时候自己是不知道她是女子才敢那么做,可如今…… 于是林经年轻轻把她手放下,道:“霄遥姑娘,现我已有了家室,还是避嫌吧。” 赤霄遥鼻子一皱,很不稀罕地道:“没趣,算了算了,我们快走吧,等会我变个幻术把你们变成苍蝇,我们飞进去就行了。” 林经年对此没有异议,四人到宫墙外围,四周皆有士兵把守。赤霄遥眼睛充满笑意,对着林经年轻轻一点,林经年整个人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小蜻蜓。 看见蜻蜓,陈长叶就明白这家伙要把自己变成什么了,还来不及反抗,自己就变成了一只苍蝇,周围的世界一下子变大了,变得丰富多彩,变得支离破碎,还不能适应的陈长叶尽力控制着那个翅膀扑闪扑闪飞着。 也不知道长佩变成什么,陈长叶只感觉一片黑暗笼罩住自己,接着就是一阵风,他很清楚自己在快速移动,头晕目眩的。 过了好一会,周围才亮了许多,陈长叶睁眼一看,一只大嘴巴正把自己吐出来,仔细一看,原来赤霄遥变成的是一只小黑猫,然后把其他三个人含着跑进宫里面。 还没反应过来,陈长叶又化作人身,感到一阵头晕,趴到在地上,一看周围,愣住了。清凉的晚风吹拂自己,现在居然在屋檐上。 接着其他三人也恢复原型,林经年和陈长叶一样头晕目眩,脸色很是不好看,而长佩却没有太大的不适,她只是站不稳,不会和其他两个一样趴在地上。 赤霄遥掀开一块屋瓦,手轻轻一摸,下面透出一片模糊的灯光出来,她把这一块的屋瓦都移开了,小声道:“经年哥哥,这里便是皇帝的寝宫了,你看,他就坐那边批奏折。” 林经年看去,一个身穿皇服的少年盘腿坐在蒲团上,周围灯火通明,桌上还点价值不菲的熏香。 本来有点晕的陈长叶听见到达目的地了,吃惊地问:“我们到了?”赤霄遥点点头。长佩轻问陈长叶:“哥哥,那个,就是,皇帝?” 陈长叶道:“八九不离十,应该就是。”转头便问:“那我们这么下去?这里好高。”林经年也是看去,他也在疑惑这个问题,他们总不能光明正大地走进去。 赤霄遥拿出一条绳索,道:“你们用这个下去,接下来的事情我不能帮忙了,毕竟若是皇帝见到幻术,那他便知道赢山派的幻术插手了皇宫事物,事情会很麻烦。” 林经年点头表示明白了,赤霄遥道:“我便在宫墙外等你们,加油喔!经年哥哥,你可以的!”说罢,赤霄遥纵身一跃,在空中的月亮下化作一只矫健的小黑猫,带着墨绿色的眸子飞速离开了这里。 陈长叶看向林经年,点头示意道:“下去吧!”林经年当仁不让地把开头兵这个位置给了陈长叶,于是陈长叶便先下去,而林经年紧随其后,最后的便是长佩。 三人顺着绳索在高高的宫殿横梁上悬挂着,极其危险,将近十八尺高的屋顶,二者小心翼翼往下爬。接着长佩刚上绳索,那绑着绳索的横栏突然咔擦一响。 陈长叶马上发现不对劲,当机立断松开自己手中的绳子,若是减轻自己的重量能让他们顺利下来,自己摔个狗吃屎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随即看向地面,陈长叶一个轻巧的空中翻身,稳稳到了地面,没有太大声响,仅仅踩起了一片灰尘…… 顾离寺卿 紫金檀木的优雅书桌静静地摆放在宽广大殿中,显得有些渺小,雕刻精美的花纹繁杂而惊艳。小木书桌上铺着一些淡黄卷纸,白色的微微熏香烟雾正环绕在书桌周围那身着黄袍的少年身上。 他烔烔有神地看着卷轴上记载的内容,忽然面前一个身着破旧麻衣的神秘人着地,瞳孔紧张一缩,正要大喊,上面突然又出现一个身着蓝袍的人摔下来,狠狠把下面的那个人压趴,接着又是一个,砰地摔下来。 陈长叶揉着脑袋推开那两个猪一样的人,嘟囔着些什么,突然看见眼前黄衣少年好奇的眼光,顿时明白自己已经给发现了,马上下跪扣头,道:“草民陈长叶拜见皇上!” 还晕乎乎的林经年听见陈长叶这么一说,吓了一跳,顿时清醒过来,马上也对着皇上行上一拜,而长佩却也不懂得这些礼数,单纯地看着陈长叶他们做的好玩,就跟着做了。 台上的黄衣少年的确也是当今皇上,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台下的三个形态各异的人,笑道:“不必多礼,有话直说,你们进来找我做甚?”他心里面已经猜到,毕竟以前可是有一个有趣的家伙也是这样子来找自己的呀。 陈长叶偷瞄了林经年,林经年暗示他实话实话,于是陈长叶便道:“草民来自一个小城,今日初来乍到,被当地衙门诬陷自己一行人有杀人的嫌疑,便拘留起来。现在一位同伴在衙门地牢内生死未卜,还望陛下主持公道!” 听此,长佩连忙点头道:“真的,这是真的!”林经年对她汗颜不已,带她来纯属是怕她在外面出事。 所幸台上的皇帝也没有过于理会过于稚嫩的长佩,而是沉思片刻,笑吟吟道:“你们说你们无罪,又如何证明呢?朕也不能为了不知底细的人而怀疑他人吧?” 陈长叶愣住,林经年接话道:“草民林经年,恳请陛下手谕,允许草民等去彻查此案,七日后若是未能破案,草民愿与罪犯共赴黄泉!”说罢,林经年深深一扣,额头顿时便红起来了。 皇帝随手捻起一张纸,道:“也罢,那便许了。不过若是让你们光明正大地去探查,衙门的人也不会让你们如意吧?” 他一语确实点到了林经年的难处,这一点林经年也想过,只是他不敢再让皇帝帮自己太多的事情,若是僭越了或是惹他恼了,自己一行人都回葬送在这边。 “你们可以先躲起来,朕去宣个大理寺助手协助你们,之后你们便秘密出宫,以防各路得知,可好?”皇帝通情达理,道,“这是朕的玉佩,见此如见朕,便借你一用,若是七日后未破,也可当做你等的陪葬品!” 说罢,皇帝随手一扔,一块淡黄色玉佩飞了出来,长佩眼疾手快就接住了玉佩,那玉佩也是对着长佩的方向扔去的,陈长叶正暗自想着为什么这个皇帝这么好说话。 皇帝也是看出来陈长叶的心思,却没有直说,甩手让他们先退下,随后再宣外边的内侍进来。他看着角落里长佩的衣角,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心里想起了先前她说的话…… 仿佛还在耳边一样。 “哥,我有点,怕。”长佩揪着陈长叶的衣角悄悄说,陈长叶看去,她看样子确实是有点不安,眉头皱着,似心痛一般地难受,陈长叶关心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长佩看看周围,示意陈长叶低下头,随后轻轻踮起脚凑到陈长叶耳边,暖气呼在陈长叶耳朵上有点痒,她小声道:“我,我今天有点,不舒服。等会,我想,回客栈休息……” 虽然说是疑惑,但是陈长叶也相信长佩不是故意,便道:“那行吧,经年兄,等会我妹先回客栈休息吧,我们跟那个大理寺的去调查。” 林经年点头,他没有反对,似乎明白是怎么了,意味深长道:“好。对了,长叶等会你去买点红糖煮成热水,给长佩喝点。”听见林经年的暗示,陈长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三个人在柱子后静悄悄等着。终于,那高大的木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门外走出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禁卫军服饰的人,速度极快,数十尺的距离几步身影便模模糊糊到达,武功奇高。 陈长叶和林经年都严肃地看着这个大理寺的神秘高手,看不清正脸,而其也没有说话,或许是出于对皇帝的敬畏也不敢四处乱看,一直低着头。 到达台下,她单膝下跪双手示礼,声音波澜不惊道:“卑职顾离离拜见皇上。”陈长叶大吃一惊,一个女子的功夫竟然如此之高!还是大理寺中一员的位置! 皇帝似乎有点意外,好像在哪里听说过顾离离,他翻了一下纸,悄然问:“今夜大理寺可是你在值班?” 顾离离点头回道:“回皇上的话,今夜便是卑职值班。” 皇帝沉思片刻,道:“现在朕命你协助几位平民,调查今日长安发生的一件凶案。出来吧,陈长叶林经年,你们和顾离离见个面吧。” 说罢,陈长叶首当其冲走出来,林经年在后面跟着,长佩走得最慢,磨磨蹭蹭。顾离离转头看来,是三个奇奇怪怪的人。 而陈长叶也看清了顾离离的面貌,不过是一普通女子,两道笔直的柳眉,一双英气逼人的眼睛,嘴巴也是红润,倒也不像个吃人的怪物,如此普通的人武功竟然如此之高? 对此双方也还是没有太大意外,互相拱手示礼。随后皇帝便让顾离离带着陈长叶林经年等人出宫去了,漫长的宫道无比黑暗,远远的只能看见几盏油灯昏黄的灯光。 四个人没有说话,沉默不语地走在宫道里,陈长叶在后面一直偷瞄着前方纤细的顾离离,她右胯旁有一把长剑,左脚靴子中暗藏一把匕首,走路姿势正常,应该是没其他隐藏刀具了。 林经年在前面昂首挺胸地与顾离离并排走,脚步较快,还是救妻心切。陈长叶暗自感叹,再看旁边的长佩,一副心不在焉地样子,呆萌地看着前方的拉长的影子,想着踩上去。 陈长叶拉住幼稚的长佩,低声训斥道:“待会我们带你回客栈,你好生歇息,一起有我们。”长佩乖巧点头,她倒是没说什么。 四者带着皇帝令牌悄悄出了皇宫,在宫门外不远有一只黑猫在游荡,躲进黑影后里面又走出一个身着粉衣的女子,林经年看见她后朝她打招呼,随便介绍给了顾离离。 顾离离倒是对这位赤霄遥有点兴趣。五人先到客栈给长佩买下一个房间先行住下,随后顾离离提议速战速决,四者便先行去大理寺拿取此事的相关记载,至于长佩的红糖水,只能由小二代劳了。 整洁房间 在空荡的大街上游荡,顾离离突然停下来,她转头道:“你们在此处等我,我去大理寺拿点东西。”说罢便翻墙跑走,这个时候陈长叶才注意到顾离离把他们带到巷子的尽头。 林经年松了口气,倚靠着旁边的墙壁坐下来,赤霄遥见此很关心过来问林经年:“经年哥哥,怎么了?很累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灰暗的小巷里面陈长叶也看不清楚,只觉得赤霄遥的眼睛在发光,乍一看像一匹饥渴难耐的野狼。陈长叶笑着打趣道:“经年兄怕是困了吧,要不然明日再查?先让林夫人在牢里再睡一会?” 听见这话,林经年顿时精神了,他摇头道:“不行,速战速决,省得夜长梦多。长叶,你将今日之事复述一遍,行吗?” “什么?开玩笑吧,巴拉巴拉讲这么多?”陈长叶愕然,今天发生的事情这么多,要自己复述一遍不还得到明天天亮? 赤霄遥见两个人无视自己,撅着嘴生气极了,她叉着腰道:“你们是不是过河拆桥了?帮你们进了宫后又觉得我没用,把我当空气了是吧?我的烤鸡呢?” 说着赤霄遥还重重跺脚,好像如果陈长叶他们还敢这样子她就要发怒了一样。可惜陈长叶并没有太理会她,摆摆手道:“小姑娘,我们大人谈事情你还是躲一下!” 赤霄遥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自己转了一圈,裙摆随风舞起,她问:“你看我年纪比你小吗?怎么可能啊?” 陈长叶撇着嘴盯着她胸口一会,道:“太小,或许还未十五哩!”说着看上去很认真一样,但陈长叶不过是打趣罢了,他的目的是惹恼这个赤霄遥,看看林经年的反应。 听见陈长叶的话,赤霄遥也下意识盯着自己的胸脯,突然脸红起来,隔空就是一巴掌拍在陈长叶脸上。 而陈长叶却只是见赤霄遥小手一伸,自己脸上便火辣辣疼起来,登时征征地看着赤霄遥,心中不免燃起了怒火,正要提着棍子打回去。 突然一看赤霄遥一眯眼睛,像是看透自己的想法,陈长叶顿时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冷静下来,眼前的赤霄遥自己还打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 于是陈长叶便灰溜溜地把目光转回林经年身上,毕竟还是自己主动挑衅,理亏。而林经年此时好像想起什么一样,低着头发呆。 赤霄遥见陈长叶怕了,很不屑地看向天上的明月,小声嘀咕着些什么,看样子还在回想着陈长叶的那句话,莫名其妙又脸红起来。 “我记得,当时,我在不远处客栈上望见一个拿着弓弩离开的身影……”林经年喃喃道,他的记忆逐渐鲜明起来,最后肯定地点头说:“此人便是射出那一箭的凶手!” 陈长叶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他歪着头想了想,问:“经年兄,那你还知道那间客栈在哪里吗?” 林经年怔怔望着远处,道:“被抓的地方,距离数百步,应是大街尽头的一家客栈,我记得在哪。”他非常肯定,他看向陈长叶,问:“我们现在去看一下?” 陈长叶觉得他还是有点心急了,此时若是前往客栈,打草惊蛇不说,还可能把顾离离晾在寒风中傻等,便道:“不行,你还是冷静一下,三思啊。” 随即林经年叹了口气,他道:“若是那有什么关键性的证物,那该如何是好?晚一步,可是万劫不复。” 陈长叶寻思着林经年的话也不是不无道理,正要发话,赤霄遥烦躁道:“那我带经年哥哥去客栈,你在这里等人不就好了吗?” 陈长叶呆住了,感情这丫头公报私仇,怎么能把自己丢在这里吹风呢?正要反对,可是林经年却默默点头,随后两个人头也不回的就跑了,仿佛没有自己这个人一样。 原来自己才是那个要被晾在凄寂小巷里吹寒风的倒霉蛋,陈长叶认命,罢了,此事走到这一步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 想着,陈长叶缓缓坐回位置,默默等待着林经年他们的消息,希望他们能找得快一点。或是顾离离的大理寺情报…… 林经年带着赤霄遥匆匆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各家闭户安静不已,林经年晓得只是宵禁而已,便也不是太害怕有人看见自己。 很快便来到了下午出事的地方,借着遥遥的月光,二者看见了不远处的客栈,赤霄遥一到忍不住咦了一声,林经年问她怎么了。 赤霄遥有些奇怪地问林经年道:“经年哥哥,你确定死的那个人是在这里吗?” 林经年点点头,很认真道:“便是此处,恍惚间我还与他照面走过,不会错的。如何,有何问题?” 赤霄遥笔画了一下,小声说:“你瞧,经年哥哥。这里到客栈那么远,普通弓箭或是弓弩还没这个距离,那他要用来射箭的弓弩必须是特殊的诸葛弓弩。” 这一句话点明了林经年的思路,他登时明白了,长安城内必然是会禁止百姓私自铸造武器,而此人手持的武器还不是一般的弓弩,而且较为特殊的皇家弓弩。 这个凶手非富即贵,不会是普通商人百姓大富豪,与皇家兴许还有勾连,又或者说,他便是皇家的人,范围缩小了,那现在只需要了解死者的身世交际情况等,这个凶手身份自然会水落石出。 林经年点头,他指着远处的客栈,问赤霄遥道:“你能否带我就去里面?” 赤霄遥微微一笑,摇头晃脑道:“我们可是好朋友,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的!”说罢,赤霄遥手挽着林经年轻轻一蹬,林经年只感觉仿佛有一团轻飘飘的云拖住自己一般,随着赤霄遥的身影很快便到了客栈二楼窗户口。 林经年轻轻扒开窗户,里面是一间房间,空无一人。赤霄遥随着林经年爬进房间,随即点了一盏小油灯,二者照看起周围来。 朴实无华的房间,床上叠的整齐的被子仿佛没有动过一般,就连桌子上的茶水都没有少掉一口,桌上和椅子上也全然没有任何痕迹。 “看来此人有备而来,并没有用过这里任何东西……”林经年有些无奈地扶着额头,看来凶手有点狡猾和财大气粗,租下房间却没有使用,这让他们从何查起?这便犹如黑暗中亮起一盏不可触摸的光亮一般遥不可及。 而另一边。 “醒醒,醒醒,陈长叶,你怎么了!” 陈年往事 陈长叶睡眼朦胧地嘟囔几声,他等赤霄遥她们等了许久,实在困了,便就地躺下休息,没想到才一瞬间就让人给叫醒了,却也心情不好地起来。 睁开眼,周围是朦胧的小巷月光,看见顾离离似琼脂一样洁白的面孔,算不上俊俏却也精致。顾离离看见陈长叶醒过来,便让开身,陈长叶坐起来看见周围灰暗的小巷,想起了发生什么了。 “你回来了?东西呢?”陈长叶连忙问,他用手擦擦自己的脸精神一下,终于等来顾离离了,她不是功夫很高吗?为什么一趟路能走这么久。 顾离离却是不解,看见陈长叶睡着她有些恼怒,冷着脸问:“林经年他们呢?你怎么睡着了?”看样子没见到林经年他们,她是不会把东西拿出来的。 陈长叶打了个哈欠,有那么点困,道:“还不是为了等你?慢吞吞的,去拿个东西都这么慢,他们去今日死人的地方找线索了,你跟我来,咱们去看看。” 说着,陈长叶摇摇晃晃带着顾离离便往另一处赶去,顾离离倒是对陈长叶没什么坏印象,路上问了他们的来历,陈长叶也是如实回答,只道自己是乡野村夫,而顾离离也点头承认。 二者赶到今日发生命案的地方,此地空旷空旷,出于大街中间,大片洁白月光洒落在地上,阴森幽冷。顾离离看了看周围,瞬间看见不远处客栈那扇微开的小窗户。 陈长叶眯着眼睛看过去,道:“如果我没猜错,林经年他说的,便是在那边看见那个凶手离开的。”说着,顾离离一身轻功似云一般轻盈,飘渺的身法一下子便登上二楼。 正当她掀开窗户,里面也露出两张脸,是林经年和赤霄遥,她们俩也是听见有人来了便开窗查看。发现来者是顾离离,便干脆在空荡无人的房间里面议事了。 可陈长叶功夫却也不是那么好,不过幸好,好在脑袋瓜子灵活,顺着旁边的货物勾栏也上了二楼,掀开窗户才发现三个人都在等自己,不好意思地嘿嘿笑几下。 四人皆是入座,顾离离方才拿出一个卷轴,淡淡道:“这里面是我在大理寺找到的一些有关死者身世家境的记载。” 随即她将卷轴展开,缓缓解释道:“此人名叫沈三贵,洛阳人,自经商而来长安,平日倒也是寂寂无名,有关他的记载是两年前他在长安城醉酒杀人。” 陈长叶点头,他对此没什么异议,而林经年却追问:“他在长安城有没有家业?或是亲戚什么的?家业有多大,若是他死了又是谁来继承他的家产?” 听此话,顾离离满意点头,接着回答林经年的问题,“此人于长安城仅有三家店铺,但是在洛阳有多家店铺,暂无子嗣,若是这么问,倒是无人能继承他的家业。” 林经年听此陷入沉思,半响,问:“那他两年前发生的那件命案又是什么?” 陈长叶在一旁沉默不语,赤霄遥这丫头倒是对这些事情毫不在意,正盯着外边的月弯发呆,陈长叶轻轻撞了她一下,她皱眉看向陈长叶。 “诶,出去吹风吧,这里面太严肃了。”陈长叶悄悄问,他自知自己的心思城府不如林经年,若是他也无能为力那自己也没必要努力,于是便想放松一下。 而赤霄遥白了陈长叶一眼,也不说话,就在一旁让陈长叶自个儿纳闷。只能暗暗压下自己的困意,听着旁边两个人的对话。 随着顾离离手中卷轴的展开,那件陈年旧事也开始从尘封中的案卷出现在世人眼中,泛黄的卷轴上记载的事迹匪夷所思,若是说照常理来推,到也是有几点诡异之处。 而这个故事,还得从两年前的一个春天讲起,那年春天,花红叶绿,春雨娇滴。在长安城一处较为有名气的青楼之旁,走出一个醉醺醺的人。 此人衣裳繁华,衣着丝绸,显然是当地的达官贵人。他脸色微红,酒气冲天,看见旁边几个夫人便笑呵呵调戏了一番,倒也是没有做出太多过分的举动。 而此时路边有人在卖糖人,醉汉想着路过便可,却没想到有一位长得貌美如花的妇人牵着一个还扎着发髻的小男孩走过,妇人忍不住小男孩的吵闹,便停下来给他买糖人。 醉汉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在周围晃悠了一会,当即冲过去推翻了卖糖人的小车,妇人也被她一拳打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而小男孩尖叫着冲上来要保护他的娘亲。 却不料此时的醉汉领着卖糖人车上的一根竹签狠狠地就往小男孩眼睛戳去,鲜血缓缓留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后在场所有人都稀里糊涂。 那位妇人死了,小男孩瞎了一只眼睛,晕过去,醉汉慌里慌张地跑了,而那位卖糖人的人也不知所踪。 第二天有人报案,衙门便派人根据现场留下的一枚玉佩找到了那位慌慌张张的醉汉。最后醉汉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不相信,甚至扬言自己当时喝醉了不知道发生什么。 而现场的打斗等痕迹却肯定了醉汉便是凶手。于是当地衙门便判了那个醉汉秋后问斩。后来不知为何,或是因为醉汉是家大业大的沈三贵花钱消灾,或是因为此案另有隐情,最后沈三贵也只是被罚了些银子,逐出长安罢了…… 故事讲完,林经年深吸一口气,淡淡问:“那妇人和小男孩什么身份,卖糖人的家伙又是什么身份?” 顾离离听此,只能暗自叹了口气,道:“后来查出,那夫人是当地一个王爷的外戚堂兄的妻子,而小男孩便是他的儿子。那位现在是商人,生意做得不错,也有一座较大的府邸。” 说完,顾离离一愣,她道:“那个卖糖人的人,倒是没有一点关于他的消息,我倒也不知道他的身世,需要查吗?” “查!”林经年淡淡道,转头看向一旁笑眯眯的赤霄遥,问:“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赤霄遥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她轻轻点头,小声道:“若是我想得不错,当时的沈三贵是中了幻术,而施展幻术的,只能是那个卖糖人的伙计。” 林经年点头,道:“不错,此人既然能让衙门对自己的记录如此之少,要么是身后背景通天,要么是,此人擅长诡计之道,江湖邪术。” 这么一说,赤霄遥顿时不满了,她娇嗔道:“经年哥哥,难不成我的幻术在你眼中便是邪术了吗?你这么说我好伤心的呢!你让我这十年的功夫都白费了知道吗?” 林经年才突然想起了赤霄遥她也是会幻术的,便尴尬解释道:“非也,幻术也分好坏,用心好便是仙法,用心险恶便是邪术,你必然是仙法!” 这话夸的赤霄遥捂着小嘴偷笑起来,陈长叶在一旁无情地泼她冷水道:“也说不准啊,以人心为界限,只会打人巴掌也不晓得心是好还是坏呀。” 赤霄遥小瞪陈长叶一眼,道:“再说我就让你心拔凉拔凉的。”陈长叶给她这么一吓唬,也只能收敛起来,尽可能不去惹她了。 林经年想了想,便到:“无论如何,现在与沈三贵有仇的人已经找到了,便是那个王爷的外戚堂兄,顾姑娘,你可有带他的一些资料?” 顾离离听见这话,脸上有点红,似乎尴尬了,她挠头不好意思道:“那个,出门匆匆忙忙,给忘记了,不过我倒是记得他叫棠溪,在距离这里不远处便有他的府邸。” 林经年明白了,他便说:“现在时辰也不早,各位先睡上一觉,明日我们登门拜访,去会会那位棠溪吧?” 众人没有异议,便收拾一下离开了这里。路上陈长叶在店铺周围扒拉了些剩下的红杉枸杞药材,也不知道要做什么的。 四人回到还点亮着些烛火的小客栈,便各自回房间了,陈长叶想着给长佩弄点热水,便先回房间收拾一下,打开门点亮烛火才发现自己的床上坐着长佩。 她似乎还没睡,看见陈长叶回来嘟囔了几声,摇摇晃晃便走过去,陈长叶有些奇怪,这丫头这么困还不睡是想干嘛呢? 没想到长佩一把扑过来抓住了陈长叶的手臂,环着手抱住后整个人就软了下来,瘫倒在陈长叶身上。陈长叶才恍然明白,这丫头应该是不抱着自己睡不着吧?随即苦笑地扶着她上床铺上面。 现在看来要给她弄点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只能吹熄油灯,伴随着已然熟睡的长佩进入梦乡,二者无言,心意相通。 月夜静谧,流光过隙,悄然的夜晚迅速过去,又是一日之破晓,黎明的晨光自远处照来,透过小窗户在长佩精致般白瓷娃娃的脸上闪耀着,煞似好看。 拜访棠府 陈长叶倒也是没有叫醒长佩,瞧着外边逐渐上升的日光,静静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今日便是要与林经年等人去拜访棠溪吧?若是如此,也不知道长佩能否跟上。 悄悄的,屋外鸟鸣声悦耳起来,行人路人商铺叫卖声接连响起,长安城醒过来了,热闹起来。陈长叶低头看着旁边抱着自己手臂的长佩,若是她以后了解了男女礼数这些,是否会因为今日之事而羞愧不已? 想到这里,陈长叶开始笑起来,但真如此,那长佩怕是要脸红到当地找一个地缝使劲钻进去了吧?所以说,如果自己不想老是被她抱着睡觉的话,还是早日把她送进学堂吧。 不过,送学堂这事情还是需要点银子的。待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救出安可怡,那他们四个人就能开饭馆挣钱了吧?虽然说现在没有资本去骗那个沈天烟了,但是他们还有一双手在,挣了银子便让长佩上学去吧。 女扮男装也好,总不能让她走了自己的后路吧?想起自己大字也不识几个,陈长叶心里面就莫明难受,每当看着林经年他们自然通畅地看着那些鬼画符,简简单单就说出颇有道理的名诗短词,陈长叶就羡慕不已。 随着胸膛地起伏,长佩也醒过来了,她揉眼抬头看着陈长叶,从她天真无邪的眼睛中陈长叶能看出她的意思,笑着道:“醒了?你可以松手了,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吧?” 这时候长佩才发现自己还抱着陈长叶,非但没有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陈长叶本是纳闷她怎么了,一看见她委屈的眼神,顿时无奈起来,问:“怎么了,妹妹,你今天很奇怪啊。” 