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救人
大月国，阳春三月，京师顺天府发生了两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第一件事：一直跟随圣女云游的康乐公主被皇上赐婚给了锦衣卫指挥使袁少回。
第二件事：大婚前晚，康乐公主逃婚了。
但凡是了解朝政的人，都知道锦衣卫这几年的风光，尤其是在袁少回接管锦衣卫之后，整个北镇抚司越发目中无人，袁少回更是掌握着生杀大权，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甚至有人猜测皇上把康乐公主赐婚给袁少回，目的就是安抚袁少回的野心。
人人都在等着看这场充满利益的婚礼，然而，康乐公主却在大婚前晚逃婚了。
逃婚时还放火烧了袁少回的府邸，临走之前还留下一封退婚书。
众人唏嘘，不愧是离经叛道的圣女教养出来的公主啊，御赐的婚还想退。
*
北镇抚司衙门，袁少回坐在书房里处理着文书。
房门被敲响，一个身穿黑衣，抱着长剑的少年走了进来。
“大人，这是管家送来的府邸修葺的单子。”
少年把名单展开放在了桌案上，袁少回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你看着办。”
少年收回了单子看了一遍。
现在都知道康乐公主逃了大人的婚，一个个都探着脑袋看大人的笑话，但是只有他知道，这个婚如果大人愿意，康乐公主是怎么都逃不了的。
少年瞥了一眼放在架子上从来没打开过的康乐公主的画像，犹豫开口，“大人，公主那边真的就这样……”
袁少回终于抬头，“如果你想娶那个疯女人的话我可以去向皇上请旨。”
少年赶忙垂头，“不敢不敢。”
袁少回放下了手里的文书，“北戎奸细的老巢找到了，给我清点一队人马，今晚赶去大名府。”
少年错愕抬头，“大人，您体内的毒……”
袁少回伸手打断，“无碍，下去准备。”
他的语气不容人反驳，少年只能抱着长剑出去。
*
三日后，距离京师五百里外的大名府城外的一片山林。
清风簌簌，寂静的山林小路间，一白色锦衣少年郎悠哉的哼唱着不知名的小曲，眉目清秀，鼻尖小巧，唇红齿白，肌肤比山头飘散的柳絮都要白上几分。
小公子骑着一头披着红色斗篷的驴子，驴子脖子上带着一个五彩的铃铛和一个铁牌，走起路来铁牌和铃铛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摇晃间能看清铁牌上的字——路虎。
春风吹的人浑身乏力，洛锦坐在驴背上摸了摸手腕上一串黑色的手镯，那黑色“手镯”却突然动了，一双红色的竖瞳眼睛猛地睁开，竟然是一条黑色的小蛇。
小黑蛇嘶嘶的吐着信子，洛锦手指卷着它的尾巴，然后拍了拍驴头，声音慵懒，“路虎，快点，今晚别又睡野外。”
驴子对“路虎”这个称呼俨然很满意，本来低垂的脑袋高高扬起，拖拖沓沓的脚步也利落了几分。
只是这样的状态维持了没一刻钟，驴子突然停了下来，在原地打转，不安的喷着鼻息。
驴背上的洛锦半闭的双眼睁开，勒着了驴子的缰绳寻找让她家路虎不安的来源，扫视一圈，视线最终落在了前方路中间拦住了去路的不明物体。
翻身下驴，洛锦靠近，看清了这拦路的东西——
一个昏迷的男人。
男人身穿黑色夜行衣，带着面巾，身上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喂，醒醒。”
洛锦踢了踢男人，这人没给出任何反应，洛锦不禁大胆打量起地上的男人。
洛锦蹲下来掀开了男人的面巾，露出男人英挺的五官。
“长得还挺好看的嘛。”
洛锦视线滑过男人的脸，然后落在了对方的身上。
起起伏伏的肌肉把单薄的夜行衣撑的很好看，洛锦啧啧两声，实在忍不住拍了拍男人的胸腹。
“身材真不错啊，可惜是个短命的。”
叹息着摇了摇脑袋，洛锦站起了身，从地上这人的身上跨了过去，牵着驴子就走，但是拉着绳子，驴子却动也不动。
洛锦无奈回头看着喷着鼻子的驴，“又怎么了？”
驴子往回拉着绳子，驴嘴咬住地上男人的衣服扯了扯。
而本来盘着她右手腕上的那条小黑蛇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下去，此刻正盘在男人的胸口，翘着半截身子看洛锦。
“你们让我救他？”
驴子昂地叫了一声，小蛇发出嘶嘶的声音。
洛锦耸肩，“救不了。”
驴子着急了，这次直接咬住了洛锦的衣袖往男人的方向扯。
这头蠢驴，平时赶路的时间磨磨唧唧的，现在倒是力气大，把她带了一个踉跄。
洛锦拍了一巴掌驴头，“蠢驴，毒都侵入五脏六腑了，我怎么救？”
地上这个男人中了毒，是剧毒金蟾蜍的毒，看样子毒留在他体内的时间长达五年或者更久。
这种毒及其罕见，解药更是万金难求。
但好巧不巧，洛锦身上正有那么一颗解药。
可是，这么昂贵的药她凭什么用到一个打扮的不像好人的陌生人身上？
驴子打了一个更重的响鼻，这次没拉洛锦的衣服，只是咚地一声响，直接趴在了男人身边直挺挺的伸着四条腿，开始装死。
而小黑蛇也钻进了男人的衣服里面，露着脑袋用那竖瞳红眼盯着洛锦。
洛锦只觉得头疼。
“我这是养了两个祖宗吧！败家玩意儿，合着钱不是你们挣得你们不心疼。”
吐槽着，但洛锦还是解下了驴身上的包袱，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白色的瓷瓶。
瓷瓶打开，却滚出来两颗黑色的药丸，同时间，洛锦愣了。
纠结的看着手里的两颗药丸片刻，洛锦抬头看向自家的傻驴子和小黑蛇。
好尴尬，忘了哪一颗是金蟾蜍的解药了。
洛锦盯着两颗药丸研究了片刻，虽然金蟾蜍药丸都是她做的，但是吧，两颗一模一样的药丸装进一个瓶子里面，味道都串了，一时之间她还真分辨不出来。
而且，她也忘了另外一颗药丸是什么东西了。
不过，既然装在同一个瓶子里面，那说明另一颗肯定也不是毒药。
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洛锦没再犹豫，直接把两颗药丸都塞进了男人的嘴里。
蹲在旁边，看着男人苍白的脸色逐渐变得红润，洛锦伸手探上了男人的脉。
“嗯～不错，金蟾蜍解药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明日人就能醒过来……卧槽？”
一声惊呼，洛锦猛的甩开了男人的手腕。
她被男人此刻的脉象惊呆了──
竟然是魅毒！
她终于想起来另一颗药丸是什么了。
半年前，游历江南，她结交了合欢楼的老板娘，那常把风流韵事挂在嘴边的老姐姐曾偷偷塞给她一颗魅毒的药丸，她随手放进了瓷瓶里。
怔愣片刻，洛锦视线落在地上男人越发红润的脸上。
吃了这个魅毒什么后果了？
“服用此药物者，须疏解三天三夜，此毒无解药，老姐姐送你此物，日后遇到心仪的小郎君便喂了这毒，小郎君还不是随你怎样就怎样？”
合欢楼老姐姐的声音清晰的回荡在耳边，洛锦打了一个寒颤。
现在该怎么办？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手腕被一股大力箍住，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眸子，红着双眼盯着她，眼底竟是一片杀意，洛锦下意识的想要挣脱，但是男人一个用力，直接把她压在了地上。
洛锦：……
男人呼吸沉重，眼中的杀意渐渐被一层隐忍取代，他身体的重量都放下来，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洛锦缩了缩脖子，浑身僵硬。
“嘿，大兄弟我是男的，你看看我是男的！”
男人哪里听她的话，伸手就扯她的衣服，洛锦惊呼，伸手去推他，但男人却丝毫没动。
洛锦着急的都快哭了。
穿来这破世界顺风顺水了十八年，今天却在这臭男人身上翻了车？
洛锦着急看向旁边，那头蠢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而小黑蛇盘在旁边竖着半截身子，对着男人吐信子。
洛锦瞬间觉得欣慰，一边挣扎一边指使小黑蛇，“小白龙，快，给我咬这个狗男人！”
小黑蛇顿了顿，然后缩回了身子，盘成了一团丝毫不动了。
洛锦惊呆了。
这都养了什么玩意儿！
看着男人已经扯开了她的腰带，洛锦急了，直接抱住男人的脖子，直接用脑袋撞他的鼻子，趁着男人吃痛，洛锦膝盖用力踢开了男人。
连滚带爬好不狼狈起身整理衣服，转身却看到男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他某个地方，还不安分的支起他的衣服。
洛锦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气的就踹了男人两脚，看着男人没动静，她整理好衣服把小黑蛇盘在手腕上，转身就走，然而走了两步还是停了下来。
看着地上呼吸不稳的男人，洛锦纠结。
要是不管，恐怕这个男人真的会爆体而亡。
他死了不值当，但是可浪费了价值千金的金蟾蜍的解药啊！
犹豫再三，洛锦还是心疼自己的解药，从怀里摸出来一排银针，走到男人身边蹲下来，扎了这人的几个大穴。
这个魅毒无药可解，洛锦也只是能把毒控制住，半年内，如果不动那方面的心思，毒自然会排解。
解决完，临走还踹了男人一脚。
离开之后，洛锦在小河边找到了悠哉喝水的驴子。
被驴子拉进了城，天色已暗，她找了城中最好的客栈，回到房间倒在床上就睡去了。
睡的很不安稳，梦里面一会儿是她被不靠谱的爹抓回去跟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成婚，一会儿是她救的那个狗男人把她扑倒这样那样又这样。
梦里，她受尽百般折磨。
第2章 狗男人
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再次朦朦胧胧有意识的时候，是被一声惊叫声吵醒的。
“死人了！死人了！”
小二的声音几乎把客栈的屋顶给掀了。
洛锦完全清醒了，她猛的睁大了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脑袋有一瞬间的恍惚。
洛锦拧眉，闻了闻房间里残留的不寻常的味道。
真是大意了，擅长用毒的她竟然翻了车，着了别人的道。
——有人给她下了迷药。
怪不得这一觉睡的这么不安稳。
烦躁的揉了揉眉心，洛锦视线落在房间正中央房梁上吊着的女人。
女人双十年华，着锦衣，配华饰，挽着妇人髻，只是此人脸色发青，显然已经没了呼吸，死了也有一段时间。
收回视线，洛锦不紧不慢的穿靴子，整理身上的衣服，看似淡定，只是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却泛起了一层寒意。
刚来推开她房间的小二吓得跑出去，惊叫声传遍了整个客栈，不到半刻钟，一队捕快赶到了客栈。
洛锦正坐在桌前一边喝着茶一边观察房梁上的死者，衙门的捕快提刀进门，把她团团围住。
带队的捕头看了一眼房梁上的死者，不大的双眼瞪的提溜圆，“这是……这是曹将军的夫人！”
一队捕快都惊了，洛锦从他们脸上看出来了慌乱。
也是，房梁上吊着的死者衣着华丽，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妇人。
在门口不敢进来的客栈掌柜听到捕头的话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捕头强装镇定，“去通知大人，顺便让将军府的人过来一趟认领。”
有两个捕快应了一声跑了出去，洛锦放下茶杯，轻轻敲了桌子，终于让捕头的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
“来人，把这个贼子给我抓起来带回去！”
这个时候捕头是慌的，能抓一个是一个，不然没法跟将军府交差。
几个大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有人上来给她戴铁链，但是铁链刚碰到洛锦的手腕，盘在她手上的小黑蛇抬起了头，对着这个捕快吐着信子。
“啊，什么东西？”拿锁链的捕快吓得后退一步，锁链都掉在了地上。
屋里的捕快也都惊恐的看着小黑蛇。
他们哪里见过通体黑的发亮的蛇？
瞬间房间捕快看洛锦的眼神就不正常了。
洛锦神色淡定，安抚的按压了小黑蛇的脑袋，小黑蛇这才在她的手腕盘好，只是那猩红的竖瞳依旧盯着面前的捕快，这群捕快被看的后背发凉。
“去衙门是吧？走吧，前面带路。”
洛锦从怀里摸出扇子，潇洒展开，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肤色很黑的捕头，他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老实点”然后带头快速往外走。
*
洛锦被带到了衙门，大堂没人，那群捕快忌惮着她手上的小黑蛇不敢为难她，洛锦自己找了椅子坐下，摇着扇子气定神闲，那群捕快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白白净净，穿着讲究，想来身份也是不凡，怎么就糊涂的犯了这样的事？
这样想着，这群捕快看她的眼神中又多了急分可惜。
枯坐了一刻钟，洛锦终于是失去了耐心，唰的一声合上了手里的扇子，“嘿，你们大人到底审不审？再不审凶手都跑了。”
那捕头斜了她一眼，“你不就是凶手吗？”
洛锦啧啧两声，“我脑子又没进水，杀了人会把尸体留在自己房间？”
“那是你没时间抛尸。”捕头说。
洛锦被气笑了，“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然后就又等了一刻钟，就在洛锦快睡着了的时候，后堂传来动静，随后走出来一个高瘦的留着山羊胡、穿着四品官服的官老爷。
此人正是大名府府尹魏知同，小眼睛瞥了一眼洛锦，一甩官袍在明镜高悬的桌案后面坐下。
洛锦用扇子遮着脸打了一个哈欠，从椅子上站起来，拱手作揖行礼。
魏知同视线落在洛锦身上，只见少年气定神闲站在哪里，举手投足很是风度，好看的给他们衙门都增添了几分颜色。
魏知同拿起手边惊堂木，狠狠放下，啪的一声震慑人心，“堂下之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洛锦微垂着眼，朗声回答，“学生不才，前些年考中了秀才。”
在他们大月国，秀才不跪官。
魏知同不禁多看了洛锦两眼。
小小年纪，竟然已是秀才之身。
说话间洛锦从荷包里面拿出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这是证明她身份的路引。
魏知同旁边的文书过来把路引递给魏知同。
魏知同老花眼，捧着一张纸看了好几眼，“名字叫……巴霸？”
洛锦笑眯眯的看着魏知同，“诶。”
魏知同捋了捋山羊胡，好生奇怪的名字。
把洛锦的路引放下，魏知同正襟危坐，“既是秀才之身，就当好好读书，日后报效朝廷。残害将军夫人，对得起圣贤，对得起朝廷吗？”
啪，又是一声惊堂木。
洛锦被震得耳朵发麻。
魏知同指着洛锦，山羊胡颤抖，“巴霸，你可认罪！”
洛锦掏了掏耳朵，“爸爸没杀人，爸爸不认罪。”
魏知同高高举起惊堂木，刚要落下，从后堂快步过来一个衙役，凑到魏知同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魏知同脸色猛地一变，轻轻放下惊堂木，跟着衙役快步往后堂走去。
洛锦依旧气定神闲。
洛锦和满堂的衙役以及外面看热闹的人民群众等了半炷香的时间后堂终于传来动静。
原本低着头把玩着扇子的洛锦听到动静抬头，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双绣了金线蟒纹的靴子，然后是一双跟着衣摆晃动的大长腿。
洛锦挑了挑眉，视线接着上移落到了跟靴子同样金线绣纹镶了宝玉的腰带。
这腰……真带劲。
洛锦忍不住好奇拥有这大长腿公狗腰的人长什么样子，她就往上看了去。
视线对上了一双深邃的双眼。
这眼太过凌厉，洛锦要不是有着强大的心理，怕是要被这双眼睛看的露怯。
这眼睛让洛锦不喜欢，但是其他五官，是真的……嗯？嗯？嗯？
怎么，有点熟悉？
洛锦怔了片刻，然后猛地睁大了双眼。
靠！
这不是昨天被她救的短命鬼吗？
震惊的表情一闪即逝，洛锦垂头掩饰了眼中的神色。
这人怎么出现在这里？
魏知同恭敬的迎着男人走过来，请男人坐到了主位。
洛锦心中又是一惊，让正四品的大名府府尹这般对待，可见其身份。
洛锦握紧了手中的扇子，心里捉摸着，这么年轻能是什么大人物。
而此时，堂上。
坐在了主审位上的袁少回看着洛锦，狭长的双眼微眯了几分，“抬起头来。”
嗓音的压迫性完全不输他的眼神。
洛锦慢悠悠的抬头，但视线盯着桌子上的惊堂木，就是不看桌子后面眼神可怕的男人。
落在旁人眼中，她这是害怕，但只有她知道，她是那么一点点心虚的。
男人气场太强大，大堂里的衙役大气都大气不敢喘，安静的都能听到彼此砰砰砰的心跳声。
洛锦敏锐的察觉到了来自那个男人视线中的杀意，显然小黑蛇也感受到了，它翘起了脑袋，吐着猩红的信子。
洛锦安抚的压下小黑蛇的脑袋，袁少回却是已经看到了她的动作，视线落在她的手腕，对上一双竖瞳时眉心动了动。
“巴霸？”
洛锦没敢应，慢慢抬头，就看到男人正捏着她的路引。
洛锦没回应，男人视线瞥了过来，洛锦点头，“对，学生名叫巴霸。”
“京师人？”
洛锦淡然，“是，京师人。”
袁少回手指轻轻敲了桌面，“人死在客栈你的房间，是你杀的？”
“不是。”
“用什么证明？”
洛锦抬眼跟男人的视线对在一起，不卑不亢，“大人只需要带过来一个人，学生自然会证明自己的清白。”
“何人？”
男人靠在椅子上，刚解完毒神色带着几分倦懒，但是气势却不容让人忽视。
洛锦暗暗撇了撇嘴。
这狗男人越是这副人模狗样她越是唾弃。
昨天差点把她嗯嗯啊啊的事情她可没忘！
洛锦把情绪隐藏的很好，“客栈，今早报案的伙计。”
袁少回没说什么，瞥了一眼旁边一身肃杀之气抱剑而立的男人，“清尘，去把人带来。”
“是。”
叫清尘的抱剑男人抱着剑往外走，眨眼之间就已经消失在了洛锦的视线中。
洛锦垂了眼，对狗男人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这绝对不是一般人。
第3章 嫌疑
清尘离开之后衙门前厅很是寂静，洛锦打开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风，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注意着袁少回。
魏知同站在袁少回旁边，大气不敢喘，这种春暖时节，他竟然出了一头汗。
袁少回视线落在洛锦身上，那审视的视线让洛锦无法忽视。
他具有压迫性的视线太具有实质性了。
洛锦抿了抿唇，刚想回视狗男人，上方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昨日，北城门外山林，是你。”
洛锦被他句话惊得手里的扇子险些掉在地上。
狗男人用的是陈述句。
他还是认出来了她。
洛锦下意识的就摸了摸小黑蛇，“学生不明白大人说的什么。”
洛锦垂着头，没听到男人的动静，刚想抬头看看，眼角余光看到一个东西冲着她飞过来，她下意识的侧身躲开。
嘟的一声，桌案上写着“令”字的木牌擦过她的脸颊直接嵌进了她身后的柱子里。
木牌带动着柱子还在发颤，可见男人的内力是多么深厚。
洛锦双眼眯了眯，感觉身后气息不对，她再次侧身，又躲开了一个木牌。
洛锦凝神，抬头看向狗男人，只见狗男人手里捏了一个木牌第三次向她投掷。
再一再二不再三。
洛锦眼中神色骤然变冷，她没躲，待令牌直逼她眉心时，她用手中的扇子接住令牌，借用巧力一个旋转把木牌推了回去。
他故意找麻烦，那她只能奉陪了！
单薄的木牌直直攻击狗男人的面门，直到木牌距离他眉心一寸时他才抬手，木牌被他轻轻松松的夹在了指尖。
两人你来我往只是片刻功夫，却看的前厅内所有人心惊肉跳，魏知同更是腿软的站不住。
“大胆，竟然敢对大人动手，来人，将他给我押下！”魏知同吹着胡子瞪着洛锦。
洛锦啧了一声，唰的打开扇子，小黑蛇不知何时爬到了她的肩膀上，翘着身子吐着信子，愣是没人敢上前。
魏知同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袁少回，“大人，这个……”
袁少回把玩着手里刚刚接住的木牌，看着洛锦的视线幽深。
“本官体内的毒，你解的？”
洛锦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是啊，所以大人刚刚是在恩将仇报吗？”
魏知同看她这张狂的样子眼皮跳了跳，疯狂的给她打眼色。
袁少回看着摇扇的少年，双眼微眯了几分，“我若恩将仇报，你待如何？”
洛锦已经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气，她不禁冷笑。
“那大人便来试试。”
当她是吓大的？
感受到了她的杀意，她肩膀上的小黑蛇拍打着尾巴，竖瞳比刚刚更红了几分。
袁少回注视着一人一蛇良久，直到清尘拎着一个人进了前厅，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才被打破。
两人身上的杀气都收敛，视线同时落在了被清尘拎着进来的客栈伙计身上。
这伙计这人干瘦，脸长得倒是端正。
袁少回摩擦着手里的木牌，看着洛锦，良久之后才把深沉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那伙计早就已经吓得双腿发软，在清尘放下他的时候，他直接瘫倒在了地上，“草草草民叩见大人。”
这伙计说话发颤，额头直冒冷汗。
“人已经带来了。”袁少回道。
洛锦因为刚刚的事情心里有气，晃着扇子坐到了椅子上，翘着腿，语气算不上恭敬，“大人让人看看这伙计的手就知道了。”
清尘看了一眼袁少回，然后走到了伙计面前蹲下，伙计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双手握成了拳头。
清尘不跟他废话，用力一捏他的手腕，伙计的手张开，大家看到了伙计被染成了紫色的指尖。
“紫迷草，小剂量有安神效果，大剂量使用会让人昏迷，粉末沾水有很强的染色能力。”洛锦说。
那伙计肩膀颤了颤，听洛锦接着说：“紫迷草，燃烧中无色无味，是制作安神香最好的原料，昨晚上是你领着我进的房间，临走前给我点了熏香，你是那个时候把迷香混进去的。”
“夜深人静，你等我睡死之后撬开了我房间的门栓把尸体布置好，第二天早上你等着外面巡逻的衙役靠近了客栈之后上楼喊了我的房门，这也是为什么捕快那么快就赶到的原因。”
洛锦摇着扇子，看着满头冷汗的伙计，“是这样吗？”
在客栈的时候她就察觉这个伙计不对劲了，比起掌柜的恐惧，这个小伙计却慌乱中带着镇定。
伙计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草民不知道小公子说的什么，小的……”
洛锦唰的合上扇子，用扇子按压了一下拧起来的眉心，“不承认也无妨，我家小白龙识得味道，你若不承认，不妨让它来认认你。”
说着洛锦把盘在她肩膀上的小黑蛇拿了下来缠绕在指尖把玩。
这伙计在看到小黑蛇的时候惊叫一声，惨白着脸往后缩了缩，“草民真的……”
洛锦扬眉，眼中都是威胁的神色，“我家小白龙没别的爱好，就爱吃爱说谎的人的眼珠呢，不妨……”
这伙计吓得脸色毫无血色，爬到了距离洛锦最远的地方，带着哭腔到：“草民招，草民招！昨晚上确实是草民把尸体送到小公子您的房间，但是，人不是我杀的啊！”
说着伙计哭了起来，“我也是被逼无奈，如果我不这样做我就会没命啊！”
洛锦把玩着小黑蛇一顿，“你认识凶手？”
伙计摇头，“不认识，那具尸体是突然出现在我房间里的。”
“昨天早上草民醒过来的时候尸体就在我床上，草民吓死了，当时尸体上还留了一封信，里面是一副画像，信中说画中人会来客栈住店，让草民把尸体吊到画中人的房间里。”
说着伙计呜呜的哭了起来，“草民说的都是真的，不敢有任何欺瞒，信中说如果草民不照做，就让草民死无葬身之地，草民只能照着信中的意思做了。”
洛锦听着他的话，收起了小黑蛇，放下了翘着的腿，慢慢坐直了身子，“等等，你说的画中人……是我？”
伙计点头，“是公子。”
洛锦脸色很精彩，“你确定？”
“确定，画中小公子跟您一模一样，而且同样骑着驴子。”
洛锦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合着，凶手一早的就想污蔑到她头上，连她什么时候进城住哪家店都清楚！
袁少回视线落在了洛锦身上，意味深长的，洛锦感受到了，扬起一抹假笑，“学生清清白白。”
袁少回视线在她身上上下扫了一遍，然后落在客栈伙计身上，“那封信和画像呢？”
“草民害怕被牵连，那封信和画像都给烧了。”
洛锦现在有点凌乱，“客栈伙计这么多，为什么偏偏送信给你？”
伙计抹眼泪，声音颤的都快听不清，“可能……可能是草民会识字，而且还单独一个屋子吧。”
话落，这伙计又是一通喊冤，眼泪鼻涕一脸，袁少回不着痕迹的拧了拧眉，神色淡淡的看向人形立标魏知同，“带下去，关押。”
“是。”
魏知同觉得自己终于有点用处，赶忙让捕快把这个伙计带了下去。
前厅安静了下来，洛锦坐的有点煎熬，握着扇子起身，“大人，学生嫌疑是不是解除了？”
哪知道，下一刻上方的狗男人却开口——
“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洛锦错愕的看了他片刻，然后眨了眨眼。
呵，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呢。
第4章 锦衣卫
洛锦盯了袁少回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首先，大人，学生不是戏精，然后，学生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
先杀人然后再陷害自己？
有这个工夫直接跑路不就完了？
“况且，死者死亡时间，学生并不在大名府，哦，当然，如果不是为了救某个人，说不定，大概，也许学生能赶上热乎乎的死者。”
袁少回捏着木牌的手瞬间收紧，如果熟悉的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神色间的几分不自然。
虽然昨天被金蟾蜍的毒药折磨的难受，但是他隐约还是有一些记忆——
他记得自己好像热火缠身，把堂下这个唇红齿白的小子扑倒了，然后被这小子撞了脑袋昏迷了，等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大名府的驿站，大夫却告诉他他体内的金蟾蜍的毒已经解了。
他瞬间就想到了昏迷前的事情，昏迷中隐约听到什么解药，什么毒药，他想，肯定是那个小子救了他。
他让清尘找了那个小子，就查到他被捕快带府衙，救命之恩他不能不报，然后就过来了。
试探了这小子几下，竟然发现不是简单人物。
此时围剿北戎奸细，他们大获成功，但不能保证没漏网之鱼，所以他对这个叫做巴霸的救命恩人产生了怀疑。
沉思片刻之后他开口说：“本官身边缺个医官，你可愿意当这份差事？”
洛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话题转变的是不是太快？
洛锦假笑着，“就不了吧？学生医术实在不精湛。”
袁少回可不相信这人的说辞，毕竟他体内的金蟾蜍的毒连医谷的人都解不了，这人却解了。
“那就只能死。”
让这人留在身边一是为了救命之恩，二是方便监视这人，但如果这人不识时务，那只能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洛锦眼角抽了抽。
只能死？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大人，学生觉得这个问题很严肃，您还是允许我思考几天。”
袁少回盯了她良久，然后起身走了下来。
袁少回在洛锦一步之隔的地方停了下来，那双深沉的眸子落在洛锦身上，无形中散发着威压。
小黑蛇感受到了危险，竖起来了身子，猩红的竖瞳盯着袁少回。
洛锦丝毫不惧跟他对视。
这么近距离一看，袁少回发现她的双眼很好看，眼中没有别人看到他时的恐惧，就这样略带深意的静静的看着他，却猛地让他心口颤了颤。
昨天在树林中本来模糊的记忆某个画面瞬间清晰，他记得自己扯开了这人的衣服，这人腰很细，他两只手就能掐住，一张一合的唇比天边的夕阳还要艳……
袁少回猛地回神，身侧的双手攥成了拳头，微微错开了跟洛锦对视的视线，快速从怀里拿出来一块东西抛给了她。
洛锦下意识的接住，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东西，男人扔下一句话走开了，“考虑清楚之后带着这个去驿站找我。”
男人走进了后堂，抱着剑的清尘深深看了一眼洛锦，然后跟上男人，魏知同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也快步跟了过去。
洛锦拧眉，垂头看手里拿着的沉甸甸的黑色令牌，只见上面一个大大的“宗”字，反过来，后面刻了一簇茶花。
什么东西啊？
洛锦把令牌拿在手里颠了颠，收进了荷包然后离开了衙门。
*
而此时衙门通往后院的长廊下，袁少回负手走着，步伐很慢，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有几分心不在焉。
魏知同恭恭敬敬的跟在旁边，犹豫了片刻之后上前两步。
“大人，您看接下来这个案子怎么办？”
曹将军夫人身份不一般，他怕担不了这个责任。
袁少回像是回神，瞥了一眼魏知同，轻飘飘的说：“这是魏大人的案子，当然是魏大人自行处理。”
魏知同额头冒汗，“大人，这个案子下官觉得不寻常，下官能力不济，恳请您主审。”
魏知同停下来行礼。
袁少回瞥了一眼魏知同，“三日，本官只能在此地逗留三日，若届时依旧没找到凶手，魏大人自己看着办。”
魏知同慌忙点头，“是是是，下官先行谢过大人。”
魏知同擦了一把冷汗的同时松了一口气。
死者身份特殊，也就锦衣卫的人处理最合适。
*
洛锦回了客栈，掌柜的看到她倒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蹲下来躲到了柜台后面，洛锦走过去，敲了敲柜面。
“掌柜的，我的驴子你们照顾好了吗？”
掌柜的战战兢兢的起来，“在在在后院马棚里面拴着呢。”
洛锦从荷包里面捏出来碎银子扔到柜面，“掌柜的，昨晚上你们值班的是哪几个伙计？”
掌柜的看着碎银子，愣是没敢收。
洛锦啧了一声，又从荷包里面拿出来一两碎银子。
掌柜的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把碎银子往洛锦面前推了推，一脸为难，“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昨晚上守夜的几个伙计都被带走了。”
“带走了？谁带走的？”
掌柜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看了一眼门外，趴在柜台上小声说：“飞鱼服，绣春刀，您知道是什么人了吧？”
洛锦眼皮跳了跳。
飞鱼服和绣春刀，这是锦衣卫的人穿的官府和佩戴的武器，锦衣卫怎么会出现在大名府？
这个案子为什么会惊动锦衣卫？
洛锦神色凝重了几分，“什么时候带走的？”
“半个时辰前，在您住的那个房间里好一顿查看。”
洛锦抿紧了唇。
半个时辰前，她还在衙门，期间那个叫清尘的侍卫来了一趟客栈……
几个画面噌噌在脑海里面闪过，洛锦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难道，那个狗男人是……
大名鼎鼎，杀人不眨眼，连皇亲贵胄都不放在眼里的锦衣卫指挥使——袁少回？
不可能！
但是自己否定了之后，心里一个声音却告诉她：怎么不可能，记得狗男人身边的侍卫清尘吗？他怀里的那把剑，可不就把代表着他的身份？
锦衣卫上下佩戴的武器都是绣春刀，唯独两人除外，一个是武功高强万物皆可为武器的锦衣卫指挥使袁少回，另一个就是袁少回身边的近卫清尘。
都说锦衣卫无恶不作，袁少回这个大魔头更是养了一群听话的走狗，而其中最为让人闻风丧胆的就是疯狗清尘。
五年前，南王叛变，锦衣卫出动，突破叛军重围斩杀南王首级的正是清尘，之后便有这人的传说——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清尘使用的武器正是回鸿剑。
这是袁少回曾经使用过的佩剑，削铁如泥，吹发可断。
掌柜以为小公子没见过世面，听到锦衣卫的名号吓坏了，轻轻的敲了敲桌面，“小公子，既然衙门把你放了，你就收拾东西快快离开大名府吧，小心落在锦衣卫手里，就算你没冤，也没你的活路。”
洛锦回神，眼皮猛地跳了跳，抓了碎银子快步上了楼。
掌柜的声音在身后弱弱传来，“嘿，你倒是把银子留下啊。”
回到房间，洛锦靠在门上平复着呼吸。
她害怕的倒不是杀人案件牵扯到她身上，毕竟她行的正坐得直。
她害怕的是，袁少回知不知道她的身份啊？
他来大名府是干什么的？不会是查找她下落的吧？
就在洛锦考虑要不要收拾包袱跑路，窗外街道上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然后脚步声越来越近，直接逼近她的房门。
下一刻，她的房门被嘭的一声踹开。
洛锦握紧了手里的扇子，看向外面排列整齐、皆是身穿铠甲佩戴兵器的官兵。
哦吼，看来她想走也走不掉了。
第5章 故人？
带着兵马过来的人自称是守将府的人，把整间客栈都围的水泄不通，根本就不给洛锦拒绝的权利。
洛锦跟着这群人去了将军府。
将军府的官兵将她送到了将军府的外院正堂。
迈过高高的门槛，洛锦视线落在了坐在正堂上的男人身上。
男人一身白衣，身材高大，看似孔武有力，却长了一张精致的脸，举手投足之间也是优雅的大家风范。
洛锦不禁多看了男人两眼。
想来，这就是那位痛失夫人的大名府守将曹将军了吧？
洛锦握着扇子拱手作揖，“学生见过将军。”
男人放下了茶杯，这才抬眼看向洛锦，“就是在你房内发现的嫣儿尸体？”
洛锦顿了一下意识到他口中所说的嫣儿是那位死者。
“是。”
落落大方，毫不怯懦，曹明宴看着她的目光深了几分。
“想好怎么为嫣儿赔命了吗？”
男人再次拿起茶杯，垂目饮茶，洛锦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不妨碍她心中涌起的不悦情绪。
这都不调查就让她赔命？
真是不讲理的标新立异。
本来对这个人还有几分敬意，但在曹明宴话落之后洛锦连敷衍都免了，直起了腰身，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将军不知道，学生已经走了一趟衙门吗？”
衙门都已经把她放了，到了他这里没赔命的道理。
曹明宴看向她，“本将军没魏知同那样的耐心。”
“将军，难道就不想找出真正杀害您未夫人凶手吗？”
曹明宴放下了茶杯，“不重要，本将军说是你杀的就是你杀的。”
话落，曹明宴对着守在一旁的属下挥了挥手，“动手。”
从洛锦进门开始男人脸上就没多余的表情，这人不是情绪不外露，而是真的就不在意。
不在意洛锦是不是凶手，甚至是不在意他夫人的死因。
站在曹明宴身边的那个属下张了张嘴，神色挣扎，但最终还是提剑上前。
这是一个副将，洛锦看得出来他对曹明宴的命令不是很赞同，所以这个人拔剑的时候是很迟疑。
洛锦轻叹一声，“你这样，是杀不了人。”
话落，洛锦已经出手，手中的扇子敲在了拔剑的手上，剑回鞘，副将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洛锦身形一闪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等这个副将反应过来，就看到洛锦在把玩着他的佩剑。
“你……”副将震惊的看着洛锦。
洛锦用剑拄着地，“乖，这边没你事，靠边站。”
副将眼皮颤了颤，看向曹明宴，“将军……”
在洛锦出手的一瞬间，曹明宴好看的桃花眼中终于多了几分情绪。
打量了洛锦几秒，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
副将再次犹豫，在洛锦把剑还给他之后他带着人退了出去。
正堂里一片安静，洛锦找了位子坐下，唰的一声打开了扇子，嘴角勾着一抹冷笑，“怎么，将军不打算杀了我给您夫人报仇了？”
曹明宴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比起刚刚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此时的曹明宴的眼神才像是在看着一个“人”。
“身手挺不错。”曹明宴说。
“过奖。”洛锦看着曹明宴，“府里还有谁去世了？”
曹明宴眉心动了动，“什么？”
洛锦摇着扇子，“小门外面挂着白灯笼，看样子已经挂上了好一段时间了，想来不是为了您夫人挂的吧？”
曹明宴视线落在她身上良久，嘴角动了动，“你是一个聪明人。”
“谢将军夸奖。”
“但我不喜欢聪明人。”
洛锦真想给她一个白眼。
这人怎么这个欠呢？
曹明宴看向外面，“一位故人。”
洛锦意识到他在回答她刚刚的问题。
曹明宴神色依旧淡淡，仿佛这个故人也不是那么重要。
“将军跟您夫人的感情不好吗？”洛锦问。
曹明宴视线落在了洛锦的脸上，“本将军说过，不喜欢聪明人。”
洛锦耸肩，“没办法，本人就是如此优秀。”
曹明宴看了她良久之后轻笑一声，“你这人，到也有趣。”
这一笑，他的脸更加俊朗，洛锦都不禁挑了挑眉。
这张脸，真的不像是一个武将。
“既然你不想赔命的话，就给本将军找出来凶手吧。”曹明宴突然说。
洛锦眉心动了动，“将军，这是衙门该做的工作。”
曹明宴喝茶，“衙门那群人……速度太慢。”
“嗯？”洛锦摇着扇子的动作一顿，“看样子将军很着急啊。”
曹明宴没有隐瞒，“最多三日，嫣儿的家人会过来，倘若那时找不到凶手，你我都活不了命。”
洛锦眉心紧了一下。
“敢问将军，夫人什么身份？”
“镇南侯金慈爱女金嫣儿。”
洛锦摇着扇子的动作僵住。
金嫣儿的名字她没听说过，但是金慈，她可是熟悉的很，这位老将军，可是他们大月国出了名的女儿奴。
洛锦合上了扇子，信了刚刚曹明宴说的话——
如果在金慈到来之前他们没找到凶手，恐怕那脾气暴躁的镇北侯会踏平整个大名府。
看出了洛锦神色的转换，曹明宴勾了勾唇，“现在还要推迟吗？”
洛锦握紧了扇子。
先不说死者的身份，就是她也想弄清楚是谁想栽赃她，所以，她还真不想推辞。
思考片刻，洛锦看向曹明宴，“我能看看夫人的尸体吗？”
“她的尸体在别院。”
洛锦眉心挑了挑。
将军夫人的尸体不放在将军府，竟然放在别院？
感情不合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还请将军带学生先去看看尸体。”洛锦站起身，她还记恨着刚刚曹明宴想杀她的仇，这会儿都没给他行礼。
曹明宴也不介意，对外面喊了一声“春生”，之前的那名副将走了进来。
“将军。”这位叫做春生的副将对曹明宴行礼。
曹明宴又恢复了什么都不在意神色淡淡的模样，“带着这小公子去别院。”
春生瞥了一眼洛锦，道了一声“是”然后对着洛锦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小公子请。”
洛锦看向又坐在那里喝茶的曹明宴，“将军不一同前往吗？”
曹明宴眼皮都没抬一下，“你自前去。”
洛锦没再多说，跟着那名副将走了出去。
走出前堂之后洛锦回头看了一眼，却正好对上曹明宴的意味不明的视线。
洛锦顿了一下收回了视线跟上了春生。
第6章 讽刺
来将军府的时候是被一群官兵押送着走进来，但是去别院的时候是坐着将军府的马车。
马车到了将军府别院停下，洛锦摇着扇子下了马车。
别院外面挂着白幡，门上也挂上了白灯笼，从别院外面就能闻到一股烧纸钱的烟灰味儿。
在走进别院之前，洛锦看到了旁边还停着另外一辆马车，这马车比她坐来的将军府的马车大了将近一倍，车厢上雕龙画凤，描金绘银，真是好不高调。
洛锦多看了一眼马车，然后跟着春生进了别院。
金嫣儿的灵堂设在别院的前堂，洛锦跟着春生走进了灵堂，只是在迈过了门槛看到灵堂里站着的袁少回时她动作顿了一下。
靠，狗男人怎么在这里？外面的马车就是他的吧？
袁少回显然也看到了洛锦，神色很淡，似乎对她的到来丝毫不感到意外。
洛锦现在知道了他的身份，即使心里骂他是狗男人，但还是敷衍的拱手作揖给他行礼。
春生显然不认识袁少回，上下打量了一眼袁少回和清尘，“二位是何人？为什么出现在夫人的灵堂？”
袁少回没说话，站在他身后的清尘拿出了一块金色令牌举到了春生面前，“锦衣卫办案。”
在看到写着“锦”字的令牌春生双眼瞬间睁大，反应过来慌乱行礼，“大名府守将副统领李春生拜见大人。”
金色的锦衣卫令牌，代表的可只有锦衣卫指挥使啊，春生心跳猛地加快，心想，这位大人物怎么出现在这里？
洛锦看到面前的袁少回和清尘，她心中不禁冷笑。
锦衣卫，好大的威风。
没跟袁少回浪费功夫，洛锦走到了棺材前看着里面的尸体。
金慈那老东西虽然是武将，但是养出来的女儿确实好看的不得了，放眼整个京城恐怕都不能找到跟这张脸相媲美的。
金嫣儿躺在棺材里面，紧闭着双眼，面色发青，嘴唇发白，可以看到她脖子上一道发紫的於痕。
洛锦捏开了她的下巴看了看口腔，看到发紫的舌尖眉心拧了拧，然后扯开金嫣儿的衣领摸了摸喉骨，是断裂的。
然后洛锦又看了看金嫣儿的手，手指柔软细长，生前涂了丹寇，趁着一双手细腻柔滑。
“夫人身上的衣服是谁换的？”洛锦问守灵的两个小丫头。
其中年长一点一身丧服眼睛红肿的小丫头走上前，“是奴婢。”
“夫人身上有外伤吗？”
“回公子，奴婢没在小姐身上看到外伤。”
洛锦用扇子敲了敲手掌，“你是你家小姐的贴身丫鬟？”
“是。”
“你跟我说说，你家小姐是怎么失踪的？”洛锦走到旁边的长板凳上坐了下来。
春生从知道了袁少回的身份之后就战战兢兢的垂着脑袋不敢吭声，此时看到洛锦在袁少回还站着的情况下坐下，他眉心猛地跳了跳。
袁少回视线跟随着洛锦，看她坐下之后顿了顿他抬脚走了过去，在洛锦旁边的板凳上坐了下来。
但尽管如此，洛锦扇子煽动的风裹挟着她身上的味道扑倒了他的鼻尖。
一瞬间袁少回想到了在城外山林中的画面，他脸色变了变，然后起身往挪到了距离洛锦较远的地方。
