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我们不一样(1) 七圣之域持续10年的战争,终于以一场和亲收尾。北寒国宁安公主下嫁给圣主国定国将军。同年圣主国国王宣布称帝,统领七域。定国将军就藩北国,封玄王。 次年,玄王与宁安公主嫡女降生,宁安公主给女儿取名穆云。 这一年穆云三岁,她按照惯例每天起床梳洗之后由嬷嬷带着给母妃去请安,她母妃拓跋氏鲜少出院门,在她记忆里母妃都是依着院内的廊蹬,朝着院外望着,也很少与穆云说话。院里种满了梅花树,如今正是开的好的时候。 穆云着急的请了安,因为今天是父王军中的将领来王府小聚的日子,穆云不知怎么的就是爱和这些五大三粗的将军们待在一起,更何况今天她的师傅令狐澈也从军中回来了。穆云转身往院外跑去,小小的身子,跑得有些跌跌撞撞,身后的嬷嬷一路跟着,带起地上零星飘落的梅花瓣,王妃望着穆云,喊住了她。 穆云回望母妃,她坐在梅树下回廊一角望向穆云,那种姿势,似是等待良久,又似乎招人近身,以穆云望见小小的心里突然蒙上一层薄雾,有些化不开。 穆云挣开嬷嬷的手举步过去,拓跋氏今日不知为何换上了塞北贵族的装扮,火红的锦衣有些晃眼睛,这与母妃平日淡雅的妆容不太相符,但母妃依旧目光恬淡安然。穆云奶声奶气的唤着:“母妃”?拓跋氏没有言语而是握住女儿的手,轻轻的拍了拍。然后决然的放开了她的手,不再望向她。 后来的部分穆云的记忆有些模糊,她只记得当时家仆们往王府门口跑去,她仿佛听到了父王的低吼,一时之间府中乱糟糟的,她有些害怕,这时她的师傅令狐澈一把抱起她,用身子挡住了她的视线,依稀之间她看见,王府的大门的横梁下飘荡着熟悉的一抹红艳。 这一年,圣主穆元帝以北寒国叛乱为由降罪北寒降民,将北寒国遗民逼进宝格山内,宁国公主自缢于玄王府。 ————十五年之后———— 穆云几年前就已过了及笄的年龄,那一年他父王破天荒的带她回了帝都,在宫中的家宴之上,她那位皇帝大伯穆元帝赏她一个银质的小碗,上面用宝石镶嵌,贵气十足。君王用金,藩王用银,她一个15岁的女孩用的了此等礼器,外人看来是帝王皇恩浩荡,但穆云很明白,这件酒器本就是北寒国的,七域之中只有北寒这等苦寒之地才喝羊奶酒驱寒。不知是哪一场战役缴获,或是哪个北寒王族的上贡,如今穆元帝赏给她,其中的傲慢与嘲讽,深深的刻在了穆云的心中。她望向自己的父王,她能感受到父王眼里的火光,也能从他握紧的拳头上看出他他心中的挣扎,但那又如何呢?而那一年本该由她的母亲为她操办及笄之礼,但而她的母亲已经离开她了! 按照圣谕国的规矩及笄礼之后穆云该册封郡主了,但直到穆云今年已经18岁了,郡主的封号都没有下来,虽这身份是天生带的,但册封获得封号那又是另一回事了。穆云生在寒冷的12月,却酷爱着一身耀眼的火红色。 跟北国的刚进9月就开始刮寒风不同,帝都的九月正是秋高气爽,贵族之间结伴出游,相互串门,来往密切的时候。 可穆云却不喜这些,这些年一直随父王在军中,凌然一副武将的做派。虽然今年穆元帝以穆云已到待嫁之年,不便留在男人成堆的军营里为由,不再准其随军。但穆云依旧晨起练枪,或是在自家校场练小半日的弓马,这是她从前线回来之后的习惯,风雨无阻。 当然也无人能阻止。 王府前院玄王侧王妃冯氏正与前来王府做各位帝都权贵亲眷们寒暄热闹。 席间一女孩谈笑风生,左右逢源,颇受欢迎。 礼部侍郎之妻李氏掩嘴微笑道:“姐姐真是好命,看伊姐儿这相貌,这品性气质,端的就是天生的贵气。” 再看穆伊,她是玄王最小的女儿,冯氏为玄王生了一儿一女,儿子穆晰深得皇上喜爱从小就被养在宫中与诸皇子一同长大,王府没有正妃,故而穆伊养在了冯氏身边。与穆云周身的凌厉不同,穆伊仿佛春日里晨间的露珠,活泼可人,俏皮娇憨,真是少看一眼怕她溜走,多看一眼欢喜满盈,全府上下乃至整个帝都权贵圈里也没有人不喜欢她的。 冯氏看着自家女儿也是说不出的欢喜,却端着嗔道:“夫人说笑了,庶女哪有什么贵气,不过是养在王府里有些灵气罢了,再则王府还有嫡长女,将来的郡主,夫人这话怕是郡主听去了要心怨了!” 李夫人再道:“哎,哪来的郡主,这不还没有册封吗?想陛下也介怀着她的身份怕辱了皇室之名,才迟迟未册封的。说起这孩子,也亏得王爷和姐姐你大度留下了她,不然一叛国罪妇之女,何敢提郡主?” 一旁的工部侍郎之妻王氏在拍马屁的节骨眼上也不愿落下风:“如今姐姐是何等贵的命格,姐姐自小便是皇后的伴读,这样貌品性更是咱们羡慕都羡慕不来的,王爷也不想着扶了姐姐的正位,难不成还想着那罪妇?” 就此一句,冯氏的脸就冷了,一时满座都安静了。 门外管事嬷嬷通传,大姑娘从校场回来了。 冯氏略略点头,又笑盈盈的对着大伙说:“王爷是个重情义的人,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先王爷与王妃还有大姑娘这位嫡女,感情自不必说,”眼看着穆云一袭火红的衣衫,银色轻甲款款而来,冯氏特意提高了音量:“大姑娘乃穆氏皇族血脉,自是高贵之极的,未及册封想也是陛下还未顾得上,妾身得机会照料抚育已是万福了,哪敢又什么别的念头,想都不敢想的,此番说起,妾身该跟皇后娘娘提一提,这册封的事皇室再慎重也莫要误了郡主说亲的年岁才好。”说着慢慢起身,要给穆云行礼。 满座见此也起身,福身行礼。 第二章 :我们不一样(2) 穆云目不斜视的径直走向主位坐下道:“各位夫人起吧。未得册封受不的众位夫人这般礼。” 众人看穆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再看向冯氏、穆伊脸上一红一青。顿时觉得这几日怕是又有了谈资。 穆云接过贴身侍女玲珑递过来的茶,轻酌一口,见四下无声,便说:“府中嬷嬷告诉我说,冯姨娘怕我在帝都太寂寞,特意邀了众位来,姨娘的心意我懂得,也是费心了。”说着朝着冯氏点点头。“不过,我父王以神武助今上统领七域,身为父王的嫡长女又怎可荒废了武艺呢?各位夫人莫怪我怠慢了”穆云眼扫众人,嘴上带笑,眼里却是凌厉“我看还是让伊姐儿陪着大家伙说笑吧。姨娘,你说呢?” 冯氏:“是妾身未考虑周全,让大姑娘不自在了。” 穆云摆了摆手手,那模样越发的像玄王了:“我赤烈军在前线也亏得朝中肱骨辅佐圣主,方有将士们后顾无忧,英勇无敌,其中自有诸位夫人的功劳,帝都我住的时间不多,不甚清楚各位的喜好,还是姨娘替我多赏些好东西给诸位夫人,诸位莫要辞了,也是王府的心意。” 冯氏:“是” 众位夫人皆谢过穆云的赏。 穆云:“好了,我走了,你们乐得自在。” 说完拂袖而去,临到门厅廊下穆云拔起杵在地上的红缨枪,舞了一个枪花,单手擎在了身后,将门风姿,耀眼夺目。 众人收回目光望向冯氏和穆伊,冯氏倒是一脸的波澜不惊,嘱咐着身边的嬷嬷备下赏赐之物,但是可想心中怕是早骂了穆云千万次。再看穆伊小脸涨的通红,整个人就像是一个蒸熟的螃蟹,虽然已经沦为鱼肉,却依旧保持着剑拔弩张的姿态,这就看出道行的深浅了,穆伊较之她母亲冯氏,真的不知差了几个段位,难怪冯氏一介寒门却能攀上后族,光一个忍字的实力就不可小觑,更遑论那美艳绝伦的风姿了。 另一边,穆云躺进了下人们早就为她准备好的热水中,木桶里热气袅袅,褪去了小半日的肌肉酸痛。玲珑在一旁立着,面带微笑,一言不发。 晚间玲珑来冯氏所在的秋菊院传话:“大姑娘说,自军中大大咧咧惯了,如今回了府若无外人,姨娘和伊姐儿也便宜着办吧,不必伺候了。” 冯氏微微点头:“大姑娘近年来在府中日子不多,想来也愿意自由些,妾身也怕短了大姑娘的规矩,玲珑姑娘从小跟在大姑娘旁边,未曾离开一日,还是要多辛苦你了。” 玲珑:“侧妃严重了,伺候主子是奴婢的本份” 冯氏再言:“妾身年长些,大姑娘体贴不让伺候,是大姑娘善意,但伊姐儿伺候嫡姐也是她的本份,我看还是让伊姐儿在玲珑姑娘身边跟着,学着些时日,也让妾身不至愧疚,将来伊姐儿许人家,莫让婆家知道了说姐儿不知规矩。” 玲珑还是那副温和的笑容,轻轻抬眼看了看穆伊,只见她眼眶红红的,面上却满是恭顺,想也知道是之前已经被训斥过了,现下才是这般乖巧的模样。 玲珑万年不改的笑容,浅浅施礼道:“主子那脾性怕是要委屈三小姐了。” 穆伊摇头:“是我的福分!” 冯氏见此一幕却微微一怔,玲珑这一句再真切不过的话,却透着她与穆云超越主仆的情谊,果然穆云身边人虽少,却没有一个好惹的。 这就样穆伊不太情愿又装的很殷勤的跟着玲珑去往穆云住的寒梅院。 穆伊几乎没有进过这个院子,玄王府在帝都的宅子虽然不及在藩地的王府大,但也是正经的亲王宅院,而且玄王军功显赫,手下赤烈军更是圣域境内的劲旅,妥妥的实权亲王。