长佩低头想了一会,也不知道是再小睡一会还是想事情,半刻后抬头问:“哥哥,不会,离开,我,是吧?” 陈长叶哑然失笑,他很认真点头道:“那是肯定的,我怎么可能丢下你呢?傻丫头,你到底在想什么呢!”心里面却暗暗想着她莫不是知道自己心里面的想法,不然怎么知道自己要把她扔学堂? 虽然心里面这么想,但是陈长叶嘴上却是对长佩玩了个文字游戏,道:“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和你分开,就算分开我们也不会距离太远,可以松手了吗?” 长佩想想,点头松开手,陈长叶便起身来,回头看向长佩道:“那我现在去大厅给你弄点吃的,若是需要如厕可以去客栈外边找,或者等我回来带你去。” 说罢,陈长叶便走向外边,正到门框,回头一看,长佩迷茫无助地坐在床上,看向陈长叶的眼神充满了依赖,她对陈长叶轻声道:“我做了个梦。梦见,你离开我了。” 听此,陈长叶报之一笑,安慰道:“梦都是反的!我不会离开你的!”随即便下楼去了,心里面对陈长叶这么敏感的心感到欣慰,她终于开始了第一步。 长佩终究是一个独立的人,不能只是因为自己而存在,于是陈长叶便想把她培养得独立些,至少不会过于依赖自己。现在她心里面敏感起来,对以后为人处世也是有些帮助的,至少不会发生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银子铜板的事情。 匆匆下了楼梯,到大厅里面陈长叶找小二点了些馒头让他去买,回头一看大厅空无一人,一问才知道,远处的赢山派正在举行收徒大会,便是赤霄遥习得幻术的地方,说实在的,陈长叶也想去,奈何自己俗事缠身,怕是没那个机缘了。 随后便去后厨替长佩煮了些温水,送上楼时刚好遇见林经年,他正慢斯条理地整顿着自己的衣裳,看见陈长叶后微微点头,陈长叶也向他示意。 至于赤霄遥和顾离离二人的房间,房门紧闭,怕是这个点还未起床罢了。陈长叶端着温水到房间里面,喂长佩喝下后才自己坐下休息一下等小二送包子上来了。 长佩坐在椅子上百般无聊地玩着仟仟细指,突然想到什么,抬头好奇问:“哥哥,那,昨天晚上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 陈长叶想了想,便将昨天晚上所听所闻皆粗略地告诉给了长佩,她也是有些吃惊与沈三贵和棠溪之间的恩怨,她歪着头想,道:“可是,杀害棠溪妻子的人,应该是那个卖糖人的人吧?为什么不找他?” 对此陈长叶也答不上来,支支吾吾道:“或许是他不知道,或许是他……”说到这里,陈长叶忽然明白了,接着说:“或许是棠溪本身就是受到幻术蛊惑,才射杀了沈三贵!” 陈长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心里面几乎已经认定便是如此,而长佩在一旁忍俊不禁地看着陈长叶,他见此,便问:“怎么了,不对劲吗?” 长佩有些事情上确实看得比陈长叶明白,她问:“如果,那个射箭的人,是卖糖人的呢?而不是,棠溪,那我们,嗯……” 说罢,陈长叶愣住,长佩说得也确实是有些道理,也无法全盘否定,可是,这个卖糖人的人又为什么要对沈三贵和棠溪下此毒手呢?觉得好玩?还是有仇? 陈长叶想着觉得脑袋都要爆掉了,干脆不想,现在知道的东西太少了,根本无法猜出谁是凶手呀。于是乎,二人就坐在窗户便借着桌子上的茶水下起了五子棋。 过了一会小二才来敲门,包子送来后陈长叶吩咐小二再送几个给经年等人。虽然说花了点铜板,但还是有点心疼。 长佩和陈长叶狼吞虎咽,不一会便消灭了所有的包子,最后长佩长长打了一个嗝,得出一个结论,“这包子,做得,没有哥哥做的,好吃。” 当然,陈长叶自然不会理会她断句上的问题,想着今后入了学堂夫子对她会如何看待,是否还会坚持有教无类,想到这里陈长叶又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过了一会,林经年便来敲门,开门一瞧,顾离离身着长袍英姿飒爽,而赤霄遥着化作一位秀气书生,至于最前面的林经年亦是神采奕奕,浑身上下皆是贵族气质,全然看不出一丝破绽。 “长叶,我们可去拜访棠溪。顾离离已发出拜帖,我们即刻前往。”林经年淡淡道,眉宇间依旧微皱,仿佛心中有着数不尽的忧愁,但又转眼间化作云烟消散开来。 长佩在一旁看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离离的胸脯,不知道在想什么。陈长叶扭头一看,也不知道这丫头学的谁,只能尴尬地用身子挡过去。 而顾离离倒也是很奇怪,被其他女子盯着居然生不起厌恶,只能说:“准备一下我们便出发。” 说罢陈长叶便简单收拾一下,带着长佩和林经年等人便出了客栈,五个人前往那座府邸,位于长安城东部,地占极大,棠府背靠皇宫,装饰极其豪华,却也不过是中看不中用的雕栏装饰罢了。 陈长叶一行人到门口,侍卫通报后便进入候客厅等待,他们是以私人名义拜访,用的自然是大理寺顾卿的名头,虽然会引起棠溪的怀疑,但好过被拒之门外。 等过一盏茶的功夫,棠溪才迟迟出现。 妖祸长安 一片飘渺长叶划破天际,流光自天边疾驰而过。 仔细一看,万丈高空之上,一片小小的飞叶承载着白衣飘飘的人影,衣裳随风鼓舞,叶上站着一位轻罩薄纱的女子。 她眼神平静地望着远处。 虽未见其容,但瞧其月眉星眼,眉间一点朱砂,倒也是一位可冠绝天下的美人。 云巅之上,女子悄然停住,亭亭立在狂风之中,浑然不动,脚下纵然是千尺深渊也毫不畏惧。 她亮如星辰的眸子闪烁一下,随即身影似道闪电瞬间消失在原地。 转眼间又出现在远处的山林里边,静踏地上枯黄的树叶,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间寂静无比,干净凄寂。 可是细看却邪风涌动,树上的枫叶轻轻飘动,隐约间还能看见几股奇怪的黑气在林间亡命蹦窜。 女子随手捻指,一道金黄色的符文随念而起,化作八卦之阵。 阵法中的浩然正气无边无际,仅仅是一丝泄露出来的气息,便无形中镇压着千里内所有邪物。 女子轻轻一抛,符文冲上天空,转眼间化开来,散落成几缕金光,将山间黑气吞噬殆尽。 随后女子又突然消失,没有一丝征兆。 她是离开了吗?应该是离开了。先前女子脚下的一片树叶下,隐藏着一条细小的黑气。 它见女子离去,便拼命地往远处飞去,黑气所去之处,便是那热闹非凡的长安城。 妖祸长安…… —————— 在长安城东部一座豪华府邸的待客厅里面坐着六个神色各异的人士,其中五个并排坐在右边一小列椅子上,旁边的小桌上还摆放着几盏小茶。而正中央坐着一位华服男子。 林经年轻轻拿起茶盏,淡闻茶香,淡淡道:“不错。”他通晓茶道,对这棠府用来待客的茶十分满意,自己是多久没有喝过这么好的茶了,他都记不清了。 坐在正中间的华服男子便是他们要找的棠溪,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留着密集粗短的胡须,俨然是个彪形大汉,一副含威不露的气势,双眼似雄狮一样危险地眯着。 棠溪轻启茶盏,缓缓问道:“阁下今日拜访我棠某,有什么便直说吧,今日棠某有要事,也不便多陪了。”他明显是对五人的来访有了敌意。 陈长叶似笑非笑地看着棠溪,开始观察棠府里的一切,棠府看上去豪华,但是很多细小之处却能凸现出雅致的情趣,而且这棠溪身上,没有一件值钱的宝贝。 看得出来他并非是那种好大喜功的人,那他又为什么要把府邸装修得如此引人注目呢?陈长叶将这个疑问深深埋藏在心里面。 顾离离看了眼林经年,后者对她使了个眼神,顾离离轻轻点头,问:“在下大理寺顾离离,今日以私人身份拜访,确实唐突,但也是因为有几件事情不明白,想请教一下棠大人。” 棠溪摆手道:“那便有话直说罢了。” 于是顾离离便问:“敢问昨天申时棠大人在哪里?”一出口即是毫不掩埋自己的敌意,顾离离这么锋芒毕露,真的能从棠溪口中问出来吗? 果不其然,提到申时,棠溪眉头一皱,似有不爽,他道:“我昨日一整天皆在府中,申时我便与管家在后院花园里钓鱼。” “只有管家能作证?”顾离离有些奇怪,便问:“那还有没有人能证明你申时在后院花园?” 棠溪摇头,他沉思片刻,道:“昨日只有我与管家在后院钓鱼,一个下午都在那边,直至夕阳落山我才回来吃饭。” 看来只能问一下管家了,于是林经年便提出要问一下管家的事情,棠溪点头,便让林经年和赤霄遥去看看管家。 剩下顾离离和陈长叶长佩三人在待客厅接着看戏,气氛有那么点尴尬。可是现在是陈长叶在场,于是他便让这气氛更尴尬,他冷不防问:“棠大人,我有些好奇,两年前你妻子惨死,你有何感想?” 此话一出,棠溪当时正在喝茶,一口气突然堵塞,紧接着茶水喷涌而出,他瞪大眼睛不敢想象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竟然如此无理,还专门挑了自己伤疤? 陈长叶见他这反应,心里面觉得奇怪。他本来便是要让棠溪措不及防,只有这样子才能打乱他的计划,让他来不及编制谎言,才能得知真相,所以才故意挑他的刺。 没想到棠溪只是大吃一惊,并没有太过生气,这便让陈长叶觉得奇怪。 待客厅安静了一会,棠溪长叹一口气,显得无奈,他道:“当年之事,不提也罢,我已经放下了。” 顾离离像是抓到什么,急忙问:“那你可知杀你妻子真正的凶手是谁?” 棠溪听此,迟疑了一下,随后说:“便是沈三贵那个混蛋,听说昨天他在街头遇刺,怎么,难不成你们认为是我做的?” 陈长叶自然注意到了棠溪的反应,心里面有鬼,便问:“那你对当年之事有何感慨,或者,若是沈三贵现在还活着,你想对他说什么?” 一听到沈三贵活着,棠溪眼神突然愤怒起来,他拍桌子站起身来,随后发现自己失礼了,也只能愤愤坐下,道:“你小子最好不要问我当年的事情了,若是再问,我即刻将你请出府外!” 陈长叶缩了缩脖子,对一脸茫然的长佩做了个鬼脸,她这丫头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顾离离点头,低声道:“棠大人,今日是我们无礼了。” 棠溪哼了一声,四个人很安静地坐在待客厅,片言不发,过了两三柱香的时间,林经年他们才终于回来,他微微朝顾离离摇头,暗示发现不了什么。 于是他们便打算离开棠府,顾离离朝棠溪拱手,随后便带着陈长叶等人离开了棠府,棠溪也是对陈长叶恨得牙痒痒的,若不是知道他乃山野村夫,不识礼数,不然在他进入棠府之时,就以左脚先踏入棠府为由,逐出去罢了。 五人出了棠府,便去案发地点附近的酒楼找了个二楼的雅间坐下,陈长叶看着窗外人来人往,问林经年道:“经年兄,你们去问管家问出什么了吗?” 林经年轻轻倒了杯茶,点头道:“嗯,当日管家确实是与棠溪在一起钓鱼。” 赤霄遥想了想,问:“经年哥哥,会不会那个凶手根本不是棠溪,而是棠溪派的凶手?” 林经年静静品着茶水,没有发言。顾离离说:“今日一早我已经去过衙门查验过尸体,一击毙命,凶器是诸葛弓弩,而诸葛弓弩在长安城除了皇家有,便只有棠府中还有一把了。” 说着顾离离道:“我从圣上口中已然得知,两年前一案另有蹊跷,沈三贵不过是枚棋子,可是奈何背后势力太大,便只能让他担着罪名,而受了委屈的棠溪,便赠了一把诸葛弓弩以表歉意。” 陈长叶听着,没想到还有隐情,便问:“那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什么时候你又回皇宫了,我怎么不知道?隐情是什么?那势力到底是何方神圣,那……”话没说完,陈长叶又闭嘴了。 顾离离盯着他,突然笑出来,道:“还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保命。今日早时我已经进宫问过皇上了,背后势力阴谋等等,我们无需理会,只需抓到棠溪的证据,救出你们想救之人即可。” 听顾离离这话,陈长叶突然间就不明白顾离离到底是哪一派的,皇帝又是站哪边的,这下子陈长叶凌乱了。但是他也懒得去思索这些,看林经年平静的脸色,就明白他已经想通了。 “我从府中一些仆人口中得知,棠溪没什么爱好,但是半个月前去过一家破旧的酒馆,没有让任何人跟着去,包括管家。”林经年淡淡说。 顾离离点头,接着道:“我们去问管家的途中分开过,去问了其他的仆人一些事情,知道不少的东西。” 林经年接着道:“管家好赌,经常去一家赌场,等会我们分头行动,去各自调查一下,主要打探有没有什么人与他们特别熟,以此为突破点。” 陈长叶点点头,长佩坐在他旁边轻轻拉了一下衣裳,问陈长叶:“哥哥,我们是不是,要去帮忙了?”看样子她很是希望能帮上一点忙。 想着,陈长叶点头道:“是啊,妹啊,等会你就跟着我就行了。” 林经年也晓得长佩不能独自行动,便道:“等会我与赤霄遥前往赌场,顾姑娘便劳烦你去客栈调查一下租房间的人以及一些线索,而长叶兄和长佩姑娘便去那家破旧酒馆看看。” 说罢,陈长叶暗自点头,林经年这样子分配可谓是巧妙至极,赤霄遥擅幻术,若是去赌场定能一本万利。而顾离离是专业大理寺出身,调查线索等也是不差。而表现平平的自己便与长佩去破旧酒馆休息,毕竟长佩近几日身体不行,好体贴的林经年。 越想,陈长叶越觉得林经年是个好人,全然不知道自己理解错了林经年的意思,搭配如此是没错。可是用意,这陈长叶想的用意,除了顾离离的是猜对了,其他的用意要是给林经年听见他自己都会呆住。 众人休息了一会,便分头行动,而陈长叶便带着长佩前往长安城外那一家破旧酒馆,顺着名字,终于在城西外围找到了那一家酒馆,走了许久,也是有些口渴了。 陈长叶摸索着还有几枚铜币,便带着长佩进去讨口水喝,然后在里面看一个下午罢了,殊不知他这误打误撞的,便找到了最关键的线索…… 酒馆白纸 破旧酒馆里的布局倒也是和平日所见的客栈大同小异,陈长叶走进去,竟然会有一种熟悉感,这里像极了小城中廖叔开的那一家茶馆,无论是布局,还是桌子摆布,都讲究着规矩。 陈长叶带着好奇的长佩走入酒馆,问:“长佩,你看这里,像不像我们以前在小城时我带你去看过的茶馆?” 长佩微张着小嘴,抬头环绕看了周围,笑意依然道:“是啊,哥哥,这里还挺像的!” 陈长叶微微一笑,带着长佩便找来个地方坐下,招呼来小二。这店里面人倒是稀少,只有一个掌事的在柜台睡觉,旁边一个小二也在打盹,他听见有人来后也是吓了一跳。 “怎么了?”陈长叶温和地看着那个小二,问:“小二,你们这边生意这么凉快,现在来了个客人干嘛还愣着呀?” 小二揉揉眼睛,见陈长叶和长佩两个人,伸了个懒腰,道:“这里已经不营业了客官,再过七日此处便卖出去了。” “卖出去?”陈长叶感到疑惑,这里怎么破旧,而且生意还这么差,明显不是风水宝地,为什么会有人要买?那个人怕是没有经商的脑袋吧?他问:“是谁要买的呀?” 小二摇头,道:“我只是一个小二,不晓得这些事情,说是谁要就卖给谁,便宜贱卖了这酒馆,然后我就回老家去找我娘亲了。” 听此,陈长叶心里面有了一丝怜悯,贱卖了,那这酒馆不是很便宜便可以买下来吗?于是陈长叶便想着早日将此处买下来,让小二能早些回家去见他的娘亲,为自己积些善行,才不是因为这里要贱卖了,绝对不是! 于是陈长叶回头去问长佩:“诶,妹妹,你觉得这家店怎么样,要是可以回头我找人借钱买下来?” 长佩看着破旧的酒馆,连忙摇头,有些嫌弃,说:“太破了,不行,不行。”说着还坐过来抱住陈长叶的手臂,脑子也不知是抽了哪根筋,撒娇说:“哥~不要,不要,不好。” 旁边的小二瞧这样子,眉毛一挑,这女子说话的方式为何如此生疏,而且还与这亲哥哥在外人面前如此亲密,这是怎么回事? 陈长叶有点无奈,回头问:“那小二,你可还记得半个月前有一位大官来过你们小酒馆?” 听着这话,小二愣住了,他征征想了一会,摇摇头道:“不晓得,半个月前还下着阵阵小雨,我记得已经一个月没有人来过了。” “是吗?”陈长叶漫不经心地从钱袋中抽出一块铜板,轻轻地扔给小二,道:“再想想吧?没准会想起更多的呢?” 铜板在小木桌子上转了几圈后被小二拿到手里面,他回忆了一会,道:“诶,好像,半个月前有过一笔生意,来了两个客人,皆是中年男子,带着斗篷我也看不清是谁,他们点了些茴香豆罢了。” 陈长叶暗笑,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接着问道:“那他们坐在哪里?” 小二思索了几下,见又一枚铜币跳了过来,连忙接住,满脸笑容地对陈长叶道:“就是那边,靠窗那一桌,他们说是在听雨。” 陈长叶顺着小二指的方向看去,那边离这柜台相当远,是小店里面离柜台最远的桌子了,果不其然,这些人心里面有鬼。 想着陈长叶便带着长佩坐了过去,也找小二点了旁茴香豆,看着窗外,也没有什么不错的景色,只是远处有着散落开来的民居小树罢了,听雨? 想着陈长叶探头出去看,屋檐上也没什么东西。回过头来小二已经拿着茴香豆过来了,他把盘子放下后便离去。长佩望着陈长叶,后者肯定是明白她的意思,便点头。 长佩见陈长叶同意,就迫不及待地用手把茴香豆拿起来吃了,陈长叶见她吃得那叫一个欢快,心里面也舒畅了不少。本想着按他们当日行踪做一遍,没准能发现什么呢,没想到到现在还一无所获。 想着,陈长叶便要翘起二郎腿来吃茴香豆,突然脚下碰着什么东西,他低头看去,发现这里的桌子下边都有一个不大不小隐蔽的方块凸起。 暗格!陈长叶马上想到了,自己自幼在茶馆中听故事,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也是略有耳闻,没想到传说中的暗格给自己碰上了。 听别人说,一些特殊的茶馆里的桌子都是特殊打造的,有些桌子下边会装有一些特殊的小盒子,需要钥匙或是懂得机关术方可打卡,时常被一些江湖大盗用来隐藏赃物或是衙门捕快临时放置些证物。 想着,陈长叶马上俯下身去研究那暗格,正四方,高不过一指,存纸或是一些小器物。再摸索,木质,质地坚硬,有小凹槽,无锁眼,显然是得启动机关方能开启。 抬头看去,长佩已经把一碟茴香豆吃完了,正天真地看着自己,陈长叶示意长佩低下头来看,他们两个人躲在桌子地下琢磨这个暗盒如何打开。 突然间,陈长叶像是想起了先前茶馆中一位戴面纱的奇怪女子曾经和自己演示过的一个机关术,上敲下压,沿着记忆中熟悉的感觉,陈长叶手按在暗格上。 是怎么做呢?陈长叶细细回忆了那名女子曾经交给自己的方法,像是这样子,是这样子吗?试一下吧,我猜……陈长叶还没想完,暗格啪嗒一声就打开来。 陈长叶登时愣住,没想到这么容易,微斜着的暗格中,陈长叶摸出一张薄纸,他急忙拿出来,随后再检查一番,确实没有其他的了。 便让长佩与自己看那张白纸,一展开白纸,看见上面的署名,陈长叶登时知道了自己成功抓住了蛇的七寸,这一抓,正中要害! 纸上歪歪斜斜斜着许多字,陈长叶也不认识多少。但是他却晓得纸上最后署名的那个棠字,便是今日入棠府时自己在牌匾上看见过的棠字! “不错,我们找到证据了!”陈长叶暗自得意,嘴角疯狂上扬,眉飞凤舞,对长佩说:“你还想吃点什么,吃完我们便回去找经年他们了!” 长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见陈长叶喜上眉梢的模样,就知道有好事发生了,也很高兴说:“我要,再来一盘,茴香豆!” 客栈闲谈 回到客栈大厅,陈长叶和长佩静候着其他人的到来。当然,为了应付长佩那停不下来的小嘴,陈长叶给她点了几盘小菜,看着长佩那易满足的模样,陈长叶欣慰地笑了。 “长佩,你想不想去学堂学习?”见到时机正好,陈长叶连忙把问题掏出来,长佩先是一愣,呆呆抬头看着陈长叶。 “哥……”长佩停下手中的饭食,她带着哭腔糯糯说:“哥,你,你不要我了!你为什么不要我了……我,我哪里不好了……” 眼见这丫头眼睛里的泪水就要喷出来,陈长叶着急地连忙凑过去安慰她说:“别哭别哭,我没有不要你,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只是想让你更好地融入这人间。” 长佩撇着嘴,委屈极了,她见陈长叶送上门来,手当即环绕住了他的脖子,紧紧拉着,长佩半信半疑说:“真的吗?不是,嫌弃我吗?” 陈长叶哪里被一个女子拉得这么近过,几乎都可以鼻尖对着鼻尖了,抬眉一看便是长佩的纯洁无暇的眼睛,陈长叶真的狠不下心去撒谎骗她。 正当陈长叶焦虑之时,长佩突然愣住,她好奇地盯着陈长叶的脸,突然露出欣喜的笑容,她高兴说:“哥哥,你,你脸红了!”她的笑容由心而发,自然开朗。 陈长叶见她不生气了,连忙趁她放松时从手中抽回来,他有些不自然道:“不然呢,我们离得那么近,也就你不知羞耻!” “你是我哥哥呀!”长佩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挺胸抬头很自豪地说,“你是我哥哥,我们,不能靠近吗?这很正常呀!” 陈长叶听得无言反驳,虽然说自己现在把她当做亲妹妹看,她把自己当亲哥哥看,可是他们终究不是亲生兄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是相处久了怕是会出事。 倒也不是陈长叶不喜欢长佩这丫头,只是他舍不得糟蹋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她有着世界上最干净的眼睛,心底有着最纯洁天真的心灵,她不应该被自己玷污,而自己也必须去保护这人间最后的一个精灵。 想了想,陈长叶觉得有些想远了,这丫头武功好是好,没人伤得了她身。可是她太单纯了,世事无常,人心叵测,若是她以后被人骗了,心疼了,那纵然她钢筋铁骨,心碎了那便再也不是曾经的那个长佩了。 长佩看着他发愣的模样,感觉好笑极了,她凑过去抱住她哥哥,一把扑倒,陈长叶还没反应过来,二人摔倒在长椅上,身子紧紧贴着身子,在众目睽睽之下。 一下子大厅都安静下来了,陈长叶脸一下子就僵硬了,长佩虽说不是特别丰满,但经过几日修养,也已经有了成年女子的韵味,不是当初那个小丫头了。 可是长佩还没发现不对劲,她压在陈长叶身上自然无比,开心地笑着。反观陈长叶,此时他脸面都已经被长佩一把拿去烧掉了,恨不得地上有个无底洞,自己跳下去就能彻彻底底消失一样。 “起来,丫头!”陈长叶尽可能严肃起来,呵斥长佩。长佩何时给陈长叶这么一本正经地呵斥过,还以为陈长叶真的生气了,一时间竟然吓哭。 陈长叶再看周围人的眼神,一副自己虐待儿童的表情,陈长叶欲哭无泪,只得轻轻扶起长佩,安慰说:“别哭了,不送你去学堂了,好吗?” 长佩马上止住眼泪,眼眶却已经红起来了,她盯着陈长叶的眼睛,害怕地问:“哥,我错了,我,我一定好好听话……” 陈长叶很无奈地捂着额头,这里太多人了,还是不方便交谈,他便道:“我可以不把你送学堂去,但是今后我会托付人逐步地教你礼仪,让你成为一位大家闺秀,明白吗?” 长佩不敢反驳,只能弱弱地点头,等着陈长叶给她的安排。 陈长叶叹了口气,这丫头,太傻了,要不然现在把她带回房间调教调教?陈长叶暗自想着,至少不能让她以后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自己扑倒吧? 于是陈长叶正要开口,门外的林经年和赤霄遥便进来了,双方打了个招呼。林经年显得有些疲惫,他点点头后便自顾自喝了口茶。 长佩好奇地看向赤霄遥,她倒是很精神,像是发生了什么喜事一样。陈长叶问林经年道:“经年兄,你们去赌场赚了多少银子?啊呸,找到什么证据线索了吗?” 林经年似乎明白了陈长叶心里面的想法,微微点头,似乎猜到以后饭馆的钱从哪里来了。但还是正事要紧,他道:“昨日下午申时,我们查到管家在赌场被输走了十两银子!” 果然!陈长叶精神大振,他也连忙拿出自己找到的白纸递给林经年,“这是我在酒馆找到的,经年兄,你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林经年郑重其事地接过,和赤霄遥一看上面写的东西,一时间喜不自禁,竟然笑出来,林经年高兴地咧开嘴笑道:“不会吧!长叶兄,这次你立下大功!此乃重要证据!” 陈长叶一听,也是笑起来,他道:“真的吗?上面写了什么?” 林经年解读给陈长叶听,他道:“此为一封契约,执行人乃衙门的官员,而委托人是棠溪,皆有盖印。主要说,让衙门配合,在申时大街上等待时机,待沈三贵走过,棠溪用箭射死沈三贵,随后抓住沈三贵周围的替死鬼,想个办法名正言顺地了结此案,便支付给衙门十万两白银……” 听见这个,陈长叶深深吸了口气,没想到自己的命竟然价值十万两白银,赚了呀!陈长叶问:“那接下来呢?” 林经年看完,笑着道:“那便是替死鬼死后棠府自然会付出这些银子。”他小心翼翼地收起这张纸,道:“有了这个,便可以定棠溪之罪。虽然过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已找到凶手和证据。” 陈长叶松了口气,林经年也是放下了心底的那块石头,安可怡的命,算是保住了。林经年道:“我们等顾姑娘回来,便进宫找圣上即可。剩下的事情由圣上处决。” 陈长叶点头,没有异议,他高兴地看向旁边的长佩,后者给他一个甜甜的微笑。心情大好的林经年给三人点了几盘小菜和几盏茶 赤霄遥笑吟吟地看着林经年,一路上都是这样子。