洛锦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没在意，摇着扇子听小丫鬟讲着金嫣儿失踪的事情。
“前天是十五，我家小姐照常去城外的尼姑庵上香礼佛，当天晚上住在了那里，小姐体恤下人，所以晚上没让奴婢守夜。”
说着小丫鬟红了双眼，“但是第二天早上奴婢去伺候小姐起床，却发现人不见了，奴婢派人找遍了整间尼姑庵都没找到小姐，然后奴婢就报了官。”
洛锦眉心不禁挑了挑，“报官？第一时间没通知将军府吗？”
小丫鬟身前的双手突然握紧，半垂着的脸上浮上怒气，“将军都不让我家小姐进将军府的大门，哪里还管我家小姐的死活，将军已经被那个狐媚子迷了心智！”
说着小丫鬟默抹了眼泪。
洛锦一副吃瓜的心态瞟了一眼春生，只见春生神色淡然，丝毫没因为小丫鬟的话有丝毫动容。
这做下属的不合格啊，人家都当着你的面说你家将军呢。
“什么狐媚子？”洛锦八卦的问。
这曹明宴也不是贪色之人啊。
“是以前跟奴婢一起伺候小姐的丫鬟。”
小丫鬟不愿多说，但这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洛锦吃了大瓜。
还想再问问关于这三人之间的感情纠葛，旁边的袁少回站了起来，瞥了她一眼之后抬脚往外走。
洛锦合上扇子也跟着站了起来，“大人去哪儿？”
“尼姑庵。”
洛锦没想到他竟然回答她。
洛锦快步跟上，“大人，这难道不是衙门的案子吗？”
袁少回脚步很快，很可以的跟她拉开了距离，“镇南侯为爱女请旨，这个案子现在已经归锦衣卫。”
洛锦还是没跟上他的脚步，等她出来的时候袁少回的马车已经走远了。
洛锦叉着腰喘气，怎么觉得袁少回故意躲着她似的？
春生跟上，“小公子，现在咱们去哪儿？”
洛锦盯着袁少回离开的方向，“尼姑庵。”
话落她利落的爬上了马车，马夫驾车，春生骑马跟上。
别院距离尼姑庵有一段时间，洛锦在马车上闷得慌，撩开车帘跟骑马的春生搭话。
“那位阿桃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洛锦问。
春生张了张嘴，“将军的事情，做属下的不方便说。”
“这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为了让我更了解案子，说说嘛。”
春生犹豫，拧着眉想了想，然后口齿含糊的说：“颇有心机？”
“怎么个有心机法？”
春生欲言又止，最后一咬牙放弃了挣扎，“本来将军跟夫人感情还不错，但是阿桃姑娘离间二人感情，把夫人气的去别院住，夫人多好的人啊。”
洛锦做了一个哇哦的口型，继续问：“那阿桃姑娘现在在哪儿？”
“死了。”
“死了？”想到了将军府的白灯笼，“将军府前院外面的白灯笼不会就是为了阿桃挂的吧？”
洛锦三观碎了，正牌夫人尸体都不能入府，到在那里缅怀小三儿。
说到这个春生就气，“可不是嘛，偏偏阿桃死之前最后见的是夫人，将军就认为是夫人害的阿桃，打了夫人一巴掌，夫人当时就写了和离书。”
洛锦又吃了一瓜。
原来是已经和离了，怪不得灵堂设在别院。
春生叹气，“真是没想到，夫人说死就死了，明明已经计划好了月底就回蜀地的。”
洛锦趴在车窗上，用扇子低着下巴。
“那阿桃定然是倾城之色吧，不然这么能作妖你家将军还喜欢着她。”
春生挥了一下马鞭，“什么啊，连夫人万分之一都不及，将军就是因为阿桃曾经救过他一命才百般谦让。”
洛锦嘴角扯了扯，“呵，你家将军还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呢。”
只是他的恩情，凭什么让一个无辜的女人承受痛苦？
颇为讽刺。
第7章 是女人
本来只是吃瓜，但是瓜又腥又臭，她放下了车帘，闭眼休息到了尼姑庵。
车子停下她跳下马车，被人带领着进了后院金嫣儿失踪的那个房间。
房门大开，袁少回早已经到了。
洛锦抬脚进去，他们已经打算离开，洛锦正好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大人，发现什么了？”洛锦难得露出笑脸，就是想从他这里打探到情报。
毕竟她来的晚一些，一些线索恐怕早已经被袁少回找到了。
袁少回负着手看着她，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
一个男人，用这么重的香粉做什么？害的他总是想到山林里的事情。
微拧了眉心，“想知道？”
还没等洛锦开口，这狗男人说：“自己去查。”
说着，他带着清尘跟她错身而过，敛着衣袖，生怕碰到洛锦。
洛锦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
看看她这是救了什么玩意儿！
洛锦终归还是自己查了金嫣儿住过的房间，上上下下慢火了一个时辰，等出来之后灰头土脸，在尼姑庵里收拾了一下才离开。
回到将军府天已经暗了，曹明宴正在用餐，洛锦毫不客气坐到了曹明宴对面，让人添了一副碗筷。
“有什么收获？”曹明宴看了她一眼，继续用餐，动作很是雅观。
“您知道夫人……不，应该说是金小姐，毕竟你们都已经和离了。”
曹明宴眼底神色因为洛锦这句话浓郁了几分，“你想说什么？”
“您知道金小姐是怎么死的吗？”
“如何？”
“上吊自杀。”
曹明宴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曹明宴张口就来，“她那么要强的人……”
怎么可能自杀。
洛锦把手腕上的小黑蛇放到桌子上，给它夹了一块红烧肉，然后她自己吃着，“再要强的人的心理也有脆弱的时候，就好比，被人冤枉的时候，被人陷害的时候，或者，被一段感情伤的体无完肤的时候……”
洛锦话没说完，曹明宴啪的放在了筷子，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洛锦夹着花生米，“大人知道镇南侯请谁查金小姐的案子吗？”
“谁？”曹明宴拿起筷子。
“锦衣卫指挥使袁少回。”
曹明宴筷子在空中一顿。
洛锦笑了，快速往嘴里塞了两块红烧肉，然后拎起小黑蛇缠到手腕，“谢谢将军款待。”
洛锦唰的打开扇子，一副偏偏风流公子模样，曹明宴沉默无语，在她快走出饭厅的时候开口，“嫣儿，是自杀的吗？”
洛锦勾了勾唇，“不是。”
曹明宴捏着筷子的手更紧了几分，“她是怎么被害的？”
洛锦看着他坐在餐桌前僵硬的背影，本来是想说的，但是话到了嘴边咽了下去，“将军想知道可以自己去看啊，金小姐的尸体就在别院放着呢。”
留下这句话洛锦走出了饭厅，曹明宴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放下了筷子。
许久之后开口，“撤了吧。”
“将军？”旁边伺候的管事上前，“您才用了几口。”
曹明宴没再说话，起身离开的背影格外落寞。
*
离开了将军府，洛锦踩着夜色回了客栈。
因为出了命案，客栈里的客人都跑光，那些伙计也被锦衣卫的人带走了，在洛锦被将军府的人请走之后掌柜的以为洛锦也不回来，在柜台上打着算盘，看到洛锦走进来的时候吓了他一跳。
“哎呦，是人是鬼啊？”掌柜的往后缩了缩，惊恐的看着洛锦。
洛锦摇着扇子，“活的。”
逛到了后院，喂了驴子之后就回了房间，刚洗漱躺下闭上眼，就听到屋顶传来瓦砾细微摩擦的声音。
洛锦没睁开眼，静静的听着那声音移到了窗户的位置，然后窗户从外面被推开。
洛锦耳朵动了动，摸到了放在枕边的折扇。
来人放轻了脚步来到了她的窗前，洛锦感觉到一道熟悉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盘在床头的小黑蛇对来人吐了吐信子然后又趴了回去，完全放弃了戒备，洛锦对来人的身份已经猜的差不多了，轻叹一声睁开了双眼。
站在床前的男人没想到她突然睁眼，身体明显的一僵。
一身夜行衣，带着面罩，只露出来一双深邃的双眼。
“锦衣卫都是这样行事的吗？”洛锦看着来人，“袁大人。”
被人看出了身份，袁少回恼怒，危险的视线落在洛锦身上，“你到底是什么人？”
洛锦坐起来盘腿看着男人，“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子。”
袁少回一声轻嗤，“普普通通？”
“普通人能解得了金蟾蜍的毒？普通人武功如此强劲？普通人把北戎境内的毒蛇当宠物养？”
他的人快马加鞭去京师查了“巴霸”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但是那路引，却也是真的。
这样危险不明的人恰巧出现在北戎奸细出没的地方，他不能掉以轻心。
男人一连三问，洛锦只是淡定的挑了挑眉，“大人想说什么？”
袁少回负在身后的手摩擦了一下大拇指，“你是北戎人。”
“哈？”
洛锦差点甩白眼。
虽然这个灵魂不是本土的，但也是跟着这个身体出生活到现在，真真切切的大月人。
这些年大月和北戎一直交战，两国关系可以说得上是水火难容，袁少回这一句在她听了可谓是恶意满满。
“你什么眼神？”
北戎有长得她这么好看的公子吗？
借着窗外照进来的光，袁少回视线落在洛锦脸上。
白白净净，头发散开披散在肩膀上，说话的时候两张唇一张一合，嘴唇很红，就像是那天山林里看到夕阳……
袁少回猛地打住，浑身散发冷意来掩饰刚刚那一瞬间的失神。
北戎人大多粗狂，确实没有这么娘的小白脸。
但如果不是北戎人……
“你是南越人？”
洛锦抚额，“大哥，窗在那边，慢走不送。”
她这一躺，睡衣的衣领散开，露出脖颈和好看的锁骨，袁少回拧眉，觉得这人的皮肤白的晃眼，他想把对方的衣领扯上。
他确实也这样行动了，不受控制的双手就伸了过去。
洛锦刚闭上双眼，感觉危险靠近，她灵活往床里面一滚握住了折扇向着袁少回攻击而来。
袁少回恍然回神，倒在床上才险险躲开洛锦的扇子，然后恼怒的回击洛锦。
他严重怀疑这个人对他下了蛊，不然为什么总是在这人面前失态？
客栈的床就这么大，根本就施展不开两个人，过了没两招，两人卸了内力，在床上厮打开。
床柱摇晃，床帐翻滚，床板吱呀作响，小黑蛇察觉不对，刚爬下床，小床终于不堪负重一声巨响，塌了。
缠斗在一起的两人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犹豫惯性两人直接就紧密撞到了一起。
男人的身体如铁，洛锦被撞到胸口一阵痛，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靠，起来！”
胸都被砸瘪了。
压在她身上的人浑身僵硬，被她这一吼，一个激灵猛地后退，那双深邃的双眼睁的比平时大。
袁少回靠在倒塌的床角，声音沉好几个度，“你是女人！”
脑中灵光猛地闪过。
怪不得身上这么香，怪不得这么白，怪不得长得这么……咳，好看，原来是女人啊！
那一丝激动的情绪他还没来得及捕捉就已经消失。洛锦揉胸口的动作顿住，冷眼看向男人，“大人眼睛莫不是出了问题，学生哪一点像女人？”
袁少回视线落在了她胸口，“你……”
哪里都像。
洛锦拍了拍胸口，“咋啦，还不兴人家有胸肌啊，不信大人亲自来检验啊。”
袁少回双眼猛地一颤，“胡搅蛮缠！”
洛锦笑了，“到底是谁胡搅蛮缠啊，深更半夜闯到我房间，先说我是敌国奸细，现在又说我是女人，大人，你如此这般，莫不是看上学生了吧？”
袁少回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脸在夜色里黑的可怕，“我只是过来试探你！休要胡说八道！”
洛锦懒散的靠在塌陷了一脚的床板上，“诶~大人莫要害羞，喜欢就大胆说出来嘛，虽然大家都是男人，不过大人如此这般神颜，学生还是可以给大人一个机会的。”
袁少回脸更黑了，气的胸口起伏，猛地一踩床板跳下床，怒视着床上的人。
“你简直……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
扔下一句话，男人推开窗子跳了出去，窗外月光大盛，照亮了他微红的耳尖。
洛锦倾耳，直到听不到动静她才呲牙揉着胸口。
疼疼疼！
第8章 幼稚
袁少回踩着夜色回了驿站，清尘在他院门口等着，听到动静清尘上前几步，“大人。”
袁少回沉着脸进了房间，清尘愣了一下才跟上。
“大人，那个叫巴霸的是北戎奸细吗？”
他们来大名府本来就是围剿北戎奸细的老巢的，对于突然出现在这里，身份可疑的巴霸他们自然是高度怀疑，所以袁少回才去试探巴霸，如果真的是北戎奸细，直接诛杀。
清尘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袁少回，身上没有血腥味，所以说，那个巴霸暂时安全？
“别跟我提那个人！”
袁少回吼的清尘一愣，心想，大人何故如此气急败坏？
房间里安静，袁少回渐渐收敛了情绪，给自己到了一杯茶，“让人盯着，下去吧。”
清尘看了一眼袁少回的脸色，刚要退出去，袁少回喊住了他。
“大人？”
袁少回嘴角动了动，声音比平时低了几个度，“找女人盯着。”
清尘脸色怪异，但还是恭敬的道了一声“是”退了出去。
*
洛锦在塌了的床上凑合了一晚上，早上下楼让掌柜的修床，然后她去后院牵路虎。
只是刚牵着路虎打开客栈后院的门，看到了外面蹲在地上数蚂蚁的春生。
听到开门的动静，春生抬头，看到洛锦睁咧嘴露出憨厚的笑容，“小公子早啊。”
“你在这里干什么？”
春生从地上起来，跺了跺发麻的脚，“将军让我跟着你，方便你查案。”
洛锦嘴角动了动。
说的好听，明明就是监视她。
“怎么不进去，不怕我从前门走了啊。”
春生露出憨厚的笑，“前门有我的人，你一离开他们会过来禀告我的。”
洛锦嘴角抽了抽。
看不出来，真鸡贼。
“那走吧，先去吃早饭。”
洛锦打了一个哈欠骑上驴，慢慢悠悠的离开了巷子，春生牵着马在后头跟着。
在外面的馄饨摊上跟春生坐下来吃了一碗馄饨，洛锦付了钱，然后骑上驴子往城外去，春生骑马跟上。
慢慢悠悠一炷香都没走完一条街，春生终于忍不住说话了，“小公子，要不我给您找一匹马吧？”
洛锦把遮阳的草帽戴上，闻言瞥向他，“什么意思啊，看不起我家路虎？”
“不是，小公子，这样着实慢了些。”
“你着急的话你自己先走啊。”
话音还没落下，身后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洛锦脑袋还没转过去，身旁一阵风卷起，洛锦看到一前一后两匹骏马掠过，马上分别坐着高大的男人。
看着马背上的两个背影，洛锦“嗯？”了一声睁大了双眼。
“靠，狗东西！”
前头那匹大白马上可不就是昨晚上压塌了她床的狗男人吗。
后面那匹黑马上坐的是一身玄衣的清尘。
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洛锦拍着路虎的头，“老伙计，快点，给我追上前面的狗贼！”
路虎依旧慢慢悠悠的走着，对她的话没丝毫反应。
春生太阳穴跳了跳，“小公子，前面那是指挥使大人吧？”
“不是他还能是谁！”
春生张了张嘴，既然知道您还喊狗东西。
洛锦眼看着袁少回两人的身影快没了影子，她着急，猛地拍了一把驴头，捏着它的耳朵吼，“追上前面那两匹马今天给你加大餐”
懒洋洋的驴子一听这话打了一个响鼻，踢踏了两下蹄子，昂昂昂的叫着往前冲去，惊得旁边的行人赶忙退让。
一驴绝尘，驴背上的洛锦抓着配套的鞍绳，头上的草帽跟着一颤一颤，春生看着这画面，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画面有点搞笑是怎么回事？
路虎快跑断了驴腿都没追上袁少回的千里马，反而颠的她快把馄饨吐出来，她只好放慢了速度，跟在后面的春生也把速度慢了下来。
他们去了别院，还没走近洛锦就看到了一黑一白两匹马拴在别院外面的大树前。
呦呵，这不是袁少回那个狗男人的马吗？
洛锦下了驴子，正打量着跟它主人一样神气用鼻子看人的白马，这白马突然喷了一个响鼻，转了个身就用屁股对着她。
洛锦哼了一声，“你这畜生还真跟主子一个德行啊。”
这匹马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后蹄子一抬向她踢过来，洛锦一个灵活的闪身躲开，气的眼睛都睁大了几分。
嘿，这年头马都仗人势了？
看了一眼别院门口，洛锦哼了一声，绕到了树后解开了缰绳，然后牵着驴子进了别院。
春生看着洛锦幼稚的行为，嘴角抽了抽，只能牵着马跟上。
进了别院，有小厮过来把两人的坐骑牵过去，洛锦负着手往前堂走去。
迈进前院的大门，却看到跪了一地的仆役。
洛锦脚步一顿，抬眼看向了台阶之上一脸威严的男人。
袁少回负着手看着台阶下跪着的众人，察觉到了洛锦的视线看了过来。
洛锦对着他扬了扬眉，抬脚往他那边走去，“指挥使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袁少回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多余的表情都没给她。
但心口却猛地一突。
这人怎么这样，大庭广众的对他挑什么眉？
一点都不端庄！
洛锦丝毫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一手抱着草帽一手摇着扇子扇风，走到了袁少回身边跟他并肩而立。
袁少回有闻到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药香，眉心微拧，往前走了半步。
洛锦看了他一眼，也抬脚走了半步。
袁少回拧眉，再走，洛锦再跟。
袁少回继续走，洛锦继续跟。
直到走到了台阶边缘，袁少回瞪了她一眼，半侧过去了身子。
洛锦撇嘴，无声说了一个“幼稚”。
“清尘。”袁少回看向清尘。
清尘站在台阶下点头，然后抱着剑走向跪在最前面那个一身青色小厮服的尖嘴猴腮的男人面前。
然后在男人以及院子里一众人倒吸气声中，清尘拔出了回鸿剑架在了男人脖子上。
洛锦摇着扇子看了一眼用脑袋对着她的袁少回，然后快速调整成吃瓜状态。
看来昨天尼姑庵一行，袁少回确实比她多掌握了一些证据。
尖嘴猴腮的男人在回鸿剑的锋芒下瑟瑟发抖，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上滑下来。
“大人，小的只是一个车夫，哪里来的胆子杀夫人啊，小的冤枉，小的冤枉啊！”
本来就长了一张尖嘴猴腮的脸，这一哭，鼻涕眼泪满脸都是……咦，丑的无法直视。
清尘手上用力，回鸿剑在这男人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你这丑八怪，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老实回答，金小姐遇害当晚你在哪里，在做什么，再跟我扯东扯西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洛锦忍不住看向清尘。
其实如果不知道清尘的身份，单看这一张脸，还真是可人心。
这厉声厉色吓唬人的样子，洛锦都忍不住摸摸他的头说一声“乖崽崽”。
第9章 别爱哥，没结果
那车夫被清尘一身煞气吓得浑身发颤，回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不敢不说实话。
“小的说，小的说，锦衣卫大爷您先把剑放下。”
清尘没动，反而把剑往前送了几分，这尖嘴猴腮的车夫吓得僵直着身子，“夫人出事那天晚上，小的把夫人送到尼姑庵之后就回了别院，小的真的跟夫人遇害没关系啊。”
尖嘴猴腮的车夫哭唧唧的话音还没落，别院的年长的管事抖着嗓子反驳，“胡胡胡说八道，那天晚上你根本就没回来，门房可以作证！”
门房是一个老大爷，听了管事的话赶忙磕了两个头，“小的可以作证，这李三当晚确实没回来。”
尖嘴猴腮的车夫叫李三。
听管事和门房这儿说，李三直冒虚汗，小眼睛乱晃。
这李三仗着亲舅舅是将军府的门客，在别院里就作威作福，现在更是想着有自己舅舅撑腰锦衣卫不会拿他怎么样，倒也没有很害怕。
但是袁少回是什么人吗？哪里容忍被这中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耍，当即拧了拧眉，“给点教训。”
薄唇一张一合，吐出这凉薄的话，清尘立刻会意，手起剑落，一道血喷到了跪在李三旁边的一个小厮脸上。
后知后觉的李三尖叫一声，捂着肩膀在地上打滚。
他的胳膊，被生生削去了一块肉，骨头都露在外面，血流不止，李三的惨叫声回荡在别院上空，跪在院子里的人吓得颤抖缩成一团，大气都不敢喘。
袁少回负着手，侧过来身子余光瞥了一眼洛锦，本以为她会面露惧意，但余光中，她一手抱着草帽一手摇着扇子，气定神闲，丝毫不受影响的样子。
袁少回不禁侧过头看他，却看到她眼中一丝没来得及消散的赞赏。
“好剑法！”袁少回听她低声道。
袁少回：……
这是女人？
感受到袁少回的视线，洛锦回视他，右边的眉毛挑了挑，似乎再问：干啥？
袁少回抿唇盯了她片刻移开了视线，继续保持面无表情、波澜不惊的状态。
却忍不住再次给洛锦贴上了“不端庄”的标签。
洛锦对着他的半个后脑勺撇了撇嘴，继续看清尘审讯李三。
李三疼的在地上打滚，面无血色，惨叫声都一声比一声虚弱。
清尘却没打算放过他，“说实话吗？”
李三蜷缩在地上，“小的说的都是实话……啊！”
清尘提着剑，丝毫不犹豫的把剑尖扎进李三的大腿，李三又一声惨叫，吃了教训，他不敢再有任何欺瞒。
“小的招，小的什么都告诉大人。”李三疼的快昏厥过去。
“夫人失踪那晚，小的没回别院，小的……小的就驾着马车留在了后山，想着晚上翻墙进尼姑庵偷香火钱。”
“小的约莫是子时翻墙进了别院，没翻到香火钱就溜进了后院，听闻夫人武功高强小的没敢靠近夫人住的院子，刚想绕开去别香客的房间顺点东西就走，但是接着月色看到夫人后窗翻出来一个人，还扛着东西。”
“小的借着月光看到了那黑衣人扛着的是一个人，而且还是……还是夫人。”
李三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说完几句话仿佛要了他的命。
清尘看向袁少回，袁少回刚想张嘴，站在他旁边的洛锦开口了。
“那黑衣人高矮胖瘦？是男是女？功夫如何？”
袁少回瞥了洛锦一眼，洛锦没看他。
“中等个子，看身形像是男人，轻功了得。”李三说。
洛锦摇着扇子想，扛着人都能施展轻功，那是挺厉害。
但这人也不一定是凶手，毕竟金嫣儿的死因是……
袁少回看向她，“你在想什么？”
洛锦展颜一笑，“没什么啊，大人继续处理你的案子，学生还有事，告辞。”
说着洛锦快速往外走，路过春生的时候还拉了他一把。
袁少回看着她快速消失的背影，眉心拧了拧，随后迈下台阶也往外走去。
清尘收了回鸿剑，快速跟上。
几人离开，跪在院子里的一众人像是失去了力气都瘫倒在了地上，劫后余生的感觉。
*
别院外面，袁少回出来的时候洛锦和春生已经跑的没影，远远的只看到路上扬起的尘土。
而他和清尘的马也不见了踪影。
清尘追出来愣了一下。
马呢？他没拴好吗？
“大人……”
袁少回看了一眼地上蔓延到山林里的马蹄印，卷着舌尖发出一声很有穿透性的哨响，两息间，一黑一白两道影子从山林里奔了出来，那匹大白马停到袁少回面前，还讨好的用鼻子拱袁少回的手。
袁少回揉了揉白马的脑袋，翻身上马往洛锦离开的方向追去，清尘赶忙跟上。
*
洛锦坐在路虎背上，颠出了二里地，回头看不到别院才放慢了速度。
想到那狗男人找不到马的样子，她忍不住笑了，春生无语的看着他。
“巴小公子，咱们这是去什么地方啊？”
这不是回城的路啊。
洛锦摇着扇子扇风，“找凶手去啊。”
“啊？小公子知道凶手是谁了？”
“不知道。”
春生摸不着头脑，“那我们怎么找？”
“慢慢找。”
“小公子是得到什么线索了吗？”
昨天看了夫人的尸体，又去了一趟尼姑庵，他是什么没看出来，但是看小公子这副模样，像是找到了什么线索。
洛锦用扇子碰了碰草帽檐，“我是看在我们现在是搭档的份上告诉你，但是你不能告诉你家将军。”
“为什么？”
“没什么，就是我单方面的看他不顺眼。”
春生眼角抽了抽，“呃……好，我不告诉我家将军。”
清了一下嗓子，洛锦开始从金嫣儿的尸体说起。
“昨日我们去尼姑庵，查看完房间你发现了什么吗？”
昨日她跟春生把整个房间翻了一个底朝天，弄的两人灰头土脸。
春生骑在马上挠了挠脑袋，“啊？没发现什么啊？”
洛锦脸上高深的笑意不禁一僵，瞥了他一眼，“没发现房梁上和椅子腿上绳子的勒痕吗？”
“啊……这说明什么？”
洛锦唰的合上扇子，无语看着春生，“你成功的打消了我讲解的想法。”
看洛锦这个样子春生也知道自己猜错了，赶忙说：“抱歉，小公子你继续说，还在尼姑庵房间里发现了什么？”
洛锦继续打开扇子，“房间桌子上放在抄了一半的《心经》，说明金小姐并不是自己想不开。”
“那夫人是怎么死的？”
“被毒杀的，而且还是入口即死的毒。”
她查看了尸体，舌尖发紫，口腔眼中溃烂，是中了烈性毒。
春生震惊的睁大了双眼，就听洛锦继续说：“凶手在金小姐死后把尸体吊在了房间里，伪造了一个金小姐自杀身亡的假象。”
春生不明白就问，“不对啊，那车夫不是说凶手把夫人掳走了。”并没有什么上吊自杀身亡的假象。
“杀她的人不一定是掳走她尸体的人。”
春生眨眼，“小公子为什么这么推断？”
他还是觉得凶手是掳走夫人那个人。
“那个车夫不是都说了吗？带走金小姐尸体的人武功高强，扛着一具尸体都能在尼姑庵的高墙来去自如。”
春生点头。
洛锦接着说：“但是，我们在尼姑庵房间里查看到的房梁和椅子上的痕迹还有床底下的绳子却说明，有人曾经利用滑轮组来伪造现场，说明这人力气根本就不足以搬动尸体，和带走尸体的不是同一个人。”
“而且，带走尸体的人武功高强，用不着使用这种难寻的毒，这只能说明，杀害金嫣儿的真凶是伪造现场的人。”
只是真凶没想到，金嫣儿的尸体会被人偷走用来诬陷她。
洛锦眉心发紧。
她认识的武功高强的人倒是不少，但还真想不起来有谁这么无聊用一具尸体对她进行栽赃嫁祸。
春生听懂了，转头看向洛锦，却看到洛锦微微出神。
“小公子？”
洛锦回神，“干嘛？”
“我就是想问问，那凶手会不会是尼姑庵里的人或者夫人身边的人？”
“不是。”
“为什么？”
“金小姐是一个礼佛之人，每年光往尼姑庵里捐的香火钱都够盖一座尼姑庵了，那里的人不会杀的自断财路，况且，人家是出家人，你瞎胡想什么呢。”
轻哼一声，洛锦继续说：“至于金小姐身边的那几个丫鬟，都是从蜀地带来的，一个比一个忠心，也不是卖主求荣的。”
春生看着这个气度非凡的洛锦，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这些个弯弯绕绕，小公子是怎么想到的？
洛锦突然扭头看向他，“别爱哥，没结果。”
春生眼角抽了抽，“我儿子都快比你大了……不是，我对男的可没兴趣！”
第10章 跟屁虫
他们越走越偏，春生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公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不是说了嘛，找凶手啊。”
“去哪儿找？”
洛锦拉着驴子停了下来，下巴指了指前方，“喏，到了。”
春生顺着洛锦的示意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家农户，栅栏院子里晒了很多药材。
洛锦下了驴子拴好，站在栅栏门外面喊人，没一会儿一位身穿灰色布衣的农妇走了出来，隔着栅栏门问他们找哪位。
“大嫂，我们买药。”
“我们这药是要送到城里药铺的，不零卖。”
“我们要买的药城里面的药铺没有。”
“城里药铺都没有我们更……”这位大嫂本来不想跟他们多说，但是洛锦摘掉了草帽，露出了无害的脸，她笑眯眯的，人又长得好看，刚刚还语气敷衍的大嫂走近了几步。
“你们找什么药？我看看我家有吗。”
果然，颜值当道。
“红耳叶。”
洛锦笑的可亲，大嫂却听得一愣，瞬间从颜值暴击中回神。
“没有没有，谁家有那天煞的东西啊，那可是剧毒，碰都碰不得，谁嫌命大啊。”
“真没有吗？重金求药。”
“真没有。”
洛锦作揖，“那打扰大嫂了，告辞。”
那大嫂又往这边走了两步，看着洛锦牵着驴子好奇问：“小公子要那东西做什么？那东西可太危险了，你不是想……”害人吧？
“大嫂想多了，我们是衙门的人，正在排查不法药农，正钓鱼执法呢。”洛锦睁着眼说瞎话。
春生握紧了手里的佩剑，说将军府不更威风吗？
大嫂一听他们的身份大惊失色，“哎呦，我们可是本本分分的药农，有衙门的文书作证的，不过两位大人如果找不法采药的人，民妇倒是有举报的人。”
洛锦听这话忍不住扬了扬眉，“哦？大嫂说来听听？”
大嫂推开栅栏门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说：“往西一里地，王家村有一个老赖，没有衙门的文书擅自上山采药，不讲究这一行的规矩，山上一些珍贵草药的根都被他破坏了，两位大人不妨去调查他。”
洛锦心头那一分期待落空，“好的，多谢……”
“哦，还有，这张老赖采集毒草，制作成品药卖人，生意还很好。”
洛锦眉头一跳。
就知道这位大嫂看着就是助攻。
“多谢大嫂，我们这就去查看。”
洛锦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快速骑上驴子就继续往西而去。
两人快马加鞭，半炷香的时间都没用就到了王家村，问了放牛的小娃，他们找到了张老赖家。
这张老赖家住在村东头，房子破败，而院子里晾晒的药材也横七竖八，看着就不像是一个利落人。
院门没关，洛锦站在外面喊了一声，没一会儿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衣衫不整，抱着酒坛子的老头。
老头明显是喝多了，眼神迷离，打着酒嗝，打量了洛锦和春生一眼，然后把视线落在了洛锦脸上。
“呦~这哪来的小美人啊。”
言语放浪，没抱着酒坛子的那只满是污泥的手向着洛锦的脸就伸了过来。
春生拧眉，手里的剑还没出鞘，洛锦淡定的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小黑色及其有灵性的翘起半截身子，对着老赖露出毒牙，吐着猩红的信子。
那老赖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酒也清醒了。
“你你你这小娘们……”
洛锦用扇子点了点小黑蛇的脑袋，然后把它放到了地上，“去吧。”
小黑蛇吐着信子慢慢向着张老赖靠近，张老赖吓得往后爬，“别过来！”
张老赖本来喝多了身子发软，几次没站起来，他已经后退到了墙边，捞到什么东西就向着小黑蛇砸去。
小黑色灵敏的躲开，已经爬到了他的脚边，竖瞳盯着他，看的张老赖头皮发麻浑身颤抖。
“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啊的！”
洛锦摇着扇子，笑的危险，“姑奶奶？”
张老赖在洛锦身上打量了一圈，在发现对方穿的是男装，“小公子饶命，小公子饶命啊！”
洛锦不悦的哼了一声，“就你这怂样儿还采药人呢？上山看到蛇就吓破胆了。”
张老赖委屈。
谁他娘的见过这种全体黑的发光的蛇啊！
“问你几句话，老实回答，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是，一定老实回答。”
“有红耳叶吗？”
张老赖想否认，但是这小黑蛇像是成了精一样威胁冲着他吐了一下信子，他缩了缩脖子，“……有。”
“这几天有人买过吗？”
“有……”
“你认识吗？”
“不不不认识，是大前天还是大大前天晚上了，具体时间我忘了，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女人来我这里，重金买走了红耳叶。”
洛锦眉心动了动，“女人？”
“是女人，虽然捂的严严实实，还故意伪装了声音，但是那身形娇小不像男人，而且身上还有香粉味。”
“具体什么味道？”
“就……就闻着很贵的味道。”
他庸俗，他形容不出，不是他的错啊！
看着面前这条黑蛇，张老赖害怕的咽吐沫。
“她是指定买的红耳叶吗？”
“不不不是，她问我有什么厉害的毒药，最好无色无味见血封喉的那种，然后我就给她推荐了红耳叶。”
洛锦弯腰捡起了小黑蛇缠到了手腕上，冷眼看着狼狈的张老赖，“贩卖毒药，非法采摘，今日太阳下山之前去衙门报道，听到了没有？”
张老赖缩了缩脖子，“听到了。”
洛锦冷冷扫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站在院子门口的春生想到就这个人贩卖毒药才害死了他家夫人，气的他握紧了佩剑，恨不得宰了这个混账东西。
洛锦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就这样放过他，我家夫人……”
“什么你家夫人，你家将军不珍惜都跟人家和离了。”
“可是金小姐……”
“魏知同就是不看镇南侯的面子也顾忌着锦衣卫，不会让这厮好受的。”
春生这才不甘的上马跟洛锦离开。
洛锦骑上驴子，往隔壁屋舍后面看了一眼，然后大声说：“是吧，指挥使大人！”
“嗯？”春生也往那边看去，疑惑的挠了挠头，“哪里指挥使大人？”
洛锦冷笑一声，骂了一句“跟屁虫”然后离开。
直到两道身影走远，隔壁屋舍后面走出来黑着脸的袁少回，目光沉沉看着两道身影消失，然后才带着清尘进了张老赖家。
第11章 往事
离开了王家庄，洛锦摇着扇子坐在驴子背上一句话都没，双眼放空，似乎在出神又似乎在想事情。
山间小路，路虎脖子上的铃铛和铁牌发出的清脆声音回荡好远。
小白龙把脑袋懒懒的搭在洛锦的手背上，时不时的睁开竖瞳看一眼春生，看着春生后背发凉。
直到到了别院外面，看到熟悉的马车，春生猛地睁大了双眼。
“将军？”
“嗯？”洛锦回神。
春生拿着马鞭指向停在别院外面的马车，“那是将军的马车，将军过来别院了。”
洛锦看着马车扬了扬眉，拍了拍路虎的脑袋，“快，我们去看看。”
路虎驮着洛锦往别院奔去，春生眼角抽了抽，怎么小公子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进了别院，把路虎交给了小厮，洛锦快步往灵堂走去。
刚拐进前院的门，就看到了站在院门口的曹明宴，他穿着一身素衣，负手站在院门口，周言差点就撞到他背上。
及时停下脚步，洛锦唰的打开扇子，笑眯眯的看着曹明宴。
“将军怎得过来了？”
绕到前面，周言才看清曹明宴脸色有点疲倦。
曹明宴用带着红血丝的双眼瞥了洛锦一眼，“巴公子，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就说。”
“哪有。”
“说实话。”
“渣男。”
曹明宴看向她，“渣男？作何解？”
洛锦清了清嗓子，“自私，玩弄别人感情。”
她看到曹明宴眼皮颤了颤，脸色也变了几分，“你真当我不治你的罪？”
洛锦轻笑，“是您让我说实话的。”
曹明宴眯着眼看了她片刻，神色逐渐恢复成一副淡然。
洛锦不怕死的凑上前，“将军来这做什么的？”
“这是本将军的别院，本将军不能来吗？”
“哦，那将军怎么不进去？跟金小姐道个别啊，毕竟夫妻一场。”
曹明宴胸口剧烈起伏，冷眼看向洛锦，“闭嘴！安静！”
洛锦耸耸肩，“好，安静。”
话落洛锦摇着扇子进了灵堂。
两个小丫鬟跪在棺材前烧着纸钱，洛锦走进来收了扇子给死者上了一炷香，然后在两个小丫鬟对面的蒲团上坐了下来，拿了一刀纸慢慢往火盆里送。
两个小丫鬟红着眼睛看了一眼洛锦，然后继续垂下头抹眼泪。
“两位姐姐跟金小姐身边多少年了？”
两位小丫鬟对对视一样，长了一张圆脸的小丫鬟抽了抽鼻子，“我们都是家生子，从小就跟在小姐身边。”
“那两位姐姐，知道你家小姐近来得罪过什么人吗？”
小丫鬟想了想然后摇头，“没有，我家小姐性格开朗，不拘一格，多的是朋友，嫁过来这一年里，除了礼佛，基本上大门不出，没得罪过什么人。”
圆脸的小丫鬟说完，旁边的小丫鬟怯懦的抬头看了一眼洛锦。
洛锦表现出亲和力，“不知道两位姐姐怎么称呼？”
“奴婢阿圆，这是阿豆，当不得公子一声姐姐。”
“阿豆姐姐，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叫阿豆的小丫鬟咬了咬唇，“将军……跟我家小姐关系不好。”
洛锦看了一眼灵堂外面，这里看不到曹明宴，她收回了视线，“你家小姐跟将军关系如此不好，为什么还嫁给将军？”
阿圆哼了一声，“还不是我家小姐被姓曹的蒙蔽，谁能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阿圆又心疼又气愤，连将军都不喊了，“在蜀地的时候那姓曹的还对我家小姐尊重一二，等我家小姐嫁过来之后看没侯爷撑腰，谁知道他就变了一副嘴脸，转头对一个贱蹄子卿卿我我，眼里心里哪里有我家小姐一分？”
洛锦知道她口中的贱蹄子就是金嫣儿之前的丫鬟阿桃。
阿圆越说越委屈，豆大的眼泪又掉了下来，眼睛红肿的跟个核桃似的。
“我家小姐多好的人啊，要不是我家小姐，他姓曹的至今还是一个流寇呢，他对得起我家小姐吗？对得起我家侯爷吗？”
洛还真对曹明宴的身世不了解，“流寇？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还要从五年前说起呢，当年我家小姐去军营外的山上巡逻，救了曹明宴，他身上受了伤，要不是我家小姐把他带回军营照料，哪里有现在的曹将军，良心真是被狗吃了！”
最后一句阿圆伸着脖子对着外面喊的。
洛锦觉得“渣男”两字还真是没骂错曹明宴。
给阿圆递了帕子，“节哀顺变，我会替你家小姐找出凶手的。”
阿圆和阿豆哭的跟个泪人似的，洛锦安慰了两声走出了灵堂。
院门口已经没有曹明宴了，洛锦往外走，然后就看到了站在一进院天井里的曹明宴和春生。
春生低垂着脑袋对着侧身的曹明宴，在汇报着什么。
洛锦走上前，正听到春生说到张老赖。
“啧，春生不地道了啊，说好的保密呢？”
春生红了脸，头垂的更低了。
曹明宴看向洛锦，“凶手是个女的。”
洛锦点头。
“明日镇南侯就过来了，凶手你找到了吗？”
“嗯，有眉目了。”
“是谁？”
洛锦笑了笑，“不着急，还是等镇南侯来了之后揭晓吧。”
曹明宴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带着几分危险的气息，“你真当我……”
“曹将军很喜欢阿桃姑娘吧？”
“我视阿桃为亲人，你不要听信谗言。”语气不耐。
他这一副坦荡的样子到不像是撒谎，洛锦挑了一下眉尾，然后问：“你喜欢金嫣儿吗？”
曹明宴神色一怔，随之神色变冷，“我是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找凶手，不是让你来打探我的私事。”
洛锦轻笑。
恼羞成怒了，明明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金嫣儿。
洛锦无视他的怒火，伸了一个懒腰，“哎呀，也累了大半天了，该回去吃午饭了，将军告辞。”
敷衍的拱了拱手，洛锦往外走，接过小厮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驴，铃铛声渐渐远去。
曹明宴站在原地，许久之后握紧拳头才慢慢舒展开。
*
洛锦回了客栈，锦衣卫的人把客栈的伙计都放了回来，她在楼下吃了就上了楼，倒头就睡，一觉到了深夜。
万籁俱静，原本睡着的洛锦猛地睁开了眼。
洛锦翻身下床，收拾了一番之后翻窗离开了客栈，飞檐走壁出了城，路过农户的时候顺了一把铁锹，然后进了山林，慢慢摸索到了一片坟地。
月亮此时都躲到了云彩里，山林还能听到隐隐约约的乌鸦叫声，洛锦打了一个寒颤，一个坟头一个坟头的找，最后停在了一个新坟头前，拿出了火折子照亮石碑，看清了上面的字。
点了蜡烛放在旁边照亮，然后洛锦扎好袖子和衣摆——开始掘坟。
第12章 掘坟
挖了要半个时辰，洛锦凭借一己之力终于把棺材挖了出来，放下铁锹，靠在棺材上休息，叉着腰，抬头往将近一人高的坟坑外面看，这一看却猛地对上一双意味不明的视线。
这大晚上的，还是在坟地，洛锦吓得猛地后退，被土块绊了一下不小心蹲坐在了坟坑里，惊恐的看着站在坟坑外面的一黑一白两道人影。
太过突然，就连她这个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无神论者都差点以为是见到了黑白无常。
然而等适应黑暗看清这两个人的脸，洛锦抚平了慌乱。
“大晚上的，大人来这荒郊坟地，好雅兴啊。”
洛锦从地上起来，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一身白衣的袁少回负手站在坟坑外面，“彼此彼此。”
洛锦翻了一个白眼，“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掘第一下的时候。”
洛锦气的瞪大了双眼。
靠，看看这是人干的事吗？
“呵呵，我在这里苦哈哈的掘坟，大人就在这里看着？”
袁少回眉毛动了动，语气依旧平静，但是仔细看的话他眼底竟然还染了几分笑意。
“不然呢？你还指望着本官掘坟？”
洛锦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狗男人是真的狗啊。
洛锦没时间跟他浪费，捡起地上的铁锹，想要撬开棺材，但是棺材订的结实，凭她一己之力根本就撬不开。
累的出了一身汗，余光瞥到站在坟坑上面悠哉的两道身影，洛锦再也不能平静，气的把手里的铁锹扔在了地上。
脸色微冷，眼底也闪躲危险的光芒，“二位，不下来帮忙吗？”
如果狗男人敢拒绝，她绝对不客气了，真当她好欺负的啊。
袁少回动都没动，喊了一声“清尘”的名字。
清尘道了一声“是”之后跳下坟坑，“巴公子，后退。”
洛锦下意识觉得他要放什么大招，然后后退了两步靠在了坟坑的土壁上。
只见清尘右手握住了回鸿剑的剑柄，然后一道白光闪过，嘭的一声巨响洛锦下意识抬手挡住了脸，一切归于平静，她试探的放下了手，看到回鸿剑已经归鞘，清尘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
洛锦眨了眨眼，看向棺材。
那棺材已经开了。
而且是以格外惨烈的方式——拦腰被截断。
洛锦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暗道一声：好剑！
棺材打开，不用近前就看清了里面。
空空如也。
这个棺材里面根本就没尸体。
“哦吼，有意思了。”
袁少回看向洛锦，洛锦也正好抬头看向了他，跟他视线对在一起的时候洛锦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然后给了袁少回一个假笑，伶着铁锹爬上来。
“时间也不早了，大人您请便，学生回去了。”洛锦拍了拍身上的土，拎着铁锹就走。
袁少回转身跟上她，大长腿两三下就跟她并行。