这座宅邸分为梅兰竹菊四个院落,别看玄王是神武将军却有着一颗文艺的心,宅邸之中除了专业的校场和大型的马厩能显出一些神武之气,其余各个院落却显得颇为雅致,玄王常年在军中,他所住的君兰院虽空置却有专人日夜维护,侧王妃与尚未出阁的穆伊住在秋菊院,而二郎穆晰则住在影竹院,待他从宫中回来的时候小住。如今整座宅邸,可谓“阴盛阳衰。” 穆伊跨进的这个院子原是王妃北寒国宁安公主拓跋氏所住,可女主人未住满三年就自缢于王府的大门前,那时冯氏尚未入门,而穆伊从小就被告知寒梅院去不得,要不是母亲厉声要求,她死也不愿来着阴森森的地方。 不过穆伊此番来到这又觉得跟小时候听说的感觉不太一样,九月梅花尚未开放,光秃秃的枝丫上啥也没有,但回廊两侧梅树间层前却种了好些枫树,如今入秋了,枫叶渐红,微风而过,纷纷落叶,红光摇曳生姿,把整座院子映衬的暖暖的,似乎并不阴森。 玲珑见穆伊眼里颇有疑问,柔声道:“王妃生前酷爱梅花,因此王爷在满园春色种下梅花,可主子嫌梅花不开花时太过萧瑟才在回府之后没多久就命寒江带人种下了着诸多枫树,都是上了年岁的成树,如今枫叶正是红的好看的时候。” 穆伊回道:“大姐姐却是喜好火红的。” 玲珑莞尔,一行人就行到了穆云所住的云霄阁。 穆伊却着实被眼前的景象惊出一身冷汗,云霄阁的前院支了一口锅,下面炭火烧的旺旺的,里面的汤汁翻滚着,咕嘟咕嘟的冒着泡。院中铺了毡毯,穆云穿了个宽松的袍子外头披了个披风坐在毡毯上,一些肆意的依着凭几,她面前有个小炉子,炉子上摆着石板,石板上的肉被炙烤的肉香四溢,穆云时不时的翻上一翻。一旁的饭案上摆着生肉,被切或者片成不同的大小,还有些洗好控水的新鲜蔬菜,穆伊怕是从未见过生肉,更别说这么多了,顿时觉得这大姐姐应该是在北国待得太久了,俨然一副尚未开化的模样。 第三章:我们不一样(3) 穆云抬眼看见了穆伊,微微瞪了瞪玲珑,起身。 穆云:“三妹妹来的正好,这羊肉汤炖的正是好喝的时候,汤头鲜美,秋日气躁,补上一补。”说着拿起案桌上的碗勺,从锅里给穆伊盛了一碗羊肉汤。 穆伊战战兢兢的接了过来,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她就这样端着,已经有人在穆云的身边加了个凭几,又仔仔细细铺了绒毯,靠垫。穆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穆伊来坐。穆伊只好端着那碗羊肉汤,小心翼翼的坐下,还不敢靠着凭几,只敢用跪坐的姿势,侧身以对穆云。 穆云未理会穆伊的局促,自顾自的翻起肉片来,然后夹起一块,在碗中沾了沾,一口便吃了下去,见此,穆伊轻呼一声险些将手中端着的羊肉汤撒了出来。穆云用桌案上的手帕擦了擦嘴。望向穆伊道:“趁热喝了,不然一会凉了有膻味。” 王府里的三小姐当然知道羊肉汤是啥味道,只是现下穆伊喝不下而已,但碍于穆云盯着自己,穆伊只好端起碗半侧身子喝起来,暖流侵入身体,穆伊的惊恐感安抚下去许多。看着穆云大快朵颐,穆伊从不可理解到充满疑问:有那么好吃吗? 玲珑不动神色,拿起筷子从穆云的石板上夹起一块肥瘦相宜的肉,在料碟中轻点几下,再将肉放到一片青菜叶中,几下折叠,叠出一个方块,包裹着肉,恭敬递给穆伊:“三小姐尝尝,帝都的牛羊肉虽不及北国的鲜美,但味道还不错,王爷在北国的时候最爱和主子以及将军们一起烤肉吃了。” 穆伊听到父亲最爱,就好像听到神灵召唤一般,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是不惧的,更何况是吃块肉,穆伊接过肉来,小口咬下,只咬下一小块菜叶。穆云这时也接过玲珑为自己包好的“菜肉包”看着穆伊颇为着急:“那吃得到什么,大口一点。”说完将手里的一口吞了。 穆伊这辈子没有这样吃过东西,只好不太熟练的张开口,咬了一大口,果然吃到肉了,肉被炙烤过的汁水油脂都随着菜叶一同进到口腔,香气溢满口里,满足感十足。穆伊脸上不自觉的洋溢着笑意。 到此时穆云方才歇下,将石板的处置权移交给玲珑,玲珑下手一挥,一旁闪出个小侍女,去锅内盛了两碗热汤献到穆云、穆伊两姐妹饭案上。又开始添置茶具,煮茶,摆上果盘,动作熟练且安静,穆伊歪头疑惑,这些侍女我怎么没见过? 穆云仰头看向已经漫布星辰的夜空,悠悠开口:“帝都的夜空仿佛离人很远,是吧,三妹。” 穆伊从未听穆云这样叫过自己身子一怔,跪坐的身子,半直了起来。她看着穆云的面庞,这些年姐妹之间几乎没有什么清晰的交际,有的只有许多的以讹传讹。穆伊看着嫡姐的面庞,虽不及皇后及生母那样美颜,却自带英武之气,不像帝都女眷以圆润滑嫩的面庞为美,穆云的脸棱角分明,目光锐利,但浅浅一笑之时却又极具魅惑,总之透着一股子危险的味道。 穆云并不知妹妹在研究自己的长相,自顾自继续道:“我从五岁起随父王戍守北关,从最初的恐惧到见惯不惯,期间我经历过什么,你和冯氏都不必去知道,冯氏即为侧妃,你孝顺她也是情理之中,该有的她都会有,不该有的你不该帮她去想,争,更是自寻死路!”穆伊瞪圆了眼睛,她没有想到穆云会说的如此直接。 “你们能有如今的荣华尊贵,是父王和赤烈将士不畏生死换来的,三妹你要记住你姓穆,不姓冯,你是玄王庶女,却比其他权贵家的儿女要尊贵的多,这是皇室血脉该有的自尊。” 穆伊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训诫压的有点透不过气来,又有些不肯认输怯懦懦的嘟囔了句:“可那是我的母亲啊?” 穆云正色道:“是啊,你还有母亲啊,可我的母妃已经去了。饶是那样的母妃说去也,就那样去了。” 穆伊忽然觉得浑身发颤,周遭的风顿时变寒冷刺骨,那些跳动的火苗也变的失去了温暖。她知道这是穆云再告诫她,像他们这样的人,命运从来不掌握在自己手里。 穆云叹了口气:“你我虽是姐妹,但性子太不相同,你来我这无非也是奉了姨娘的命而已,你看我这哪里是你一个帝都闺秀伺候的来的,这样吧,你每日何时来何时走与玲珑定好,来了你自便,想干嘛干嘛,看到的听到的你自己思量说给姨娘听。可有一点,你想好了,说,是为自己好,还是为姨娘好!啥时候不想来了也与玲珑说一声,我自会帮你在姨娘那明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穆伊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个时刻不按牌理出牌的嫡姐,似曾相识又颇为遥远,只能木楞的点头。 穆云挥了挥手,玲珑款款福身请穆伊离开,穆伊依旧木楞的跟着玲珑走出了云霄阁,玲珑止步,旁边两位小侍女举着灯笼,一隔一步的照着前路。玲珑站定微微颔首道:“主子嘱咐三小姐的话,三小姐不必急于一时想透了,慢慢来就好。奴婢等着三小姐吩咐来院子的时间,今就送三小姐到这了。”又转头对着两个小侍女说“夜深露重,仔细着照着路,慢着些。” 侍女应下,穆伊恍惚的离开了寒梅院。 月明星稀,穆云登上云霄阁,俯瞰王府,看着穆伊走出寒梅院在秋菊院的主院的院门外踟蹰了好一会,进去了,不一会又出来了遂朝着自己住的侧院径直进去了。穆云莞尔,摇了摇手中的小酒壶,仰头喝了一口。 玲珑抬头正好看见此幕,轻唤:“寒江,酒壶!”只见一道银色的影子在云霄阁顶一闪而过,穆云手中的酒壶就落到了玲珑手里。 穆云摇了摇头叹道:“哎,奴大欺主啊!” 玲珑掂量下酒壶,空了。再看阁顶,哪里还有人影。 第四章:相亲记(1) 皇后,家族原宗是圣王朝的贵族齐氏,王朝分崩之后,家族没落,原宗随王朝被灭,仅剩的几只旁支散落在三个中原圣国。当年穆元帝起兵需要万民归心,正是齐氏领头写下安民赋,不仅替穆元帝收了民心,更笼络了各士大夫贵族们,可谓功不可没,因此皇后这位子来的顺理成章,当年写赋中年如今也成了首辅齐相爷。 皇后少时家中落寞,很是过了些苦日子,如今富贵了,对于那些曾经的“寒门“伙伴丝毫不吝啬偏爱,冯氏就是其中之一,冯氏当年是皇后的伴读,冯氏家族不过是小户,如今能成为实权王爷的侧妃,其中皇后下了多少功夫,表现了多少厚爱不言而喻。 皇后在凤仪殿的主位,斜靠着凭几,有些悠闲,殿内只有些亲信,冯氏又是再贴己不过的人,皇后自不愿在端着那“仪态万千”的模样。 皇后:“要本宫说皇上也是太爱面子,宁安那个妖精本就该以罪妇论处,皇上不愿降罪还以亲王妃礼还加以厚葬,真是死人抢了活人的路!” 冯氏:“娘娘,您怎么还生着气呢,妾身不过是来跟你闲聊几句家常,您倒是太往心里去了。如今妾身为王爷抚育下一儿一女,晰儿深得皇上垂爱自小养在宫中,如今也在御前当差,伊姐儿在我身边也是再也没有委屈的。再说王妃,妾身怎敢议论正妃的功过,王妃哪怕异族血统但嫁给了王爷也就是正经的亲王妃,哪有啥罪妇之说。