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绘卷
魏历623年，江国，泽郡北，青风岭太史庙。
“哥哥，哥哥，快醒醒，你不要吓我，我害怕……你……你不要死！”
凄凄的哭声在耳边响着，王放从昏迷中醒来，然后就立即感到炸裂般的头痛，就像有人把自己的脑袋劈开，硬往里面塞着东西。
疼痛让王放不禁呻吟出声。
这时他感到两只柔软的手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心，耳边的声音变的喜悦。“哥哥，你没死！太好了……你睁开眼睛，我是小芝，你睁开眼啊，看看我好不好……”
连连的呼喊让王放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血脉相依的关心，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脑中。
“小芝……”王放回应着，缓缓睁开眼睛。
然后他看到一位14岁模样，哭的惨兮兮的少女正蹲在自己身边，她握着自己的手，脸上是泪水混着泥巴。眼睛已经哭的通红，眸子里却满是欣喜和庆幸之色。
少女见到王放醒来，哽咽的说道：“哥，你终于醒了……身上哪里不舒服？你昏了一天，真吓死我了。”
冰冷又坚硬的地面让王放感到背上僵疼，他想要坐起来，但身体却有些不听使唤。
“这是哪里？先扶我起来。”
少女听到立即搀扶王放，让他背依着墙壁，又收拢一些稻草垫在他的腰下。
头已经不是那么疼了，坐躺着的王放也看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这里是一座破烂的庙堂，神台上泥胎的神像塌得只剩双脚。四壁斑驳，有些露出的泥砖都断断缺缺；地面也满是泥块和尘土，只有自己躺的地方还算干净，有一些干燥的稻草铺在身下。
庙宇的门紧闭，隐隐约约能听到外面有人的声音。
在神台的一侧立着一个竹编的背篓，是读书人出远门常用的竹笈。少女从竹笈里拿出一个拳头大的红布包裹，她打开包裹咽了咽口水忍住饥饿，把包裹递给王放说道：“哥，你受了伤，赶紧吃点东西吧。”
包裹里面是一小撮散碎的干粮。昏昏沉沉的王放接过干粮，一边吃着一边想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现在的王放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他原是地球上一位小有名气的画家，却在一次举办个人画展的时候意外身亡。
自己怎么死的，王放已经不在意了；他的那些画，因为画家的死亡而翻多少倍，也和他无关了。
王放更关心现在的自己。
一个同样叫王放的画师学徒死了，自己取代了他，并得到了他生前的记忆和身体。
这是一个与华国古代极其相似的世界，只是这个世界不仅有人，还有妖。远古时期弱小的人类被妖族欺压，沦为食物……妖族盛、人族衰。
为了避祸，人族不得不四处迁移，在荒芜之地苟延残喘。直到第一位圣人敕父在闭居的山洞岩壁上画出的一团火真的燃烧起来，人类才拥有了与妖族抗衡的力量。
此后画师成为了守护人族的先驱，他们在石、木、兽皮、龟甲上手绘图腾变化出画灵阻挡妖族，让人类有了休养生息的时机。
第二位圣人叟染氏创造了文字。至此画为形、书为神，形神兼备的画灵更加的强大。实力再强的人族更加兴旺，人丁增多，土地就显得贫瘠。为了生存，人族走出了聚集地开始从妖族手中争抢土地。
第三位圣人姬房创造了纸。纸的出现让画师们摆脱了书画载体的限制，平整的纸张不仅让画更加的传神，廉价也降低了成为画师的门槛。
人族的力量用很短的时间就对妖族实施了反超，并把妖族不断的向世界的边缘之地驱赶。
从此人族兴旺，画师也在历代人族王朝中拥有非常高的地位。
王放现在身躯的原主人也叫王放。
王放的爹娘为了让儿子有出息，省吃俭用供他上村里的私塾，希望他有朝一日成为一名有身份的画师。
只是昨天……一个强大狠毒的妖怪突然闯进村子里杀人，很多人死了，包括王放的父母。
杀完人的妖怪没有离开，他要求村子把两个童男童女送到山上的破庙，供他今日晚上食用。如果到时候见不到童男童女，或者村子里的人想要报官，就把整个村子全部屠尽。
作为村子里面唯一的一位画师，私塾先生在妖怪第一次进村的时候就被杀了，现在村子里面没有一个人是这个妖怪的对手，而能对付妖怪的画师都在五十里外泽郡。
如果骑马，到泽郡用不了一个时辰，但妖怪就在近处，村子里没人敢出村前往泽郡报官。于是在几名村老的商议下，经过全村人的默认，村子决定听妖怪的话，送上童男童女以保全村人的性命。
爹娘双亡，无人庇护的王放兄妹就这样被选中了。
偷听到这个消息的王放，立即拉着妹妹连夜逃亡，但被追上来的村民重新抓了回来。拼命的王放被人狠狠的砸中脑袋，这个世界的王放就这样死了，另一个世界的王放醒了过来。
记忆是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思路重新清晰的王放看向身边的少女。她叫姜小芝，本是村里猎户的女儿，与自己同龄。小芝5岁的时候，父亲被山里的狗熊袭击身亡，母亲忍受不了凄苦抛下年幼的女儿不知去向。
王放的爹娘看姜小芝可怜就接回家养着，目的也是等王放成年之后，有一个感情好，又知冷知热的媳妇。
唉……
王放看着姜小芝，不禁感叹这孩子命苦。生父母一死一走，养父母又同时被杀，唯一能依靠的哥哥也死了，她自己也马上会被妖怪吃掉。
再转念一想，我现在不也是要被吃掉的童男童女之一吗？
“嗯……小芝。”王放想着尽量扮演好哥哥的角色，让女孩最后一程不至于过于痛苦：“你，你饿吗？”
说完之后，王放才发现仅有的一点干粮被自己吃的只剩残渣。从妖怪进村到现在两天的时间，两个人就吃了一餐，本来想着逃到泽郡就能活命，没想到又被抓了回来。
想想自己刚刚饿的连这么糙的食物都能吃下去，就知道姜小芝饿到了什么程度。
见到王放尴尬的样子，姜小芝赶紧摇摇头说道：“我不饿，我……我吃过了。哥哥你受了伤，应该多吃点才有力气……你，你应该活下来。”
拥有前任记忆的王放知道姜小芝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童年的遭遇让她变的非常胆小，因此很是黏着作为同龄人的王放。她善良，对王放是无微不至的关怀，她有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哥哥，有什么好事情都先对哥哥说。
有时候她会因想生父母而躲起哭泣，但只要见到王放就会忘掉所有的伤心事。
回想到这里，王放从姜小芝的神情和言语中看到了一些东西，他问道：“你想干什么？告诉我！”
姜小芝诀别的看着王放说道：“哥……一会儿，一会儿那妖怪来了，让他先吃我。你……你一定要逃出去……你那么聪明，一定能想到办法逃出去的。”
王放不知如何回应。
姜小芝对哥哥的感情让他变的沉默，虽然另一个王放已经死了，但他留下的记忆和情感都在，现在的王放又怎么会把姜小芝当做一个路人？况且一个小姑娘为让他有微小的机会活命，愿意让妖怪先吃自己。
“难道自己连一个小孩子也不如，就坐在这里等死吗？”
15岁的身体，王放却拥有二十多岁的心智。这么可怜的姜小芝不应该死在这里，自己刚刚死而复生更不能死在这里。
王放把最后一点食物的残渣全部倒入口中。姜小芝有一点说的没错，吃饱才能有机会活，他不仅要让自己活，也要把这个妹妹救出去。
“去把我的笔墨纸砚拿出来。”
肚里有点东西垫底，力气也恢复了一些。王放坐起来，拿着稻草把面前地面上的尘土扫干净。
姜小芝虽然不知道王放这个时候要笔墨纸砚做什么，但一向顺从的她立即从竹笈中把王放要的东西都拿出来，并放在他面前的地面上。
王放拿出一卷宣纸展开，再盘膝而坐闭上眼搜寻着记忆，同时对姜小芝说道：“研磨！”
袭击村子的不是寻常小妖，普通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能打赢这种强大妖怪的人只能是画师，而王放在另一世就是很有名气的画家了。
画家、画师一字之差，现在王放要做的是怎么把自己的绘画功底运用到画师这个身份上。
这个世界，画师创造画灵，并赋予画灵力量。
画灵可以是草木、可以是走兽、可以是图腾……几千年的不断发展，画师对画灵的创作和认知早已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体系。
画灵分为两个大类：一种是意画、一种是实画。
意画的创造较为简单。先画形，再题诗词为神，画灵的强弱与画的神韵、配诗的精彩、画师自身的气有关。形、神、气缺一不可，非常考验一名画师的基本功。
意画能够赠予、交易，使用者即便不是画师也不影像画灵的效果，只是意画只能使用一次，使用过后就是普通的画了。
实画的创作要比写意画复杂的多。意画可以临摹借鉴，而实画只能画师自己独立创作。
实画的第一步也是画形，画师根据心中所创，绘出画灵的外形。第二步写神就不是简单的题诗了，画师必须根据自己想象出来的画灵创作故事文章，真正的赋予画灵魂，也只有原创的文章才能形成绘卷乾坤。
同时在创作文章的时候，必须有符合自己所写故事的原型，作为画灵的体。比如画天狗，面前就需要有一条狗；画蟠龙，面前就必须有一条龙。
这个时候画灵的原型，还需要能被故事产生的绘卷乾坤吸引，主动进入乾坤画卷展示的故事之中。
到这个阶段算是走出了关键一步。接下来，画师就需要不断的用画和文字补充故事，让绘卷乾坤运转起来，把原型困住绘卷乾坤内，让其迷失在故事内。
直到原型沉迷不拔，忘却自我，真正成为了故事的一部分，成为这幅画卷和故事的主角。
实画对画师的气要求不高，却对画师用笔绘出一个世界要求非常高。原型被引入绘卷乾坤后，会排斥抗拒，一旦在这个过程中被原型意识到自己在一个虚假的世界内，它就会立即从绘卷乾坤中挣脱出来。
原型的灵智越高，实力越强，越难以被绘卷乾坤里面的画境和故事迷惑。
面对即将到来的妖怪，村里面私塾画师师父都不是对手，王放一个画师学徒的气肯定不够画出一幅能杀死妖怪的意画。
因此王放只能用对气要求不高的实画来搏一搏。
庙外的光线越来越暗，守在庙外的村民把庙门锁上也全部逃走，妖怪随时都会进来。
沉稳心神的王放睁开眼睛，他伸出右手，早已经是合格书童的姜小芝把蘸好墨汁的毛笔放在他的手中。
王放持笔在纸上落下第一笔。
勾、皴、擦、染、点。
笔墨挥洒，寥寥几笔，一座巍峨险峻的山峰已然成型。山的一侧是飞流直下的瀑布，山的另一侧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山中可以看到猿猴嬉戏，山顶一块顽石正受天真地秀、日月精华……
此时的王放已经完全进入无我的状态，所有心神全部投入这山水之中，几息之间就将这好山好水绘出。
然后在画旁以草书题诗道：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
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
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
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而王放面前的绘卷则发出荧光把整座庙堂照的通透。
荧光内……绘卷内的山水立体的显现出来。山上是郁郁葱葱的草木，有猕猴在树林中穿梭，它们或采食树叶瓜果，或在山涧瀑布旁追逐打闹，又或躺在向阳的石头上相互捉着虱子。
山外就是大海，波澜壮阔无边无际。天上无云，阳光毫无遮挡的照在山顶端的一块卵型巨石上。
……
庙外传来脚步声，门还没有开，磅礴的妖力已经透了进来。
“哥，妖怪来了。”本就胆小的姜小芝知道妖怪就在门外后，吓的身体有些哆嗦，她小声提醒王放。
现在的王放已经心无旁骛，神全在绘卷内，他放下墨不够的毛笔，伸手说道：“笔！”
姜小芝已经吓的背过身去，不敢向门外看。但还是手脚利索的把另一支蘸好墨的毛笔放在王放的手中，再把王放放下的无墨笔放在砚台里。
王放继续用草书急速的在画纸上写着：那座山，正当顶上，有一块仙石。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丈四尺围圆，按政历二十四气。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四面更无树木遮阴，左右倒有芝兰相衬。盖自开辟以来，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内育仙胞……
门外的妖怪已经察觉庙内有画师展开了绘卷乾坤，它轻哼一声：“我乃喊山大王账下妖族大将山魈先锋，你这小小的画师学徒，毛都没长齐也敢收我。
今先吃了你，再吃女娃，饭饱之后就把那些村民全部屠尽帮你们报仇，以报答你们饱腹之恩！”
第二章 心猿
庙门被大力推开，月光照射进来。月下门外是一个硕大的黑影，庙内绘卷乾坤发出的荧光又把黑影照清。
山魈本来就是体型巨大的猴子，凶残好斗，能杀山狼花豹，不畏猛虎黑熊，是山林喜欢惹是生非的一霸。门外就是一只山魈成妖，他身上穿着一套精良的鱼鳞甲，腰挎弓囊，手里提着一把九环大刀。尖酸脸，面目可憎，两颗獠牙从嘴角露出，眼睛里充满戾气带着瑟瑟杀意。
虽然是背对着大门，但那带着腥味的妖风还是吹的姜小芝后背发凉。想到这就是那个冲进村子杀养父母的妖怪，姜小芝立即被那天的场景吓的闭上了眼睛，如果不是她还一心惦记着哥哥，估计已经吓晕过去。
“笔！”
王放的声音，让闭上眼睛的姜小芝立即又把眼睛睁开，再快速的把蘸好墨的笔放在了王放的手中。
妖怪的到来没有让王放有一丝的分神。持笔落下，纸上一颗顽石裂开，一只石猴从顽石中越出……
庙门外的山魈已经看到了奋笔疾书的王放，看到了一旁哆哆嗦嗦却坚持研磨的姜小芝，也看到了在自己面前展开了绘卷乾坤。
山魈呲了呲牙，不屑一顾……绘卷乾坤听的吓人，但也就能摄一些低智的野兽小妖。自己作为实力达到12阶的妖将，就是15阶的画尊亲至也未必能把自己引入绘卷乾坤内。
黄毛小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山魈咳一口浓痰吐在地上，然后一脚踏入庙堂……
此时庙堂内的绘卷乾坤中，那山崖顶的顽石突然爆裂，一个石猴从里面翻腾而出。顿时天地变色，霞光万丈，瀑布逆流，江海奔腾，七彩祥云之上天庭闪现，有神人惊叹、有仙人稽首。
再看那石猴，初生之后立在崖顶拜四方，眼运金光，射冲斗府。仿佛这天大地阔，放眼四顾，唯我一尔！
刚刚还不屑的山魈何曾见过如此夺天地造化的灵物，有何曾见过这颠倒乾坤的祥瑞之象。偏偏灵物和自己同属猴族，灵根育孕源流出，这石猴如此威风，如此风采，如……如若是我，该多好……
此念一出，山魈面貌紧绷，目光呆痴，再向前跨出一步，就进入那绘卷乾坤中。
至此，石猴就是山魈，山魈也是石猴。
听门外没了声响，妖气也消失，姜小芝壮着胆子回头看了一眼。就发现妖怪不见了……姜小芝知道妖怪已经被哥哥引入那绘卷乾坤内。
如此厉害的妖怪，竟然就这么简单的被哥哥收了，姜小芝的心中更是对王放生出无限崇拜。如果不是王放还在作画写文章，估计她已经跳起欢腾起来。
“笔！”
王放再次要笔。姜小芝压住心中的喜悦，快速把笔放在王放手中，不敢让哥哥有任何分神。
研磨的手也更加的卖力。