陈长叶实在觉得奇怪了,便问:“赤霄遥,你怎么一直看着经年兄,是不是心怀不轨哎?” 赤霄遥扭头看向陈长叶,很认真地对他说:“你见过一个男子不会喝酒赌博去青楼吗?” 陈长叶恍然大悟,这个书呆子想必是没见过世面,于是他大言不惭地吹嘘起来,“呵,经年兄家世显赫,怎么可能去做那些事情?至于喝酒,这是看酒量的,酒量不好也没办法。” 接着陈长叶就跟赤霄遥玩起了文字游戏,他道:“你要知道,我可是去过青楼,玩过赌场,喝过烈酒的。”说着陈长叶还很潇洒地笑起来。 可是没想到林经年揭穿他,他道:“长叶兄家境贫寒,唯一去过的一次青楼还是为我做事打进去了,为此得罪了整个青楼。至于赌场,是他家包子铺旁的茶馆开的小赌盘罢了。酒?现在让他喝一口他都不敢。” 陈长叶无言以对,林经年果真是调查过自己,旁边的赤霄遥哈哈大笑,也没说什么,对陈长叶的眼神充满了笑意。随后拉着长佩说是去茅房便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陈长叶。 林经年静静地品了一口茶,似乎预料到会发生什么。陈长叶看他那一副看透一切,疲惫不堪的表情,奇怪问:“怎么了?经年兄,你怎么这样子的表情?” 林经年看着陈长叶,眼中有着笑意,他讥讽道:“多年未见的好友,她比我开放许多,我只是怕令妹和她待久了,怕是今晚你就能享受一趟青楼了。” 陈长叶一听,顿时明白,看样子前面赤霄遥还调戏了一顿林经年,现在赤霄遥又要来诱骗长佩了,要是长佩随了她,今晚指不定发生什么。 这吓得陈长叶后背凉飕飕的,他连忙跑出去找长佩,这丫头可别乱来,自己要是论力气还真的压不过这个丫头。 陈长叶正跑出客栈,急匆匆地就撞到了一个柔软的身体,退后一看,顾离离正扶着脑袋一副被转疼了的模样,还没反应过来。 陈长叶自然是知道留下来会出事,马上脚底抹油正要跑路,忽然脖子一紧,便知道自己是被顾离离拉住了。 回头一看,顾离离一副不给解释就不让走的模样,陈长叶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今晚怕是不能睡觉了,得小心那丫头了。 大驾光临 顾离离皱眉头,她不解问道:“你干嘛去,急匆匆的。”手上还拿着那柄随时都会出鞘的宝剑,看这架势,若是陈长叶信口胡言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于是陈长叶心生一计。 陈长叶反问她:“诶,对了,你在客栈找到什么了?我刚刚在酒馆找到了可以决定此案的证物,是棠溪与衙门贿赂的契约。” 一听此话,顾离离大为欣喜,她全然把刚刚陈长叶撞自己的事情抛之脑后,她问:“真的吗?” 陈长叶不置可否地点头,指着客栈里头,道:“不信你可以去问一下林经年吧,他现在便在里面,证物也在他手里面。” 说罢,顾离离兴奋地小跑进去,陈长叶也是看出她心中的雀跃,顾离离或许是什么都没找到,毕竟那间房间可是被林经年搜索过的。 接着陈长叶一转头,便看见长佩和赤霄遥有说有笑地从拐角处走回来,比起赤霄遥的话自然顺畅,惹人喜爱,长佩的话就显得笨拙羞涩,有种傻孩子的感觉。 心心念念的长佩终于出现,陈长叶一个健步上去拉住长佩,把她从赤霄遥身边拉回来,很关心地问长佩:“你没事吧?妹妹,那个赤怪人有没有和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长佩连忙摇头否认,她躲闪着眼神说没有。这样子陈长叶顿时明白了,他眼中怒火焚烧地看向赤霄遥,一副要把她生吞活剥的表情,赤霄遥则是一副不关己事的表情走回客栈。 陈长叶还是怕赤霄遥把长佩带坏了,便对长佩嘱咐说:“你千万不要相信赤霄遥说的任何话,都是骗你的,千万不要相信!” 长佩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捂着嘴偷笑说:“哥哥,那,你是不是,知道她,和我说什么了?”说着,眼睛期待着看陈长叶。 陈长叶啊了一声,摆手说:“我当然知道,所以你也别指望能成功,老实一点吧!”说罢,便急忙往客栈中走去,但是心里面却对赤霄遥有了些感激。 她或许是与长佩说了什么,但是如今看长佩有主见了的模样,还懂得隐瞒自己的心思时,陈长叶为她感到欣慰,至少她已经懂得收敛自己的心思,不会太容易被他人利用。 只不过,自己有点麻烦罢了,没事,自己还能应付。 回到客栈大厅,顾离离微笑着倚靠在墙壁上看着陈长叶和背后慢吞吞走进来的长佩。林经年的茶已经喝完了,给小二结了点钱,后对陈长叶道:“我们现在就进宫,你一起去吧?” 陈长叶点头,他自然是没有异议,这一次案件侦破,他没准能得到皇帝的赏赐,多少期待还是得有的。可是旁边的赤霄遥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支支吾吾地,一副欲开口又不敢说的模样。 林经年自然看出来,她心里面又在憋着什么鬼主意,旁边的顾离离笑着问:“赤姑娘,你是不是不想进宫呢?” 客栈大厅里人声繁杂,赤霄遥低着头红着脸,小声地不知道在说什么,陈长叶正要问,看看能不能挖出什么东西调戏一下赤霄遥这么嚣张的人,没想到旁边突然走过来一个人,很突兀地就坐在他们的桌子旁。 那人身旁跟着一位带着乌纱的老者,陈长叶仔细一看此人面孔,登时吓傻,不敢说话了。而林经年也是猝不及防,他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 顾离离却似乎早有预料,仅仅是轻轻点头示意。反观赤霄遥,看见那人时脸顿时红起来,接着低着头也不说话了。 客栈不知何时只剩下他们几个人了,陈长叶只觉得有些可怕,便小心翼翼地问:“殿下,您怎么来这里了?是有什么事吗?” 那人,便是当今大唐帝国的皇帝,当今圣上。他倒也是毫无架子,笑呵呵道:“我才刚出来,寻着你们的踪迹找了过来,没想到你们查得如此之快呀,都破案了!” 陈长叶嘿嘿一笑,挠头道:“那还是陛下信任草民等人,那既然现在已经有了证据,衙门也是被买通,这事情草民怕是处理不了,只能劳烦陛下了?” 皇帝也并没有拒绝他,点点头,林经年立马把证物呈献上来,以及自己写在纸上的一些线索。皇帝旁边的老人替皇帝接过东西后便下去了。 这个时候场面又尴尬了,而陈长叶也不敢当那搅屎棍,毕竟眼前的人能让自己脑袋搬家。 皇帝瞧这,无奈道:“你们可以去衙门要人了,应该还得一盏茶的功夫,棠溪斩首的公告便会示出,你们也可以救回林夫人了……” 林经年一听,肃然起敬,他站起来朝皇帝拱手道:“陛下这份恩情,草民没齿难忘!那草民现在就出发前往,告辞!”说罢,林经年匆匆离去,赤霄遥像个跟屁虫一样也要跟上去。 皇帝却笑呵呵地说:“赤姑娘,你还是先留下来吧,陪朕‘好好’叙叙旧……”话里行间不容置疑,赤霄遥哭丧着脸坐了回来,显然她先前与皇帝有过那么一段故事。 陈长叶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当初赤霄遥把自己一行人送到宫殿上方那么轻车熟路,为什么她不敢下去面见皇帝,为什么皇帝对陈长叶他们的从天而降不会太过吃惊。 原来,这赤霄遥先前恐怕便是从那边摔下去后遇见皇帝的吧?至于发生了什么,其中缘由,自己还是不要追究的好。 想着,旁边的顾离离便微笑着对皇帝道:“陛下,竟然事情已然解决,那微臣告退!”说罢,又一个人消失了。 陈长叶也不是不识趣的人,拉着长佩对皇帝道:“陛下,草民和妹妹还有事,草民便先告退!”说完,陈长叶像个夹着大尾巴的狼拉着天真的长佩跑上楼回房间了。 而空荡荡的大厅里就只剩下皇帝和赤霄遥两个人,赤霄遥心里面无声地呐喊着,一直在狠狠地骂这群家伙,为了妻子抛弃兄弟的林经年,为了妹妹抛弃朋友的陈长叶,为了哥哥抛弃干姐姐的陈长佩,为了情面抛弃自己的顾离离!自己要把他们变成苍蝇! 可是任凭她再怎么不满,也不敢在这皇帝面前耍小聪明,只能苦笑着对皇帝道:“陛下,我,我先前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我吧?” 皇帝微微笑着用指尖抬起她的下巴,道:“朕何事生过你的气,你的不告而别,让朕找得好苦啊。” 赤霄遥吓得一激灵,拍掉他的手指,尽可能壮起自己的胆子,呵斥道:“呵,男女授受不亲,望陛下自重,我,我背后可是赢山派。”虽然这么说,可是她还是没有一点底气。 皇帝依旧笑呵呵地看着她,丝毫没有生气的模样,他站起来,对赤霄遥道:“我便先回宫了,你以后若是要来找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来。另外,之前送给长佩的玉佩,你们随意吧!” 说着皇帝便往门外走,赤霄遥松了口气。 冷不防地皇帝又转过头来对着赤霄遥诡异笑道:“下次你若是要出离开长安可以提前和我说一声,我找你找得很累!”说罢,他大笑朝天地往外走去。 赤霄遥被他弄得一惊一乍的,背后满是冷汗,见他终于离开,才松了口气彻底瘫软在客栈的长椅上,上面还有他的余温。 她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敢孤身逛皇宫,在千林万山间荡漾,九天惊雷中亦能全身而退,可是每当见到皇帝,心中就止不住地慌乱,这便是喜欢吗? 可惜,她是赢山派的人,修炼之人,不得效忠于皇室。她也是明白这道理,也明白她与他之间那巨大的沟壑,是无法填补的…… 行为举止 傍晚降临,陈长叶偷偷去林经年房间拿了一罐小小的迷药,他对林经年的话耿耿于怀,生怕半夜就失去了童子身,若是长佩动武,自己也只能动药放倒她了。 长佩那丫头,她的眼睛是藏不住心思的,陈长叶只要一看她眼睛,便感觉出她早有预谋的感觉,像只小狐狸一样地狡猾,这让陈长叶不得不小心她。 因此今晚陈长叶便要教教长佩,什么是大家闺秀,什么是笑不露齿,什么是正气浩然!虽然说陈长叶念头有点歪,想把长佩培养成一个顶天立地的侠客,但是本心还是希望她能保护好自己。 长佩也是很好奇地看着陈长叶点亮油灯,正襟危坐地看着她,长佩似乎明白要发生什么,便问:“哥,哥哥,你是要教我,规矩吗?” 陈长叶点头,他拍拍手整理衣裳上的尘土,严肃道:“长佩啊,俗话说得好,长兄如父,我便是你的父亲,要教你许多做人的规矩,所以还希望你好好听啊。” 听这陈长叶故意压低的声线,和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长佩险些笑出声来,她憋着笑点头,继续看着陈长叶的表演。 陈长叶自然是看出长佩眼底那玩笑之意,有那么点女大不由父的感想,他道:“言行举止,先是言,女孩子说话要温柔,流畅,落落大方,不能骂人。” 长佩眨着大眼睛,天真地问:“哥,那我不温柔吗?我现在流畅吗?落落大方吗?我好像没有骂人吧?” 陈长叶突然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长佩,连忙问:“等等,你说话这么不卡顿了?学会说话了吗?这么熟练了?”陈长叶老泪纵横,长佩还是长大了,太好了。 长佩见陈长叶一副高兴的模样,也笑起来说:“其实,我早就可以正常说话了,但是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这样子说话,所以……” “喜欢,喜欢!”陈长叶连忙点头肯定,他道:“你能这么说话,今后也是能方便一些,找着夫家也就简单些了,以后你便这么说话!” “夫家?”长佩愣住了,她显然没料到陈长叶会这么说,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问:“那是什么呀?” 陈长叶想了一下,要是这个时候让这丫头知道自己要把她嫁给一个好夫家的话,那她怕是要一哭二闹三上吊,自己也奈何不了,说不准到时候还得赔她一些东西。 权衡利弊后,陈长叶笑着打呵呵道:“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以后会明白的。既然言已经好了,那便是行,你举止要端庄,不能和我一样大开大合之势,太粗鲁可是没人喜欢的!” 长佩听后连忙摆手,很无辜地说:“我没有,我不粗鲁的!我很端庄!” 陈长叶在一旁看着,她为何要这么激烈,便好心提醒道:“若是以后遇到你要否定的事情,不要这么疯狂摆手,这会显得你很心虚的。只需要轻轻点头,用行动来证明!” 长佩听后重重点头,很认真道:“哥哥的话长佩铭记在心,一定一定不会忘记!”她这一时间无法改掉,陈长叶也是无可奈何。 看向外边渐渐黑暗的街道,陈长叶便上前把窗户关了,夜里寒冷,莫着凉了。他回到座位,接着道:“嗯,接下来就是举止,这个我倒是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我认为你都已经做到了。” 听见这话,长佩脸上都笑开了花,她拍手鼓掌道:“好呀,那我就过关了是吧?我们可以睡觉了吗?” 本来陈长叶还没什么疑心的,这时候长佩这一高兴说漏了嘴,陈长叶的疑心顿时死灰复燃,他警惕起来,试探着问:“你想干什么?” 长佩怔住,她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我们就睡觉,就睡觉,不做别的!”什么!还要做别的?陈长叶自然知道这长佩心里面想的小九九,这赤霄遥怕是想尝尝乱棍打死的滋味! 无奈,陈长叶只得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怒火,他严肃着对长佩说:“长佩,既然今日你已经了解了部分礼仪,要不然你便回你房间睡吧!” 长佩愣住,她望着陈长叶,有些害怕,连忙说:“哥,我错了,我,我,我一定听你的话,别赶走我,我不想离开你……”说着这丫头居然还要哭出来了。 陈长叶哪里知道长佩是真哭假哭,一看见女孩子哭了自己就好像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罪恶滔天的事情一样心虚,只能连忙安慰道:“诶诶诶,别哭别哭,长佩,我也不是要赶走你,只是,只是,男女有别,对,你知道吧,男女有别呀!” 长佩委屈地抬起头,弱弱地问:“可是你是我哥哥呀……” 陈长叶无可奈何地捂住脸,自己当初这么就这么不懂事呢,还认她做妹妹。他只能解释道:“我们不是亲生的,明白吗?你也不是我真正的妹妹,对此我们都需要明白,可以吗?” 长佩无奈地点头,陈长叶才松了口气。 能把她送到其他房间睡,那可是解决了以后的大问题了,没想到今天晚上收获如此之多,陈长叶还得感谢是赤霄遥这不务正业的家伙推了他一把。 突然,长佩提出一个致命问题,“那,我们不是兄妹,我能不能向你提亲啊?” 陈长叶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他心里面呆住了,这个问题自己居然不知从何反驳,提亲?自己嫁给长佩?怎么感觉这么怪呢? 想到这里,陈长叶连忙摆手拒绝,他慌乱道:“不行不行,我,我觉得我们不合适呀长佩。” 长佩本来是很有勇气地问的,一听见陈长叶的回答,顿时昏天暗地,感觉惨淡无光,她扶着椅子问:“为什么,长佩是哪里做得不够好吗?哥哥你不是说我很符合要求了吗?” 陈长叶见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面止不住地叹息,便也讲出自己的心里话,他道:“是我配不上你呀丫头,我一个人孤苦无依,没有家业,漂泊他乡,连自己的一口饭都不能保证,如何保护你呢?” 长佩听此,也是想哭,她揉着眼睛道:“可是,我也没有亲人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你了,我不想失去你……” 陈长叶对现实无可奈何,他坐过去揉揉她的头,道:“那我们便只做彼此的亲人,你还是我妹妹,我也还是你的哥哥,好吗?” 长佩低着头不知道在嘟囔什么,想了半天,她才抬头问:“那你要保证,你永远都不能离开我!” 陈长叶愣住,哑然失笑,他很宠溺地摸着长佩的头,道:“好呐,我的傻妹妹,我肯定是不会离开你的,我会一直保护你!” 听见这话,长佩沉默了一会,问:“那我们现在可以睡一起了吧?”听见长佩这话,陈长叶差点给气死,这丫头还没搞明白这状况吗?看样子她想方设法就是希望自己不要离开她,何必呢,自己又不是会真正丢下她不管。 可是一低头看见长佩那依赖自己的模样,陈长叶就舍不得把她丢出去,心里面只能默默地安慰自己,毕竟长佩本是山间生活已久的野人,她也不通晓俗世规矩,即使听说过,十几年下来也都忘光了。 而且她也是自己带出来的,那自己也只能负责到底,总不能把她扔掉自生自灭吧,自己也确实狠不下心来呀。目前看来还得循序渐进,不能操之过急哎。 于是陈长叶只得默认,喝了口水后便睡下,熄灯后长佩还是一如既往地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睡觉,像极了外域商人口中的一种名叫树袋熊的动物。 陈长叶压住心里面的胡思乱想,手臂上感受着长佩的呼吸起伏,尽可能静下心来,闭上眼睛缓缓睡去…… 坊间妖谈 清晨醒来,一抹阳光斜照入室,陈长叶望着空中的飞舞着的蝴蝶,一下子愣住了,刚醒来便瞧见窗外飞来两只白色蝴蝶,这让陈长叶有些摸不着脑袋。 紧接着白光一闪,金黄色的阳光下蝴蝶化作一位貌美女子,粉衣盘发,细手微微张开,白瓷一般精致的面孔,仔细一看,居然是赤霄遥这家伙!眼前这个美人顿时沦落为怪人。陈长叶当即呆住,她溜进来干什么。 感觉到陈长叶的虎躯一震,长佩也给弄醒,长佩嘟囔着抬头看去,发现赤霄遥进来了,也是有点发愣茫然。 “诶?丫头,你没照我说的做吗?”赤霄遥看见两人都醒过来了,一副惊异的样子,很夸张地捂着嘴道,“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呢?所以你成功了吗?” 陈长叶也顿时看出来赤霄遥在装傻充愣,低头看向长佩,低沉着声音道:“妹妹?这是怎么回事?她有让你做什么吗?” 长佩无辜地看着陈长叶,也是一头雾水地回答说:“我,没有啊,她没让我对你做什么呀。”说着还回头看向赤霄遥,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赤小鬼,解释解释?”陈长叶语气不善地盯着赤霄遥,长佩骗没骗人他自然知道。因为长佩的眼睛永远藏不住事,如果长佩没有撒谎,那便是赤小鬼搞事情。 见自己的离间计给陈长叶迅速识破,赤霄遥有些尴尬地摸着衣角,随后开怀大笑道:“这个,就当你们昨天丢下我嘛,扯平了!拜拜咯!” 说罢,赤霄遥连忙提着裙子一转身又变成一只洁白的鸽子,飞快地就离开房间了。见她走了,陈长叶打了个哈欠,看向长佩,问:“困不困,不困我们起床了?” 长佩还不想放弃陈长叶的手,依偎在他手臂上的余温,蹭了蹭道:“不嘛,再睡一会。”陈长叶自然是顺着她,反正今日闲来无事,倒也无所谓。 不过,赤霄遥看见自己与长佩睡一起并不惊讶,她或许是不知道自己与长佩的真正关系,或是知道却觉得没什么。陈长叶思来想去,觉得若是赤霄遥不教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那她倒还是一个不错的老师。 过了一会,林经年来敲门了,长佩才不情不愿地打着哈欠起床了。开门后,陈长叶惊讶地发现安可怡跟在林经年身后,脸色有些憔悴外并无异常,她终于回来了。 “哈,林夫人,早上好啊!”陈长叶摸着后脑勺打招呼,暗示林经年,“林夫人在牢里面本来就睡不好,你还大早上地带她来打招呼,过分了哈!” 安可怡见此连忙解释说:“先生误会了,是奴家主动过来。几日里陈先生为我的事情奔波劳碌,奴家还是得当面谢过先生才安心!”明白后陈长叶也是笑着说没什么。 林经年无奈地耸肩,接着道:“夫人,既然谢过我们便走吧。长叶兄,等会我们去大厅议事,你和长佩姑娘收拾一下吧!” 陈长叶点点头,他已经猜到了,问:“是不是棠溪那个案子的事情?”听见棠溪,长佩也凑上来,看见安可怡后很惊喜地打了个招呼,安可怡也是高兴得和她抱在一起。 见此,林经年微微叹息,他道:“对,此事已结尾,等下顾离离便来给我一个交代。只是……” “只是什么?”陈长叶见林经年欲言又止,便问,莫不是此案还有隐情? 果不其然,林经年往后面看了一眼,确定没人后低声对陈长叶说:“此事牵及皇家往事,皇帝除掉棠溪和沈三贵是必然,他们不过是替死鬼。” 此话一出,陈长叶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皇帝策划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巩固他的政权吗?可是一个王爷外戚的堂兄也掀不起多大风浪呀。 “罢了,此事暂且过去,我们,也无能为力。”林经年似乎猜到陈长叶的心情,拍他肩膀安慰着,便离开了,安可怡也是匆匆跟着离开。 长佩在后面望着发神,她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什么,陈长叶问她,她却是一副害羞的样子回过头去不敢看陈长叶。 安可怡的为人陈长叶倒是信得过的,不会觉得她会带坏长佩,不像某些姓赤的人。至于安可怡说了什么,陈长叶也懒得追究,于是便和长佩收拾一下下楼去大厅了。 大厅里林经年和安可怡正在品茶,见到陈长叶后朝他招手打了个招呼。而顾离离则是坐在一边静静欣赏着手中宝剑的锋芒。至于赤霄遥这小鬼,也不知跑哪里玩耍去了。 陈长叶带着长佩坐下后,赤霄遥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乖乖坐在陈长叶身边,一副求原谅的表情。陈长叶自然也不会真的生她的气,道了句没事便也安静了。 英姿飒爽的顾离离看着所有人都到齐了,便淡淡开口道:“人齐了,那便说一声吧,你们的案子已然解决,杀人凶手棠溪三日后处决,棠府也被抄家了。” 陈长叶听见抄家也是有点吃惊,他忍不住问:“棠溪一个人出事,难不成整个棠府都得为此陪葬吗?”他心里面满是不解,若是如此,那棠府的那些仆人管家呢?棠溪的妻子小妾孩子呢?流落街头? 大厅里仅仅只有几个行人在喝酒,顾离离低声道:“此事牵连众多,圣上也无法顾及太多,一些伤亡也是无可避免的。对了,棠溪的小儿子跑掉了。” 林经年暗自点头,陈长叶听见棠溪小儿子跑掉的消息,觉得也不是很奇怪,回答说:“跑掉,这种情况不跑掉等着你们抓他吗?” 顾离离见陈长叶心里面已经有了些怨气,却也无可奈何,她道:“是那个失去一只眼睛的孩子,十六岁,目前长安城找不到他的踪迹,你们小心点,我怕他对你们不利。” “啥?”陈长叶愣住了,一个小孩子为什么要对自己不利?林经年和安可怡也是有些诧异,不过林经年转瞬又点头,他已经想通个中缘由。 顾离离低眉道:“你们把他父亲杀人证据坐实的事情满朝皆知,民间也有不少你们的传闻,他现在在暗处,还是小心为妙!” 陈长叶倒是对这么一个独眼孩子没什么警惕性,他认为自己闭上眼睛一棍都能把他掀翻,不足为惧。不过,为什么民间还有自己一行人的传闻?这顾离离是做了什么? 对此,顾离离闭口不言,她只是给了陈长叶等人一个提示,让他们自己去平日百姓聚集的茶馆中听一听,看一看才知道。 与此同时顾离离无意中也跟陈长叶等人提起一件怪事,据说是最近长安城发生的一件怪事,好像还是昨天晚上。 据说昨夜子时,打更人在长安城街道旁看见一只无比巨大的黑猫,转眼间又变成一团黑雾在街道上飞快游行。 本来众人也只是把这个当成笑话来看的,但是那条街道的住户却在街道上发现了许多奇怪的黑气痕迹,甚至惊动衙门的调查,根据现场的痕迹看出,那个怪物比牛还大,有一栋两层小楼那么高。 一时间坊间传闻是妖怪出没,这长安将会不太平起来了…… 对此,陈长叶先是很怀疑地看向赤霄遥,装神弄鬼这种事情她可不是第一次做了,而林经年也是有些疑惑地看着赤霄遥,静静地等着她说实话。 赤霄遥反倒是有点委屈,她急忙摆手道:“绝对不是我,我再怎么无聊昨天晚上也不会出去晃荡,而且我的幻术也无法留下痕迹呀!” 顾离离看着众人的反应,似乎有些明白赤霄遥的身份,便也没有继续说,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对于赤霄遥的辩解,林经年依旧持不一定的态度,陈长叶也是有些不相信,至于安可怡和长佩,二人也没有表态,因为安可怡与赤霄遥没见过几次面,听说对方也只是通过林经年的描述而已。而长佩也是因为陈长叶的事情对赤霄遥有些愧疚和耿耿于怀。 “长叶,你觉得这事情?”林经年试着询问陈长叶的意见。 没想到陈长叶朗爽一笑,他双手抱头往后靠去,逍遥自在笑着道:“关我什么事哎,这事情与我何干?我为什么要为此烦心呢?是吧?” 林经年会心一笑,他明白陈长叶的意思。 接着陈长叶突然诡异地看向赤霄遥,对林经年道:“经年兄,我们现在是不是得想了想开饭店的事宜了?或者是我们资金的来源?” 林经年忽然明白,点头上下打量着赤霄遥,也释怀恍然笑起来道:“不错,不错,是时候了。” 赤霄遥给二者盯得头皮发麻,有种不祥的预感…… 机关玩具 听过陈长叶的一番解释,赤霄遥才明白这个不怀好意的家伙想让自己做什么,不过是借着幻术去赌场赢点本钱回来罢了。