洛锦挑眉看了他一眼，加快了脚步比他快了半步，哪知道他大长腿快走了两步，比她快了半步，洛锦“嘿”了一声，再比他快，然后他再赶上来。
几次之后洛锦放弃了，因为她的腿实在没有袁少回的长。
今天在别院的时候就跟她较劲，现在走个路也较劲，这个人是不是有top癌啊。
看着前面走的四平八稳白衣男人，洛锦甩了一个白眼，等清尘走上来她跟清尘并肩走。
“小兄弟，剑法挺厉害啊，师承何人啊？”
清尘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别这样冷淡嘛，大家好歹相识一场，咱们交个朋友，我给你看看这个。”
说着洛锦从荷包里面拿出来一个黑色核桃大小的小玩意儿。
清尘瞥了一眼，微顿，然后视线滑到了洛锦脸上。
“这是什么？”
他的嗓音属于少年的那种清润，听着让人挺舒服。
“这个是千机门的溜溜丸。”
听到千机门，走到前面的袁少回身形顿了一下，然后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清尘看着洛锦手心里的东西，“何用？”
“顾名思义，打架的时候打不过扔出去，这个东西会马上爆出迷惑性烟雾困住对手半刻钟，然后自己就脱身了。”
清尘听完拧了拧眉，“打不赢还跑？好不光彩！”
“啧，你看你这想法就狭隘了吧，你要是跟正人君子动手打不过认输这是风度，你要是跟卑鄙小人打架，打不过了不跑等着被虐成狗吗？”
清尘眉心动了动，却也没反驳洛锦的话。
洛锦把溜溜丸塞到了他的手里，“拿着吧，像你这么老实的孩子说不定会用得着。”
清尘看着手里的东西，上面有千机门的标志，不是假的。
千机门的东西千金难求，这个小白脸，为什么有千机门的东西？
“你想要什么？”清尘问。
洛锦笑了笑，“不是说了吗，交个朋友啦。”
清尘看着她，双眼微眯，带着警告。
洛锦耸肩，“好吧好吧，你凑近一些，我跟你说。”
清尘停了下来，洛锦凑过去，用了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借我用用你们锦衣卫的令牌。”
清尘拧眉，“你要这个干什么？”
“你别管，明天就能给你。”
清尘不相信的看着她。
“我一个弱质书生，本本分分的良民，绝对不会干坑蒙拐骗的事情。”洛锦装无辜的眨着双眼。
清尘抿了抿唇，想着对方救过袁少回，而且锦衣卫的令牌也不是什么人拿着都管用，所以他就解下了令牌递给洛锦。
洛锦赶忙接过收到了怀里，“谢谢小兄弟，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哈。”
洛锦内心一阵狂笑。
果然是单纯的乖崽崽啊，这么好说话。
洛锦勾上了清尘的肩膀，慈爱的拍了拍他的头发，清尘刚想甩开她往前走，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看着他们两人的袁少回冷冷道：“你们两人要是不想回去就留在这里说个够！”
清尘身体一僵，快步上前，洛锦看着袁少回不悦的啧了一声，也迈开了脚步。
这做上司的也忒没人性，交个朋友都要管。
袁少回瞥了一眼洛锦，脑子里还是刚刚洛锦勾着清尘肩膀的样子，他甩了衣袖快步离去，暗骂了一声“不知羞耻”。
洛锦不知道袁少回的心里活动，摸了摸怀里已经焐热锦衣卫令牌，嘴角扬起，脚步轻松的下了山，路过那家农户的时候把铁锹还了回去。
第13章 凶手
下了山，洛锦看着袁少回和清尘进了城，她踩着夜色往城门的反方向而去，在城外养马场租了一匹快马，片刻不停歇，连夜奔到了开封府的地界。
没进府城，而是悄悄进了开封府的一个县城，这个县城有锦衣卫百户所。
这是锦衣卫的地方机构，驻扎着百人余的锦衣卫。
洛锦翻墙进，没故意隐匿身形，所以进了前堂就被发现了。
“什么人！”
一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拔出佩刀指着洛锦，附近巡逻的锦衣卫也迅速到场。
洛锦找了一个光线充足的地方坐下，从怀里拿出了令牌，刚想拍到桌子上却发现拿错了，手里的令牌虽然跟锦衣卫令牌形状和材质都一样，但是上面的标志不一样，那大大的“宗”字在烛光下格外晃眼。
这是上次袁少回给她的那个。
洛锦刚想收起来换清尘的令牌，面前原本拿刀指着她的锦衣卫突然跪下，“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大人恕罪。”
洛锦收回去的手一顿，看着手里的令牌挑了挑眉，然后对着其他站着的锦衣卫亮了亮牌子，这些人也看清了令牌，然后脸色一变，齐刷刷的就跪了下来。
洛锦掂着手里的令牌，脸色怪异。
那狗男人竟然给她这么好使的东西？
救命之恩果然大啊。
看着面前跪着的人，洛锦坐直了身子，“都先起来。”
几人相视一眼，迟疑的站了起来。
“你们这儿管事的是谁？”
“是张总旗，他人在后院歇息，属下马上喊总旗大人过来。”
“嗯，去吧。”
洛锦装的一副高深莫测，把玩着袁少回给她的那个令牌，看着平日里威风凛凛的锦衣卫恭敬的给她泡茶拿点心，真心爽~
洛锦擦洗了手，用了两块糕点刚刚那个锦衣卫就带着一个俊朗的男人过来。
“开封府百户所总旗张晓堂拜见大人，不知是哪位大人大驾光临。”
洛锦清了一声嗓子，“替指挥使大人办事。”
张晓堂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洛锦，“大人看着面生。”
“嗯，刚到指挥使大人身边。”说着洛锦敲了敲桌面，“别废话了，指挥使大人交代的事情很着急。”
张晓堂不敢耽搁，“大人请吩咐。”
洛锦看着张晓堂，试探的问：“大人让你们调查的曹明宴曹将军……”
“信件已经让人送去了大名府，亲手给了清尘大人。”张晓堂说。
“我知道，但是保管的人员办事不利，信件丢失，大人让我过来问问你们有没有留底。”
“自然有，属下去拿卷宗。”
洛锦松了一口气。
果然，袁少回让人调查了曹明宴。
没一会儿张晓堂就把卷宗拿了上来，洛锦接过来翻到了曹明宴的那一册停下来，以最快的速度看完。
这一册不仅是曹明宴的，连阿桃的和镇南侯的都调查的清清楚楚，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写上去，洛锦严重怀疑锦衣卫在人身边安装了摄像头。
东方既白，洛锦合上了卷宗，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片刻没歇息，快马加鞭的赶回了大名府府城。
*
紧赶慢赶，到了大名府的时候已经巳时。
回到客栈，洛锦换了一身衣服，然后赶去了将军府。
只是刚拐过街口，就看到了将军府外面围了一层又一层的锦衣卫。
洛锦眉心跳了跳，暗骂了一声狗东西，抓人的时候倒是比她快了。
走到了将军府外面洛锦被锦衣卫拦住。
“锦衣卫办事，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洛锦亮出了那个“宗”字令牌，拦在她面前的锦衣卫迅速给她让路。
洛锦大摇大摆的进了将军府，直奔曹明宴的院子而去。
进了院子，洛锦看到了站在台阶上抱剑站着的清尘，他也看到了她，丝毫表情都没给她。
洛锦走上前跟清尘打了声招呼，脚步不停往里走，清尘竟也没拦。
走进房门的一瞬间，洛锦唰的打开了扇子，房间里的两个男人齐刷刷的看向她。
“哈哈，两位大人早啊。”
两人默契的都没搭理她。
洛锦也不觉得尴尬，走到了圆桌前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还捏了一块点心吃。
从她进来之后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洛锦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给袁少回使了一个眼色。
袁少回喝茶的动作一顿，微拧了眉心。
真是不知廉耻！大庭广众竟然给他抛媚眼。
瞪了洛锦一眼，袁少回移开了视线。
洛锦看袁少回不仅没接受她的眼电波还瞪了她一眼，她很是无语，直接甩过去一个白眼。
咽下去嘴里的东西，洛锦摇着扇子笑眯眯的开口。
“袁大人，刚刚学生进来的时候看到将军府外面都是锦衣卫，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袁少回神色不好，“逮捕杀害镇南侯千金的凶手。”
“哦，大人已经找到凶手了？”
袁少回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很不情愿的配合她，“嗯”了一声。
“那大人为何不直接抓凶手？”
“凶手身份特殊。”
洛锦摇着扇子笑了，视线落在了曹明宴身上，“凶手，不会是将军吧？”
袁少回没说话，曹明宴啪的一声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巴霸！”
“诶，爸爸在。”
曹明宴好看的桃花眼里此时带着怒气，“休要污蔑本将军，真当我不敢把你怎样吗？”
洛锦巴掌大的脸上都是笑意，“将军这是恼羞成怒了？”
“你……”
一手摇着扇子一手盘着小黑蛇玩，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浅，“将军，男子汉要敢作敢当不是吗？感情上没担当就算了，杀了人还不敢认，这就让人看不起您了。”
曹明宴脸色猛地一白，握着杯子的手青筋突起，白瓷杯出现了一处裂痕。
厅了寂静了片刻，曹明宴动了动嘴唇，“嫣儿，不是我杀的。”
洛锦看向他，嘴角勾了一丝冷笑，然后听曹明宴说：“你不是说凶手是个女的吗？”
“呵……”洛锦忍不住笑出声，“对啊。”
“那你还……”
“可我并没说凶手只有一个。”
曹明宴双眼微眯看着洛锦，但是此时他根本就没任何的威严，反倒是让洛锦从他身上看出了几分狼狈。
抿了一口茶，洛锦不禁赞叹，“这蜀地的竹叶青，味醇回甘、清香沁脾，几年前历经蜀地，那时南王还没叛变，有幸得见过南王世子聪的风姿，同他一起品过这竹叶青，还是当年的味道。”
她这话一出，两个男人反应都不小。
曹明宴当啷一声把杯子掉在了地上，脸色更显狼狈。
而袁少回探究的视线落在洛锦身上。
她到底是什么人？
第14章 中招
洛锦轻笑，“将军也很爱这个竹叶青吧？”
洛锦视线落在曹明宴身上，“将军身体不舒服吗？脸色为什么这般苍白？”
曹明宴看着桌面，神色越发不好看。
“我之前总是觉得将军面熟，现在突然想起来，当年见世子聪的时候，他身边那个侍卫跟将军长得可真像。”
曹明宴脸侧的咬合肌鼓了鼓，“巴霸？这是你的真名字吗？”
洛锦眉心挑了挑，没正面回答。
“我说过，我不喜欢聪明人。”
洛锦失笑，“你不喜欢就不喜欢呗，合着你不喜欢我就不能聪明了。”
曹明宴被洛锦噎的一顿，袁少回看了一眼洛锦，眼底的的探究散去，闪过一抹笑意。
曹明宴咬了咬牙，“嫣儿不是我杀的。”
他一副坦然，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将军是没亲手杀了金嫣儿，但是您敢说，她的死，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曹明宴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看不出来任何异样的神色，他看了一眼袁少回的茶杯，然后又看了被洛锦吃了半盘的点心，突然笑了。
长了这样一张脸，笑起来很有迷惑性。
“二位，难道就没觉得不舒服吗？”
他话音刚落，袁少回脸色马上一变，动一下内功，丹田猛地一痛，身体力量也在迅速流失。
袁少回凌厉的视线落在了曹明宴的身上。
洛锦指尖轻弹了一下茶杯，“是下毒啊，这么不入流的招儿将军都用，啧啧，看来还是我高看你了。”
曹明宴轻嗤，“这都是你们逼我的，如果你没认出我，或许你还能活，但是现在，巴霸，我留不得你了。”
洛锦眼底不见丝毫慌乱，瞥了一眼袁少回，“那指挥使大人也知道了你的身份，你连他也除掉？”
“你说呢？”
洛锦啧了一声，“您是不是忘了，指挥使大人还有一个大杀器呢。”
曹明宴神色有片刻的怔愣，“什么？”
洛锦往门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清尘啊，剑法了得，就站在门外，我们这喊一声就能冲进来。”
洛锦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阵笑声，于此同时，屋子里的光线一暗，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是穿着一身青色纱衣的女人，带着面纱，洛锦只能看到她一双眸光流转的双眼。
洛锦嘴角不着痕迹的勾了勾。
终于是等来了，没枉她喝这么多茶。
女人走进来，颇为高傲的瞥了一眼洛锦和袁少回，说：“门外那个已经解决了。”
洛锦清晰的感觉到了袁少回眼底的、迸发的杀气。
洛锦不禁在心里给这妹子竖了一个大拇指。
打狗还有看主人呢，你竟然把锦衣卫指挥使袁少回座下第一可爱的疯狗给杀了？
洛锦可惜的摇了摇头，然后看向袁少回，“你看吧，让你磨磨唧唧，你的人都把将军府包围了直接抓人就是了，你还非进来跟人家喝茶，这下翻车了吧？打脸了吧？后悔了吧？”
袁少回眼神沉沉，脸色很吓人，她丝毫不怀疑，如果这个时候他没中毒，肯定会掐死她。
“下毒的是曹明宴，杀你家狗崽的这女人，你瞪我看什么？看我好欺负啊。”
袁少回眼神更吓人了。
青衣女子眉心不耐烦的拧了拧，“明宴，马上解决了他们吗？”
光听这声音还真以为是多么温柔的女人，只是啊，人心隔肚皮。
曹明宴拧眉，“我说过，别这样喊我，你不配！”
清尘女子微蹙的眉心慢慢舒展开，轻笑一声，“我不配？那金嫣儿就配吗？曹明宴，你别痴心妄想了，她不仅不喜欢你，而且还想向镇南侯举发你。”
“你忘了他跟他的青梅竹马书信中透露的奸情了吗？你忘了镇南侯这个侯位是怎么得来的吗？他是杀了你的恩人世子聪换来的！”
洛锦看着带着面纱的青衣女子，再看看曹明宴。
曹明宴脸色又沉了几分，“不用你来教训我！”
青衣女子抚了抚头发，语气柔和了，“我没教训将军，只是提醒您，别忘了，金嫣儿已经死了，是因为你死的，你们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了。”
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狠毒的话。
洛锦看戏吃瓜忍不住发声，“阿桃姑娘，你戏是不是有点过了？”
阿桃看向她，本来很温柔的眼神瞬间变得阴冷，“你算什么东西，谁允许你跟我说话！”
“在下巴霸，就是想劝诫一下姑娘，做小仙女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做老巫婆？”
阿桃瞪大了双眼，“你……你竟然骂我是老巫婆！”
“别生气嘛，你这一生气更像了，好怕怕的。”
阿桃气的指着洛锦，想到了什么神色一顿，“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洛锦想为她的反射弧翻白眼。
“哦，不好意思，昨晚上挖了你的坟，然后动动脑子就猜到了，唉，怪我太聪明。”
实在是没什么挑战性。
阿桃看了一眼曹明宴，“将军，这个人更不能留了。”
曹明宴自然也是这个想法，走到了里间，再出来的时候拿了一把佩剑。
曹明宴拔出了剑，眼看着剑就要架在洛锦脖子上了，洛锦叹了一口气。
“曹明宴，真不知道该说你傻还是说你傻，你没看出来这个女人一直在利用你吗？”
青衣女子露在外面的两双眼睛微颤，然后狠厉的看向洛锦。
曹明宴拿着剑的手一顿，洛锦继续说：“这个女人说金嫣儿不喜欢你你就信了，她说屎是香的你也去尝尝吗？感情的事情你问过金嫣儿的想法吗？”
曹明宴握着剑的手在收紧，“他跟他的青梅竹马往来的信件我都看到了！”
“信件也可能作假啊。”
曹明宴好看的桃花眼睁大了几分，下意识的看向阿桃，阿桃瞪着洛锦，“你胡说八道什么，那信是我从金嫣儿的妆奁里面拿的，做不得假。”
洛锦嘴角勾起了一个讽刺的弧度，“直呼金小姐大名，奴婢做到你这个份上，也真是罕见。”
阿桃双眼更加阴厉，“你才奴婢！”
“你看她连自己的身份都认不清，对金小姐又是恨意满满，她的话你也信？”洛锦看向曹明宴。
曹明宴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双眼中的神色有几分复杂，“不对，嫣儿她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洛锦啧了一声，“堂堂镇南侯的独女，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娇女，要不是因为喜欢，她一高高在上的高门小姐，凭什么嫁给一个当时要权没权要势没势还跟逆贼有牵连的你？”
洛锦看着曹明宴怔愣的样子，心里送给了他一个白眼。
这人是得有多自卑才能把送到手边的感情嚯嚯成这个样子？
第15章 他来了
阿桃看着曹明宴眼神中的松动，脸色猛地一变。
“明宴，你别听他瞎胡说，他就是在拖延时间！”
说着阿桃就夺过了曹明宴手里的佩剑，双手挥着剑就向洛锦砍去。
袁少回双眼微眯，眼中杀意更胜，只是现在他自顾不暇，根本就拦不住阿桃向着洛锦挥过去的剑。
这一瞬间他还是觉得很可惜的。
毕竟，洛锦在他眼里还算得上是一个人才，如果就这样没了……
然而血腥的场面他没等到，反倒是在剑要落在洛锦脖子上的一瞬间，洛锦拿着扇子挡住了剑的趋势。
扇子的玉骨跟剑发生清脆的撞击声，听的袁少回心口一震。
曹明宴的佩剑绝非凡品，即使阿桃没有内力，也不可能砍不断一把扇子，除非……
洛锦把内力注入到了扇子里面。
“你不是中毒了吗？”阿桃握着剑后退了半步，看着被震麻了的双手，不敢相信的睁大了双眼，“怎么还能……”
曹明宴也微微错愕，随后就是警惕，刚想从阿桃手里夺回来佩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洛锦身形一闪，等他们看清的时候，洛锦已经站到了阿桃身边。
洛锦捏着扇子，看似轻轻的敲了一下阿桃的肩膀，阿桃像是受到了重击，轻哼一声手里的剑脱手，洛锦脚尖一踢一勾，剑已经落在了她的手里。
看着锃亮的剑身，洛锦轻笑，“就你那毒还敢拿出来，看不起谁呢？”
此时正受毒摧残的袁少回眼角抽了抽。
曹明宴脸色更加不好看，阿桃则是一脸惊恐的看着洛锦。
“二位，现在是不是要把事情交代清楚了。”洛锦用扇子敲了敲剑身，清脆的响声落在曹明宴和阿桃心口，两人眉心都跳了跳。
曹明宴眯眼看着洛锦手里的剑，瞥了一眼袁少回，然后对洛锦说：“巴公子，你非要管这件事情吗？如果你放我走，我可以把我身家分你一半。”
洛锦笑着挑眉，“哦？听着还不错的样子。”
袁少回瞪向她，洛锦假装没看到。
“既然你同意了，那现在杀了袁少回我们就能一起离开。”曹明宴说。
洛锦用扇子揉了揉耳朵，“杀了谁？”
“杀了他。”曹明宴指向袁少回。
“你知道他什么身份吗？”
“自然知道，锦衣卫指挥使。”
洛锦笑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杀了锦衣卫指挥使？你不怕锦衣卫那群疯狗咬死你？你还真傻的理直气壮。”
曹明宴脸色不好，“天下之大，难道还没有我等的藏身之处？”
“打住，我年纪轻轻，脑子还正常。”洛锦用剑拍了拍桌面，“别整这些个没用的，你们两个，谁先交代。”
曹明宴脸色晦暗不明，“敬酒不吃吃罚酒，真当我不敢拿你怎么样是吗？”
“你这话说过不止一次。”洛锦提醒他。
曹明宴沉眉，脚尖一抬，勾着面前的凳子踢向洛锦，洛锦手里的剑一挥，虽然发挥不了清尘那两下子，但也轻而易举的把凳子劈开。
木屑飞扬，洛锦唰的打开扇子用力扇，全都把木屑扇到了袁少回脸上，袁少回强忍着怒火，却只能这样坐着。
洛锦后知后觉看向他，赶忙收了扇子，“抱歉抱歉。”
说话间曹明宴继续向着她攻击过来，他手里还握着一把匕首。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这个时候洛锦手里的佩剑就占了足够的优势，过了几招之后曹明宴手里的匕首就被她轻松一挑钉在了柱子上。
曹明宴胳膊上受了伤，脸色不是很好，咬牙看了一眼洛锦，直接拽过阿桃就向着洛锦的方向推去。
洛锦闪开，阿桃撞到了桌子上发出一声痛呼，洛锦看曹明宴，他捂着胳膊就向着门口奔去。
洛锦嗤笑，抬脚刚想追，外面传来一阵暴喝，强大的气息裹挟着剑气迎面而来。
听到暴喝声洛锦就知道来人是谁，又感觉到这剑气，她忍不住暗骂一声，扑向袁少回。
几乎同一时间，强大的剑气划破空气，嘭的一声落在了刚刚袁少回坐的地方。
圆桌应声而裂，一把宽两尺的重剑竖在一堆碎木屑中，生生把地板砸了一个大坑。
洛锦和袁少回在地上滚了两圈停下来，她推开袁少回，看着那一把跟它主人一样散发着滔天怒意的重剑。
来的这么快。
洛锦下意识的打开扇子挡住脸，这把重剑的主人已经走了进来。
刚刚这一剑下来，吓得阿桃瘫倒在了地上，显然她也认出来了来人。
而曹明宴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脸色惨白，袖子的右手的束袖被重剑削开，头发也被削掉了一把，整个人显得狼狈。
金慈一身黑色铠甲，长途跋涉让他风尘仆仆，赤红的双眼落在曹明宴身上，滔天怒火挡也挡不住，硬生生的逼得曹明宴后退了一步。
洛锦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拉起来躺在地上浑身无力的袁少回当挡箭牌的，躲在他的身后。
袁少回刚从被洛锦救了一命的事实上回神，才发现她的异样。
她躲什么？
“你……”
“闭嘴，别说话。”洛锦坐在他身后的地上，悄悄的观察着情况。
金慈挥起铁拳，直接砸在了曹明宴的胸口，曹明宴闪躲不及，后退了两步才停下，噗的一声吐出来一口鲜血。
“竖子，竟敢害我乖儿！拿命来！”
征战半生的镇南侯的嗓门几句有穿透力，洛锦听的耳朵都嗡嗡作响，曹明宴哪里顶得住，又喷出来一口鲜血。
金慈正在痛失爱女的悲伤中，手上丝毫不留情，一脚把曹明宴踹到了柱子上，曹明宴撑着柱子站着，身体都在发抖。
恐怕再来一下，曹明宴就要被揍死了，洛锦用扇子的戳了戳袁少回后腰。
“快，阻止镇南侯。”
袁少回抿了抿唇，“我体内有毒，没力气。”
洛锦着急，从怀里掏了两枚解毒丸就塞到了他的嘴里，“矫情劲儿。”
解毒药清毒很快，服用下去之后袁清尘身体就一轻，但一时半会儿还是没力气，依旧站不起来。
眼看着金慈拔下了重剑就要往曹明宴身上招呼，袁少回才不急不缓的开口。
“侯爷请慢。”
金慈似乎才看到袁少回，近乎疯癫的神色慢慢舒展，“袁大人，让您费心了，这个混账就交给老夫吧。”
袁少回瞥了一眼慢慢往门口移动的青色身形，淡淡说：“曹明宴自然是要交给侯爷，但是，晚辈只是想提醒侯爷，您再不出手，杀了您女儿的凶手就要跑了。”
第16章 有病
半个时辰后，他们去了将军府前院的大厅。
已经收敛了怒气的金慈和袁少回坐在上位，而曹明宴跪在厅房，被金慈一个重剑拍晕了阿桃被扔在曹明宴身边。
而清尘脸色惨白站在袁少回侧后方，他被阿桃毒倒了，洛锦给他喂了一颗解毒丸之后就醒了，只是看着脸色不好。
洛锦用扇子遮着半张脸尽量放低自己的存在感。
金慈灌了一口茶，前厅外面传来脚步声，是被请过来的魏知同。
魏知同一路小跑过来，累的额头出了一层汗，进来就要给袁少回和金慈行礼，金慈大手一挥，“行了，让你过来做个见证。”
魏知同擦了冷汗，连道一声“是”之后小心的坐到了右侧的椅子上。
金慈看向跪着的曹明宴，“现在人都到齐了，辜负我女儿一腔爱意的混账东西，说说你是如何害我女儿的！”
“我待你不薄，从未嫌弃过你的出身，我女儿对你更是一往情深，你倒好……”
金慈越说越气，眼睛瞪着圆圆的。
曹明宴垂着头，大家都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听到金慈的话突然冷笑一声。
“待我不错？不嫌弃我的出身？”曹明宴突然抬头看向金慈，“待我不错就是把我派到这里做一个无用武之地的守将，不嫌弃我的出身就是让我写进你们金家的族谱，以后生了孩子也要姓金？”
曹明宴被金慈教训了一顿，脸色本来就不好，这样一笑，更加像是一个病娇美人了。
“侯爷从没看得起我，就不要在这里假意惺惺了。”
金慈气的啪的一声捏碎了杯子，气的眉毛都竖了起来。
袁少回盯着桌面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彻彻底底一副局外人的样子。
而魏知同心里苦笑，很想离开这个修罗场。
洛锦躲在柱子后面，听着曹明宴的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侯爷，属下当年就说过，这种小人留不得！”
随着声音落下，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此人和金慈打扮一致，都身穿铠甲，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气息。
而听到这人说话，曹明宴脸色猛地一沉，冷眼看向来人。
“司马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用心，你喜欢嫣儿，所以不希望……“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来人一脚踹在了他身上。
“放你娘的狗屁，我待嫣儿如亲妹妹，只有你这样的龌龊小人才会想歪我们的关系！”
司马图啐了一口曹明宴，然后看向金慈，“侯爷，属下刚刚去看了嫣儿。”
眼神中流露着沉痛。
金慈像是瞬间苍老了好几岁，“嫣儿她……”
征战沙场的英汉，提到心爱的女儿，竟然红了双眼。
司马图瞪向曹明宴，语气跟他的眼神一样冷冽，“曹明宴，你知道嫣儿为你付出了多少吗？”
“当年嫣儿从山上把你带回军营的时候侯爷就知道了你的身份，你真当以为你在蜀地待了这么多年没人发现你吗？”
曹明宴整个人一愣，不敢相信的看向司马图，“你说什么？你说嫣儿早就知道我……不可能……”
司马图气的握紧拳头，“怎么不可能，你以为嫣儿是救了你之后才喜欢上你吗？当年南王世子聪名震蜀地，她偷偷一睹世子聪的风采，回来之后跟我说她喜欢上了世子聪身边的侍卫。”
“南王叛变，世子聪身边的人都被诛杀殆尽，你以为你为什么能成为漏网之鱼啊，是嫣儿求着侯爷没对你下杀手。”
“你知道侯爷为什么把你派到这里做一个守将吗？那是因为前年你在擂台上出了风头被人认了出来，侯爷为了掩饰你的身份把你派到这里，你不知感恩就算了，竟然还怨怼侯爷！”
“你本是罪犯，你难道就不想想侯爷把你写在族谱是冒了多大风险，若日后你跟嫣儿的孩子姓金，生下来就是有继承侯位的权利，这份苦心也就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不能明白！”
曹明宴脸色惨白，整个人处于发懵的状态，不敢相信的看着金慈。
金慈闭着双眼，神色疲惫，“明宴啊，我竟不知，你已经恨我到了要杀害我女儿的地步。”
曹明宴摇头，“不是……嫣儿不是我杀的，我、我也喜欢嫣儿啊。”
说着，眼泪竟然从他眼眶里滑了出来，因为处于内心深处的自卑让他不敢承认的感情此时席卷着他的全身，刺痛着他的筋脉血液。
是啊，他是喜欢嫣儿的，嫣儿也喜欢他，但是为什么会发展成如今这个地步？
司马图怒目而视，“狗贼，竟然还不敢承认自己的罪行！”
曹明宴摇头，心脏痛的让他无法直立气身子。
司马图气的很不得杀了他，他确实也拔出了剑，只是没等他动手，袁少回似乎才回神，说：“侯爷，不妨听听另一位凶手的供词。”
金慈睁开眼，凌厉的眼神猛地落在了阿桃身上，“弄醒她。”
司马图提着剑，直接刺在了阿桃肩膀，阿桃猛地一个激灵睁开了双眼。
从地上爬起来，阿桃露在外面的双眼颤了颤，闪过慌乱，看到司马图的时候眼神一变，像是找到了依靠，猛地站起来就要抓住司马图的胳膊。
“图哥哥……”
司马图手里的剑指向她，“别喊我！”
阿桃脸色一变，眼底又是一阵惊慌。
“贱婢，嫣儿怜你把你带在身边，你竟然毒害嫣儿，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阿桃怔愣的看着司马图片刻，眼底逐渐涌起恨意。
“哈哈，你也说她只是可怜我，可是我凭什么要她可怜？”
阿桃吼着，看向了金慈，“明明我也是侯府的千金，凭什么我就要做奴婢伺候她？”
金慈明显的一怔。
“侯爷，你忘了我娘是谁，也对，像你这样的大人物，怎么可能记得住我娘那样的身份卑微的浆洗女？可是你难道看我这张跟金嫣儿长得如此相像的脸难道没认出来我是您的女儿吗？”
“是您对不起我！”
说着阿桃摘下了面纱。
洛锦半张脸躲在扇子后面，忍不住挑眉。
“呃……姑娘，您是对您的样貌有什么误解？”
她是真的忍不住发出声音。
阿桃这张脸，顶多算得上是清秀，跟金嫣儿那张的精致的脸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更别提有一点相像的地方了。
金慈打量着阿桃，脸色变得可谓是十分精彩。
“你脑子是不是不好，我这辈子可就我夫人一个人，哪儿来的你娘。”
阿桃脸色变得可谓是十分难看，瞪了一眼洛锦，然后对金慈说：“侯爷，您就承认吧，我真的是您的女儿，您夫人已经去世这么多年了，您认了我她也不会生气的。”
金慈真的是一副看智障的眼神。
“你有病吧？”
第17章 选择
“侯爷，我真的是您女儿，我娘亲口跟我说的。”
“你胡说八道，别污蔑我的名声。”
“爹，我是您的女儿啊，你忘了清水湖畔的浆洗女了吗？”
“仙人板板，老子真的不认识你娘！”
金慈是真的生气了，阿桃垂首抹眼泪，“爹，您真的不让女儿认祖归宗吗？”
金慈气的脸色铁青，但是阿桃还是继续说着，“爹，您心里难道就金嫣儿一个女儿，容不下阿桃了吗？”
金慈长途跋涉，路上都没休息，被这一波又一波气的快要昏厥。
洛锦一直对着袁少回使眼色，但是袁少回全当没看见，而且还没打算给金慈解围的意思。
暗骂了一声狗男人，洛锦用扇子挡住半张脸走了出来。
“行了行啦，生气的先消消气，做白日梦的先醒醒。”
洛锦这一开口，前厅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洛锦清了一下嗓子，继续说：“阿桃，你爹真不是侯爷。”
“你胡说，你们就是一伙的，你们就是不想看到我过好日子。”
洛锦甩了一个白眼。
“做了这么多年的白日梦也怪可怜的，我就跟你说吧，你爹姓金没错，但是跟侯爷一点关系都没有。”
昨晚上看的锦衣卫那些调查的结果上面写的明明白白。
“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去镇南侯府问问管事的，问问他认不认识你娘。”
阿桃怔愣，不敢相信的看着洛锦，“你什么意思？”
“我说的不是很明显吗？你爹是镇南侯管事的金福。”
阿桃睁大了双眼，“不可能，我爹是镇南侯，我娘临终前说过，我爹是掌管着侯府……”
阿桃话音越来越低，洛锦耸了耸肩，“破案了，你爹金福可不就是掌管着侯府嘛。”
阿桃脸色惨白，“我……我不是侯府小姐，我……我只是管家的女儿？”
“对头。”
阿桃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地上，肩膀的血已经凝固在衣服上，整个人显得狼狈。
“你们一定是在骗我，你们就是看我杀了金嫣儿所以才不承认我的身份。”
说着阿桃哭了，她泪眼婆娑的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金嫣儿那个蠢货，世界上怎么有那么蠢的女人啊，她根本不配做侯府的大小姐，我阿桃才是！”
洛锦无语。
这真是臆想症晚期，没救了。
“你承认金嫣儿是你杀的了？”洛锦问。
阿桃不屑的笑了一声没说话。
洛锦看着她，“行，你不交代我替你说。”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先是一步步的制造金嫣儿和曹明宴之间的误会，瓦解他们的感情，然后制定了杀害金嫣儿的计划，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假死，看着金嫣儿和曹明宴为此和离，你知道金嫣儿初一十五都住两天尼姑庵，所以十五那天晚上带着毒药潜进尼姑庵找了金嫣儿，可怜金嫣儿心软，竟然喝了你倒的茶。”
“你伪造出来金嫣儿上吊自杀的场景，然后趁着夜色离开，你以为天衣无缝，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有人偷走了金嫣儿的尸体，然后导致后来发生的事情。”
洛锦站在阿桃面前，视线在阿桃和曹明宴身上巡睃，“其实我还好奇，曹明宴你为什么要帮助阿桃。”
在事情暴露之后竟然还想着要和阿桃一起离开。
难道就是所谓的恩情？
此时曹明宴还沉浸在刚刚的事情中，洛锦这一问，他眼神呆滞的回答了，“阿桃说，嫣儿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月底回蜀地之后就要向镇南侯举发我，她用计帮我除掉了嫣儿。”
洛锦嘴角抽了抽，“所以你就丝毫没怀疑她为什么假死？”
曹明宴眼神呆滞的点头。
洛锦叹气摇头。
还真是傻的标标新立异，活到这么大没蠢死也真是奇迹。
可惜了。
可惜了一张这么帅的脸啊。
“用金嫣儿的尸体陷害我的人是不是你？”洛锦问。
曹明宴神色恍惚了一下，然后摇头。
洛锦拧了拧眉，不是他……总觉得是被缠上了什么麻烦。
想了一番也没想明白要陷害她的人是谁，洛锦用扇子挡着脸刚想回到刚刚的地方继续躲着，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金慈站在洛锦身后，“别挡着脸了，我早就认出你来了。”
洛锦心道一声mmp，把挡着脸的扇子的收了，背对着袁少回对金慈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别暴露我的身份。”
康乐公主逃婚的事情金慈也听说了，他看了一眼袁少回，然后点了点头。
洛锦松了一口气，“事情就这样，你也节哀顺变。”
“这件事感谢，改天去了蜀地我好好招待你。”
“嗯嗯，你处理家事吧，我先走了。”
说着洛锦就往外走，丝毫不见停留，反而有种逃的意思。
魏知同不禁多看了洛锦几眼，跟镇南侯关系这么好，这个小公子到底是何人啊？
而袁少回双眼微眯看着洛锦离开的背影，然后起身，对镇南侯拱了拱手，带着脸色还苍白的清尘也匆匆离开。
*
洛锦离开将军府就直奔客栈而去，拿了包袱，付了房费，去后院牵了路虎打算从客栈的后门离开。
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当初袁少回给她的那个选择，她一个也不想选。
然而刚打开后院的木门，就看到一黑一白两张脸。
黑脸是袁少回的，他脸色比较难看，而白脸则是清尘的，阿桃对他用的毒现在还有点没缓过来。
“呵，真巧。”洛锦干笑。
袁少回沉眼看着她，“考虑清楚了吗？”
“啊？考虑什么？”
“留在我身边做医官。”顿了一下，袁少回补充道：“任我差遣。”
洛锦嘴角勾起冷笑的弧度，“袁大人，真当我打不过你是吗？”
“嗯。”
洛锦嘴角一抽，“您倒是一点都不谦虚。”
“留下来，月钱五十两。”
站在他身后的清尘嘴角抽了抽。
他的月钱才三十两。
“五十两？寒碜谁你？金蟾蜍的解药都价值万两。”
“一百两。”
清尘怀疑人生，大人，您为什么对一个小白脸如此用心！
洛锦撇撇嘴，“一百两啊，我还得考虑一下。”
一百两确实不是小数目，要知道十两银子足够买一户四口之家半年的口粮。
袁少回看着洛锦，“明天给我答复。”
话落袁少回转身就走，想到什么停下来瞥了一眼驴子，“别想跑，否则，本官发动锦衣卫高级追杀令。”
他向着巷子口走去，清尘停在洛锦面前对着洛锦伸手，“拿来。”
“什么？”
“我的令牌。”
“对，差点忘了还你。”说着洛锦从怀里拿出了沉甸甸的令牌，但这次还是拿错了。
找到了清尘的令牌，洛锦给他，然后把袁少回那枚令牌给他看，“小清尘，这个令牌上的宗是什么意思？”
清尘现在对洛锦的感情很复杂，看她的眼神完全就像是看抢走了自己家大白菜的猪。
他自然是没好语气，“明日记得把令牌还给我家大人！”
洛锦看着清尘冷酷的背影嘴角抽了抽。
乖崽崽怎么也这副德行了？
靠，这是救了两个什么狗东西？
我命为什么这么苦？
第18章 爱称
回了驿站，清尘终于是忍不住问出来了自己的心里话。
“大人，您似乎是对那个巴霸很上心。”
直觉告诉他，自家大人对洛锦的关注，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对大人的认知。
这种感觉很奇怪。
正准备换一身衣服的袁少回听了清尘的话动作一顿，随后脸色不快，“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他上心了？出去！”
清尘委屈。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啊。
看了看袁少回的背影，清尘还是走了出去。
阻挡不了大人，那只能多多留意一下巴霸了，不能给对方伤害大人的机会。
*
第二天早上，洛锦起床洗漱之后下楼吃饭，刚走到楼梯口，迎面撞上了抱着剑的清尘。
清尘沉着脸幽怨的看着她，好像在这里等了有一会儿了。
洛锦一笑，表达自己的善意，“小清尘啊，吃了吗？一起吧，我请客。”
清尘的神情差点就绷不住。
小清尘？一个大男人用得着这么恶心的称呼吗？
清尘越发看不顺眼面前这个人了。
小白脸，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人！
“吃什么吃，大人让你现在过去！”清尘没好气。
洛锦打了一个打哈，大眼睛里面噙着一汪水雾，明媚皓齿，肤若凝脂，还别说，京城里大小姐里面都不一定找得出来这么精致的人儿。
清尘移开了视线，心里更不舒服了。
一个男人长这么的精致的脸，纯心的勾搭良家好男人的嘛？
想到自家大人遇到这人之后的种种异样，清尘眉心跳了跳——不会吧！！！
瞬间，清尘看着洛锦的眼神都变了。
洛锦注意到了他这短短时间里脸上神情的变化，忍不住对着他做了一个wink，“是不是觉得本公子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对我的敬仰之情已经如滔滔江水，黄河泛滥？”
清尘抱着剑猛地后退了一步，“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八道！”
他可对小白脸一点兴趣都没有！
看他这么大的反应洛锦忍不住笑了。
嘿，让人闻风丧当的疯狗，这不是挺好玩的嘛，明明就是一只小奶狗。
“好好好，你没有。”洛锦给顺了顺毛，“我们走吧，别让你家大人等着急了。”
清尘气哼哼的瞥了她一眼，快步往客栈外面走去，步伐之快，像是逃一般。
洛锦摇着扇子跟在后面，“小清晨你走慢一点，我跟不上了。”
然后清尘脚步更快了，洛锦无奈摇了摇头，适当的加快了速度跟上他。
清尘带着她停在了一家茶楼，洛锦跟着进去上了二楼，进了一间雅间。
袁少回坐在窗边正在喝着茶，听到动静都没看一眼。
“早上好啊大人。”
洛锦熟稔的走过去坐在了袁少回对面，捏了一块点心看向窗外。
“考虑清楚了吗？”袁少回放下茶杯看向她。
洛锦轻笑，“我有的选择吗？”
老话儿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袁少回和老皇上怎么也想不到她堂堂康乐公主会给锦衣卫办事吧？
袁少回轻哼一声，“知道就好，留在我身边自然不会亏待你。”
“呦，怎么听大人的话像是豢养我似的，莫非真是看上我了吧，我虽然卖艺不卖身吧，但是大人要是加钱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洛锦吃着东西说话含糊不清。
袁少回拧眉，“你……简直不知羞耻！”
一个女人家，怎么张口闭口说这些虎狼之词。
洛锦仿佛没听到他骂人的话，冲着他伸出手，“来，一百两，预支这月的月钱。”
袁少回好看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胸口起伏，摸出了一张银票拍在了桌子上，洛锦看了看，然后毫不客气的装进了荷包里。
清尘站在旁边，看的眼皮直跳。
完了完了，他们稳如泰山的大人，一遇到这个小白脸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为什么？还是说，巴霸给大人下了他们不知道的毒？
洛锦吃着点心喝着茶，还叫来了小二跑腿去对面买了一碗豆腐脑。
吃饱喝足，洛锦满足的擦了擦嘴，看向脸色不好的袁少回，“大人，我吃饱了，咱们回吧。”
袁少回没感情的看向她，“你当让你来是吃早点的？”
洛锦打了一个嗝，“啊，不是吗？”
话音刚落，窗外接到上传来唢呐锣鼓的声音，她欠着身子往外看，看到了北城门一队人马往这边走来。
声音越来越近，洛锦听出来是丧乐，也看到了扶棺人——司马图。
大名府难得见这么大的丧葬队，全城的百姓几乎都过来看热闹了，有秩序的站在街道两旁，保持安静。
丧葬队慢慢从茶楼前面经过，在车队后面，洛锦看到了镇南侯的马车，马车走到茶楼前的时候，马车帘子被掀开，露出了金慈的脸。
金慈抬头看着二楼他们的方向点了点头，洛锦看向袁少回，见袁少回对金慈举了举茶杯以示回应。
洛锦再看向马车，金慈已经放下了车帘。
金慈苍白的脸回荡在洛锦脑海里，给他造成打击的不仅是金嫣儿的死，还有对曹明宴的失望。
轻叹了一口气，洛锦从怀里拿出来了一个小瓷瓶，对清尘招了招手。
“小清尘，把这个给镇南侯送去，让他节哀顺变，小心旧疾。”
清尘不情愿的接过了小瓷瓶，瓶子身上还带着洛锦的体温，他很不适应。
撇了撇嘴，清尘拿着瓷瓶转身出了雅间。
袁少回看着窗外，语气听不出来他的情绪，“清尘年二十，比你大。”
竟然叫小清尘？恶不恶心？
洛锦摇着扇子，“这是爱称，不关乎年龄。”
袁少回眉心动了动，瞥了一眼洛锦，“清尘很简单，你若玩弄他的感情，我决不轻饶你。”
洛锦送给他一个白眼，小声嘟囔，“心思龌龊。”
前世今生她年龄加起来当清尘的妈都绰绰有余，才没那个心思。
洛锦趴在窗口，“曹明宴和阿桃怎么处置的？”
“阿桃处死，而曹明宴被关在了大名府大牢。”
对于这个结果洛锦还是有些诧异的，镇南侯竟然还留着曹明宴的命。
正想着，看到楼下一个熟悉的人影快速走着，洛锦捏了一个花生粒砸了过去，正好砸到春生的脑袋。
“哪儿去？”洛锦趴在窗口，唇红齿白，这笑落在街道上人的眼中，让人情不自禁想多看几眼。
春生满脸急色，看到洛锦的时候双眼却是一亮，“小公子，可找到你了，出事了！”