经常陪王放作画读书的姜小芝知道，哥哥与那妖怪的博弈才刚刚开始，在真正战胜妖怪之前，任何的疏忽都能让他们重新回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山魈被诱入西游之中，在王放的笔下，他正以石猴的角色沉浸在一代传奇英雄的故事里。
作为每年暑假必播放的电视剧，王放可是饱受《西游记》二十多年的洗脑轰炸，书也被他看了十多遍。里面的故事展开，他记忆犹新，一些精彩段落诗篇更是倒背如流。
知道这次遭遇的妖怪是山魈后，准备施展绘卷乾坤的王放，除了西游记没有做第二个选择。
山魈是猴，孙悟空也是猴。山魈能不能被引入绘卷乾坤内，就看猴哥的魅力有多大了。
开始是一切顺利，山魈果然顶不住孙悟空的精彩开场，忍不住将自己代入这个角色中，迷失在王放书写、绘画的西游绘卷乾坤内。
食草木，饮涧泉，采山花，觅树果；与狼虫为伴，虎豹为群，獐鹿为友，猕猿为亲；夜宿石崖之下，朝游峰洞之中。
石猴的经历与山魈成妖前的生活如此相像，让他无法自拔，共鸣更是让他越陷越深……
然后发现水帘洞，聚群猴称王，石猴去了“石”字又称美猴王。一群猴子猴孙伺候的舒服，每日逍遥自在。山魈早把自己来泽郡的职责忘的一干二净，更是对自己陷入绘卷乾坤内浑然不觉，无法自拔。
山魈在绘卷乾坤内过的自在，但王放在外却不轻松。山魈现在只是沉迷在绘卷的故事中，没有磨灭自我，一朝顿悟随时都可以冲出来。而王放要做的就是不停的继续西游故事的进程，直到山魈不再是山魈而是悟空……不到最后，他绝不能停。
庙堂中间的绘卷乾坤继续演绎。
一朝石猴忽然忧恼，堕下泪来，众猴慌忙罗拜为何故。石猴言：今日虽不归人王法律，不惧禽兽威服，将来年老血衰，暗中有阎王老子管着，一旦身亡，可不枉生世界之中，不得久注天人之内？
众猴皆哀而涕，唯有一只通背猿猴说海外有仙山，山中有仙人，可学长生不老之法。
石猴大喜，随乘舟出海，寻仙人求学无上妙法。
山魈更是狂喜，世间凡有灵之物哪个不想长生不老。便随着石猴，步步不离，不想其他。
至此绘卷乾坤之外，一张两米长的画纸已经被王放画满写满，他手一挥把画纸扫到一旁，姜小芝快速的把一张新的空白画纸铺在王放面前的地面上，又小声的说道：“哥，画纸不多了。”
兄妹逃命，携带的画纸本来就不多。王放知道，因此在行书作画的时候都是尽量节省，画用最少的工笔尽量只画出意境，字也是蝇头小字。西游记所有文字也不是全部都需要写出，有些赘述诗句能省就省，能不写就不写。
幸亏王放有一个书画好功底，对西游记更是熟的不能再熟，才能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维持绘卷乾坤不崩，用一层层的精彩让山魈以为自己就是石猴。
可是，什么时候山魈才会完全没有自我，王放不知道。但画纸却已经告急，不算面前这张，剩下的大概有两张……或许就剩一张了。
“知道了……”
王放只是简单答了一句，就在画纸上绘出一座山，山上有小路蜿蜒，一个樵夫正担着柴向山下走。山脚下就是闻名而来的石猴，它望着这座处处透出灵气的仙山，一副期盼的神情。
画后面的字更小了。
“不远不远。此山叫做灵台方寸山，山中有座斜月三星洞，那洞中有一个神仙，称名须菩提祖师。那祖师出去的徒弟，也不计其数，见今还有三四十人从他修行。你顺那条小路儿，向南行七八里远近，即是他家了。”
经过樵夫的指引，石猴拜入方寸山，斜月三星洞，须菩提祖师门下，得赐名孙悟空。
悟空在三星洞挑水担柴七年，得祖师三更传大道，又学会“七十二变话”和“筋斗云”。
后因为悟空顽皮，向师兄弟卖弄技艺而被师父逐出山门。
美猴王重回花果山。
一张画纸又用尽，姜小芝再为王放铺上一张，说道：“哥哥，这是最后一张画纸了。”
“知道了，笔。”
悟空回到花果山，得知家里猴子猴孙被混世魔王欺负，怒发冲冠打上门去。三两下打死混世魔王，夺得一口宝刀。
然而悟空觉得宝刀耍的不顺手，又从人类国度偷来一批兵器，谁知不论刀枪剑戟，斧钺毛镰，鞭钯挝简，弓弩叉矛，通通都不和心意。
这时通背猿猴又说东海龙宫的宝贝多，于是悟空就去龙宫找东海龙王讨趁手的兵器……
“笔！”
写到此处王放把墨淡的毛笔放下，摊手问姜小芝要笔。而此时的姜小芝已经着急的快要哭了，因为墨已经用尽。
砚台里面已空，竹笈内也找不一块墨锭。
没有墨……哥哥如何写、如何画。若那绘卷乾坤崩塌，妖怪就会出来……我死就死了，哥哥不能死。他那么聪明，那么有才华，他以后一定能成最厉害的画师。
他一定要活下去。
“快一点！笔！”笔迟迟没有送到手里，绘卷乾坤难以继续，山魈似乎有些不稳，让王放不禁加重语气催促。
姜小芝用不舍的眼神看了一眼心神都在绘卷乾坤里的王放，毅然拿起削墨锭的小刀对着自己的手心狠狠的划了下去。红色的血流出淌入砚台内，放置在砚台内的笔都被浸成了红色。
姜小芝取出一支浸满血的笔，在砚台边刮去多余的血，再放入王放的手中，说道：“哥哥，笔。”
王放持笔落下……字为红色。
而在王放的眼中，只有绘卷和绘卷乾坤内的悟空和山魈，哪里还有黑色和红色。
笔锋刀头燕尾。
纸卷中，在东海之底立有一根天河定底神珍铁，霞光艳艳，瑞气腾腾，上下散发金光万道。一猴在神铁下，兴奋的挝耳挠腮，龙王则在一旁哈哈大笑。
悟空得如意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又向龙王索要披挂，得双藕丝步云靴、锁子黄金甲、凤翅紫金冠。
穿金甲、戴金冠，手舞金箍棒，悟空一路耍，不知惊了多少虾兵蟹将、龟鳖鼋鼍。
得宝而回的悟空腾云驾雾，遨游四海，行乐千山。施武艺，遍访英豪；弄神通，广交贤友。
而在王放的笔下却是字字血书。
“笔！”
一笔放下，一笔复来。砚台内血用尽后，姜小芝又将凝血的伤口割开，再次将砚台滴满。决定滴血为墨，姜小芝就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她只希望自己能坚持到哥哥收了那妖怪，能看着他安安稳稳的离开。
一砚一砚，血墨变成画，变成字，变成困住山魈的绘卷乾坤。然而墨可以用血替代，但王放笔下的画纸已经用到了尽头。
绘卷乾坤内，悟空已经大闹地府篡改生死簿。龙王与阎王告上天庭，要将悟空缉拿问罪，而太白金星却提议诏安悟空，封他一个在天庭的闲职。
玉帝准许诏安悟空，太白金星正前往花果山……画纸却在这里用尽。
山魈还存有自我，绘卷乾坤就不能停。王放站起身来，寻了一块墙皮完整并还算干净的墙壁走了过去，继续在上面书写绘画。
姜小芝端起砚台拿着毛笔踉跄的跟上，饥饿和失血让她的身子非常虚弱，她嘴唇几乎看不到血色。但她不敢歪倒，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生怕哥哥要笔的时候，笔不能及时送到他的手中。
绘卷乾坤中。悟空跟随太白金星去天庭见了玉帝，官封弼马温，掌管御马监。辛苦养马半月，才知道这是一个未入流的官职。
悟空大怒挥起金箍棒一路打出南天门，重回花果山。
重回水帘洞的悟空，学天庭玉帝将赭黄袍穿起，聚众妖大肆册封将军、元帅，欣然排班朝拜。并在花果山之巅树一大旗，上书“齐天大圣”。
西游记在此达到一个高潮，绘卷乾坤内的山魈站在这展大旗之下，已然忘记了自己是谁。
齐天旗下，花果山中数万妖族叩拜呼“大圣”！山魈也在此刻放弃了最后的“我”，选择真正成为这个绘卷乾坤里的主角，享受这属于自己的传说。它站在初生顽石曾经耸立不知多少万年的山崖上，手持金箍棒遥望东海之滨，天上阳光照在金甲之上映出一片金光。
我……是孙悟空，我是齐天大圣。
至此，世间再无山魈先锋，只有画灵悟空。
在山魈的自我消失同时，庙堂内的异象再生。一张几十米的画卷从绘卷乾坤里冲出，如游龙盘旋飞舞，将绘卷乾坤所形成的幻象吸入进去。
地上的画纸飞起，墙壁上的字画也剥离出来，纷纷化作一道道炫光，如倒流之水卷入那长长的画卷之内。
在画旋之中，光影乍现乍末，绘卷乾坤内的悟空就出现在画圈之中。
身穿锁子黄金甲、脚踩双藕丝步云靴、头戴凤翅紫金冠，威风凛凛，见到面前呆立的王放，悟空作揖拜道：“孙悟空拜见王师。”
第三章 报仇
心神从绘卷乾坤中释放出来的王放激动不已。他知道眼前这位不再是妖怪山魈，而真正是那西游记中的大圣。
见悟空拜来，王放立即稽首回礼说道：“画师王放拜见悟空。”
这一拜，画师王放与画灵悟空缔结相守之约。
悟空拜王放是谢塑生之恩。那绘卷乾坤内的山水文章，具是王放所绘所写。画灵又可以出绘卷乾坤，看这真实世界，也都是画师所赐。
因此这一拜之重，让一向洒脱毫无拘束的悟空，就如第一次拜师一般毕恭毕敬。
王放拜的是自己一生的守护，不管以后自己有再多的守护画灵，第一画灵悟空都将是站着自己身边最近的一个。
拜完起身，两人又相视大笑，此间意义不能用言语表达，尽在这一笑之中。
而就在这个时候，身边传来重物落地声，接着一方砚台滚到王放的脚下，砚台边洒落的全都是鲜红色的血。
王放看到血后大惊失色，立即向身边看去，就见到姜小芝已经倒卧的地上不省人事。她的面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展开手心中的刀痕触目惊心。
眼前所见，仿佛一把匕首刺中王放的胸口。
他知道了自己最后施展画卷乾坤用的墨，就是姜小芝的血。他仿佛看到了那满墙的血字，也仿佛看到姜小芝用她最后的力量站在自己身边，忍着疼和虚弱用自己的血把砚台注满。
“笔”！“笔”！“笔”！
自己要的哪里是笔，是剜心的刀啊！
“让他先吃我。你……你一定要逃出去……你那么聪明，一定能想到办法逃出去的。”姜小芝的话又响在耳边。
再听来，王放的心中只有欲死的悲伤，再也没有死里逃生的喜悦。
她……她怎么傻呀……
王放上前把姜小芝抱起，探探鼻息，气若游丝。王放求助的看向悟空，求道：“救人。”
悟空将手搭在姜小芝的脉上，说道：“俺老孙拜师学艺时，学过一点岐黄之术，但只通皮毛。这丫头身子虚弱，又损耗了那么多精血，已经是难以回天。
不过若有百年人参续命，或许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再用药和药膳加以滋补，大概还能救过来。”
王放知道孙悟空本事通天，但治病救人不能凭一口仙气就能吹活。况且姜小芝是失血过多，缺的不仅是药，还有营养。这里什么都没有，继续耽误只会延误救人的时间。
既然悟空说人参能够续命，那就找人参。
山下的村子里就有采药匠，似乎炫耀过自己挖到过百年人参，王放对悟空说道：“快带我和小芝去山下村子，那里应该能找到人参。”
悟空知道救人要紧，他抱起姜小芝，又背起王放，一步十多米从破庙内窜出，再向山下跑去。
虽然悟空会筋斗云，一个筋斗就能飞十万八千里，但悟空的云太急，姜小芝的身体经受不了那种颠簸。
好在身为猴属，悟空的腿脚也非常利索，踩着树枝上翻腾跳越比在平地上跑还快几分。用不多长时间，悟空就带着王放和姜小芝冲进了村子。
由于闹妖怪，到了晚上，村子里家家户户房门紧闭，连灯都不敢点，内内外外死一般的静。
进了村子，王放对着一家门户一指，悟空就窜到一户人家的院子里：“王师，到了。”
满心都是妹妹的王放从悟空的背上跳下来，上前一脚就将房门踹开。
里面黑呼呼看不见东西，但踹门的声音引出内室的一声惊呼，接着就有隐约的哭声传出来。估计采药匠一家以为妖怪杀上门，正为自己的性命担忧。
“悟空，火。”
悟空伸出一只手，熊熊烈火就从他的手心中蒸腾起来，把不大的堂屋照的透亮。
王放高喊道：“顾四郎，我是王放，你给我出来，否则我就要在你家放火，把你烧死在屋里！”
“来了，来了。”听到来的人是王放，又听到王放要放火烧房子，采药匠顾四郎以为王放从太史庙里逃了出来。童男童女跑了，妖怪是会屠村的。于是顾四郎来不及穿戴整齐，抄起一把药铲从内室冲了出来，并大骂道：“王放，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可是从内室冲出来的顾四郎抬头就看到了一身金甲的悟空，那猴头毛手的样子，手里还烧着一团火，火光恍惚中的不就是在村里杀人的妖怪吗？
药铲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小腿肚子一软，人也跪了下去，面色惊恐道：“妖……”
见到顾四郎，着急救姜小芝的王放一脚就把他踢倒。捡起地上的药铲，抵着他的喉咙恶狠狠的说道：“你这里有没有百年人参，快点拿出来。”
见到妖怪没动，反而是王放冲上来动手，不知发生什么的顾四郎就壮着胆子说道：“王……王放，你……你与妖怪勾结……想干什么？”
姜小芝不知生死，王放心急如焚，哪里会和顾四郎废话。他一脚踩在顾四郎的身上，威胁道：“顾四郎，你听着……我王放回来就是为了报仇。今天晚上，这个村子里面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你若想保你和你妻儿的性命，就拿出百年以上的人参。否则……你们就跟着村里的人一块死。”
说完，见到顾四郎目光闪烁，王放知道他不舍得百年人参，心存侥幸。就一铲把顾四郎的一只耳朵砍了下来，又喊道：“悟空！”
悟空把姜小芝放在桌子上，回道：“王师，让俺老孙做什么？”
王放看看几乎没有生气的姜小芝，心中又是一痛，临时改口说道：“把村子里的人都赶出来，房子全部烧了。”
今时的王放对村子没有任何感情，昨日的王放对村子只有仇恨。姜小芝以死相救，王放的心头全部都是啼血的画壁和剜心的疼痛，一腔全部都是恶念，哪里还管什么是非，与无辜不无辜。
这心头之火，只有杀掉造成这一切的人才能平息。
可是姜小芝终究是这村子里面的人。她心地善良，若是知道自己把村子屠了，定会非常伤心。
因此王放才临时转了念头，让悟空只放火不杀人。
“好！”
悟空答应一声，化作一道金光离去。在空中，摇身变出百十个分身落在地上。
这些猴子踹开房门，把里面的人全部驱赶出来。悟空飞在天上，对着空房子吹出一道火龙，再挥起金箍棒把房基全部砸倒。
短短时间，整个村子就燃烧在一片火海中。
王放踩着顾四郎，面目狰狞的说道：“小芝心善……顾四郎，我既然能看着小芝的面子饶了全村老少的性命。也能因为小芝，把你们全部杀了。她要是有事，你们全部都死！说……你到底有没有百年人参！”
当冲天的大火从门外照射进来的时候，顾四郎看清了躺在桌子上不动的就是姜小芝。听着村民绝望的呼喊声，还有耳朵被砍的疼痛，让他终于认清王放是真的会杀掉村里所有人报仇。
顾四郎忍着疼哀求道：“我，我有百年人参，你不要杀我。不要伤害我的妻儿……我这就给你拿来。”
听到顾四郎真的有百年人参，王放立即抬起踩在他身上的脚，说道：“快去拿！”
顾四郎连滚带爬跑回内室，很快就拿出一个铁匣子，铁匣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人参。
王放夺过人参跑到姜小芝的身侧，看着小芝紧闭的嘴已经发紫，却不知道怎么把人参喂下。
为活命的顾四郎拿来了药杵和药臼，说道：“把人参捣碎，挤出汁滴入小芝的口中，这是最快的法子。”
此时的姜小芝已经没了气息。王放赶紧把人参放进药臼，用药杵猛捣一阵，再取出用尽全力挤，让挤出的汁液滴在姜小芝的嘴唇上。
人参汁液顺着嘴角渗入口，王放把挤不出汁的人参放回药臼又捣一阵，再拿出来继续挤。反反复复，直到人参变成一团碎渣，姜小芝才算又有了一点气息。
但还是随时会断的样子。
顾四郎知道姜小芝死就是自己一家死，他又拿出家里所有的积蓄放在王放的面前，说道：“百年人参只能续命，想要真正的救小芝，还需要带她去泽郡求医。三闻医馆的赵绾大夫是当世名医，她应该是能救小芝的。
这些银子你拿去用，后院还有一匹马和马车，都给你了。
你快点带着小芝去泽郡求医吧！也请您守诺，放……放我一家……”