她也是有些缺钱,见陈长叶和林经年如此支持自己,臭味相投,也是有些高兴。 在她看来,不知变通的林经年似乎根本不会支持自己,却没想到这一次,他竟然认为自己可以这么做。想着,赤霄遥还看了一眼陈长叶,果然是物以类聚,近墨者黑。 于是三人便要前往赌场找乐子了,长佩见陈长叶要离去,便嚷嚷着她也要去,还死死抱着陈长叶的手臂,陈长叶跟她解释一番,告诉她女孩子不能去赌场,那是不乖的。 陈长叶哄小孩一样的一番话听得安可怡忍俊不禁。最后还是安可怡主动提出自己来照顾长佩,长佩纵然是不舍,却也只能是答应留在客栈里。看着长佩的眼神,陈长叶心想,她还是太依赖自己了,必须让她独立些。 可是陈长叶怎么可能知道,长佩不过是初入人间不到一个月,对陈长叶的依赖感纯属正常,倘若此时还对其如此苛刻,那后果不可收拾。 三人沿着大街找到了长安城最大的一家赌场面前,里面烟雾缭绕,陈长叶闻着有些难受,便让林经年他们速战速决,自己反倒是去赌场外边站着看那些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不知为何,陈长叶有点后悔了,刚刚对长佩似乎有点严格了,想着客栈里的长佩,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正想着,街上迎面走来一个衣着华服的男子,抬头一看,这不是林经年的那个沈天烟沈伯伯吗? 那个沈伯伯看见陈长叶时惊喜一笑,他满脸堆笑地走过来和陈长叶打招呼拱手,弄得陈长叶有点奇怪,沈伯伯率先说道:“这位小兄弟,近来可好?我那经年贤侄现在可还好?你们现在可是名扬长安了!” 他一上来便是自来熟的打呵呵,陈长叶对此有些厌烦,便道:“不劳沈伯伯担心了,我和经年一切正常,吃嘛嘛香,睡得心安。” 沈伯伯被陈长叶摆了张冷脸,语气有些冷淡下来,皮笑肉不笑道:“不知你们下午申时有空否?要不然来我的小茶楼坐坐?你们初来乍到,我可还能尽一份地主之谊?” 陈长叶想了想,扭头看向赌场,没想到沈伯伯会错意思,他连忙拿起一个钱袋塞到陈长叶手里面,暗暗道:“贤侄若是想进去玩上几把,这点钱就算是我请贤侄的!” 轻轻一捏钱袋,好家伙,这不是铜币,居然会是银子!陈长叶心里面感慨长安城脑子不好的土豪遍地走,便诚然道:“那就多谢了,今夜申时我与林经年等朋友们定赴盛宴!” “诶。”沈伯伯高兴地脸上满是褶皱,他连连点头道:“那今夜申时寒舍就恭迎大驾了,接下来我就不打扰你了,快快去玩吧!”说罢沈伯伯便急匆匆离去了。 陈长叶暗自偷笑,悄悄打开钱袋往里头眯一眼,眉开眼笑,感觉今天一整天的快乐都在这钱袋里面了。想了想,不对,晚上还白吃了一顿饭,那沈伯伯可真的是免费饭票呀。 正发愣着,后面突然有人拍拍自己的肩膀,陈长叶转头过去,林经年和赤霄遥已经出来了,他们见陈长叶笑嘻嘻的模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这么高兴。 仔细一问,陈长叶便把晚上有免费地方吃饭的事情说出来了,林经年也是哭笑不得,随后陈长叶转话题问他们在赌场拿了多少钱。 林经年摆了个手,说道:“五十两银子!”陈长叶见此,虽然说巨款,但这似乎不能买下一栋饭店吧? 赤霄遥见陈长叶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心理,只能解释道:“有五十两就很不错啦,要是超过这个数赌场就有人出来看你是不是使用什么江湖邪术了!” “原来如此,不过赤小鬼你这么熟悉,是不是经常在赌场里面被抓了个正着?”陈长叶听了后点头,冷不防提问,他笑得奸诈无比,这赤霄遥肯定是在赌场里面被人抓过! 听此,赤霄遥也不辩解,脖子一硬,横冲道:“对对对,我被人抓了个正着,真的是……”说着似乎有些泄气,便说了声告辞,随后走进旁边小巷,只见一只黑猫逃走,接着里面别无他物。 喧闹的大街上各行各色的人缓缓走着,有来着大秦的商人,也有西域的胡人,时常还能看见来自外域的各种奇怪瓷器。 新奇的玩意在大街上遍地都是,陈长叶看着那些精巧的小玩意,眼馋极了,他想着若是能买上一两个回去给长佩玩,那自己心里面负罪感也能轻一些,想着便问林经年要不要买点回去给安可怡。 林经年显然没想到陈长叶会喜欢这些,不过那只是他没注意,当他随着陈长叶蹲下在小摊上摆弄那些奇巧的玩具时,整个人被深深地迷住了,那是一种好玩,变化多端的机关术,林经年越玩越兴奋,自己似乎对这种东西毫无抵抗力。 最后二者花了三两银子买了十几个小玩意回客栈,而陈长叶只是觉得好玩,拿给长佩她应该会喜欢,而林经年却想着琢磨透里面的机关,若是自己能照着机关做出点东西,卖钱不说,至少自己以后也能有防身的东西。 二者的思维方式已经决定了各自的命运。 回到客栈,长佩正和安可怡在房间里面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敲门后长佩高兴地扑上来,紧紧抱着陈长叶。 而陈长叶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认为是分开一会这丫头太想自己的缘故。当他把哄孩子用的小玩具拿出来时,长佩看见的一霎那眼睛放出无比耀眼的光芒,她高兴地接过去连忙问道:“是送我的吗?是真的吗?” 长佩的反应有些过激,陈长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不是送给你的话还能送给谁?”长佩听陈长叶高兴极了,捧着玩具拉着陈长叶就往房间里跑去,安可怡瞧见跟在陈长叶背后摆弄玩具的林经年时愣住。 安可怡悄悄站起身来看向正沉迷于机关的林经年,满怀期待地问:“夫君,你回来了?” 林经年啊了一声,抬头看向周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跟了过来,一时间愣住,看向安可怡解释道:“嗯,诶,我走错路了。”说罢就回头离去。 留下呆住的安可怡,本来还以为自己夫君会送自己一些东西的。安可怡的心里面有些失落,即使林经年已经承认了自己是她的夫人,可是呆子始终是呆子。 其实,若是当以心计算计,林经年认真起来自然能察觉到自家夫人的失落。可是他却不愿意在夫人面前表现出那个智谋高超的冷酷自己,他更多的是把最纯真,最毫无防备的一面呈现在夫人面前,像是刺猬温柔的肚子和尖锐的后背。 四人在客栈里玩那些小机关玩具,陈长叶和长佩玩得不亦乐乎,很快就拆掉几个零件,自己组装起来一个新的东西,陈长叶看着那可以伸长三尺的棍子,就命名为缩地尺,说是打架时可以用,长佩也就笑着,那棍子太脆了,若是遇上硬一点的这个小玩具就粉身碎骨了。 至于另一间房间的林经年与安可怡,却没有闲着,林经年玩透机关后便拿着点钱和安可怡上街去了,他们去挑一下那家店铺看起来不错且是空闲的,已经开始打算开饭店的事情了。 至于赤霄遥,她一个下午皆是在长安城之中游荡调查,她誓要找出那个神秘黑猫。很快,以她的本事,敏锐地便察觉了蹊跷之处,随后发现了昨夜那黑猫离开大街后下一片踪迹,居然是在皇宫附近! 看着高大的红墙,赤霄遥摇身一变化作蝴蝶,转瞬便顺着黑烟的痕迹向皇宫内飘去,而林经年等人却还没有发现不对劲。 这长安城,已经被一层看不见的乌云笼盖住了…… 沈伯会见 夜幕悄然降临,不知不觉天边的夕阳已经完全消失了,连那一点暗淡的光芒都消散开了,化作几只小小的萤火虫在飞舞。长安城的夜晚是静谧的,温和的。 陈长叶坐在窗台板上,轻轻拢着长佩,他们坐在这么看夕阳看了许久,等天黑了才从壮丽的景象中苏醒过来,低头看长佩,她面颊微红轻轻倚靠着陈长叶,似在享受这个不为多的过程。 “妹啊,我看也快申时了,咱们去找林经年和他夫人吃饭去了吧?”陈长叶笑着道,他看向下边无人的小巷,心里面不知道在想着些好玩的事情,眼神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长佩轻轻点头,随后二者相继从窗户上回到房间,下到大厅瞧见林经年和安可怡早已安安稳稳地坐在大厅里面,客栈里的江湖侠客突然就多起来了,而那在喧闹中品茶的林经年没有露出一点不耐烦的神色。 陈长叶带着长佩给他们打了个招呼,便坐下。安可怡在一旁静静地给林经年温茶,对着陈长叶点点头。林经年睁开眼第一句道:“长叶兄,这赢山派的入门大典已经结束了。” 大厅里本就喧闹,陈长叶更是没有听清林经年的话,回答道:“那关我什么事?” 林经年见陈长叶漠不关心的样子,也只能点头,接着才说:“那快申时了,我们现在出发吗?”他显得有些犹豫不定,陈长叶自然明白,他不明白为什么沈天烟要邀请自己等人去做客,前阵子不是还六亲不认吗?破了个案为何对自己如此好? 陈长叶这倒是听清了,他点头道这里太吵听不清,随后四人便离开了客栈,顺着大街前往那家豪华大酒楼,月色朦胧地照在大街上,稀疏的行人提着灯笼摇摇晃晃走着,像是几只迷路的白色蝴蝶一样。 一想到蝴蝶,陈长叶马上想起了赤霄遥这个家伙,便问林经年那赤霄遥的去向,没想到林经年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他说:“她未曾告诉过我她的去向,兴许去出去游玩了吧?” 陈长叶听后点点头,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和长佩一样只能依赖于陈长叶,赤霄遥对林经年无亲无故的,最多只是挚友,也不会一辈子都守在身边,更何况还有安可怡这个名门闺秀在,她抢不过。 若是是不告而别,这倒也是挺像赤霄遥的性子,她和陈长叶一样都不是很注重这些礼仪,她兴许是觉得告别会让双方都不知所措,于是便悄悄离开罢了。 这么想着,陈长叶已经不担心赤霄遥。很快,四人便来到酒楼面前,这酒楼明显比前几日的亮堂了许多,进去一看才发现点了许多烛火,大厅里仅仅只有一张大桌子,上边摆着无数美味佳肴。 走近一看,长佩顿时垂涎欲滴,鲜嫩肥美的红烧肉上淋着正冒腾腾热气的酱料,鲜红色的辣椒剁成小块小块的和几道小菜挂在肥嫩得翻过来的精致鱼肉上,陈长叶一数,这桌上拜了九道大菜,三肉三鱼三菜。 正前面坐的便是沈伯伯,他油光满面地笑着道:“诶,都来了,那都不客气,都坐下吧,就当这是家宴吧?”说着还招呼众人坐下,全然没有自己冷冰冰的感觉。 陈长叶也是牵着迫不及待的长佩坐下,这一桌子的饭菜的价钱,陈长叶估计比他下午买的玩具还贵。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奢侈了,没想到还是遇到技高一筹的沈天烟。 林经年有点不自然,他来此纯粹是因为陈长叶拍胸脯向他保证能来吃,可是先前沈伯伯对他如此,他心里面依旧是有着那么一块疙瘩,很难化去,除非沈伯伯拉下脸面向他道歉或是解释。 而旁边的安可怡也是看出林经年愣住时候心里面想的事情,便悄悄拉着他坐下,在他耳边低声道:“若是夫君不舒服,妾身可向沈伯伯道一声,需要吗?” 林经年轻轻摆手,便随着众人坐下,他心里面明白自己需要跨过这个坎,才能看透人心,在今后的算计中才能更加通畅顺利,于是他尽可能忍住心里面的不适。 沈天烟也是看出来,但是笑笑不点破,招呼着众人便吃起来了,食不言寝不语,众人安安静静地吃得一干二净,五个人就数长佩吃得最多,而陈长叶其次。 吃完饭沈天烟才严肃起来要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了,他道:“各位可曾有过想久居长安的念头?” 陈长叶暗自思考一会,瞧见林经年脸色并无异常,便明白他放权让自己做,于是陈长叶先卖了个关子道:“若是这里能有我们的一席之地,我们也想呀。” 沈天烟听此眯着眼道:“当然啦,这边随时欢迎你们,如果你们有什么难处,可尽数与我开口。对了,近几日你们都是住在哪里的?改日我有几位朋友要登门拜访。” 朋友?陈长叶心里面寻思着有点猫腻,便回答道:“我们住在小客栈里面,不值一提。不过,有件事情我们还确实是要劳烦沈伯伯了。” “请讲。”沈天烟丝毫不意外,他摆手让陈长叶等人接着讲,心里面已经有了答案。 陈长叶便回答道:“我们想在长安城开个小饭馆,可是奈何这没带够银子呀,而且也还没找到足够好的铺面,不知沈伯伯能否指点一二?” 听此,沈天烟愣住,接着哈哈大笑,指着大街外道:“那一条街所有的店铺都是我的,你若是有看得上的尽管租去,钱也可以减半还,倒也不着急!” 一条街!陈长叶扯了扯嘴巴,眼前的人真的是富得可怕啊,不过东西不拿白不拿,陈长叶自然是拱手笑道:“那就多谢沈伯伯了,我觉得左边第三家就不错,不知什么时候可以?” 沈天烟愣了一下,没想到陈长叶狮子大开口,一下子就挑了间最好的,虽然说有点肉疼,但他还是想着他们还有点用,便也同意了。明日林经年和安可怡便可带着东西搬进那家酒馆了。 这一消息更是让林经年和安可怡喜出望外,他们走了一下午的路找到的店铺都没有陈长叶这么一点的店铺好,确实是有些惊喜,也是谢过沈天烟,而沈天烟却牢记着那位大人的话,只能笑呵呵地把店铺让给他们。 离开酒馆,陈长叶自然是明白了一些,问过林经年后更加确定,今天下午他们去外边走动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弄清了朝堂上的势力分布,主要便是两股庞大的实力。 一股是皇帝一派,一股是王爷一派。棠溪一案并非皇帝所为,却是顺了他的意,意外地除掉对手的一枚棋子,又在陈长叶等棋子心中收获了好感。若是陈长叶没猜错,那皇帝对他们的态度便犹如对赤霄遥的态度一样。 或者说皇帝试图通过陈长叶等人与赤霄遥扯上关系,从而拉拢赤霄遥背后那赢山派那座大靠山。如此看来,沈天烟想必便是皇帝一派的,为了讨好皇帝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林经年暗中警惕陈长叶明日要小心,若是没猜错明天饭店的开业会来许多大人物,必要时陈长叶还是少说些话,防止祸从口出。陈长叶也明白,自己嘴巴容易说错话得罪人,于是对明日也是打起精神来对待。 妖伤霄遥 第二日陈长叶带着长佩去给林经年他们帮忙,沈天烟倒也是说到做到,那家酒馆的伙计早晨刚来开店,却被告知自己得带着所有家当去另一家酒店,碍于对方是自己的上头,那家酒店的伙计只能默默搬走。 林经年和安可怡到了酒店后,改为饭店,而林经年和长佩就在店里面简单地打扫了一下卫生,林经年去外边买了些做饭需要的东西,至于伙计帮厨这些,便让安可怡夫妻二人在里头忙活,陈长叶就委屈一下当小二了,至于长佩,陈长叶根本没希望她会帮得上忙。 四人忙碌了一整天,沈天烟又托人送来一个牌匾,一看居然是林经年先手提笔弄好的饭店名字,这个人真的是深藏不露,陈长叶想着便和林经年一起把牌匾放上大门上边,因为陈长叶并不认识字,所以只能虚心地去请教林经年。 可是林经年却是露出一抹奇怪的微笑,他坏笑地说这个名字自己不必知晓。弄得陈长叶有些纳闷,随后陈长叶又带着长佩去买做包子用的器具,长安城这还能直接买着面粉,不用自己动手磨,确实不错。 忙碌一天后晚上才终于弄好,又是一个申时,四人坐在关闭着的饭店中热热闹闹地吃了饭店的第一顿饭,虽然没有在沈天烟那吃的丰盛,但是气氛活跃,包子也管够,安可怡做出来的家常菜味道也是独特,四个人意犹未尽。 当然,长佩吃了将近两个人的份包子,她吃得都走不动,四人回客栈时还是陈长叶背她回去,没办法,这丫头这么捧场自己也就认了,陈长叶微笑着和众人回到客栈。 到大厅后小二迎上来道:“这位客官,刚刚有人找你,现在她在你房间里面等你了!”林经年愣住,看向陈长叶,后者摇头。于是林经年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四人上楼梯去林经年房间瞧瞧,刚到门口,陈长叶便闻着一股奇怪的血腥味,林经年感到不对劲,示意陈长叶小心点。 陈长叶自然明白,轻轻护住身后的长佩和安可怡,示意她们不要轻举妄动,自己也便跟着林经年上去,打开小木门,一个药味夹杂着血腥味传了出来。 当即林经年就僵化在原地,紧接着连忙走上前去,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吓得陈长叶也跟上去一探究竟。 小小的客栈房间里不过是摆放着一张木头桌子和一张木床,在距离窗户不远处躺着一位身着粉衣的女子,那女子手臂不断地淌血下来,灰头土脸之下她脸上有着几道血淋淋的伤疤,女子右手拿着药粉轻轻抹在脸上,她看见林经年后没有说话,眼神平淡得可怕。 陈长叶也是看见那女子的脸,居然会是赤霄遥!她才消失了几天怎么就落得了这个狼狈模样,走上前去,她还是在自顾自地抹着药粉,安安静静地没有说话。 林经年实在有些不忍心,蹲下去问:“还疼吗?发生了什么?”他心里面有很多疑问,赤霄遥幻术之高超,那长安城中应该没有人能伤着她,可是不知为何她现遍体鳞伤,到底发生了什么? 赤霄遥眯着眼睛想了想,静静地坐着,也不说话,林经年似乎明白什么一样点点头,便关掉窗户,赤霄遥此时才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她把药瓶扔地上,道:“经年哥哥,你看我都伤成这样子了,你能不能把你的药给我用一下?” 林经年听此便把藏在木床下的药箱拿出来,掏出几瓶白瓷药瓶扔给赤霄遥,道:“大的是止血,小的是掩盖血腥味和防止伤口溃烂的。” 接过药瓶,赤霄遥小手捧着药瓶笑面如花地谢谢林经年,接着在抹上去。旁边的陈长叶看着她身上骇人的伤口,问:“所以你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伤成这样子?” 门口的安可怡和长佩见没动静,纷纷探头看过来,发现遍体鳞伤的赤霄遥,安可怡担忧地看着她,忍不住问:“是啊,赤姑娘,这是怎么了?” 赤霄遥叹了口气,她把药抹完示意门外人进来。长佩和安可怡进来后便顺手带上门,防止有人偷听。赤霄遥才肯回答所有人的问题。 她的回答令所有人大吃一惊,口中的叙述把大家带到昨夜那个漆黑无月的夜晚…… 月上枝头,当日也不知已经多晚了,赤霄遥追寻着那神秘怪物的痕迹走遍了整个皇宫,终于,在皇宫北部的玄武门发现了一具宫女的尸体。 赤霄遥赶到时,宫女的尸体还有着余温,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但是宫女死壮凄惨,张大了嘴巴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赤霄遥见此便明白那怪物擅长制造幻境。 若是要对付这种擅长幻境的妖物,赤霄遥也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能全身而退。但是真相近在咫尺,她又不舍得,于是便警惕着往前走去寻找那怪物。 终于,在宫外小竹林处找到了正在睡眠的妖物,在黑夜中赤霄遥化身的蝴蝶终于看清了妖物的面貌,照她的叙述,那妖物身高二十三尺,躺在地上就像一座小山一样,很难让她相信它擅长幻术而不是体术。 赤霄遥摸黑化出自己的长剑,当机立断便狠狠砍下去,本是想要痛下杀手,不知为何在那一刻心一软顿时停顿下来,刹那间妖物化作一阵风撞了过来,这让赤霄遥才明白刹那间的心软其实是妖物本身的天赋影响。 被撞飞的赤霄遥顿时清醒,手轻轻朝着妖物一点,周围竹林的地下瞬间凸起无数坚硬的石块,将那妖物困住。而那妖物的肉体也是极其强大,似头野猪一样撞开来。 见到那妖物狠狠冲过来,赤霄遥甩手变出三把长长的飞刀射了过去,奇怪的是那飞刀在半空中转变了方向,又射了回来,若是赤霄遥反应快,她便不是划伤面孔这么简单了。 而刚躲过飞刀的赤霄遥又猝不及防给妖物一撞便飞了出去。半空中妖物变成一只黑色的猫跳过来张口就要咬断赤霄遥的脖子,赤霄遥无奈之下只能用手臂抵挡,瞬息便鲜血淋漓。 受伤的赤霄遥哪里还敢和妖物对手,一溜烟变成一只信天翁顿时冲上云霄,急忙往客栈跑来,接下来就这样子了。 听完赤霄遥的叙述,陈长叶感慨万分,没想到那妖物如此厉害,把诡计多端的赤霄遥都伤了,但是赤霄遥刚刚的奇怪举动却让他好奇,陈长叶便问:“那你刚刚怎么回事?为什么神情那么奇怪?” 赤霄遥听后,叹了口气,道:“虽然我未曾看见过妖物使用幻境,但是却不难保我一直处在幻境中,于是我便用了一个方法,便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你们,心里面什么都不想,若是我什么都不想你们还能明白我的意思,那便是真实。” 林经年点头,他道:“不错,我曾听闻破除幻境可用这种办法,毕竟这是妖物布置的幻境,它无法预料人心的变化。” 陈长叶叹了口气,突然赤霄遥眉头一皱,鼻子似乎闻到什么一样抽了一下,她马上开窗看向远处,先是愣住,随后如临大敌道:“不好,那妖物追过来了!” 林经年也是一愣,他看向陈长叶,急忙道:“长叶兄,麻烦你帮我照顾好……”说道一半又愣住了,长佩已经回房间拿来了陈长叶的棍子和自己的长枪,一副蓄势待发的表情。 陈长叶笑着接过长棍,揉揉长佩的头,笑着道:“经年兄不必惊慌,待我去会会那妖物,长佩,你保护好他们!” 说罢陈长叶拿着棍子匆匆从窗户跳下,不远处的大街上一只庞然大物正在游走,周围看见的百姓无不尖叫着跑开,怪物嘶吼着赶走所有百姓,但却没有动手伤人,它看见了从天而降落在不远处的陈长叶后迟疑了一下。 放荡不羁的陈长叶与那妖物对上眼神,紫色眸子,挺好看的。 妖物长叶 “妖怪?会说话吗?我们谈谈吧?”陈长叶先把棍子藏在身后,表示能说话就尽量不动手。 可是妖物的眸子忽然变红,身子诡异地一缩瞬间变成一只斑斓大虎,大虎咆哮了几声后飞快地朝陈长叶蹦过来,速度极快,转眼间便出现在陈长叶面前五步远。 陈长叶见这妖物是畜牲的思维,丝毫没有想谈判的样子,便也放开了打,一节长棍耍得舞舞生风,提着棍子在空中抡了一圈,有那个力后陈长叶顺着那个力狠狠往前横扫一棍。 可怜的妖物还没反应过来就给陈长叶当头一棒打飞出去,他万万没想到陈长叶简单粗暴,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招式,不按套路出牌,一棍打得它头昏脑胀。 陈长叶当然是趁他病要他命,见妖物在原地要站起来,抡着棍子狠狠地就是朝它头上打去。这一下,棍子顿时清脆地折成两段,妖物也是头硬,一点血也没有见流下。 陈长叶见棍子断了,一时间拿脚踹上去。没想到妖物摇身一变化作一只猞猁,张嘴便咬过去,陈长叶吓得一激灵无意识地就拿着半截木棍戳过去。 妖物咬着棍子大力撕扯,木质的棍子早已不堪重负,顿时被它撕裂成了木屑块大小。陈长叶见两手空空,手无寸铁,自然也不想接着打了,寻思着找一下还有没有硬家伙。 看见不远处卖猪肉的摊子上的菜刀,急忙跑过去,棍子打不出你的血,那刀行不行?陈长叶正跑,却听见二楼上林经年的一声小心,整个人当机立断趴在地上。 背后一阵风袭过,抬头一看,猞猁不知何时又变成了一只仙鹤,刚刚便是它在偷袭,仙鹤落地后又化作一只浑身黑毛的巨大猴子,看样子便是外域人口中的大猩猩了。 那大猩猩身上犹如小山一样的隆起的肌肉巨大无比,陈长叶感觉它一拳自己的头就能爆开,连忙退后几步,随手抓起旁边箩筐上的扁担,警惕地看着那只大猩猩。 它先是怒锤自己胸口,奇怪地嚎叫几声后四支并用地冲上来,看出它体大笨重的弱点,陈长叶抓着扁担忽然往地一撑,整个人飞起来躲过去,再落地时趁大猩猩还没转身再一扁担啪叽打在它头上。 话说这妖物化身的所有动物的头都特别硬,陈长叶瞧打不崩只能拿着那有锋利一面的扁担尖狠狠刺过去,感觉像是刺在一块坚硬的顽石上一样,本就不僵硬的扁担当场便崩开来。 那大猩猩忽然往后一撞,陈长叶压根没想到还能这么玩,被他那坚硬如石一样的后背撞得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一样倒在地上。 转眼间陈长叶一看,大猩猩已然化作一只猛虎,一巴掌夹杂着风呼啸着拍向陈长叶。客栈楼上的长佩看见这一幕吓得失声尖叫,陈长叶听见长佩的声音登时反应过来,飞快往旁边一侧。 这一侧险之又险,陈长叶若是晚上一瞬的功夫,怕是小命不保,这让他心如打鼓一般咕咚咕咚跳,还未来得及逃跑,大虎又一抓过来。 陈长叶狠狠用脚往大虎跨下踹去,似乎踹到两颗圆圆的东西,那大虎顿时如被雷劈中一般浑身颤抖不得,陈长叶见状拿起地上扁担碎片狠狠就刺入大虎的眼睛里面。 一时间血肉横飞,大虎的一只眼睛插入了一根木棍粗的刺,顿时嚎叫起来,发疯下一掌把陈长叶打出十丈之外,此时陈长叶被它这一拍肚子,只感觉喉头一甜,顿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长佩看见陈长叶吐血瞬间按耐不住了,她拿起长枪从楼上跳下来,长枪带着夺命的寒光飞速刺向大虎的另一只眼睛,噗呲一声,空中的长佩落地。 大虎庞大的身躯犹如小山一样分崩离析,无数黑烟散去,最后地上只留下一只黑色的猫,那只猫血肉模糊,双眼血流不止,长佩看见妖物是一只小猫时登时愣住。 “拦住它!”楼上的赤霄遥眼尖,看见从猫体内冒出的一丝黑气,连忙喊向长佩,可是长佩却愣住,被那黑气钻了空子,那黑气飞速地飘走,出现在陈长叶身边,接着便消失了。 