娘娘,也就不要再说起这事了。” 皇后:“本宫看,也没有比你在懂事的了,从小就这样,只知道委屈自己,受了苦也往肚子吞,体谅着他人,让本宫看了心疼。本宫听说那疯孩子给你脸色看了?” 冯氏佯装惊讶:“娘娘,切不可这样说,大姑娘怎的说也是王爷嫡女,将来要册封郡主的!” 皇后:“就她那不男不女的做派,也配做郡主!本宫第一个就不允!你看看一个女孩家在军中一待就是十几年,跟一帮大老爷们一起,别说男女大妨了,怕是界限也模糊了去。想起来本宫就觉得恶心。那玄王也是,一个姑娘,带到军中去,是怎的?放在帝都皇上和本宫还能吃了她!” 冯氏叹了口气:“娘娘,知道您心疼妾身,这话切莫再说了,王爷对王妃的情谊怕是世上男子难及的,大姑娘是王妃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王爷自是要留在身边的,我圣穆国马上得的天下,朝中官女子也有些,更何况这些年大姑娘在在军中历练,端的也是将门之后的英武之气啊。您别说,此次回来见了大姑娘,把妾身也吓了一跳,那周身的气质像足王爷的神威,但那脸蛋确实美艳的不可方物,只是不知哪位豪门贵胄有这份福气娶了大姑娘了!” 皇后:“就她那样哪嫁的出去?” 冯氏抿嘴一笑,默默不语。 皇后:“对啊!这疯孩子要是成了亲,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也是阻不了晰儿的锋芒了,日子久了也就断了玄王的念想,你这扶正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冯氏:“娘娘,瞧您又说哪去了?”那一抹笑意更浓了。 皇后:“得找个咱自己的人才是,若是能趁机收了这疯孩子也是不错。” 冯氏:“娘娘您看上的人自是不会委屈了大姑娘的。” 此时宫人通传,太子驾到。 太子穆昱,穆元帝的嫡长子,年方二十,尚未大婚,可是帝都婚姻市场上最炙手可热的的人物,皇后更是把这肱骨之女、帝都名媛筛了遍又一遍,偏偏这穆元帝并不着急给太子赐婚。其实太子也不太着急,因为他早就心有所属,只是现在的那个她还不是时候。 冯氏见太子到,识体的退避,但皇后却挥了挥手:“孩子你看着长大的,又没外人,不必尊那些。” 冯氏笑意盈盈的留下,随着宫人们给太子见礼。 太子给母后见礼,又朝着冯氏点了点头道:“冯姨也在啊,难怪母后今天特别开怀,冯姨得常常进宫来才是。” 冯氏:“妾身未得诰命,不得召唤不能入宫,多得娘娘垂爱,伺候娘娘,是妾身福气。” 太子:“孤自小就觉得冯姨就是个得体之人,怕是有些诰命也不及的。” 冯氏俯身跪拜:“谢太子夸奖。” 太子:“未见,伊妹妹?”太子四下寻找。 皇后看穿了自己儿子的心思,接话道:“太子是来给本宫请安的,还是来找你伊妹妹的啊?” 太子:“母后,儿臣都这般大了,您还打趣儿臣!” 皇后笑道:“你伊妹妹过几年就要到笈礼之年了,姐儿大了,自是矜持害羞的,你以为都像王府里另一位一般的疯癫吗?” 太子:“母后说的是!” 皇后:“不过,既然你提起了,来人,拿两套宫里新制冬衣,赏给赤王府的两位姑娘,从尚衣局拨去几名师傅,这丫头要娇养,更何况咱皇家的丫头,孩子长得快,多做些衣裳,出去走动的事渐多起来,也有些体面。” 冯氏赶紧起身:“妾身谢谢娘娘赏赐。” 皇后笑笑示意冯氏起来,突然好似想到什么转向太子道:“太子,如今春闱已落,本宫记得你舅舅家的林哥儿此次入了殿试,可是有结果了? 太子接过内侍奉上的茶,喝了一口道:“内阁尚未拟旨发榜,但父皇点了林表哥的探花,这会舅舅也该安心了,不用舅妈一趟一趟的跑母后这里的了,哈哈。” 皇后大喜:“林哥儿那孩子我看着长大的,初初性子顽劣了些,不过你舅妈说这些年收了心的,咱们家学,皇上是信得过的。”皇后又转头望向冯氏“你看林哥儿如何?” 冯氏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探花郎自然是般配的。不过这到底还是给大姑娘相的亲,皇后还是得问问大姑娘的意思。” 皇后:“本宫给她相的亲,她还有不愿的理?” 冯氏低头,面上温润的笑意变成了一抹奸佞,但转瞬即逝。 第五章:相亲记(2) 今日休沐,穆晰被二皇子穆苏拉去打马球,皇家的马球场“千步平如削”,场子的三面有矮墙半包围,一面是敞开的。初秋的早晨非常凉爽,太阳还没有露脸,场上鼓声阵阵,红旗飘飘,气氛极其热烈。 两名少年,一人面色温润,未及弱冠,容貌艳丽,纤妍洁白,如美妇人。螓首膏发,自然娥眉,见者靡不啧啧。手上的鞠杖杖长数尺,杖头曲似初月,胯下的宝马乃是黄络青丝电紫骝,这宝马可谓是“双翻碧玉蹄,白雪关山远,黄云海戍迷。挥鞭万里去,安得念春闺。” 而另一位少年不过舞勺之年,虽稍显稚嫩,却自带一身的英武之气,肤色古铜,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一双冰眸子,显得狂野不拘,他的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颇有“萧萧肃肃,爽朗淸举”的肆意之美,胯下宝马虽不及紫电但也是银蹬金鞍耀日辉的。 只见他两把人马分成两队,约定好确定胜负的办法。上百匹骏马踏步等待,煞是威武。 穆苏:“晰弟,父皇因我春闱的差事办得好特意赏我的紫骝,今日你可赢不了啦!” 穆晰:“二皇子,这打马球靠的不仅仅是马!”说着从身后将之前有意遮掩着的鞠杖拿了出来,脸上噙出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 穆苏先是一怔,旋即苦笑道:“都说我父皇偏心与你,平时我也就当耳旁风了,但把这偃月仗都赏给你了?我可是苦苦求了父皇好些年他老人家都没给呢!” 穆晰:“嘻嘻,紫骝对偃月,孰胜孰负,场上见分晓。” 穆苏:“好!” 打球供奉开球,只见那鞠杖忽合忽离,骏马身上装饰着红色牛毛的缨,黄金的马笼头和缰绳,跑起来风驰电掣一般,再看那雕文七宝球与两队人马之中,忽起忽落,两人一会附身击球,一会直身策马狂追,来回往复,马场上尘土飞扬。双方的唱筹官的小红旗一次又一次的举起来,此起彼伏的报着比分。 最终还是二皇子穆苏赢了。 回到休息的庭院,穆晰还有些不服气:“若不是这紫骝,我定不会输给二皇子的。” 穆苏笑了笑接过侍臣小四抵来的手帕,擦了擦满脸的尘土:“还说呢,偃月仗可是让我吃了不少苦头,你看着我这小腿,都肿了!” 穆晰闻言丢掉手里的偃月仗,一把将穆苏抓过身边按在身旁的椅子上,搬起他的腿就开始查看:“哪肿了?啊!快给我看看!小四,快去传太医!别!先把我那金药拿来!”一边嘱咐着一边开始给穆苏脱马靴。 穆苏连忙阻止:“行了,行了,哪有那么严重,小四回来!” 穆晰:“快去啊,小四!” 穆苏:“小四回来!” 小四是一只脚迈了出去,又收回了,迈了出去又收回,局促不已!直到穆苏喊了声:“行了,小黑,真没事!” 穆晰听到这个称呼,才不再执意让小四去请太医,而是招呼他去拿药。金药拿来穆晰也仔仔细细看了会穆苏的伤势,确实不太严重,估摸着是在抢七宝球的时候鞠杖磕了一下,一时血瘀肿了起来,穆晰已在禁军任职小半年了,这样的伤自然是家常便饭,身边自然是常备太医院配制的跌打损伤金药。穆晰接过金药,仔仔细细给穆苏的伤肿之处抹上,再试着施力慢慢揉着。穆苏并没有阻拦的意思。 穆晰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就被穆元帝抱进了宫内,说是和这个孩子投眼缘,因此穆晰没有养在王府而是养在了苏妃娘娘的宫里,苏妃是穆苏的生母,因此两兄弟是真正的从小由一位母亲抚养长大,穆苏的性子并不像穆家人那般杀伐决断,却有些似来自南越之国的母妃,偏又生的肤白貌美,小时候常常被大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太子笑话他似个女娃娃,还暗地里买通侍女给他穿上女孩子的服饰,送到穆元帝的面前。穆元帝大怒,自此之后便不太喜欢这个有些阴柔的孩子。但对穆晰,穆元帝是打心底里喜欢,继承了玄王的神武,穆晰自小就骨骼精奇,学武极快,骑射一流,马球打的也好,而他的师傅不是旁人,而是穆元帝本人,这是皇子都不一定有的待遇,穆晰却享受的理所当然。自然穆晰也没少受来自大皇子与其他皇子的欺负,因此这两难兄难弟,互相保护,互相帮衬,你教我骑射武功,我教你文治诗赋,你帮我打架,我帮你智取,一起长了起来,对于彼此来说,血缘是一说,多年的信任和陪伴早已深入骨血。 