外面火光冲天，全村的人都逃离到村外。
顾四郎不知道本来应该被吃掉的王放，怎么能让妖怪这么听话。但这都已经不重要了，此时的顾四郎只想让王放带着妖怪离开这里，并饶过自己和家人的性命。
百年人参终于把濒死的姜小芝又拉了回来，也让王放堵在心口的大石松动了几分。
他抱起面色略有好转的姜小芝向门外走去，临出门时对一脸血的顾四郎说道：“你本该死。但我既然说饶你就不杀你，只是以后你再想害人家儿女的时候，多想想自己的孩子。”
说完之后，王放就走出了顾家大堂去了后院。
顾家后院有马和马车，王放把姜小芝放在马车里，悟空也从天上落了下来。
此时除了顾家院子，整个村子都烧了起来。
悟空收起金箍棒塞入耳中，看看马车上的姜小芝说道：“这一口气总算的拉了回来。现在最紧要的是赶紧喂些流食和水，先补一些气血，才能继续用药固精。”
悟空说自己只通岐黄之术的皮毛，那是指自己在斜月三星洞没学多少医术，但跟在须菩提祖师身边，仅仅靠耳濡目染，他的医术用来医人是绝对没问题的。
王放虽然不懂医术，但知道这个时候的姜小芝必须增加营养，身体缺血也要有能造血的东西才行。现在要尽快让姜小芝吃点食物，并不是急着赶往泽郡找药。
“劳烦悟空在这里照看小芝，我去找锅灶、粮食，去泽郡的路上好煮粥喂小芝喝。”
王放留下悟空照看姜小芝，他重新绕到前院的时候，正看到顾四郎带着家眷背着细软准备逃命。
顾四郎见王放去而复返，以为他反悔要杀自己一家，立即噗通跪在地上，大呼饶命。
而王放对顾四郎看也不看，直接就冲进顾家的灶房。
背起一口锅，提着一袋米，拿着碗和勺子，王放冲出灶房又奔后院而去。顾四郎见王放不理自己，赶紧爬起来带着一家逃出门外。
此时的村子已经被大伙吞噬，灼热的气浪席卷，浓烟弥漫。一些家畜哀叫着奔跑，却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有村外响起一片哭声。
第四章 杀人者 王放
第一卷第四章杀人者王放
在王放带着锅和米回到后院的时候，悟空已经把马车备好。这猴子曾经可是天庭的弼马温，天马都被他驯的服服帖帖，更不用说这凡马，哪里顶得住他一身的“官威”。
等王放上了马车，悟空对着院墙吹了一口气，院墙倒塌；再吹一口气，前方的火全部熄灭。
一条通道直通村外。
悟空跳到马背上，扭扭身子对着马屁股轻轻一拍，马拉着车就顺着清出来的道路跑了出去。
王放在车厢里，用捡来的砖块把锅支起了，又把米倒入锅中。没有水，让悟空施展法术弄来一些熬粥水；没有火，让悟空在锅灶下放了一个无根火。
火很快把锅里的水烧开，米粒在水花里翻腾着。
等着粥熬好的王放看着躺在身边的姜小芝。百年人参的药效逐渐起来，她的皮肤有了一点红晕，嘴唇也从紫色变成了白色，吸气虽然还是微弱，但也算平稳。
“谢谢你，悟空。”王放由衷的道谢。
这个晚上对他来说，真是奇异的一晚。
跨坐在马背上的悟空说道：“王师……虽然在绘卷乾坤中俺老孙是天生地养，但在这个世界，我就是因你而生。没有你就没有我的绘卷乾坤，我就不知道我从何而来。
因此我尊你为王师。
我很想看我那后面的故事是怎样的精彩。你若想谢我，就把俺老孙那绘卷乾坤补全吧。
出来这么久，有点想我那些孩儿们了！
这马已经被我驯的极为听话，车也上了直道。我先回花果山，有什么事……你再唤我。”
悟空生性洒脱。说完之后，一张长长的画卷在他周围盘旋而出，悟空的身子散成一片星光钻入画卷中。
然后一丈多长的画卷飞到王放的面前，又一层层卷成一个卷轴，接着就忽的消失不见。
晚上的直道只有这一辆向郡城行驶的马车。两边是模糊的树林，吱吱的虫鸣声此起彼伏。
越来越远的大山在月光的照耀下显露出黑色的轮廓。而山脚下，燃烧的村庄映红了一片天空。
王放任由马车自己行驶，直道平整算不上太过颠簸。
他轻轻扶起姜小芝，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拿起瓷碗从沸腾的锅里盛出一碗粥，又用勺子搅动使粥凉的更快。
待感觉温度适宜的时候，王放舀出一勺粥，慢慢的放在姜小芝的嘴边，说道：“小芝……小芝……能听到吗？张开嘴吃点东西。我们快到泽郡了，你很快就会好的。”
“哥哥……”姜小芝囡囡呓语，在感受到嘴边的热粥后，本能的把嘴张开。
……
仓皇逃命的顾四郎，携家带口跑到村外的高岗上。被赶出来的村民们都聚集在这里，看着自家的房子被火海吞没。
骂声不断，哭声不绝。
顾四郎身边也传来的哭泣声，是他的妻儿抱在一起坐在地上痛哭。
家没了，所有的东西都没了。
一家人该如何生活？
山风吹着热浪扑来，刮的顾四郎耳边火辣辣的疼。他的断耳虽然经过上药和简单的包扎，但跑了一路又渗出血来。
“王放！”看着在火光隐现的屋角，顾四郎恨的咬牙切齿：“毁家之仇，断耳之恨，我顾四郎与你不共戴天。我这就去泽郡报官，告你勾结妖族杀我村民！”
顾四郎面对燃烧的山村发下誓言，然后就要寻那些逃出来的村民，一起前往泽郡报官。
可是他突然发现，一直响在山岗上的哭喊上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四周只有自己妻儿的涕零。
顾四郎回头看去，接着眼前场景让他犹如被雷电贯穿，整个人僵直在那里。腿不由自主的颤抖，脑中一片空白。
在顾四郎的面前，所有逃出来的村民全部倒在地上。他们面色铁青，眼睛大张，有污血从七窍流出。还有没有死透的村民，张着嘴巴，想要喊叫但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所有人都面目狰狞，可以看出他们经受了怎样的痛苦。
百十口人就倒在顾四郎的面前，整个山岗就剩他一家三口活人。
一阵烈风刮过，随着妻子的惊叫声，一个人影出现在顾四郎的面前。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丝绸长袍的女人，肤色苍白，嘴唇黑紫，眼睛全部都是黑色。她的手按着一个男孩的脑袋，寸长的指尖反射着利刃般的寒芒。
认出女人手中的男孩就是自己的儿子，顾四郎大喊道：“你，你，你放开我儿子，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妻子在儿子被抢走后也看到满上岗的死尸，人终于承受不住连续的刺激昏厥过去。
顾四郎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的哀求着。
女人摸着孩子的脑袋，似乎在考虑指甲从什么地方刺透进去，同时对顾四郎问道：“把你们赶出来，又放火烧村的那个金甲猴子是什么来历？”
儿子在对方手中，顾四郎不敢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的把王放闯入自己家的经过说了出来。
“那……那妖怪对王放言听计从，手段也非常厉害。奶……奶奶，我就是一个采药匠，平日没有做过坏事。现在就只剩妻儿……求求您，求求奶奶放了我们吧。
我……我跟您磕头，磕头。”
顾四郎跪在地上，头撞着地面砰砰作响，几下额头就有血渗了出来。
女人听完顾四郎的讲述后，看向直道王放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果然是画灵……山魈这家伙虽然嚣张跋扈，但也有12阶妖将的实力，怎么可能被摄入绘卷乾坤中当了那画灵的原型？
那王放到底是什么来头，不仅摄走了山魈还绘出如此强大的画灵，看那金甲猴子的实力，估计已经可以与14阶的妖候一战了。
他们去了泽郡，不知道对计划会产生什么变数。”
女人重新收回目光看向顾四郎，又问道：“你刚刚说那王放只是一阶的画师学徒？”
顾四郎已经满脸是血，听女人问来，立即答道：“是是是。村子里的私塾先生只是四阶流云画师，我儿子和王放都跟着先生学画，他们都是一阶的画师学徒。”
听到王放是画师学徒，女人更是惊奇。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一个一阶的画师学徒，如何能施展绘卷乾坤把12阶的妖族大将山魈给摄了去。
理论上，虽然一阶画师学徒也可以施展绘卷乾坤，但那画技也就能迷惑猫狗。而山魈属于猴族，在妖族里面，都属于顶尖机灵的一类。竟然……
竟然被一个画师学徒收了！
女人开始有些庆幸，见到王放和画灵离开村子没有冒然追上去。一个14阶画灵就不是自己能对付的了，一个能收妖族大将的画师更深不可测。
“没想到这小小山村竟然还藏龙卧虎……”
顾四郎继续磕头哀求道：“求求奶奶放我们，可怜我顾家只有这一个独苗。”
女人轻笑一声说道：“你们人族将我妖族赶过太江，逼我们躲入万山，又何曾可怜我妖民。这土地本来就是我们妖族的，被你们霸占数千年。这笔债，只能用血偿还。”
听到女人所说，顾四郎惊呼道：“你，你是妖。”
女人哈哈大笑：“我当然是妖，只是你眼瞎而已。”
说罢之后，女人拧断了孩子的脖颈，再身体一转，一条数米长的蝎尾从身后甩出来。
毒针分别刺在顾四郎和他妻子的脖颈上，毒效瞬间发作，顾四郎痛苦的倒在地上。
女人扔掉孩子的尸体，走到顾四郎的身边。她原地转一圈扫视自己的杰作，确认没有人活着后，就用她的蝎尾在地上写道：“杀人者王放”
村子里面火势越烧越烈，旁边山岗上倒着的全部都是死去的村民，而女人则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不见。
第五章 看病
江国是大魏帝国九个封国之一。东临沧海；北靠魏土；西与梁国接壤；南望太江。
太江南就是万山，是妖族盘踞之地。
泽郡是江国的首府。临海，海运四通八达；靠江，江运可直通大魏帝国腹地。
江国占据太江入海口，凭借江运、海运，成为整个大魏帝国最富饶之地，引来无数人物垂涎。泽郡就是这太江、沧海上最闪耀的明珠。
清晨的泽郡早早的就开始忙碌起来。
街边的商贩开市营业。蒸包子的、煮馄饨的、大锅炖肉的。笼屉一掀，蒸雾翻滚而上。那香气引来一群孩童，一个包子两文钱，草纸包好。孩子接过包子，一边吹着一边顾不得烫嘴就狠狠的咬上一口，明晃晃的猪油顺着嘴角就淌了出来。
有早起遛鸟的士绅要一碗混沌，拿着勺子慢慢品着高汤；也有豪杰要一张大饼，上面摊上各种卤好的下水猪杂，夹一根葱白，卷成一卷再大口咬下去。
小贩扛着扁担，担着货柜走街串巷，口里吆喝着唱词，向走来的大闺女小媳妇们兜售针头线脑、胭脂水粉。
店铺的掌柜站着门口，和每一个路过的熟人打招呼行礼，为一天的生意讨一个好彩头。
街头人头攒动，有贩夫走卒，有达官贵人；楼阁画舫中，有歌舞伎町，有文人雅士。
市井繁华，街坊热闹。
东方海面上，满载货物的海船扬帆而去；南方的太江内，大小江船撒在水面上犹如过江之鲫。
码头上货物堆积如山，商贾云集，一片盛世之景。
泽郡北门叫朝圣门，江国王侯、使节前往帝都朝拜魏帝皆出此门。也因为名字忌讳，朝圣正门非朝贡不开。平日里进出，不管什么身份走的都是两侧的耳门。
王放架着马车跟着早晨进城的百姓，经朝圣门进入泽郡郡城。这恍如盛唐般的街景，让他目不暇接，有种把这一切画下来的冲动。
但王放清楚自己来泽郡是为了什么。
昨晚姜小芝在勉强喝了一碗粥后，就又昏睡过去。呼吸如丝，仿佛随时会断掉一般。
带妹妹求医的王放，在一家卖烧饼的小摊前停下马车。卖了两个烧饼，顺便问清楚三闻医馆的位置。
三闻医馆在泽郡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赵绾大夫是当世名医，悬壶济世，赠医施药，是人人赞的大善人，在泽郡有很高的威望。那些王侯权贵，见到赵绾大夫，都要驻足行礼。
原因无他，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这条小命要靠赵绾救回来。
因此当王放表明自己找三闻医馆求医时，店家很是热心，把怎么走详细的说了一遍。
“若不是我这烧饼摊离不开人，我定亲自带你去。赵绾大夫是好人，不管什么病，到了三闻医馆必定药到病除。”
告别热心的店家，王放跳到马车上，赶着车向前行去。
店家的话给了王放莫大的信心，另一个记忆也有很多关于赵绾诸多神奇的故事。好像赵绾的医术比悟空还要厉害几分，毕竟悟空在西游记里面也没有展现过几次医术。
心宽松一点，肚子就饿了起来。两天了，就吃了一小块干粮，喝了一碗剩下的米粥。
好在还买了两个烧饼。
不知道下一顿什么时候吃的王放，趁着赶路，拿出烧饼大口的啃了起来。
马车经过玄武大道，穿五贤坊和浅泉坊，再走静平街过松奉坊。不知不觉走迷路的王放，又连问两个路人，才找到三闻医馆所在的乐平巷。
从进城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
由于赵绾大夫名气太大，三闻医馆的门前已经排出了长龙。一旁还有一个凉茶摊，供等的着急上火的病人，解渴消燥。
王放把马车停在医馆门口，从车厢内抱出姜小芝就往医馆里面跑。
等王放跑进医馆，才发现在里面坐堂的竟然是一位十多岁的小姑娘。女孩的穿戴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穿刺绣丝绸锦裳，扎着流水蝴蝶发髻，步摇坠着一颗鸽蛋大的粉色珍珠，名贵至极。
此时女孩正坐在椅子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为一位病人诊脉，语气很是不耐烦的说道：“小小的伤风，又不是中风，就不要来我们三闻医馆了，这不是耽误其他重病百姓的时间吗？以后这种小病先去其他医馆看看，他们看不好再来我们这儿。
去药柜那里，告诉伙计中风……不，伤风药三副，三碗熬成一碗……怎么熬，怎么喝，你问他吧。
下一个！
你是谁？怎么不排队？这位姑娘好像病的很重？”
女孩很随意的把一个病人打发掉，然后就看到了抱着姜小芝的王放。仅仅一眼，女孩就看出姜小芝的情况非常危急。她立即兴奋起来，睡意全无，从椅子里跳起跑了上来。
见到有人插队，轮到看病的病人不满了，抱怨了一声。
女孩扭头喝道：“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没看这姑娘病危吗！你就是肾虚肝旺，自己到药柜拿药去就行了。”
训斥完那个病人后，女孩热心的对王放问道：“这姑娘是什么状况？不……你不用说，快把姑娘放在医床上，我把把脉就什么都知道了。”
王放对这女孩很是不放心。
她刚刚看病很是随意，现在看姜小芝的眼神犹如看一个心仪的玩具一般。王放哪里敢把小芝交给这个看起来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小丫头。
“这是我小妹，我们走了一个晚上，特地来三闻医馆找赵绾大夫求医，请问赵绾大夫在不在？”
此时女孩已经招来两个医馆学徒，帮着把姜小芝抬到医床上，还很自信的对王放说道：“赵绾大夫是我师父，但我师父一早去了江王府。我叫周叶彤，是师父的关门弟子，我师父都放心让我坐堂看病，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完后，周叶彤搬了一个方凳坐在医床的旁边，煞有其事的为姜小芝把脉。
初时，周叶彤还一脸的轻松，但很快她的面色就变的凝固。时而抬目思考，时而摇头叹息……
王放在一旁看着也不敢出声询问，可看周叶彤那变化的表情，就知道情况不妙。
“唉……”随着一声叹息，周叶彤收回诊脉的手，摇头叹道：“可惜，本来以为能展示一下我的医术，却没想到遇到了一个必死的病人。”