第19章 止戈
洛锦眉心跳了跳，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怎么了？”她问。
春生看了一眼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然后快速进了茶楼，停在雅间外面敲了敲门，听到洛锦一声“进来”之后推门走了进来。
奔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此时春生额头上都是汗珠。
“小公子，您快躲躲吧，将军府来了一个大和尚，说是寻仇，我看着不好惹，想让人控制住，但谁知那大和尚身手不凡，我看情况不对赶忙过来给你报信。”
一口气说完，春生给袁少回行礼。
洛锦听到“大和尚”的眼角就忍不住抽了抽，“是不是人高马大，背着一个黑木箱子的大和尚？”
春生点头，“还真是您的仇家啊。”
袁少回也看向了洛锦，那眼神似乎是不满。
洛锦觉得牙疼，“他现在在哪儿？”
“在将军府……”
然后春生话音没落，雅间的门猛地被推开了，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大和尚身材威武高大，穿着一身灰色的布衣，脖子上戴着54颗紫檀佛珠，后背坠着发轮结，双手合十放于胸口，左手大拇指上挂着一串刻满经文的念珠，念珠上吊着一个火莲花的背鱼儿。
剑眉薄唇，鼻梁和眉骨很高，所以眼神显得很深邃，虽是出家人，但从他身上看不出来丝毫慈悲气息，他站在门口，身子把门框堵得严严实实，给人一种压迫感。
尤其是他背后还背着一个黑色的木箱子，更加给他添了几分神秘气息。
洛锦看到来人眉心猛地一跳，攀上窗柩就要跳出去，但是站都没站起来，被一股力拉着跌坐回了凳子上。
洛锦垂头一看，袁少回这个狗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踩着她的衣摆。
靠，这个是猪队友吧？
瞪着袁少回，示意他松开，但是袁少回垂头继续喝茶，那样子仿佛现在发生的事情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过确实也跟他没关系。
大和尚推开门之后视线就落在洛锦身上，然后走到洛锦面前，春生看情况不对，赶忙挡在了大和尚面前。
“大和尚，这里是大名府府城，不是你寻仇的地方！”
大和尚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薄唇轻启，“滚。”
被他这一看，春生遍体生寒，越发觉得这个大和尚邪性。
“你……你别放肆，小心我抓你去见官！”
大和尚似乎是失去了所有的耐心，挂着念珠的那只手朝着春生一挥，春生被掀到了旁边的墙上，震得隔板都在发颤。
春生脸色惨白，想出气，但是想到不是大和尚的对手就收回了握着佩剑的手，捂着撞疼了的肩膀在旁边苟着。
大和尚已经走到了洛锦和袁少回面前，袁少回像是没看到这个人，又似乎是根本没把这个人放在眼里，而洛锦捏着扇子，不善的盯着大和尚，在春生眼里就是一副戒备的状态。
春生默默的捂住了脑袋准备着一场大战的来临，然而，他看到的却是大和尚站在洛锦面前，眼神幽怨，“在外面玩够了吗？什么时候跟我回家。”
春生眉心一跳，他娘的怎么还听出来了一股子撒娇的意思？
春生魔幻了，眨眼不敢相信的看着说话的大和尚和洛锦。
坐在洛锦对面的袁少回，刚刚还一副漠不关己的样子在大和尚开口之后轰然崩塌，握着杯子的手一抖，茶水洒出来一半。
而给镇南侯送完东西赶回来的清尘正好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僵在门外，然后就是满腔的气愤。
好一个小白脸，勾搭他家大人就算了，竟然连出家人都不放过，真是……真是无耻至极！
洛锦扇子都压不住跳动的眉心，生无可恋的抬头看着大和尚。
“止戈，是我话说的不够清楚吗？我逍遥日子还没过够，大把的好时光等着我，我并不想跟你回去。”
止戈是大和尚的佛号，但是他的行径却丝毫跟他的名字在不搭边，能用武力解决的事情，他从来不多说一句废话。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我改还不成，你就跟我回去吧。”止戈深邃的双眼委屈更甚，真的跟他的形象一点都不搭边。
洛锦无奈叹了一口气，“止戈，你就别为难我了。”
她真的没兴趣也没心情去管理一个门派。
她跟止戈说的是门派上的事情，然而他们的对话听在其他三人耳中则完全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春生一副懵逼脸，不是说寻仇的吗？这他娘的哪里像是寻仇？
清尘气的都快炸了，恨不得现在就提着回鸿剑上去砍了小白脸，这是人干的事吗？不仅不要脸，还是一个负心汉！
而袁少回视线在两人身上巡睃，最后落在了洛锦脸上，捏着茶杯的手越来越紧，最终还是忍不住就把茶杯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啪的一声，把房间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了他身上。
对上洛锦清亮的双眼，袁少回只觉得厌烦，起身冷冷的看着洛锦，“把你的事情整理好，我身边不留三心二意的人！”
扔下这句话，袁少回往包厢外面走去，洛锦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的背影离开，然后又对上门口清尘愤恨的视线。
清尘瞪了一眼洛锦跟上袁少回也离开了。
洛锦：……
洛锦把袁少回这突然的操作认作是不满意她跟其他门派牵扯。
不悦的撇了撇嘴，然后看向了贴着墙站着大气不敢踹的春生。
雅间寂静，止戈视线不禁随着洛锦看向了春生。
春生打了一个寒颤，小声说：“那个……要不我也走？”
没人回答他，春生贴着墙往门口移了两步，到了门口之后逃一般的离开，但还不忘给他们关上了雅间的门。
雅间里就剩下了洛锦和止戈。
“坐吧。”洛锦拿了一个杯子给止戈倒了茶。
止戈坐到刚刚袁少回坐的地方，拧眉看向洛锦，“刚刚那男人是谁？凭什么跟你那样说话？用我去敲打敲打吗？”
洛锦赶忙打住，“别，他不是你能招惹起的。”
被锦衣卫那群疯狗缠上，还有的命活吗？
止戈不满意洛锦这样说，“这天地下还有咱们千机门怕的吗？有的话你跟我说，我去灭了他。”
洛锦眼角直抽抽。
“悟空，打打杀杀是不好的。”
“悟空又是谁？我是止戈！小师叔，跟我回去吧，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
明明外人眼中是一尊罗刹，但洛锦在他身上觉得像是看到了一只摇着尾巴的二哈。
洛锦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眼底染上了几分不耐烦和冷意。
“你再叨叨一句，我抽你。”
第20章 误会
洛锦放了狠话，止戈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安安静静的拨着佛珠。
洛锦付了银子，带着止戈下了茶楼之后止戈才忍不住问：“刚刚那个男的是谁？”
不像是江湖中人，但是身上带着一股肃杀之气，一个危险的人。
洛锦买了一串糖葫芦，“冤家。”
“你的仇人？”
“不是，锦衣卫指挥使袁少回。”
止戈剑眉瞬间拧了起来，“锦衣狗！”
他的声音没有刻意压制，跟他们擦肩而过的路人忍不住看向他们，投过来敬佩的目光。
虽然不少人在背地里骂锦衣卫，但也是在背地里，谁敢站在大街上公然谈论锦衣卫？还不知道怎么死呢。
洛锦吃着糖葫芦说话含糊不清，“你生怕锦衣卫听不到是吗？”
“呵？我怕他们？他们是不是为难你了，我帮你……”
“打住，你还真以为你自己天下无敌呢？我就是帮他们做点事，我能让他们为难我？”
止戈捏着佛珠，“所以你现在是锦衣卫的走狗了？”
洛锦：……
“不会说话就闭嘴。”
“好的。”
他们两人走在一起，一个是面如罗刹的大和尚，一个是玉面小公子，这样的搭配走到大街上回头率百分百，洛锦如无其事的在街上逛着，止戈倒是一脸不高兴，谁看洛锦他就瞪过去，洛锦很是无语，真的怀疑自己是带了一头二哈出来。
在外面看了一会儿变戏法的、耍杂技的，晃到客栈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
在客栈一楼坐下，洛锦让止戈点了菜。
这家伙点了一桌子肉菜，看的小二目瞪口呆。
止戈把黑木盒子接下来放在旁边，洛锦瞥了一眼，“走哪里带到哪里，背着这个东西不累吗？”
止戈捻着佛珠，“你送我的，我要时时刻刻带着。”
洛锦无语。
菜上来，两人刚吃到一半，一道黑影闪了进来，身形如鬼魅一般就停在了洛锦面前，洛锦差点呛到。
抬头就对上一张熟悉的脸，只是脸色很难看。
“小清尘吃了吗？坐下来一起啊。”
清尘拧着眉，“大人让你准备，半个时辰之后出发回京。”
洛锦捏着筷子的手一顿，“回京？”
这特么的刚从京师跑出来就要回去？
闹呢？
“别让大人久等。”
清尘没多说，扔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洛锦没胃口吃饭了。
半个时辰后，洛锦牵着路虎带着止戈到了驿馆，锦衣卫出行的队伍已经修整完毕，袁少回也正好从驿馆里面出来。
目光深沉的看了一眼洛锦和止戈，袁少回就抬脚迈上了马车，队伍开始前行。
洛锦撇了撇嘴，跟止戈坠在队伍的后面，一人骑驴一人骑马。
行进速度不快不慢，正好是路虎可以跟上的程度。
天黑的时候他们到了开封府的地界——五河县。
这路洛锦也不陌生，毕竟昨天晚上她还连夜跑来了一趟。
他们进了县城，常驻在五河县的锦衣卫前来迎接袁少回，洛锦在队伍后面看到了带头的“熟人”。
——开封府五河县锦衣卫的百户所的总旗张晓堂。
袁少回下了马车，被张晓堂迎接进了锦衣百户所卫衙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袁少回停下脚步回头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跟走到旁边的张晓堂说了什么才继续往里走。
有人安排着他们进去，洛锦亲自把路虎安排到了马厩，生怕别的马儿欺负它，她还特意给它弄了一个独立空间。
喂了路虎，洛锦才回了后院，她以为会把她跟止戈安排到一个房间的，只是给他们引路的人把她带到了一个独立房间，而给止戈指了一下大通铺房间的方向。
止戈倒是不在意，背着大黑盒子就去了。
洛锦嘱咐了他两句跟同住的人好好相处然后就进了自己房间。
房间不大，但能住单人房间就已经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舒展了一下懒腰，洛锦打算睡一觉再去找吃的，可是刚躺下房门就被敲响。
“谁？”
“我。”
来人语气很不好。
洛锦猛地从床上坐起身，起来打开门，看到袁少回正沉着脸站在外面。
他换了衣服，头发还带着潮气，显然是刚刚洗了澡。
洛锦再看看自己由于赶路蓬头垢面的样子，深深感叹自己活的还没一个大男人精致。
袁少回抬脚迈进了房间，还顺手把门关上。
洛锦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挑起一侧的眉毛，“大人，这样不好吧，孤男寡男的，会被人说闲话的。”
袁少回眼皮猛地一跳，又用力把门拉开，门撞到了墙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洛锦眨了眨眼，“大人别拿门撒气啊。”
“我没气！”
洛锦看着他黑沉黑沉的脸，“好，您没气。”
袁少回心口起伏，张了张嘴最后咬着牙说出一句话。
“收拾一下，跟我去一个地方。”
说着袁少回往外走，“我在外面等你。”
洛锦撇了撇嘴，还是关上了门简单的擦洗了一下，换了一身衣服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洛锦只看到外面站着两道身影，她以为是袁少回和清尘，关上门走过去，“走吧……”
然而走进了之后才看清是袁少回和止戈，两人瞪着对方，眼中都是明晃晃的杀气。
洛锦走近，伸手在他们两人之间挥了挥，“干啥呢？比谁眼睛大吗？”
止戈眨了一下酸胀的眼睛，看向洛锦马上就换了一副神态，“他偷看你换衣服！”
洛锦一愣，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房间。
房间里刚刚点着蜡烛，她换衣服影子投射在门上，可不是看的一清二楚吗？
洛锦嘴角抽了抽，然后看向袁少回。
袁少回竟然撇过去了头，只给洛锦留了一只耳朵和半个后脑勺，“我没有。”
声音闷闷。
如果天没那么黑，或者洛锦再靠近一些，就能发现他的耳朵泛着可疑的红。
“他就有，就盯着你房间看。”止戈继续告状。
袁少回瞪向他，“本官是不小心看到的，那你呢？”
“我……”止戈就气短了，脸上的杀气也慢慢消散，哼了一声说：“我又不是没看过。”
袁少回微怔，他看看洛锦，再看看止戈，脸色难看，“你们……真是不知羞耻！”
他是对洛锦说的，扔下这句话就往外走，看都不想再看一眼洛锦，觉得会脏了眼睛。
洛锦眼角抽了抽，照着止戈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你看过啥啊你就看过，是不是皮痒了？”
止戈摸着脑袋，委屈吧啦的看着洛锦，凶神恶煞的形象已经荡然无存，“就是有一次你给我们授课，外衣坏了，当着我们的面换了一件。”他当然看过她换外衣啊。
洛锦又想打他，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身边就不能有个正常人啊！
第21章 噬心蛊
洛锦追了出去，袁少回竟然没走远。
洛锦想袁少回让她办的事情肯定很重要，不然也不会在院子外面等着她。
洛锦走出来借着月色打量了袁少回的脸色，没刚刚那么难看了。
“大人，这么晚了我们去哪里？我晚饭还没吃呢。”
袁少回瞥了她一眼抬脚就走，“跟上，不该问的别问。”
洛锦对着他的背影撇撇嘴，但还是跟上了他。
锦衣卫百户所后门清尘安排了两匹马已经等在哪里，袁少回接过一匹马，清尘把另外一匹马递给了她。
洛锦爬上马，一路跟着袁少回出了县城，颠簸了将近一个时辰，他们停在了开封府府城外面。
袁少回对着守城门的人出示了锦衣卫的令牌，他们顺利通行。
马儿穿过了中心大道，拐了几道弯然后进了一条冗长的小巷子。
小巷子里铺着石板路，马蹄踩在上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在夜晚格外清晰。
从巷子口一直走到了巷子中间，前面的袁少回终于停了下来，洛锦跟他翻身下马。
面前是一户人家，大门牌匾上写着“袁府”。
袁少回敲了敲门，一会儿一个小厮打扮的小伙子开了门，借着门上挂着的灯笼看清了袁少回的脸，小厮脸上染上了喜色，“是大人！大人回来了！”
“义父睡了吗？”袁少回声音和缓，洛锦都能听出来他的放松。
“还没呢，您快进来。”
牵着马儿进了门，小厮帮他们把马儿拴好，然而带着他们往里走，直接把他们送到了后院。
进了拱门，洛锦就看到了在小院儿天井里练剑的老爷子。
老爷子头发半白，穿着一身白色松垮的道服，正在练太极剑。
小厮把他们送到之后就离开了，老爷子像是没发现他们似的继续练剑，袁少回也没打断，一直等到老爷子收了最后一招之后才他才上前一步，把老爷子手里的剑拿到自己手里。
“您怎么晚上练起来了剑？”
“习惯了，晚上不练的话睡不着，你怎么有时间过来了？来附近办事？”老爷子长了一张和善的脸，开口就笑，很是慈祥。
“带您见一个人。”说着袁少回侧了侧身看向洛锦。
老爷子也看了过来，“呦，我还纳闷清尘怎么变矮了，原来是一个小女娃啊。”
洛锦嘴角抽了抽，“您眼神真好。”
大晚上的一眼就看出来她是女扮男装，比袁少回这狗东西眼睛好使多了。
当然这话她是不能说出来的。
老爷子笑了笑，“你们新婚不久，怎么过来了？”
洛锦脸上的表情一僵，心里一个咯噔。
这老爷子认识她？
袁少回也怔了一下，“不是，这是我给您找的大夫。”
老爷子看了看洛锦，然后又看看袁少回，“啊，我还以为这是康乐公主呢，不是啊？”
“不是。”
不知道袁少回是源于对康乐公主的不满还是对她的不满，反正洛锦听出来了他语气中的不快。
“你信中说你身上的毒解了？”老爷子问袁少回。
“嗯。”袁少回看了一眼洛锦，说：“就是她给解的。”
老爷子看向洛锦，眼中带了几分赞赏，“小小年纪医术了得啊。”
洛锦谦虚的笑了笑。
老爷子似乎是对她很喜欢，眉眼间都是慈祥的笑容，“屋里面坐吧。”
说着老爷子还让小厮去准备吃的。
洛锦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也顾不得客气了，吃了一碗米饭喝了一碗汤，桌子上的三道菜，袁少回只是吃了几口，其他的都进了洛锦的肚子。
“谢谢老爷子款待。”吃完饭洛锦擦了擦嘴，陪着老爷子喝茶。
“义父，让她给您诊脉吧。”
洛锦看向老爷子，心里却暗暗好奇，没听说过锦衣卫指挥使有义父啊。
老爷子把手放在了桌子上，洛锦手指放了上去，慢慢的把着他的脉。
袁少回视线落在洛锦的葱白一样的手上，眉心动了动，恍惚想起来昨天在曹明宴府里她给他喂解毒丸时，指尖就碰到了他的唇。
她的指尖暖暖的，软软的，跟她的人一样……
呔！在胡思乱想什么！
想到面前这个女人竟然跟一个和尚不清不楚，他胸口又爬上来一股憋闷。
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不不知廉耻？要不是看在她医术实在不一般，他怎么可能让她在他眼皮子地下蹦跶？
袁少回脸色变化几个瞬间，洛锦已经了解了老爷子的身体情况。
“您身体状况很不好啊，以前看过的大夫怎么说？”洛锦神色微微凝重。
老爷子这脉像很奇怪，倒不像是中毒。
“其他的大夫都说是中毒伤了内脏。”老爷子笑着说，似乎很不在意，“小女娃你有什么见解？”
“确实是伤了内脏，但比中毒麻烦。”洛锦看了一眼袁少回，然后说：“是中蛊。”
袁少回和老爷子神色都没变，似乎早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
“你们知道？”洛锦不禁问。
袁少回点了点头，老爷子依旧笑眯眯的。
“你们知道不早把蛊虫引出来？拖到现在把人都拖垮了，想引出来都困难。”洛锦不禁着急。
“说的容易，蛊虫一开始入体是最暴动的时候，轻易引出来会伤了性命。”袁少回凉凉说。
洛锦黑人问号脸，“谁说的？”
“医谷高人。”
洛锦脸色一言难尽。
特么的哪位医谷的人敢这样说，回头她撬开这人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大便。
洛锦怀疑的看着袁少回，“医谷十年开一次入谷大阵，谷内弟子只允许在外活动一月时间，上一次开谷是九年前，大人确定你遇到的是真的医谷传人？”
袁少回双眼微眯，“自然，有医谷的玉牌为证。”
洛锦眉心动了动，怕袁少回怀疑她话锋一转，说：“医谷那群废物，一代不如一代，大人找他们，还不如找江湖郎中呢。”
“你可有办法？”袁少回问。
洛锦打开扇子摇着，“办法有是有。”
“说。”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袁少回沉着眼看着洛锦，“跟我讨价还价？”
“不敢不敢。”
“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想要什么，说。”他已经格外不耐烦了。
洛锦轻咳了一声，快速瞥了一眼看着她笑眯眯的老爷子，然后跟袁少回说：“事成之后大人不能再为难我。”
“本官何时为难过你！”
洛锦扬眉，看着他眼神像是说：你心里没点ac数吗？
袁少回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生气，“好，事成之后本官不为难你。”
洛锦展颜一笑，看向老爷子，“那老爷子作证？”
老爷子笑的慈爱，“哈哈哈，我作证，定不让这个混小子欺负了你去。”
洛锦笑的更真诚了。
这下稳了，洛锦看着老爷子的眼神更加暖了。
“谢过老爷子~”
老爷子哈哈笑着，“跟老夫用不着客气。”
洛锦听着他的笑，再看着他的双眼，心口一跳。
怎么一瞬间觉得老爷子好熟悉？在哪里见过？
第22章 小宗
老爷子体内的蛊虫已经有五六年了，想要引出来有点困难，成功的几率只有七成。
听了洛锦的说法，袁少回脸色唰的就难看了，“只有七成？”
洛锦瞥了他一眼，“这还是往好了说呢。”
袁少回还想说什么，老爷子伸手打断了他，“你闭上嘴，我想听小丫头说。”
看袁少回老老实实的闭上嘴，洛锦觉得新奇。
原来还真有降得住袁少回的人啊。
“小丫头，你接着说。”
洛锦摇着扇子，“虽然成功的几率只有七成，但是比起来没两年的活头，我更建议您选择前者。”
老爷子体内的蛊虫是噬心蛊，顾名思义，会慢慢吞噬心脏，中了噬心蛊，长则十年，短则五年就会丧命。
老爷子点头，“我也是这个想法，不知道引蛊困难吗？”
“您年纪大了而且蛊虫在体内已经很多年，想要引出来是要遭受一点点罪。”洛锦大拇指掐了一小节小拇指。
老爷子爽朗笑了一声，“我到不怕受罪，你放心治疗。”
洛锦看了一眼袁少回，轻咳一声说：“引蛊需要一个疗程，那个袁大人，我恐怕不能跟您回京了。”
袁少回拧眉，审视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洛锦摇着扇子笑眯眯的，心想，真是天助我也！终于找到摆脱这个狗男人的机会了。
然后，接下来袁少回说出来的话却是让洛锦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可以把义父接到京师治疗。”
洛锦：……
很有道理，竟然无法反驳。
老爷子看着洛锦，眼底里的笑容耐人寻味，然后看向袁少回说：“我不想回京，就让小丫头在这里陪着我吧。”
袁少回拧眉看了洛锦一眼，“那我留人手在这边……”
“不用，我一个老头子要那么多人干什么？你别在这里烦我。”
“……是。”
洛锦脸上的神表情可谓是精彩。
能看到锦衣卫指挥使被说的连反驳都不能，她能不开心吗？
“还没问，小丫头怎么称呼？”
“老爷子我叫……巴霸。”
在这一大把年纪的老爷子面前说出来这个名字，竟然有几分难以启齿。
老爷子爽朗的笑了一声，“好名字啊，那以后我就叫你小八吧。”
“好嘞。”
看着洛锦跟老爷子轻松的说笑，袁少回脸色沉又沉，最后沉着脸站了起来，跟老爷子说：“义父，时间不早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你走你的，小八就留在这里吧。”
“可是……”
“可是什么？明天你让人把小八的东西送过来就行。”
“……是。”
看着袁少回憋屈的瞪了她一眼，洛锦终于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袁少回咬牙，“事成之后来京城找我，否则……”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老爷子冷眼横过去，“当着我老头子的面你威胁谁呢？赶紧滚。”
袁少回不敢多说，对老爷子行了礼，深深看了一眼憋笑的洛锦转身离开。
看着他走出院子，洛锦已经笑得直不起来腰，对着老爷子竖起大拇指。
“您真厉害。”
“小宗这个小子看着脾气臭，其实没那么多坏心的。”
“小宗？”洛锦忍不住挑眉。
“宗是少回的表字。”
袁宗……
想到了袁少回曾经给她的那个令牌，洛锦拿了出来。
“老爷子，您看这个……”
洛锦还没把话说完老爷子就惊讶的微微睁大了双眼，“你看，小宗把这个给了你，他对你……还是很好的。”
洛锦拿着令牌觉得烫手，“这个是……他的私人令牌吗？”
老爷子点头，“御赐的。”
洛锦差点把令牌扔出去。
袁少回还真是奇怪，竟然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了她！
他脑子在想什么？
还是说，他并不把御赐的东西当回事？
老爷子笑了笑，“时间不早了，我让人安排房间你去歇着吧。”
洛锦收了令牌，“好，那明天我开始给您做引蛊的准备。”
离开老爷子住的院子，之前的那个小厮引着她到了她休息的地方。
晚上枕着手臂躺在床上，开始琢磨袁少回的心思。
这个人吧，既想杀她，同时还向利用她，再加上她对于他的救命之人，所以在杀她和不杀她之间左右摇摆。
啧，堂堂锦衣卫指挥使，什么时候这么重感情了？
不过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袁少回回京了，她治疗好老爷子就离开这里，管他袁少回要干什么。
一晚上美梦，第二天早上洛锦早早起来，研墨写了一张药方交给了小厮，让小厮去准备。
引蛊第一步是要进行三天药浴，减弱老爷子体内蛊虫的活性，这期间有点痛苦，一般人忍受不了这种疼痛。
然后再服用三天巨苦无比的汤药，等蛊虫排除体内。
听着很简单，但不管是药浴还是服用的都是有毒的药材，引蛊之后要仔细调养半年，稍有差错可能就留下病根。
吃了早饭，洛锦给老爷子把了脉，下人已经把药浴准备好，洛锦交代了之后回了自己房间。
药浴每次要泡四个时辰，这一整天基本上就过去了，没她的事，她可以出去逛逛。
跟小厮说了一声，洛锦晃着扇子出了门，还没走出巷子就听到了叮叮当当熟悉的声音，她挑眉，抬眼往巷子口看去，然后就看到了驮着她行李的路虎。
路虎后面跟着骑着马的清尘。
洛锦停下来等他们走近，看清了清尘黑着的一张脸。
“小清尘这是怎么了？舍不得我啦？”洛锦一手摸着兴奋的驴头，一手摇着扇子，还跟清尘打招呼。
清尘眉毛瞬间就竖了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舍得不你！”
“好好好，你没舍不得我，别生气了。”看了清尘身后一眼，洛锦忍不住问：“我家止戈呢？”
清尘脸色更不好了，“果然时时刻刻都想着那野和尚，你……你真是不知廉耻！”
洛锦黑人问号脸。
特么怎么了就一个两个的说她不知廉耻？
清尘坐在马上，恨不得拿手里的回鸿剑指着她，“止戈是男的，而且还是和尚！”
洛锦：……
“……怎么了吗？”
清尘双眼直颤，“你，你简直……你别再招惹我们家大人！”
话落，清尘调转了马头，打马离开。
洛锦狐疑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如果清尘走慢一步，她就告诉他，明明是袁少回逮着她不放的，到底是谁招惹谁啊？
一个两个的都莫名其妙。
第23章 灭门
洛锦把驴子牵了回去，然后步行上了街。
前几年来过开封府的府城，但是这几年变化挺大，所以洛锦看着还是挺新鲜的。
一连在开封府府城晃了三天，洛锦吃了最好的酒楼，听了最热闹的说书，看了最受欢迎的戏，把开封府府城算是玩了一个遍。
袁老爷子泡了三天的药浴，整个人都蔫了，躺在床上脸吃饭的力气都没有。
洛锦每天都去看一次，老爷子身体底子好，搁到普通人身上，泡三天药浴都难说能活着。
药浴泡完就要开始内服的药，依旧是一些还有毒性的药材熬制的汤药。
第四天，洛锦亲自煎了汤药之后给老爷子送去。
府里的小厮看她的眼神越发不善，他们可能觉得她是一个庸医。
洛锦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老爷子还对她好言好语，恐怕府里的小厮都要直接报官把她抓起来了。
今天老爷子脸色比昨天好几分，靠在床上自己仰头就喝完了一碗药。
苦的老爷子都变了脸色。
洛锦递上了蜜饯塞到了老爷子嘴里，“之前我帮一个人引蛊，那人是比您还健壮的男人，哭爹喊娘的要打我，您比他强多了。”
她之前给引蛊的不是别人，正是分别了没几日的金慈。
金慈那还是中蛊初期就遇到了她，泡三天药浴就能把蛊虫引出来，但他后期没养好身子，落下了病根。
老爷子皱着眉对着放蜜饯的碟子抬了抬下巴，洛锦会意，又捏了一块蜜饯塞到了他嘴里，好一会儿老爷子才开口说话。
“行了，别说恭维话了，我都怀疑你是对小宗怀恨在心报复在我身上了的。”
洛锦笑了，“别，他是他，您是您，况且这几天您管着我吃管着我喝我可没那狼心狗肺。”
“这么说，你还真对小宗有怨恨啊？”
“您儿子什么德行您还不清楚嘛。”
老爷子笑岔了气咳嗽了起来，洛锦扶着他给他拍了拍后背，“您歇着吧，今天就不要吃东西了，明天一早让人给您煮点小米粥，熬过去这三天就胜利了。”
老爷子躺下，对她挥了挥手，“时间也不早了，你去歇着吧。”
“好，那你有什么事就让人喊我。”
洛锦回了自己院子，刚要让人把晚饭送过来，一个小丫鬟敲门走了进来。
“小公子，外面有一个大和尚找您。”
洛锦喝茶的动作一僵。
这几天日子过得太舒服，竟然把止戈忘得一干二净了。
“让他进来。”
小丫鬟没动，“那和尚说不方便进来，让你去门外，他有急事跟您说。”
止戈不是那种扭捏的人，既然他说不方便，那可能真是是有急事。
洛锦没耽搁，出去见了止戈。
止戈还是分别时候的那身打扮，只是今天的他很是颓废，他经常背着的那个黑木箱子放在地上，他就坐在黑木箱子上，耷拉着脑袋，胳膊撑着膝盖，身上的衣服破了几处，隔着几步远洛锦就闻到了臭味。
“你这是……掉臭水沟里了？”洛锦打开扇子掩着鼻子，嫌弃的站在门槛处没往那边走。
止戈抬起了头，用他那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看着洛锦，突然涌上了委屈。
“小师叔，我被袁少回那狗贼欺负了。”
幽怨的眼神，幽怨的腔调，洛锦胳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开门的小厮也忍不住抖了抖胳膊。
“被人欺负了还有脸跟我告状？你不会打回去啊，我教你的本领喂狗了吗？”
洛锦不说还好，这坚强的汉子竟然流下了两行泪。
“可不就是喂了狗吗？”
洛锦眼皮跳了跳，“不会吧……”
“怎么不会，袁少回的那群走狗，带着半人高的猎犬追我，我腿都快跑断了，已经三天没睡了。”
止戈嚎着，胡同里都是他的回音。
洛锦眼角抽了抽，别看止戈这个大个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狗。
“锦衣卫的人为什么要用狗追你？”
“我怎么知道！”止戈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吼出来了，“狗币袁少回，他娘的别让我碰到他！”
看这大和尚口吐芬芳，站在门口的小厮震惊的睁大双眼。
洛锦习以为常，“你这身上的味道……”
“我这不是为了让那狗鼻子闻不到我的气味，故意往身上抹着马粪嘛。”
洛锦：……
还挺拼。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止戈撑着膝盖，有气无力，“打听的。”
“要不，你进来歇歇？”
止戈摇了摇脑袋，“不了，你让我调查的之前陷害你的那个人有下落了。”
“是哪个孙子？”
止戈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展开之后往洛锦的方向递过来，洛锦忍者止戈身上的味道，走过去把止戈手里的纸张拿到了手里。
看到了纸张上面的东西，洛锦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是一幅画像，而这个画像对她来说不陌生。
上面画着一身白衣的小公子，手里摇着扇子，还牵着一头毛驴。
跟之前陷害她的那个伙计描述的画像一模一样。
“从哪里弄得这个画像？”
“五河县吴大官人家里里外外贴的都是这个。”
洛锦眼皮猛地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
“怎么回事？”
止戈歇息了这一会儿恢复了不少体力，坐直了身子，拨动着手里的念珠，“吴大官人一家七十二口都被杀了，无一活口。”
这熟悉的套路……
洛锦捏着画像，啧了一声，“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低劣啊。”
她是笑着说的，但是眼底一片冷意。
“你在生气。”
洛锦皮笑肉不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止戈：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但是不敢说。
洛锦把画像捏在手里，“谁接手了这个案子？”
止戈还没回答，明暗相交的巷子口传来了一阵整齐的马蹄踩踏的青石板的声音。
踢踢踏踏，像是踩在人心口上，洛锦眼皮不禁跳了一下。
抬头看去，只见看到队形整齐的一群人涌进了巷子。
飞鱼服、绣春刀，骑着高头大马好不威风。
第24章 瘟疫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是巷子里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挂着灯笼，把一行人的脸照的清清楚楚，一行人还没走近，洛锦就认出了带头的人。
止戈自然也认出来了，瞬间瞪大了双眼，满眼怒火，捏着手里的念珠咯咯作响，“锦衣狗！”
张晓堂翻身下马，无视止戈走到洛锦面前对着她拱了拱手。
“小公子。”
洛锦看了他和他带来的不少于十人的队伍。
“张总旗不会是来捉拿凶犯的吧？”
“不敢不敢，不过这次过来，确实也是跟小公子有关。”
看张晓堂还算是恭敬的态度，洛锦心里那股气算是顺了不少，打开扇子，“不会是吴家灭门案有关吧？”
“看来小公子已经知道了，吴家老爷子身份特殊，这个案子已经移交到我们锦衣卫手中，事情比较蹊跷，小公子，您还是去看看吧。”
她的画像满大街都是，洛锦知道自己这次躲不过去。
暗骂了两句陷害她的人，洛锦才开口，“好，我跟你走一趟，你们现在这里等我，我跟府里的老爷子说一声。”
老爷子这个时候已经睡了，洛锦跟管家打了一声招呼，告知了她的去向之后跟着张晓堂离开了府城，为了方便她没有牵路虎而是骑了袁府里的一匹马。
止戈对锦衣卫存了十足的戒心，害怕洛锦在他们手里受欺负，所以也跟上了上来。
他们马不停蹄，到了五河县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洛锦没歇息，直接去了吴府。
吴府的大门已经被贴上了封条上了大锁。
洛锦下马，打量了一眼周围，发现吴府外面还洒了一圈白石灰。
张晓堂停下来的地方也距离吴府的大门有一段距离。
洛锦心想，锦衣卫戒备工作做得还挺好的，但是下一刻张晓堂递给她一个厚棉布缝制的面巾。
洛锦扬眉，“这是何意？”
张晓堂脸上出现了一抹窘色，“其实，还有一件事没告诉小公子。”
“何事？”
“这吴家七十二口，皆是死于瘟疫。”
洛锦眉心跳动了一下。
“瘟疫？”
张晓堂点头，“县里的大夫是这样的诊断，仵作也没在死者身上发现外伤，而且……”
张晓堂欲言又止，洛锦捏着扇子，“我都来了这里了，你就实话实说吧，我还能掉头走吗？”
“抱歉。”张晓堂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现吴家出事的是给他们家送菜一个菜农，今天早上敲了半天后门没人来开门他察觉不对劲，然后翻墙进了院子，才发现吴家竟然没有一点声息，然后他报了官。”
“中午的时候，那个菜农突然发高烧，陷入了昏迷，大夫说是染上了疫病。”张晓堂看了一眼洛锦的脸色，没看到洛锦生气他才接着说：“小公子如果介意的话，可以离开，我们不为难。”
洛锦打量着吴府，听到了张晓堂说话的止戈沉着脸，“明知道有瘟疫你们不提前说清楚，这不是成心害我小师叔的吗？”
“小师叔，这破事咱别管，太危险了。”
在止戈靠近时洛锦唰的打开了扇子遮住了口鼻，“你，现在立刻马上去把你身上的味道清洗了。”
“小师叔……”
“让我亲自给你洗？”
止戈张了张嘴，满身戾气瞬间降为了负数，“可是……”
洛锦扇子遮着半张脸，但是不影响她发射刀子眼，“嗯？”
接收到洛锦危险的眼神，止戈闭上嘴，“好，我马上解决了过来。”
洛锦没再搭理他，从张晓堂手里接过了纯棉的厚实面巾戴上之后往府里面走去，“跟过来一个人。”
张晓堂闻言戴上面巾跟上洛锦，两人进去之后大门被关上。
走进吴府，生石灰的味道更重了，洛锦隔着面巾都觉得刺鼻。
吴府七十二具尸体就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后院，一具具尸体盖着白布，大晚上的这样看着挺渗人的。
看洛锦走近尸体，张晓堂提着灯笼走过去。
洛锦接过了张晓堂手里的灯笼，近距离的查看尸体的情况。
看着洛锦对着尸体又碰又摸，张晓堂担忧，“小公子，危险，你还是别碰尸体为好。”
洛锦没说话，又查看了两具尸体之后，把面巾扯了下来。
张晓堂心惊肉跳，“小公子……”
“无碍，这些人不是死于瘟疫。”
“可是大夫断定是瘟疫。”
洛锦提着灯笼往厨房走去，“你见过哪个瘟疫这么集中的只杀吴家人？”
“那这些人死因是？”
“中毒。”洛锦轻飘飘的说着，人已经走到了厨房所在的院子。
张晓堂跟上洛锦，“那那个菜农是怎么回事？他明明高烧不退，像是染病的症状。”
“心理问题，乍然间走进了全是死人的宅子，又听说瘟疫，就吓出了毛病，没事，吃服药就退烧了。”洛锦走到了厨房院子的井边，提着灯笼照了照漆黑幽深的井口，“打一桶水上来。”
张晓堂闻言照做，提着绳子两三下就打上来一桶水。
这个季节的井水泛着凉气，洛锦洗了一把手，凉的她指尖都在颤抖。
洗了手然后又让张晓堂打了一桶上来，洛锦鞠了一捧水嗅了嗅，然后在张晓堂震惊的不知道说什么的眼神下喝了一口。
“真凉，还有点甜，张总旗要不要尝尝？”
张晓堂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不了不了。”
死过人的宅子里的井水能喝吗？
他看着洛锦的眼神更加不一样了。
检查了井水，洛锦去了厨房。
显然府里的人死的很突然，厨房案上还放着昨天晚上做好的糕点，泡好的燕窝还没来得及炖上。
洛锦捏了一块雪花酥，点头称赞，“不愧是开封府首富，糕点的味道比京师玉翠楼的都好。”
张晓堂欲言又止，眼睁睁的看着洛锦把厨房能吃的吃了一个遍，然后打了一个饱嗝。
查看完了厨房洛锦又去了后院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洒生石灰，所以味道没有那么呛，洛锦进了房间之后吸了吸鼻子，闻到了别的味道。
“有没有闻到香味？”洛锦问。
张晓堂吸了吸鼻子，差点被生石灰的味道呛到，“白灰的味道？”
洛锦摇头，屋子的味道太复杂她暂时分辨不清这个香味是什么。
这间房间是吴家当家的老爷子的房间，洛锦转悠了一圈都没发现香味是从哪里散发的，洛锦拍了拍手腕上的小黑蛇。
“下去干活。”
小黑蛇在洛锦手腕上敲着尾巴撒娇，还用脑袋蹭着她的手背。
“不听话明天我炖蛇羹。”
小黑蛇吐了吐信子，不情愿的顺着她的衣服爬了下去。
张晓堂看到小黑蛇的时候脸色变了变，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看着洛锦的眼神更加不一样了。
洛锦打了一个哈欠往外面走去，张晓堂看了一眼消失在黑夜里中的小黑蛇，赶忙跟上了洛锦。
第25章 香包
院子外面有一个石桌，洛锦坐下来，张晓堂有点无措的站在旁边。
虽然指挥使大人临走的时候交代过说这位小公子非常人，让他们多关注一些，但没想到是这么个“非常”法啊。
洛锦摇着扇子，看了他一眼，“坐啊，跟我说说这个吴家什么情况。”
张晓堂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然后再慢悠悠的坐到了洛锦对面，握着绣春刀的手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出汗了。
“小公子想知道什么？”
“吴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香料，仅用了五年的时间就做到了咱们大月国第一香料商人。”
这个洛锦倒是多多少少猜到了，因为刚刚就从后院里看到了许多药材，自古香和药就不分家，吴家不是做药材生意的就是做香料的。
“发展这么迅速，吴家是有什么背景吗？”
“小公子真是聪明，连这都能想到，这个吴家现在老爷子是曾经的曾经的首辅大人，五年前致仕回了五河县，然后坐起了香料生意，老首辅学子遍天下，做起来生意自然比其他人轻松许多。”
洛锦眉心跳了跳。
“可是吴善庸？”
张晓堂点头，“正是他老人家。”
洛锦握着扇子，用扇骨敲打着手心。
那这个灭门案就严重了啊。
虽然已经退休了，但那曾经也是朝廷命官啊。
“这吴家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张晓堂摇头，“吴家与人为善，咱们五河县每逢灾年第一个出力的肯定是吴家，逢年过节也会给穷苦人家发放米面，方圆百里哪一个不夸吴家是大善人，就连生意上的对家他都拉拔着，还真不可能得罪人。”
而且，这得多大的的仇才会灭门啊，那可是七十二条活生生的性命啊。
“官场上呢？”
张晓堂一顿，“这个不清楚。”
“那就去调查，我相信锦衣卫的能力。”
毕竟连曹明宴和阿桃身边发生的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调查的一清二楚。
张晓堂瞥了一眼洛锦，“是。”
如果说之前对洛锦还有几分戒备，那么现在就是从内心深处对洛锦敬佩了，这敬佩来的太快，他自己都没察觉。
洛锦有一下没一下的用玉骨扇子敲打着石桌面，直到听到一声在黑夜里格外清晰的“嘶嘶”的声音，她扬了扬眉然后起身往屋子里走去，张晓堂提着灯笼跟上。
小黑蛇引着洛锦往里屋走去，直到走到了吴善庸的床前。
尸体被抬了出去，被褥也都拿出去烧了，但是床帐还在床上挂着，小黑蛇盘在床上，脑袋对着蚊帐角落伸了伸。
洛锦顺着小黑蛇看去，视线落在了床帐里面挂着的一个香包上面，香包被床帐遮挡住，之前洛锦查看的时候没发现。
洛锦摘下了香包，打开把里面的香料倒了出来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然后忍不住笑了。
“呵，竟然是它。”
张晓堂提着灯笼，一边害怕小黑蛇一边还忍不住凑近，“这是什么？”
“香料，但是里面的香料和其他的东西混合产生致命毒。”
洛锦话落，张晓堂马上退开了一步，“小公子，您还是放开吧，这个东西毕竟有毒。”
洛锦轻笑，把香包挂了回去，然后捏起小黑蛇缠到手腕上往外走。
“时间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张晓堂不想在这里多逗留，快速跟上洛锦的脚步。