林经年自然是看见陈长叶身边的黑气,连忙喊住长佩道:“长佩姑娘,切勿靠近长叶兄!”赤霄遥瞪大眼睛,扒拉着窗户就要出去,被林经年拦下来,赤霄遥手臂的血又渗了出来,实在不能下去打架。 长佩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远远地看见重伤的陈长叶,心疼不已。转眼间就把林经年的话抛之脑后,她看见林经年没注意这边,便小跑着跑过去。 靠近陈长叶后看见他苍白的脸色,长佩担忧地把他翻起来坐立,想帮他把瘀血吐出来,却没想到他缓缓睁开眼睛,长佩正欣喜他醒了过来,要叫他几声。 没想到陈长叶忽然抓住长佩的领子,眼神平静到如死水一般,长佩从未看见过如此冰冷的陈长叶,他的眼神冷得可怕。随即屋子上边的林经年见此吓得脸色苍白,他急忙喊:“长佩姑娘快走,那不是长叶兄!” 话音刚落,陈长叶忽然一拳头狠狠打向长佩的脸,长佩还没反应,就被打倒在地。 赤霄遥看见这一幕,登时明白事情已经发生了,急忙喊:“妖物附身在长叶兄身上,长佩你不要手下留情,趁他现在还不能使用幻术,先行打趴下他!” 说着赤霄遥便要自己下去帮忙。 下边的长佩茫然不已,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面孔,平日里经常对自己温和地微笑,教导自己为人处世,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此时他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陈长叶压在长佩身上,用嘴巴狠狠就要咬断长佩的脖子,长佩只能用手抵住,此时的陈长叶已经沦落为一只野兽,长佩正要一拳打过去,可是想到他身负重伤,手在半空中又停住。 长佩心里面难受不已,她抓住陈长叶两只手,她下不去那个狠心,陈长叶的脸时而痛苦时而疯狂,像只饥渴的野兽,只想要她鲜血的野兽,眼睛里只带有仇恨的野兽。 长佩看见他眼底深深的渴望,最终还是闭上眼睛,没有过多的挣扎,她眼角淌过一滴泪水。如果自己反抗会让他那么痛苦的话,那不如就将自己的命给他,至少自己至死都不曾与他分开过…… 可出乎意料的是,陈长叶在临近长佩脖子的那一刻,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打了脑袋,嘴巴一咬咬歪了,牙齿狠狠地啃在长佩肩膀的衣服上。随即又清醒过来使劲一撕,一片雪白在黑夜里无比耀眼。 赤霄遥化出一根横木飞打过去,陈长叶应声倒下,长佩睁开眼,旁边的赤霄遥连忙拉她起来,急忙解释道:“现在陈长叶已经不是陈长叶了,控制他的是那个妖物。” 随即赤霄遥看见长佩脸上的泪水,她哭了?赤霄遥有些愕然,她问道:“你,你居然……”说着陈长叶又摇摇晃晃站起来。 林经年让安可怡在上边小心点,自己也拿着一把长刀下来,他护卫在长佩身边,眯着眼看着陈长叶,心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黑夜的大街上异常恐怖,赤霄遥和林经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还得与陈长叶为敌,虽然不是他自愿的,可是他们却也下不去重手。 陈长叶站起来看着众人,没有说什么,扶着胸口静静转身离去,赤霄遥瞧这妖物想逃,手捻金印,一道符离顿时飞去,正要接近陈长叶的脑袋时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看见这一幕长佩再也忍不住了,她含着泪跑上前去,正要抱住陈长叶,却没想到他速度极快,反手便抓住长佩脖子,力气也是离奇地大,使长佩也呦不过他。 看见长佩被陈长叶提起来,林经年和安可怡的心都跳到喉咙口,只有赤霄遥发现了不对劲,陈长叶似乎不暴戾了,他是压制住妖物了吗? 果不其然,陈长叶嘴巴里挤出来几个字,虽然不大,却在大街上无比清晰,“快走……”说罢陈长叶颤抖着手放下长佩,尽可能挤出来一个微笑,轻轻摸摸长佩的头,随即步履蹒跚地往远处走去,背影孤寂落寞。 长佩呆在原地,她失神地望着陈长叶离去的背影,她没想到,陈长叶终究有一天会离开她,那个梦成真了……赤霄遥和林经年默默站在原地,他们阻止不了陈长叶的离去。 他的离去确实能保证他们的安全,毕竟他只是暂时压制住妖物,若是有一天彻底失去理智,那便彻底消失在世界上。 林经年叹了口气,走到坐在地上哭泣的长佩身旁,也不知从何安慰。赤霄遥压着手臂上的伤口,对林经年道:“此次妖物过于强大,我想,只能找最近的赢山派来人帮忙了。” 林经年明白意思,他轻轻点头道:“长佩姑娘,你哥哥长叶兄一定会没事的,我现在就去赢山派找人救他!” 说罢他接过赤霄遥的玉佩,毅然决然离去,离开前不忘看了眼安可怡,安可怡明白他想做什么,也只能默默地支持,相视一眼,胜过千言万语。 在场所有人,赤霄遥受伤无法前往,安可怡身子弱无法前往,陈长佩心身疲惫无法前往,陈长叶又陷入危险,唯一能出的只有自己了。 林经年默默想着,去马厩牵了匹马便加急出城了,有皇帝的玉佩他可以随意出入长安城,接下来便是漫长的路程了…… 经年远去 见林经年离去,赤霄遥轻轻扶起长佩,细语道:“放心吧,等赢山派的人来了,我保证把陈长叶整个人完完整整地还给你!”听见这句话,长佩眼里才出现一点希望的火花。 悄然寂静的夜幕下,谁能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只有悠悠挂在空中的明月目睹了这一切残酷的厮杀,以及那无声的离别。 回到客栈,安可怡很担心长佩的情绪,陈长叶离开对她的打击看上去远比表面的要大得多,而赤霄遥受了伤,便住在隔壁,而安可怡便住在长佩和陈长叶的房间里面。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两个默默无言的人,昏黄的火烛摇晃着照耀着屋里的人,房间很简单,就一张床,窗户边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桌子上还残留着一点点灰尘,看去,像是五子棋的棋网一样。 安可怡转头看着低沉的长佩,她脚微微垂地,时不时发出抽噎声,安可怡想了想,问:“长佩,我们要不然睡觉吧?” 长佩没有回应,却默默起来吹熄烛火,回到床上缩成孤独的一团。安可怡看着长佩,没了陈长叶,她都不愿意和其他人交流了吗?安可怡也无可奈何。 二者睡在床上,安可怡却彻夜难眠,她怕自己要是睡着了,长佩偷偷跑出去找陈长叶怎么办?按她的性子或许还真有可能跑出去。安可怡有些担忧地想。 那现在陈长叶呢?他还好吗?那妖物如此强大,也不知他能否压制?还望他能撑到夫君回来吧? 地上的霜静谧如水,屋外两三点雨声微微响起,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感到心安的凉意,渐渐地,安可怡按耐不住睡意,昏昏地就沉入了梦境…… —————— 鸡鸣晨起,旭日东升。客栈迎来清晨的第一抹阳光,长佩早早地就醒了过来,她看着睡在床边的安可怡,侧身微微跨过,像只轻巧的小狐狸一样越过安可怡。 长佩昨夜一夜未睡,她一直在想着怎么救长叶哥哥,终于,她想起了当时长叶哥哥要咬断自己脖子时顿的那一下便明白了,如果说长叶哥哥昨夜已经能压制住妖物,那今日阳光如此,妖物应该不敢乱来吧?在长佩的世界中,任何魑魅魍魉皆惧怕阳光。 想着,长佩拿起墙角的长枪轻轻地就从楼上下去,期间她很聪明,没有惊动任何人,一个人悄悄地走在沾满露水还有些青涩的大街上。此时未到寅时,行人稀少也是正常的。 长叶哥哥会去哪里呢?昨夜长佩想明白了,长叶哥哥怕伤到人,那他一定会去行人稀少的地方,那便是出了长安城都有一些小村落,他能去哪里呢?只有那家客人稀少的酒馆了。 街上坑坑洼洼地布着几个小坑,积水啪嗒啪嗒地在阳光下散落成五颜六色的光线。长佩身着一席青色长衣,那是陈长叶当初给长佩选的,虽说做工质材都不算上等,可是心意却是天下独一无二的。 一双简单清新的马尾辫高高扎起,没有任何装饰用的发簪钿头,这与陈长叶平日里的朴素也是不无关系。长佩本就如出水白莲一般不沾染一点儿淤泥,如今在这阳光下衬托竟然有了平日里不曾有过的神气。 很快,她瘦弱的身影便出现在小酒馆面前,酒馆的门微微打开着,看样子长叶哥哥便是在里面。长佩这一次学聪明了,她不希望长叶哥哥再离开自己,便先偷偷溜到酒馆后门,用一辆推车堵住后门。 随后才从前门进去,酒馆破落安静无比,与上次来到的时候没有过多的变化。这一层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有没有人,很明显,空无一人。长佩有些失望,便想着上二楼看看。 突然,柜台处发出一声咕咚声,长佩立即警惕起来,若是现在控制长叶哥哥的还是那个妖物,那长佩就一定要打到那个妖物自己离开为止,虽然说长叶哥哥会吃点苦头,但是自己下手一定会有轻重的! 想着,长佩缓缓逼近柜台。仔细一看,柜台出昏暗的地方似乎正躲藏着一个人。 “长叶哥哥?”长佩轻轻呼唤,手中的长枪微微放松,她心跳越来越快,好像预料到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别,你别过来!不要过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夹杂着莫名的慌乱,长佩很容易就听出来是长叶哥哥的声音,喜出望外地跑上去。可是这一上前吓得陈长叶连忙后退,不小心撞着背后放着碗筷的柜子。 一时间噼里啪啦的碗都砸了下来,陈长叶也是默默忍受着背后被碗割开的无数伤痕,心里面甚至有那么一丝希望,自己能自己被碗划破脖子当场毙命。 借着斜斜偷过来的阳光,长佩可以看见,此时陈长叶正光着身子,仅仅有一条裤子遮羞。 长佩看见心心念念的长叶哥哥,连忙上去要扶起他。可是陈长叶却不领情,他一把拍开长佩的手,似乎很是崩溃地冲她大喊:“你别过来,妹妹,我现在被妖物附身,我不想伤到你!” 陈长叶杂乱的头发掩盖着他的狼狈,此时无助得就像是一个不知所措小孩,他用手挡着眼睛,不去看长佩,谁也不知道他昨天晚上承受了多么巨大的压力,险些杀死自己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和自己的好友,他一时间无法原谅自己。 “不,哥哥,你,你不会伤害我的!”长佩轻声道,她缓缓伸手向前,像是以前陈长叶安慰自己一样地去安慰陈长叶,她尽可能露出那一抹熟悉的微笑,她把手中的长枪扔掉,道,“相信我,哥哥,你不会伤害我……” 陈长叶抬起头呆呆看着长佩,心里面突然涌现温暖,他轻轻搭住长佩温暖的细手,大大的手掌很温柔地放在小手上面,陈长叶感觉到长佩手里传来的力量和信任,长佩她没有害怕,而自己也对眼前的人没有了昨夜的冲动,一时间难以置信。 长佩见状欣喜得直接上前抱着发愣的陈长叶,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昨晚祈祷了一夜,她祈祷冥冥之中的神,祈祷一切所能祈祷的,她愿意用自己剩下的寿命做交换,只希望能让长叶哥哥回来,终于,他回来了…… 静葫仙尊 在一处黯淡无光的小森林里,有一口青苔石头砌成的小井缝隙中,金黄色的光流溢在空中像是烟雾缭绕一样环绕在四周。 而井下,却是另一番天地。原本漆黑的空间此时被地上金色的阵法照亮,石头墙壁上照映出了三个人的影子。 阵法的中央是一片无比黑暗的烟雾,它在不断地翻腾着,就像是被煮沸的开水一样。大阵周边三个人皆已满头大汗。 维持阵法便是为了镇压这个妖孽,可如今似乎快要镇压不住了!白发老者脸涨红了脸,他双臂的衣袖无风自鼓,若是有外人在此,定然能认出这老者的身份。 此人便是赢山派的掌门风轻扬,他作为赢山派四大仙尊之首,实力雄厚,更是这大唐帝国帝国中十三位仙尊中位居第三的高手。 可他此时居然奈何不了大阵中的那个妖物? 其余两个,便是大长老无尘土和三长老烈炽二人,他们单拎出来到外边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可面对那妖物,也是和风轻扬一样的狼狈。 “疯子,闷葫芦什么时候回来啊!”烈炽浓眉大眼,看上去仅四十多岁的一个中年壮汉,他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他嚷嚷着,“要是闷葫芦还不回来,那就完事了!” 烈炽指的完事并不是妖物被封印就完事了,而是自己等人被妖物团灭就完事了。 一旁的无尘土听见这话气息有些不平稳,他手中源源不断输出的灵气,一直在压制着大阵中间的妖物力量。 风轻扬沉思片刻,他摇头道:“要不然让老二来算一卦吧?”说着他嘴角还扯了扯,像是在笑。 听见老二,也便是二长老斗晓晨的名头,烈炽出乎意料地安静下来,心里面暗暗诽谤:那家伙来了也只能帮倒忙。 而在远处枯黄树叶的山岗上,一道白衣飘飘的身影缓缓落下,脚尖轻轻点在地上的一片枯叶,她带着熟悉的面纱。仔细一看,便是当初在长安城不远处消灭邪魔的女子。 随着女子的身移,天旋地转之下,她出现在那三位刚刚还在唠嗑的仙尊身旁,手指缓缓一点,大阵中的妖物就像是遇到克星一样,迅速翻滚化作一颗小黑珠子。 大阵也随之安静下来,金光也稳定下来。 那三位狼狈不堪的仙尊松了口气,整理衣裳后,风轻扬朝着那女子点头:“老四,你可算回来了,发生什么了?怎么这么晚?” 这位仙子,便是他们口中的老四,世人眼中的静葫仙尊,当代十三仙尊中唯一一位女仙尊。她平日里带着薄纱,据说还未有人看过她的容貌,包括赢山派的任何人。 静葫微微点头,她看着大阵中央的黑色珠子,细声问:“路上遇到些麻烦事罢了,相对于面前的妖物,掌门师兄可有对策?若是单单依靠轮回之道,怕是困不了它多久……” 风轻扬揉揉额头,他道:“我也想,可这妖物几乎没有弱点,他以生灵的恐惧为养料,世上只有真仙能奈何得了它,至于我们?呵呵……”说着风轻扬露出一丝苦笑。 静葫也明白,也便没有说太多,烈炽见静葫来了,他稍稍整理了一下胡子,问:“那个,师妹,你看你好不容易回到赢山派了,要不要坐坐再走?” 看着烈炽的语气,还有着一丝恳求之意,这么一个耿直的汉子卑躬屈膝地这么问,不免让人联想到其他方面来。 静萌摇头,她淡淡离开了此处,瞬间又出现在赢山派山门面前,此时那边闹哄哄的,围观的百姓把那堵得水泄不通。 山门前直挺挺站着八个白袍威风的赢山派弟子,他们拿着长长的木棍横跨在山门口。而门口站着一个白衣书生,他牵着一头疲惫不堪的马,眼睛布满血丝,似乎在和山门的弟子辩论着什么。 静葫感到好奇,便悄悄走过去,周围皆是围观的百姓,也没多少人注意到身边来了一位天上的仙子,远远的,她看见少年书生脚上的泥土。 “这是真的,长安城此时受妖物祸乱,我的好友赤霄遥让我拿着这个玉佩来找人求助!”那个书生左手拿着一块赢山派弟子的玉佩,非常着急。 可是那守山门的弟子却也不相信,他讥笑着道:“你不会是招生大考没进来疯了吧?我劝你还是去读读书争取考个进士吧?这赢山派可不是你们这些酸臭书生可以来的!” 说着,那弟子还要夺过书生手上的玉佩,没想到书生顺势一拉,把那名弟子拉倒拖在地上。他看见旁边几位要冲上来的弟子,急忙道:“在下林经年,此番得罪了!” 说罢林经年甩手,一阵白烟从袖子中飘出,几个要上来帮忙的弟子顿时便给放倒!周围的百姓见此一阵唏嘘,这赢山派守门弟子怎么这么弱! 那名倒在地上的弟子爬起来后见自己等人受了奇耻大辱,招呼后面几个看热闹的弟子:“看什么看,把这臭书生拿下,老子要让他看看得罪赢山派弟子的下场!” 话音刚落,旁边一道清脆的声音犹如夜莺般婉转地传过来,“敢问公子,那妖物是什么样的?”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位白衣女子飘飘然站在凡夫俗子中间,她不骄不卑地看着林经年,眼中没有丝毫嘲笑之意,虽然带着面纱,但众人看其气质,便知道对方是天生的美人。 林经年虽然被其惊艳到,可是却也未敢忘记长安城的安可怡和陈长叶等人,连忙回答道:“是一团奇怪的黑雾,可以附身在生灵身上,现在我朋友性命危在旦夕,不知……” 话未完,女子轻轻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喃喃自语道:“既是粗心大意,那便我去吧。”声音极小,没有人听见。 随后女子抬头对林经年道:“你也是旅途奔波,暂时先在赢山派住下吧!长安城的事情我去处理。” 受山门的弟子见此便不乐意了,正要拿着棍子往前拦住林经年,却忽然间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凉嗖嗖的低头一看,胸口的衣服早已化成一块烂布。 再回头看向其他人,皆是如此,一瞬间冷汗布满全身,周围百姓也是感到奇怪,回头一看,女子的剑并没有出鞘,她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模样。 而山门口的几个弟子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女子,出手不凡,显然修为极高,再看她的打扮薄纱,以及随口便让书生住在赢山派的口气,难不成便是传说中的静葫仙尊? 这吓得,那几个弟子脸青一阵红一阵的,最后只能微微朝女子拱手示礼,不管她是不是静葫仙尊,自己还是示弱保命吧。 所幸女子并未与他们计较,眨眼间便消失了。如此神仙手段可是把周围百姓吓得不轻,若不是此时是在赢山派脚下,他们恐怕都认为这是青天白日下见鬼了。 守山门的弟子也是面面相觑,他们明白自己闯祸了,现在要弥补只能靠眼前这个书生了,于是也转变了一副笑脸迎上去。 林经年本就日夜奔波疲惫不堪了,见终于能休息了,一翻眼整个人就倒了下去,吓得那些弟子急忙扶住林经年,随后雇了个椅子架把他抬进去,总不能放外边吧?还是问一下管事的人好些。 而前一刻还在赢山派脚下的静葫仙尊,此时已然出现在长安城城门口,她望着长安城满天乌云,便明白自己当初不小心放了一个多么大的祸害。 既然如此,那便休怪自己无情了!想着,静葫仙尊轻轻一捻,天地刹那间化作一座金色的牢笼,不断散发的金光正消亡着空气中的妖气。 而在长安城另一端,静葫仙尊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气息,没想到居然能长得这么大。不过,与静葫仙尊相比,那妖物怕是连根手指头都敌不过…… 微服私访 “原来如此……” 经过不太平的一夜的长安城终于又热闹起来,顾离离被安可怡带来客栈之中,赤霄遥靠着床头有些虚弱地看着陈长叶和长佩,她解释得很累,才终于让陈长叶这小子明白自己身上已经没有妖物了。 长佩小脸微红地抬头看向陈长叶,娇嗔道:“你看吧,长叶哥哥,我都说了,你没事的,你又不会伤害我的,是吧?我没说错吧?”说着似乎还有点生气,鬼知道他们在酒馆发生了什么。 陈长叶绕绕头,他还是有点奇怪,便问:“为什么会这样子?难不成这妖物怕我?” 赤霄遥摇头,她道:“或许是你本身的阴暗面不大,它控制你所要花费的力气要大得多,而且还容易给你压制回去,所以便走了……” 说着,顾离离皱着眉头看着窗外一片狼藉的小街道,忍不住问:“那妖物还会不会回来附身在我们某一个的身上,我就怕它会潜伏在我们之中。” 赤霄遥听此,便安慰道:“那妖物是赢山派有记载过的一种妖物,叫什么我倒是忘了,但是我记得,它对于一个生灵一辈子只能寄生一次,而且还得是在那个生灵阳气虚弱下亦或是生灵同意下,不然它稍微靠近就会被生灵身上的阳气灼伤。” 听见赢山派有记载,顾离离微微放松,赢山派的威名哪怕是在大唐帝国之中也是赫赫有名的,若是赢山派还真有记载,那或许只需等林经年带人来后所有事情便迎刃而解了吧? 陈长叶看着身上狼狈的衣裳灰尘,还是从酒馆小二房间里偷来的,看看旁边的长佩,陈长叶便道:“那啥,你们接着讨论,妹啊,我先去洗个澡,现在身上太臭了……” 说罢陈长叶慌忙向门外跑去,一下子便不见踪迹。安可怡面带笑容地问长佩:“你们刚刚在酒馆里面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一副,嗯……” 说着安可怡捂着嘴笑起来,长佩慌乱起来,急忙摆手说没什么,回头一看赤霄遥和顾离离的表情,自己的脸反而是羞红了,一时间便不吭声。 安可怡见她这么害羞也是不敢说的模样,轻轻点了一下她的小脑袋,道:“没事啦,若是你不希望我们知道也可以不说,莫纠结。” 说着长佩才点点头,随后她也离开了房间,她回到隔壁房间坐下,心乱如麻,她回想起酒馆中陈长叶抱着她痛哭的场景,心里面就很不是滋味。 不知道是错过什么还是做错什么,长佩心里面总是有一股莫名的心虚,像是自己不小心把陈长叶碗里的饭弄脏一样,做了亏心事。 在外边洗完澡换上新衣服的陈长叶吹着口哨一路轻快地回到昏暗的房间。此时已临近傍晚,大厅内吃饭的江湖侠客极多,陈长叶已经忍不住想带着长佩去结识几个好汉了。 房间里关着窗户,烛火都已经熄灭掉,陈长叶打开门见一片黑暗,愣住,再看看隔壁房间正在谈话的赤霄遥和安可怡,就要关上门离去。 结果门内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陈长叶觉得奇怪,好像是长佩在里面,便问:“妹妹?你在里面吗?” 房间内的床翻动了一下,长佩的声音清晰起来,她乖巧回答:“哥,我在里面,我有点不舒服,想睡一会。” 陈长叶听此,点点头道:“对不起,今天吓着你了,我以为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所以才会……对不住啊。” 他想起自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的模样,就感觉好羞耻,这么一个大男人了,还哭成这样子。陈长叶恨不得把那段记忆抹得一干二净。 长佩在屋内思索片刻,随后才回答:“那哥哥,你晚上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赤霄遥说那妖物一个人只能附身一次,而且还是得在他虚弱的时候,我觉得……” 陈长叶听后,一片暗喜,那妖物岂不是奈何不了自己了?正好,陈长叶也想找它报仇,这一次有长佩在一旁帮忙,就不信还打不过。 于是陈长叶便点头,道:“那我晚些出去买把武器,然后我们再一起出去报仇!” “嗯!”长佩答应了,接着陈长叶便关上门,让这丫头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方能大战一场。想着,陈长叶便匆匆到楼下打听有没有什么好兵器。 来到楼下,此时大厅能空荡荡的,只有左边一座靠窗的座位有人罢了,其他的人都消失不见。 这熟悉的清场方式,熟悉的座位,难不成是皇上驾到?陈长叶打了个哆嗦,他急忙走上去,看见顾离离低着头坐在那人身旁,便明白发生了什么,果不其然。 皇帝轻轻地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空无一人的大街,若是按平时,外边多多少少也会有两三个行人,可如今安静得可怕。 “拜见皇上……”陈长叶弱弱地说,正要跪地上,便给顾离离抵住了手,示意他站起来。 皇帝悠悠道:“没事,在宫外无需行此大礼,坐下吧,若是你需要什么菜尽管去点罢了,随便点,今日朕请客!”说得那语气,就跟真的一样。 陈长叶哪敢随便点,万一点了些皇帝厌恶忌口的,分分钟脑袋搬家。于是陈长叶去找小二点了几道清淡素雅的菜,便坐在皇帝对面,而顾离离则坐另一边。 过了一会,安可怡才扶着赤霄遥下来,两人有说有笑的,到楼梯一见空空荡荡的大厅和正沉默不语埋头苦吃的陈长叶,登时安静下来,气氛一下子尴尬下来。 “啊,赤姑娘,你终于来了!”皇帝瞬间换掉那冷冰冰的气质,笑容可掬地回头看向赤霄遥,不等她回答,直接问:“赤姑娘你可想吃些什么?今日是朕请客,你可以大饱口福了。” 赤霄遥扯着嘴强颜欢笑几下,扭头对安可怡道:“可怡,我感觉我有点不舒服,就先上去了,你记得带点荤菜来给我哈。”全程假装看不见大厅,表演得很自然,除了额头上突然冒出的汗珠外,都很流畅。 于是,话音未落人便已经跑不见踪迹了。安可怡看看消失在楼梯尽头的赤霄遥,再看看下边纳闷无比的皇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做了。 还好有陈长叶解围,他大大咧咧对着安可怡道:“林夫人,你帮我去看看长佩怎么样了,问一下她饿不饿吧。” 安可怡听此,噢噢几声便慌忙跑了上去。 皇帝郁闷地回头看向陈长叶,陈长叶冲他嘿嘿一笑,接着低下头去,消灭那一大碗米饭。 火红狐狸 天色逐渐黯淡下去,空中一轮明月也已彻底取代了夕阳的光辉。空气中凉意增多,陈长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皇帝他已经回宫了,是顾离离保护他回宫,毕竟是个皇帝,一眨眼的功夫就把最大战力顾离离带走了。