听到“必死”二字，王放怒道：“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我小妹明明还有气。我……我就知道屁大的孩子靠不住……”
周叶彤见王放敢质疑自己，还说自己是屁大孩子，也是气恼回道：“吃了百年人参，死人也能喘几口气。这位姑娘缺的是气血，可是她的气血之池已亏，无新血就如沙漠无源之水，早晚干涸而尽。
就是我师父在这里，她也会这般说。你不要以为外界传言赵绾大夫可医死复生，她来就能救你妹妹，我可是见多了连我师父也无能为力的病人。
你不要无理取闹，为这姑娘准备后事去吧！”
“我准备你的锤子！”王放真的被周叶彤气的七窍生烟，但他很快意识到，在这里斗气就是延误救姜小芝的时间。
既然赵绾大夫不在，这个小丫头又是一个半吊子，看来还需要悟空出场。
第六章 小大夫
王放一挥手，一轴卷起的绘卷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
见到王放召唤绘卷，周叶彤机警的向后一跳，同样在自己面前召唤出一轴绘卷，并对王放叱喝道：“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三闻医馆，你若要动用画灵惹事，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见到周叶彤也是一位画师，王放没有急于把绘卷展开。这个时候发生任何争端，都对抢救姜小芝不利。
“周小姐不必惊慌，我的画灵通医术，我只是想把他从绘卷乾坤内唤出来，救我家小妹。”
对于王放的说辞，周叶彤根本不信：“你都不通医术，你的画灵怎么可能通医术？我既然说你的妹妹已经无力回天，你就不要再给自己惹麻烦了。”
画师提高自己的实力都是循序渐进。
学画、练字、凝气，三个基本功同时增长。低阶位的画师由于画技的问题，自然不能展开绘卷乾坤收开了灵智的妖怪和灵兽，而是大多选择一些普通的动物。
普通动物很容易被诱入绘卷乾坤内，但也因为它们没有灵智，画师没有办法在诱导的过程中赋予它们过多的实力。
比如，想要让一只狗会飞，但狗的智力不知道飞是什么。强行在绘卷乾坤内加戏，那么它就会抵抗绘卷乾坤迷惑，从幻象中脱离出来。
因此，画一堆骨头就能让一只狗成为画灵，这样的初始画灵也强不到哪去。
初始画灵是可以通过后续的绘卷，对它们进行实力的提升。但是，当一个画灵成为绘卷乾坤的一部分后，没了原型，单纯的画和文章就变成绘卷乾坤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不是全部。
画师可以对每个拥有自己画灵的绘卷乾坤进行补充，而每一笔、每一画都需要灌注自己的气，带动画灵成长。
一点点循序渐进，用画灵能接受的绘卷内容……逐步提升实力。
当然实力强大的画师，展开的绘卷乾坤可以收取灵兽和妖怪为自己的画灵。
有灵智的妖怪和灵兽有较高的智力和实力，它们不会轻易的被绘卷乾坤迷惑的失去本我。
因此，在画师绘卷降服原型的过程中，可以对画灵进行各种实力的设定。只要不引发排斥让原型看破幻象逃出绘卷乾坤，那么原型成为画灵之后，也会继承画师对画灵的设定和身份。
悟空的绘卷乾坤，原型是山魈，一个实力达到12阶的妖族大将。
因为属于是猴族，灵智上比同阶位的妖将高出很多，即便15阶画尊亲至也未必能把他收做画灵。
然而他却在一阶画师学徒王放手里栽了跟头。
主要是因为王放的画功扎实和西游记开篇极为精彩，再加上山魈轻敌放松了警觉，才让王放得手，把山魈迷惑创造出了画灵悟空。
但是在周叶彤的眼中，王放就是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以己推人，他绘卷乾坤里面的画灵，大概也就是三眼猫，四尾貂之类的。
这种画灵能医人看病？能帮忙捣药就不错了。
而王放也终于发现，与这刁蛮的丫头讲道理就是失策。于是他决定不再和周叶彤纠缠，直接挥手让绘卷自行展开。
而周叶彤反应极为迅速，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法，展开绘卷的速度竟然比王放快了几分。
一声高亢的狼嚎在不大的医馆内响起，一只通体为青玉色的灵狼出现在周叶彤的脚下。这青玉狼就是周叶彤的画灵，周身毛发丝滑柔顺，神采奕奕，四爪有云雾冒出，双目透着王者之风。
如此出彩的画灵，立即引来整个医馆的惊呼，众人纷纷猜测这位小大夫是几阶的画师。
有画灵傍身，周叶彤底气更足。刚要再训斥王放，却没想到他的身边竟然站着一个穿金甲，戴凤翎冠的猴妖。
不对……不是猴妖！是，是画灵……
竟然是人型的画灵！
开了灵智的画灵未必就是人型，而只要是人型必定开了灵智。让画灵开灵智，至少要九阶明心画师才能做到。
这男子小小年纪，难道是九阶明心画师？
再看那灵猴，气势不凡，犹如战神临世，仅仅站在那里就压的医馆内所有人大气不敢喘。
而刚刚还很威风的青玉狼，已经是一副站立不稳的样子，如果不是因为还要保护自己的画师，估计它已经逃入自己的绘卷乾坤里面去了。
“你，你，你……”站的最近的周叶彤，被悟空的威势推的连连后退，嘴里不断的讨饶：“你厉害行不行……你不是说你的画灵会医术吗？你赶紧让他看看你妹妹呀！”
周叶彤能屈能伸，见对方太强果断认了怂。
王放也不和他计较，在这个小丫头身上耽误的时间太长了。
“悟空。”
“是，王师。”
悟空来到医床边为姜小芝诊脉，而周叶彤见这画灵看病还有模有样的，就壮着胆子靠了上来，小声说道：“脉濡细，虚而不振。气海亏、血池枯，精空无新，神散无迹。如若不是有大补之物吊着这口气，昨晚人就死了。
你……你一个猴子能有什么法子？”
听到周叶彤还在那里口无遮拦，王放抓着她的衣领就拽的远离病床，威胁道：“你若再胡说八道，我不客气了。”
周叶彤见到王放真的生气，又想这厉害的画灵是他之物，立即就变的老实。“我就是想看看你的画灵怎么治你妹，没其他意思。”
“治你妹！”
周叶彤疑惑的问：“这姑娘不是你妹吗？怎么成我妹了？”
王放感觉自己快被眼前这丫头逼疯了，但在人家的医馆也不好做太出格的事情，只好警告道：“对，是我妹……现在你离我妹远点，不准说话。”
“我爹都不敢不让我说话。”见到王放怒目瞪来，周叶彤立即改口道：“我，我就暂时不说了。”
王放警告了一下周叶彤。再回头，悟空已经结束诊脉，揪着自己脸上的毛不知在想什么。
王放问道：“悟空，小芝情况怎么样。”
悟空回答道：“刚刚那女娃娃说的没错，小芝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大造化。也幸亏你路上让她喝了一点米粥，否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听悟空的意思，姜小芝虽然情况不妙，但不是不能救。
王放很是高兴，正要问如何施救，刚刚还答应不靠近病床，不说话的周叶彤已经跑到悟空的身边。
她不怕悟空的模样，一脸求知的问道：“你的意思是她还有救！怎么救？快教教我。”
周叶彤问的就是王放想要知道的，因此王放这次没有阻碍，而是等悟空的回答。
第七章 医术
此时悟空已经想到了救人的方法，而且救人也需要医馆帮忙，因此直接说道：“先以银针刺百会，激督脉阳气固精；再用檀香熏太阳穴定神。精神稳住，就可以用药施救了。
我有一药方，速速准备。”
刺百会、熏太阳，稳住精神，道理周叶彤都懂，因此救人的关键就是这后续的药方。
周叶彤立即对医馆的伙计、学徒说道：“速速准备银针，檀香。药柜的伙计听仔细了，照方抓药，手脚利索点；让后堂把药炉烧起来。
救人要紧，快快快……”
知道病人可以救回来后，周叶彤一改刚刚让王放准备后事的态度，指挥整个医馆快速运转起来。
听着悟空口述的药方，三个药柜伙计用最快的速度把药取出称量。银针和熏香也被送上来，周叶彤亲自动手为姜小芝扎上银针，又用点燃的檀香慢慢熏着她的太阳穴，同时仔细记下药方中各味药和用量。
悟空在说完药方后，又添了一句：“我这药还需要两味药引，一个是房上霜，一个是人中气。”
周叶彤好奇的问道：“为什么要这两种药引？房上霜我知道是什么，但它有什么功效？人中气又是何物？”
听到悟空说的这两个药引，王放突然想起了他在朱紫国配的乌金丹，用的两味药引就是锅底灰和马尿。
这猴子给人看病就不能用点正经东西吗？房上霜比锅底灰要好一点，但这人中气……不会是人放的屁吧。
这东西给其他人吃可以当个笑话看，可给自己的妹妹吃……
为了救人，王放也只能忍了。
见到周叶彤诚心求教，悟空便说道：“小娃娃听好了……房屋为人挡风遮雨，久居的房子都有灵性，这灵性都聚在房霜里面。心房也是房，只是现在小芝的心房绵且无力，致使气血之径不畅。
从房上霜中借一点灵性可活心脉。
至于这人中气……”
悟空虚空一抓握住拳头，继续说道：“这人中气也不是随随便便取的。你家医馆妙手仁心，往来之人皆有敬善之心，处处都是火热人气。
这人中气够旺，正好烧热亏枯的气海血池。到时，心房有灵，再有温药冲，既可以重生气血。
这就是人中气，你可要捧好。”
周叶彤一脸敬畏的伸出双手，悟空握拳的毛手在她的手心上松开，一团橘色的火苗掉入她的手中。
这种手段真是闻所未闻，似乎为周叶彤打开了另一扇医者的大门。
周叶彤看着手心的小火团，除了温热没有一点灼烫感。药引已经这么神奇，她对悟空这药方百般有信心，立即就找人去房顶取霜，自己则捧着人中气向后堂跑去。
这药她要亲自熬。
此时医馆内已经聚满了围观之人，都对这会医人治病的画灵暗暗称奇。尤其是连周小大夫都说治不好的病，他竟然开出了药方，大家都等着看那用房上霜和人中气做药引的药，是不是真的灵验。
而孙悟空则被围观的非常难受。
在绘卷乾坤的花果山中，他可是聚妖数万，成霸一方的美猴王。天上的神仙见他都要毕恭毕敬的称一声大圣，何曾像这样被当成杂耍的猴子看。
不过王放在这里，悟空也不好发作。推说这里没有自己的事情了，便打开绘卷乾坤回了花果山。
医馆内一片安静，王放收回绘卷坐在姜小芝的身边。
看悟空如此自信，姜小芝应该是能救回来的。他握起那绵绵无力的小手，看着闭着双目没有意识的妹妹。就像在那破庙中，自己昏迷时，她握着自己的手一般。
“虽然你我真正相识不过只有一个晚上，但你把我当成兄长，我定会尽兄长职责。以后只要有我，必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王放就这么守着姜小芝，在继承的记忆中看着妹妹和曾经“自己”的往事。
大约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周叶彤端着一碗药汤从后堂跑了出来，嘴里还嚷嚷道：“都让开，都让开……药来了。”
周叶彤端着药跑到医床边，用脚踢了踢王放坐着的方凳，发着脾气道：“都说让开了，没听见吗？你不会喂药，就不要在这里碍事。”
王放赶紧站起来让到一边，周叶彤已经坐了上去。
她先把汤药放在床边，拔出插在百会穴上的银针。调整医床上的机关抬高姜小芝的上身，再用按摩手法为她做全身按摩调理五脏六腑，使身体能尽快的吸收药力。
一通按摩，周叶彤的额头就出了一层的汗珠。
但她没有歇息，在试了一下汤药的温度后，就用特制的喂药吸管喂姜小芝吃药。初始是一滴一滴的慢慢润着嘴巴和喉咙，等姜小芝能本能的下咽后，才逐步的加快喂药的速度。
王放就站着一旁看着。
两天来，他们兄妹为逃命已经弄的满身泥泞。山村一场大火，又在身上熏了一层灰。
此时的姜小芝一脸的污泥，头发和衣服上也沾满了稻草和泥巴，就像逃荒的难民一般。
而周叶彤……仅看穿着就知道来自大户人家，能如此毫不嫌弃的为姜小芝做这做那，让王放对她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观。
把一碗汤药喂完。
周叶彤对姜小芝手上的伤口进行了清洗和包扎，再又按摩了一遍身子，才把医床慢慢的放平。
她擦擦额头和脸上的汗水，诊完脉象，一脸疲惫的站起来对王放说道：“这药果然神奇！平平无奇的调理药方，配上房上霜和人中气两味药引后，竟然有如此功效？
放心吧，你妹妹脉象中和，后续有力，新血生，精神宁，算救过来了。剩下的药补、食补跟上，很快就能恢复。
我已经让后堂炖了红枣砂糖莲子羹，再过一个时辰等药效全部吸收就可以吃东西了。”
王放已经看到姜小芝的胸口有了明显的起伏，面色转白为红，有汗珠从在皮肤上凝出。
这应该是机体功能正在恢复，用另一世的术语就是新陈代谢加快，身体又开始造血了。
心头从晚上提到现在的巨石总算的落下来，王放依照这一世的礼节，向周叶彤作揖道谢：“多谢周小姐相救，刚刚是我鲁莽，多有得罪，请周小姐海涵。”
“罢了，罢了。我是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这不通医理的妄人计较。”周叶彤嘴巴依然无遮拦。
姜小芝性命无忧，王放心情好，也知道周叶彤是嘴毒心善，只是笑了笑。
周叶彤从一旁的柜台上拿起一把团扇为自己扇着风，然后就四处的看。在没有看到悟空后，便大喊道：“你的画灵去了哪里，快叫他出来，我要拜师！”
第八章 拜师
周叶彤是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性格，说话做事随心，基本上不考虑其他人的看法。
现在姜小芝的情况，算是救了回来。而刚刚她还让人家准备后事，可以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了脸。
不过周叶彤并不觉丢脸，反而对悟空的医术惊为天人。更是对房上霜、人中气这些她从没有听过的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顿时就生出了拜师的想法。
周叶彤也不管王放和悟空答不答应，直接就驱赶围在医馆里面的百姓。
“今天三闻医馆关门了，各位街坊都回去吧。有病的回家忍一忍，忍不了的去其他医馆看大夫，忍得了的明天再来。
散了，散了，都散了。”
熟悉三闻医馆的人，都知道这位周小大夫的脾气。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只要赵绾大夫出诊不在医馆，那么医馆就归周小大夫随便折腾。偏偏赵绾大夫对这个徒弟还极为溺爱，真做了什么荒唐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天上午未过，她就要关门，大家也只能散去。
其实周叶彤说的没错，这些头疼脑热的病，其他医馆也一样能治。只是赵绾大夫的名气太大，得了小病，大家更愿意找这位名医。
一会儿的功夫，看病的、看热闹的离开，医馆的学徒把大门关上，只留一个可供一人进出的小门。
见闲杂人都走了，周叶彤将一把太师椅搬来放在正堂的中间，对王放说道：“让你的画灵出来吧，我要行礼拜师。”
谁答应收你当徒弟了，而且……
“你不是有师父吗？”王放感觉周叶彤做事真的不可理喻。这里可是三闻医馆，不说悟空没有答应收你当徒弟，你在这里拜师，不考虑赵绾大夫的脸面吗？“刚刚你还说自己是赵绾大夫的关门弟子。”
谁知周叶彤还是不在乎的模样，说道：“我师父可疼我了，我再拜一个师父，她不会怪我的。”
“那也不行。”见到周叶彤无论怎样也要拜师的模样，王放只好直接拒绝：“悟空是我的画灵，以后常伴我左右。等我家小妹痊愈，我们未必就留在泽郡，怎么能给你当师父？
周小姐，你救了小妹，我感激你。但拜悟空为师的事情……是真的不行。”
虽然王放说的已经很明白了，但周叶彤任性起来，油盐不进。嚷嚷道：“你知不知道我谁？我拜了你的画灵……他是不是叫悟空？我拜了悟空当师父，你在泽郡，不……在整个江国都能横着走。