这些年,苏妃荣宠不衰,加之穆苏又越来越出众,穆元帝对这个孩子有所改观,让他在六部中学习差事,而穆晰则留在禁卫军中在穆元帝身边当差。 穆苏从回忆中拉回来道:“我听说那位红衣姐姐回来啦?” 穆晰:“是!我说苏哥哥,你就见了一个背影,记了人家三年,如今人都回来了,也没见你去府上看看。咋啦?转主意了?我都说那母老虎惹不得,你偏口味清奇!” 穆苏:“你说什么!那是你嫡姐!什么母老虎不母老虎的!” 穆晰:“这么多年就见过两次,什么姐姐不姐姐的,就算我那伊姐儿我也没亲到哪里去。我还看着你吧,我的苏哥哥,你这瓷捏的身子,磕着碰着都能碎了!” 穆苏抽回自己的腿,随即蹬腿踹了穆晰一脚,将其踹到地上:“嘿!越说还越来劲了是不是!看看是谁碎了!” 穆晰只好陪着笑,拿起袜筒,屁颠屁颠的又蹲回去给穆苏把袜子绑好,道:“好了好了,我的苏哥哥,我碎了还不成吗。你,是不是想见见我那位姐姐啊。我听说,她在军中打马球是出了名的神勇,我那偏心眼的父王逢人就吹。” 穆苏:“哦?这样啊,那就好办了。” 穆晰:“真要打一场?你的脚伤着呢!” 穆苏::“这点伤不算什么,要是能...只要能...” 穆晰看着穆苏眼中流转的期许之情,心下五味杂陈,嘴上却说:“那行吧,我帮你约她!” 第六章:相亲记(3) 清晨,天边尚未显白,挂着一抹残留的深蓝,穆云便起床了。 她向来早起,这是在军中养成的习惯。可不随便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娃就能养在军中的,太小时候的事穆云有些记不清了,她只记得从她有记忆起,每天天还不亮她就被各个师父轮流“逮”起来练功,是的,师父可不止一个,赤烈军中大将都是她的师傅,有使单刀的,有双叶刀的,有无极棍的,有大斧子的,有弓箭的,渐渐的演变成了师傅们之间的一场明争暗斗,就看穆云学谁的本事学的最好,谁的水平就越高,但大家都没赢过一个人,那就是玄王,玄王使得是玄铁枪,那在敌军眼里就是阎王爷的催命符啊。之所以别的师夫都没有赢过玄王的原因,除了玄王自身高决的武艺以外有一点他们都望尘莫及,人家血脉摆在那,这小穆云只要抓起枪,就好像是玄王附体了一般,舞起来那是虎虎生风啊,是马步也扎得更稳了,小胳膊也更有力气了,那不喊累了,久而久之这枪舞的那是更加出神入化了。因此在穆云及笄那一年玄王命人用于玄铁给她打造一把属于她自己的红缨枪。从此,这把枪,就没有离开过穆云身边。 她起得早,玲珑就起的更早了,待穆云掀开床帘,玲珑已经立在床畔了,见她起来了挥了挥手,丫鬟们开始摆设各种洗漱的应用之物,穆云皱了皱眉头,她还是不太喜欢这有些繁琐的程序,依她的习惯,冷水搓搓脸也就好了。但玲珑在回帝都的日子里没少跟她絮叨这些规矩那些规矩,要是不遵,她又得开始念经了,还是从了吧。换上了轻便的衣服,依旧的火红色,梳洗得当,玲珑奉上一杯姜茶,穆云接过喝了,将盛放姜茶的茶尊往桌上一放,道,“走了!”玲珑点点头,立着没动,看着穆云走出屋子,院内银色的身影一闪,出了寒梅院。望着他们走出的背影,玲珑对着下立的丫鬟们说:“各干各的去吧。主子午间方回来,热水迟些烧上。我在院子里逛逛,不用跟着。” 偌大的校场上空荡荡的,只有那些木头人或者梅花桩立在原地,显得格外的冷清。 忽听得有男人的喝声传来,寒江瞬时一道银影闪到穆云的身前,将她护在身后,穆云扬了杨眉,拍了拍寒江的肩膀,寒江顺从的收回攻击的姿态,退一步隐没在暗处。 穆云循着声音走了过去。只见校场内的骑射区域,正有男人手执大刀不停地挥舞着。他在这冰冷的时节里赤着上身,麦色的身上肌肉虽还不那么明显,却能感觉到有超越年龄的孔武,虽未着外衣,却仍旧挥汗如雨,且那一张脸都热的通红。穆云微微勾了勾嘴角,见那男人浑然忘我的练习着,穆云眼中闪过一抹赞叹,这次她回到帝都看到的是帝都里的人们均是一副奢华糜烂之气,贵族大家之间攀比之风颇盛。穆家是马上得的天下,她的父王玄王不论,就连当今圣上当年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神勇之将。可天下大定不过短短20年,穆氏后人除了打打马球,渐渐荒废了武义。如今看到这样一副场景,穆云欣慰之余更生出了比试的心思。 想干就干,她舞起手中的红缨,猛叱一声,便朝着那个男人刺了过去。 习武之人听风辩位,身边风向突变,男人瞬时的反身抵挡,却在看到那一抹火红的时候愣了一下,挡开红缨枪,后退一步斥道:“我父王就教了你背后袭击人?” 穆云只觉得他那一下格挡,将自己的虎口都震得有些发麻,又听到他此番言论,自是猜出此人身份:“战场之上,杀敌保命才是真理,兵不厌诈!这才父王教我的!今天姐姐我教给你!” 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玄王的二郎,穆云的同父异母的弟弟穆晰。 穆晰颇有些戏谑的一笑,将大刀杵在地上,又捞起一旁的衣服仔仔细细的穿好,呛声道:“我听说父王的枪法悉数传授给了你,而且你还青出于蓝了,还得了个啥‘小枪仙’的名号,刚才这一下,我看也不怎么样么!” 穆云知道这个弟弟向来对自己有敌意,因为玄王几乎没有正眼瞧过这个儿子,甚至认为他并不存在一般。穆晰出生的时候,玄王都没有回帝都看一眼,一直待在藩地,而彼时并无战事,儿子出生,回来看一眼,请个旨,皇帝一定会允,可玄王不但没有请旨还上书驳斥了那些劝他回来的人,理由是:藩王不得诏令返朝形同莫逆。也是因此穆晰才被穆元帝抱回了宫里,孩子身边没爹可不行,特别是男孩子。这些年玄王跟穆晰说的话一个手掰的过来。在穆晰眼里,玄王之所以不喜欢自己甚至忽略自己全是因为有穆云这个姐姐的存在! 穆云心中对这个弟弟还是有些怜悯的,再说了,没有沾过血*腥的刀只能叫把式,穆晰今年不过十三岁,有些事情等他懂得的时候才知道当初自己有多幼稚。 见状,穆云勾唇笑道:“既然如此,我一个人练习也没什意思,你陪我过两招吧。”说着,穆云后退两步,拔出红缨枪,舞了个花,低吼了一声:“来吧。” 穆晰本就憋着一口气,听到她这一声低吼莫名的生出丝丝怯意,但少年郎哪有退缩的道理,穆晰也拔出地上杵着的大刀,迎面对峙。 天空渐渐泛白,秋日的阳光洒落下来,带来了一股暖意,阳光映衬在两人脸上将这气氛渡了一分庄重的色彩。 很显然,穆晰的功夫并不是花拳绣腿,也不是贵族公子哥学来风流的把式。是请了武艺高超的师傅仔仔细细教过的,底子打得也好,很扎实,不过方过招,穆云便被真正挑起了斗志,不敢大意。 穆云有意不出杀招,让比试能拖的久一些,一来探探穆晰的底子,二来也是真给这个弟弟留了些脸面,正中二人打的难解难分,速度竟是越大越快,到了后来时,穆云是越打越顺,气息平缓,而穆晰却越来越急躁,呼吸和招式都有些乱了。 最终,穆晰败下阵来。 穆云一个挑枪直冲穆晰咽喉,穆晰急急格挡,却见穆云瞬的一掌直面穆晰的胸口,快到之时穆云收了掌力,只是轻轻一点,穆晰还是没架住身形,晃了晃后退着。 穆云收了枪背在身后:“以你的年纪,武功算是不错了,但是要打仗,你还不够!” 穆晰恨得将大刀一甩,有些不服气! 穆云正色道:“捡起来!在战场上,兵器就是你的命!” 穆晰仿佛看见了父王与他屈指可数的那几次对话,鬼使神差的捡起了大刀,学着穆云的样子背后。 穆云对着穆晰躬身浅浅的行了一个礼道:“承让!” 穆晰愣在了当场。穆云解释道:“尊重对手与相信自己一样重要!”说完转身离开。 穆晰愣了一会,朝着已经走远的穆云喊道:“喂!我还有事找你呢!喂!有人约你打马球啊!喂!你先别走!” 第七章:相亲记(4) 穆云没有理会穆晰一路的呼喊,径直朝着寒梅院回去了,哪知道这小子一路追了过来。 直追着穆云进了寒梅院,穆晰人刚迈入寒梅院,玲珑就迎了上来,侧身给他请安:“给二爷请安。”穆晰并未在意,直接往院里迈,可只见一瞬的功夫从院里各个角落都闪出嬷嬷、丫鬟、小差、女侍卫、仆役整整齐齐排了四排,齐刷刷的给穆晰福身:“给二爷请安!”这阵势饶是穆晰在宫里见惯了牌面的人都不免一愣。转头看向立在院门口还保持的请安姿势的玲珑,转身走了回去,上下打量了一遍,这周身气派就是王府里大丫鬟应有的端庄与内敛,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这脸上挂着的笑容,看着确实如沐春风,但细品之下却觉着透着森森寒意。穆晰清了清嗓子喊道:“免了,起吧!”玲珑起身杵在了穆晰身边,可院里阵势并没有散。 穆晰只好站在院门口与玲珑说:“我来找你们主子!”玲珑又是一福身道:“是,二爷自是只会来找主子的,不过”玲珑一抬眼对上了穆晰的眼睛,脸上还是那冰火两重含义的笑容,“二爷来的不对,虽然是自家姐弟,但二爷早不是黄口小儿,这男女大防怕是还是遵的,这外界本就对我家主子在军中这事有些风言风语,奴婢想那是些不知轻重的蠢儿说的,但二爷这直愣愣的进来了,不到让那些蠢儿说是我玄王府没了规矩!” 