于是现在客栈就剩自己与长佩,林夫人和赤小鬼了。 陈长叶带着一个钱袋从小二那买了一把长刀,看着古铜色的刀锋,他喜滋滋地把刀收回鞘后小跑上去找长佩。隔壁的赤霄遥有林夫人照顾,所以陈长叶也不担心。 他敲敲门,长佩从里面打开门来,她在房间内认认真真地洗了一次脸。仅仅是将头发梳齐后洗了把脸,便美得惊心动魄。 陈长叶心里面暗暗感慨这长佩丫头能天生丽质,而自己只能天生励志,这老天爷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长佩虽说没那个银子去浓妆淡抹,但陈长叶注意到她眼眶似乎有点红,也不知道是抹了劣质胭脂的红还是哭出来的红,但是她似乎不想陈长叶深究,提着长枪匆匆跑下楼去。 陈长叶感到纳闷,但毕竟还是个丫头,有点小脾气也是正常的,陈长叶便也没放心上,也迅速跟了上去。 出了客栈,大街上黯淡无光,两岸的灯笼随风飘浮,摇摆不定,河边的小桥地下波光粼粼,潺潺的水声在街上回荡。 这个时候的陈长叶只能看见长佩模模糊糊的面孔,在这样朦胧的月光下,所有东西都是朦胧美丽的,包括长佩,她就像带上一层超凡脱俗的面纱一样。 这个时候的长佩见周围没有人,似乎才敢与陈长叶说话,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哥,你还好吗?” 黑暗中陈长叶看不清小姑娘的脸,但是却听得出她声音里的羞涩,她又在搞什么鬼把戏?陈长叶想了想回答:“一切都好,刚刚还吃了两大碗饭,很饱了。” 说着陈长叶拍了拍肚子,虽然无法波涛汹涌,但是还是有点声音。长佩听后噗呲一声笑出来,她问:“是你的伤口。” 陈长叶看去,她披着一层月光的薄纱轻轻跟着自己走在街上,陈长叶突然有些惊叹,他回答:“我的伤口已经好了。不过你注意到没有,今天晚上的月亮月光,好漂亮呀!” 长佩眼放异彩抬头看去,这才发现了月的魅力,她轻轻抬起手在月光下翻转着观看,一层轻盈的洁白的微光覆盖在手上,她好奇地看着光的变化。 陈长叶走在街上,看着旁边看着手玩个不停的长佩,笑着问:“妹妹,你今年多大了?” 长佩摇头,她纯洁的眸子看着陈长叶,“我不知道呀,我就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是在一个下雨天里掉到山谷里面。”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陈长叶忽然有些好奇,一个勉强有记忆的女孩,是怎么在危险密布的森林里活下来的?她不可能只是天赋异禀或者是天生巨力那么简单。 长佩嘟着嘴想了一会,回答道:“当时有一只火红色的狐狸,她冲我笑,把我带到山洞里面,每天都给我带吃的,有时候是生肉,有时候是一些野果……” “原来如此,那你是在我来之前都没有吃过煮熟的东西吗?”陈长叶倒是明白了,这野狐狸救了她。 长佩摇头,她提着长枪笔画了一个高度,说:“不是,在那个山洞里面,有这么高的一个台阶,上面点着一团火,有时候火红狐狸就在哪里拖出几块熟的肉给我。” 接着,长佩回忆道:“我再大一点的时候,火红狐狸已经老了,我就在远处商道上找到了这把长枪,然后就跟着火红狐狸去抓其他吃狐狸的动物,我们弄了很多很多不好吃的动物。 最后,在和大虫搏斗的时候,火红狐狸它帮我挡住了大虫的爪子……再后来,我抱着它去附近山庄找郎中,可是那些人们都用,用鄙夷,恶心的眼神看着我和火红狐狸……” 说到这,长佩抽了抽鼻子,眼眶里打转着泪水,她委屈地说:“后来,火红狐狸就在我怀中笑着笑着就没气了。从那以后,我就不想回来,我想回到火红狐狸的山洞里面,陪着她……” 听完长佩的话,陈长叶轻轻拢着长佩拍她的肩头,安慰说:“没事的,火红狐狸她虽然离开了,但是你现在还有我呀,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真的吗?”长佩惊喜地抬头,她眼中的泪水瞬间流下,她在陈长叶眼中看见了信任和坚定,他的坚毅是不善言辞的,却是实实在在放在那里的,不张扬也不喧嚣,就那样子。 那一刻,长佩像是拥有了全世界,轻轻跳起来环抱住了陈长叶,柔弱的双手在那一瞬间变成了钢筋一般坚韧,她糯糯地说:“长叶~” 陈长叶也静静地任由着丫头抱着自己,他扪心自问,若是让自己独自去森林中坚守如此之久,怕是早已经成为了疯子。 长佩她懂得报恩,火红狐狸救她,她便为它守了几年的墓。她能在残酷的森林里生存下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是多少次的死里逃生,无法想象她曾经有多少次是与死亡无限接近。 她既然那么想要一个家人,那自己便安安稳稳做她哥吧…… 陈长叶淡淡笑着,他轻轻弹了弹长佩的脑瓜,笑着说:“好啦丫头,抱这么久了还不下来?” 说着,陈长叶去揉揉长佩的头,突然,他摸到了湿漉漉东西,手放在月光下看,一层白光打在红色的血迹上,明显无比。 陈长叶的脸色瞬间苍白无比,他急忙把换抱着自己的长佩的手解开,长佩应声倒下,陈长叶慌忙接住垂下的长佩。 只见怀中的长佩,毫无血色的脸上多了一个细密的小孔,是被飞针穿过去的痕迹! 一时间陈长叶吓肝胆俱裂,他慌忙抱住长佩的头,试图捂住她脑袋后面的斑斓血迹,他忍不住喃喃自语:“不要,不要,不要!” 渐渐的,神经质般的不要充满了天地,无比压抑的气息笼盖着陈长叶孤独绝望的声音,长佩死了,他该怎么办?陈长叶大脑一片空白…… 这一切太诡异了,陈长叶忽然咧开嘴笑起来,他抓住长佩的手,将长佩的长枪狠狠戳进自己的胸口,顿时鲜血直流,陈长叶笑着轻轻低下头。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一片摇晃得嚣张无比的月光在肆意狂笑着…… 破除幻境 一晃眼,天旋地转,陈长叶看着周围扭曲起来,像是被硬生生搅碎的世界碎片一样,周围的场景像陶瓷一样支离破碎。 “是你,妖物!”陈长叶看着怀中的长佩隐隐消失,他便明白了,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就陷入了那妖物的幻觉,所幸它无法第二次附身自己,于是幻觉很快就破裂开来。 妖物在远处缓缓走了出来,待到它黑雾散尽,陈长叶身躯一震,整个人呆住,站在原地整个人无比震惊地看着眼前那熟悉的声音,是娘亲…… 她正笑着站在那边慈祥地看着长叶,头发如往日里一样整齐干净地盘起来,衣衫朴素,却不失大方地站在原地,满是老茧的手向陈长叶召了召。 往日里娘亲这么一招手,多半是有事要和自己说,小时候陈长叶总是像头健壮的小牛一样冲撞扑进娘亲的怀里,嬉戏玩闹地面对娘亲严肃的笑容。 有时候自己在外头惹了事情,娘亲也是微笑着招招手,自己一过去顿时就给娘亲抓起来一顿猛打。现在自己身子骨壮了,可是娘亲老了。 如果还能给娘亲打上一顿…… 陈长叶鼻子一酸,忍不住眼角的泪水,飞快地就冲了过去,自己高了,还是娘亲矮了?陈长叶不知不觉中已经高了娘亲一个头了。 他紧紧抱着前面的娘亲,自己多久没有见到健康的娘亲了?她还活着吗?活在这个世界里?陈长叶带着哭声,轻轻喊了一声娘亲! 娘亲似乎明白他的心思,轻轻拍打在陈长叶后背上,她细声说:“坚持你自己所追求的……娘亲一直在你身后看着你……” 陈长叶哭着点头,他脑海里深深地哭泣着,他明白眼前的娘亲只是自己记忆中的娘亲,真正的娘亲已经离去了,可是,就算是假的,陈长叶也多想再抱一会。 想了想,陈长叶松开怀中的娘亲,轻轻牵起她枯皱的手,曾经也是风华无限的芊芊细手呀。他不舍地说:“娘亲,我想去救我想保护的人,她叫陈长佩,是一个很好的女孩……” “去吧,孩子。”令陈长叶没想到的是,娘亲答应得如此果断,她微笑着点头,她把手中的一把刀悄悄递给陈长叶,陈长叶感到一丝恐惧,低头看向娘亲。 娘亲将刀尖指向自己,示意陈长叶动手!陈长叶下不去手,握着刀的手不住地颤抖着。他闭上眼睛,不知道在哪里听见了什么,仔细听,像是长佩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又像是林经年绝望的嚎叫…… 陈长叶心底忽然涌起一道细小微不足道却铿锵有力的声音:“坚持你所追求的……不要放弃……”是啊,这是娘亲先前说过的……陈长叶低着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 等到他再次抬起头时,陈长叶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他拿着小刀跑出距离,看着娘亲茫然不已的神情,陈长叶深知她不是真正的娘亲。既然如此,在这里无论杀了谁都没有用。 真正要逃离这个幻觉,只有。 眼前这个世界的虚假的! 随着陈长叶神奇的思维方式,周围的场景再次破碎,如满天琉璃一样迅速发出清脆的响声,很快周围变黑暗下来,陈长叶的视野也逐渐恢复过来。 他抬头看向天空,昏暗的天空一轮弯月不知何时已经被乌云遮住了,自己还身处大街上,陈长叶看去,黑暗中有一个黑影蜷缩在地上低声哭泣,听声音应该就是长佩了。 她还在幻觉里面!陈长叶眉头一皱,他深知幻境的不简单,急忙跑过去抱住长佩,他看向旁边的长枪,连忙一脚踢开,免得长佩奔溃之际拿它自尽。 “丫头,醒醒,我是长叶哥哥,我在这里!”陈长叶轻轻拍着长佩,她毫无反应地又昏睡过去,安安静静地就向离去一样。陈长叶感到不安,急忙探了探她的鼻息,所幸还活着。 却不料,长佩额头冒出一抹白光,陈长叶看见那不详的白光,顿时想要抓住白光,但是那白光速度极快,嗖地一下飞至黑暗中的一个影子手上。 陈长叶瞳孔紧缩,他感受到那股黑暗恐惧的气息,是那妖物。陈长叶轻轻一脚踏向长枪,击起长枪在空中转了一圈后陈长叶眼疾手快地抓住长枪。 他手持长枪威风凛凛地看着妖物,紧眯着的眼睛像一头猎豹一样紧紧盯着妖物。风动人走,陈长叶瞬间爆发出恐怖的速度,趁妖物不注意一个箭步踏上前去。 长枪狠狠戳向妖物的喉咙。 而那妖物也是反应极快,一弯腰用嘴巴接住了长枪,随即飞速一抓带风地朝陈长叶打来! 陈长叶也不甘示弱,一脚踏向妖物的腰间,一脚中后,长叶和妖物各退三步,没想到妖物的肉体力量竟然如此蛮狠,陈长叶落了下风! 妖物见陈长叶不敌,笑呵呵地拿起手中的白光,作势耀武扬威地就要吃下去! “孽畜!”一道空灵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随即一道金光闪过,妖物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瞬息之间灰飞烟灭! 陈长叶当即愣住,他刚刚正准备冲上去拼命,所幸自己晚了一步,要不然自己也挨那金光一下,那可就必死无疑了。 随即只见一位凌空而行的白衣女子,一双平淡的眸子在黑夜中隐隐发光,她转瞬间到达长佩身边,手轻轻一拉那白光便顺势回到她手上。 不知是怎么回事,陈长叶对于这位神秘女子生不出一点恶意来,也感觉不到她有什么不怀好意的心。便也没有马上阻止那女子的奇怪行为。 接着她只是轻轻一压,把白光按回长佩头中,紧接着长佩轻咳几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只见一股带着清香的女子正抱着自己,她有些疑惑。 见到长佩醒了,陈长叶急忙过去,女子轻轻挥手示意他别过来,陈长叶虽然不解,但是他也看得出来这女子是来帮忙的,于是便暂时听一下她的吧! 女子看不清面孔,借着淡如云雾的月光只能看见女子似乎穿着一身白袍,带着面纱罢了。她温柔地看着怀中的长佩,轻声说:“姑娘,你且安睡,一切都已解决了。” 她的话就像催眠咒一样轻绵,给人一种安全感。长佩昏昏地便睡去。女子这时才示意陈长叶过来扶着长佩。 陈长叶连忙照做,女子站起身来,她淡淡问:“这位姑娘已无大碍,只是在幻觉中伤神了,你切记不要让她受到刺激,她也不能看你面孔太久,明白吗?” 陈长叶点点头,他问:“还问姑娘的称呼,来日陈某好报答救命之恩!” 女子想了想回答道:“我叫静葫,报答就不必了,毕竟此事也是我一手造成的。我还有事情,便先走了。” 说完她似乎也没兴趣等陈长叶罗里吧嗦了,一眨眼就消失了。陈长叶羡慕地看着那个家伙消失,这么高的武功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啊。 陈长叶不知道的是,武功只是身体上的技巧。想要达到如此,只有修仙者能够做着了。不得不说,眼界决定了他成就。 随即,陈长叶便扶着长佩回到昏暗的客栈,此时也不知道有多晚了,大厅里的客房皆已熄灯,黑灯瞎火的,陈长叶只能磕磕碰碰地带着长佩回到房间。 悄然无言,一夜便平静地过去,妖物已经被那神秘女子消灭了,也不知道林经年怎么样了?现在太晚了,不管还有什么事情都明天再说吧,陈长叶此时困得不行,眨巴眨巴眼睛,很快也睡着了。 初次交谈 第二日又是一天清晨,楼下热闹非凡的声音吵醒了陈长叶,他睡眼朦胧地挣脱开长佩的怀抱,而长佩也是睡得跟死猪一样,压根没感觉到怀中的人变成枕头。 陈长叶稍微整理衣裳后边出去看,发现大厅里无数人在喝酒祝贺,周围还放着许多箱子,箱子中金光闪闪,似乎放着什么不得了的宝贝,看得陈长叶腿软。 而大厅正中坐着林经年和赤霄遥,两个人笑呵呵地回敬着那些衣着高贵的人,陈长叶也明白了,是那些达官贵人过来巴结了,可是就一个赤霄遥也不能代表赢山派吧?他们这么巴结有用吗? “你醒了?”身后一道轻灵的女声响起。 陈长叶转头看去,一位面带薄纱的白衣女子正朝自己微笑着,看着还有些眼熟。仔细一想,居然会是昨夜遇见的高手,也就是那个静,静什么来着,静葫? 陈长叶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问:“是,是静葫姑娘吗?我的天,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认识我吗?” 静葫身上没有任何架子,随和地走到陈长叶身边,轻轻道:“是我,我也是从霄遥那边得知你和长佩姑娘的事情,真的是对不住,因为我一时疏忽才导致你们如此!” 原来是赤霄遥认识的高人。陈长叶点点头,不过她说是自己的疏忽是怎么回事?陈长叶虽然想问,但这么丢脸的事情想必她也不愿提起,于是陈长叶便也闭口不言。 不过,对她那一身好功夫,陈长叶心里面倒是很羡慕,他问:“静葫,你能不能教我几招啊?” “啊?”静葫糊涂了,她歪头看向陈长叶,有些不敢相信地问,“教,教几招?什么意思呀?” 陈长叶激动起来,他笔画着说:“就是,昨天晚上你喊那一声孽畜,那个妖物就没了,是怎么做到的呀?还有,你能不能教我一些东西,轻功啊,防身技也行啊。” 静葫明白他的意思了,微微一笑说:“这可不行,这些是赢山派的本事,不能随随便便教人,你若是想学,可以去赢山派拜师。” 陈长叶一听,顿时没了兴趣,比起那些游历江湖的豪侠,陈长叶对于安安稳稳的生活更感兴趣些,他道:“那多谢好意了,我还是想开店吧。诶,那你和赤霄遥什么关系?” 忽然想起来下面的众人,难不成他们是来拜访自己眼前的这位女子的吗?不由得陈长叶对她的身份搞到好奇。 静葫回答道:“我与赤霄遥嘛,我应该算是她师傅的师傅的师姐了吧。”没想到静葫的身份这么高,陈长叶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眼前这个不会是老妖怪吧? 瞧见陈长叶的眼神,静葫出乎意料地居然脸红起来,她摇摇头说:“我还没那么大岁数呢!”说着便转身离开,明显是下楼去了。 在楼梯上赤霄遥看见静葫,静葫也只是淡淡地朝她点了个头,而赤霄遥却十分尊敬地朝静葫拱手行礼。 众人感到奇怪,回头一看,只能看见一位面带薄纱的白衣女子离开的背影,似乎还是个绝世佳人的身材。有些好奇者问了一下赤霄遥的口风,赤霄遥却闭口不谈。 在众人一阵唏嘘和哄闹下,赤霄遥得意地说出女子的身份:“她可是大唐帝国十三位仙尊中的唯一一位女仙尊,静葫仙尊!”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座下议论纷纷,在楼上观望的陈长叶张大了嘴巴,眼前这些达官贵人居然会如此震惊,十三位仙尊?这是什么东西?静葫的来头那么大的吗? 接着所有人似乎都有些按耐不住,林经年微笑着品着茶,淡淡道:“如果各位有事的话,在下也不挽留,来日再于各位浅谈。”这话意味深远,陈长叶正细细品着,那些人就急匆匆行动了。 一个接一个地和赤霄遥和林经年赔罪,接着就慌忙离开了,争先恐后地往城门口跑去。没一盏茶的功夫,大厅便空荡荡的,只剩下赤霄遥和林经年两人。 两人相视一笑,都明白事中原由。陈长叶下楼招呼二位,有些好奇地问:“那些家伙跑去干嘛了?刚刚不是还说不醉不归,这么一下子就有急事了?” 林经年见陈长叶醒来,关心地问:“长叶兄,你先别着急,我问你你的身体如何,昨夜经历了什么?” 陈长叶点了盘花生豆,端着坐在两人面前,道:“我很好啊,昨天也没怎么事情,是静葫来得及时,不然我和长佩就要栽了,这些话静葫没和你们说吗?” 这话说得赤霄遥眉头一皱,她有些不满地说:“你怎么能一口一个静葫,那可是仙尊,放尊敬点,要不然她一巴掌就打到你魂飞魄散信不信?” 陈长叶撇着嘴,问:“经年兄,你还没回答我问题,那些人去干嘛了,我也想去看看热闹!” 林经年微笑着说:“他们当然是去找静葫仙尊了,他们本事就是要巴结赢山派,这下好,一个是弟子身份,一个是长老身份,你说他们要巴结谁会更方便一点?” 无趣,陈长叶心里面暗暗想着,接着问:“那我们那个饭店怎么办?”他心里面还想着赚钱的事情,包子铺拖延了这么久他有些着急了。 谁知道赤霄遥嘿嘿一笑,旁边的林经年解释说:“借着赢山派的大旗,那些官员给我们送了很多伙计打下手,所以现在,我们坐着收钱就行了。” 陈长叶怔住,他没想到会是这样子的结果,现在自己的包子铺都不是自己开的了,还还叫是自己的包子铺吗?陈长叶心里面有点膈应。 不过,陈长叶问:“经年兄,你的夫人呢?” 林经年抿了口茶说:“她去饭店看管了,就当个老板娘舒舒服服地坐在那盯着伙计就行了。” 旁边的赤小鬼百般无聊,见没人理她就噗呲噗呲跑上楼去,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陈长叶心里面打着算盘,既然饭店有人打理,陈长叶想去学一些东西,例如防身技之类的,要不然要是又遇上一只妖物,单凭那些手脚功夫也只能晚点被杀罢了。 于是陈长叶便问:“经年兄,你知不知道哪里可以简单快捷地学一些防身术吗?” 林经年似乎明白,他回答说:“若是你够坚定的话,不妨去赢山派拜师学习一下。但你若是不够坚定,我建议还是去花点银两买下赤姑娘,有她保护你绝对安全。” 买下赤小鬼?陈长叶脸色古怪,这个家伙在自己面前就只有添乱的份,买她还不如买下一个顾离离呢,至少人还可靠。 二人静静品茶,可恶的是林经年还时不时从陈长叶的盘子中顺走几粒花生米,陈长叶对此也只是翻个白眼。 偷听对话 两人坐在楼下,实在闲得无聊,林经年便要去饭店帮忙一下。而陈长叶没有跟去,毕竟长佩此时还在睡觉呢,自己不放心她一个人,便留在饭店。 过了一会长佩才揉着眼睛缓缓走下来,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她环视一周,看见陈长叶的一瞬间平淡的眼睛闪过一道光,似星辰一样发亮着。 “哥!”长佩一声娇嗔扑进陈长叶的怀里,像一只小猫咪一样乖巧,她心情似乎不错,看来昨夜的幻觉对她影响也不是很大嘛,还是说她心理素质好? 陈长叶呵呵笑着把她拉起来,看着她洁如凝脂的脸蛋,仔细端详着有些陌生的脸,随即一巴掌拍过去! “啊,你这人怎么回事?”再一眨眼,眼前的长佩那脸蛋已经变成了赤霄遥的脸,陈长叶就静静坐在原地看笑话。 赤小鬼见自己的恶作剧失败,哼一声后一个转身变回原来的自己,她有些生气,指着陈长叶气鼓鼓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是不是偷看了?” 陈长叶不客气地拍开她的手指,嘲笑说:“你模仿谁不好,还模仿长佩?我告诉你,昨夜你师傅的师傅的师姐和我说过,长佩昨夜受幻觉影响,不能看我太久,你小子倒好,直接扑上来了。” 说着陈长叶拍了拍身子,嘟囔说:“我没一脚踹开你,还陪你演戏,是看在你还有点苦劳的份上!” 赤霄遥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这确实是玩得不及时,要是在平时准能骗得陈长叶团团转。想着,赤小鬼不知道又要做什么,蹦蹦跳跳就往外跑。 陈长叶就继续在座位上把剩下的花生米吃完,赤小鬼出去玩罢了,自己还是得接着等长佩醒来,陈长叶想着,又往窗外看了看,自己也想出去啊。 “哥……”一声清响,陈长叶看去,长佩正憔悴地依靠在围栏上看着陈长叶,她嘴唇有些苍白,面无血色的模样让陈长叶不由得一愣。 半响陈长叶才反应过来,连忙端着一碗茶水往上跑去,到二楼时一滴茶水也没有洒出来。陈长叶亲切问:“妹,渴吗,喝口水吧!” 长佩低头看着水一怔,眼圈一下就红了,陈长叶一见这丫头又要哭,心里面想起了静葫的话,她暂时不能看自己太久,难不成是因为在幻觉里自己对她做了什么天怨人愤的事情吗? 陈长叶不免心里面有些慌乱,他拉过长佩的手把碗放她手上,低声说:“不管我在幻觉里对你做了什么,我都给你缓冲的时间,我为在幻觉里的我道歉,对不起,妹妹。” 说完,陈长叶急匆匆下楼去,长佩在上边失神地望了一会,二者无言,她已经彻底明白了他们两之间的隔阂,随即便默默回房间了。 陈长叶见长佩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先前的她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能迅速打起勇气去面对它,可是如今怎么就败在了自己身上呢? 现在这种局面,只能找赤霄遥了,她也是赢山派的人,或许还略懂皮毛能帮个忙什么的。陈长叶急匆匆离开客栈,他得去找赤小鬼一趟了。 而长佩回到房间里后在靠窗的座位上坐下,看着陈长叶渐渐离去,她一口一口地把茶水咽下去,感觉这水极为苦涩,正如陈长叶对她的那种感情一样,晦涩难懂,有山一样沉重的期望。 喝完茶水,见他还没回来,长佩便到楼下再倒了杯茶水,并往茶水中放了点白色粉末,那是之前赤霄遥悄悄给她的,她把茶水放在桌上后就回到床上重新入睡。 —————— 繁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陈长叶走了一会也没见着赤小鬼的身影,但也不是一无所获,他在街上买了张老虎面具,既然长佩看不了自己的脸,那就不看咯。 走着逛着,陈长叶见到远处人群密布,里三圈外三圈地把一个地方围起来,再一看周围环境,前面不就是林经年的那家客栈吗?怎么会这么热闹? 想着陈长叶悄悄走上前去,饭店门口居然搭起了一个小小的擂台,还有人在那边当擂主喊擂,周围的观众喊得不亦乐乎,反观饭店里的人,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 陈长叶顿时感到奇怪,这是怎么了?他蹑手蹑脚地走进饭店,店里的小二百般无聊地打瞌睡,见到来客人了却还假装看不见。 不过陈长叶也不和他计较,这想必是发生大事了,陈长叶慌忙走到后院,却被后院门口的两个仆人拦住,后院里似乎来了什么大人物,而且还来者不善。 陈长叶朝两位仆人拱手示好,随即悄悄拿出点银子塞在他们手里,笑着问:“两位大哥,敢问里面是来了什么大人物啊?” 两人见陈长叶还懂点事,冷笑几声后便说:“里面的大人物不是你想知道就知道的,劝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了!” 另一个算是收了银子还是好心一点,小声对陈长叶说:“里面的人比王爷还尊贵,劝你还是快走吧,这里怕是要有问题了!” 王爷?难不成是当今圣上?陈长叶大吃一惊,要是这个皇帝真的和自己等人反目成仇,那自己等人能活着出长安城就万幸了! 陈长叶咽了口口水,便向两个人道谢,随后悄悄绕到后院厨房处,他揭瓦上墙不在话下,轻轻一跳就扒上去,他也聪明地没有立即下地,环顾周围一圈后在瓦片上轻轻爬行,往有声音的大厅走去。 不一会陈长叶就到了,脚下便是大厅,听声音他能听出皇帝的声音和林经年的声音,两个人不紧不慢地在交谈着什么,气氛非常紧张。 陈长叶缓缓下身趴在瓦片上偷听他们的对话。 “你还敢狡辩,静葫仙尊来了也不见得你与朕通报一声,给你的玉佩是干什么吃的!” “皇上,在下只是一介草民,深得皇上厚爱,在下惶恐不安啊,可是这静葫仙尊,实在不是在下欺上瞒下,而是实在脱不开身。” “哼,朕不会管你这么多,既然现在赤姑娘也离开了长安城,你们就没有保命符了,替朕做事,亦或是为朕亡命,朕希望你们能选清楚!” “皇上,在下确实是想替皇上办事,可是昨夜妖物伤了我兄弟的妹妹,现在她妹妹急需救治,我还希望皇上放我等出城去寻找良药救人。” “你们若是要出去也可以,不过你的妻子身子体弱,不能离开长安城,朕可暂且为你照顾一番,三个月内不回来,下场也为由可知!” 