以后你们什么地方都不用去，我养你。”
……
这位到底是哪家的小姐，这么放出来就不怕丢人吗？
王放看看周围……医馆的伙计、学徒各做各的事情，一个个仿佛聋了一般。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没听见，还是早就习惯了这位小姐的惊世骇语。
“周小姐……”
王放还想继续解释，站在门口的一位伙计高喊道：“赵绾大夫回来了。”
闻声的王放向医馆的大门看去。
伙计已经把大门打开，一位四十多岁穿着襦裙，气质典雅端庄的妇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一位为她撑着伞，一位背着一个医药箱。
医馆外面，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的驶离。
周叶彤不再和王放纠缠，她笑嘻嘻的向妇人跑过去，先屈膝行礼再抱住妇人的胳膊说道：“师父去了这么长时间，江王的身体好了些吗？”
妇人就是赵绾，她见到这个心爱的徒弟后，脸上微带的愁容一扫而尽，说道：“江王身体无恙，但毕竟年龄大了，都是陈年的老毛病。过几天不是他的60寿辰吗，到时候全城挂花灯祝寿，他害怕自己有什么隐疾，耽误官员百姓们赏灯的兴致，就让我去帮他调理调理。
然后又叙叙旧耽误了一点时间。
现在离中午还早，你怎么把医馆的门关了？”
周叶彤嘴巴如倒豆子般说道：“唉……师父您不是说，刘大夫、申大夫他们老是抱怨咱们抢他们的病人吗？今天来的病人，我都看了，没什么大毛病。索性关了门，让他们去其他的医馆，咱们也清闲一天。
反正有江王的赏，有我爹的赏，咱们三闻医馆不差那点诊金。
况且我不还留着一道小门吗？真有重病的，也是能进来的。”
赵绾大夫呵呵笑了起来：“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那是当然，我爹都说不过我。”周叶彤很是自得，在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后，她有些激动的说道：“师父，我今天见到了一个医术比你还高明的人，不……是画灵。
一个气血枯涸的人，竟然被他一副药救活了。
我正要拜师哪，师父来给我当一个见证。”
周叶彤说自己要拜他人为师，赵绾并没有生气，反而好奇能让自己这个弟子甘心拜师的人到底有多高明的医术。
还是一个画灵？
周叶彤拉着赵绾来到王放的面前，说道：“师父，就是他的画灵……嗯，你叫什么名字？”
王放向赵绾行礼道：“小生王放见过赵绾大夫。小妹姜小芝失血过多、危在旦夕，幸亏周小姐倾力相助，救了小妹的性命。
王放在此谢过。”
赵绾没有架子，回礼道：“赵绾见过王公子，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的职责。小徒刚刚说您的画灵有非常高超的医术？”
王放回道：“是，我的画灵懂一些岐黄之术。但他的性情放荡不羁，不受约束，喜欢呆在绘卷乾坤内。周小姐想要拜他为师，真的是难为我了。”
赵绾已经看到正堂中间摆放的太师椅，就能猜到周叶彤都做了什么，她向王放道歉道：“请王公子见谅，小徒就是这个性子……”
一旁的周叶彤忍不住说道：“师父，我可是认真的。”
这次赵绾没有再惯着徒弟，她训斥道：“你应该知道你爹为什么把你送到我这里，就是为了能让你收收性子，学会与他人相处。
王公子的妹妹在什么地方，带我去看看。”
赵绾生气起来，周叶彤还是有几分忌惮的。她不敢再提拜师的事情，带着师父去看姜小芝。不过还是趁师父不注意，对着王放挤鼻子弄眼，摆出一副凶样……
第九章 安定
赵绾来到姜小芝的病床前，为她做了一遍检查。以她的医术和经验，很轻易的就知道了这个女孩都经历了什么。
检查过后，赵绾对王放说道：“令妹真是命大，她也有一个好兄长，能找到百年人参，还及时把她送到这里。不过她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每天针灸调养，药和膳食也需要根据情况做出调整。
医馆的右院有客房，你们就暂时住在这里吧。”
能住在医馆，王放当然是求之不得，立即就对赵绾道谢。
赵绾转而对周叶彤说道：“你去安排吧，这个小姑娘也交给你照顾。好好想想我教给你的医术，下次遇到这样的病人，可不要再说我也救不了了。”
听赵绾的言语，她也有办法救病危的姜小芝。
周叶彤问道：“师父，你不是把您所有的医术就教给我了吗？我怎么想不出诊治的方子？”
赵绾说道：“方子是死的，人是活到。我教给你的医术足以救这姑娘，至于怎么救……要看你能不能活用。”
“是，我知道了，师父！”周叶彤认错道。
“今天既然关了店面，那么大家就休息一天。我也累，你们忙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说罢之后，赵绾起身就走去了后堂。只是那神态，不知在为什么而发愁。
周叶彤没有察觉到赵绾的异样，她打量着王放，威胁道：“我肯定是要拜你的画灵为师的，你拦不住的。”
王放在心中吐槽：我的画灵我拦不住？太看不起我了！
真不知道这位大小姐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反正不要在这个话题上回应就是。
王放说道：“周小姐，我和妹妹住在什么地方？有什么话，能不能让我们安顿下来，洗个澡再说。”
周叶彤看看王放，果然蓬头垢面，身上污泞不堪，不知道在土堆里面打了几滚。
“好啦，好啦……我让伙计带你去右院客房。至于你妹妹，后堂熬的羹马上就要好了，我喂过她，再为她针灸疏通血脉，就送她过去。
洗澡水和衣物，你让伙计给你准备就可以。”
把姜小芝交由周叶彤照顾，王放跟着医馆伙计穿过正堂、后堂、一进院、二进院，然后拐进右跨院。
此时的王放才发现，原来医馆的里面竟然这么大。前后大概有五进院子，还有左右跨院。里面有花园、假山、池塘、凉亭，园林设计和布局，让整个院子显的清幽典雅。
只是这么多的房子大多空置，王放这一个客人竟然就独占了一进院子。
这位赵绾绝不是一般的名医。
江国是大魏帝国九个封国之一，泽郡则是江国的首府，地处要害且商业极为繁荣。这就决定泽郡城内寸土寸金，普通人能在这里有一处房产就算是殷实之家了，很难想象这么大的一座宅院值多少钱？
一个医馆能赚这么多钱吗？
根本不可能，仅仅那随随便便就关门歇业的态度，就说明开这个医馆是兴趣，不是主要收入来源。
回想在医馆正堂，赵绾和周叶彤说的话，王放猜测这位赵绾大夫的身份不仅仅是名医那么简单。
“这位兄弟……”王放对带自己来的伙计问道：“为什么这个宅院这么大，却没有人住？”
伙计为王放打开一间客房的门，回答道：“东家一直没有婚嫁，也没有亲属。整个医馆就十多个伙计和学徒，根本住不了这么大的院子。东家住东跨院的望月楼，我们住医馆后面的厢房。因此整个宅院大部分地方都空着，有东跨院的丫鬟婆子定时打扫。
王公子住这间客房，令妹的房间在隔壁，等周小姐为令妹做完复诊后，就把她送来。”
王放跟着走进客房。
两扇屏风把客房分为三部分，正对门摆放着一张方桌用来招待访客，右间是卧房，左间是书房。房间内装饰简洁，除了墙壁上挂着几张装裱的字画并没有太多的饰物。
而且房间收拾的非常干净，还有淡淡的熏香。看来，虽然不常有人居住，但下人们还是认真的打扫。
刚到泽郡就有这么好的环境居住，王放已经非常满足了。
“请代为转达我对赵绾大夫的谢意。不仅医治我家小妹，还让我们住这么好的院子。”
伙计笑呵呵的答道：“今日公子画灵施展的医术真是让我们所有人大开眼界。东家没有其他爱好，只喜欢书画和医术。
公子有这么威风的画灵，必定是高阶位的画师，你的画灵又精通医术，东家才不舍的让您走哪。
公子暂且稍候，我让人去烧水。”
说完之后，伙计退出去并为王放关上了房门。
房间重回安静，独身一人的王放回想自己的经历，甚至以为自己只是在梦中。吃人的妖怪，威风的神猴，可怜可爱的妹妹，还有这繁华无双的郡城，这些是真，还是假……
脑中，燃烧的山村和私人画展重叠，两个记忆让他不知道自己的经历是“周庄梦蝶，还是碟梦周庄”。
但不管怎样，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就要想尽一切办法在这妖族与人族争斗的世界里……活下去。
画师，是人族唯一能与妖族匹敌的职业。
画师以笔画灵，可分山断江，可创物御神，可定社稷截气运。人族仅仅用了千年就摆脱被妖族捕杀的命运，并反攻妖族占了这个世界最富饶的土地，就是因为画师的存在。
画师根据综合实力分为十六个阶位，对应妖族十六个阶位分别为：
一阶画师学徒、一阶妖民
二阶初懵画师，二阶白杆妖兵
三阶山石画师，三阶金铁妖兵
四阶流云画师，四阶掌旗妖兵
五阶中醒画师，五阶巡山小校
六阶立形画师，六阶山门小校
七阶入意画师，七阶洞府小校
八阶高悟画师，八阶后山都督
九阶明心画师，九阶前山都督
十阶醒神画师，十阶中山都督
11阶画师学士，11阶妖族小将
12阶画师翰林，12阶妖族大将
13阶大画师， 13阶妖帅
14阶画主， 14阶妖候
15阶画尊， 15阶妖王
16阶画圣， 16阶妖圣
在16个实力阶梯上，王放知道自己只是一阶的画师学徒。实力微末，若不是侥幸用绘卷乾坤收了山魈，昨晚自己和小妹已经成了人家的晚餐。
此次来泽郡，不知道以后还会遇到怎样的危险，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于是王放在等伙计烧水的时间里，走到了左间的书房。
第十章 天罚
王放在书房的书柜里找到了笔墨纸砚。
这些书画文具非常考究，以王放画家的眼光看，比他在破庙施展绘卷乾坤用的笔墨好太多了。而且在另一个抽屉中，竟然还有一些较为昂贵的彩墨。
王放用砚台研磨出适合作画的墨汁，再将几支毛笔放在墨汁里浸泡。然后一挥手，记录西游记的绘卷就在画台上铺开。
这是以孙悟空为画灵的绘卷乾坤。故事停止在孙悟空不满弼马温的官衔，弃官离开天宫返回花果山，自封“齐天大圣”竖旗聚妖的一刻。
此时孙悟空的实力，依照这个世界16个实力阶梯评估，应该到了14阶妖候的水平。
但现在的西游记才刚刚开始，画灵悟空有非常大的潜力可以提升。马上就要开始的大闹天空，就是孙悟空的一次实力升阶。
因此王放就想着利用这段时间，把大闹天宫补进西游记的绘卷乾坤中，使悟空的实力提升到15阶。
先闭目在脑中生出下一个故事。
王放不是一个会编故事的人，写这种长篇文章和书画本就不是一个行当。如果不是因为对西游记印象太深，一个好故事大概也会被他写的一塌糊涂。
画如何绘，文章如何写，如何让绘卷乾坤运转流畅，一层层叠加铺垫，一层层推波助澜。
都要提前在心中复习一遍。
直到胸有成竹，王放才睁开眼睛。他拿起毛笔，在砚台边缘划去多余的墨汁，然后在画卷上落下。
但是就在落笔的瞬间，王放就感到手臂上传来千钧力。
绘卷之上，腾起玄黄之气将绘卷覆盖；房间内，磅礴的天威从上方压下来；耳边，响起梵音经声直传脑中，搅的王放精神涣散，握笔的手不自觉的抖动起来。
王放知道这是自身的气不足引发的绘卷乾坤反噬。
没有原型供绘卷吸收力量，想要补绘卷的后续，就需要画师拥有足够的气供绘卷乾坤运转。
身为画师，王放清楚自己正遭遇什么；但身为画家，王放更愿意尝试挑战这个世界的法则。
王放深深吸入一口气，清空对法则畏惧的固化思想，只回忆自己当初为学画时的付出和坚持。
在那个虚浮的时代里，一个认真作画的画家想要成名真的太难了。那些凭炒作成名的抽象派同行眼中，每天把大部分时间用在绘画上的王放，就是一个和时代脱节的蠢货。
而王放却坚持走自己的道路，他学习东西方绘画特色，临摹古今名作，用心去雕琢自己每幅作品，一点一点让人们认可自己……直到成为了曾经嘲笑自己那些人只能仰视的存在。
画师的气不足，真的就没有办法继续补足绘卷乾坤吗？
这个世界的画师，认为是，不敢违背！因为在补足绘卷乾坤的过程中一旦出错，画灵的实力就止步于此。
但王放却想着试一试，尽全力去试一试。
因此，当绘卷乾坤和冥冥中的法则开始阻挡王放的时候，他没有停止，他相信自己的实力，相信西游记的经典。
随着画笔的下落，手臂承受的力量越来越大，王放就双手持笔压住鼻尖的抖动。天威降临，气凝致使呼吸困难，王放就在吸足一口气后屏住了呼吸；耳边梵音经声乱心神，王放索性放弃了精神，把大脑清空，将身体交给长久练画练就的本能。
眼前玄黄之气将绘卷全部遮住，而王放依然落笔而下，笔尖穿过雾气一勾一皴。
腕抖如行龙摆尾，身立似崖松盘根。
绘卷内的玄黄之气如涌泉一般冒出，天威带动气浪翻腾旋转，围绕王放形成了一圈乌云。轰隆之声在云内连绵，隐隐有闪电把云层照亮。
被画师传递数千年的法则，极力干扰着王放。而王放已经进入在破庙中手绘绘卷乾坤的状态，不被身边、眼前和耳中的异象所扰。
在看不见画卷上，任意泼墨。
然而就在王放行如流水的书画之时，一道霹雳在房内炸响。王放手中毛笔的笔杆被这冥冥中的力量炸的从中心爆开。
笔甩出，王放被震的向后跌坐在画台后面的椅子里。他的双臂颤抖，全身的汗水如泉般的往外冒，整个身体犹如散架一般。
再看桌子上的绘卷，玄黄气散开露出下面的画面。
绘卷上，一朵祥云成型，一座大殿的殿角显现出了轮廓。虽然画还没有完成，但天宫那立在云端俯瞰众生的气势已经跃然而出。
看到这里，喘口气的王放不禁哈哈大笑。他不顾身子遭受天罚站起来，将绘卷收起，再拿来一张宣纸铺在画台上。
手颤巍巍的从砚台里面拿起一支新笔，在纸上写道……
“与天斗其乐无穷”
字在纸上如鸡抓猫挠，横竖曲折蜿蜒，撇捺峰回路转。几个字，就像初识字的小儿握笔在纸上涂鸦，无骨无劲，完全看不到笔透纸面的美感。
而写完这些字的王放却满眼的欣赏之色。这时又一道霹雳轰鸣，仿佛是谁在回应王放的嘲讽。
手臂还在颤抖，逼来天罚的王放脱力，笔跌落在地上。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刚刚的伙计在门外喊道：“王公子，热水已经烧好了，请开门。”
王放抬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门前将房门打开，就看到伙计带着几个丫鬟提着装有热水、凉水的水桶站在外面，还有一名丫鬟捧着一身用来替换的衣服。
伙计见到开门的王放面色苍白，全身上下如水洗一般，头发打屡，汗水透出衣衫，便疑惑的问道：“公子，出了什么事？”
王放把还在颤抖的手背到身后，说道：“我没事，就是一晚上没有睡觉，有些累了。”
“没事就好。”伙计让提水的丫鬟们进屋，再对王放说道：“公子沐浴后就休息吧。午餐，我会让人装进食盒放在门外。如果公子醒来凉了，就找人帮您热一下。
刚刚我去医馆前堂看了一眼，姜小姐醒了一会儿，再吃过羹后又睡着了。
令妹有周小姐照顾，请公子放心。或许您睡一觉后，姜小姐也醒过来了。”
听到姜小芝已经苏醒，王放非常高兴。如果不是自己刚刚受了一记天罚，全身麻木，又一身的臭汗，他肯定要去看看妹妹。
王放从怀里取出几块碎银子放在伙计手中，说道：“谢谢这位兄台，也谢谢周小姐。这些钱算我请大伙喝凉茶消暑，我和妹妹住在这里几天，要劳烦大伙了。”
伙计没有推辞，笑呵呵的把钱收了，回道：“王公子被东家和周小姐看重，以后我们也多仰仗公子提携。水已经倒好了，我们就不打搅公子休息了。”
等丫鬟们提着水桶离开，伙计对着王放行礼，然后关上了房门。
第十一章 桂树下
卧室内的浴桶已经注满了冒着热气的水。
身上泥土和汗水混合，让王放全身难受，于是他把衣服一脱就跳入了浴桶内。