穆晰听得脸红一阵青一阵的,但又挑不出话里的毛病来,确实也是唐突了,也没见哪个贵族公子哥大了还一个人直愣愣往姐姐闺院里跑的。穆晰只好说:“那你叫她出来。”不说还好,玲珑听了眼睛肉眼可见的亮了一度,又福了福身:“二爷,将门本就没有那么多规矩,但是长幼有序怕是寻常百姓家也是该遵的,我家主子是王爷的嫡长女,在王爷不在府中之时就是家中最大的主子了。听闻二爷在禁卫军中当差,奴婢见识浅,想必二爷是见过臣子叫圣上去自个府中议事才说出方才那些话的吧!” 穆晰这下就不是臊得慌了,是直接吓了一跳,穆云身边的一个大丫鬟,却敢拿圣上做比拟,可见穆云平时也是无所顾忌的,她到底哪来的底气? 穆晰气的无言以对:“你!好!好样的!”然后准备转身离开,刚迈出两步他就想起二皇子穆苏那副期盼的表情,咬了咬牙,握紧了拳头,又转了回来。抱着膀子靠着院门,气鼓鼓的说:“我就在这等!你去通传你主子,说我有事求见!行了吧!”玲珑掩嘴一笑,挥手散了满院的人,道:“是,奴婢这就去通报。”转而又一抬手“来人给二爷前院奉茶,三分新烫的庐山云雾,水别太滚,二爷不喜的。”穆晰再次被惊艳到,自己的喜好怕是连冯氏都没有那么清楚,这丫头如何得知,看她的样子比穆云都要长几岁,难道是府中旧人? 穆晰就这样一碗茶一碗茶的喝着,肚子灌了个水饱,总算把正主盼来了。 穆云换上了一套改良式袍袴,以暗红色衬底,上面绣着赤烈军的火焰暗纹。马上得天下的穆氏皇家并不喜爱前朝的那些宽袍大袖,因此将本是战场骑兵所穿的袍袴加以改良,融合了一些塞外民族的服装特色,着以华丽的纹饰和珠宝,成为圣穆国贵族男子们平日里喜爱穿的常服,近年来贵族女子为了方便骑射、打马球,也渐渐兴起穿着这样的服饰。 玲珑给穆云端上侍女煮好的茶,穆晰则一直看着这个把他怼进死胡同的大丫鬟,道:“寒梅院还真是卧虎藏龙啊。你...”穆云没有让他说完,放下茶盏道:“说正事,什么事求我。” 穆晰呛声道:“谁要求你了!” 穆云轻描淡写的说:“哦?好,那我用膳去了。” 穆晰赶紧起身拦住穆云:“慢着,慢着!我...” 穆云坐回座位,望着穆晰等着他的下一句 穆晰:“你还记得你那一年回帝都过及笄之礼吗?你在宫里救了一个男孩。还记得吗?” 穆云拧了拧眉毛,一副仔细思考的样子,又望了望玲珑,玲珑轻轻的摇了摇头。 穆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不会记得了,只有那个傻子还记得你!那年,宫里办家宴,来的都是咱家的亲戚。那天一个与你年龄相仿的男孩,被有心谋害他的人困在了御花园的巨型假山之上。” 穆云:“你慢着!与我年龄相仿,那年也该15岁了,怎会被人困在假山之上?难道是个傻子?” 穆晰来了火气:“不许你这样说二皇子!” 穆云眉头又是一拧,心想:还是个皇子? 穆晰恢复平静:“二皇子为苏贵妃所出,苏贵妃一直荣宠不衰,自然惹人妒忌,二皇子小的时候被人从山下推下,好在身边的小太监忠心护着,二皇子只是受了惊吓,但落下了怕高的毛病,饶是这毛病也只有亲近之人知道,那晚,也不知怎的被人下了药,抬到了假山上。你应该是恰好经过,打退那帮奸佞,将二皇子背了下来。” 穆云不以为然:“就这样?所以呢?二皇子要以身相许?你来说媒的?” 穆晰再次暴起:“你想的美!谁要娶你这个母老虎啦!” 穆云瘪了瘪嘴:“那他要报恩?” 穆晰:“他一直想对你说声谢谢,但你自从那晚之后就没有返回帝都。这么多年,他一直对你当年的救命之恩念念不忘,想见你一面。这不,听说你要回帝都,又知道你在军中爱打马球,二皇子是发狠心练了小半年了!近期圣上又赏了二皇子一匹紫骝,想约你打马球,我听说他还有一份礼物要送你。” 穆云:“紫骝?送我吗?” 穆晰不再暴走了,扶额道:“圣上赏的,怎么能送人呢?” 穆云:“哦。那这样的话我可以不去啊。” 穆晰恨不得立刻爆炸道:“不可以!” 穆云:“要我去也可以,但我有条件!” 穆晰:“你说吧,要什么!” 穆云:“不要什么,我要是去了应酬了这位二皇子,承了他的情,你,穆晰,以后无论人前人后都要尊称我一声姐姐,对我恭敬,否则就不是男儿郎!” 穆晰这次真的爆炸了:“穆云!你!你!你幼稚!无理取闹!” 穆云:“你可以不应的。” 穆晰握紧了拳头,指节都发白了,牙齿碰撞的声音清晰可闻,最后还是咬着牙答道:“好!我答应你!” 穆云:“好了,乖,我的好弟弟!时间地点你与玲珑说,我要去用膳了,没准备你的份就不留你了。”说完起身,站住“你好像忘记了什么。” 穆晰咬着牙拱手行礼:“恭送姐姐。” 穆云大摇大摆的走了,留下恨得全身颤抖的穆晰和依旧那副笑容的玲珑。 第八章:相亲记(5) 第二日,穆云照例去校场晨练,既然穆晰在家也就照例“指导”了他一顿。穆云回寒梅院,穆晰叫住了她:“喂!”穆云眼睛一瞪,穆晰只好改口:“洗漱一下咱们就出发吧,姐姐!”穆云却道,“还没吃早饭呢。” 穆晰只好放缓了语气,道,“二殿下怕是已经在来迎你的路上了,咱们早饭在外面吃吧,辛苦姐姐快些收拾,莫让二殿下等久了。” 穆云潇洒的舞了个枪花,“行,依你!”进院子换衣裳了,玲珑随在她身后。 既是要去打马球,穆云换了一身利落的马球装束:头戴折脚幞头,身穿锦制打球衣衫,枣红底面上用银线绣着错落的火焰纹,窄袖、圆领。腰间间粹着宝石,悬一块羊脂美玉。脚踩一双乌皮六缝靴,皮靴底边上用锦缎襄了一圈,上面也隐隐约约有着绣着火焰纹。身边只带了玲珑一人,收拾的也颇为简单。 穆晰早就在院外等着,看见穆云出来松了口气。二人带着随侍,向门外走去。 正要去与冯氏用早膳的穆依见了此景颇为疑惑:“他两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果然穆苏已经在门外等候了,只见那少年跨一匹白马,那马浑身毛发洁白,毫无杂质,鬃毛飘逸,神骏非凡,穆云认出这是著名的乌珠穆沁白马。马非凡马,少年更若偏鸿,一身华美至极的靛色织金衣袍,金线织就的兰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腰间的缎带上粹着蓝色的宝石,华贵之中不失儒雅。 待穆云行至门前,少年自马背一跃而下,衣袂翩跹如出巢飞燕。他三两步到穆晰身边,刚想近前一步,又有些局促的退了一步。穆云见他这模样,心中不怎的颇为欢喜,少年的局促不扭捏,不做作,有着一份好似“近乡情怯”的羞涩。穆云扬起嘴角,微微颔首:“见过二殿下。”穆苏赶紧摆手道:“云妹妹不必多礼。” “妹妹!”穆云和穆晰异口同声的在王府门口喊道,让过路之人无不侧目。 一脸无辜的穆苏答道:“我的生辰是立春那一日,因此父皇给我取名苏,寓意着万物苏醒,云妹妹生辰则在腊月,难道我记错了?” 穆晰及时反映了过来:“对对对,二殿下,您说得对!哦,我姐姐还没用早膳呢,咱们先去长乐居吃早饭,然后去打马球”然后一脸谄媚的望向穆云“行吗?姐姐?” 穆云嘴角抽了抽,狠狠的拍了拍穆晰的肩膀:“行,依你!” 三人骑着马,走在前头,随从们也骑着马跟在后头,虽天色尚早,街上也已有许多人来来往往,车水马龙,早起赶集的人们都在寻找自己今天的目标。 穆云有意放慢了些步伐,玲珑会意的跟上,穆云开口:“帝都的繁荣到底还是不同,就看人们脸上这安居乐业的神情怕是北境玄国百姓不曾有过的安逸啊。”玲珑听出穆云语气中的伤感,回道:“热闹是尽有的,就是与我隔着些陌生。”穆云回以一眼温柔,玲珑莞尔一笑,穆云打马跟上了前面两位翩翩少年。 三人在”长乐居“的雅间落座,小二手脚麻俐的上了茶,穆晰招呼的点了招牌点心,道,“老样子吧,其余的你看着配吧,我们少爷吃葱蒜你仔细这些就是。” 小二连忙点头:“哎呦,小爷您回回都嘱咐,我们都记着啦,您放心,先用茶,点心一会就到。” 穆云俯瞰街道上人来人往,全然没在意这一桌出了个“西洋景”,只见穆晰熟练的给穆苏斟茶布筷,穆苏转手就直接给了穆云,穆晰叹了口气,然后又默默的给穆苏布下一套。可穆云这身后有玲珑,自然也是一整套齐备的布好,因此等穆云回过神来,面前两副碗筷,两个茶杯,穆苏是一套,穆晰一套也没有。 穆云疑惑的问:“帝都用早膳是这个规矩?”穆苏有些不好意思,脸都变成了粉嫩的颜色,穆晰只好扶额,玲珑反应及时掩嘴一笑,将穆云的一套匀给了穆晰。 一时,小二呈上满满一桌的早点小食。好在店家用的都是小杯小盘,林林总总的也有一二十样,皆用巴掌大小的细瓷器具盛放,精致的很。 因为先时的尴尬,三人的早膳用都有些局促,其实主要是穆苏,他一直不敢直视穆云,他这样也弄得穆云吃的不太痛快,心中颇是怨念。