陈长叶震惊在原地不敢动弹,他没想到这个皇帝居然如此狠毒,居然要林夫人留下来做质子,而赤小鬼也是,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这个时候走,这可怎么办? 烈炽收徒 两人对话到这里后就沉默了,林经年想必气愤不已,自己等人就算出了城,一路奔波跑到赢山派又能怎么办?安可怡被要挟着林经年也不敢贸然求助。 而皇帝见没有必要再谈了,冷哼一声甩袖离开,顾离离默默跟在他的身后护佑他的安全。突然,顾离离神差鬼使地回过头来盯着陈长叶,两人就对了几秒,顾离离轻轻点头示意后便离开了。 陈长叶被盯住的那一刻背后冷汗遍布,没想到这一行人中会有顾离离这个高手,那想必自己来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了吧?可是她为什么不揭穿自己,认为自己构不成威胁? 想着,大厅里又传来声音,安可怡有些担心地劝林经年:“夫君,这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林经年声音沙哑且无力地回答说:“我能怎么办,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只能呆在长安城里,哪也不去老老实实的,才能保住命啊。” “夫君,我有一计……”安可怡小声地试探问,还没说完,林经年马上否定说:“不可,长叶兄是我的兄弟,我们不能,不能这么做……” 在瓦片上的陈长叶心里面纳闷极了,模模糊糊地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是要对自己做什么事情吗?难不成这件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陈长叶悄悄离开了,或许顾离离有事情要和自己说…… 而在赢山派,却是另一番景象。 静葫仙尊在台阶上慢慢地走,可却是一步千阶,身影变幻不定。而后面气喘吁吁地跟着一个赤霄遥,她施展不开幻术,只得以凡人躯体行走,虽然很苦,可是她心里面很甜。 因为静葫仙尊同意自己跟随她前往内门,要知道,赤霄遥先前只是在外门作威作福,对于内门的弟子无可奈何,可如今她现在也要成为内门弟子了,心里面高兴极了。 静葫仙尊也是鉴于她在妖物一事中尽心尽责,没有莽撞窜下什么大事,方才奖励她来这石阶上走。并且静葫仙尊也告诉赤霄遥了,她走得越高,证明她的天赋越强,那么能找到的师傅越好。 这丫头一下子就兴奋起来,跟打鸡血一样狂奔在石阶上,静葫也不去阻拦她,这石阶,妙就妙在它是走不到尽头了,所以正好可以测试一下赤霄遥能走多远。 大约走了八百里左右,已然夜晚。赤霄遥先前那股劲已经没了,低着头仅凭意志地在走。而前面飘飘然的静葫却一点疲惫都没有,冷清的声音在石阶上显得阴森可怕。 赤霄遥气喘吁吁地,抬头一看,远处的石阶依旧没有尽头,她彻底放弃了,径直瘫坐在地上对静葫大喊:“仙尊,我不行了,走不动了,就随便找个师傅吧,我还累啊!” 静葫这才停下来,眼带笑意地问:“就这样了吗?那确实有点差了,就让烈炽做你师傅,行吗?” “行吧行吧!”赤霄遥无所谓地摆摆手,还没意识到烈炽这个名字的重量,她也不顾形象地躺在地上看着星光,问,“仙尊,那我师傅在哪?我怎么去找他?” 静葫努了努嘴,说:“你或许可以去尺教阁找他,又或者,站起来看看台阶下的人就行了。”话音未落,静葫仙尊就毫无征兆地消失在石阶上。 赤霄遥愣住,尺教阁这个名字怎么有点熟悉?还往下看?想着赤霄遥也懒得起身,就扭过头看下去,一个身高九尺的山东大汉正威风凛凛地站在下边,活脱脱的像一只野兽一样,散发着恐怖的气息。 “啊,我去,三长老!”赤霄遥顿时大吃一惊,想起来烈炽是谁了,赢山派三长老,尺教阁的阁主,十三位仙尊中排名第五的烈炽! 赤霄遥吓得咕噜咕噜滚下石阶,半道上慌忙截住,站稳身子后看见烈炽黑着脸看着自己,心虚地连忙下到比烈炽还低的台阶上拱手示礼,已经吓得不敢说话了。 旁边的烈炽看着这个吊儿郎当的小姑娘,一点也没有姑娘应该有的样子,本应该对其发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小姑娘并不是特别生气。 于是烈炽摆了摆手,粗声粗气说:“既然静葫师妹把你丢给我,那洒家也不能放着你不管,跟我去尺教阁吧。” 说着便往石阶上走,赤霄遥喜出望外,笑着连忙跟了上去,一口一个师傅叫得烈炽心花怒放,烈炽也是个直言直语的人,和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赤霄遥居然会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不过,他们也只仅限于师徒,毕竟赤霄遥的性子,实在是太闹腾了。二者回了尺教阁,也没什么拜师大典,烈炽也不玩这些虚的,带着赤霄遥和那些弟子们碰个面互相认识一下。 烈炽在有赤霄遥之前就已经收了十三个男弟子,他们都继承了烈炽的各种功法,打起架来虽说不会花里胡哨,但却没有烈炽的那一股冲劲。缩手缩脚的,导致烈炽至今都没有过一个满意的弟子。 而如今来了一个胆大不要命,比男人还男人的赤霄遥,烈炽忽然有了期待之心,没准静葫师妹给自己挑的这个弟子能真正地继承自己的本事呢? 他给赤霄遥安排好后便回密室静修了,而赤霄遥看着烈炽平常训练男弟子的方法,脸都憋成了苦瓜色,看样子烈炽完全不了解女子啊,也难怪他这么形单影只。 想着,赤霄遥缓缓进入修炼的状态,烈炽的功夫和他人一样直肠子,学起来很容易,这赤霄遥便打算一次性把一年的事情做完,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走火入魔…… —————— 夜安的长安城似银河一般,粗厚的石头城墙上点着几盏星星似的灯笼,街道上偶尔有两三个行人挑着烛火经过。在面临大街的客栈里的一间房间里,还依稀点着灯火。 房间里的林经年和安可怡正在商量着什么,在桌子上笔画来笔画去,两个人神神秘秘的,似乎在密谋些什么,过了一会才睡觉。 而客栈外的一个少年正急匆匆跑回客栈,他便是陈长叶,他面色有些苍白,因为他今天一整个下午都在大理寺与顾离离谈话,谈话中他发现了很大的一个阴谋。 到楼梯口,见林经年他们的房间是黑的,想必也已经睡了,于是陈长叶也没有打扰他们,以免突然进去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悄悄的陈长叶便回到自己房间,借着月光看见长佩已经悄然入睡,而床头柜处放着一碗水,他跑回来正渴着呢,这妹妹真贴心。 陈长叶便喝水后上床睡觉,长佩也是睡得很沉,似乎没有感觉到陈长叶回来。她也不像往常一样地要抱着自己睡觉,今天老实得有点奇怪了。 不过陈长叶也没细想,翻了个身后突然感觉到长佩抱住自己的腰,感觉有点酥麻,毕竟只隔了一层衣裳,陈长叶正要拿开,突然长佩抱紧了他的腰。 “长叶哥!” 谈心和解 陈长叶感到奇怪,他轻轻松开手,任由长佩的小手放在腰上,屋外传来打更人的声音,现在已经很晚了,陈长叶不想吵着别人,便小声问长佩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长佩安静了一会,随着屋外打更人的离去,长佩开缓缓开口说:“哥,你知道我在幻觉里看见了什么吗?” 一听到这个问题陈长叶就明白这丫头心里面还有阴影呢,他翻过身来看着黑暗中长佩的脸蛋,笑着打趣说:“是不是我跑路了,然后把你一个人丢在长安城了?” 长佩微微一愣,突然颤抖起来,她蹭了过来缓缓靠近陈长叶的身子,漆黑下她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她一字一顿问:“长叶哥,你认真回答,你知道有想过离开长佩吗?” 陈长叶被她眼底的光芒震撼住,那说不尽的委屈,让陈长叶实在是不忍掐灭她那希望的光芒,可是他却又不想撒谎,便零模两可道:“我不会主动离开你的,放心吧!” “那就是总有一天你会离开我了吗!”长佩带着哭腔似挣扎地质问陈长叶,她随后缓缓用手擦掉眼泪,她问:“那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也就不用对你愧疚了……” “什么!”陈长叶见她话风一转,吓出一身冷汗,正要起来却发现浑身瘫软无比,四肢使不上力来。顿时傻眼了,长佩哪里拿的药,自己又是怎么吃下去的?这令陈长叶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 她是要干什么?陈长叶在黑暗中看着长佩缓缓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接着缓缓把她自己的衣裳解开,而自己的眼皮却越来越重,最终失去了光明,陈长叶控制不住药效睡死过去了…… 清晨起来,屋外飘落着片片雪花,晶莹剔透。尖锐的晨阳闪过雪花轻轻刺醒陈长叶,他睫毛微微动了动,旁边犹如小鹿一般乖巧的长佩正躺在在旁边。 陈长叶费了好大劲睁开眼睛,他醒过来后看着空中的阳光,只感觉头有点痛,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但是一想到自己晕倒前长佩那奇怪的举动,陈长叶顿时一个激灵看过去。 结果发现自己衣物整整齐齐,没有翻开过的痕迹,而旁边的长佩双眼通红地蜷缩在一旁,似乎一夜未睡,她这一次很反常地躲在墙角,身上的衣服有是有些凌乱。 “长佩,我……”陈长叶心里面突然猛地一跳,清醒过来的陈长叶开始分析,长佩自己怎么可能有这种迷药,想必是赤小鬼给的她,那小鬼给的东西也不一定是好东西。 如此说来,昨夜难不成自己看见的是幻觉,事实上是自己不受控制要弄长佩的?陈长叶一咬牙,下次见着赤小鬼一定要狠狠打她一顿! “哥,昨夜,你确实是被我用药弄晕了。你没对我做什么……”长佩抱着双腿有些委屈地说,她低着头抓着衣服。 听闻长佩的语气,她不想是在安慰自己,于是陈长叶心里面又来气了,可是一看见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自己又舍不得骂了,一巴掌下去还是得打在自己心头上。 陈长叶觉得这肯定不对劲,他小心翼翼问:“长佩,你能告诉哥哥吗?昨天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长佩似乎也是破罐子破摔,她坦白说:“赤霄遥和我说,只要我是你的人,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了,她之前给我留了一包药,后来你问我的时候我还迷糊,就不小心骗你了……” 陈长叶听到长佩的心声,才明白女人心永远是不能猜的,她怎么能这么想呢?陈长叶欲言又止,最后想了想才说:“好吧,那先前的过去就过去吧,我也不想去追究了,长佩,女孩子要自尊自爱,明白吗?你昨夜能停下来,我还是为你高兴的。” 长佩悄悄哦了一声,依旧在墙角抱着腿坐着,没有一丝要过来的感觉,两人沉默了一会,长佩才问:“哥,你是讨厌我吗?还是嫌弃我?” 陈长叶无比诧异。 “我听赤霄遥说,你们男人都喜欢,嗯,大一点的,长佩知道自己不行,可是,长佩是真的不想不想和哥分开……”长佩的意思让陈长叶感到头晕目眩。 这赤小鬼,下次见到直接打死。 陈长叶尽可能好声好气地告诉长佩:“哥不是那种人,更何况,你现在是我妹,我不会离开你的,跟别谈嫌弃你了。” “那你为什么昨晚不让我碰你,我,我还看见你害怕我!”长佩突然情绪激动起来,看样子昨夜陈长叶的挣扎让她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陈长叶他有些心虚,他告诉长佩:“那不是中了药嘛,就有点奇怪,但是我并不是嫌弃你害怕你,相信我,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最后一句话犹如夜空中突然点起的一颗繁星一样,瞬间而又迅速地照亮了长佩的星空,她突然抬起头呆呆看着陈长叶:“你说,你,你最喜欢的,就是我了?” 陈长叶重重点头,他举起右手竖三指认真道:“我陈长叶,这一辈子,最喜欢的就是陈长佩了,如有违背,那就……” 话未说完,长佩一个虎扑跳上来扑倒陈长叶,床发出一声腰断的呻吟声。长佩坐在陈长叶的肚子上,洁白的脸蛋对着陈长叶的面孔,陈长叶一时间居然不知道作何反应。 “我不要你发誓,做点我相信你的事情!”长佩长长的睫毛微颤着,她眼神坚定不移地盯着陈长叶,直勾勾的眼神险些把陈长叶的三魂七魄都勾去。 待到陈长叶反应过来,他才发现自己与长佩居然以这样一种不雅的姿势相处着,挣扎着正要起来,突然被长佩压住了手腕,她娇嗔:“你还想跑?你忘了刚刚自己怎么说的吗?” 陈长叶愕然,他回答:“我知道,可是我们现在,这,不合适吧?” “你说过你不嫌弃我的!”长佩理所当然地说,“那现在我这么坐又怎么了,你可是说过的!” 见到陈长叶还在犹豫,长佩微微俯下身去,靠在陈长叶耳旁呼气说:“你要是还不行动,我们现在就洞房了……” 陈长叶顿时愣住,他呆呆看着长佩狡黠的笑容,诱人极了。 突然就唇间一点,轻轻吻在她软似水的小脸蛋上,那一刹那她脸犹如被火烧了一般,飞快地红了起来,染红了半边的天。 见到长佩害羞了,陈长叶也是有些惊奇,这丫头对自己也有害羞的时候?他轻轻挽住长佩的细腰,把她从身上拉到身旁,看着她似喝醉酒一般卧倒在自己面前,陈长叶心跳得飞快。 长佩此时也是害羞得不敢抬起脸来看陈长叶了,她偷笑着微微靠向陈长叶温暖的胸膛,她用手卷着陈长叶压着的秀发,甜甜地问:“那我们,是不是在一起了呀?” 陈长叶哑然失笑,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叹了口气说:“是啊,这辈子我就和你这小家伙在一起相依为命了,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真的吗!长佩最喜欢的就是长叶哥了!” “是是是,我最喜欢的就是长佩了!” 突然,房间的木门啪嗒一声打开…… 后路三段 客栈大厅中人寥寥无几,陈长叶拉着长佩坐在靠楼梯的桌子旁,他黑着脸盯着前面那个心虚的林经年,林经年他或许是太急还是什么,在楼上居然没有敲门就打开门。 他把陈长叶长佩还有林经年都吓了个不轻。不过陈长叶转念一想,自己与长佩本就不是亲兄妹,那在一起怎么就跟偷腥一样呢?就不能光明正大吗?而林经年是还不知道详情,见两人不知廉耻差点破口大骂。 所幸安可怡在中间调旋和解释,才把这误会解开,但是陈长叶就冲林经年不懂礼数这一事,依旧是不依不饶,林经年自知理亏,也没有反驳他了。 四人坐在大厅之中,林经年给陈长叶倒了盏茶,有些讨好,微微笑着说:“长叶兄,今日我是有一事要与你商议,那……” 话没说完陈长叶就明白了,他摆摆手低声说:“是不是那皇帝老儿的事情?” 林经年见陈长叶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样,登时愣住,他不敢相信道:“长叶兄知道?谁告诉你的?顾离离?她是我们这边的?” 没想到林经年猜人会猜得这么快,姑且算作运气好罢了。陈长叶没好气地说:“不然呢,她让我转告你,还是好好为皇帝效命,但是呢,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林经年点点头,他说:“既然如此,我们别无选择。因此我也来问问你和长佩姑娘的意见,若是无异议,现在我便进宫去讨个官职,如何?” 陈长叶明白林经年的意思,他也明白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如今的长安城危机重重,顾离离告诉过陈长叶,近几日边境有军情来报,看过密报后皇帝怀疑王爷通敌,而王爷那边似乎默认了,与此同时不少地方已经出现起兵造反的情况,战争一触即发。 而皇帝之所以不敢动王爷,是他听闻密探所说,王爷府中来了一位仙尊之下的仙人,实力高强。虽说修仙者不插手俗世,可却只针对仙尊那一层次的人。 在仙尊之下的仙人却不一定遵守,大唐已知的三千仙人有两千余聚集在赢山派潜心修炼,不问世事。剩余的大都是在其他小门派或是散修,就皇宫之中,也只有三位仙人坐镇。 仙人之稀少,无异于珍宝。 如今王爷府也出现了一位仙人,实力可大可小,这令皇帝无比忌惮,若是不能探明底细这位置也坐不久了。 于是皇帝盯上了赤霄遥,本想假借她之手去傍上赢山派这座大山,没想到煮熟的鸭子又飞了,让他好不气愤,于是找上林经年等人。他们能在妖物手下活下来,显而易见,实力不凡。面对各种危险以及皇帝亲临时临危不惧都可看出他们的见识以及胆魄,不失为人才。 因此陈长叶这脑瓜子也明白了皇帝指的效力是什么意思,怕是要自己几个外乡人去探探王爷府的底细吧?若是没有仙人只是虚惊一场,皇帝和陈长叶等人还能高枕无忧。 可若是有仙人,八成要给皇帝老儿推出去当替死鬼,陈长叶感到这长安城暗流涌动,有些心寒,本想着离开,可如今这局面,除了合作也别无他法,实在是身不由己。 陈长叶问过长佩,这丫头全然不当会事,甜甜笑着说长叶哥去哪她就去哪,陈长叶也便顺着她吧。于是林经年便匆匆离开了客栈,踏着屋外一层薄薄的白雪,持着玉佩往皇宫走去,急匆匆的模样让陈长叶感到奇怪。 而一旁的安可怡悄悄走过来,拉起长佩的手,不留痕迹地往长佩手中塞了一张小纸条,随即作揖说道:“那奴家先回去休息了,陈公子,陈姑娘,先告辞了。”说完安可怡便缓缓上楼去了。 “呵。” 陈长叶打了个哈欠,面色不改地环视四周,客栈的人很少,空荡荡的,不像是被人监视的样子,随后他温和地问长佩:“妹,要不要回去睡一会?” 长佩望向陈长叶,捏紧了手中的纸条轻轻点点头,她有些紧张的拉着陈长叶,乖巧跟着长叶哥上楼去,一回到房间就把手中的纸条递给陈长叶。 陈长叶和长佩并不识字,所以也并不指望林经年能在纸条里写些什么东西,翻开一看,发现纸上画的是长安城的地图,而客栈的后院有一处地方标了一个红点,红点处有一条红线,弯弯曲曲连着就到了长安城外。 这小小的地图却画得无比精细,陈长叶惊叹于林经年的笔上功夫如此之好,却不知这确实是安可怡在林经年的指挥下画出来的,林经年善文不假,可他笔上功夫哪里比得过书香世家的安可怡呢? 旁边长佩踮着脚看着地图,好奇地问:“长叶哥,你说这东西是干嘛的?” 陈长叶端详了一会,自顾自拿着地图放在烛火之上照亮,果不其然,地图上又浮现出三条头发丝细的红线,长佩张大嘴吃惊极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经年兄留给我们的后路。”陈长叶低声道,“这应该是长安城内一些上面人不知道的密道,长佩,你要记住这些路线和地名,若是有危险你可以先走!” 而长佩却有些不情愿,她立即抱住陈长叶的腰,好不容易让陈长叶答应不离开自己,怎么他又来了,长佩嘟着嘴说:“不,要走一起走,别丢下我!” 陈长叶苦笑不已,也不知道这一天好不好到来,他收起地图,放在衣裳口袋中的地图有些沉重,陈长叶再三思考,还是拿出地图郑重地放在长佩的小手上。 长佩有些茫然,抬头问:“长叶哥,这东西给我干嘛呀!” 陈长叶微微一笑,他说:“上面的路线我已经记住了,东西就放你那边,忘了就拿出来看看,你可要给我保管好哦!丢了我们两个都走不了了!” 长佩眼睛一亮,她高兴地收下地图,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手中的那块布料是什么高贵的丝绸,她点头道:“好的,长叶哥你就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弄丢的,我们要一起走!” 窗外的阳光有些明媚,在长佩的脸上映衬出了她堪比白雪还洁白的脸,陈长叶想着,这小丫头每个夜晚里做的梦,是否都是豆蔻梢头上温柔的旧梦,红豆相思意,君解君自知,连理枝连理,痴思念思痴。 五子棋局 陈长叶见实在没什么事情,饭馆的事情似乎也是告一段落了,实在无聊得很,便拉着长佩在窗边又下起了五子棋,不过,长佩担心下不过,便去隔壁叫来正在独自阅书的安可怡。 安可怡听闻陈长叶会下五子棋,一时间也来了兴趣,端着自己的棋盘和棋子也来了陈长叶的房间。长佩瞧着两个人,一个是长混于市井的长叶哥,一个是书香门第出生的可怡姐姐,也不知道谁的五子棋更胜一筹。 面对安可怡这样一个高手,陈长叶也有些汗颜,二者下棋时皆沉默不语,陈长叶越下越惊,这安可怡棋子走势与她平日给人温柔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仿佛一到了她擅长的领域,她便是那至高无上的王。 长佩在一旁屏息看着长叶哥有些手忙脚乱,偷笑不已,平日里自己与长叶哥下时总是被打得节节败退,终于看见他狼狈的模样了! 还没一柱香,陈长叶就已落败,只能草草收场,陈长叶有些汗颜,对安可怡说:“林夫人,您这棋艺实在是高啊,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安可怡有些吃惊,她微微捂住嘴笑着道:“那是陈公子手下留情,奴家棋艺并不高超。不过奴家与夫君下棋时,可是被下得都不知道该怎么玩了。” “经年兄也会下棋?”陈长叶并不吃惊,他本应该会,可是却从来没有见他下过,所以有些疑惑。 安可怡点点头,抬头望向长佩,笑道:“是啊,平日里他有空就和我下棋欺负我呢,你和长佩不也是这样吗?” 旁边看着的长佩忽然脸色微微一红,见陈长叶看过来,既然害羞得低下头傻笑。陈长叶怔住,这丫头终于懂得害羞了呀,可惜晚了,现在她已经是自己的人了,想跑也跑不掉。 安可怡收完棋后问长佩要不要过来下一盘,长佩感到惊喜,她问:“我也可以和可怡姐姐下棋吗?” 陈长叶微微一笑,反问:“你为什么不行呢?” 接着陈长叶便让出自己的位置给长佩坐下,随后说:“你们先在这里下棋,我去皇宫那边看看经年兄出来了没。” 二者无异议,长佩知道现在没什么危险,所以也不是太担心长叶哥,而安可怡也是点点头,在客栈之内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就算有,长佩的长枪可不是吃素的。 于是陈长叶便在床边行李取下一把伞,撑着竹伞缓缓地在屋外走着,大街上细雪纷飞,很少有这种奇怪的天气,路上的货物商铺都铺上一层晶莹剔透的白雪,像极了海边的盐珠。 不一会伞上便也积起一层说薄不薄说厚不厚的白雪,陈长叶在伞下漫步而行,悠然自得,他望着那家饭店,已经闭门谢客了,自己与林经年他们共同经营的饭店,也仅仅是风光过几天就没落了。 世道变得真快。 如今若是王爷府中仙人一事一日未查明,陈长叶他们怕是一日不得安宁,想着,他叹了口气,对面街上也缓步走来一个人。 陈长叶看去,那人身穿青衫,头发整整齐齐地梳起来,鬓发也是拉在耳后,显得一丝不苟,明明不是很出众的相貌,却能给人带来一种平静温和的气息。 他手中拿着一卷文书,肩上覆着白雪,眉宇间满是坚毅的气息。林经年,对陈长叶而言,是一个又陌生又熟悉的人,他亦师亦友,学识渊博,带着人畜无害的气息。 每当陈长叶看见林经年时,总能感受到他那股压抑在沉重外表下那小小的天真,那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倔强,环境所致,他从未敢把真正的自己展露出来,虽然活得很累,可是他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经年兄!”陈长叶一声轻呼,林经年恍然间从思绪中跳出来,他回过神来看见前面撑着伞来接自己的陈长叶,心中有些感动。 林经年小跑着到陈长叶身边,有些吃惊道:“长叶兄,你怎么出来了?” “接你回去,走吧。”陈长叶笑着淡淡说,他把另一把竹伞递给林经年,告诉他说:“林夫人和长佩还在客栈里面下棋,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林经年点点头,他小心翼翼看了看周围,稍稍靠近陈长叶小声道:“皇帝给我们的官职已经下来了,只是个噱头,真正任务是调查王爷府的仙人。” 街上空无一人,却突然到处弥漫着杀气,陈长叶自然感受到了黑暗中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不明白林经年为什么要在这里说,引人注目吗? 不过扭头看见林经年那一副自然的微笑,以及他眼中的自信,陈长叶还是决定相信他,便接着他的话说:“既然如此,我们该怎么做?” 话音刚落,陈长叶感觉到那些杀机都瞬间消散,他顿时明白,刚刚是皇帝的人在监视自己,恐怕是在怀疑自己的忠诚,不过,他倒是没怀疑错,陈长叶没打算真正效忠于这个皇帝,林经年亦是如此。 林经年也是感到周围的变化,他故作高深道:“我们回客栈再详谈!”说罢便快步离去,借着雪花的掩盖,陈长叶也看不清他背后是被冷汗打湿,还是被雪花打湿。 陈长叶宛然笑起来,接着便连忙跟上林经年的步伐…… —————— 客栈内安可怡缓缓和长佩下棋,下法温和,不像先前的步步紧逼,对于长佩她更多的是包容,她气定神闲道:“长佩妹妹,你现在和陈公子发展到怎样的地步了?” 