洛锦跟着张晓堂回了百户所的衙门，被安排住在了之前她还没来得及住的房间。
睡了一个安稳觉，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
洛锦烦躁的睁开眼，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群狗贼，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想害我小师叔，给我让开！”
是止戈的声音。
“我是看在小公子的份上把你放进来的，你别不知好歹，小心我们把狗牵来。”
张晓堂声音中的怒火不遑多让。
“卑鄙，有种的正面对决，放狗算什么本事？”
“当我们闲的没事干吗？跟你对决？你脸倒是大。”
“你个锦衣狗，怎么跟我说话呢？知道我是谁吗？”
“不就是一个野和尚吗？你就骗骗小公子吧。”
“你……狗贼，受死！”
然后外面霹雳乓啷的就打了起来，洛锦按压了一下眉心，从床上起来推开了门，视线落在院子里面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
洛锦没阻止他们，打了水洗漱，然后去吃了早饭，等回了之后两人还在打着，只是招式之间依然没了一开始的凌厉，两人累的满头大汗，撑着膝盖喘着粗气瞪着对方。
洛锦抱着手臂看着两人，“继续啊，怎么不打了？”
止戈看向洛锦，“小师叔，我是因为之前被狗撵的体力还没回复过来，不然不可能打不赢锦衣狗的弱鸡。”
“你个野秃驴骂谁呢？信不信让你活着出不去这里！”张晓堂说着就要招呼过来，洛锦上忙上前一步搁在了两人中间。
“打住！”洛锦警告的看了一眼止戈，然后看向张晓堂，“张总旗，咱们还是忙案子的事情吧。”
张晓堂对着止戈哼了一声，看向洛锦的时候脸色又和缓了很多。
“小公子请，需要我做什么直接安排。”
洛锦忍不住多看了张晓堂一眼。
如果说之前他之前对她算是客气，那么现在就是尊敬。
“我们去吴家制香工坊。”
“好，我马上让人安排马车。”
“不用麻烦，骑马更快些。”
“是，按照您的吩咐做。”
止戈不屑的瞥了一眼张晓堂，觉得这人真狗腿。
不愧是锦衣狗。
他们三人去了城外吴家的工坊，隔着很远都闻到了香料的味道。
走到了工坊外面，张晓堂不用出示身份证明，光凭借着一身飞鱼服就顺利的通行。
吴家出了事，工坊暂时也停工了，现在工坊里面就留了几个管事的，他们走进去之后就有一个年长的管事招呼他们。
洛锦先让管事的带着他们在工坊里面转悠了一圈，几乎了解了吴家香料工坊的制香程序。
“吴家家里用的香也是这里制的吗？”洛锦问管事的。
这个管事的姓周，是一个面相很老实的制香高手，听洛锦的问话之后他马上回答。
“是的，我们主家老爷子要求工坊这边每天都送一批成品过去，全府上下会换统一的香。”
“那前天送的是什么香？”
周管事想都没想，回答：“是驱蚊虫的香包，主家吩咐下来做的。”
“不对，”洛锦摇着扇子捻了晾晒的药材看了看，很是随意的开口，“你好好想想，送的是什么香包。”
周管事一愣，止戈和张晓堂的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眼中满含警告。
止戈瞬间凶神恶煞脸，“哼，敢在我小师叔面前说谎，你就是凶手吧！”
张晓堂轻蔑的瞥了他一眼，“傻子别开口。”
止戈怒视他，“你说谁傻子呢？”
“谁开口我就说的谁。”
眼看着两人又要打起来，洛锦拿起扇子敲了两人的脑袋。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
第26章 女人
洛锦把两个碍眼的驱赶到了门口，然后她才继续问周管事问题。
周管事在洛锦严肃的神色之下略显局促，颇有几分不安的擦了擦额头。
“草民真的不敢有一句谎言，确实是主家交代工坊送去的驱蚊虫的香包。”
洛锦看着他，“你确定是驱蚊虫的香包？”
周管事点头，“确定，我还留着主家递过来的单子呢。”
“公子您等一下，草民去拿。”
说着周管事快步往屋子里走去，再次跑着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本账簿，小心翼翼的走到洛锦面前，翻到了某一页之后把上面的内容给洛锦看。
洛锦接过账本翻看，上面记载，前天确实有一匹驱蚊虫的香包送到了吴府，数量有二百份，足以吴家上上下下七十二口人分两个绰绰有余。
洛锦翻看了账簿，往前翻看了几张，直到看到一笔订单的时候停了下来，嘴角勾起了意思笑意。
“呦，这不就找到了嘛。”
洛锦把账簿上翻看到的这一张给周管事看。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周管事紧张的直冒冷汗。
接过了账簿，周管事看着洛锦指的这一页。
“这个是开封府城张员外家订的香囊，小公子，这有什么问题吗？”
洛锦摇着扇子，“张员外家的二百个檀香包和吴家的二百个驱蚊包是一起做的？”
周管事顿了一下点头，“对，因为有几个原料相同，所以就一起做了。”
洛锦轻笑，“那配香师在吗？带我认识认识。”
做香料的都有自己的配方，像吴家这么大的生意，小小的驱蚊虫的香包肯定也有秘方，自然也就有专门的配香师了。
“这个……驱蚊包和香包是我们工坊的钱师傅带着他的徒弟做的，但是主家出了事，工坊所有的工人都回家了。”
“这个钱师傅家在哪里？”
周管事告诉了洛锦钱师傅的地址，洛锦带着两个累赘离开了工坊。
回了五河县，因为瘟疫的事情整个五河县都大门紧闭，街道上只有几个人，而且都还行色匆匆，洛锦他们费了一番心思才找到钱师傅家。
张晓堂去敲门，敲了半天之后却没人来开门。
洛锦站在门外摇着扇子，缠在她手腕上的小黑蛇却探了探脑袋，用尾巴拍了拍洛锦的手背。
洛锦摇着扇子的动作一顿，看向紧闭的大门，“别敲了，翻墙进去。”
张晓堂回头看了一眼洛锦，还是听了她的话，翻墙进了院子，从里面打开了门。
洛锦进去，直接奔着主屋而去，越走近她的脸色远凝重，等推开房门之后，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下意识的用扇子遮住了口鼻。
跟在她身后的张晓堂和止戈也停了下来，意识到了事情不对。
张晓堂率先走进去，看清楚房间里的情况之后握紧了手里的绣春刀。
“小公子，人死了。”
洛锦抬脚就要进去，止戈伸手拦住了她，“小师叔，别进去了，太血腥了。”
洛锦用扇子敲了他的手臂，抬脚进了屋。
死者四十岁左右，穿着一身青色布衣，一截木棍穿透他的胸膛直接把他钉在了墙上，血液顺着死者身体流淌在地上，行成了一片血泊。
血腥味还没散去，想来死去没多长时间。
洛锦绕着血靠近尸体，摸了摸死者脖子的，还没凉透，遇害时间估计就是在他们去吴家工坊。
洛锦视线落在凶器上，是院子里随处可见烧火用的木头，有小孩的小臂粗，这都能直接穿透一个成年男子的胸膛钉进墙壁，可见凶手内力深厚。
“去其他房间看看。”
听了洛锦的话张晓堂出了屋子。
这个小院子还有其他两间房和一间厨房，张晓堂查看了其他几间房间，分别在旁边厢房和厨房里发现了尸体，这两个死者是很年轻的小伙子，应该是钱松荣的徒弟。
张晓堂跟洛锦汇报了情况，洛锦查看了尸体。
厢房里的死者躺在床上，脖子和身体呈格外扭曲的姿势，凶手是直接折断了死者的脖子。
而厨房里的死者倒在灶间，一根筷子直接插进了死者的喉咙。
三个死者，死相都很惨。
浓重的血腥味闻得时间长了不舒服，洛锦走到了院子里，看着张晓堂召唤过来的锦衣卫把院子里里外外翻了一遍，还有人去隔壁邻居家询问情况。
有人陆续给张晓堂汇报情况，洛锦就站在旁边听着。
旁边的几家邻居都没听到这边的动静，如果不是锦衣卫敲响了他们的门，他们还不知道旁边的院子里出了人命。
止戈拨动着佛珠站在洛锦身边，如果不说话那周身的气息还真像一位高僧。
锦衣卫速度很快，尸体被抬走了，屋子里的血迹也清理了，洛锦又去屋子里面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最后在离开的时候瞥到了翘起来一边的床单，她脚步一顿，然后走了过去。
挑开了床单，蹲下来往里面看，猛地对上了一双眼睛，丝毫没有准备，洛锦饶是再镇定这一瞬间都吓得后背发凉，猛地起身后退了一步。
靠！
亦步亦趋跟着她的止戈看她这个样子马上上前一步把洛锦挡在了身上，戒备的看着床下。
“小师叔，怎么了？”
洛锦拍着胸口，惊魂未定。
“床下面有人。”
止戈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神色凝重的盯着床下，“什么人，出来！”
床下没任何动静。
止戈戒备的上前一步，“出来，不然我不客气了。”
床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但是人还是没出来。
洛锦被止戈挡在身后，拧眉看着床下，如果不是这细小的动静，她还真怀疑是不是自己刚刚看花眼了。
止戈向来没多少耐心，掌心凝聚了内力，走到床边一掌拍到了床上。
床受不住强大的内力，咔的一声裂开了一道口子，躲在床下的人发出一声惊叫。
“我出来我出来，求求你们别杀我。”
伴随着求饶的声音，床下面爬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
显然是被吓坏了，这个女人跪在地上对着洛锦和止戈求饶。
在外面听到动静的张晓堂也快步走了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小公子，这是……”
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女人。
洛锦下巴往床的方向抬了抬，“一直躲在床下。”
这女人听到了张晓堂的声音，抬起了头，张晓堂也看清了这个女人的脸，一瞬间他愣了。
洛锦站在旁边捕捉到了她一瞬间细微的表情。
“你认识？”
张晓堂有几分无措，又有几分难堪，最后脸色格外复杂的别开了脸。
而地上的女人在看到张晓堂时脸上的慌乱瞬间消失，此刻直接从地上爬起来扑向张晓堂，像是找到了救星。
“晓堂~”
洛锦挑眉，止戈捻动佛珠的手一顿，两人视线在脸色发绿的张晓堂和这个衣衫不整的女人身上巡睃，趣味明显。
有瓜可吃。
第27章 前夫人
张晓堂尴尬的推了推几乎要挂在他身上的女人，“请自重。”
女人衣服柔弱，“晓堂，你我已经这般生分了了吗？”
张晓堂眉心动了动，“你我已经和离。”
语气已经说得上是冷了。
洛锦找了一个椅子坐下看着两人。
女人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张晓堂身上，连一个眼神都不给洛锦和止戈，“晓堂，我后悔了，我也知道错了，我们能不能……”
张晓堂后退一步，直接把绣春刀横在了他和女人中间，“不能，胡小娘，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跟死者什么关系？”
被张晓堂叫做胡小娘的女人抹着眼泪，任谁看了都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我……”
张晓堂不耐烦的打断她，“他是你相好的？”
胡小娘顿了一下，也不再装了，哼了一声拉了旁边的椅子坐下来，“怎么，你都跟我和离了我还不能找男人啊。”
张晓堂拧眉看她，“你在床底下做什么？你都看到了什么？”
胡小娘长了一个妖媚的脸，斜斜的靠在桌子上，香肩半露，听了张晓堂的话之后拍了拍胸口，脸色确实也白了几分，“今天早上我们刚醒，老钱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他以为是他家的那个恶婆娘过来捉奸了，所以让我去床底下躲着。”
“我刚在床下躲好，房门从外面被打开，我在床下面看到了一双黑色靴子进来，看不到来人什么模样，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想到了当时的情况，胡小娘瑟缩了一下，拢好了身上的衣服，“我听老钱很高兴的喊了对方一句‘巴公子，你让我办的事情都已经办好了’，我还在纳闷来的人是谁，然后就听到了老钱一声闷声和撞击的声音。”
“我当时往外面悄悄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老钱被钉在墙上死不瞑目的样子，当时我就吓得昏迷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刚刚，正好被这位小公子发现了我。”
胡小娘说完心有余悸的样子。
洛锦摇着扇子，觉得这个瓜一点都不香了，“你说钱松荣喊那个人‘巴公子’？”
胡小娘点头，“是啊，我听的清清楚楚。”
止戈看向洛锦，“小师叔，你现在不就是姓巴吗？”
张晓堂狐疑，“小公子还有其他的名字吗？”
“这不重要，”洛锦瞥了一眼止戈，然后看向盯着止戈的胡小娘，“你听钱松荣提过吴家的事情吗？”
胡小娘摇头，“我跟他只是露水夫妻，只管享受，从来不过问对方的事情。”
洛锦瞥了一眼张晓堂，看到他脸色还算是正常。
“你先回去吧，做好随时被锦衣卫传唤的准备。”
“多谢小公子。”胡小娘起身盈盈给洛锦行了一礼，临走前不忘给止戈抛了一个媚眼。
看到胡小娘走出大门，洛锦才问张晓堂，“你媳妇儿会武功吗？”
张晓堂脸色黑了几分，“我跟她已经和离。”
“哦，那你前夫人会武功吗？”
张晓堂迟疑了一下，“……不会。”
“你觉得她说谎了吗？”
“没有。”
止戈听到这里笑了，“你倒是对她信任，看来还是有感情啊。”
“有你爹！你个野秃驴别瞎咧咧。”
“锦衣狗，活该被绿。”
“你他娘的再说一句！”张晓堂怒拔绣春刀。
“好，既然你这么诚恳的让我再说一句，那我就满足你，听好了，看你这样子就不举，活该你被绿！”
张晓堂气的脸黑沉，“野秃驴，你找死！”
说着张晓堂就对着止戈招呼过去，洛锦按压了一下眉心，扇子唰的打开搁在了两人中间。
“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谁先跟谁说话谁是狗。”
洛锦起身看了两人一眼，“明白了吗？”
止戈和张晓堂张了张嘴，互相瞪了一眼之后点了点头。
洛锦暗叹一口气，抬脚往外走，张晓堂刚忙跟上，“小公子，我还有一事不明白。”
“说。”
“吴家所有人是中了什么毒，以至于之前的大夫都查不出来。”
洛锦不紧不慢的往外走，“多加罗。”
张晓堂没听说过多加罗，但是止戈却知道，“多加罗不是西域很常见的一种花吗？怎么还有毒了？”
“多加罗作为常见的香料，本身没毒，但是闻了这种花之后同时服用五石散，则会产生剧毒，死后身体起红疹和脓疱，类似瘟疫症状。”
“这个多加罗是张员外家的香包中的原料，但是被钱松荣动了手脚放进了驱蚊包里面，至于五石散，早已经被凶手投放进了吴家后院的那口井里面。”
听到这里张晓堂瞪大了双眼，“小公子，你喝了那口井的水，你……没事吧？”
“没事。”
洛锦走出了巷子，看了一眼头顶的大太阳，啧了一声，“这天，走，找个地方喝凉茶去。”
现在为了吴家的案子忙的头大的张晓堂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开口，跟着洛锦往茶楼走去。
五河县不大，最大的一家茶楼是一个说书的地方，张晓堂这一身飞鱼服一出现，茶楼的掌柜的刚忙迎着他们往楼上走。
在二楼，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楼下说书的先生。
点了一壶碧螺春和瓜子，洛锦一副悠闲的听书，每到精彩的地方都随着大家道喝彩。
张晓堂面带愁容，眼看着说书先生快把这一段说完了，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小公子，吴家的案子事关重大，上面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我们要抓紧时间。”
洛锦咔嚓咔嚓的嗑瓜子，闻言瞥了他一眼，“堂堂啊，别这么急躁嘛，破案这种事情不是着急就能解决的。”
洛锦这气定神闲的样子让张晓堂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是有点太急躁了。
“小公子，你是有眉目了吗？”
“没有啊。”
张晓堂嘴角抽了抽，“那您还……”这么悠闲的来这儿听书。
张晓堂觉得洛锦有点不靠谱了。
洛锦吃完瓜子拍了拍手上瓜子皮，瞥了他一眼，“昨天让你调查吴家的事情你调查的怎么样了？”
“已经让人查去了。”张晓堂声音闷闷的。
“那你再去调查一件事情。”
“您说。”
“把五河县近期和以往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的人员名单整理一份。”
张晓堂顿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洛锦的意思，赶忙起身，“我现在就去。”
说着张晓堂已经快速下了楼。
止戈不满的啧了一声，“还喊他堂堂，小师叔你是不是对这个绿帽子王太好了？”
洛锦喝着茶，瞥了他一眼，“作甚一副怨妇脸，你要是太闲的话就回千机门。”
“我不回，师父说了，我不把你请回去我也不能回去。”
“那你别搁我这儿烦人。”
止戈瞪大双眼，“你竟然嫌我烦！你怎么能这样，你不是说我是你最可爱的小和尚吗？”
洛锦一口茶喷了出来，嘴角抽搐。
两年前确实是可爱的小和尚，神特么知道两年的时间一个小可爱就长成如今这副……罗刹脸啊。
第28章 袁总
几年前洛锦跟不靠谱的老娘游历时误入了千机门的机关阵，就不一小心把千机门百年未有人破解的机关阵给毁了，然后她就被老娘留在了千机门给人修复机关阵还债。
当时她在千机门外面捡到止戈的时候他就是一个邋邋遢遢的小乞丐，洛锦这个外貌协会的是拒绝的，当然，小乞丐洗刷干净之后是一个可可爱爱白白嫩嫩的小和尚，她二话不说把人留在了千机门。
小和尚当时经历了不好的事情，问他什么都不回答，只告诉她他叫止戈，到了千机门之后，他最依赖的也是她。
虽然当时她比他还小一两岁，但是小和尚水汪汪的大眼睛，可可爱爱的样子让她母爱泛滥，在千机门的那两年，止戈的功夫都是她教的，以她的心理年龄，说把止戈当成自己孩子丝毫不为过。
只是后来没想到啊，她只是撒手把止戈教给了千机门两年，狗币千机门竟然把她的可爱小和尚训练成了这副模样。
洛锦上下打量了一眼止戈身上的肌肉，眼角抽了抽，“对，你可爱你说了算，可爱的你帮我办件事行吗？”
止戈坐直了身子，“何事？”
“去找茶楼的掌柜的，打听一下说书先生现在说的这一段是谁写的。”
“好，我马上回来。”
止戈下了楼，洛锦靠着二楼的栏杆看着楼下被止戈吓得算盘都快拿不住的掌柜，无奈叹了一口气。
止戈很快就上来了。
“掌柜的说说书先生说的这个故事是根据一个话本子改编的，这个话本子外面书摊上就有卖的。”
“哦，那你去帮我买一本，顺便去对面酒楼点两道菜送过来，我们午饭在这里吃。”
止戈又下了楼，再回来的时候说书先生已经换了一位，说的内容也换了。
把话本子给了洛锦，止戈把从对面酒楼带过来的食盒打开。
吃完了饭洛锦就开始看话本，不知不觉就看了一下午，等小二过来问她要不要点灯的时候洛锦才察觉看的时间有点长了。
合上话本，按压了一下双眼洛锦看向止戈，想说他们该走了，但是抬眼就看到止戈靠着栏杆上双眼泛红的样子。
洛锦再看向楼下说书先生，说书先生正说到动情的地方，在场的听书的跟止戈也差不多的神情。
而且这个说书先生正是上午的那一个，说的就是洛锦手中这个话本子上的内容，正说到书中一个卖花女跟一个侠士相爱，但是却被一个富人家的公子瞧上要拆散的情节。
洛锦听了一会儿，视线落在了手里话本子的封面上。
话本子名叫《簪花》，是五河县书局卖的最火的话本。
把话本卷起来敲了敲手心，洛锦站起身活动了脖子，“走了。”
止戈听的正入迷，“再等等。”
洛锦无奈摇了摇头，自己先回了锦衣卫百户所的衙门。
张晓堂忙活着没见到他的身影，洛锦独自吃了晚饭找了一匹马离开了五河县，直接奔着开封府府城而去。
天色已经很晚了，洛锦骑马进了巷子，停在了袁宅外面，敲门之后小厮过来开了门，把马递给了小厮，洛锦往里走。
她直接奔着袁老爷子的主院过去，走进院子看到里面亮着灯，知道老爷子还没休息，她抬脚走了进去。
“老爷子，我来看看……我擦？”
抬头看到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洛锦语调一转，脸色都变了。
“你怎么在这儿？”
洛锦略带惊恐的看着一身黑衣劲装的袁少回。
阴魂不散了？
袁少回瞥了她一眼，神色很是冷淡，“当然不是因为你。”
洛锦想给她一个白眼。
不是废话吗，他要是说为了她专门过来那才有鬼嘞。
“大人不会是为了吴善庸吴大人的案子过来的吧？”洛锦问。
吴善庸虽然致仕已久，但怎么说之前也是肱股之臣，为大月国做出了不少贡献，不该是这样凄惨的结局。
袁少回在旁边坐了下来，“听说这个案子又跟你有关。”
这还用听说吗？张晓堂肯定一早就汇报给了他。
洛锦刚想回话，内间传来老爷子的声音。
“小宗，你不是着急去五河县吗？在跟谁说话呢？”
洛锦眉心动了动，看着正拿起茶杯准备倒茶的袁少回，“袁大人慢走。”
袁少回倒茶的动作一顿，放下了杯子，微微偏过去了脑袋，“不急，你去看看义父。”
洛锦怪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进了内间。
老爷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但是比前两天明显有精神了，看到洛锦他笑了，“小八怎么这么晚了过来了，路上安全吗？”
洛锦笑着走过去，“今天月亮天儿，路上也好走，我过来给您把把脉。”
洛锦坐到床边，手指按住了老爷子的手腕，把了脉，“嗯，您身体底子好，最后一副汤药吃完就停，之后半年要好好养身子，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老爷子笑着答应，“都记着呢，用晚饭了吗？”
“用了。”
“今晚就别走了。”
“嗯，我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洛锦给老爷子盖好被子，“时间不早了你歇着吧，我不打扰了。”
“去吧。”
说着老爷子视线落在了洛锦身后，洛锦起身看去，袁少回正站在内间卷帘处。
“小宗还没走啊？”老爷子问。
袁少回站的位置比较暗，洛锦看不清他的脸色，听他说：“我也不着急，想了想还是明早上再走。”
老爷子笑了，“这一会会儿的，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您休息。”
洛锦吹了灯，放下了内间的卷帘，挑眉看了一眼袁少回往外走，袁少回拧眉跟上。
两人一时间没说话，洛锦走到隔壁院子停了下来，袁少回也跟着停下，洛锦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的？”
袁少回眉心动了动，却没说话。
气氛有点奇怪，洛锦想了想试探开口，“袁总，要不去我屋里坐坐？”
袁宗，袁总。
洛锦觉得这个“总”挺配袁少回气质的。
袁少回眼皮猛地一跳，马上后退了一步，“你……不知羞耻！”
说话一甩袖子大步离开了，洛锦站在院子满脸问号。
什么鬼？不就是请他去屋里坐坐吗？至于这么纯情。亏得她上一秒还觉得他是霸道总裁。
这边，袁少回回了自己院子，脸色不虞。
世界上怎么有这么随便的女人？竟然直呼他的字，这是亲近之人才有的称呼，她竟然这样随意喊出来。
她还邀请他去她的房间！！！
难道平时她还邀请过很多男人进过她的房间？
还是说……她看上了他，在给他暗示？
袁少回虎躯一震，神色猛地冷了。
他才不会看上那个四处招蜂引蝶的女人！
他是她一辈子都得不到的男人。
哼，痴人做梦。
第29章 吴家
第二天洛锦早早醒过来，去了老爷子那边看了一趟。
今天早上吃完了最后一副汤药，老爷子气色明显比之前好多了，只是今天还是没办法下床，正靠在床上跟袁少回说着什么。
看到洛锦进来袁少回抿紧了双唇，洛锦都感受到了他不待见她的情绪。
装作没看见他，洛锦给老爷子把了脉，然后就跟老爷子告辞，以后恐怕也不会来这里了……吧？
袁少回全程没说话，等她离开老爷子的院子之后他才看向老爷子，“义父，此次回京，我还是没查出来她的身份……”
“查不出来就不要查了，这孩子没危险，也不是你能拘束的，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你……好好对她。”
袁少回微顿，迟疑了片刻之后回答了一声“是”。
袁少回离开了老爷子的院子，他跟清尘骑马离开，很快就追上还没出府城的洛锦，她骑着她的驴，还带着她所有的行李。
袁少回没减缓速度，打马从洛锦旁边经过，扬起一路飞尘，洛锦用扇子遮着口鼻咳嗽了两声，看着疾驰远去的两人忍不住暗骂。
还真是狗德行。
骑马半个时辰就到五河县，洛锦骑驴用了将近一个时辰。
到了百户所，洛锦把驴子安置好去找了止戈，只是绕了一圈没找到他的人，洛锦以为锦衣卫的人又欺负他了，找了锦衣卫一问，才知道这货一大早就出去了。
洛锦没再管止戈，去了百户所衙门前堂，找到了张晓堂。
张晓堂正在给袁少回汇报着工作，她一走进来，瞬间安静了下来。
袁少回坐在上位，看不出来任何情绪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清尘还是宛如老僧入定一般抱着剑站在袁少回身后没任何表情。
张晓堂跟洛锦问好，“小公子。”
“堂堂，昨天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她这话一说出口张晓堂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很正常就回答：“已经查出来了，大人正看着呢。”
洛锦走近了一些，刚想问袁少回看完了吗，袁少回捏着两张纸折叠了两下，然后在揣到了怀里。
洛锦视线落在袁少回身上。
嗯嗯嗯？
这是什么迷惑行为？
“大人？”
袁少回敛着眉，表情说不上好。
“你先出去。”
洛锦以为是对她说的，然后就看到旁边的张晓堂拱手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洛锦豪不客气的坐到了袁少回旁边的位置上，“大人，您可能也知道，吴家灭门案和金嫣儿案子都跟我有点关系，怎么说我也是半个受害人，我想，我是能参与到这个案子的吧？”
袁少回跟她对视，片刻之后才吐出来两个字——
“堂堂？”
洛锦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嗯……大人是说张晓堂？”
“哼，你知道他已经成婚了吗？”
洛锦更迷惑了，“……这个，有什么关系吗？而且，他已经跟他夫人和离了。”
跟案子毛关系都没有吧？
袁少回脸色却更难看了，“你简直……无可救药！”
洛锦：？？？
袁少回气愤起身，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洛锦满脸问号，视线落在清尘身上，“小清尘，你家大人吃错药了？”
清尘对她也没好脸色，“都怪你！”我家大人自从遇到你都不正常了。
扔下这句话，清尘追着袁少回也离开了。
洛锦坐在原地怀疑人生。
这到底是什么迷惑行为大赏？
这两人又犯哪门子病？
没要到线索，洛锦又去找了张晓堂，跟他要了备份，快速看完洛锦看向张晓堂，“五河县这些武功高强的人都排查了吗？”
五河县不大，想要找一个武功高强的人轻而易举，名单上的五个人，都是虎门镖局的。
“都排查了，吴家遇害当晚和钱松荣遇害时，这五个人都在外地走镖。”
“就没其他武功高强的人来五河县？”
“武功高强的人也不来这个小县城啊。”张晓堂说。
“让你查的吴家的事情呢？”这里的备份根本就没有吴家关于的卷宗。
张晓堂面露难色，“吴家被灭门，他们家的事情调查起来比较困难，恐怕还需要点时间。”
洛锦放下的卷宗，“好，等调查清楚了之后第一时间告诉我，第一时间知道吗？”
张晓堂顿了一下点头。
“你把吴家大门的钥匙给我，我进去看看。”
“哦，钥匙刚刚被大人拿走了。”
洛锦眼角抽了抽，“你说袁少回现在去了吴家？”
“是，小公子也要过去吗？”
洛锦想了想，“嗯，走吧。”
两人离开了百户所去了吴家。
吴家里的七十二具尸体已经被运到了义庄，但是吴家还是有锦衣卫的人把守着，洛锦带着张晓堂顺利进了吴府，他直接奔着后院而去。
“你在五河县生活了这么多年，应该对吴家了解，跟我说说他们家基本情况。”洛锦摇着扇子问张晓堂。
张晓堂想了想然后说：“吴家之前是老爷子掌管，当时老爷子年纪大了之后把家业转交给了他的大儿子，吴家这几年在大爷手里也是蒸蒸日上。”
“这吴家大爷没来五河县的时候夫人就去世了，至今未续弦，但是听说家里还是有两房小妾的，吴家大爷原配夫人还留下一个儿子，两年前行了弱冠礼，当时在大酒楼摆了三天流水席。”
听到这里洛锦忍不住插嘴，“吴家这个长孙为人如何？”
“为人低调，十五岁中了童生，之后县试、府试、院试连中了小三元，之前一直在府城学院求学，前段时间回来在家准备今年的秋试，没想到遇到了灭门，唉，真是造化弄人啊。”
提起来吴家这个长孙，张晓堂一副唏嘘。
洛锦眉心动了动，“吴家有没有……嗯，比较风评差的年轻一辈？”
张晓堂诧异看向洛锦，“小公子怎么知道？”
“真的有？”
张晓堂点头，“吴家老爷子还有一个二儿子，老年得子格外疼爱……然后就养歪了，而立之年一事无成，仗着家族庇荫横行霸道，欺男霸女，反正是惹得邻里乡亲挺厌烦的。”
“就没人管？”
“吴家老爷子倒是管，四年前，这个二爷强抢了一个良家女子进府，那女子不堪受辱悬梁自尽了，吴家老爷子生生打断了这个二爷的腿，所以这两年这个二爷也算是安稳了些。”
洛锦眼角忍不住抽了抽，不愧是前任首辅啊，手段挺狠。
“那个被二少爷害得自尽的女子家人呢？就没报官？”
“吴家老爷子怎么说也是前任首辅啊，那少女家人不敢得罪，一家人连夜就离开了五河县，家里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
“这一家人去了哪里？”
“听说吴家当年想要补偿这家人，特意去官府查了他们的去向，但是下落不明。”
听到这里洛锦扬了扬眉，合上扇子敲了敲下巴。
有点意思。
第30章 无名火
说话间已经到了吴家后院。
“吴家二爷的院子在哪里？”
张晓堂指了一个方向，“跟老爷子的院子是挨着的。”
洛锦直接去吴家二爷的院子，到了之后洛锦不禁感叹老爷子对这个二儿子的疼爱。
院子比老爷子的院子还要大，院子里栽种着各种名贵的植物，摆放着难得一见的稀罕景观，洛锦都忍不住驻足观看。
院子里的植物多，这个季节格外凉爽，本来恹恹趴在她手腕上的小黑蛇翘起了脑袋，绕着她的手腕转了一圈。
洛锦把小白龙从手腕上拿下来放在地上，“去玩吧。”
小黑蛇在地上甩了甩尾巴迅速消失在了绿植中。
“小公子这个小黑蛇挺通人性。”
洛锦笑了笑，“胜在人为，被教训了几次之后就驯服了。”
“小公子还能驯服蛇？真厉害，不过我听闻这样通体黑色的小蛇只出现在北戎，是北戎王庭的圣物，因为本性凶残不屑与同伴为伍，所以近几年已经濒临灭绝，小公子这小黑蛇是从哪里得到的？”
洛锦眉心动了动。
她急的袁少回也提起过，那狗男人还因此怀疑她是北戎人呢。
“小时候跟随我母亲游历沙漠时，偶然间救下的，不是什么北戎圣物。”
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小白龙是什么品种她还真没深究过，难道还真是有什么高贵的血统？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过水榭长廊到了吴家二爷居住的小楼外面。
洛锦停在楼下外面，感受到了一道不可忽略的视线，她抬头看去，触不及防跟袁少回的视线对在了一起。
袁少回站在二楼临窗往俯瞰，视线落在他跟张晓堂身上，眼神晦暗不明。
洛锦摇着扇子轻笑，“好巧，大人也在……”
然而她话音还没落下，袁少回转过了身去。
这狗男人，真没礼貌。
洛锦撇了撇嘴抬脚进了这座二层居住楼。
这座楼里面比外面看上去的要大，一楼装饰极尽华丽，一边是待客厅，另一边是用屏风隔开的书房。
洛锦没着急上楼，而是抬脚绕开屏风去了书房。
书房里面挂了很多画，放了很多书。
洛锦扫了一眼画作，忍不住砸吧了两下嘴。
三面墙，满满的都是春、宫、图，旁边的架子上还摆放着很多卷轴，不用想指定也是这般精彩的东西。
洛锦随手翻看了手边的书。
哦吼，比那些图还要精彩。
洛锦翻看了几张，这些都是禁、书，她真好奇这吴家二爷是从哪里买的这些东西。
她看的正津津有味，突然觉得身后一冷，一道声音幽幽在头顶后方传来。
“很好看吗？”
洛锦淡定合上了书，面带笑意转身看着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袁少回，“还不错，大人看了吗？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
袁少回脸色可谓是精彩，洛锦几乎都能猜得出来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不知羞耻是不是？我求知好闻，这难道都有错了吗？”
洛锦无辜的眨了眨大眼睛。
袁少回对上她的视线，双眼微眯透出了几分危险的冷光，“真该把你这张嘴缝起来。”
叭叭叭的吵得他随时都能情绪爆炸。
洛锦在心里给了他一个白眼。
把手里的书塞给袁少回，洛锦笑眯眯的说：“大人您先慢慢看，我上楼瞧瞧。”
说着她绕开袁少回，快速上了楼，张晓堂下意识的想跟上洛锦，袁少回视线瞥了过来，他猛地止住了脚步。
“大人。”
袁少回只是看着他，那极具压迫的视线让张晓堂心口发颤，他顶着压力说：“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他话音刚落，却感觉袁少回的视线更可怕了。
“你跟她很熟吗？”时时刻刻跟在她后面。
张晓堂头冒冷汗，“小公子脾气很好，我跟他相处的来……”
他的话音越来越低，因为袁少回神色渐渐不耐烦。
“滚。”
去你的小公子，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张晓堂像是得了敕令，赶忙离开这修罗场上了楼。
清尘站在旁边，心里万分憋屈。
他家大人一切都不正常了，放着逃婚的媳妇不管，竟然在听说这边的事情之后连夜赶了过来，旁人赞赏他深明大义，为了吴大人的案子不辞辛苦。
哼，其实呢？他家大人才不重视什么吴大人张大人呢，他就是为了那个小白脸！
小白脸是男人就算了，偏偏还是一个四处留情的野男人。
康乐公主娇滴滴的大美人她不香吗？
*
洛锦上了楼，二楼是吴家二爷的卧房。
洛锦在他的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床前。
床上的用品之前都被收拾走了，洛锦扫了一眼，视线落在了床头上方的抽屉上。
洛锦踩上床，即使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打开的一瞬间，她还是忍不住挑了挑眉。
里面的东西很符合吴家二少的“性格”，洛锦嫌弃的撇了撇嘴，刚要关上抽屉，看到了被小金锁链缠着的白色瓷瓶，白色瓷瓶瓶口还沾了白色的粉末物质。
洛锦左右看了看，最后从怀里拿出来一个手帕，然后捏出来那个瓷瓶。
即使没有打开瓷瓶，光看瓶口的粉末洛锦气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张晓堂正好走过来，看到了抽屉里的东西，他神色都变了。
“小公子，别动这里的东西，脏。”
洛锦隔着手帕捏着瓷瓶，往张晓堂面前递了递，“知道这是什么吗？”
张晓堂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肯定不是好东西。”
“这是五石散。”
张晓堂有一瞬间的惊愕，“五石散？那不是被投放在后院井里面的东西吗？”
“对。”
“吴道的房间里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
洛锦看着瓷瓶，双眼微眯。
没听到洛锦的回答，张晓堂看向洛锦，“小公子？”
洛锦回神，用手帕把瓷瓶抱起来放进了荷包里。
“小公子，这个东西……”
洛锦轻笑，“觉得有意思，拿回去研究研究。”
“这个东西有毒的，小公子你还是交给我吧。”
“不用。”洛锦往外走，在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停了下来，看着张晓堂问道，“你觉得我请你们大人去茶楼听书他会答应吗？”
“嗯？”张晓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大人像是会悠闲的去茶楼听书的人吗？
洛锦笑了笑，“就这么决定了。”
话落她唰的打开了扇子下了楼。
第31章 听书
袁少回就站在楼下，洛锦站在楼梯口说的话他听的一清二楚。
他绷着表情，在洛锦下楼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别开了脸。
洛锦笑着，“大人，时间正好，咱们去茶楼听书吧，这个时候可能正在说最近受欢迎的《簪花》。”
袁少回冷眼看向她，“胡闹……”
“哦好，那大人您忙，那我就带着堂堂和小清尘去了。”
袁少回呼吸一滞，话音却一转，“走。”
说着他已经往外走了去。
洛锦扬眉一笑跟上。
张晓堂震惊的看向清尘，只见清尘怨毒的盯着洛锦，咬牙切齿的说了四个字。
“祸国妖男！”
张晓堂：？？？
这是什么跟什么？
四人一行到了茶楼，掌柜的一眼就认出来了洛锦，再看洛锦旁边贵气逼人的袁少回，赶忙放下了手里的账本，引着四人往楼上走去。
还是上次洛锦坐的那个位置，只是一楼台上不是昨天那个说书先生了。
“掌柜的，今儿个怎么没说《簪花》？”洛锦点了一壶茶和两盘点心。
“公子抱歉了，《簪花》已经说完了，今天换了别的。”掌柜的一脸歉意。
洛锦笑了笑，视线落在袁少回荷包上，“咳，大人。”
洛锦给袁少回使眼色，示意他给钱。
袁少回拧眉，但还是从荷包里拿出了一锭银子扔到了桌子上。
“掌柜的，我们家大人想听《簪花》，但是我们时间有限，尽量说主要的内容，去安排吧。”
掌柜的笑呵呵的收了银子，“好的，小的这就去安排。”
掌柜的拿着银子下了楼，小二也很快把茶和点心送了上来。
洛锦给袁少回到了一杯茶，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大人你尝尝，茶楼的碧螺春很不错。”
袁少回已经后悔了，瞥了一眼洛锦，脸色更难看了。
他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为什么要这么顺着这个不知廉耻为何物的女人？
越想越生气，等听到楼下开始说《簪花》，他噌的站了起来。
“我没闲工夫陪你在这里胡闹。”
说着他就要走，洛锦却快速拉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按回到了椅子上。
“你看你这么严肃干什么？我跟你保证，案子上的事情绝对不耽搁大人。”
袁少回拧眉看着按着他胳膊的手，“松开！”
洛锦讪讪拿开了自己的手，“好好好，但是大人您别走啊。”
袁少回黑着脸没说话，但在洛锦松开他之后他也没起身离开。
一楼已经开始，说书先生是一个年过半百很有经验的老先生，而且这出戏他也熟悉的很，有游刃有余的临时改了话本子，捡着重要的剧情说，生情并茂，惹得听众阵阵喝彩。
洛锦嗑着瓜子，袁少回沉着脸。
清尘和张晓堂坐在另外一张桌子上，清尘脸色没有比袁少回的好到哪里去，张晓堂不知道洛锦想干什么，时不时的往她那边看去，这一幕落到了袁少回的眼里，他神色越发沉了，坐直了身子，正好挡住了张晓堂的视线。
张晓堂看不到洛锦了，生怕袁少回察觉他的视线他没再敢往那边看，注意力慢慢的也放在了一楼台上。
看了一上午，午饭是让小二买的对面酒楼的饭菜送过来，袁少回几乎没动筷子，他凝神看着楼下台子上的说书先生，似乎是听熟入迷了。
清尘看自家主子这个样子心里又窝了一团火。
他们大人平时从来不沉迷这种东西，现在竟然放着重要的案子不管陪这个小白脸在这里听书？
说出去能谁能相信？
从上午一直到了天色擦黑，戏文终于说完，一楼的人渐渐散开，二楼，洛锦他们四人却坐着没动。
洛锦悠哉的喝着茶，袁少回沉着眉似乎在想什么，而清尘和张晓堂是看着洛锦和袁少回没动他们也没站起来。
掌柜的过来给他们掌了灯，问他们还要点什么戏文。
洛锦喝茶喝饱饱的，瞥了一眼袁少回问：“大人，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这出《簪花》是不是挺不错的？”
袁少回看向了她，“你早就知道了？”
洛锦挑了挑眉，从怀里拿出来一本话本子放在了两人之间的小桌子上，“刚刚咱们听的就是根据这话本子改编的。”
袁少回视线落在了话本上面，顿了片刻伸手掀开了话本子的封面，看到了扉页上这话本子作者的名字——古月。
袁少回合上了话本子，坐直了身子，把话本子扔给了清尘，“查。”
清尘掀开话本子看了一眼，抬头看了洛锦和袁少回一眼，道了一声“是”之后下了楼。
张晓堂跟着站起来，走到两人身后，“大人，小公子，这是……”
《簪花》他也听完了，内容大概也知道了。
讲述的是一个卖花女和一个侠士相爱，但是被当地富豪家的纨绔少爷拆散，侠士救了卖花女并且把纨绔的腿打断，但是纨绔少爷用卖花女的家人威胁，卖花女不得不再次跟着纨绔回府，在纨绔府里受到了各种凌辱，然后悬梁自尽。
听到这里的时候张晓堂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强抢民女，被打断腿，女孩悬梁自尽，这个故事怎么听着这么像吴家二爷吴道和那个自尽农家女的故事啊？
《簪花》后面的故事纨绔父母害怕卖花女的家人报官，在卖花女死后杀了女孩全家并且追杀侠士，侠士假死远走，若干年后回来报仇杀了纨绔满门为卖花女报了仇。
结局还挺悲哀，侠士和卖花女的感情让人唏嘘。
洛锦嗑着瓜子，张晓堂张了张嘴，“万一是巧合呢？这样的故事很多话本子上都有。”
洛锦看了他一眼，“连杀人办法都是巧合？”
没错，话本上，这个侠士是通过往纨绔家的水井里投毒的方式解灭了纨绔满门。
张晓堂张了张嘴，“但是……这个话本子比吴家灭门的时间还早，可能是凶手看了话本之后模仿这个作案啊。”
洛锦挑眉看着他，“哦，堂堂这个想法很可以哦。”
张晓堂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我就瞎猜的。”
袁少回瞥了两人一眼，脸色说不上好看。