微烫的水温使毛孔张开，肌肉遭受天罚的酥麻感一扫而尽，转而就是内外通透的舒服。接着浓浓的困意袭来，王放就这样躺在浴桶内睡了过去。
书房的画台上，书写着“与天斗其乐无穷”七个大字的宣纸，无风的飘荡起来。它从书房飞到卧室，围着浴桶内的王放转了一圈，就散做点点星光消失不见。
王放真的太累了，得知姜小芝苏醒更让他一直绷紧的心神得到放松，因此他睡的非常沉。如果不是因为水温转凉，估计他可能要睡到第二天的早晨。
阿嚏！
醒来的王放，被凉水激的打了一个喷嚏。他赶紧冲洗一下，然后跳出浴桶穿上了替换的衣服。
伙计留下的衣服是一套普通的书生衫，青色的丝麻混合面料透气柔软，比王放之前穿的棉衫不知好了多少。
价格肯定也要贵很多。
此时王放开始担心自己身上的银钱够不够支付这些用度。
小芝的医药费、药膳费再加上两人的住宿费和伙食费，肯定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虽然以三闻医馆的产业，看不上自己这点钱，赵绾大夫也似乎没有要收钱的意思，但王放却不想因为钱欠别人的人情。
应该想想赚钱的门路，自己和小芝不能一直住在别人的家里。
王放没有注意自己留在书房内的字不见了，他推开房门，发现太阳已经偏西才意识到自己一觉睡了多长时间。
然后就看到了前方院子桂树下坐着两个女孩。
桂树冠如华盖，茂盛的枝叶中长满了杏黄色的桂花，微风拂过让满院子都是桂花的香气。
桂树下的两个女孩围着一张石桌对坐，桌子上放着一盘瓜子。其中面对王放的女孩，就是周叶彤。
此时的周叶彤已经换过一套衣衫，木兰青双绣缎裳本来能很好的衬出少女的青涩韵味，但被周叶彤那豪放的坐姿全部破坏了。她翘着二郎腿，晃着足尖，手里抓着一把瓜子，一边磕着一边毫不顾忌形象的哈哈大笑。
反而另一个背对王放的女孩却端端庄庄的坐在那里。
女孩穿着鹅黄色的轻罗百合裙，面前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她小心翼翼的拿着一柄玉勺，慢慢舀出一勺粥，轻轻的吹散上面的热气，再缓缓的吃下。
这家教不知比那周叶彤高出多少倍。
王放暗暗对这位背对自己的女子打了一个高分，也对她充满了好奇心。
这时周叶彤看到了走出房门的王放，并对另一个女孩使了一个眼色。女孩转头看来，见到王放，她的面色立即变成惊喜，唤一声“哥哥”，就站起身快步跑了过来。
王放这才认出向自己跑来的女孩，就是姜小芝。
此时的姜小芝换了一套衣衫，身上经过洗浴早就不是脏兮兮的模样，才让王放一时没有把她认出来。
只是姜小芝的身子还非常虚弱，刚刚跑出两步就脚下一软向前栽倒下去。吓的王放赶紧冲上前，一把将小芝抱住，才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
“你刚刚有点好转，怎么还这么鲁莽！”王放扶着姜小芝回到石桌旁坐好，就对她责备道：“以后就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你身体刚刚好一点，若再摔出个好歹，让我怎么办？
你现在要好好的休息，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重要。”
“我知道了，哥哥。”即便被责备，见到王放的姜小芝还是非常开心，她把粥推倒王放的面前，说道：“哥哥还没有吃午饭吧？先把这碗粥喝了。”
王放拿起勺子把碗里粥搅均匀，一勺舀出来的粥中有莲子、红枣和银耳，然后说道：“这粥是周小姐特意为你熬的药膳，专门让你调理身子的。我吃了就是混个饱，你吃了就能快点康复。
来……我喂你，乖乖的把粥喝完。”
看着递到嘴边的粥，姜小芝面色微红，低声说道：“谢谢，哥哥。”
王放一勺一勺的为姜小芝吃粥，一旁的周叶彤羡慕的说道：“你们兄妹感情真好，不像我的哥哥们，除了给我买东西从来不陪我玩。
诶！为什么你们兄妹一个姓王，一个姓姜？”
周叶彤一个问题让王放的勺子停在空中，本来一脸甜蜜的姜小芝也是瞬间脸红到耳根。两人的关系虽然明面上是兄妹，但真正关系却都心知肚明。平时大家知道却不说破，两人以兄妹相待，也不觉得尴尬。
可周叶彤突然这么问，无疑是要捅破这层窗户纸。
见姜小芝扭扭捏捏的样子，王放随口回答道：“小芝是我父母的养女。”
说完之后，王放继续喂姜小芝。
其实王放这么说，如果是寻常百姓听到，自然能理解姜小芝是王放的童养媳。而出身显赫的周叶彤哪里知道这些，更是羡慕的说道：“要是我爹也收养一个女儿该多好，我就有一个妹妹了。我肯定能像你一样，这么仔细的照顾她……喂她吃东西，帮她洗澡，换衣服、打扮，抱着她睡觉。”
王放手中的勺子又停在空中。
这位大小姐到底是哪位大才教出来了，说话能不能先经过大脑考虑一下。看看小芝，害臊的头都快埋到桌子底下去了。
王放总结，和周叶彤谈话，话题绝对不能跟着她走。
“周小姐。我看你衣着谈吐应该是来自大户人家，不知道你家住何处？等小芝康复以后，我好带她登门道谢。”
听到王放询问自己的家世，周叶彤打哈哈说道：“我家嘛……我爹不让我到处宣扬。在这个三闻医馆，也就我师父知道我的身份。
反正我家很厉害的，只要让你的画灵收我当徒弟，在这江国地界上，没有我不能帮你摆平的事。
让你的画灵出来吧，咱们在这里把拜师礼进行了？”
怎么转移话题，又转移到拜师上面去了，咱们就不能愉快的谈点和拜师、养女无关的事情吗？
就在王放准备再次拒绝周叶彤的时候，一个医馆的伙计慌慌张张的跑来，大喊道：“周小姐，周小姐，大事不好了……外面来了很多医馆的大夫，他们都嚷嚷着要见东家。要……要咱们给他们一个公道。”
第十二章 问罪
“你别慌，慢慢说。”周叶彤站起来，拿出医馆小当家的气势，问道：“都是谁来了？”
伙计喘口气回答道：“有济润医馆的刘大人，有泽福医馆申大夫，有四堂医馆的关大夫。还有，还有……反正咱们泽郡东城医馆的大夫都来，其他城区医馆也有人来。”
济润医馆、泽福医馆、四堂医馆都是泽郡东城有名的大医馆，再加上其他医馆的大夫一起前来。这么来势汹汹，肯定是有大事发生。
周叶彤又问：“我师父知道他们来吗？”
“东家今天上午回东院望月楼时，就交代不让我们打搅她。我只好来找小姐为咱们三闻医馆做主。”
赵绾回来的时候，周叶彤就察觉到了一些异样。这次知道她把自己关在望月楼，就能猜到可能和江王宫之行有关系。
有人来踢馆，师父不能出面，自然有徒弟担当。周叶彤对伙计说道：“走，咱们去医馆看看。如果这些大夫真的是来找麻烦了，我帮你们出气？”
周叶彤领着伙计气汹汹的走了，院子就剩下王放和姜小芝两人。
“这位周小姐有时候说话不经思考，但人很好。”王放呵呵笑着说，以缓解自己和小芝之间的尴尬。刚刚周叶彤说的什么洗澡、换衣服、睡觉，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尤其是他们两个之间特殊的关系。
没有外人，姜小芝终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附和道：“是啊，周小姐真的很好。她还把她的衣服给我穿，我……我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服，做梦也没有想过。
哥哥，你说外面来了那么多人。周小姐一个人去，会不会吃亏？”
听姜小芝这么说，王放不禁楞住了。
这么多医馆的大夫集体上门，显然是有备而来。而周叶彤的性子，说好听一点就是胸大无脑，说难听一点就是无脑。她直冲冲的往人家埋伏圈里闯，怕是被对方人多口杂一挤兑，就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
虽然看起来周叶彤家世在江国很有背景，但对付一群救死扶伤的大夫，不是有权就能压人的。
王放说道：“你说的对，周小姐恐怕会吃亏，我去医馆看看。可是你……”
姜小芝笑笑说道：“周小姐说了，我就是失血过多身子虚，其它没什么病症。她让我多吃些滋补品，再多晒晒太阳。我就坐在这里等哥哥，哥哥你连那么可怕的山魈都收了，肯定能快点回来陪我的。”
王放看姜小芝的精神很好，也就不那么担心。他把粥碗推倒小芝面前，叮嘱道：“趁热把这些都喝完，我去看看，如果没事就回来。”
“去吧，哥。”
王放起身，沿着记下的道路向医馆走去。
等王放来到医馆时，医馆里面已经坐满了人。看衣着和神态，应该就是各医馆的大夫了。医馆的大门大开，外面围满了闻讯而来的百姓。
周叶彤坐在大堂的主位上，医馆的伙计们为来的大夫们倒上茶。王放没有惊动其他人，像一个无关闲人在一个角落站好。
大堂内外有人窃窃私语，有人高谈阔论，有人为一个药方在那里争的面红耳赤，弄得整个三闻医馆像一个菜集市一般。
医馆的伙计大声喊了几声安静，但没有人理会他。
而周叶彤虽然在来的时候一副权二代的气势，但终究是一个孩子。在家里、在医馆，大家让着她随她闹，可她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在座各大医馆的大夫们，全都头发胡须发白；门外的百姓也是比往日看病的多了十多倍，把外面的路堵得死死的。
王放看到，虽然周叶彤看起来坐的沉稳，但眼神发飘，完全就是在强装镇定。
这时，一位留着山羊胡戴着郎中帽的老者站了起来。他环顾一下大堂，流露出来的气势瞬间就让声音小了许多，并很快全都安静下来。
老者对自己身份营造出来的效果非常满意，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更是让他对今日的谈判信心十足。
“老朽是济润医馆的刘文勋，承蒙各家医馆大夫们的厚爱，做与三闻医馆交涉的代表。老朽在此承诺，必会帮各医馆讨回一个公道，声讨三闻医馆欺行霸市的行为。”
说完之后，刘文勋向周围稽首行礼，引来一片掌声。
来犯者气势如虹。
势单影薄的三闻医馆，更让周叶彤有些坐立不安。
而“欺行霸市”的罪名则让周叶彤忍不住的说道：“刘公，您在泽郡是有声望的人，也是江王宫的五品医官。今日你带着这么多人围堵我三闻医馆已经是欺人太甚，还敢污蔑我们欺行霸市。
三闻医馆欺行霸市？传出去不怕笑掉整个江国百姓的大牙。”
周叶彤此言一出，果然引来门外百姓的大笑。
赵绾大夫自从开办三闻医馆以来，一直乐善好施。让泽郡百姓、尤其是东城百姓得到了很大的实惠。
说三闻医馆欺行霸市……真是贻笑大方。
而当刘文勋看过来的时候，所有还在笑的百姓立即闭上了嘴。
刘文勋在泽郡是仅次于赵绾的名医，又是江王宫的医官，同时受国相李尧的器重，频繁出入国相府，是王宫和相府的红人。
这样的官，不是小老百姓能得罪的。
等重新镇住场面后，刘文勋转身向周叶彤行礼，说道：“刘文勋见过周小姐，向令尊问安。”
见到刘文勋对自己行大礼，周叶彤立即警觉的问道：“你，你认识我？”
刘文勋起身说道：“老朽上次见小姐，小姐才刚刚十岁。自从令尊将小姐送来三闻医馆学医，老朽已经有近五年没有见过小姐了，刚刚还差点没有认出小姐来。
既然令尊不想泄露小姐的身份，那么老朽现在就当您是赵绾大夫的徒弟。如有得罪，还请见谅。
想来周小姐也不会用家世欺负我们这些医人救命的大夫、郎中。”
听刘文勋的言语，大家才知道周叶彤的身份不是一般的富贵。毕竟刘文勋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小小少女竟然能让他行礼，这身份就很让人揣测了。
姓周……当今江国王室也姓周，难道她是王室子弟？
不过刘文勋对周叶彤的态度只尊敬，并没有因此退缩，看来也是有恃无恐。
第十三章 欺行
周叶彤昂着头，展现着对家族的自豪说道：“这里的事和我爹无关。我在这里就是赵绾大夫的弟子，师父身体不舒服在后院休息，三闻医馆现在我说的算。
你今天若是不把三闻医馆‘欺行霸市’的事情说清楚！我……我就上门砸了你家招牌。”
刘文勋冷笑道：“好……若是三闻医馆没有欺行霸市，我就让你砸了济润医馆的招牌；可如果三闻医馆确实欺行霸市哪？”
“我，我，我……”周叶彤看着刘文勋那皮笑肉不笑的脸，气急道：“我就把三闻医馆的招牌砸了，这公平了吧？”
“周小姐，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
王放听到这里，就知道周叶彤果然和自己担心的一样，被人家从言语上挤兑就上了人家的套。
不管周叶彤的爹是谁，明显让刘文勋非常的忌惮。结果周叶彤稍微被激将，就把自己最厉害的依仗废了。
还有拿医馆招牌对赌……这就是骗小孩子把戏。结果周叶彤真的就把自家医馆的招牌押上了。对方明显是在这里挖了一个坑，你怎么就傻乎乎的往里面跳呀！
这小丫头，一看就是被家里和医馆惯坏的孩子，平时大家处处让着她，就让她有了自己很厉害错觉。这次遇到一个老奸巨猾，又别有用心的老狐狸，大小姐立即就被打回的原型。
不过王放没有现在站出来，这个刘文勋的狐狸尾巴还没有露出来，先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刘文勋见到周叶彤把三闻医馆的招牌押上，便哈哈大笑起来。
“周小姐，你可理解这欺行霸市的意思？”
周叶彤丝毫没有自己被算计的意识，答道：“当然知道。欺行霸市就是仗势欺负打压同行，逼迫病人都上我这里来。
刘公，你在三闻医馆头上按这个罪名真是好笑。我们什么时候欺负你们，不让你们开门了？我们什么时候逼迫百姓来我们这里看病了？
你就是在无理取闹！
快把你家医馆的招牌送来，本小姐要在这里，当着大伙的面，劈了当柴烧！”
刘文勋向众位医馆的代表抱抱拳，对周叶彤说道：“周小姐，如果三闻医馆没有欺负打压同行，为什么我们这么多家医馆一起上门讨公道？
三闻医馆出售的药，价格比其他医馆低五成到八成，甚至不收钱。
诊金也比其他医馆便宜。
我们都知道赵绾大夫与江王有很好的私交，这片宅院就是江王赐的，另外城外还有百倾粮田是赵绾大夫私产。
三闻医馆不缺这点诊金和药费，赵绾大夫又乐善好施。但也正是因为乐善好施，致使整个泽郡的百姓都来三闻医馆看病。同时也让其他医馆，背上黑医奸商的骂名。
这算不算依照江王的恩典，欺负我们这些靠经营医馆养家糊口的大夫？”
刘文勋的话引起了这多医馆大夫们的共鸣，大家虽然因畏惧赵绾和周叶彤背后的王室而不敢高声声讨，但嗡嗡的小声牢骚都被周叶彤听在耳中。
这个时候的周叶彤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她强辩道：“我们卖的药便宜，你……你们也可以便宜卖嘛？”
“哈哈哈……”刘文勋等的就是周叶彤这一句，他慷慨激昂道：“周小姐，您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家小姐，就地上掉块银子，您可能怕脏手都懒得捡。
但我们不是。
一个医馆里面大夫、郎中、学徒、伙计是要吃饭的，他们背后爹娘妻儿也是要吃饭的。我们没有佃租收，没有赏赐拿，就靠诊金和药的薄利养家糊口。
仅仅去年，泽郡东城就有五家医馆经营不下去而关门。在座的各位，大概明年就会少几个老面孔。
这不叫欺负打压同行，什么叫欺负打压同行。等我们这些医馆被你们打压的一家家关门后，整个泽郡百姓没有选择，就只能来你们三闻医馆看病，这算不算霸市！
周小姐，事情已经非常清楚了。
三闻医馆的招牌……是我帮您摘下来，还是您亲自摘下来？”
刘文勋这几句话，可谓戳中了众多医馆大夫的泪点，也都对周叶彤不知民间饥苦愤愤不已。想起那些被迫关门背井离乡的同行，想起自己苦苦支撑不知什么时候就关门的医馆，一些大夫忍不住的就啼哭起来。
说话的嗓门也大了起来。