长佩正全神贯注地下棋,忽然给这一问有些猝不及防,她慌乱下随手放了颗棋子,回答道:“这,我和长叶哥啊,他说他最喜欢的就是我了……” 安可怡微微一笑,有些好奇地问:“你们洞房了没?” 听安可怡提到这个,长佩眉头一皱,她失落地说:“长叶哥好像不喜欢我的身体,今早是我强迫着他,他才勉强地亲了一下我。” 长佩沉默一会后接着问:“可怡姐姐,你说长叶哥是不是只是在安慰我啊,我有点害怕。” 落子无悔,安可怡不知为何把棋局走势下成对自己无利的局面,她弯起嘴角微微笑道:“不会的。我与夫君也还未曾真正洞房过,可是他依旧是承认我了。” “我想,陈公子或许是不知如何表达他对你的爱意,你也无需多想,顺其自然即可。”安可怡安慰着长佩,似乎也是在安慰着自己。 王府计划 迈着轻快的步伐跨过门口,陈长叶轻轻抖下肩上的白雪和伞上那一层薄薄的白烟,他们带着一身的轻松缓缓上楼去,此时还未正午,客栈里人少,林经年和陈长叶有说有笑地回到房间。 打开房门,两个可人儿正坐在窗边笑呵呵地下棋,回头看见两人回来,皆面带笑容犹如桃花般灿烂。 “哥,你们终于回来了!”长佩从椅子上跳起,蹦蹦跳跳跑向陈长叶,两人拥抱在一起,虽然也就一会没见,可长佩这动作,就仿佛两人分离了十几年一般。 陈长叶微笑着揉揉长佩的小脑袋,迎着阳光笑道:“好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先好好坐着看经年兄吩咐!” 长佩乖乖下来,跟着陈长叶坐回座位。因为安可怡那边实在没有多余的椅子,林经年便想站着,没想到安可怡却让出一半椅子来让林经年坐。 望着林经年和安可怡两人脸红羞涩的模样,陈长叶哈哈大笑,他道:“你们两个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生分,可真有趣。” 林经年微笑着掩饰尴尬,他身子微微往安可怡倾去,随即附身把旁边的窗户关上,安可怡也没有闪躲,两人亲密无间。看见这一幕,突然间陈长叶望着屁股下的椅子,觉得这椅子有点多余了。 “咳,长叶兄,我们还是说正事吧!”林经年缓缓打开手上那份文书,里面夹杂着一张薄纸,上面画着地图,仔细一看仿佛还是一座府邸的地形图。 陈长叶已经大概猜出了事情会怎么发展,他问:“什么时候行动?” 林经年面色凝重,他拿起文书,道:“圣上给我们的时间是半个月,现在边境军情严重,内地起义军遍布,内忧外患,若是我们不能早日探清仙人的事情,时间拖久了会很麻烦。” 陈长叶有些疑惑,他问:“若是当真有仙人,那圣上又能如何?” 林经年摇摇头,他道:“若是有,他便可以以此为借口寻求赢山派的帮助,镇压起义。若是没有,他也可以放心地率领大军去镇压起义,收复边疆。” 破旧的门窗掩盖不住屋外冬日的暖阳,长佩手有些冷,就忍不住捂着嘴哈气,陈长叶见此便把她的手拉到自己怀中取暖,陈长叶对这皇帝的做法持怀疑态度。 众人沉思不语。 他这么煞费苦心,真的只是为了检查一下自己的老巢会不会被反水吗?应该不是这么简单,这其中的水可深着呢?或许他只是需要一个借口,一个能解决掉有威胁的人的借口。 思来想去,陈长叶又问:“那,我们该怎么做?” 林经年点点头,这也是他要说的,他指着地图道:“兵贵神速,我们明天便开始行动。” “这么急?”这一次不止陈长叶震惊,旁边的安可怡也是大吃一惊,这么匆忙会不会什么都没准备好,这样子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林经年见众人都是不解的神色,反而有些自豪,他说:“不要忘了,不止我们在准备,当我收到这封文书时,对方也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目的。而我们,就是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在他误以为我们还在准备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出发了!” 他的一番话说得众人恍然大悟,林经年接着说:“而且明日是大祭,宫内举办圣典,王爷也会参与,因此明日王爷府入手会少许多。” “可是,大典也难防他们会留下些什么陷阱……”陈长叶忧虑地说,“而且就我们四个人吗?还有没有其他的帮手?” 听见陈长叶的疑问,林经年叹气道:“现在人人自危,顾离离作为仙人之一她不能擅自离开皇宫。” 顾离离!是仙人!陈长叶和长佩两人听闻震惊不已,安可怡在一旁张着小嘴地看着夫君,她似乎没料到一届女子也能是仙人,她只当顾离离是功夫高而已,没想到还是仙人身份。 林经年发现三人都不知道,突然扯出一个奇怪的笑容,他道:“皇宫中的三个仙人,一个是大理石的顾离离,另一个是皇帝的贴身侍卫简刀,最后一个不详。” 说着,林经年道:“这一次的提前行动我甚至都没有与圣上汇报过,我想,现在皇宫内暗流涌动,有些话暗地里说与摆明了说没有区别,所以我们只能独自行动!” 陈长叶也明白林经年的苦心,皇宫内没有一个人信得过,他自然也不会把关乎性命的事情告诉别人,因此他便选择了兵行险招,宁可去争取唯一的一线生机,也不愿坐吃等死。 既然如此,此事也不能拖太久,林经年道:“下午我们出去分头买些自己需要的东西,夜晚祭典开始我们便潜入王爷府寻找证据,如果真的有那个仙人,不要冲动,先离开王爷府再说!” 陈长叶点点头,旁边的长佩有些担忧地拧着衣袖,长叶见她这副可爱模样,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光滑软嫩,手感上佳,长佩愣着任由长叶揉捏。 旁边的安可怡忍俊不禁,她问林经年:“夫君,那……”话没说完林经年摆摆手,温柔地看着她道:“夫人就别去了,太危险了!” 陈长叶在一旁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林经年是不希望安可怡涉险呢?不过也是,安可怡一不会武功,二也不能帮什么忙,过去也是拖着林经年的后腿。 但是陈长叶似乎想错了,林经年不没有打算让安可怡完全退出这场战役,他吩咐安可怡道:“夫人去芳田酒楼点上一桌美酒佳肴。” 林经年这么一说,安可怡便明白了,是想要调虎离山吗?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到安可怡明面上的举动来,可以混淆视听,让陈长叶等人有机可乘。 林经年可真的是为他夫人想得真多。陈长叶想了想,他看向旁边对自己百依百顺的长佩,佳人都如此了,自己又有什么要求呢?人都这么好了,自己还能要求什么? 正午,屋外小雪已然停下,陈长叶便牵着长佩去外边买一些东西了,用的银子一直是沈天烟当初给的银子,有一说一,陈长叶的节俭的生活方式真的是让林经年这个曾经的少城主感到佩服。 这么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人真的不多了。 独自行动 一个下午众人逛得尽兴,陈长叶花光了所有的银子,因为在他看来,此行无非两种结果,失败便死了,留着银子也没什么用,亦或是成功,成功了自己便可加官进爵,这点银子自己也不稀罕了。 于是陈长叶拉着三个人就是买买买,哄得长佩的嘴巴吃个不停,一会吃个糖葫芦串子,一会买几个糖人舔着吃,路上看见有西域烧饼还买了几个回去当晚餐。 相对于陈长叶也长佩两个人的享乐放松,林经年和安可怡反而沉重许多,他们暗中买了些硫磺丹药等,似乎是想回客栈捣鼓些什么火药,林经年还买了一些有趣的小玩具。 吃吃喝喝,逛逛走走,美好时光一下子便过去了,四人回到客栈时已临近黄昏。吃完晚饭后便各自回房间做各自的准备了。 至于陈长叶这边,他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无非是试了试林经年给自己挑的一把长剑和匕首罢了,他发现自己对于这些兵器的天赋远远高于正常人,拿在手中的时候总能有一种熟悉感。 长佩的东西也是更新换代了,她身着一身干练的青袍,腰间绑着几个小小的沙包袋子,里面装的是林经年配置的迷药以及烟雾包,若是有异常情况用来逃跑也是非常好的选择。 二人的靴子都是换上了轻棉鞋子,走着无声无息,陈长叶为此还专门试了试,发觉自己蹦蹦跳跳起来还是有着声音,也没林经年说的那么神。 夜色撩人,月光依旧。客栈中的最后一盏烛火终于熄灭了,最后睡觉的当然是最闹腾的陈长叶和长佩二人了,睡前二者还探讨了要不要今夜便洞房的问题。 对此陈长叶无比反对,长佩也无可奈何,毕竟也没几个女子会主动到那个地步,她也是有廉耻之心,便也默默放弃。不过令长佩感到高兴的是,长叶已经不排斥她完全抱着自己睡了。 陈长叶心里面也是紧张不已,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一个娘亲以外的人抱着自己睡觉,她像是一个弱小可怜的生物一样萎缩在自己的怀中,让人好不怜惜。 陈长叶也是紧紧抱着长佩,她的心跳声真快啊。两个人红着脸互相适应着,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待到他们的心跳声一致,不分彼此之时,长佩才糯糯地问了一声,“长叶哥,你睡了吗?” 漆黑的房间里空荡荡的声音回荡着,陈长叶小声回答说:“我还没睡呢,有什么事情吗?” 长佩身子靠得更近了,陈长叶甚至都能感受到肚子上的那一片柔软,她怎么才几天就长成这样了?难不成她先前是束胸的吗?陈长叶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哥,你说,我们明天去后还能回来吗?”长佩悄悄问,她今天下午就已经看出来陈长叶隐藏在平静下的慌乱,与其说是强装镇定,不如说是他自暴自弃。 陈长叶撇开嘴,问:“你还记得地图上的通道吗?” “嗯,我记得呀!”长佩天真地说。 陈长叶静静听着周围,确定没有任何声音后告诉长佩:“明日潜入王爷府后你马上找到王爷府中的那条暗道离开长安城!” 黑暗中陈长叶的眼睛闪闪发光,他非常严肃地叮嘱长佩,虽然长佩留下来确实是可以帮忙,可是他怎么可能舍得让长佩与自己一同冒险呢? 长佩感到吃惊,急忙拉住陈长叶的手,心中有着不详的预感,她问:“那你怎么办?可怡姐姐呢?”长佩似乎不认为自己能丢下众人安心离开。 陈长叶道:“你先走,保住你的安全后我才能去解决正事,明白吗?我想先把后顾之忧解决。” 长佩不解,她问:“我不是累赘,我可以帮你!” 陈长叶自然明白,他摸摸长佩的脸,不舍道:“我知道呐,不管怎么样你都得先走,没得商量,我晚点再过去找你,听话,乖啊。” 长佩低着头嘟囔着些什么,似乎有些生气了,陈长叶看着这小丫头也没再说什么了,明夜必然是一场腥风血雨,长佩跟过来自己还得分心,这也是无奈之举。 悄寂静的夜幕恍然过去,掀开暗淡的天空迎来朝阳的一丝希望,光芒就像利剑一般撕开黑夜的虚伪,洞破一切的黑暗,给予这世间人们最后一片慰籍。 陈长叶心中已然下定决心,这一次事情若是能够解决,他要与长佩归隐山林。饭店也好,娘亲的遗愿也罢,都是希望自己能走自己喜欢的路,过自己所爱的生活。 既然现在已经有了长佩,陈长叶只希望能和这个小可爱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个漫长岁月,白头偕老。盯着长佩微散在额头前的秀发,陈长叶缓缓将它拂开,露出光洁的额头,随即轻轻在上面一吻。 过后陈长叶见长佩还未醒来,便微微一笑替她盖上被子,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抽出来放好,望着床上的佳人,陈长叶突然笑了。 在阳光下长佩的睫毛微颤,她在自己亲吻她的那一刻便已经醒了,不知道在害羞还是在期待长叶下一步的动作,她浑身紧张着,嘴唇还微微抿起来,心里面似乎在想什么。 陈长叶转身便走,留下还在被窝里的长佩。她见陈长叶离开了,失神了好一会又恢复起来,收拾一下衣服后便起床了。 长佩起来后到客栈大厅没有看见陈长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实在无聊长佩只得回房间呆着等陈长叶回来,不过也是,她若是当时不着急打扮的话还能跟上,只可惜女为悦己者容,她还是耽搁了。 人云茫茫的街上无数商业小贩在叫喊着,声音颇有节奏,陈长叶高兴得哼着小曲往王爷府走去,步伐轻松得就像是去一个什么小饭馆一样,仿佛前方不是危机四伏的修罗场一样高高兴兴往前走。 这是陈长叶的计策之一,虽然有地图,但是地图哪有实在地形的真实,里面兴许会有很多致命的细节存在,所以陈长叶为了保险起见自己提前来到王爷府勘察。 为了不引人注目,陈长叶还换了一身普普通通的麻衣,鬓角两搂黑发微微垂下,平淡地与周围的伙夫根本没有区别,路上还有一个看似管事的人招呼自己去帮忙,问过一番才知道闹了误会。 陈长叶趁着没什么人看向自己,一个闪身就混入今日给王爷府送菜的菜贩子里头,非常卖力地挑起菜担子,扶扶扯扯得就像老手一样熟练,时不时和旁边的人说两句俏皮话。 因为今日是大祭,菜会多上许多,那些伙计混乱中也不知道队伍里混进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人。随着队伍,陈长叶他们担着东西便进了厨房。 好不容易混进王爷府了,陈长叶自然不会空手而归,他趁着放担子的功夫说是去如厕一番,实则偷偷离开队伍独自探查去了。 这危机四伏的王爷府,真的那么容易就让他混进去吗? 小楼荫蔽 陈长叶离开厨房后便在后花园处找了一座假山暂时躲起来,他从怀中拿出王爷府的地图,这是昨日林经年给他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份长安城逃跑路线的地图在长佩那边,只不过昨夜陈长叶已然将红线又描到自己手中的地图上。 这一次陈长叶想着事先探查一下密道的真实性,他当然是相信林经年的,可是林经年的地图是哪里来的呢?这就耐人寻味了。为了防止有人在密道那设下陷阱埋伏长佩,陈长叶这一次身先士卒,要探一探密道。 搞不好今夜他们可以通过这个密道暗中潜入王爷府呢?不管怎么说陈长叶这一行他认为是利大于弊的。 顺着地图上的线条,陈长叶飞快地开始了行动,开始前他还带上了之前买后藏在身上的面具,这一次终于发挥了作用。 陈长叶跟着小道飞快离开了后花园的假山,找到了一条靠近围墙的走廊,不远处还有一个小亭子,装饰得古香古色的,高高的檐角上挂着一个青绿色的灯笼。 陈长叶翻过围墙来到另一边,人烟稀少,荒草丛生,这是陈长叶对这一片后花园的评价,非常地寂静,仿佛已经数十年没有人来过这一样。 环顾四周,陈长叶找到地图上标有痕迹的一间屋子,也便是前方那二层高显眼的小阁楼,看上去也是落魄了许多年了,那边还会有密道吗?陈长叶有些疑惑。 小跑着到了小阁楼旁边,小阁楼东西南北四侧都种了几棵矮树,说是用来遮挡着小楼吧,这小楼的二楼又露了出来,说是风水吧,四面这么堵着,风水好不好陈长叶不知道,但是蚊虫肯定特别地多。 陈长叶心里面暗自吐槽,然而表情却非常严肃,他十分谨慎地在小楼旁边绕了几圈,环顾地形,若是楼中有埋伏他也能瞬息间计算出出路来。 可是这小楼四周,除了那几棵树外,都是一览无余的大平地,若真要说,那平地上还有几株野花,还有一些枯萎了的植物,看样子已经很久没人来打理过了。 不对! 陈长叶恍然间发现不对劲,这些花花草草的无人照料,早已枯萎。可是这小楼的树却生长得如此茂盛,看上去还是前不久专门栽种在此,这么矮的树若是不常来浇水不用几天便枯死。 这小楼中有人!这是陈长叶第一个判断,并且此人身份不凡,倘若说普通人,又何必这么麻烦种树呢?此人是什么目的不知道,单看这些树木被照料得不错,便知此人身份高贵。 第二个判断便是此人不方便大张旗鼓地出现,倘若真是身份高贵,怎么可能住在这边呢?杂草丛生也是一种兴趣爱好吗?那有时间照料小树怎么就没时间光顾一下不远处的花盆景栽呢? 身份不凡且神神秘秘,陈长叶率先想到的便是传闻中隐藏在王爷府的那位仙人。可是仙人真的愿意甘居人下,住在这么破旧的地方吗? 陈长叶心里面噼里啪啦一阵算计,觉得还是进去会简单一些,虽说会有极高的危险,可是这也是唯一一个印证事实的方法。 于是陈长叶望了望周围,确定没有来往的奴仆后,便蹑手蹑脚地走向小楼,先是走到绿荫下的草地,陈长叶才感受到那人栽种树木的原由。 空气无比地清净,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风微微吹过树叶引起沙沙的响声,一来到这里,陈长叶就感觉到内心无比宁静,他看了看周围。 小楼破旧的门口出,一身着破布长衣的少女微笑着朝陈长叶招手,一排洁白的牙齿显得少女无比自信和青春。 陈长叶看见那少女后先是一愣,若不是她身上有着一股独特的气质,不然陈长叶差点将她看做长佩,毕竟长佩那丫头笑起来也似她一般天真可爱。 接着陈长叶方才大吃一惊,不得不说,陈长叶对此反应速度实在是太慢了,若是对方是敌人陈长叶已经死了千百余遍了。 见到少女朝自己招手示意,陈长叶半信半疑地指了一下自己,瞪大眼睛表示疑惑。 少女点点头,见陈长叶终于迈动第一步后便回头走进小楼。 陈长叶连忙跟上去,小楼中没什么装饰,一张桌子两张凳子,旁边靠墙的书架上摆放着些许书籍,一旁有着一条竹梯,想必是通向二楼的梯子。 这简陋的小楼让陈长叶感叹起来,他问:“姑娘,你就住在这里吗?这么破。” 少女有点奇异地回头看了一眼陈长叶,她端来两杯水放在桌上,回答道:“是啊,不过你是谁啊?来这里干什么?” 陈长叶见对面只是一个女孩子,便也没多大警惕,他道了声谢谢后说:“我,我就一来卖菜的,半道上走失了,不知道怎么出去,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少女摇摇头,泄气一般道:“我在这里兜兜转转好久了,一直出不去,没想到你也是不小心走进来的。” “出不去?”陈长叶愣住。 少女指着屋外的树林,道:“是啊,我也没想到有人能从树林外走进来,上次有一个大叔进来后喝了杯水后又出去,已经三年了,都没回来过。” 听着少女的话,陈长叶顿时一片毛骨悚然,他问:“那你这三年里面吃什么的?就喝水?” 对方反而愣住,她歪着头问:“为什么要吃东西?喝水不就行了,你不会是当年那个大叔吧?怎么问的东西一模一样?” 太奇怪了,陈长叶感到有点冷,这么一个女孩子在这个小楼里面独自生活三年?而且还紧靠喝水?这怎么可能,看对方那模样,微微凸起的胸脯已经表面了她的伙食。 陈长叶只当这个少女在开玩笑,也没想着深究,喝了口水便问:“那你吃喝拉撒睡这些怎么弄啊?” 少女微笑着没有再回答,捧着下巴笑眯眯看着陈长叶,脸上还冒着几颗痘痘,笑起来虽然很天真,可是不知为何,陈长叶瞄向她时总能感到一丝恐惧。 “我啊,当然是吃那些误闯进来的人长大的呀!因为这杯水啊,能让他们乖乖地离开这个世界!” 被困小楼 陈长叶猛地丢掉水杯,非常生气地站起来,水杯在地上摔了个支离破碎,一下子气氛便紧张起来。眼前的少女依旧是笑眯眯地,浑然没有一点紧张的意思。 此地不宜久留,若是水杯中当真有迷药,那陈长叶若是一直留在这里无异于羊入虎口,于是陈长叶当机立断转身便向外跑去,似到当初小偷一般迅猛。 谁曾想屋外的一片树林忽然变得无边无际,陈长叶眼睁睁看着屋外的杂花近在眼前,可是这一步跨下去自己眨眼睛又回到原地,一直跑不出这三尺宽的树林。 这时候陈长叶才明白少女说的出不去是什么意思,不是出不去这王府,而是出不去这树林,这无人看管的树林竟然比数百家丁看管的王府更加难逃! 既然跑不掉,不如将对方先行解决,反正小楼内也就她一人,她若死了,自己定然相安无事。陈长叶回过头双眼血红地盯着少女,心里面的黑暗在莫名增长。 少女含笑着看着陈长叶,似乎在等待他的下一步行动,可是陈长叶却只是有打算,一直没有动手,兴许是他的本能在压制着心底的黑暗,可是,那一片黑暗真的压制得住吗? “你再不动手,会失去你最爱的人哦,好比王爷府外那个长佩姑娘……”少女忽然放下杯子笑盈盈地说。 话音刚落,陈长叶瞬间消失在原地,一个爆冲出现在少女面前,而少女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发鬓上被微风轻轻吹拂起来的秀发还漂浮着,陈长叶的手毫不留情地就往这美好的脸蛋上狠狠砸去! 陈长叶的速度何其快,可是少女被困此多年,又岂是正常人?她芊芊素手用更快的速度轻轻点在陈长叶的拳头上,本应该是以卵击石,可却发生惊奇的一幕。 少女的一指在空气中爆发出恐怖的能量,陈长叶的拳头碰在上面实瞬间便给弹了出去,没有一丝反抗的气力,陈长叶砸出去后连压倒几株小树后方才在树林边停下来,因为他受到一股更无法抵挡的力在阻止自己离开。 “噗!”陈长叶一口黑血喷出,里面还冒着层层黑气,他愣住了。 见到陈长叶似乎恢复了理智,少女方才坐回椅子上,她看透一切一般,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道:“你小子可以,身上居然有妖物附身。” 听到少女说的话,陈长叶当即愣住,怎么可能,那妖物……恍然间陈长叶反应过来,当初自己似乎只是因为不暴虐了,便听信赤小鬼的话认为自己身上的妖物已经离开了。 可是自己刚刚,那片无边的恐惧和油然而生的暴躁,以及眼前的黑血,就是那妖物还附身的迹象吗?这少女是什么身份? 想着,陈长叶警惕地看向少女,此人实力不凡,可却被这外面树林的阵法困住,足以证明她身份的古怪,三年饿不死一个人,她莫不就是传说中的仙人吗? 虽然有些惊讶,当初陈长叶却愈来愈相信自己的想法,眼前此人便是那位仙人,虽然不知道她与王爷是何等关系,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自己暂时是跑不出去了。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少女摆摆手似乎很不爽快,她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犹如死狗一般的陈长叶,道:“若不是我刚刚引起你的愤怒激化内心的黑暗,还不能把妖物引出来呢!” 说着,陈长叶的怒火才消下一些。 少女又道:“你也别想着跑出去,妖物还未彻底消除前你不能出去,万一妖物突然出现,伤了其他人还好,若是伤了你小子的心上人,哭都没地方哭呢!” 陈长叶听着这少女的虎狼之词,心中有些纳闷,她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正值豆蔻年华,却不知为何口中的言语像极了青楼门口絮絮叨叨的喊叫婆娘。 见陈长叶依然是心有顾虑,少女已经有些生气了,她好心帮助这个傻小子,没想到这个傻小子非但没有感恩戴德地来谢谢自己以身相许,还一副要杀人的模样瞧自己。 “小子,既然你这么仇视我,那我们便井水不犯河水,好好待着,晚上喝水就行了。”少女索性不管陈长叶,任由他在地上趴着。 陈长叶苦笑着把头扭向一边,不去看这怪物,她救了自己是没错,也确实是句句好话,可是她刚刚下手实在是太重了,现在陈长叶连半条命都没有,怎么和她说话。 不过,看这少女的反应,她似乎确实是被困在小楼之中,陈长叶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现在快到正午,也不知道在客栈里的长佩和林经年等人如何。 如果他们能发现自己不在,林经年能不能猜出自己在这边呢?指望他们来救自己?陈长叶反倒是希望林经年告诉长佩自己已经当了逃兵跑出长安城了。 这样子长佩好歹也能跟着跑出长安城去找自己,只要过了今夜,那边安全了。 但愿吧…… 另一边的林经年等人去浑然不知,直到快到下午发现陈长叶与长佩还未下来吃饭才感到奇怪,上楼后看见长佩正痴痴睡在桌子上。 叫醒长佩后得知陈长叶消失,林经年眯着眼睛没有说话,反倒是安可怡有些担心。 长佩看得出来他们两人的情绪,感到有些不安,便问发生了什么,生怕从他们嘴里听见陈长叶的什么坏事情。 但是林经年没有直接说与长佩听,只是道:“你且在此等长叶兄回来,饿了便去楼下找伙计点些吃的,不要离开客栈。” 长佩点点头,陈长叶曾经叮嘱过他,若是他不在身边便听林经年的话,于是她也没有多想。 下了楼后林经年有些担心,皱着眉头对安可怡道:“夫人,你且留步,就在这里照顾好长佩姑娘即可,我有事出去一趟,若情况不对劲你先行带长佩离开!” 安可怡见林经年这样子交代后事,一时间愣住不知作何反应,她呆呆问:“你要去哪?你知道陈长叶去哪里了?” 看安可怡的神情,她显然是误会了,林经年只道解释说:“他没有逃出城去,他先我们一步出发去探寻王府仙人,这也是为了避免我们被一网打尽。可我不能放他一个人在那边。” 说罢,林经年便急匆匆离去,在他还来不及细想的时候,竟然也猜得十有八九。 屋外细雪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