满桌子的吃食,其实一样尝一些就饱了。三人起身往马场去。 在马场内的庭院收拾停当,打球供奉前来报,场子都准备好了,三人入场,考虑到穆云并未与马队其他成员有过配合因此穆苏和穆云一队,穆晰率人一队。 两队分阵而立,腾腾的鼓声被敲打起来,红色的旗帜也都树了起来。百马奔腾而马蹄杂沓,在球场上闪现。 穆云对着身旁的穆苏说:“听说我今天要是赢了你有份礼物要送给我。” 球场上的穆苏倒是没有了之前的局促羞涩,沉声答道:“是跟穆云你有关的一个消息,我相信你若是此时知道,与你便是好的!” 穆云眉毛一挑:“哦?那今日也就不必束手束脚了”她提起鞠杖对着穆晰挑了挑。 比赛开始,七宝球在急驰,棍棒在挥舞,打球的队伍分分合合,只看见用染红的牛毛做流苏、用黄金做笼头而装束着的名马在飞奔。 只见穆云侧转身子,转手臂而附身于马腹之下,应手响起霹雳般的打击之声而神珠般的球飞驰而去。发球之高妙与得球之巧捷真是意气风发,四周的欢声雷动,场内是一片的呼喊。球超遥远去,两队人马也散开,只要中间出现了一个供人喘息的闲暇,马上就会有球来迅急,而两队又纷纭争球,队形变化多端。 穆云虽没有跟马队配合过但很快看出每个人的优劣势,这是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能力,因为是穆苏自己的马队,队员们几乎是以穆苏的利益为目的,辐射展开,穆云在期间穿插走位,每个位置点到查漏补缺,关键时刻拉马直功,很快就打的穆晰毫无招架之力。 比赛结果毫无悬念,穆晰输的心服口服,穆云展现出来的那种应变能力和爆发的攻击力是他在帝都这样安逸的气氛中没有见过的,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穆晰开始向往北国,欲望的种子就这样埋下了。 穆云自是不知穆晰心中起的那些变化,她没有拖延,下了场就拉住了穆苏:“赢了,说吧!”穆苏气还没完全喘匀,咳了两声道:“你还真是个急性子。”经过这场配合默契的比赛,穆苏感觉他与穆云近了很多,也没有之前的羞涩,他站直了身子道:“母后要给你相亲,有意让父皇给你赐婚,听说属意的是齐相的长孙,今科探花郎齐林。” 穆云冷笑了一声道:“终于要来了!” 第九章:棒打姻缘(1) 秋意渐浓,穆云从马场回来就一个人上了云霄阁,她俯瞰着整个王府,若有所思,玲珑带着侍女端着给穆云煮好的茶准备登阁,穆云见状连忙回到:”你别上来了,一会旧伤又复发了,我下来,我这就下来。”玲珑没有推辞,而是带着侍女在楼下等她。 穆云没有走楼梯,而是一个翻身从阁楼顶层跃到了二层,踩在了飞檐上,引得楼下正在做事的嬷嬷、侍女们一阵惊呼,穆云得意的扬了杨嘴角,然后又一个大跃,勾住了一楼的门廊,再稳稳的落在了地上,小侍女们都投来惊异的目光,而玲珑则不可置否的摇了摇头。 穆云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口,挥手屏退了侍女,在寒梅园里踱起步来,玲珑跟在她的身后柔声道:“新科探花和郡主,首辅长孙配亲王嫡女,确实是一天做之合。” 穆云冷冷一笑:“美好到不忍心拒绝。” 玲珑道:“齐林,齐相爷二公子齐宣的嫡长子,相爷的长公子齐墨在今上在野之时死于与越国的战争之中,因此这齐林成了齐相爷的长孙,确实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听说这位探花郎琴棋书画俱佳,更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前些年他和帝都花魁的故事是话本集子里卖的最好的,这些年看似收了心,皆是因齐相爷下定决心要让孙辈之中出一个延续齐家荣光的人,把齐林关在家中三年,请了帝都最好的教头看管,也狠狠的打过几次,言辞要求他必须考进殿试方可出家门,想必这几年把探花郎憋坏了吧!” 穆云:“这齐林的诗我见过一两首,才华是有的,但探花就...“ 玲珑:“本次春闱,齐相爷为了避嫌没有担任主考官,但吏部尚书次辅谢松之女嫁给了齐家三公子这也是不假的,加之太子爷,这届主考官、副考官对齐林都挺友好啊!” 穆云:“这样安排怕是连今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你倒是手快,这么点时间,连齐相爷府上的事你都弄清楚了?” 玲珑找了个石凳坐下,揉了揉膝盖:“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穆云自是相信玲珑的情报能力的,北境玄国之所以能一直压制着北寒国除了玄王带领的赤烈军勇猛之外,就是有一只庞大的情报队伍,而这支队伍的缔造者就是玄王的军师令狐澈,令狐澈是整个七域赫赫有名的谋士,他性格很古怪,但他有两个爱徒,一个是穆云,一个就是玲珑。穆云多少有些挂名的意思,因为令狐澈教她兵法,她则更愿意实战。而玲珑不同,令狐澈是实实在在将整个情报网交予她打理。所以在穆云决定回帝都的那一刻起,令狐澈和玲珑为她在帝都布好的暗网就已经激活了。 穆云看见玲珑坐下也就不再往前走而是绕着玲珑开始转圈,一边转一边说:“这桩婚事怕是冯氏和皇后提议的,此一举,非但可以逼父王扶正冯氏,且将我玄王府拉入齐氏一党,实在一举双得。更可怕是,这甜蜜的饵,怕是连今上也是乐见其成的。父王军工赫赫,朝中怕是早有非议,只因北境一直不得安宁,今上无法削弱赤烈军实力。如今若我加入齐家,父王做什么必然会因为我在帝都而有所顾忌。” 玲珑:“我看啊,今上是想坐收渔翁之利,而且也小家子气了,若是真想绑住主子又让王爷有所忌惮,就该让你嫁入宫里,眼下太子以下几位皇子皆未大婚,随便选一个,把你放在身边做了儿媳妇,还怕你跑了不成?” 穆云:“哼!就我这声名狼藉的,今上怎会让自己皇子娶我。不过心腹齐家就很合适。”她突然蹲下,撑着脸望着玲珑“所以你想好对策啦?” 玲珑抚了抚落在手中的枫叶道:“还需等一等,火还不够旺,你就再委屈几天。” 穆云:“我料想明日冯氏该邀我进宫了。” 玲珑:“嗯,我料到了,皇后赏下来的衣裳我也让人改好了,你穿着去。”玲珑突然想起些什么问道“接下来这几天二殿下和二爷要借我用用。” 穆云依旧撑着脸,思考了半刻:“嗯,有道理,能假人之手最好。” 玲珑笑容根深了:“说不定还有意外惊喜呢。”玲珑起身开始往内院走去,挥手,一个侍女从旁而出,玲珑吩咐道:“布膳吧。” 穆云屁颠屁颠的跟在玲珑身后待侍女离开小声的问:“什么意外惊喜?你又查到什么了?还是令狐师父来信啦?” 玲珑还是笑意盈盈:“吃饭了,我的主子!” 第二天清晨穆晰被穆云直接从王府校场逮进了寒梅院,以至于冯氏来影竹院传穆晰用早膳的时候,院内的丫鬟说二爷在寒梅院和大姑娘正用着呢。穆依觉察出这里面的异常,对母亲说:“这就奇怪了,二哥哥不是最不喜欢大姐姐了吗?怎得这次大姐姐回来,两人清晨一起练功,与二殿下一同去赶早集,一起约去打马球,这会子还一起用上早膳了?” 冯氏也是颇为疑惑,她知道王爷不待见穆晰这孩子,因此穆晰对颇受王爷宠爱的穆云向来是恨得牙痒痒,这会子怎得转性了?难道这穆云竟有这般魅力?母女两果然都是狐媚子!虽心中如此想但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端庄,得体的样子:“晰儿最近倒是回府上住的日子多了些,也是好的。紫藤啊。”冯氏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垂手听言“去给大姑娘那伺候几个可口的小菜,然后通报一下,晚些时候我带伊姐儿去寒梅院叨扰一会大姑娘,有事相商。” 紫藤闻言退下去准备,穆依赶紧靠到母亲身边:“娘真的要带大姐姐进宫?皇后要让林哥儿娶大姐姐?” 冯氏温柔的摸了摸穆依的头道:“皇后娘娘一番好意,但毕竟咱家是亲王,你姐姐又是嫡长女,也得看你大姐姐的意思。” 穆依有些担忧道:“林哥儿那性子......”穆依欲言又止“怕大姐姐是要闹的!” 冯氏自然明白,齐林那些风流韵事怕是整个帝都都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林哥儿是探花郎了!” 秋菊院内的对话穆云自是不知道的,此时的她已经洗漱完毕,在院子内的枫树下喝着热粥,今日的早饭是牛乳粳米粥,两样凉菜,一样凉切牛肉,一样酱青瓜,另有一笼蒸小饺、奶糕两样点心。悠然自得,全然不在乎在内院云霄阁上的穆晰此时内心的震撼! 穆晰嘴巴已经可以塞下一个整个鸡蛋了,眼前的这个几天前还“训诫”他规矩的丫鬟,此时跟他讲的事情完全都超出他的理解。