一群老爷子在面前哭，还说三闻医馆要逼他们家破人亡，真的把周叶彤吓坏了。心神慌乱，也说不出能反驳刘文勋的言辞。
再想自己刚刚用自家的招牌与人家对赌，更是心慌，眼泪不自觉的就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王放一直冷眼旁观，却琢磨不透这个刘文勋的目的。
三闻医馆在泽郡施医赠药不是一年两年了，为什么刘文勋在这个时候带人上门逼馆？王放不相信砸三闻医馆的招牌是刘文勋的目的，赵绾和周叶彤背后明显是江国王室，他一个五品医馆敢随随便便招惹她们？
他背后没人撑腰，打死王放都不信。
刘文勋背后有人，而且还是江国统治层的人，可这位高权重的人怎么会管一个医馆欺行霸市？
这可能是一场江国权力层的斗争。
王放本来是不打算让自己陷进去的，毕竟自己初来乍到，最好不要招惹这种级别的强敌。
但看到周叶彤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的样子，他又感到愧疚。自己来这里就是想帮忙的，如果就这么离开，怎么对的起她救小芝的恩情？回去后，对小芝说自己害怕逃跑了，让她怎么看到从小崇拜的哥哥？
算了……算了……就是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被你们这些倚老卖老的老家伙欺负，我也不会坐视不管。
这个时候，以为胜券在握的刘文勋看着快要哭出来的周叶彤，自得的说道：“周小姐，砸招牌的玩笑话不用当真。只求三闻医馆把招牌收起来，从此不再经营，给大家一个活路就可以了。”
周叶彤为了不哭，把嘴唇都咬出了血。
一个伙计在周叶彤的耳边小声说道：“小姐，让我去找东家吧……”
该怎么办？周叶彤长这么大，头一次像这样六神无主。
这时一个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刘公，我觉得您对三闻医馆欺行霸市的解释，太过牵强了……”
第十四章 霸市
王放走到周叶彤的面前，往她手里塞了一张手绢，低声说道：“没事，一切有我。”
不等周叶彤回应，王放转身面向刘世勋，先抱拳行礼，说道：“小生王放，见过刘公。”
刘文勋看看王放，不知道这突然出来的后生是什么来历。不过看周叶彤毫无顾忌的拿着这人给的手绢擦泪，应该是两人熟识。
一个五品医馆终究还是忌惮周叶彤的身份，不敢做的太过分，就没有拿官威压王放。
“你有什么话说？”
王放借周叶彤的势有了下场说话的资格。否则一个平民在这里为三闻医馆出头，刘文勋都懒得理你，随便找茬就能把你赶出去。
官大一品压死人，有些势能借就借，不丢人。
我这也算是狐假虎威了……我也不想，奈何这个老虎太蠢！
王放回头看了一眼周叶彤，眨眨眼再次安她的心，才对刘世勋说道：“刘公，小生有一个医术上的问题久思不解，刘公是五品医馆，一定能为小生解惑。”
刘文勋看看王放，又看看周叶彤，不知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知道这个问题后面肯定有坑，但既然是医术上的问题，又不能不答。
“看你是三闻医馆的人。有什么医术上的问题是赵绾大夫答不了的需要问我？你说吧……”
刘文勋在这里做了一个保险。如果自己回答上来，那么自己的医术肯定要高于赵绾，这是对济润医馆一次很好的宣传；而万一答不上来，有赵绾在前面顶着，自己不懂也没有什么好丢人的。
见到刘文勋开始跟着自己的节奏走，王放便问道：“假如刘公是一个病人，你得了伤风到一个医馆看病，而医馆的大夫说您是中风，给您抓了三副中风药，还好心的免费送给您。
这药……您吃，还是不吃。”
听到这个问题，本来还抹眼泪的周叶彤噗呲就笑出声来。因为就在今天上午，就是她差点给一个伤风的病人开了三副中风药。
不过她也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这里笑场，又憋了回去。
刘文勋没有立即回答。这种问题随便找一个人都能给出答案，王放却来问自己，明显是后面有陷阱。再看到周叶彤把眼泪又憋出来的表情，他更加确定这个坑还不小。
但是不回答吧……
在这大庭广众下，众目睽睽，堂堂一个五品医馆对这种问题都答不上来，还有何面目站在这里？过几天传遍全城，王亲贵胄谁还敢吃自己开的药？
而答，肯定是不能答“吃”，这还不如不答。
选择只有一个，明知后面一定有坑，但刘文勋只能说道：“伤风、中风根本就不是一类病，我当然不会吃。
小子，你问这种三岁小儿都知道的问题，是在戏弄本官吗？”
见到刘文勋拿出官威，王放向他行礼道：“刘公见谅，小生后面还有一个问题。”
说完之后，王放没有等刘文勋回应，就快步走到医馆门口，抓着一个看热闹的百姓就拉进大堂内。
“我问你，赵绾大夫和……”王放随手在众多大夫中指了一位问道：“这位大夫同时坐诊，你来看病，会先找谁？”
那人没想到自己会被抓进来，正要挣脱回去，但听到这个问题后，便随口答道：“当然是找赵绾大夫了，你……你把我放开。”
王放继续牢牢抓住那人，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答完就放你走。如果赵绾大夫和这位大夫收一样的诊金，你先找谁看病？”
那人听到答完一个问题就放自己离开，便停止挣扎，说道：“这还用问吗？当然还是找赵绾大夫，赵绾大夫人好、医术高明，能一副药治好的病绝不开两副药。
其他医馆？肯定是多开两三副药，好多赚钱。别说同样的诊金了，就是赵绾大夫多收一些，我也愿意来三闻医馆看病。
你的问题我已经答完了，快放开我。”
得到了回答超乎预想的好，王放松开手，让那人返回围观的百姓中。
现在该问的都问完了，王放重新走到刘文勋的面前，说道：“刘公，我想今天这事情的答案已经非常明显了。
您说庸医给您开的药，不要钱您也不吃。那么百姓都选择来三闻医馆看病，就不是单纯的因为我们的药便宜，而是因为赵绾大夫医术高明。
刚刚那位兄弟也说了，即便三闻医馆的诊金和你们一样，他也来三闻医馆看病，因为赵绾大夫不仅医术高明，而且为百姓着想。
您说三闻医馆欺行霸市？
我也觉得三闻医馆太欺行霸市！”
当王放开始利用两个问题的答案开始反驳的时候，刘文勋终于知道了他突破口在什么地方。然后就开始思考如何见招拆招……
可是他没有想到，王放最后话锋一转，竟然支持自己说三闻医馆欺行霸市。
难道这是国相安排的友军？
而周叶彤则在这个时候站起来拍桌子大骂道：“王放，我错看你了。你……你好不要脸！你闭嘴！”
刘文勋则立场鲜明的站在王放一边。虽然他不知道王放准备从什么地方再次证明三闻医馆欺行霸市，但似乎比自己要高明的样子。
既然是友军，就一定要保护。
“周小姐，看来王公子有比我更好的证据，还是让他把话说完吧。王公子请继续讲……”
有了刘文勋的支持，王放昂起头，慷慨激昂的说道：“赵绾大夫欺负的是谁？欺负的是医术不仅仅是平庸，还不思进取之辈。
有些大夫背几篇医书就敢开医馆，以为世间无人不病，就想凭拙劣的医术换一生温饱。
但百姓的眼睛是雪亮了，真金是不怕火炼的。
庸医能骗人一时，骗不了人一世。时间长了，自然没有人再找他看病，他的医馆自然就要关门。
去年有五个医馆关门，需要可怜他们吗？今年有医馆关门，需要可怜它们吗？以后有医馆关门，需要可怜它们吗？
自己没有本事，活该被欺负！任何竞争不过别人而关门的人都不需要可怜。
是什么逼着百姓来三闻医馆？
三闻医馆靠的医术、靠的是口碑、靠的是真心对待病人，赢得了百姓的信任。
是公道之心让他们有病就只认三闻医馆！
刘公带着各位来三闻医馆说我们欺行霸市，那我们的确是欺行霸市了！
医馆的招牌就在上面，想拆的、想砸的，就自己上去摘吧！”
第十五章 入局
当王放的话音落地之后，整个医馆内外一片寂静。
众医馆的大夫们纷纷擦着头上冒出的汗，他们都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来回翻转的如此之快。所有人一起看向刘文勋，他们都是被济润医馆鼓动来的，当然一切靠这位刘大人做主。
此时刘文勋的脸如蜡纸一般，王放这一刀就似捅在他心头，却又不知如何回击。
自己带人来就是以“欺行霸市”的名义来声讨三闻医馆，不论对方怎么解释，自己带着一众医馆大夫在这里闹就对了。只要惊动赵绾，依照她的性格，肯定是关医馆息事宁人。
可现在人家认自己就是“欺行霸市”了，自己还能找什么缘由继续在这里胡搅蛮缠？
然而王放认的“欺行霸市”根本就是另一种解释，传扬出去，是为三闻医馆挣好名声。
不能逼三闻医馆关门，自己该如何对国相交代？
在刘文勋不知所措的时候，周叶彤来了精神，她跳到椅子上大喊道：“对，三闻医馆就是这么欺行霸市的。来人……把梯子搬过来架在门口，请刘大人摘咱们家招牌！”
说完还不忘对着王放伸伸大拇指。
见到伙计真的去搬梯子，刘文勋赶紧阻止。让三闻医馆关门是一回事，摘三闻医馆的招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果今天在这里落下一个嫉贤妒能，迫害名医的罪名，以赵绾与江王的关系，明天就是自己人头落地之时。
“不不不……周小姐，小人不敢。刚刚听王公子一席话，如有醍醐灌顶、令我茅塞顿开。
原来是我们医术不精，才使得百姓有病不去我们那里求诊。
请周小姐和赵绾大夫原谅我等的愚钝，我们回去之后一定多多研读医书，精炼医术，以三闻医馆为榜样，造福一方百姓。”
刘文勋果然是混迹官场的人物，见到形势已经无可挽回，立即低头认罪。不仅对周叶彤行礼，还对王放稽首躬身行了一个大礼，仿佛真的顿悟认错一般。
周叶彤从椅子上跳下来，又坐回去。
对于刘文勋的态度，她还是满意的。刚想开口说原谅他，可再一想就对王放问道：“王……王大哥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而王放，在刘文勋对自己行礼的时候，就感到如芒在背。自己为周叶彤出头，算是彻底得罪了刘文勋和他背后的势力。如果任由刘文勋全身而退，日后他肯定还会借机找事。
万一赵绾不愿意和他纠缠，关了三闻医馆隐居，那么自己和妹妹在江国恐怕就难以立足了。
这个时候只能逼三闻医馆再进一步，收了刘文勋的爪牙，断了赵绾隐居的后路，与刘文勋背后的势力争。
自己才算安全。
见周叶彤这次没有糊涂随便放了刘文勋，王放抓住机会说道：“各位医馆大夫来我们三闻医馆讨说法，就是为百姓看病的问题，尤其是泽郡东城百姓看病大部分都来三闻医馆，使得你们各医馆经营不下去。
虽然责任和三闻医馆无关，但也的确是因为一些原因，造成了这种局面。
如果你们今天就这么回去了，肯定对你们的医馆没有任何改善。
我这里有一个方法，可以解决各医馆的经营问题，让大家都有饭吃。”
见到刘文勋非常干脆的怂了，各医馆的大夫们一个个如丧考妣。
今日之事一旦传遍泽郡，那么他们这些人必定会被传为庸医。刘文勋是拿朝廷俸禄的医馆，他的济润医馆接待的都是达官贵人，一些民间的负面声誉对他没影响，但对没背景的医馆来说，一旦被戴上庸医的帽子，真的能要命。
大夫们没想到这次来闹事，不仅没有逼三闻医馆关门，反而弄得自家的医馆离关门没多远了。
然而这个时候，王放说能解决他们医馆没有百姓看病的问题。
众大夫们顿时起死回生，一起期盼的看着王放。
王放则先对周叶彤问道：“三闻医馆的事，你真能做主？”
周叶彤也对王放的办法非常好奇，连连催促道：“当然能做主！就是我把这个宅子卖了，师父都只会帮我数钱。你快说……”
这是那位大才娇惯出来的大小姐！
不过，既然周叶彤真的做三闻医馆的主，那么王放也就放心大胆的说了。
“我的办法就是……三闻医馆出钱扩大三闻医馆的规模，你们可以用你们的医馆入股加入到这个大医馆里面。
三闻医馆后面的宅子非常大，随便拿出几进院子扩建盖楼，就能把你们所有医馆装下。
以后你们都是三闻医馆的大夫，赵绾大夫就是馆长。大家都集中在这里为百姓看病，有赵绾馆长统一管理，并对所有大夫、郎中、学徒进行考核。
擅长看耳鼻喉的大夫就只让他看耳鼻喉，擅长推拿正骨的就只让他推拿正骨。术业有专攻，才能更有效率为百姓诊病。
真遇到棘手的疑难杂症也不用慌张，咱们有赵绾馆长怕什么？
这样一来，赵绾馆长不需要整日看一些简单的小病症，耗费精力；大家遇到困难有人商量，有人给兜底。
至于最重要的钱……除了股份分红，每个人都有一份旱涝保收的薪金，另有诊金、补助和医药提成，多劳多得。
等你们因为年纪大干不动了，医馆还发养老钱。发财不敢保证，但保证一辈子衣食无忧。”
王放一席话，可谓是为众位大夫们打开了另一扇大门，医馆也能这么开吗？
大部分医馆都是只有一个坐堂的大夫和两三个能协助诊病的郎中，再加不定数目的学徒。即便一些大医馆有多位大夫，那也是父子关系或亲传的徒弟。
而把这么多大夫集中在一个医馆里面，真是前所未有。
毕竟大夫各有传承，同样的病治疗的方法不一样。不同传承的大夫互不服气，不知道该听谁的，在一起看病就容易出事。
但是赵绾大夫在泽郡没有不服气的；各家医馆吃三闻医馆的残羹剩饭，自身都快支撑不下去了，也都没了那份傲气。
如果真的如王放所说，三闻医馆为大家兜底，各家用自家医馆入股新三闻医馆，也不是接受不了。
况且，赵绾大夫名声在外，当新医馆建成之后，来看病的百姓只会更多。你不加入三闻医馆，肯定有其他的大夫愿意加入，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就真的要饿死了。
第十六章 收编
当听到王放要把这里大夫身后的医馆全部收入三闻医馆后，刘文勋再也不能保持镇定了。
他此次奉命前来，根本目的就是想让赵绾关闭三闻医馆，降低她在泽郡的影响力。如果赵绾因此选择隐居，或者离开泽郡，那就更好了。
而刘文勋能用的武器，就是这些因为三闻医馆的压力，而面临生存问题的医馆们。
只要这些医馆依然难以维持生计，那么他此次即便退了，还是可以再找机会，继续拉着这些大夫们闹事。
这样即便闹到江王那里，那也是他刘文勋为众医馆大夫们着想，同时还可以说不愿意看到赵绾过度操劳。因此只要注意分寸，多来几次，赵绾肯定会不厌其烦把三闻医馆关掉。
但是现在！
三闻医馆要把这些医馆全部收编，来了釜底抽薪，他刘文勋凭什么继续闹事？
“哼！”刘文勋恼羞成怒道：“黄毛小儿，信口开河。我看你为各医馆着想是假，想要借机吞了各医馆是真。
有些医馆可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今日为了一点钱财就把祖业卖掉，我等不孝儿孙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况且卖了医馆，我们的儿孙又该如何生活？
王放……你提出这等让我们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子孙的恶毒办法，是何居心！”
刘文勋的反击让众多大夫们变的犹豫，这个帽子扣的实在太大，谁也不愿意背上愧对祖先的骂名。况且医馆卖掉后，子孙如何生活，也让大夫们有了诸多想法。
王放则笑着说道：“刘公的担心真是多余……新三闻医馆的股份，就是留个各位大夫子孙的保障。
如果你们的子孙以后飞黄腾达了，三闻医馆的股份可以让他们生活更好；如果你们的子孙落魄了，三闻医馆的股份至少可以保一个温饱。
还有什么东西，能比一笔细水长流的活钱，更蒙荫子孙的？
至于卖了祖业对不起祖宗，更是杞人忧天。
三闻医馆收购你们的医馆，并不是把你们各医馆的名字抹掉。在三闻医馆里面，你们都有各自的诊室，诊室里面坐堂的大夫最大，如果不是特殊情况，赵馆长不会干涉你们的工作。