洛锦笑着摇了摇头，“吴家灭门是在这本书出来的第二天发生的，你以为凶手两天的时间就能准备好作案需要的东西？”
“至于是不是巧合？审一审这话本的作者不就知道喽？”
第32章 镖局
洛锦跟着袁少回离开茶楼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去，洛锦建议在对面酒楼吃完晚饭再回去，袁少回没拒绝。
张晓堂因为还有公务就先离开，洛锦跟袁少回进了酒楼。
洛锦点菜，在等小二上菜的这时间里，两人之间安静的让洛锦有点不舒服。
洛锦抬头看向袁少回想找一个话题，然后抬头就对上了袁少回的视线。
这眼神说不上和善。
“大人？”
袁少回依旧看着她，“巴霸不是你的真名吧？”
洛锦扬了扬眉，“大人为什么这么问？”
“我让人查过巴霸这个名字。”
洛锦眼底神色没变，“那大人查到什么了？”
虽然这样问，但是她肯定袁少回没查到什么。
如果他查到了她的真实身份，反应绝对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洛锦托着下巴盯着袁少回，还没等到袁少回回答，小二过来上菜。
上了菜之后两人安静吃饭，刚刚那个话题好像就翻篇了。
先放下筷子的是袁少回，洛锦也很快就吃完，两人一起离开了酒楼，付钱的自然是袁少回。
两人回了百户所，袁少回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洛锦停下来看着他走远之后扬了扬眉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晚上睡的很好，第二天早上自然醒，起来吃了早饭之后去喂了路虎，然后去了袁少回的院子。
袁少回住的是单独的院落，洛锦进去的时候下人正在往他屋子里送早饭，清尘像雕像一样抱着剑站在长廊下。
洛锦走到廊下，往屋子里看了一眼，然后靠近清尘，“小清尘，昨天你调查的《簪花》作者古月先生查到了吗？”
清尘动了动脚，跟洛锦拉开了距离，“查到了。”
洛锦笑了，“这么快，那跟我说说，真名是什么？家住哪里？”
清尘不悦的瞥了她一眼，“凭什么告诉你？这是我们锦衣卫的工作。”
洛锦啧了一声，“你看你这就不对了，咱们现在一起共事，怎么说我也算半个锦衣卫的人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快，告诉我。”
然后洛锦不知道哪句话惹到他了，他沉着脸看着她，“你别胡说八道，谁跟你是一家人了，你这样的……离我们家大人远一点！”
洛锦打开扇子，“小清尘，你这样可一点也不可爱啊。”
快速瞥了一眼屋子里，洛锦接着说：“再说了，又不是我赖着你家大人，是你大人不想放过我。”
她说的没错，清尘自然知道是自家大人不想放过这个小白脸，但是，如果不是这个小白脸招惹他家大人，他家大人怎么可能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清尘说不过洛锦，气的脸色难看，最后只吐出来一句“不知廉耻”。
洛锦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还想说什么，屋子里传来袁少回的声音。
“进来。”
清尘瞪了一眼洛锦，刚想进屋，就听屋子里的袁少回说：“小八进来。”
清尘看着洛锦的眼神更加不善了，“大人让你进去。”
洛锦听到了，无视清尘愤怒的视线，抬脚进了屋子。
袁少回在用着早饭，洛锦走过去还没坐下，就听到袁少回不悦说：“我记得警告过你，别招惹清尘。”
洛锦觉得这个世界有点魔幻了。
她怎么就招惹清尘了？
“大人挺护犊子。”
袁少回瞪了她一眼，“清尘跟止戈和张晓堂不一样，他很单纯。”
“啊？”
袁少回瞥了她一眼，神色微冷，“出去。”
“哦。”
洛锦走了出去，站在长廊下没反应过来刚刚袁少回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想到自己过来是为了正事，她又转身走了进去。
坐到袁少回对面，唰的打开了扇子看着袁少回吃早饭。
不知道是被看的不自在还是没胃口，吃了两口袁少回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抬眼看向洛锦。
“找我干什么？”
洛锦看着桌子上没动几口的饭菜，“大人再吃点啊。”
不然这一桌子饭菜都浪费了。
袁少回眼皮跳了一下，她这是在关心他？
“我吃饱了。”
“啊？这就吃饱了？大人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既然吃这么少那还让人安排这么丰盛做什么？
浪费可耻。
袁少回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果然，是在关心他。
呵，女人，肯定是想像勾搭那些人一样勾搭他。
哼，他才不会上钩。
“我身体舒不舒服关你何事，你记住你的身份。”
绝对不能这个女人一丝机会。
洛锦眉心动了动。
“大人，我现在是您的医官，你的身体状况当然跟我有关。”
这人是吃错药了吗？还是金蟾蜍的毒还没清除干净，不然这脾气一会儿一会儿的。
袁少回听了她的话微愣。
他误会了？
视线微闪了一下，瞪了一眼洛锦起身往外走，洛锦对着他的后背翻了一个白眼，起身跟上。
神经病！
*
他们出了百户所，外面一辆马车已经在等着他们。
袁少回先进了马车，洛锦在后面跟上，半个身子刚进马车，就听到袁少回烦躁的说：“出去。”
洛锦闻言扬眉看着他，暗骂了一声狗男人然后放下了帘子，跟架马车的清尘坐在了外面。
路上很无聊，洛锦就找清尘说话。
“小清尘，咱们这是去哪里？”
“咱们现在都坐在同一辆马车上了你还保密呢？”
“小清尘，别摆着脸啊，这么可爱要多笑笑啊，我觉得你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小清尘……”
洛锦还想继续逗清尘，隔着一道帘子，洛锦听到了袁少回带着怒气的声音。
“滚进来！”
洛锦撇了撇嘴，然后掀开帘子进了马车。
袁少回瞪了她一眼然后靠着车厢闭上了双眼，根本就不打算搭理她的样子。
洛锦唰的打开了扇子，另一只手把玩着小黑蛇，给了他一个白眼。
变脸比翻书还快。
狗男人是真的狗。
一路无话，直到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
洛锦掀开马车帘子下车，抬头看着面前高大的府门，然后视线落在大门之上的牌匾上——虎门镖局。
洛锦眉心跳了一下，看向从马车里下来的袁少回。
袁少回给清尘使了眼色，清尘上前去叫门。
洛锦摇着扇子，视线再次落在门上的牌匾上。
如果没记错，昨天看张晓堂那份名单，这个虎门镖局的当家的姓胡。
古月可不就是“胡”嘛。
这个时候清尘也已经叫开了虎门镖局的门。
清尘依旧板着一张脸亮出来了锦衣卫的令牌，“锦衣卫办案，要见你家大小姐胡小娘。”
听到这里洛锦眉心忍不住一跳。
胡小娘？
难道是她认识的那个胡小娘？
第33章 胡小娘
听说是锦衣卫，那小厮顿了一下，等看清清尘手里拿着的金色令牌的时候瞬间睁大了双眼，赶忙把人往里面请。
他们被请到了前厅，刚坐下来没多长时间就等到了一个蓄着络腮胡，长得孔武有力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进了前厅之后快速看了一眼洛锦三人，最后视线落在了袁少回身上，快步走到袁少回面前跪下。
“草民虎门镖局的总镖头胡大淮，见过锦衣卫大老爷，不知大老爷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他是跑着过来的，气都没喘匀，额头上带着汗珠。
袁少回喝着茶，神色淡淡，“胡小娘可在？”
在袁少回的威压下，胡大淮紧张的擦了擦汗，“不在，我这个闺女搬了出去，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回来一趟。”
洛锦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你家女儿是不是就是跟张晓堂和离了的胡小娘？”
胡大淮看向洛锦，跪在地上紧张的回答，“是是的，大老爷，不知道我家小女犯了什么事？”
洛锦摇着扇子，“你起来说话。”
这样看着都累。
胡大淮小心翼翼的起来，站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
“总镖头，你知道古月先生吗？”
胡大淮顿了一下然后点头，“略知一二，是咱们五河县挺有名的话本子先生，不过到没人见过什么古月先生本人。”
洛锦扬眉，转头看向袁少回。
袁少回放下了茶杯，视线落在了胡大淮的身上，直接问：“胡小娘何在？”
被袁少回这样注视着，胡大淮紧张的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大人，我家……”
“胡小娘何在。”
袁少回再次开口，在场的都能看出来他的不耐。
胡大淮不敢再废话，直接说出来了胡小娘现在的地址。
袁少回起身直接往外走，洛锦和善的对胡大淮笑了笑，然后快速跟上。
离开了虎门镖局，他们直接去了胡大淮说的胡小娘现在居住的地方。
巷子小，根本就进不去马车，洛锦他们三人下了马车步行。
进了巷子往里走五户人家之后就到了胡小娘居住的小院儿。
大门开着，站在门口可以看到院子的样貌。
清尘抱着剑上前，抬手敲门。
院子里一片寂静，屋子的门紧闭着一点动静都在没有。
清尘再次敲门，这次屋子里终于有动静了。
洛锦站在大门口，看到屋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慌乱的走了出来。
止戈穿着那身布衣，脖子上挂着檀木佛珠，手上捏着念珠，背着他的黑木箱子走了出来。
止戈面色微怒，快步往大门走，等到察觉不对劲抬头看向大门口，然后却对上了三道神色各异的视线。
止戈猛地停下了脚步，在看到洛锦的时候紧张的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止戈睁大双眼，“我说我只是路过你相信吗？”
洛锦扇子也摇不动了，震惊的视线落在止戈身上，“信你个鬼！”
袁少回挑眉看向洛锦，“呵，你的男人也不过如此。”
清尘眼底带着鄙夷，贵圈真乱。
洛锦现在没心情理解袁少回的话，走到了止戈面前看了看，然后抬眼看向屋门口，只穿了一件单薄纱衣的胡小娘走出来靠在门口的柱子上。
胡小娘懒散的打了一个哈欠，“呦，今个儿我这个小院儿真是热闹啊，还有新面孔啊。”
胡小娘视线落在袁少回和清尘身上，眼中明晃晃的都是暧昧的视线。
“小师叔……”
止戈委屈的拉住洛锦的胳膊，“你没生气吧。”
洛锦收回放在胡小娘身上的视线，“怎么回事？”
止戈挠了挠脑袋，“小师叔，我真没想跟这个胡小娘有什么，是昨天她邀请我来她家里做客，还说她家里有很多珍藏版的美酒，我就来她家里了，然后就喝多了……”
止戈说不下去了，满脸懊恼。
洛锦看崽崽这委屈的模样忍不住抬手撸了一把他光滑的脑袋。
“所以，你们两个已经……”
止戈张了张嘴，“我……我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袁少回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原本眼中几分幸灾乐祸的神色逐渐瓦解，拧眉看着洛锦，恨不得把她盯出来一个洞。
世界上怎么有这样的女人？那个和尚都已经去外面找别的女人了，都一点不生气的吗？
还是说她男人很多，不在意这一个？
袁少回神色来回变幻，在洛锦看向他的时候他瞥开了目光。
止戈站在洛锦身后，低垂着脑袋，活活像是被欺负了的样子。
胡小娘眉眼间流露着风情，“几位，来屋里坐啊。”
洛锦看向袁少回，进不进去都要看这位爷的意思。
袁少回冷着一张脸，没搭话，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
洛锦都快习惯他这变幻莫测的脾气了。
清了清嗓子，洛锦开口，“就不进去坐了，就在这里说吧。”
“古月先生是你的笔名吗？”洛锦问胡小娘。
胡小娘笑的风情万种，“对啊，怎么了？”
“是你那就简单了，《簪花》这个故事，创作的背后有没有原型？”
胡小娘用手帕捂着嘴笑了笑，“这位小公子，我写的只是风月话本子，去哪里找这样的原型？都是我瞎编的。”
洛锦走近了一些，盯着胡小娘问：“难道吴家的事情不是你创作故事的原型？”
“不是的呢，小公子你想的太多了。”
洛锦摇着扇子啧了一声，“既然你不愿意说实话，那我们只能把你带回到百户所衙门，锦衣卫的审讯手段，你多多少少也是知道的吧？”
胡小娘站直了身子，扭着腰靠近洛锦，伸手就扯洛锦的袖子，“小公子，奴家说的可都是实话呢。”
洛锦用扇子推开她的手，“跟我用这招没用，你说没说谎自己心里没数吗？非让我戳破。”
她在书局里看过古月先生其他的话本，基本上都是擦着禁书边缘的低俗话本，和《簪花》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簪花》文笔比较细腻，而且人物的塑造也很形象。
所以洛锦怀疑这根本就不是她独立创作的。
第34章 起居录
胡小娘脸上闪过几分尴尬，也不矫揉造作了，叹了一口气说：“奴家真的没说谎，奴家于夫君和离，生活不易，就写着这些话本子为生，小公子就不要为难奴家了。”
顿了一下，胡小娘接着说：“虽然我也觉得吴家发生的事情跟我写的话本子竟然离奇的有相似的地方，但是我敢保证，我真的跟吴家灭门案没关系。”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你就干干脆脆的告诉我，这个故事你是自己创作的？”
胡小娘犹豫了一下，“……不是。”
洛锦无奈，“那不就得了，你早就承认嘛。”
胡小娘扭着手帕继续说：“其实，这个故事一开始我是听别人说给我听的，我觉得不错，然后就写了下来。”
“谁说给你听的？”
“是我的一位友人。”说这话的时候胡小娘瞥了一眼止戈。
止戈身子一僵往后退了一步，“你你你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说给你听的。”
洛锦看着胡小娘挑了挑眉，“你说的这位故人叫什么？哪里人？现在还在不在五河县？”
胡小娘轻笑，“进我这个院子里，各图欢喜，不问姓名，那公子来了几次，每次都戴着面巾，而且来的时候都是晚上，我还真没看清楚他的样子，至于这个故事，也是在有一次温存之后我们一起看我之前的话本子时他突然讲给我听的。”
闻言洛锦打量了一眼胡小娘。
胡小娘这般样貌在十里八乡数得上样貌好的，而且还是虎门镖局的大小姐，到底是怎样的心态让她选择过这样的生活？
“那你觉得他是五河县的人吗？”
“是吧，但我们这边的口音中还参杂着其他的地方口音，我听不出来。”
“他最后一次过来是什么时候？”
胡小娘想了想，“这么一说，他有一段时间没过来了，最后一次过来好像是五天前的晚上，他过来什么都没做，就坐下来跟我喝了两杯酒就走了，现在一想，当时他就跟来告别似的。”
“这个人还跟你说什么了吗？”洛锦问。
胡小娘笑出声，“就是男人床上说的那些话呗。”
洛锦没怎样，袁少回倒是拧了拧眉，给清尘使了一个眼色，“把人带回去。”
倾身抱剑上前，胡小娘脸上的笑容一僵，“别介啊官爷，该说的我都说了啊。”
清尘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面对胡小娘的楚楚哀求，他视若无睹，握着手里的剑，剑柄重击在了胡小娘脖颈上。
胡小娘震惊的睁大了双眼，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清尘就眼睁睁的看着身材曼妙的胡小娘在眼前倒下，眼神没动一下，然后单手像拎麻袋一样把胡小娘拎起来。
清尘看向袁少回，等着指示。
“送回去先关押。”
“是。”
清尘就拎着人离开了。
洛锦看着不禁啧了两声。
这也忒不怜香惜玉了吧？
袁少回看向止戈，“你出去等着。”
止戈下意识的看向洛锦。
洛锦看着袁少回挑了挑眉，看他像一副说大事的样子就对止戈点了点头。
止戈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袁少回猛地看向洛锦，用深沉的视线看着她。
洛锦眨了眨眼，“袁总？”
袁少回积了满腔的怒火因为她这一句“袁宗”顿时消散了一大半。
这人……怎么又喊他的表字。
“你……打算跟止戈怎么办？”他气势都没刚刚足了。
洛锦疑惑的眨了眨眼。
这是什么疑惑问题？
“虽然他犯了一点小错误，但我还是继续疼爱他的。”
毕竟是自己的崽崽。
袁少回听了她的话，脸色确实猛地阴沉，“你怎么这么自甘堕落？止戈都已经跟别人做了那样的事情，你竟然还能容忍？”
洛锦迷惑了。
不然呢？难道还跟崽崽断绝关系？
况且，到底做没做还说不定呢。
“那，袁总你说我该怎么办？”她试探的问。
袁少回看着她的眼睛，瞬间气结。
他突然反应过来。
她跟谁怎么样，关他什么事？
越想越气闷，袁少回气的咬牙，“我管你们呢，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你以后别再招惹清尘！”
扔下这句话他一甩衣袖走了出去。
洛锦看着他的背影疑惑的耸了耸肩，把他这当成间接性的犯病，没当回事，转身进了胡小娘的屋子。
胡小娘的房间里面摆放了很多书，凌乱的床榻就摆放在几个书架中间，对面就是一个书桌，书桌上还放着纸稿。
书籍太多了，洛锦一时间没办法都看完，所以就走到床边查看摆放在床头的几本书籍。
一般经常看的书才会放在这里。
洛锦拿起来一本看，书名就叫做《古月起居录》。
洛锦想这应该是日记手札之类的，然后两段文字之后不能瞪大了的眼。
不愧是胡小娘，竟然把她历任的床伴都记录了下来，其中细节都有具体的描写。
洛锦快速往后翻，找到了胡小娘说的那个友人来的日期，然后慢慢看。
胡小娘跟他们说的和这个起居录上面记录的差不多，但有重要的一点，胡小娘刻意隐瞒了他们。
五月十九晚，蒙面公子前来，妾与之把酒言欢，酒酣之际公子携妾于书桌，解衣衫，公子衔茱萸……（此处省略几百字）云雨将歇，妾与公子把私话，公子讲一故事与妾听……
这段之后就是那个人讲的故事。
只是胡小娘起居录记载的故事却跟《簪花》相差了很多。
起居录上的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富豪家的纨绔公子看上一农户女，强抢回府里，女孩几次逃跑被抓，最后不堪受辱悬梁自尽，女孩的父母想报官，纨绔的父母怕因此毁了名声就让人杀了农家女全家。
而农家女哥哥早年去了道观跟观主修炼躲过了一劫，远走他乡，四年之后回来，引诱着纨绔染上了五石散的瘾，然后借用五石散和多加罗致命的作用杀了纨绔，为家人报了仇。
洛锦看完，捻着书页，想到了从吴道房间里发现的小瓷瓶，不禁冷笑出声。
原来是这样啊。
第35章 说谎
洛锦拿着胡小娘的起居录离开，没想到袁少回的马车竟然还在外面等着。
清尘带着胡小娘已经先回了百户所衙门，回去的时候是止戈驾着马车。
袁少回瞥了一眼洛锦手里拿着的书，洛锦发现了他的视线，直接把书放在了两人之间的小桌子上。
“从胡小娘房间里面找到的。”洛锦说。
袁少回还在为刚刚的事情心里烦躁，冷冷看了一眼洛锦之后拿起了桌子上《古月起居录》。
掀开看了没两行，袁少回把书合上，拧眉看向洛锦。
“你给我看这种东西！”
这女人什么意思？这是在暗示他什么？
洛锦觉得他生气的点很奇怪，动不动就炸，前世是一个气球吗？
捏了一块点心塞到了嘴里，洛锦才含糊不清的说：“看有折痕的那部分。”
袁少回神色变了变，挣扎了那么一小会儿，然后翻到了洛锦做了痕迹的地方。
几张的内容，袁少回捡着重要的看完，脸上的怒意终于消失，神色较为凝重。
洛锦撑着下巴看着他，“昨天在吴道的房间里，我找到了一个瓷瓶，里面装的正是五石散，现在看完胡小娘的起居录，袁总，您怎么看？”
袁少回抿着唇，把起居录放下。
一：凶手一开始想杀的只是吴道一个人。
二：胡小娘说谎了。
洛锦就托着下巴看着袁少回，袁少回猛地抬头就对上了她的双眼，两人之间就半个手臂的距离。
这样的距离，他都能看到她眼中属于他的倒影。
袁少回呼吸顿了那么一瞬，不着痕迹的往后靠了身子。
但是车厢就这么大，他恍惚间又闻到了她身上的药香。
洛锦眨了眨眼，“袁总？”
袁少回回神，语气闷闷的，“我自有安排。”
洛锦动了动眉毛，“好，那您安排。”
洛锦继续吃着点心，之后一路两人都没再说话。
车厢里异常的安静，袁少回闭目养神，心里却是有点不舒服。
怎么跟清尘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就那么多话，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变成哑巴了？
这女人，不是想钓他的吗？就这样钓，让他自己上钩吗？
想的美。
马车到了百户所衙门，两人下了马车，他们刚想往里面走，一道黑影疾驰而来，带着一路的杀气。
洛锦没看清什么状况，下意识的往旁边一闪，跟袁少回站到了台阶上。
“野秃驴，我杀了你！”
张晓堂拎着绣春刀冲向止戈。
止戈一个灵活躲开，第一反应竟然是看向洛锦，“他先跟我说话了，他是狗。”
要不是止戈这样说，洛锦都快忘了她警告过两人的话——他们两个谁先跟对方说话谁是狗。
张晓堂正在气头上，绣春刀指着止戈，“你他娘的才是狗，还是最无耻的狗！”
说着张晓堂手里的刀向着止戈再次砍来，止戈背着一个黑木箱子照样灵活闪躲。
“你有病吧，我哪里惹着你了？”
张晓堂怒视，“你他娘的给老子带绿帽子！”
止戈一顿，“你你你别胡说啊，我跟你清清白白的，污蔑人也不带你这么污蔑的啊。”
张晓堂脸都绿了，“我他娘的说的是你和胡小娘！”
止戈脸色变了，很是心虚的轻咳了一声，“那是个误会，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还没怪那么女人非礼我呢。”
这话说完，止戈想到了什么，又换成了一脸硬气，“不是，你都跟胡小娘和离了，管得倒是宽。”
张晓堂气结，握着的刀都松开了几分，脸上有落寞一闪而过。
止戈看他这个样子突然有几分愧疚，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台你也别太伤心，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不属于你的野花呢？”
张晓堂气胸口起伏，瞪了他一眼，拎着绣春刀转身进了百户所衙门，止戈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快步追了上去。
“绿……不是，张兄，我请你喝酒啊。”
“滚，用得着你假好心。”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袁少回忍不住看向洛锦，而洛锦正好也看向她，两人对上了视线。
“他为什么叫你小师叔？”
他已经听到了少于两次了。
他让人调查过止戈，根本就查不到这个人的任何来历。
洛锦眨了眨眼睛，“因为我跟他的师父认识，他顺口就喊我小师叔。”
袁少回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她的眼神就变了，“你还真是……你对得起他师父吗？”
竟然对着人家的弟子下手。
洛锦依旧没能明白袁少回的意思，“他师父还很感谢我呢。”
甚至是想让她回去做千机门的掌门。
袁少回用怀疑人生的目光看着洛锦，“你……喜欢止戈吗？”
洛锦眨了眨眼，“喜欢啊。”
以她的心理年龄来算，她算是看着止戈长大的，止戈以前也算是她的乖崽崽呢，怎么不喜欢。
袁少回神色变了变，洛锦看他的神色仿佛就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似的，“那张晓堂呢？清尘呢？还有……算了，你以后离清尘和我远一点。”别瞎撩拨我。
话落他转身往里面走去，洛锦觉得他好像还说了什么，但是她没怎么听清。
看着他的背影，洛锦忍不住拧了拧眉。
这小老弟怎么回事？
看着心事挺重的啊。
*
他们直接去了关押胡小娘的牢房。
百户所这边的牢房是地牢，随着台阶往下走，潮湿的空气夹杂着霉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洛锦不适的用扇子挡了一下鼻子。
袁少回走的四平八稳，洛锦跟着他一路走到了关押胡小娘的牢房间。
一路走来，胡小娘的牢房间还算是干净，一看就知道这不是关押重犯的地方。
清尘和张晓堂一左一右的站在牢房门口，张晓堂旁边还竖着一个捻着佛珠的止戈。
隔着牢房的栏杆，洛锦看到了牢房里扔在地上还在昏迷的胡小娘。
清尘把牢房的门打开走了进去，点了几下胡小娘身上的穴道，昏迷的人悠悠转醒，待看清了所处的环境之后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看向站在牢房外面的人。
地牢阴冷潮湿，胡小娘从地上站起身，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扯了扯嘴角，几次想露出风情万种的笑容却最终失败。
她是真的怕了。
锦衣卫什么名声她又不是没听说过。
胡小娘僵着身子想靠近牢房门口，回鸿剑横在了她身前，清尘用很冷的视线看着她。
胡小娘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退了回去，“官爷，你们这是做什么，我是无辜的啊。”
牢房窄小，洛锦他们站在外面没进去，听了胡小娘的话洛锦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来《古月起居录》用扇子敲了敲。
“来，你看着这个再说一遍你是无辜的？”
第36章 生气
胡小娘双眼轻颤，脸上闪过慌乱无助的神色。
“我……”胡小娘都快哭出来了，小声说，“我反正没杀人。”
“但是你说谎了，你这是包庇犯人，作伪证，等同于犯罪。”洛锦严肃，袁少回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胡小娘拿出手帕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我知道错了。”
“我问你，你见过那个男人的样子吗？”
胡小娘摇头，“他每次过来都带着面巾，而且是晚上……”
“你在这骗谁呢？”洛锦用扇子敲了敲起居录，“连人家耳朵后面有一颗芝麻大小的红痣都看得一清二楚，说没看清这人的面貌？鬼信。”
胡小娘楚楚可怜的神色瞬间尴尬了下去。
“老实交代，坦白了不一定从宽，但是抗拒一点从严，正好我还没见识过锦衣卫的审讯手段呢。”
胡小娘揪着手帕，“好吧，我承认，我见过那个男的样子，长得很好看，举手投足也是谦逊，对我很温柔，他真的不像是坏人。”
看来胡小娘对这个人的感情还挺不一般，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替那个人说好话。
“钱松荣是你杀的？”一直负手而立袁少回突然开口。
胡小娘一愣，洛锦都不禁转头看向袁少回。
“我……我没有。”胡小娘慌乱的摇头。
“你会武功，而且内力不低。”袁少回说，“你喜欢凶手，所以替他除掉障碍。”
洛锦看向张晓堂，“她会功夫？”
张晓堂垂头。
洛锦张了张嘴，突然笑了，“我记得你跟我说她不会武功的。”
而且之后的那份名单上也没她的名字
“我以为她做不出来杀人的事，所以就……”
说着说着张晓堂脑袋垂的更低了，他当时除了相信胡小娘，还有维护对方的意思。
袁少回瞥了一眼神色不悦的洛锦，对张晓堂说：“自己去领罚。”
“是。”
洛锦双唇抿成一条直线，视线极具有压迫性的看着牢房里的胡小娘。
对上洛锦的视线，胡小娘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脖子。
洛锦难得生气，嘴角挂着冷笑，笑意不达眼底，手指下意识的缠绕着小白龙把玩。
“胡小娘，我没耐心了，你自己看着办。”
胡小娘自然也看到了洛锦把玩的小黑蛇，吓得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钱松荣不是我杀的，那天……”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胡小娘颤抖着嗓子说，“那天，我确实是在钱松荣家过夜，我没想到他会来，接连杀了钱松荣的两个徒弟之后又当着我的面杀了钱松荣。”
胡小娘坐在地上，说到这里的时候抬头看向洛锦和袁少回，“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当时是想跑的，但是他把我打晕了，我想过来的时候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我就躲到了床下，然后被你们发现。”
“所以你听到的，钱松荣死之前称呼对方的巴公子也是假的？”
胡小娘摇头，“不不不，这个是真的，我真的听到钱松荣喊他巴公子的。”
洛锦看向袁少回，“你怎么看？”
袁少回没搭理洛锦，转身往外走。
清尘从牢房里走出来，带上了牢房的门然后跟上袁少回离开，张晓堂自知自己做错了事，垂着脑袋转身跟上。
洛锦看了一眼《古月起居录》，“你这上面少写了一个。”
瘫在地上胡小娘慢慢抬头看向洛锦。
洛锦把起居录扔进了牢房，抬了抬下巴，“我家止戈不能没牌面，你写上吧。”
站在旁边的止戈脸唰的红了，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快速捻着佛珠。
胡小娘轻笑一声，把头发拢到了耳后，笑的风情万种，“是，奴家一定好好写。”
“别介，照实了写。”
“是~”
洛锦往外走，止戈嘴里念着金刚经跟上。
*
地牢外面，袁少回看向张晓堂，“去调查当年被吴道迫害的那个女孩以及她家人的去向。”
“是。”
张晓堂领命离开。
洛锦走上来，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舒展开了眉心，刚想跟袁少回商量一下这个案子，袁少回抬脚离开，看都没看她一眼。
“小清尘，你家大人平时就这个样子吗？”
“什么？”
“阴晴不定。”
清尘脸色唰的难看了，“你还好意思说，都怪你！”
要不是这个小白脸不要脸的勾引，大人能这样吗？
“你说谁呢？怎么就怪我小师叔了？”止戈见不得别人污蔑洛锦。
清尘看着洛锦和止戈，眼底都是嫌弃，刚想把洛锦可恶的行径一一道来，走到身影快消失的袁少回回头喊了一声“清尘”。
清尘对着洛锦哼了一声往袁少回那边跑去。
“小师叔你看这都是什么人啊。”
洛锦摇着扇子冷笑，“锦衣卫，还真是狗。”
她心里也有气了。
谁还不是小公主咋地，凭什么看他们的脸色，受他们的气？
呼呼的扇着扇子，洛锦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小师叔你去哪儿啊？”
“走，带你喝酒去。”
止戈笑了，快速跟上，“咱今天不醉不归！”
洛锦用扇子敲他的脑袋，“醉你个头啊醉，昨晚上没给你教训是吗？”
“我错了。”
两人声音渐渐远去。
和谐有爱，在拐角看着他们离开的一双眼睛却仿佛啐了寒冰。
说让你离远一点你还真离远了。
很好，本官很满意。（咬牙切齿.jpg）
*
洛锦跟止戈去了酒楼。
洛锦托着下巴看着街道上的行人出神，小二陆陆续续把他们点的菜端了上来。
“二位客观请慢用。”
小二端着托盘就要离开，洛锦喊住了他。
“公子您还有什么吩咐？”
洛锦坐正了身子，想了想问：“你对五河县的事情了解吗？”
小二笑的憨厚，“嘿嘿，小的从小就长在这里，小时候满街跑，别的不说，就说咱们五河县谁家娶媳妇了，谁家添孩子了，我门儿清。”
洛锦笑道：“是吗？那我可要好好跟你打听一个人。”
“公子您请问。”
“您知道一个姓巴的公子吗？”
小二笑了，“您这可难不倒我，咱们五河县最近确实来了一个巴公子，虽是男儿身，但是样貌非凡，长得跟画上走下来的一样。”
“您看那锦衣卫的百户所总旗威风吧？但生生是被这位公子迷住了，就连那锦衣卫指挥使大人都对这个巴公子爱慕有加，专门陪着那巴公子听书逛街呢。”
洛锦：……你讲什么鬼东西？
第37章 八公子
被张晓堂爱慕？跟袁少回有一腿？
这都是什么东西？
止戈实在是没忍住捏碎了酒杯，露出半截的小臂肌肉一股一股的，“你这放什么屁？”
小师叔岂是锦衣卫的那群狗能肖想的？
洛锦挂着假笑，放下杯子。
小二挠了挠脑袋，“是小的说错了惹二位不高兴了吗？小的给您赔不是。”
洛锦到不跟他计较这些，“除了这位巴公子，五河县还有什么巴公子？”
小二摇头，“这个小的到真是不清楚了，要不我去给小公子打听打听？”
“不用了，你去忙吧。”
小二走开，洛锦用扇子按压了一下眉心。
袁少回对她爱慕有加？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狗男人不气她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小师叔，要不我去收拾那些造谣的。”
“你别跟给我惹麻烦，吃你的饭。”
谣言这种东西，听听就算了，要真是计较起来，岂不是要气死自己？
止戈沉着脸，哼了一声继续吃饭。
洛锦拿起了筷子，刚夹了菜放进嘴里，感觉到一道无法让她忽视的视线，转头看去，跟一个女孩的视线对在了一起。
那女孩眼神不仅没闪躲，反而双眼亮晶晶的对着洛锦打了一个招呼。
洛锦扯了扯嘴角，象征性的点了点头，谁知道那女孩子突然站起来走了过来。
女孩激动揪着手帕，“你就是巴公子吧？”
女孩豆蔻年华，穿了一身粉色对襟长裙，梳着蝴蝶髻，大眼睛圆溜溜的格外娇俏可爱。
“昨天在茶楼我看到了你和锦衣卫指挥使大人。”
说着女孩更激动了，“你们两个都好好看，好配~”
洛锦眼皮颤了颤，“小妮子你脑袋瓜里想什么呢，没看出来我是男人？”
女孩嘻嘻笑了，“但是你跟指挥使大人在一起真的好配。”
洛锦嘴角抽了抽，“你自己出来的？你家大人呢？回家吧，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挺不安全的。”
这女孩看穿着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又长成这漂亮的样子，一般家里人也不放心放出来。
“没事啦，我经常自己出来的，你刚刚打听的人我知道。”
洛锦夹菜的动作一顿，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你知道什么？”
“我认识你刚刚打听的八公子，是五六七八的八。”
洛锦坐直了身子放下了筷子，严肃的看着女孩，“这个八公子是什么人？”
“一个月前，来福戏园子来了一个戏班子，其中有一个武生，在戏班里面排行老八，有一次我偷偷溜进戏班子后台，听到他们戏班子的人喊他八公子呢。”
洛锦坐不住了，站起身看着比她矮了一头的女孩，“这个人现在在哪儿？”
女孩歪了歪脑袋，头上的珠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我家啊。”
“你家？”
“对啊，戏园子就是我家的。”
洛锦挑眉，“那你能带我去你家吗？”
女孩笑的天真烂漫，“可以啊小哥哥。”
洛锦拍了拍她的脑袋，“真乖，我该怎样称呼你？”
“小哥哥可以叫我小天。”
“好，小天，我们现在就走吧。”
说着洛锦拎起趴在盘子边偷吃的蛇就往外走，止戈看着满桌子菜纠结，“小师叔，这些菜……”
“你在这里……”吃吧。
“好的。”回答的干脆。
洛锦暗骂了一声不孝子，付了钱带着小天离开了酒楼。
*
百户所，袁少回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却是没胃口，抬头看向外面，清尘站在走廊里正在跟人说话。
袁少回倾耳听了听，隐约听到了“巴公子”三个字。
没一会儿外面的人离开了，清尘却也没进来的意思，袁少回拧了拧眉，把清尘喊了进来。
“刚刚是谁？”他吃着菜，看似不经心的问。
清尘抿着唇，迟疑了一瞬间才说：“是监视巴公子的人回报消息。”
“说了什么？”
清尘瞥了一眼袁少回，“说巴公子撇下大和尚跟一个小姑娘去了戏园子。”
可恶，竟然是男女通吃！
就这样的人凭什么让大人上心。
遍地撒网，随地捞鱼，简直不是个东西。
袁少回夹菜的动作一顿，看向清尘，“一个小姑娘？”
清尘闷声“嗯”了一声。
袁少回继续用餐，没什么情绪波动。
清尘小心打量着袁少回的脸色，看来大人也没那么在乎那个小白脸啊。
“跟着巴公子的暗卫说巴公子是跟着那个小姑娘去戏园子里找一个什么公子，具体暗卫没听清。”清尘说。
听到这里袁少回不知不觉的握紧了筷子，吃了两口菜，猛地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
清尘眼皮一跳，感受到袁少回的怒气之后他忍不住心惊。
完蛋了完蛋了，大人听说那个小白脸跟女孩子在一起没反应，听说去找公子就生气了，这……大人的取向已经被那小白脸影响的彻底不正常了。
袁少回生气也只是一瞬间，筷子摔下去他就清醒了。
他生什么气？世界上这种人女人多得是，就像是胡小娘一样，他保持平常心就是了。
想通了之后袁少回继续拿起筷子用餐。
只是觉得今天的菜色格外的不对他的胃口，看什么都不顺眼。
“继续让人盯着。”
“是。”
清尘离开，袁少回看着饭菜拧了拧眉，放下了筷子。
一股复杂的情绪在燃烧着他的理智。
这情绪太陌生，他一时间无法弄明白怎么回事。
*
洛锦跟着小天去了来福戏院。
小天带着洛锦从后门进去的，小天尽管低调，但是刚进了后门没多长时间就被人拉住。
“哎呀我的祖宗哦，前面一众看官老爷们还等着您的《贵妃醉酒》呢，您跑哪里去了？快点去换行头！”
来人是一个中年先生，看样子应该是戏园子里的管事。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让人准备着，爷要上场了！”小天吊着嗓子，戏腔悠扬，本来在后院压着腿练工夫的人猛地鼓掌。
“小少爷回来！”
“小少爷今个唱哪一出？”
“师兄再吊两嗓子。”
大家起哄，气氛很是热闹。
“你们这群泼皮好好练你们的功夫，今年还上不了台就仔细你的皮！”小天嗔怒。
洛锦视线扫过他们这群人，视线落到小天身上带着审视。
小少爷？
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嘻嘻，漂亮姐姐，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是女孩子啦。”
洛锦眼角抽了抽，眼睛还真毒。
“你是……男的？”
小天双手放在下巴下面，做了一个可爱的表情。
“人家那么可爱，当然是男孩子啦~”
第38章 凶手
洛锦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
这么可爱这么漂亮，竟然是男孩子？
洛锦有点怀疑人生。
小天对她眨了眨眼，“漂亮姐姐，前面有我的戏，我现在要去准备了，我让人带着你去找人。”
洛锦从震惊中回神，赶忙点头，“你去忙。”
小天让刚刚的那个管事留下来招待洛锦，然后自己小跑着去了前院。
洛锦站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练基本功的孩子们，他们最大的也才十五，最小才五岁。
“老伯，我跟小天过来是找人的。”
“公子您说，我掌管戏园子里的所有事情，这里的人我都知道。”
“我找的这个人是外来的戏班子，叫八公子。”
管事的老伯带着笑容，“这个我知道，上个月来咱这儿的春月戏班子，里面确实有一个拔尖的武生，在他们师兄弟里面排行老八，所以大家称呼他一声八公子。”
洛锦捏紧了扇子，“那您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当然可以，您是我们少爷的客人，公子这边请。”
“老伯您跟这个春月戏班的人很熟吗？”
“认识也有些年头了，春月戏班每隔两年就来咱们五河县一趟，戏班子也是有真功夫的。”
洛锦摇着扇子，“那您对这个八公子了解吗？”
“说起来这个小子，我还真有印象，手脚工夫厉害，才入行四年就能担担子，在咱们这一行是非常有天赋的。”
洛锦跟管事的一边走一边闲聊，没一会儿就到了春月戏班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单独的院落。
隔着一段距离洛锦就听到了里面传来开嗓子的声音，走进院子之后，看到了院子里正在练基本功的一群大小伙子。
春月戏班的人看到管事的打招呼，管事对他们笑了笑，“你们八公子呢？”
有人回答，“前天师兄跟班主请了假回家探亲了，还没回来呢。”
“可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我不知道，你们可以去问班主，班主，管事的找您！”这孩子冲着屋子里面吼了一声，没一会儿屋子里面出来一个男人。
男人脸上还带着妆，身上的行头还没卸掉。
“管事您好，找我有何事？”
男人身形偏瘦，说话也柔和，在跟管事的说话之前视线在洛锦身上停留了片刻。
“这位公子找你们戏班的八公子。”
班主视线再次看向洛锦。
“他回家探亲了，明天才能回来。”
他双眼深邃，整个人散发着沉稳成熟的魅力，但对上他的视线洛锦有几分不舒服。
这眼神，有点让人觉得压抑。
洛锦忍不住多看了这个班主两眼，“那请问班主，这个八公子真名叫什么？”
班主盯着她看了片刻没回答，旁边一个练工夫小伙子开口，“八师兄大名叫李正。”
班主和洛锦同时看向了这个说话的小伙子，前者眉心微蹙了一下，后者眼神波动。
果然……
洛锦看向班主，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既然八公子不在，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慢走不送。”
洛锦跟着管事的离开，走出院子的时候忍不住回头，那个班主还站在原地，正看着她。
他脸上带着妆，洛锦看不清他具体的表情，对他点了点头然后离开。
等走远了之后洛锦忍不住跟管事的打听，“老伯，这个春月戏班的班主叫什么？”
回去还是需要换锦衣卫查一下这个戏班。
“春月戏班的班主叫就叫春月，这是他的戏班子，这也是位奇人，都快四十岁了保养的跟二十岁的小伙子没多大差别。”
“他是哪里人？”洛锦问。
刚刚说的那两句话她听出来了南方口音。
“这个不知道，春月戏班走南闯北，没有固定的地方。”