更让他匪夷所思的是她说的严丝合缝,每一点每一件都有佐证,若是真的,是一场足以震撼朝廷的大案。穆晰今年13岁,在禁军中任职才半年多,但他从小在穆元帝身边长大,耳濡目染,自是知道这样的事情如果爆出来影响将会多大。眼前这人可信吗?可玲珑接下来的谋划则更让穆晰惊讶,二殿下,若真能如她所说,穆晰到愿意一搏!毕竟那是二殿下啊! 第十章:月黑风高(全新章节) 帝都,入秋之后天气渐凉,人们也减少了晚上的活动,早早的收了市回家。 御史台衙门守卫手握军刀,守在文库房门口。秋夜风大,突然一阵狂风刮进了院子,满院的树枝摇曳,树叶纷纷飘落,尘土扬起,一时竟然吹的人都有些睁不开眼睛,遮天蔽月,不由得让身上披的铁甲变得沉重而冰寒。守卫用右手挡了挡风沙,左手下意识的握紧了刀柄。 也怪不得的他紧张,他身后是御史台的文库,虽说是个书房,却不一般,这里面放着御史们的参本。御史也分等级,一些小御史不在御史台办公,只是会递交参本上来,大多存放在这里,由御史台上达朝廷。既然是参本自然会触及一些人的利益,因此守着参本成为了御史台守卫们的重要职责。 今日守卫看着这天气没来由觉得心神不宁,朦胧之间,他看到远处影影绰绰有一人身影逐渐靠近他便握住了刀柄,大声道:“来者何人?” 一个声音从远处飘飘渺渺地传来,风中听得不太真切。守卫听得有些熟悉,也是到了该换班的时候了,守卫心中自嘲了一番,朗朗乾坤,皇城之下,谁这么大胆子敢来御史台偷东西啊!于是他手上的劲也松了松! 突然,那人影迅捷朝着他移动。守卫眯起眼睛,注意到在那人影的右闪着一道银光,只是看得不十分真切。那人速度相当快,脚步无声的点在青石路面,但在守卫心里却像是进击鼙鼓,很快便迫近他身。来人影忽然俯低了身体,这是要发力的征兆。 守卫终于看清了——拖在人影右侧的,是一柄大刀,月光一闪。 守卫一瞬间觉得天旋地转,映入眼帘的先是夜空,然后是大地,最后是自己的身躯,耳边的风还在刮,但很快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第二日,朝会上 穆元帝:“混账!我堂堂圣穆朝的御史台居然会被人偷了!还杀了守卫!你们却连个影子都没抓到!郑鹰,朕看你这个京卫府将军是做到头了吧!” 郑鹰立马磕头:“臣护卫不利,请陛下责罚!” 首辅齐相爷出列道:“陛下,事发突然,贼人也是颇为嚣张,郑将军已是连夜彻查,但毕竟京卫府人手有限,且都是平日里负责宿卫的武官,并不擅长这等抽丝剥茧的探查之事,一日便要查出个真相委实难为郑将军了!” 穆元帝怎会不知京卫司是何作用,平日里让他们维持一下市井治安,抓点小毛贼还行,这等悍匪,其实他们能行的。 穆元帝冷哼一声道:“齐相爷说得有理,但京卫司所责就是宿卫京城安危,如今有此等事,郑鹰你责无旁贷!” 郑鹰以头点地,道:“是!臣不求陛下饶恕,只求陛下给臣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穆元帝的气顺了些,坐回了自己的龙椅,憋了一眼身边负责护卫的穆晰,心下便有思量,哪想到齐相爷倒是先开口了:“以臣之见,还是从十六卫府中抽调探案能手,辅助京卫府彻查此案。同时让御史台尽快整理出丢失的参本,以查明贼人意图要紧!” 穆元帝微微皱了皱眉。齐相爷所言都是没有什么错,只是...... 此时,站在一侧的穆晰,手握千牛大刀,身着金甲,单膝叩地,双手抱拳道:“陛下,杀鸡焉用宰牛刀,小小偷东西的毛贼,也用出动十六卫的精锐?我万骑营本是陛下近卫,但臣身为皇室子弟,将门之后,宿卫京城之事也是责无旁贷,臣请陛下允许臣协助京卫府,彻查此案。为陛下解忧!” 此言一出,穆元帝是龙颜大悦,穆晰看懂了他的心思,一个这样的小毛贼也要动用十六卫,还要选人调用,岂不是说我圣穆朝没人了吗!穆晰不愧是穆元帝从小培养的人,颇懂圣意啊!倒是齐相爷有些意外,这个平日里在皇帝身边不显山不漏水的玄王庶子今日为何出来抢自己的风头,难道这些年他看错了这小子? 穆元帝随即下令:“既然晰儿有此上进的心,也好借此事历练历练。朕就封你为右骁卫中郎将,协理京卫府彻查此案,朕给你十天期限,务必将贼人捉拿归案!” 穆晰身着甲胄,却也伏地叩谢了皇恩,于是乎穆晰变成了圣穆国立国以来最年轻的并有实权中郎将,年仅14岁! 下朝之后,京卫府将军郑鹰赶紧拜见了穆晰这个新的上司,两人虽品级相差,但穆晰可是皇上钦点的负责人啊,郑鹰问道:“此事还要劳烦将军了!我京卫府还真的不善此事!” 穆晰倒也没有太多寒暄便说:“郑将军客气了,想来京卫府做事是有分寸的,御史台的现场应该还保留着,本将军这就想去看看。” 郑鹰见这小小少年,这么快就进入了状态,是喜忧参半,喜得是不愧是名将之后,有气魄有胆识;忧的是,这探案可不是空有一腔气魄和胆识就行的!但面上还是要做足配合道:“自然,自然。请将军这就随我来!” 两人正要出宫去御史台,却在半途遇到了齐相爷,两人见礼,齐相爷也回以礼数道:“玄王府的二少爷到底是系出名门,年少有为啊!” 穆晰并没有多做纠缠只是回了句:“嗯,是的!”便施礼带着郑鹰走了,留下老头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入夜,一个黑影蹲在吏部尚书府的墙门上,正翻着什么,找到了要找的,便把不要的,丢下了墙头,突然墙头上又翻出一个银色的影子。蹲在了先前那人旁边。 黑影开口:“你来做什么?” 银色影子开口道:“主子让我来协助你!” 黑影哼了一声道:“我用你?”冷傲之中带有一丝少年的稚气。 银色的影子重新戴上帽兜道:“余后的事都准备好了,你这里还有几家?” 黑影笔出了一根手指,银色影子点点头,拿走了黑影手里的奏章。旋即跳了下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黑影没有理会他,而是从怀里掏出一根火折子,丢到了墙下方才丢弃的一堆书籍,文书之上,瞬间火光就起来了,尚书府的仆役守卫看到烟也纷纷赶了过来。 此时墙头哪还有什么影子。 第十一章:美救英雄(全新章节) 正是子夜时分,天边一轮弯月高悬夜幕之上,在这秋日的夜里,反倒更添了一抹凉意袭人。 有人手执一柄月白灯笼,一袭青衫罗裙,方才秋日,就已经披上了狐裘的外套,墨发随意的挽了个髻,若不是在这一片乱葬岗里遇见怕是以为是仙女临世了吧。女子来到一个一个黑影的身后,灯笼的光朦胧的照亮了他。女子盈盈一拜道:“二爷辛苦了!” 一身夜行衣带着黑色帽兜的穆依没一回头,只是蹲在一座没有墓碑没有标记的坟包包前,眼角似乎还有些晶莹。他身后的玲珑也没有着急开口,只是这样举着灯笼,等着。 许久穆晰开口道:“如此便可以了吗?” 玲珑轻轻颔首,将灯笼向前挪了挪道:“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们吧,陛下限期二爷十天内捉到贼首,眼看时间也不多了,二爷可以来抓人了!” 穆晰看着那座坟包,方才他把从御史台和各个尚书府偷来的参本和奏章都埋在里面,虽然他已是万骑营的一员,但哪里见过真的尸体,何况他不过十四岁,深夜在这乱葬岗,别提有多害怕了。但一想到这一切都能有利于二殿下穆苏,他又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穆晰缓缓起身,问身旁的玲珑:“又是姐姐叫你来的?” 玲珑摇了摇头:“主子与二殿下去赴宴了,探花郎今日来下的帖子” 穆晰冷冷一哼道:“看他还能快活几日!” 玲珑脸上却还是那样的笑容,穆晰看了眼玲珑道:“我听说你身子不好,很怕冷?” 玲珑福了福身子道:“谢二爷惦念,从小落下的病根,断不了,帝都到底还是比北境好些,二爷不必担心。” 穆晰学着长辈的样子,双手背在后头,点了点头,配上他尚显稚嫩的脸,让玲珑忍俊不禁。 穆晰为了缓解尴尬,学着穆元帝的样子,咳嗽了两声,道:“我护你回府吧!这里还是太凉了!”穆晰对上了玲珑的眸子,灯笼里的火摇曳着,将她仿佛拢在一个柔光里,连眸子里都蒙上一层雾气,绝色倾城,不同与穆云的危险诱惑,却如沐春风,化骨柔情。 突然灯笼的烛光一闪,玲珑正欲开口整个人便突然被一股大力拽到了一旁,而后倒在了地上。二人因着惯性在地上滚了一圈,而穆晰正伏在她的身上,距离她仅一指间隔。男孩身上清冽的泥土味道,丝丝缕缕的钻进她的鼻端。而他的身体,正跟自己紧密无间的贴合着。玲珑突然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个男孩了! 玲珑瞪大了双眼,猛烈的咳嗽起来,穆晰赶紧从她身上下来,将她护在在了怀中,一边警觉的看着四周,一边轻抚着她的背脊。玲珑吃力的四下张望,便见她原先所处的位置上,赫然插着一柄利箭,她冷冷的哼了一声,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呼吸。她望向穆晰,却见对方嘴角轻轻一扬,竟是满满的少年意气,自信桀骜! 下一瞬,几道暗黑的身影也显现了出来。穆晰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腰,示意玲珑搂着自己,不要离开的他的身边。玲珑浅浅一笑,双手环上了他的腰,男孩竟然冷不丁一颤,看来是没有料到自己耍帅还要被反噬的后果吧。但此时没有时间细想这些旖旎了,穆晰嘴角一扬,则无声将利刃出鞘,借着隐约的月光,观察着:来人只四个人,皆是一身黑色短打,手执弯刀,唯露了一双眼,却是充满杀气。 穆晰未出声,玲珑哼声道:“各府各院失窃却不报官,就料到你们由此一手,但既然你们找到了这里,就不能留你们活着回去了。” 话未说完,一柄弯刀狠辣的朝着穆晰刺去二者刀剑相碰,霎时便撞出一道火花来,那人只觉虎口一麻,顿时不敢大意,嘴里却冷道:“你又有自信我们只来了这几人?今日,就送你们去见阎王!” 他话音一落,忽见一道寒芒袭来,下意识便闪身避开,待得在看去时,便见穆晰身边又多了一人,也是一袭夜行衣,银色的头发,白皙的病态的面容。 玲珑从穆晰的身后转过来,抬头看了看穆晰眼睛,在他的胸前拍了拍道:“二爷,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刺客咬了咬牙,一挥手,四个人顿时便分站不同方位,齐齐的围攻二人,穆晰手执长刀挥舞,与几人缠斗一起,一旁的寒江两把银刃,左档右攻。 乱葬岗,唯有月光隐约照着,将这六道难解难分的身影映照的格外模糊。那黑衣人不妨他们二人功夫如此高强,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暗芒,突然便向后退。 玲珑冷决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好啦,玩的差不多,收尾吧,我累了!” 就见寒江突然将两把银刃,合在一起,变成一把双头刀,再一扭到分成了四片,寒江迅速掷出,飞到解决了面前的敌人,再回接回,直接刺向右侧的敌人,那边,穆晰大刀点地,敌人在他身后倒下,最后一个见状打算逃跑,穆伊正欲去追,却见那人陡然倒地,身上一把银刃闪着寒光。穆晰愤愤的一转头看着寒江。寒江迎着他的眼神走过来收回银刃,道:“你太慢了!” 玲珑走过来,朝着穆晰一福身道:“玲珑先回了,今夜二爷也累了,早些回府吧。我让人给您备些好吃的。”然后抬头一笑。 穆晰愣了愣,突然望向躺着的四位道:“这里怎么办?” 玲珑看向了寒江,寒江点了点头。 不一会一辆全黑色的马车袭来,玲珑上了马车。穆晰的一直看着马车离开。 第十二章:相亲大会暨秋高气爽郊游记 穆伊的事虽然在帝都引起了不小的议论但毕竟是人家皇帝家事,最后也就只是帝都贵族名媛们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而已,何况涉及皇后和玄王两大实力派,就算议论,也不敢太过分。 皇后那边虽然非常生气,毕竟打了冯氏的脸就意味着打了自己的脸,但人家穆云句句话说的都在理,又有她之前在诰命们面前已经建立的良好印象。最重要的是,此事全然是穆伊发难在先,多年来她和冯氏为穆伊营造出来的知书达理,豪门闺秀的形象,瞬间就崩塌了,她也不得不考虑太子是否合适在与穆伊来往。因此,当天晚上,玄王府就传出三小姐卧病在床,不能出门的消息。 饶是如此,皇后策划的大型皇族及权贵相亲大会暨秋高气爽郊游会还是如期举行了。 说是大会其实各家自然知道这是皇家给穆云在选婿,但有前情提要在先,大家也就不太敢往穆云身边凑,穆云自己倒是乐得自在,她和玲珑各起一马,走在前头。穆晰随侍左右,这次他被皇上指名带队来保护大家的安危。 穆晰自然对穆云打了自己的亲妹妹是有些微词的,甚至当晚就想冲进寒梅院和穆云拼死博上一回,但还没走出自己影竹院就被来访的玲珑堵住了,再一次被塞回房间,又是一顿安排事务,穆晰这才意识到相较于他们眼下要做的事,穆伊挨得那一巴掌根本什么都不算! 穆云出门一向是骑马的,近些年帝都女眷也慢慢兴起了打马球,因此也有不少贵族女眷骑着马,但尚未出阁都以面纱遮面,也是,谁家个漂亮闺女,怕是不敢叫她这般大咧咧的出门,但穆云不同,她既不遮面,也未着纱裙,依旧还是一套红色袍袴。穆云根本不怕人看,何况她觉得好的东西就不要藏着,她喜着红色,这件事也随着她这几天的“勇猛行为”传遍了帝都,效果就是,别家闺秀只好换个颜色穿,一怕她扇耳光,二觉得没她好看!玲珑也未遮面,一系层叠的白色纱裙,超凡脱俗,眉心画着赤烈军火焰纹样的花钿。她打马向前与穆云并排道:“二殿下可真受欢迎啊!” 穆云抬眼一看,二殿下穆苏果然被一群女孩子团团围住,穆苏一副游刃有余又刻意保持距离的样子,他也正好抬眼,遇上穆云的那双眸子。穆云微微颔首,马鞭在手里转了个花,饶有兴致的看着穆苏抿唇而笑。秋日暖阳从树与树的夹层之中铺洒进来,她点漆的眸子里漾起柔柔暖意,像是两簇摇曳的星火之光,好似一不留神,便能燃起燎原之势。穆苏顿时觉得心中一怔,悻悻的打发了身边的莺莺燕燕,朝着穆云而来,那些女子看见是穆云,有些怯懦的避开了。 穆云揶揄道:“二殿下太草率了,这就打发了,可舍得?” 穆苏已经慢慢习惯了穆云的这种说话方式,道:“穆云还有心情打趣我,可知我们都是你与探花郎的陪衬。” 穆云佯装一脸遗憾的样子道:“可惜,这位探花郎迟迟未露面,我还真有些等急了!”穆晰接话道:“别急,这就来了!” 他们行径的事一片上千株的桂花树林,秋日而来芳香四溢。过了的林子,就是一派湖光粼粼,远处的小山也是金黄的一片。齐林带着随从,骑着马,款款而来。齐家是圣王朝就出仕的世家,家学气韵自是没的说,加之齐林如今探花加持,更是春风得意。 齐林下马给大家见了礼,然后打开折扇,慢慢说道:“前面有我家的一处庄子,这日头慢慢上来了,还望二殿下及诸位赏个脸去我那玩玩。” 大家齐齐望向穆云,穆云倒是颇为大气:“那还等什么,走吧。”她从马背上付下身子,对着齐林说:“那就有劳探花郎带路罗。”那一眼的娇态,那一语酥软,让齐林这位风月场上的老手都些把持不住。 齐林开始一直伴着穆云的马,一路介绍:“这庄子是家父这一房的产业,之所以叫桃花庄,便是因庄里种满桃花的缘故,虽说在个小山丘上,但也清新雅致,望大姑娘您喜欢才是。” 穆晰这时搭话:“我知道外头有条小溪,可以钓鱼,姐姐怎得?今晚我给你烤鱼吃?” 穆云燕燕一笑:“好啊!”然后又侧头对着齐林娇嗔一语:“不妨你也去玩玩,想必探花郎钓上来的鱼,该是另有一番美味的!” 这年轻的男人啊,最经不起激,更讨厌在自己心仪的女孩子面前跟别的男人比,哪怕是未来小舅子也不行!齐林煞有介事的搂了搂袖子,答道:“怎敢辜负了大姑娘的期许呢。” 大家于是行马到小溪旁,此溪名为杏花溪,溪水清透,可见游鱼摆尾摇曳,齐林一马当先,立刻从侍从手里要来鱼杆鱼食,甩出鱼线坐在溪畔等着鱼上钓,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而穆晰则没有那么着急,先是找二殿下穆苏聊着天,一会又串到了玲珑的身边,盯着她额间的花钿,问道:“玲珑姐姐,这纹饰我见姐姐穿过很多次,似乎是赤烈军的标志,但与我在帝都看到额不太一样?” 玲珑颔首回答:“二爷观察好细致啊,是有些不同,这是赤烈军所属第十二军的标志。” 穆晰一听来了兴致:“玲珑姐姐是第十二军的?” 玲珑微微一笑:“第十二军将军正是主子”。眼睛望向站在小溪旁的穆云“因此主子的衣服,器具,包括人,都有此纹饰。” 穆晰惊异的问道:“你是说,她有一只属于自己的军队?” 玲珑再次莞尔一笑:“二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就他两说话的这会,齐林的眼睛并没有看着溪水里的鱼漂,而是望着相谈正欢的穆云和穆苏。 两个人就立在溪水旁,穆云背着手踢着脚下的小石子,穆苏则是一副典型的翩翩君子的模样,垂手而立。两人并肩而立,你一言我一语,看不出有多么的投机,但穆云却时不时的发出爽朗的笑声,也看不出有多亲昵,但总觉得两人放在那就是那样的般配,多一分腻歪,少一分生分。就是,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