这一会儿工夫就有好几个人找管事的，洛锦没耽搁管事的，她自己在戏园子里晃悠，寻着声音去了戏园子前台。
座无空席，洛锦找了一个还算宽敞的地方站着，看着台上，一身行头五彩缤纷，很形象的表现出戏曲人物的特点，举手投足，眉目波动都带着戏曲的魅力。
观众热情高涨，谢幕的时候呼声一声比一声高，金银珠宝可了劲的的往台上丢。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贵妃装扮的小天看了过来。
跟他对上视线，洛锦对着他鼓了鼓掌，然后渐渐隐没入人群，离开了戏园子。
*
洛锦回了百户所衙门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下山，咬着扇子哼着小曲去了前堂，只是没想刚迈进去一只脚抬眼就看到坐到主位的袁少回。
洛锦顿了一下，收回了脚转身就要走。
“去哪儿！”
来自袁少回很不高兴的声音。
洛锦停下，侧过身子斜眼看他，“你不是说让我离你远一点的吗？”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袁少回脸色更难看了，“过来。”
洛锦抱着手臂没动。
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啊？把我当什么？
袁少回把手里的文书啪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用力把胸口里那一腔乱七八糟的火气压下去，声音平缓了很多，“过来，这里有张晓堂刚查到的。”
洛锦迈进门槛，走过去坐到了袁少回旁边。
有两份文书，分别是调查吴家和当年被吴道迫害的那个女孩全家的有关的。
洛锦很快看完把文书放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向袁少回，“清尘去缉拿凶手了？”
袁少回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洛锦轻笑，“凶手不在那里。”
袁少回视线落在她身上，“你知道清尘去哪了？”
洛锦指尖敲了敲两人桌子上的文书，指尖指的地方写着“五河道观”四个字
女孩幸存的哥哥叫李正，当年就是在五河道观做道士。
袁少回视线在她手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落在她的脸上，“你查到了什么？”
洛锦挑了挑眉，“我找到了杀了钱松荣师徒的凶手八公子。”
袁少回双眼微眯，等着洛锦的后话。
“这个八公子是春月戏班的武生，大名也叫李正，四年前加入的戏班。”
四年前，吴道强抢李姓女，女孩不堪其辱悬梁自尽，吴家为了家族名节对李家斩草除根，在道观的男孩幸免于难。
所有的都对在了一起。
春月戏班的李正就是五河道观的李正，也正是凶手八公子。
洛锦顿了一下，接着说：“但是我找过去的时候，班主跟我说这个八公子回家探亲了，明天才能回戏班。”
袁少回抿了一口茶，“他的家人都已经不在了。
探哪门子亲？八成是跑了。
洛锦轻笑，“他既然喜欢探亲嘛，那我们就给他安排喽。”
袁少回视线落在她脸上，她一副胸有成竹，笑容中透着自信，很有传染力。
股节分明的大手握紧了杯子，袁少回觉得自己是疯了，明明知道面前这个女人朝三暮四的德行，竟然还觉得她是耀眼的。
袁少回，你脏了。
第39章 浪费
清尘回来的时候就带来了李正的消息——李正在四年前就已经离开了道观。
清尘汇报完，洛锦对着袁少回小弧度的耸了耸肩。
袁少回放下茶杯，“你打算怎么做？”
洛锦笑了笑，“大人把小清尘借给我，明天就能给你答案。”
袁少回拿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看着洛锦的视线带了几分戒备，“你要干什么？”
“大人明天就知道了。”
说着洛锦对着清尘招了招手，“小清尘，走。”
清尘下意识的看向袁少回。
袁少回拧着眉，“去吧。”
“是。”
清尘就要跟上洛锦，袁少回喊住了他。
“清尘，别跟她走太近。”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这个距离清尘还是听到了，他狐疑看了一眼袁少回，只见到袁少回神色有几分不自然。
清尘瞬间明白了袁少回的意思。
大人这是担心那小白脸看上他吗？
大人，您什么身份啊，怎么为了一个小白脸连属下都防备了呢？
“……是，大人。”
真是流了一地的伤心泪。
*
两人离开，洛锦让清尘去清点人手，分为了两队，一队交给了清尘，另一队交给了张晓堂。
看着两队人出发，洛锦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她悠闲的摇着扇子上了街。
洛锦直接去了酒楼，上了二楼，找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
坐下来没多长时间，外面街道上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洛锦趴在窗户往外看，看到骑在马上的张晓堂。
张晓堂带着一队人各个穿着锦衣卫的衣服，佩戴着绣春刀，威风凛凛，别说现在是敲锣打鼓了，就是平时这样一队人出现在大街上分分钟都是劝退效果。
锣声鼓声越来越近，洛锦吃着花生米，听着酒楼里的人在讨论。
“锦衣卫出动，是什么大事？”
“我好像听到喊什么吴善庸吴大人，难道是吴家灭门案的凶手找到了？”
“不是，好像是要给吴大人建神像。”
……
他们讨论中，张晓堂带着的人已经到了楼下，声音清晰的传了上来。
“……上任首辅吴善庸吴大人，为国为民，现遭受奸人所害，圣上思及此生奉献，特准在五河县五河村为吴大人修建神像，享附近村民供奉……”
锦衣卫的人在楼下经过渐渐远去，洛锦听着酒楼里的人谈论起来。
“还真是建神像啊。”
“毕竟是前任首辅大人，而且吴家的那么大的家产现在无人继承都是要收归国库，朝廷怎么也要一点表示吧，一个神像算什么。”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就连外面街道上的人也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洛锦满意的喝了一口茶，从窗外收回视线，猛地就对上一双满是幽怨的视线。
洛锦看着止戈，“怎么了？”
“我找你半天了，吓得我还以为你又偷偷跑了呢。”止戈坐了下来。
“说屁话呢，我什么时候偷偷跑了？我那是光明正的离开。”
止戈不悦的看着她。
洛锦无奈叹了一口气，“行了行了，对你的形象心里没点数吗？别动不动就露出那种怨妇的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负了你呢。”
止戈坐在对面已经吃起来，洛锦接着说：“别整天吃我的喝我的，你要是闲得慌就帮我做点事。”
“你说。”
洛锦对着他招了招手，对他小声交代了什么，止戈脸色变得精彩，“啊……我还真没做过这种事，这样不好吧？”
“那你现在就滚回千机门别让我再看到你。”
止戈没说服洛锦做掌门他不能回去，只能按照洛锦说的去做。
洛锦瞥了一眼他身后背着的黑木箱子，“晚上行动不方便，就别背着这个东西了吧？”
“我要背着！”
洛锦知道他把黑木盒子里的东西看的重要，“行行行，你背着，但到时候要是你被发现别说认识我。”
止戈不满的看了一眼她，“有你这样当小师叔的吗？”
“说的谁想当你小师叔似的。”看着止戈又点了两道菜，洛锦忍不住说：“打一座江山都不够养活你的了。”
付钱离开酒楼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两人分开，洛锦摇着扇子回百户所的衙门，止戈去执行洛锦给他安排的任务。
洛锦回了百户所自己的房间，洗漱之后早早就睡下了。
而袁少回那边，听人汇报之后才知道洛锦回来。
握着手里的书犹豫了片刻，袁少回起身出了屋子，一路找到了洛锦的房间。
看着黑漆漆的房间，袁少回怀疑是不是有人汇报错了——洛锦回来了？
站在洛锦房间外面听了里面的动静，他确实听到了房间内的气息，想来这个时候屋子里没亮，应该是睡着了。
这样想着他转身就要离开，房间里面却传来了洛锦的声音。
“大人来了就进来吧，在外面站着喂蚊子吗？”
袁少回刚迈出去的脚手里回来，但是他站在门口没推门进去。
毕竟里面那个女人觊觎他不是一天两天了，万一他前脚进去她后脚就说让他负责怎么办？
袁少回站着没动，房间里，洛锦躺在床上挑了挑眉，从床上翻身起来，随便批了一件衣服就过来开了门。
借着走廊里的灯笼，洛锦看清了袁少回。
“袁总，您有什么吩咐？”
袁少回负着手，视线快速她的身上扫过，微微别开头，“把衣服穿好。”
洛锦叹了一口气，随便绑了一下衣服带子。
“好了。”
袁少回看着她，“我过来问问你，事情你办的怎么样了。”
洛锦轻笑出声，“您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吗？”
洛锦往走廊一角的黑暗里抬了抬下巴，“你派来盯着我的这人不行啊，呼吸大的都能吵到我睡觉。”
隐藏在黑夜里女暗卫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是暗卫中本领最好的，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
袁少回眼神闪了闪，盯着洛锦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洛锦抱着手臂，扬了扬眉忍不住想开玩笑，“这大晚上的，大人不会是专门来找我的吧？”
被灯笼打亮的脸就在面前，她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不知道是晚上的气氛太过暧昧还是他心虚，心跳猛地加快了几分。
袁少回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等退完他就后悔了。
怎么能在她面前露怯了呢？
想着他挺直了腰背，往洛锦的方向走了一步，借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没错，本官就是专门来找你的。”
洛锦脸上的笑容加深，还对着他扬了扬眉，“是嘛，那大晚的大人专门来找我，这很容易让我误会的。”
袁少回身体绷紧，微眯了双眼，不知道为什么涌起了一股烦躁。
他押着躁意，嗓音低沉的说：“绝无这种可能，本官过来只是警告你，以后不回来吃饭提前说一声，别让厨房浪费了饭菜！”
扔下这句话他没看洛锦的脸色，转身就离开了。
洛锦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一脸问号。
说的什么屁话？这么大的百户所，她不回来她的饭菜让别人吃了就是了啊，神特么的浪费。
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已经清闲到连厨房的事情都要管的吗？
袁少回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等回到自己房间，心里的那股烦躁都没散下去。
很久之后，他再回想这个晚上，他才明白，当时的“无名之火”，大多是掩饰他的心虚。
而心虚则来源于洛锦以玩笑方式点破了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对她的心思。
第40章 另有其人
洛锦晚上睡得早，所以第二天起的也早，精气神十足，百户所打杂的小厮把她的早饭送到了房间。
洛锦正用着早饭，清尘抱着剑悄无声息的飘了进来。
洛锦看了他一眼，继续淡定的用餐，“吃了没？”
“吃了。”清尘酷酷的回答。
“人抓住了？”
“嗯。”
多一个字都不说。
洛锦忍不住抬头看向他，“小小年纪干嘛这么老气横秋的，一点都在不可爱。”
清尘眼角抽了抽，“我都二十了！”
这个小白脸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分寸，说的都是什么话，竟然说他可爱……呔，这小白脸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清尘看着洛锦的眼神越发不善，抱着剑后退了两步，人已经站在了门口。
洛锦诧异抬头看他，“干嘛？我能吃了你咋的？”
才二十岁，多嫩啊，放在现代还是一个“孩子”呢。
洛锦看他的眼神越发慈爱，清尘打了一个激灵，觉得自己的猜测更加真实了。
“我不喜欢男的！”清尘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洛锦吃着东西差点被呛到，明白了清尘的意思，“傻孩子，说什么呢的，我还没禽兽到那个地步。”
在她眼里，清尘就是一个乖崽崽。
清尘脸色来回变化，捉摸不透洛锦什么意思了。
洛锦看他脸色凝重的样子岔开这么话题，索性就问昨天安排给他的事情，“昨晚上顺利吗？”
清尘站在门口，抱着剑一脸抗拒的回答，“嗯，人刚一出现就被我们的人抓到了。”
洛锦挑眉，“没打起来？”
昨天，她安排了清尘和张晓堂分为两队行动，张晓堂负责宣传给吴善庸在五河村造神像的消息，而清尘则是带着十数名高手去了五河村，找到了四年前的李正家，把他家废弃了的房子拆掉，然后在地基上开始做施工的准备。
“没。”
根据洛锦的安排，昨天晚上他们一行人假意离开躲在暗处，果然没多久，一个黑衣人出现在，正准备把他们建造神庙的木材烧毁。
行动很顺利，对方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就被他们抓了。
洛锦略带诧异，“你觉得他是不反抗还是没反抗的能力？”
清尘毫不犹豫的回答：“没反抗的能力。”
对方可以说是三脚猫的工夫。
洛锦咀嚼的动作放慢了下来，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意。
清尘微微拧眉，“你笑什么？”
洛锦快速的吃了两口，一抹嘴巴把在桌子上啃着鸡蛋的小白龙往手腕上一缠，然后起身往外走，路过清尘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笑我们小清尘真厉害。”
清尘被她拍的肩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跟了上去，“这算什么啊。”以前他可是执行过比这更危险更有难度的任务呢。
洛锦带着清尘往地牢走去，在路过袁少回院子的时候停了下来，站在入门口看着院子里正在炼气的袁少回。
“袁总，走，带你看看的成果。”
袁少回收了势，看了一眼跟在洛锦身后的清尘，然后抬脚走了出去。
三人去了地牢，洛锦已经见识过了袁少回的top癌，所以自觉的跟清尘走在他的身后，一路上袁少回微冷的眼神瞥了她好几次，洛锦觉得莫名其妙。
到了地牢，在经过胡小娘住的牢房的时候洛停了下来。
胡小娘看到了他们赶忙起身，“大人，什么时候放奴家回去啊。”
在这里住了两天，胡小娘瘦了一圈，俨然没了往日的风采，到真是想家了，说话的时候眼里含了两汪真切的泪水。
洛锦用扇子敲打着手心，“现在就放你出来。”
洛锦给锦衣卫示意，那锦衣卫下意识的看向袁少回，在看到袁少回点头之后这个看牢房的人才拿出钥匙打开了牢房的门。
胡小娘激动的眼泪都掉下来了，赶忙从牢房里走出来，“感谢大人，感谢小公子。”
洛锦躲开她的行礼，“先别急着谢，带你认一个人。”
洛锦带着胡小娘到了最里面的牢房，一行人在牢房外面停下来。
牢房里，一身黑色夜行衣的男人盘腿坐在干草上，和胡小娘起居录里形容的一样，体形偏瘦，听到外面的动静抬头，视线扫过几人，身形僵硬了几分，眼底也带着明显的戒备。
袁少回打量了牢房里的男人片刻，微拧了眉心。
洛锦看向胡小娘，“你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八公子。”
胡小娘打量着牢房里的男人，“是，是他。”
“你确定？”洛锦问。
“睡了那么多次，我怎么能认错，小公子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洛锦视线落在了牢房里的男人身上，开口，“李正对吧？”
牢房里的男人戒备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慌乱，“我……我是，你们想干什么？”
洛锦看着他，“吴家配香师钱松荣几人是你杀的吗？”
“不……不是。”
“你确定不是？旁边这位娘子可是亲眼看到你杀了钱松荣师徒。”
李正视线落在胡小娘身上，眼神猛地闪了闪，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的很紧，一瞬间像是下了什么决定，手慢慢松开了，眼神也突然变得坚定，“没错，钱松荣是我杀的。”
“那你是承认，你杀害了吴家七十二口的罪名了？”
李正着急的打断洛锦，“不是，我要杀的人是只有吴道，没想到杀他们全家。”
洛锦他们几个没说话，李正视线挨个从他们身上略过，“我说的是真的，我要杀的只是吴道，是……是我设计让吴道染上的五石散，我真的没想害其他的人。”
洛锦很平静的视线落他身上，“你知道你承担下来这些罪名面对的将会是什么处罚吗？”
洛正明显的一愣，“什么……意思？”
洛锦轻叹了一口气，对身边的袁少回说：“走吧。”
说着洛锦就要离开，牢房里的李正慌乱的站起来，“你……你就不问我为什么要杀吴道吗？”
洛锦停下了脚步看着他，“因为吴道玷污你妹妹，杀了你父母。”
李正怔怔的看着洛锦，然后泛红的双眼涌起了怒火，“你竟然知道，你们既然之后为什么还要在我家宅子上给姓吴的建神像？”
李正激动抓着牢房的栏杆瞪着洛锦，“姓吴的杀害我的父母之后就把他们埋在我家院子里，你们竟然还在那里建神像，凭什么？！”
洛锦只是抿了抿唇，抬脚往外走，袁少回看了一眼李正，跟上了洛锦。
走出了地牢，洛锦呼吸着新鲜空气，袁少回站到了她身边，“凶手另有其人。”
洛锦扬眉看向他，“大人果然慧眼如炬。”
“我又不傻。”
牢房里的那人气息都不稳，不像是有内力的样子。
洛锦摇着扇子问清尘，“止戈昨晚上回来了吗？”
“我怎么知道？”
“那应该是没回来，大人，咱现在就去抓凶手吧。”
袁少回视线落在她身上，在她含笑的视线下抬脚往外走。
第41章 春月
洛锦和袁少回带着一队锦衣卫出现在了来福戏园子，可是把观众和管事的惊住了。
原本热闹的戏园子瞬间安静，一双双眼睛震惊看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等大家反应过来之后惊慌的往旁边退开，尽量不让锦衣卫注意到他们。
戏还没开场，戏院的管事正在招待着客人，从二楼看到了一楼的情况下，慌乱的跑了下来，下楼的时候还差点摔跟头。
“不知道几位爷光临有失远迎，几位爷楼上雅座请。”
老关点头哈腰，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洛锦虚虚扶了他一下，“老伯不必如此，我们家大人不爱搞特殊，就给我们在一楼安排个位置就可以。”
袁少回瞥了一眼洛锦。
管事认出来了洛锦，暗暗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堂，“大人随便坐，随便坐。”
所有人都挤到了旁边的角落里，袁少回毫不客气的走到了靠近戏台最中间的地方坐下，洛锦在同一张桌子上坐下。
“老伯，今儿个有什么戏？”洛锦问。
“今儿个上的是我们小公子和春园班主新排的戏，名叫《邀月》。”
洛锦轻笑，“那我们还真是幸运，竟然赶上了二位台柱子同时上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马上马上，小的这就去催催。”
洛锦笑着点头，老伯走开，清尘安排带了的锦衣卫散开，呈现包围的形式站在了大堂的各个角落。
大堂里的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一个人敢坐下。
洛锦摇着扇子看了一眼他们，“大家都坐，不必拘谨。”
大家这才小心翼翼的找位置坐下。
洛锦回头看袁少回，只见他一脸严肃，无形中就散发着威严，也怪不得大家都怕他。
洛锦摇着扇子，倒了一杯茶方送到嘴边戏台子上就传来了动静——开场了。
这是一出新戏，来看戏的人没一会儿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戏上面，喝彩声一声高过一声，哪里还记得他们身边坐着锦衣卫指挥使。
《邀月》是一出关于儿女情长的戏，没有很出彩的地方，但是这出戏就胜在是两个名角朱乐天和春月一起唱的戏，戏服一看也是花了大心思，格外的华丽。
一出戏结束，掌声如雷，洛锦也跟着鼓掌，台上的小天和春月站在一起谢幕，洛锦看向清尘的方向，对着他使了一个眼色，清尘点头，带着人就直接把戏台给包围了。
又是一瞬间的寂静，看戏入迷了的观众才回过神意识到锦衣卫的存在，再次慌乱往角落里退去，靠近门口的人更甚至是直接跑了出去。
台上的人也是一愣，朱乐天视线落在洛锦身上，洛锦看到他对她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洛锦放下了茶杯，看向身旁的袁少回，“那大人，我就开始了？”
袁少回很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洛锦握着扇子起身，微微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抬头扫视了一圈小心翼翼看热闹的人，“打扰大家看戏的兴致了，巴某在这里给大家赔个不是。”
说着洛锦对着大家抱了抱拳，随后说道：“但是现在锦衣卫办案，大家能否行个方便？”
锦衣卫这个架势的，他们早就想离开了，现在洛锦一开口，人群快速的向着门口移动，没多大会儿戏园子就空了出来。
袁少回一脸悠闲事不关己的喝着茶，站在戏台子上的朱乐天和春月两人显得格外突兀。
朱乐天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在这样的架势之下难免慌乱，“你们这是干什么？”
洛锦轻笑，“不必惊慌，我们是来缉拿杀害吴家满门的凶手。”
朱乐天吓得双腿都发麻了。
这还不用惊慌？杀害吴家满门这样的罪名，可别故意扣到了他们戏园子的头上。
朱乐天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我们这里是戏园子，不可能有那种穷凶极恶的歹人……吧？”
洛锦轻笑，给他安抚的眼神，“有的，不信，你问问你身边那一位。”
朱乐天反应过来洛锦说了什么之后猛地后跳一步，拉开了跟春月的距离，震惊的视线在洛锦和春月身上变来变去。
春月依旧保持着稳重的样子，似乎这里发生的事情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即使洛锦说出来了这样的话，他连眼神都没变。
洛锦摇着扇子绕到了戏台子旁边迈了上去，走到了春月面前看着他，“春月先生应该知道吴家被灭门事情吧？”
春月淡淡的点了点头，“自然是知道。”
声音清润，让人听着很舒服。
“春月先生知道凶手是怎么轻而易举的杀害吴家满门的吗？”
春月拧了拧眉，“不知。”
洛锦扇子敲打了手心，说：“不知道啊，那我可要好好讲讲了。”
说着洛锦唰的一声打开了扇子，清了清嗓子，说：“从什么时候讲起呢？嗯……就从四年前吴家二爷吴道强抢了一个民女进家门，但是这女孩不堪其辱选择了自尽，吴家害怕这个姑娘的家人把事情闹大影响了自家的声誉，然后就派人杀害了女孩的家人，一家四口只有当时在道观的女孩哥哥逃过一劫。”
“女孩的哥哥远走他乡，四年后回到五河县，先是买通了香料师傅，在吴家所有人用的驱蚊包里面加了打量的多加罗，利用多加罗和五石散在一起产生剧毒的药性然后在吴家后院的井里面下毒，就这样，兵不血刃就杀害了吴家满门。”
“而利用这种办法杀人，尸体会呈现疫病的症状，届时大家陷入恐慌，没有人会在意吴家真正的死因，更没人会怀疑这是谋杀，大家把注意力都放在疫病上，而凶手也借此逃脱。”
“大家说，这个凶手厉害不厉害？”
朱乐天一身花旦的戏服站在戏台边缘，听到这里忍不住点头，“厉害厉害。”
这种方法竟然都能想得到。
洛锦看向春月，“只是凶手没想到啊，吴家灭门当晚吴府里面出现了大量我的画像，既然我被卷进来这个案子，那就没有不管的道理。”
“本人不才，对药理有小小的研究，识破了凶手的阴谋，然后锦衣卫开始调查，凶手害怕暴露，然后就想到了杀害当时被他买通的制香师傅。”
“只是啊，凶手失策，在行凶的时候被人看到了样貌，我们锦衣卫根据这位目击证人提供的线索，查到了凶手，也就是当年全家被杀、忍辱负重回来报仇的李正。”
说到这里，洛锦停下来，视线落在了春月身上。
朱乐天听到这里鼓掌，“哇~小公子好棒好厉害啊。”
洛锦对着他压了压扇子，“低调。”
朱乐天笑着捂嘴，自动消音。
袁少回视线在朱乐天身上停留了片刻，微微拧眉。
哪儿来的马屁精？
第42章 凶手
戏园子安静，洛锦继续说：“如果说李正你们不熟悉，但是说春月戏班的八公子你们可能就认识了。”
朱乐天和戏园子的人点头。
认识，春月戏班挺厉害的那个武生，他们可不认识？
“凶手已经抓到了，这件案子本应该结束，但是，为什么锦衣卫还来这里呢？”
洛锦笑眯眯的看着大家，朱乐天格外捧场的问：“为什么呢？”
“当然是事情出现了转机啊。”
“什么转机？”朱乐天小孩子心性，好奇的看着洛锦。
洛锦轻笑，“转机就出现在李正身上。”
朱乐天：“李正怎么了？”
“我们逮捕了李正，但是却发现李正是个没有内力的人。”
朱乐天晃动着头上唱戏的行头，“这说明什么？”
洛锦看着他，眼底不禁染上柔和的色彩，没办法，她对这种乖崽崽真的没抵抗力。
“制香师徒几人的死状和我们的目击证人都能证明，凶手是一个内力高强的人，但是我们抓到的李正，却只会三脚猫的工夫。”
朱乐天瞪大了双眼，“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凶手还有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兄弟？”
洛锦摇着扇子，“李正没有兄弟，而且，这世界上也没有长得完全一样的人。”
朱乐天歪了歪脑袋，“那是怎么回事？”
洛锦扫了一眼台下，袁少回事不关己似的靠在椅子上，跟她视线对在一起的时候竟然闪了两下，洛锦还没看清他眼底的神色他又换成了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洛锦没在他身上浪费视线，看向门口，那里早就有一个人站在那儿看热闹。
胡小娘离开锦衣卫的地牢洛锦跟她说了两句话，她回家换了一声衣服洗漱了一番就赶了过来，不知道洛锦让她过来干什么，所以她也不敢贸然进去，就站在门口听着。
跟洛锦对上视线，胡小娘下意识的抛了一个媚眼过去，用口型问“我能不能进去”。
洛锦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胡小娘吐了一口气，摇着腰肢走了进来，尽量放轻了动作，但还是被人注意到了。
先发现胡小娘的是袁少回，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洛锦身上，所以在洛锦视线看向门口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胡小娘。
第二发现胡小娘的是戏台上的春月，看到胡小娘，他明显一怔，然后视线仿佛胶着在了胡小娘的身上。
洛锦把春月的反应看在眼里，嘴角笑意更放大了几分。
“事情很简单，凶手另有其人，只是这个人顶着一张和李正一样的脸作案，即使事情暴露，顶罪的也只是李正。”洛锦笑着说。
朱乐天拧眉想了想，然后猛地举手，“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易容术？”
“棒棒哒。”洛锦对他竖了一个大拇指，然后说，“没错，真凶易容李正的样子行凶，他自认为可以脱罪，但是，他忽略了一个人。”
“谁？”朱乐天问。
袁少回视线落在这个咋咋呼呼看不出来是男是女的人身上，神色逐渐不悦。
聒噪。
洛锦看着朱乐天的眼神越发慈祥，“当然是跟真凶有过亲密接触的目击证人啊。”
说着，洛锦视线落在了台下刚刚找了一个偏僻位置坐好了的胡小娘身上。
洛锦看过来，胡小娘瞬间坐直了身子，口型问了一句“干嘛”。
顺着洛锦的视线，大家也注意到了胡小娘。
洛锦余光瞥见旁边的春月，他收回了看胡小娘的视线，慢慢地垂下了脑袋。
“胡小娘，如果此时凶手以一张跟李正不一样的脸出现在你面前，你通过什么辨认他？”
洛锦问出这话，余光里看到春月身体逐渐僵硬。
胡小娘什么名声的在五河县大家都知道，她也没什么放不开的，娇笑一声，清凉的嗓音说：“辨别的法子多了，他右耳后方有一颗芝麻大小的红痣，腰上有一块扇形的胎记。”
这些他她的起居录都有写。
顿了一瞬，大家听胡小娘接着说：“当然，最直接的是跟他享敦伦之乐时的感觉。”
胡小娘这虎狼之词让戏园子内的一众大老爷们哄笑，唯有以袁少回为首的锦衣卫，严肃的跟块木头。
春月低垂着头，还带着厚重的妆，洛锦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他身侧握紧的拳头和僵硬的身子足以证明他内心此时的不平静。
洛锦视线落在春月耳后那颗小红痣上，在昨天第一次见春月的时候洛锦就看到了这颗小红痣。
“春月先生，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刚刚洛锦讲了这么长时间，戏园子里的气氛和缓了很多，这个时候大家被胡小娘的一番大胆言论惹得笑闹着，洛锦突然对春月说了这么一句话，大家收敛了笑容，视线落在春月身上。
别说是春月戏班的人了，就连来福戏园子的人都发现春月有点不对劲，再结合洛锦突然的说的话，他们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春月良久没说话，但是他我在身侧的拳头慢慢的舒展开来，脑袋也慢慢抬起，视线所及之处是胡小娘所在的位置。
胡小娘妩媚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恍然想到了什么，上下打量了一眼春月，微微震惊的睁大了双眼。
春月深深看了一眼胡小娘然后收回了视线，看向洛锦，“没错，是我。”
戏园子一瞬间寂静的脸呼吸声都格外清晰，大家看着春月的眼神更加震惊了。
这完全看不出来啊，这柔柔弱弱，怎么都不像是会强大内力的人。
春月站直身子，眼底微凉。
洛锦看着他，“所以，你承认杀害吴家满门的罪行了？”
春月声音凉凉，“不承认。”
洛锦挑眉，看了他片刻之后，开口问：“你想杀的人只是吴道？”
春月看着洛锦，眼底带了几分诧异。
洛锦捏着扇子，“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李正是这样说的。”
春月抿唇，“我不知道吴家其他人为什么会死，但是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引诱吴道染上五石散的瘾，我的目标只有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
洛锦微拧了眉，“你没及时收手，还杀了钱松荣师徒几人。”
春月双眼微颤，看了一眼胡小娘。
洛锦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你杀钱松荣不会是……为了她？”
春月身侧拳头又握紧，“那个男人家里有老婆孩子。”
他这一嗓子吼的众人都愣了，尤其是胡小娘，她有点搞不清状况了。
洛锦顿了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问：“你……难道没了解过胡小娘？”
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胡小娘在五河县什么名声，照他这样想，那五河县要多少男人死在他的手里？
春月看向胡小娘，眼神复杂，“她答应以后会和我好好过日子……”
在那之后竟然还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他舍不得对她怎么样，但野男人可以杀。
洛锦挑眉看向胡小娘，只见胡小娘一脸震惊。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跟你好好过日子了？”
春月眼中神色更加沉重，“上次……那晚我们见面，我问你想不想去别的地方看看风景，你说想。”
当天晚上他激动的都没留下来过夜，离开之后就赶快实施计划的，他打算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之后戏班交给徒弟，然后带着胡小娘去云游世界。
没想到……
胡小娘脸色变了又变，“我回答的只是想单纯的去其他地方看看风景，而且，那天晚上你匆匆离开，我以为你是跟我道别。”所以她才找了下一任。
春月张了张嘴，“我……没有。”
胡小娘神色有几分恍惚，脑袋一片空白。
洛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跳下台坐到了袁少回身边，嗑着瓜子一副看戏的状态。
袁少回视线落在戏台上，但是余光里都是洛锦。
他在想，春月明明知道胡小娘是怎样滥情的人，为什么还义无反顾的喜欢。
就像身旁这个女人，不知廉耻、朝三暮四、勾勾搭搭，但还是有人喜欢她……
想到这里，他心口猛地一跳，他捏紧了茶杯。
谁喜欢她？除非有病才喜欢她吧？！
想着，他瞥了一眼洛锦，嫌弃的拧了拧眉。
既不温柔也不端庄。
第43章 恩怨
现场片刻的寂静，洛锦嗑着瓜子认真看戏。
胡小娘颇为震惊的盯着春月看了片刻之后张了张嘴，问：“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之前春生以李正的样子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人有几分熟悉，现在这种感觉更甚。
春生看着胡小娘，嘴唇动了动，“十年前，我们曾一起相处过一段时间。”
十年前……
胡小娘想到了什么，猛地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的看着台上的春月，“你是……琴娘的儿子？”
春月轻微的点了点头。
胡小娘不敢相信，“原来是你啊，琴娘呢？”
春生苦笑，把分别十年的事情娓娓道来，洛锦和其他人也听了一出故事。
原来春月从小就在五河县长大，他母亲是琴行的老板，因读过书而且还弹了一手好琴所以在五河县很受大家欢迎，很多大户人家都争相求取。
但就是这样一个妙人儿却与人珠胎暗结，未成婚就生下了儿子，也就是春月。
琴娘母子两人在五河县生活十分艰辛，卖琴的生意做不下去，琴娘就以教授琴艺为生。
琴娘教过胡小娘琴，胡小娘认识了琴娘的儿子春月，当时胡小娘年仅十岁，而春月已经弱冠之年。
一个是父亲不详的私生子，一个是世家小姐不愿一起玩耍的武夫之女，相差将近十岁的两人惺惺相惜，可以把心里话说给对方听。
只是后来琴娘和春月因为一封京城来的书信离开了五河县，再相见已经物是人非。
洛锦一把瓜子嗑完，视线落在戏台上的春月身上，“所以，你跟吴道是在京城结仇？因为什么？”
春月身侧的拳头握紧，眼睛泛红，“因为吴道杀了我母亲！”
洛锦去拿瓜子的手顿住，然后慢慢收了回来，听春月继续说。
“到了京城之后我才知道，我的父亲竟然是当时的首辅吴善庸，那男人出于愧疚，想要接我和母亲入府，但是我母亲拒绝了，母亲只是让我对那个男人磕了三个头然后带着我打算回五河县。”
“只是没想到，在半路的时候，我和母亲被追杀，吴道亲自带人，当着我的面杀了我的母亲，然后把我丢下了悬崖。”
“我大难没死，被一个游医所救，从此我改名春月，建立了春月戏班，一次一次的寻找机会，终于在一个月前，我买通吴道身边伺候的小厮，成功让他染上了五石散。”
话落，春月看向洛锦和袁少回，“从头到尾我要杀的就只有吴道，不管怎么说吴家其他是我的血亲，我不会伤害他们。”
洛锦看着他，“知道你要对吴道动手的人除了李正还有谁？”
春月摇头，“没有，其实李正也只是帮我弄到了五石散，我具体的计划他也不知道。”
洛锦眉心微拧。
杀害吴家满门的人，她几乎可以确定是在大名府利用金嫣儿的尸体陷害她的人是同一个人。
但是，金嫣儿尸体如果算是单纯的陷害她，那吴家灭门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像是在陷害她，反而……只是想让她介入到这件事情。
她想不通，幕后策划想做什么。
坐在旁边的袁少回没听到身边的动静，转头看了一眼她，发现她在出神。
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袁少回抬眼看向清尘，“带走。”
清尘点头，对着手下的人挥手，然后锦衣卫的人就上台把春月押住。
春月没有挣扎，深深看了一眼胡小娘之后就被锦衣卫的人带着往外走。
洛锦回神，“等一下。”
清尘抬手，押着春月往外走的几人停了下来。
洛锦起身，走到春月身边，问：“昨晚……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人？”
她刚刚突然想到，止戈还没回来，她怕万一昨晚行动被春月发现，以止戈的功夫，可能不是春月的对手。
“有是有。”
春月欲言又止，转头看向了朱乐天的方向。
洛锦也看了过去，朱乐天赶忙站出来，“我知道我知道，那个大和尚在我屋里呢。”
洛锦挑了挑眉。
什么情况？
春月被带走，洛锦跟着朱乐天去了后院，袁少回坐在椅子上看着洛锦离开的方向没动。
清尘看着手下把人带走，回头走到袁少回身边，刚张开口就看到袁少回不悦的脸色。
清尘顺着袁少回的视线看过去，那是通向戏园后院的方向，刚刚那个小白脸就是从那个方向离开。
清尘暗叹了一口气，深深觉得巴霸是个祸害。
实在看不过去，清尘开口，“大人，巴霸这个人实在不堪，而且身份成谜，这样危险的人属下觉得还是不要留在身边为好。”
喜欢男人就算了，竟然还喜欢这样一个朝三暮四的小白脸？
清尘说的很诚恳，但是袁少回的脸色却猛地更难看了。
“她哪里不堪？怎么不堪？你何时这般多嘴？”
清尘：……
大人都已经被爱情戳瞎了双眼吗？
袁少回起身往外走，清尘看着他的背影，然后满心惆怅的跟上。
已经不是他熟悉的大人了。
他家大人，什么时候这样吼过他？
*
洛锦跟着朱乐天去了后院他的房间。
在朱乐天推开房门之后洛锦就看到倒在外间榻上的止戈。
洛锦还没走近就闻到了很重的酒味，而榻上的止戈睡的跟个死猪一样，动也不动。
洛锦推了推止戈，他没任何反应。
洛锦看向朱乐天，“这怎么回事？”
朱乐天脸上还带着妆，“昨晚上我听到春月戏班那边传来打斗，我好奇打开窗子看，然后就看到了止戈，我认识他是你身边的人，所以就让他暂时在我房间里躲着。”
洛锦视线落在榻前好几个酒壶，“酒是怎么回事？”
朱乐天吐了吐舌头，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说：“我喜欢喝酒，但是管事的不允许我喝，所以我就在房间里藏了几壶，只是没想到昨晚他一进屋就找到了我的藏酒，然后就喝成了这个德行。”
洛锦无奈叹了一口气，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直接对着止戈的脸浇了下去。
止戈一个激灵醒了，“哪个混账东西……”
“混账东西骂谁？”
“我我我，是我，我是混账东西。”
止戈坐在榻上小心翼翼的看着皮笑肉不笑的洛锦，心虚的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小师叔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完成了，我偷看了春月洗澡，他腰上确实有一块胎记。”
洛锦哼笑一声，“等你啊，黄花菜都凉了，赶紧起来。”
止戈一边下来一边整理衣服，还十分道貌岸然的对着朱乐天行了一个佛礼。
“施主的酒很不错，我能带走一壶……”
洛锦眉心狂跳，不想让他继续丢人，拉着他离开了。
第44章 蜘蛛
一路回了千机门百户所，洛锦没跟止戈说话，止戈跟在洛锦身后，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进了百户所衙门后院，止戈拉住了洛锦的袖子。
“小师叔，我知道错了。”
他面相极凶，搁在别人眼中，卖委屈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在他身上出现。
但洛锦都习以为常了。
跟自家孩子还能一直生气？
“错在哪儿？”
止戈跟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错在没好好完成你交代的事情？”
洛锦拿扇子敲他的脑袋，“你给我办砸的事情还少吗？我气你不大晚上不回来去喝酒，你什么酒量你心里没点数吗？”
止戈摸了摸脑袋，“我知道错了。”
看他脑袋瓜子上泛起的红，洛锦又心下不忍，无奈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脑袋，“下不为例。”
止戈松了一口气，“谢谢小师叔，我果真是你的……小可爱。”
看他这个罗刹面相，洛锦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长成这样哪里可爱？真是对自己的形象没点数。
但她也没忍心打击孩子。
两人继续往往后院走，刚抬脚，洛锦感觉有人靠近，她停下来转身看去，就看到袁少回和清尘。
袁少回脸上一如既往的没任何表情，经过她时看都没看她一眼，反倒是冷冷的瞥了一眼止戈。
清尘跟在袁少回身后，表情凝重又万分憋屈的看了一眼洛锦。
两人走过，洛锦忍不住扬了扬眉，快步跟上。
“大人，吴家灭门案你打算怎么跟皇上禀报？”
毕竟牵扯着她还有那个神秘人物。
袁少回脚步停下，冷冷撇过头看她，“你喊我什么？”
洛锦眨了眨大眼，“……大人？”
袁少回胸口起伏，冷冷的撇下“很好”两个字转身离开。
很好，没人的时候直呼他的表字，有人的时候就大人了。
呵，果然只是想偷偷的勾搭他。
他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才不会着了她的道！
洛锦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袁少回是金蟾蜍中毒后遗症吗？
情绪反反复复，说的话都让人难懂。
*
接下来两天洛锦都没见袁少回，倒是见了几次清尘和张晓堂，他们在处理吴家的后事。
洛锦落得清闲，每天和止戈要么去戏园子看戏，要么去茶楼听书。
这天洛锦跟止戈戏园子看戏，今天依旧是朱乐天的场，戏园子管事的老伯特意给她准备了二楼的好位置。
戏看了一半，一阵香风吹来，他们这张桌子旁边一个红色的身影缓缓坐了下来。
洛锦抬头，就看到打扮精致、一身纱衣的胡小娘。
“问小公子的安。”胡小娘握着团扇，笑的妩媚。
洛锦挑了挑眉，看了一眼旁边浑身僵硬的止戈，笑着跟胡小娘打招呼，“巧啊，来看戏啊。”
胡小娘也看了一眼止戈，“不巧，我是专门找过来的。”
“嗯？找我还是止戈？”
止戈身体更僵硬了，不着痕迹的往距离胡小娘远的方向移了移。
胡小娘把止戈的动作看在眼里，幽幽叹了一口气，“来找小公子你的。”
“何事？”
胡小娘从怀里拿出来一本书，说着把一本书从怀里拿出来放在了洛锦面前。
洛锦看到了封面上的五个大字——《古月起居录》。
洛锦抬眼看着胡小娘，“什么意思？”
胡小娘伸出吐着丹寇的食指轻轻的敲了敲书面，“跟您来说一句抱歉，您让我写的最后一篇，我写不出来。”
洛锦摇着扇子想了想，“你说的是你和止戈那晚？”
止戈视线盯着楼下的戏台子，但是身子已经僵硬的像是木头，听了胡小娘的话，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洛锦眼中带了几分趣味，“怎么，我家止戈牌面太小，还是功夫让你不满意啊？”
止戈耳朵都红了，“小师叔！”
洛锦瞥了他一眼，“急什么？做了还不让人说啊？”
止戈委屈的瞪了一眼洛锦，生闷气中。
胡小娘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嘴角染上了笑意，“罢了，我说实话吧，那晚上，根本什么都没发生，所以我写不出来。”
她这话说完，止戈先是一愣，然后就是一喜，“小师叔你看，我就说我没做什么吧！”
洛锦看着胡小娘，“你说真的？”
胡小娘笑的娇媚，“真的，这个木头，念了一晚上的《金刚经》，我想做什么他也得给我那个机会啊。”
止戈咧着嘴笑了，本来冷冽的脸憨里憨气。
洛锦嫌弃的看了一眼止戈，至于高兴的跟个二百斤的傻子吗？
胡小娘拢了拢头发，“这起居录小公子如果喜欢就留着吧，以后这种东西我也不打算写了，我想……”
胡小娘轻轻笑了笑，脸上是真诚的笑容，“我想换一种方式过活。”
洛锦盯着她看了片刻，也露出了真挚的笑容，“恭喜你，但是，这起居录你拿走，我没这种爱好。”
胡小娘笑着叹了一口气，把起居录收了起来，起身对洛锦躬了躬身子行礼，“小公子，后会有期。”
洛锦对她点头，“后会有期。”
胡小娘离开，洛锦视线追着她的背影直到她不见。
止戈还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洛锦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小师叔？”
洛锦继续看戏，感叹，“果然这个世界上傻子最快乐啊。”
止戈：……
怎么觉得小师叔在内涵什么。
*
两人在外面吃了晚饭，回了百户所衙门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止戈回了自己的住处，洛锦踩着的月色往自己房间走去。
推开房门，刚要抬脚迈进去，缠在手腕上一整天没动静的小黑蛇半个身子都翘了起来，猩红的竖瞳盯着黑洞洞的房间。
洛锦也察觉到了危险，收回了脚站在门口。
黑暗中，沙沙的声音越发清晰，洛锦微拧的眉心却渐渐舒展开。
轻轻点了点小白龙的脑袋，把它放在了地上，“去吧。”
小黑蛇嘶嘶的吐了吐信子，快速的爬进了房间，洛锦停在门口，直到房间里“沙沙”的声音完全消失，她才抬脚走了进去。
点了灯，洛锦看清了房间里的情况——
几只巴掌大五颜六色的毛茸茸的蜘蛛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而它们面前，是翘着半个身子格外威风的小白龙。
洛锦走到墙角，看着这几只大蜘蛛，哼笑一声，点了点小黑蛇的脑袋，“看来有人在找我呢。”
小黑蛇猩红的眼睛盯着洛锦，拍了拍尾巴。
“吃吧。”
得了命令，小黑蛇扑向墙角的蜘蛛。
明明不管是从数量还是个头蜘蛛都完胜小白龙，但在小白龙面前，它们还是被克制的死死的，在小白龙扑向它们的时候，一个个竟然翻身肚子朝上，放弃抵抗。
洛锦没再管，在小白龙吞食东西的声音中灌了一口茶。
该转移地方了。
第45章 不见了
第二天一大早，袁少回照常起来，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洗漱之后准备吃早饭。
因为之前的事情生气，所以他一直避着洛锦，想想，已经两天没见这个人了。
看了一眼旁边的清尘，问：“她呢？”
清尘眉心跳了跳。
他知道大人的这个“ta”说的是小白脸。
“这两天一直跟止戈待在一起。”
说完清尘看到袁少回眉心微不可觉的拧了拧。
“吃完饭让她过来一趟。”
春月他们也审完了，他确实没对吴家其他人动手，所以吴家灭门的凶手另有其人。
至于这个人是谁，袁少回很自然的就联想到了偷走金嫣儿尸体诬陷洛锦的人。
他需要找那个女人谈谈。
吩咐完清尘之后，袁少回拿起筷子，还没开动，一个黑影闪进了房间，单膝跪在地上尊敬的喊了一声“大人”。
袁少回看了来人一眼，在确认是安排监视洛锦的暗卫之后他放下了筷子。
“何事？”
这名女暗卫名叫清月，是继清尘之后的另一位得力手下。
清月脑袋垂的更低了，“大人……巴公子不见了。”
袁少回脸色马上一变，“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昨晚属下跟随小公子从外面回来，刚靠近小公子的房间，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然后……然后属下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的时候就是半个时辰前，房间里小公子的东西和小公子都不见了。”
袁少回做了一个深呼吸，脸色慢慢凝聚阴郁之色。
清尘也是一怔。
“那个和尚呢？”袁少回沉声问。
“止戈也不见了。”清月声音更低了，然后她感觉了从袁少回身上散发而出的冷气，赶忙说：“不过在小公子的房间里发现了这封信。”
说着清月把一封信递上。
袁少回接过去就看到了信封上面的五个大字——袁少回亲启。
袁少回咬了咬牙，打开了信封，快速看完了信上的内容。
——“老爷子的噬心蛊已解，大人答应过的不再为难在下希望作数，咱们江湖再见。”
短短的两行字，笔力苍劲，潇洒飘逸，袁少回看了两遍之后把信拍在了桌子上。
呵，招惹了本官就这样半途而废？！
袁少回气的脸都青了。
“给我找！”
清尘和清月承受着袁少回的怒火，赶忙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这里是锦衣卫百户所，调查起来很轻松，一炷香之后清尘过来汇报，见袁少回餐桌上的早饭动都没动。
清尘抿了抿唇，“大人，查清楚了，巴霸是昨晚亥时拿着您的令牌直接离开，没人敢阻拦。”
袁少回咬合肌鼓了鼓，“往哪个方向走的？”
“往西。”
“追。”
清尘心里纵然有劝诫袁少回的千言万语，但是这个时候也不敢说，只道了一声“是”然后退了出去。
该死的小白脸，看把我家大人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
锦衣卫追踪了洛锦两天，在他们面对来自袁少回压力的时候，洛锦正在汝宁府打架。
汝宁府聚福酒楼，在视线最开阔的二楼，洛锦坐在靠窗的位置摇着扇子，嗑着瓜子看止戈把几个人揍趴在地上。
而被止戈踩在脚下的是一身张扬的红色衣衫的小公子，刚刚就是这个人带着一众家仆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要收拾洛锦。
有止戈在，哪里用得到洛锦动手，止戈轻轻松松的就搞定了。
此时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愣是一个没替这红衣小公子说话的。
“岂有此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你们竟然敢打我，我爹知道了杀了你们！”
“你们给我等着！”
都这样被踩到地上了还说垃圾话，洛锦给止戈使了一个眼色，止戈那章凶神恶煞般的脸上闪过不悦，但还是听话的抬起了脚。
一众家仆赶忙把红衣小公子从地上拉起来。
红衣小公子怒瞪着洛锦和止戈，才十六七岁的样子，刚刚被止戈踩在地上摩擦，这会儿脸色涨红，双眼几乎都能喷出火。
“你打伤了我家大黑，现在还打我，你们……你们赔我大黑！”
说着，这红衣小公子声音哽咽，眼圈泛红。
洛锦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由一怔，这副委屈的小模样，怎么就跟她欺负了他似的？
“你家大黑是谁？”
这红衣小公子气哼哼的看着洛锦，“大黑就是大黑，我养了五年的猎犬。”
洛锦不禁扬了扬眉。
哦，原来是那只大黑狗啊。
关于那只狗，还要从昨天说起。
昨天，她带着止戈到了汝宁府，刚进了城门，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条大黑狗，当时止戈脸色大变飞上了屋顶。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把轻功发挥的这么好。
那条大黑狗长的皮毛油亮，丝毫不怕人，而且当时街道上的商户似乎都很怕这条狗。
她想，这肯定不是的普通人家养的畜生。
她本来没在意，但是这条大黑狗突然对着她狂吠，龇着牙，当时吓得她旁边的一个小孩哇的就哭了。
她把吓坏了的小孩子护在了身后，喝了两声大黑狗，但是这畜生不仅不怕她，还扑上来咬她。
她当然不能让它给咬了，握着扇子就要敲打狗头，但是她家小路虎比她速度还快，一个后踢直接把大黑狗踢飞。
当时那条大黑狗被踢出两米远，趴在地上发出呜呜惨叫，然后瘸着腿落荒而逃。
她当时都被路虎的英勇护主的身姿惊呆了，抬头神色复杂的看缩在屋顶一脸后怕的止戈。
要他何用？
止戈也知道当时表现太怂，所以在今天红衣小公子带着家仆过来的时候，他小小的挽救了一下昨天的形象，二话不说就把人揍趴下了。
洛锦打量了一眼这个穿着不菲，一脸骄纵又娇气的小公子，“那你知道你家的狗在街上胡乱伤人吗？”
小公子瞪着洛锦，“你胡说，我家大黑可乖了，怎么可能胡乱伤人？”
“有没有伤人你去街上问问。”
昨天被她救的那个小孩之前就被那条大黑狗咬过，小孩说，他们这条街上被这条狗咬的人很多。
当时她问小孩，狗主人不管吗？小孩回答她说，那狗是巡抚大人家的，大家谁敢找上官啊。
红衣小公子红着眼，“咬他们也是他们活该。”
洛锦本来觉得这个小孩还挺有意思的，但是听他这话之后她眼底的神色冷了下去。
“那我的驴踢你的狗，也是你狗活该。”
红衣小公子气的跺脚，“哼，你承认了，是你的驴把我家大黑踢伤，你给我等着，我让我爹杀了你的驴炖肉吃！”
洛锦啧了一声，用扇子揉了揉耳朵，“你爹你爹，你是不是离了你爹什么都不会了。”
旁边看热闹的不知是谁发出一句笑声，红衣小公子看去，大家眼神闪躲着，但一个个的明显都憋着笑。
这小公子气坏了，“笑什么笑，我让我爹……”
话没说完，他气的看向洛锦，“你给我等着！”
洛锦不在意的笑了笑，“嗯，我就住在对面客栈天字号房，我等着。”
红衣小公子威风凛凛的来，气急败坏的离开。
洛锦合上了扇子，没把他当回事，继续吃饭。
熊孩子，惯的你。
第46章 殿下
红衣小公子叫周长生，是都察院副都御使周静石的独子。
汝宁巡抚是周静石的外差，他来汝宁一月有余，明天就要回京述职，今晚正好有一场庙会，为了欢送他，府尹特意把庙会往大了办。
晚上，周静石要在城楼上为百姓祈福，他现在正在书房里准备着祝词，一个红色身影招呼没打就冲了的进来。
“爹，我和大黑被欺负了！”
周静石被这突然阵仗吓得一个哆嗦，拍了拍心口，无奈看着来人，“儿子，爹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这么莽莽撞撞。”
周长生委屈的走到书桌前，“爹，你看我脸都被打肿了，你一定要给我出这口气！”
周静石仔细看着周长生的脸，确实肿了，搁在平时他肯定好好心疼儿子，但是现在他还有事情要忙，“让大夫给你拿点药膏擦擦，爹这里还有事……”
“爹！我被人欺负了你都不管吗？你这样我回京要去找祖母告状了！”
周静石被吵的头疼，也真怕回了京城被自家母亲念叨，无奈叹了一口气，“好好好，我给你出气，你说，谁欺负你了，我让人去给你欺负回了。”
“不行，你要亲自过去，那两个人可嚣张了，只要你亲自过去他们才知道害怕。”
周静石太阳穴直突突，“好，走走走，你真是我冤家。”
周长生高兴了，拉着周静石就往外走，“快点爹，别让那两个混蛋跑了。”
周静石直接被周长生拉去酒楼的时候洛锦和止戈已经吃完饭回了对面的客栈，父子两人又去了对面的客栈。
动静闹的不小，而且这次出来他们带着都是府兵，没人敢上前看热闹。
到了客栈，父子两人直接奔着天字号房间而去。
洛锦靠着窗前看话本，把街道上的动静看的一清二楚，在房门从外面被推开的时候，她一点都没惊慌，瞥了一眼房门口的父子以及一众府兵，视线继续落在话本上。
“来了啊。”
她这淡然的态度无疑不是加剧了周长生的怒火，“大胆，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吗？这是都察院副都御使，正三品大臣，还不快过来行礼！”
洛锦扬了扬眉，视线落在了周静石身上，“周静石周大人？”
周静石在看到洛锦样貌的时候就微愣了一下，听到洛锦喊他的名字，他下意识的点头。
洛锦慵懒的靠在窗前，好看的指尖轻轻的在话本子上点了点，“你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啊。”
语气懒懒的，笑意不达眼底，周静石愣是心头一沉。
周长生看洛锦这副态度，他更气了，刚想训斥洛锦，周静石快速的拉住了他的胳膊。
“你先出去。”周静石直直的看着洛锦，眼中都是震惊之色。
周长生不悦，“爹……”
“你给老子滚出去！”
周长生被吼的一怔，没反应过来就被周静石推了出去。
在关上门之后，周静石整理了一下表情，吐了一口气之后才转过身看着洛锦。
“都察院周静石，见过康乐公主殿下。”
周静石拱手作揖行礼。
如果是别的皇子公主用不着他这般礼遇，但是这是皇上最宠爱的，亲自教养到十岁才放手的康乐公主。
当今圣上目前有八个孩子，大皇子佛缘深厚，早早就斩断尘缘遁入空门。二皇子痴迷道法，拜了白云观观主为师。三皇子身体孱弱，时日无多。四皇子倒是一腔热血，但都洒到了江湖，踪迹难寻。
圣上第五个孩子就是大公主康乐公主，剩下的一位皇子两位公主都还年幼，若说皇上有立面前这位为储也不是没可能。
他还记得，两三年前，这位殿下刚刚及笄，在御书房跟陛下坐在一起谈论南方水患，一番言论生生是把陛下堵得哑口无言。
这般女子，不该拘于后宫。
这般想着，周静石对洛锦的态度更加恭敬了。
洛锦靠在临窗的榻上，神色淡淡，“周大人，不是为令公子出气的吗？”
周静石额头都快冒出冷汗，“不敢不敢。”
洛锦轻笑，“我看你也没什么不敢，你家公子那般气势，我还以为这个江山现在姓周了呢。”
周静石心口一紧，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下官不敢，下官定会对犬子多加管教，请殿下看在他还是一个孩子的份上饶过他。”
洛锦把手里的话本子随手扔在了面前的茶桌上，拿起扇子打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孩子？我记得周大人在他这个年纪已御前有名，是开朝以来最年轻的探花郎了呢，周大人觉得当时自己也是孩子吗？”
突然被洛锦说起来自己的风光往事，周静石心中激动澎湃的同时就是羞愧——竟然把儿子教养成了这副德行。
“下官……惭愧。”
洛锦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扇子，“周大人回去好好约束令公子吧，在外面可没人惯他这个臭脾气。”
“是是是，下官回去一定好好教导犬子。”
洛锦点了点头，“慢走不送。”
“下官告退。”
周静石抹了一把冷汗要离开，在打开门的时候洛锦喊住了他。
“殿下吩咐。”
洛锦轻咳一声，“别跟任何人透露我的行踪，包括我父皇。”
周静石愣了一下，想到了近期京中传过来的消息，他点头应“是”。
周静石离开了洛锦的房间，小心翼翼的关上门，然后才站直了腰吐了一口气。
周长生站在外面，看到周静石出来一喜，“爹，怎么样，里面那混蛋是不是要滚出来给我道歉了。”
周静石眉心一跳，回头看了一眼洛锦房间，一巴掌呼在了周长生的脑袋上，“你……你个小兔崽子，你脸倒是大的很啊，给你一个梯子你就想上天了！我让你胡作非为，我让你嚣张跋扈，你早晚把你老子的乌纱帽玩完，从现在开始老子可不惯着你了！”
每说一句周静石就往周长生身上抽一巴掌，抽的周长生嗷嗷叫。
“爹爹爹！你打我干什么，啊，爹，你别动手啊。”
周静石抽了客栈走廊拐角装饰用的竹子就往周长生身上招呼，从楼上追到楼下，周长生被揍得哭爹喊娘，一边跑一边求饶。
看热闹的群众就迷惑了。
呦，这是闹的哪一出？
第47章 死者
洛锦睡了一个午觉，醒来下楼活动，刚出了客栈就碰到了从外面回来的止戈。
止戈的赶忙把手背到了身后，眼神闪躲，明显心虚。
洛锦打了一个哈欠，“藏的什么？”
“没……没什么。”
“我都闻到酒味了。”
止戈不情愿的拿出来一个酒壶。
洛锦看了他一眼，“别喝太多啊，明早上还要赶路呢。”
洛锦往外走，走到大街上发现外面比昨天热闹。
“今晚上他们这里有庙会，我刚回来的时候看到城楼那边戏台子都搭起来了，而且听说晚上巡抚大人还要在城楼上为大家祈福。”
洛锦扬了扬眉，“有意思，咱们去看看。”
洛锦带着止戈离开了客栈。
今晚的汝宁城的确很热闹，洛锦逛完一条街，然后走到了城楼前。
整条街上都是人，洛锦带着洛锦进了茶楼，上了二楼一揽整条街的盛况。
吃了点心喝了茶，外面街道好像更加热闹了。
洛锦靠在窗前，过了没多长时间就看到了城楼上照明更强了，洛锦往那看去，然后就看到了城楼上站了一群人。
为首的人洛锦认识，是今天下午才见过的周静石，而周静石身边，是一身四品官服的男人，跟周静石年龄相当，应该就是汝宁府府尹郑安山。
周静石在郑安山和当地其他官员的簇拥下站在城楼上，楼下的人渐渐安静下来，周静石开始背诵准备好的祝词。
这里地方宽阔，城楼下的人其实听不清楚周静石说的什么，但是在他话音结束之后，大家齐刷刷的鼓掌。
洛锦摇着扇子觉得没意思，刚想收回视线，余光瞥到城楼屋檐上一抹白色人影闪过，她抬眼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看错了？
然而下一刻，城楼正上方的夜空中突然散落许多纸张，人群好奇往城楼屋顶上看去，周静石他们站在城楼上也仰头去看。
周静石以为这是府尹安排的特别节目，他伸手抓住一张飘到面前纸张。
这是一幅画，画上是一个白衣小公子，一手拿着扇子一手牵着驴，画工很好，周静石一眼就认出来了画中的人。
周静石微微心惊，转身问旁边的郑安山，“郑大人，这是怎么回事？这个画像是……”
他看向郑安山，却发现郑安山直勾勾的看着前方，似乎是没听到他的话。
周静石拧了拧眉，伸手退了一下郑安山，但郑安山却因为他这一推往城楼下倒去，周静石吓了一跳，和旁边的官员赶忙抓住了他。
“郑大人？”
“郑大人这是怎么了？”
郑安山眼神直勾勾，周静石借着光亮看的心里发慌，颤抖着手伸到了郑安山鼻子下，试了一下马上收回了手，他脸色唰的就白了。
“没……没气了，郑大人没气了，快叫大夫！”
其他官员吓坏了，城楼上的侍卫赶忙围了过来，抬着郑安山下城楼找大夫。
城楼上下乱成了一片。
洛锦双眼微眯看着黑漆漆的夜空，然后视线看向散落了一地的纸张。
有几张纸飘到了茶楼下面，有人捡起来看，洛锦趴在窗户上看到了那是一副画像。
她心口升起一阵冷意，手指轻轻敲着窗柩，眼中一片深沉。
呵，又来了。
止戈也察觉到了事情不对，翻窗跳了出去直接跃上了房顶，凌厉的眼神在人群和夜空中略过，远远看到不远屋顶有一道黑影闪过，他脚尖一点往那边追去。
止戈踩着瓦砾引起大家注意，汝宁府守将带着人追着止戈而去。
*
郑安山被送到了最近的医馆，大夫给出的结论是人已经死了。
而洛锦所在的茶楼房间也被官兵包围。
洛锦靠在窗前瞥了一眼官兵，然后淡定的喝茶。
“刚刚从这里出去的和尚是什么人？”
“是不是你们行刺的郑大人？”
“说话！”
带头的这个官兵看洛锦不说话，心中恼怒，提着剑就要走向洛锦，这时候房间走进来一个人。
周静石是听说行刺的人抓到了所以过来看看，但是走进门看到洛锦他心里一个咯噔，刚忙上前。
“都退下，把剑收了！”
伤到了这位，他的乌纱帽怕是真的不保了。
官兵迟疑，但还是听周静石的话把剑收了起来。
周静石走到洛锦面前拱手行礼，“公……小公子，刚刚郑大人遇刺，他们看到有一个和尚从您这里逃走，所以过来看看，您没事吧？”
洛锦看了一眼外面的街道，“没事，那和尚不是刺客，是我的同伴。”
周静石对着官兵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那真是误会了，小公子您……”
洛锦打断了他，“周大人不必这般客气，如今我只是一个游历江湖的小书生。”
“是，下官……我会注意。”
洛锦喝完一口茶，拿着扇子起身，“走吧，去看看郑大人，周大人请。”
“是。”
两人离开茶楼去了医馆，郑安山的尸体已经被盖上了白布。
洛锦收了扇子，挽着袖子走到尸体旁边，伸手要掀开白布，却猛地被郑安山的侍卫拦住，“你是何人……”
“大胆！”周静石走上来训斥这名侍卫，“退下。”
侍卫和医官里的其他官员都愣了一下。
他们都没周静石的官位高，不敢说话，就看着被周静石带来的白衣小公子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开始查看尸体的情况。
死者双眼瞪得很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洛锦拿过烛台近距离的看了一眼死者的瞳孔然后合上了他的双眼。
检查完了头部，洛锦开始扒死者的衣服，周静石欲言又止。
堂堂公主殿下，这样做合适吗？
周静石脸色变化来变化去，洛锦已经快速查看了郑安山的情况。
“拿把刀和夹子过来。”洛锦视线盯着尸体的胸口，在心脏的地方，有一个肉眼可见的小红点，如果不注意可能会以为是蚊虫叮咬的，但是仔细看会看到一个针眼。
被官员包围，吓坏了的医馆大夫快速拿来一个竹木夹子和一把刀递到了洛锦手里。
刀很锋利，轻轻的在针眼上一划就出现了一道伤口。
洛锦一层层划开刀口，血滴答滴答顺着床板滴在地上，旁边站着的其他官员觉得血腥就别开了视线，周静石看的心惊胆战。
伤口被划开到了一寸左右洛锦才停下来，用竹木夹子在伤口里面夹出来一根针。
第48章 十一？
针长三寸左右，在烛光下针尖染着血泛着幽光。
旁边几位官员看的后背发凉。
周静石想想当时他就站在郑安山身边，心口颤了颤。
“公……小公子，是这个东西要了郑大人的命？”
“嗯，针几乎刺穿了他的心脏。”洛锦把针收好，“几位大人不妨查一查用针当暗器的门派。”
能把一根小小的针使用的如此精确，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极有可能是江湖上的门派或者杀手组织。
洛锦话落，站在周静石旁边的一名武将开口，“说到用针当武器的江湖门派，我到想起来一个。”
众人视线落在了他身上，这武将犹豫了一下，似乎颇为顾忌。
“你这话说一半成心吊人胃口的吗？快说，想起来谁？”
武将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说：“逆贼南王。”
听到“南王”两个字大家的眼神瞬间就变了，洛锦看向这名武将。
“为什么想起来南王？”
武将看着洛锦，迟疑了一下，“当时南王一手飞针练就的出神入化……”
这武将的声音越来越低了，毕竟“南王”两个字就是禁忌。
洛锦看了一眼手里被手帕包着的针，若有所思。
南王？
周静石看了看洛锦的脸色，“逆贼南王早就死了提他做什么？而且，江湖上使用飞针的也不少，我让人再继续查查。”
“我听说南王跟江湖上传说的暗器鼻祖千机门颇有渊源，这次郑大人被刺杀，不会跟千机门有关吧？”
“千机门不是只是个传说吗？”
“是真的，我听说千机门出神兵，锦衣卫指挥使袁少回之前用的那把回鸿剑就是出自千机门，那是一把世间不可多得的神器啊。”
听着他们的讨论，洛锦眉心不禁跳了跳。
回鸿剑出自千机门，她怎么不知道？
还神器？编都不编的像样儿点。
洛锦不想参与到他们话题中，但是有的人可就不能容忍别人说千机门的一句不对。
“千机门才不给锦衣狗造武器，你们这群糟老头子别胡咧咧。”
随着声音落下，一道身影堵在了医馆门口，众人视线看过去，洛锦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止戈提着一团东西走了进来，盯着周静石几人脸色不虞。
在看清止戈的面貌，几人皆是一愣，然后慌乱的往旁边躲。
“快快快，缉拿刺客！”
一个文官喊的嗓子都破音了，官兵快速涌进来，场面一度混乱。
周静石想到了洛锦在茶楼里说的话，赶忙站出来，“自己人，别动手！”
“都放下武器，放下！”
周静石看着场面不那么剑拔弩张之后松了一口气，“看你们，瞎激动什么。”
周静石吼了一嗓子他们，然后看向洛锦。
从止戈进来，洛锦视线就落在止戈手里提着一团东西上，这会儿止戈走近，借着烛光洛锦看清了他手里提着的是一个黑衣人，被止戈捆着手脚，嘴也堵住了。
止戈把人扔到了地上，“这个刺客还想跑，被我抓到了。”
地上的黑衣人蜷缩在地上，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洛锦，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洛锦眼皮跳了跳，很是无奈叹了一口气，对止戈说：“放了。”
“小师叔，这是刺客。”
洛锦没理会，亲自弯下腰给黑衣人松绑。
得到了自由，黑衣人从地上蹦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止戈的鼻子就开骂，“你才是刺客，你全家才是刺客！秃驴，竟然敢伤本姑奶奶，本姑奶奶让你尝尝厉害。”
说着这黑衣人就从怀里拿出来一截短笛就放在嘴边，在短笛发出第一个音之前洛锦按着黑衣人的额头往后一带，直接亮出了手腕上的小黑蛇，“你试试？”
小黑蛇格外配合的对着黑衣人吐了吐信子。
周静石等人看到小黑蛇的时候都是一慌，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了。
黑衣人对上小黑蛇血腥的竖瞳也怂了，“十一，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师姐呢？是这个秃驴欺负师姐。”
“活该，谁让你出现在这里，还用你那群小东西探查我的行踪。”
黑衣人不淡定了，“你还说，我好不容易培育出来一群那么听话的小可爱，你竟然都让小白龙吃了，你知道我多心疼嘛！”
洛锦懒得搭理她。
之前在五河县百户所衙门，她房间里出现的那群五彩蜘蛛的主人就是面前这个女人——莲华，药谷排行第九的弟子。
听洛锦跟这个黑衣人说话的语气大家就知道这是认识的，止戈打量了自己抓到的黑衣人，心中涌起一股敌意。
跟小师叔说话这么熟稔，感觉会取代他在小师叔身边的位置。
止戈不着痕迹的站到了洛锦身边，戒备的看着莲华。
莲华一瞬间似乎是察觉到了止戈对她的敌意，她不悦的拧了拧眉，“这个秃驴是谁？”
止戈瞪着双眼，面如罗刹，“你又是谁？别在这儿乱攀关系，我们家小师叔可没这个师姐。”
“哪儿冒出来的秃驴，这里哪里来的你小师叔，这是我药……唔唔唔！”
洛锦捂住了莲华的嘴，“闭嘴？”
语气带着警告和不悦。
莲华愣了一下，然后点头，洛锦松开了她。
医馆里面安静了，洛锦问莲华：“刚刚你在附近看到可疑的人了吗？”
莲华眨了眨眼，“看到了，我就是去追那个黑衣人的，但是被这个憨憨给拦住了，非说我是刺客，哼，气死了。”
说着莲华瞪了一眼止戈，止戈张了张嘴，然后默默背过去了身子。
“你确定是黑衣人？”洛锦问。
她记得在城楼上瞥到的明明是一个白色人影。
莲华点头，“是黑衣人啊，轻功很好，嗖嗖的就不见了。”
洛锦看向周静石，“周大人，朝廷命官遇刺不是小事，您打算怎么办？”
周静石看了一眼郑安山的尸体，“只能如实上报朝廷，由皇上决断。”
洛锦想了想，“周大人可以主动上谏把这个案子让你来处理。”
周静石微愣，“可是……”
他没做过这样的工作啊。
洛锦看向他，“我相信周大人会做的很好，就这样吧，我回去了，有任何发现请周大人通知我，我会帮周大人解决这个麻烦的。”
说着洛锦往外走，莲华和止戈跟上。
“小公子慢走。”周静石在同僚诧异的眼神下送了洛锦几步。
“周大人，那位白衣小公子什么身份啊？”终于有人忍不住问。
周静石看了眼这位官员，“别瞎打听，反正是你我都得罪不起的人就是了。”
第49章 屋顶
洛锦回了客栈，给莲华开了一间房间。
止戈和莲华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不顺眼了一路子。
止戈这个时候看到莲华拿在手里的天字号房间门牌瞪大了双眼，“小师叔，为什么你给她开天字号房间？”
语气里透着一丝委屈。
“说的没给你开似的？”洛锦看他。
“可我是你最最最可爱的小和尚，她算什么？”
一身夜行衣的莲华听他这话就不高兴了，“你脸倒是大，还最最最可爱？真是心里没点数，什么德行自己不清楚啊，我可是十一的亲师姐。”
止戈瞪大双眼，“你哪儿冒出来的，你知道我师承何处吗？我知道我小师叔优秀，但小门小派的竟然也无耻的来纠缠我家小师叔了。”
莲华气笑，“小门小派？我怕我说出来我师父会吓破你的狗胆！”
止戈不以为意，在他眼里，江湖上没任何门派比他们千机门厉害。
嗤笑一声，止戈用凶神恶煞的脸来吓唬莲华，“我劝你离我小师叔远一点，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莲华咬牙，“你还想打我，我可是女的，你有没有分度！”
“你跟我抢我小师叔我还跟你讲个屁的风度？打你还分公母吗？”
莲华气的跺脚，推了一下止戈，坐在地上蹬腿，“啊啊啊！臭和尚欺负我，呜呜呜，十一，这个臭和尚欺负我……”
这个时候客栈一楼用餐的人不少，莲华这样一撒泼大家都看了过来，洛锦靠在柜台上忍不住用扇子按压了一下眉心。
在掌柜的诧异的眼神中洛锦抱歉的笑了笑，“抱歉，我家这两孩子这儿有问题。”
洛锦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掌柜的和看热闹的人眼神瞬间就变了，原来是脑子有问题啊，怪不得看着也不像是正常人的样子。
“小公子真辛苦。”掌柜看着洛锦的眼神更加和善了。
“打扰大家了。”洛锦笑了笑，拎起来地上撒泼的莲华往楼上走，止戈不甘心的跟上。
到了房间洛锦松开了莲华，“你们两个站好，我要跟你们说个事情。”
莲华不悦噘嘴想说什么，但是对上洛锦的视线她老老实实的站到了止戈旁边。
洛锦坐下，看了两人一眼，“咱们做个约定吧，从现在开始，不管在谁面前都不能提起自己的门派，可以做到吗？”
莲华和止戈都拧了拧眉。
“为啥啊，我们江湖第一大门派，有什么拿不出手的吗？”止戈说。
莲华嗤笑，“你脸皮倒是厚，什么犄角旮旯的小门派就敢说自己是江湖第一大门派了，那你说说你哪个门派的，让我好好笑话笑话。”
止戈特骄傲挺直腰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千机门门主亲传弟子，止戈！”
莲华嗤笑，“我还以为是什么大门派，不就是……”
莲华顿了一下，不敢相信的看着身边的止戈，“你说什么？千机门？”
止戈轻蔑的捻着佛珠，“怎么，怕了吧。”
莲华猛地跳到了凳子上，叉着腰怒视止戈，“我怕你个仙人球！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千机门的蠢东西。”
止戈瞬间凝聚起怒火，“你们药谷的才是一群脑子都退化了傻子！”
“啊啊啊，你竟然敢羞辱医谷，我跟你拼了！”
“来啊，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人缠斗在一起，没一会儿莲华就落了下风。
“死秃驴，你竟然真的打我。”
“打你就打你了，还挑日子吗？”
“呜呜呜，十一，这个秃驴打我！”
“打不过就告状，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老娘是女的，本来就不是英雄好汉！”
洛锦看着两人，吐了一口浊气，玉骨扇子重重的敲了敲桌面，“没完没了了是吧？”
语气中的警告不言而喻，两人瞬间闭了嘴。
洛锦双眼微眯冷冷的看着两人，“能不能听我的话了？不能的话马上滚出我的视线。”
两人垂头看着地面，异口同声说：“能听话。”
洛锦看着不省心的两人，“干啥啥不行，惹事第一名，我看是把你们放出来之后你们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莲华委屈的抬头看着洛锦，“十一……”
“十什么一，我还说冤枉你们了？你们给我背一下门规第一条。”
莲华张了张嘴，然后愣了，“第一条，出门在外不能暴露身份……”
止戈脑袋都快垂到胸口，“第一条，不想对外泄露千机门位置，门下弟子入世需隐瞒身份……”
洛锦看着两人，“想起来了？”
“嗯。”
“还嘚瑟吗？”
“不了。”
“还打架吗？”
“不打了。”
“各回各房间！”
“是。”
两人快速往外走，等关上了门之后洛锦无奈吐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给人当保姆的命啊！
房间外面，止戈和莲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都怪你！”
不然怎么被小师叔（十一）嫌弃？
“小矮子！”
“死秃驴！”
眼看着两人要打起来，房间里传来洛锦咳嗽的声音，两人赶忙分开，不甘的各自回了各自房间。
*
被两人吵得脑子疼，晚上洛锦睡的晚了些，睡意好不容易上来，突然听到屋顶轻微的动静，睡意一下子就没了。
慢慢睁开了双眼，洛锦捏住了床头的扇子。
她屏住呼吸停了片刻，却再也没听到任何动静，仿佛刚刚是她的幻听。
慢慢放松了身体，听了大概一刻钟，确定外面没人之后她才放下了扇子然后闭上了双眼，慢慢进入了梦乡。
而此时屋顶，袁少回僵硬着身子保持着刚刚的站姿，许久之后他才动了动身子，然后坐到了屋顶。
整个汝宁城被黑夜包围，天上的月亮散发着可怜的光芒，袁少回心情复杂。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知道洛锦下落之后第一时间就亲自跑了过来，明明他还需要回京述职。
这个叫做巴霸的女人，渐渐已经脱离他的掌控范围，扰得他满心动荡。
杀，舍不得。
不杀，又不想因为这个女人变得自己不像自己。
纠结，复杂，他都恨不得现在冲进这个女人的房间把她唤醒，好好的问问她倒地想对他怎样，就是死刑还需要判决书呢。
对面屋顶，清尘和清月看着恨不得奔月的大人，心口惆怅。
清尘：“咱们大人急吼吼的来是干啥的？”这小白脸屋顶的风比别处的香还是咋的？
清月：“不知道啊。”直接冲进去把人带走不更简单吗？大人瞎惆怅啥呢，伤感这种东西可一点都不适合他呀。
第50章 媳妇
洛锦晚上没睡好，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比平时晚了一些。
洗漱之后她打算下楼吃个早餐，然而拉开门就看到一左一右站在门口跟门神似的两人。
“十一。”
“小师叔。”
莲华和止戈两人一人托着两盘点心，看着洛锦眼神热切。
洛锦眉心动了动，“大早上的抽什么风？”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早餐。”
“这是我孝敬小师叔的。”
洛锦看着仿佛争风吃醋的两人，“你们两个吃了吗？”
“没呢，我等你一起用餐，看，炸油糕。”
“小师叔我准备了你爱吃的核桃酥。”
说着两人还把手里的盘子往洛锦面前递了递。
大早上的洛锦真的对这油腻腻的东西没感觉，看着两人期待的眼神，她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说：“咱们下楼吃包子吧。”
说着她率先下了楼。
他们三人找了一个位置刚坐下，听到外面街道上的吵闹声，洛锦忍不住偏头往窗外看了看。
街道上一辆被官兵护送着的马车快速向着城门的方向而去，洛锦都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家的马车。
外面的动静不小，洛锦听到旁边几桌用餐的客人的谈论声。
“听说是来了大人物，巡抚大人亲自去迎接的。”
“巡抚大人不都已经是咱们汝宁府来的最大的人物了吗？还能是谁？”
“不知道，但肯定是跟昨晚上郑大人遇刺身亡一事有关。”
“不会是……那些人吧？”
“哪些人啊？”
“就那些啊，杀人不眨眼的……”
“老天爷，让那群东西进咱们汝宁府，咱们不提心吊胆的生活啊。”
莲华和止戈听着他们打哑谜不禁好奇，转头异口同声的问：“你们说的谁啊？”
话落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又是异口同声，“你干嘛学我说话！”
两人气的瞪眼，眼看着要打起来，旁边那桌的人不想惹麻烦，结了账快速离开了。
止戈和莲华看人走了，互相哼了一声然后看向洛锦。
“十一，你聪明，你知道他们刚刚说的是谁吗？”
“对啊，小师叔你知道吗？”
洛锦觉得嘴里的包子一点都不香了，她自然是猜到刚刚那桌客人提到的“那些人”是谁。
可是袁少回不是要回京跟皇上汇报吴善庸的案子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从开封到京师可不经过汝宁。
或许，是那桌人猜错了，来的是朝廷其他的大臣吧。
“不知道，好好吃饭。”洛锦没胃口了，简单的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轻轻摇着扇子看向窗外城门的方向。
刚刚往城门而去的那队人马速度很快，莲华和止戈的早饭还没吃完洛锦远远就看到一队人进了前方的路口。
比刚刚经过的速度慢了很多，洛锦有足够的时间打量那辆慢慢靠近的马车。
马车上面挂着象征着周家的牌子，马车帘子严严实实，洛锦看不清里面的人，但是，她看到了跟在马车旁骑在马上的一张熟悉的面孔。
清尘一身黑衣，腰背挺直面无表情的坐在马背上，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提着回鸿剑，好看的模样惹得街道两旁的姑娘脸颊绯红，小鹿乱撞。
马车后面还坠着袁少回的几名手下，这些人都没有穿戴跟锦衣卫有关的东西，洛锦想，这些可能仅仅是袁少回的私卫。
随着马车越来越近，清尘注意到了洛锦，他脸上瞬间就有了表情——那是集嫌弃和冷漠于一张脸上的复杂表情。
洛锦对他扬了扬眉算是打招呼，换来的却是清尘的一个白眼。
洛锦不禁愣了。
天啊，小清尘竟然都会翻白眼了，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呢。
洛锦靠在窗前，对着清尘吹了一声口哨，清尘本绷着脸看都没看她，握在手里的剑却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洛锦忍不住笑了，然而下一刻对上一双深沉喊着隐隐怒火的双眼，她眼里的笑容慢慢散去。
呵，狗男人。
不就是逗了逗你家小清尘一下，至于这么生气？知道的是你护犊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媳妇被调戏了……嗯？
洛锦神色一怔，想到了某种可能双眼不禁睁大了几分。
不会吧……
袁少回不会……喜欢的是男人吧？
想到这种可能，洛锦想到了当初在大名府城外救他误给他服用了魅毒之后，他对着男装的她产生想法。
而且，再想想之前袁少回一而再的警告她不能逗小清尘……反正是他喜欢的不可能是她，如果喜欢她还对她那个态度，那这个男人就是真的狗，只有一种解释，他喜欢的是清尘。
这是一不小心就发现了袁少回的大秘密啊！
洛锦猛地合上扇子敲了一下手心，然后对着袁少回露出神秘一笑。
洛锦：知道了，袁总放心，我不跟你抢男人。
她只是把清尘当崽崽啊。
而坐在马车里的袁少回对上她的笑容眼皮猛地一跳，下意识的就放下了车窗帘子。
什么意思？那女人对他笑什么？
大庭广众的，就算是想吸引他的注意也不用这样不知矜持吧？
周静石坐在袁少回对面，看着袁少回的脸色来回变化，最后勾了勾嘴角，一抹笑意停留在了他脸上。
周静石好奇的挠心抓肺，所以刚刚这位大人到底在外面看到了什么啊，竟然笑了。
跟这位在朝中为官这几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大人笑呢。
周静石也不敢问，一直等到马车到了驿站，袁少回下了马车。
众人簇拥着袁少回进了驿馆，迎着他进了前厅。
袁少回落座，“郑大人的案子我来接管，周大人没意见吧。”
周静石一路上都在犯难的，他以为袁少回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康乐公主，他都已经做好了隐瞒康乐公主下落的准备，所以此时听袁少回的话，他还有片刻怔愣。
周静石看着袁少回，“袁大人是因为郑大人的事情而来？”
袁少回神色淡然，只是在周静石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路过而已。”才不是专门过来的。
周静石听了他的回答松了一口气，路过好，不是为了康乐公主而来就行。
“以锦衣卫的能力，这个案子自然就劳烦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