而且各诊室依然延续你们原医馆的名字，比如泽福医馆仅仅是改成泽福堂。如果刘公的济润医馆也加入，那么改成济润堂就可以了。
三闻医馆并不是为了吞并各位。是为了把我们的力量集中起来，能更好的为百姓看病。这样……就不会出现遇到治不好的病只能往外推的情况；不会出现遇到错诊的病，没有人兜底挽救的情况；也不会出现，名医妙手被一群小病小疼病人挤满医馆的情况。”
王放最后的话，一针见血的挑明了各医馆要经常面临的问题。
不是所有大夫都像赵绾那样医术全面、妙手回春。
很多大夫只是擅长某一方面的病症，一旦遇到自己治不了的病人上门，只能赶鸭子上架硬治，或怕担责任推到别家医馆。
另外错诊也是时有发生的事情。如果后果不大，赔钱了事；如果至人残疾或丧命，那是要吃官司的。
而错诊，大部分也是因为自己本事不济，遇到了不擅长的病症，又不愿意把病人推出去造成的。
如果大家都加入三闻医馆，那么名义上所有大夫都是一家人。遇到自己看不了的病，可以推荐到擅长的大夫那里。虽然自己这边少了诊金，但可以从股份那里分钱。
至于错诊问题……赵绾大夫当馆长，自然是重症化小、小症化了。
可以说，加入三闻医馆就有了一个底线做保证。即便子孙以后不从医，仅仅靠股份分红，不论吃的怎么样，是饿不着的。
况且三闻医馆允许各大夫的诊室保留自己的名字，可谓是仁至义尽了。
诊室有放祖宗牌位的地方，子孙有长久的红利可拿，面对自家医馆经营不利的情况，还能奢求其他吗？
一时间，众大夫们纷纷表示对加入三闻医馆很感兴趣，一个个又问出关于以后医馆经营细节的问题。
王放便开始用现代大型综合医院的建设思维，碾压这些毫无医疗体系概念的“土包子”们。
王放让医馆的伙计在大堂的中间放了一张方桌，又拿来笔墨和纸。连说带画，为大夫们讲解一家大型医馆的上下结构，还有各部门诊堂之间的衔接。
刘文勋看着自己带来的大夫们完全舍弃了自己，把桌子一周围的满满当当，就知道自己这次输光了所有本钱。
但他还是不甘心，也没有办法对国相交代呀！
于是他也厚着脸皮挤进去听王放讲解，想着抓到王放建设新三闻医馆的破绽，然后再施以攻击。
初时，刘文勋还认为王放年轻好空谈，大话说的很诱人，但具体到医馆建设细节上必定漏洞百出。只要抓住机会，未必不能反败为胜。
然后当刘文勋听了一些后，才发现从病人进入新的三闻医馆后，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在王放设计的新三闻医馆中，病人一进门就有医馆学徒接待并做一次初诊。
有一定医术知识的学徒，能够对病人的症状进行判断和分类，然后对病人提一些建议。如果只是非常轻微的病症，学徒就可以处理。
而如果症状稍微严重，或者学徒无从判断病症，就可以为病人指明去哪一个诊堂的大夫或郎中那里诊治。
这样可以最大限度把医馆的医务资源利用起来，不会出现有些诊堂人满为患、而有的诊堂无所事事的情况。
旧医馆的学徒、郎中、大夫三个等级，王放改为学徒、郎中、大夫、主治大夫和馆长五个等级。
每一级医务人员都必须经过统一的考核，有医馆颁发证书。所有医务人员持证上岗，对应不同的薪金和诊金，也对应不同程度类别的病患。
王放甚至还提出了设立严重病患可住馆治疗的想法。
把一部分房间建造为病房，供病人居住。这样一来，医馆就可以随时观察病人的情况，防止病情突然恶化而来不及送医造成惨剧。
第十七章 势不可当
王放提出的超前医疗体系彻底把在场所有的大夫们都震住了。大家很快发现，这不仅仅只是单纯的合并他们这些医馆，而是建造一座前所未有的庞然大物，一个他们都没有见过的医疗体系。
在这个体系里，有更合理的药材采购、储放、出售和库存管理；有独立核算的账房；有统一的医术标准；有消毒规范；有医术课堂；有食堂厨房；有洗衣局……
最重要的是，基于这座大型医馆而确立的行医考核制度。
如果真的能把这个考核制度实施下去，那么三闻医馆以后制定的行医标准，很可能会成为整个行业的标准。三闻医馆开设的医术课堂，将会成为这个世界的医术权威。
三闻医馆也必定会成为整个行业的圣地。
而想要建成这样的医馆，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首先必须有雄厚的资金和背景……这一点，赵绾馆长全部具备。
必须有足够多的大夫、郎中等行医人员……这一点也已经成熟。
泽郡东城的所有医馆都在这里。他们认可赵绾的医术比自己强，同时自家医馆又面临经营困难的情况。这次聚众声讨无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又会让他们的医馆雪上加霜。
王放开出了让众医馆无法拒绝的条件，而且他对新三闻医馆蓝图的勾画，又让大夫们迫切的想要成为这家医馆的元老。
看着王放画出来的未来三闻医馆结构图，每个人都感觉热血澎湃，恨不得现在就把所有家当搬来。
喜欢信口开河的周叶彤在王被身边已经完全懵了，只有听的份，完全插不上嘴。
医馆真的可以这么开吗？
好像……真的能！
可是这么大的医馆构思，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周叶彤远没有那些大夫们想的多。她喜欢医术，也仅仅是爱好。她现在还意识不到自己正在建设一个怎样的医馆，正参与一场怎样的变革。
她只觉得好玩，医馆竟然也能建的这么大，可以装这么多人。而能想起建这种医馆人的脑子里……都有什么？
周叶彤目不转睛的看着侃侃而谈的王放。
王放解答着所有关于这个医馆的问题，解决大夫们的后顾之忧。让每个人都能在这个医馆里，清楚自己的位置。
突然间，王放转过头来，差点撞到周叶彤的鼻尖。
“周小姐，咱们这医馆什么时候可以动工？能腾出多少地？”
过度关注王放的周叶彤受到惊讶般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看看外面的天色回答道：“已经这么晚了……晚饭的时候，我和师父说一下改建医馆的事情，看看能腾出几进院子。如果不够的话，我就让我爹把周围的地都买下来。
放心吧……地管够的！”
周叶彤又一次无形的炫耀了一下自家的权势。
而王放听到周叶彤的话后立即向门外看去。此时已经临近傍晚，外面看热闹的人群早就散去，有医馆的伙计在门外的屋檐上挂上了两盏照明的灯笼。
“坏了！”王放大叫一声，立即舍弃众位诧异的大夫们就往后院跑。
王放离开，一直当背景的周叶彤立即就找到了存在感，她对着在场的所有人嚷嚷道：“事情……事情就是这样了？我家王大哥说的很清楚，估计你们也都听明白了，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
你们回去后把该整理的整理一下，我们这里很快就会动工盖医馆，以后咱们就都是一家人了。
嗯……都散了吧，今天我们不管饭。”
说罢之后，周叶彤也撂下大堂里面的人往后院跑去。
此时，众位大夫们才发现外面天色已经黑下来，他们在这里谈了整整一下午。
时间不早了，大夫们一个个踌躇满志的离去，都盘算着从什么地方再弄点资金，以增加以后在三闻医馆的股份。
刘文勋也发现自己听的太过入神忘记了时间。
不得不承认，王放提出的新三闻医馆的构思，真的是太妙了。只要新的三闻医馆建成，就不仅仅是霸占泽郡东城那么简单。
其他城区的医馆势必也会受新三闻医馆的影响，被吞并几乎就是时间问题。
到时候，三闻医馆在其他城区再建几家这样的医馆，这种规模能赚多少钱？如果自己的济润医馆入股，在加上自己的资产和医术，当一个副馆长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想到这里，刘文勋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向左右看，发现跟自己来的大夫们早就都走的不见人影，只留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桌子上的蓝图前。意识到什么的刘文勋不禁吓了出了一身冷汗，幸亏王放没有施展绘卷乾坤，否则走神的自己肯定会被摄入绘卷内。
唉！奈何，新三闻医馆的设想真的是太诱人了。
只是……自己这次到三闻医馆，是干什么来了？
刘文勋这才想起自己来三闻医馆的目的。他本来是帅众闹事，逼赵绾关闭三闻医馆的。怎么说着说着，对方就把所有来的医馆都收编了？
以后该怎么闹？
想起马上要面对国相，刚刚还畅想自己成为三闻医馆副馆长是怎样风光的刘文勋，立即惶恐起来。
自己一身富贵还要看国相脸色，无奈的刘文勋也只能灰溜溜的离开三闻医馆，前往相府。
……
王放之所以匆忙撇下一群大夫跑掉，是突然想起了还在桂花树下等自己的姜小芝。
他开始并没有料到，一群大夫闹事会牵扯出江国统治层的斗争。然而既然他最终决定帮周叶彤，就不能虎头蛇尾，不疼不痒的打刘文勋一巴掌，再让他带着闹事的祸根离去。
收编众医馆可不是夸海口就能让他们甘心加入进来的。真正能打动他们，让大夫们放弃所有顾虑离开刘文勋投入三闻医馆的怀抱，是严谨合理的细节规划。
好在王放对现代化的医疗体系有一点点了解。而就是这一点点，对当今的行医思维来说，就是前所未有的冲击。
而结果就是……王放在说服众医馆大夫们的同时，也忘记了时间。
因此，在意识到自己离开的时间过长后，担心姜小芝的王放扭头就跑了回来。
即将入夜的宅院里，四处挂上的灯笼，微风吹起带着一点凉意。王放想到身体虚弱的姜小芝足足等了自己一个下午，更是心急，脚步也变快起来。
等王放跑回自己住的庭院时，就看到桂花树下空无一人。
第十八章 望月楼
回来没有见到姜小芝，王放不禁陷入自责。本来答应小芝去去就回，没想到自己竟然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她身体虚弱，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庭院里，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越想，王放越是担心。可是这座庭院里面所有的房间都没有灯光，又没有一个人影，不知道小芝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小……”
王放刚刚想要高声呼喊，却被人从身后一巴掌拍在肩膀上。回头看去，就看到周叶彤喘着气站在那里。
“王……王大哥，你……你跑的真快。你是不是找小芝？你在和那些大夫们谈新医馆的时候，我就让人把小芝送到我师父那里去了。
跟我走吧。幸亏我来的及时，否则不知会把你急成什么样子。”
说完之后，周叶彤就带着王放向东跨院走。
知道小芝在赵绾那里，王放也就放下心。只是没想到大大咧咧的周大小姐，竟然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周小姐……谢谢，我这个哥哥当的很不称职。”
走在前面的周叶彤等了一下跟上来的王放，笑着说道：“你可比我那些哥哥好多了，他们除了偶尔想起我，送给我一些东西，平日基本上就当我不存在。
真羡慕小芝妹妹，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哥哥该多好。”
谈到自己的哥哥，周叶彤又是一阵唏嘘。
王放不知道怎么和这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大小姐聊天，便随口说道：“上午要师父，下午要妹妹，到了晚上又想要一个哥哥，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富贵家里的孩子缺什么。
我觉得你应该找你的爸妈……不，找你的爹娘谈一谈，是不是他们不够关心你。”
听到这里，周叶彤突然停住了脚步。超过去的王放也停下来，回头看她的面色很不好，就问道：“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月光下的女孩眉心处露出愁容，和之前大大咧咧的样子判若两人，等了片刻才幽幽的说道：“我……我爹常年在外打仗，我娘已经去世了。”
王放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说错话，赶紧安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母亲已经……”
不等王放说完，周叶彤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没什么，反正我有师父，师父就和我娘一样宠我。走吧……快到望月楼了，我要赶紧把盖医馆的事情告诉师父。
我要盖全泽郡最大的医馆，治最难治的病人。”
见到周叶彤这么快就调整好心态，王放摇摇头：果然，中二少女欢乐多！
望月楼在宅院的最深处，四层楼阁在周围最高才二层的民房群里，犹如鹤立鸡群般的存在。楼顶有一座亭台，是观月的最佳地点，也是望月楼名字的由来。
比起前面见不到几个人影的庭院，望月楼就显得热闹的很多。
四层楼阁灯火通明，楼外有家丁护院提着灯笼，挎着画卷囊往来巡逻；楼里面，丫鬟们准备着晚宴；医馆的伙计、学徒、郎中们也都陆陆续续的从前院回来。
两人走进一楼，看到几张大圆桌上已经摆满了吃食。
周叶彤带着王放没有在一楼停留，而是沿着楼梯往上走，并说道：“晚上医馆打烊，大家都会来望月楼吃饭，顺便把一天的事情整理一下，到楼上汇报给师父。
师父就在二楼，那里清静。如果小芝没有睡下，也应该在那里。
你不用为小芝的身体担心。她现在就应该多吃多睡多走动，让气息运转起来。这段路有丫鬟照顾，累不坏身体的。
关键是我悟空师父用的两味药引真的绝妙，就像往快要熄灭的灶台里，泼了一碗油一般。我以后一定要努力，把悟空师父的所有医术都学来。”
王放本来还想着从西院到东院这么长的路，对小芝的身体会不会有损，没想到竟然被周叶彤看清了自己的心思。
而且……
“周大小姐，悟空什么时候收你当徒弟了，你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好好领悟你现在会的医术才是重点，别以后动不动就让病人回去准备后事。
以后大医馆建成，你再这样……小心坏了你师父的名声。”
“我都知道错了，是你不要揪着别人的糗事不放好不好。而且，你凭什么挡住悟空师父收我当徒弟，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当我师父。
你只是他的画师，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就凭我周叶彤貌美如花，聪明伶俐，天赋异禀，又有家世，多少人排着队想当我师父。你别不知好歹，我肯拜你的画灵为师，你……你……”
“我就能在江国横着走。”周叶彤叽叽咕咕仿佛在耳边念经一般，王放忍不住哀求道：“求求你别说了，我怕悟空出来忍不住你聒噪，一棒子把你打死。”
两人就这么吵着来到二楼。
二楼比楼下僻静了很多，装饰也非常典雅和考究。
四周有绣花帷幔蒙住墙壁，又和雕木隔断把整个楼层分割成开放的几部分，分别布置餐堂；书画坊；琴房；茶室……
另外，楼层内四处悬挂的画卷。有险山秀水、有人物肖像、有刀枪剑戟、有灵兽妖物……这些画，无一不气势外漏，仿佛会随时从画卷内冲出来一般，给人以莫大的无形压力。
这些应该就是意画了，而且看这些画的笔锋，还是出自一位女子之手。
出于职业欣赏，王放不禁停下脚步，想要看看这些画的高明之处。可是却被周叶彤抓住手，拽着往里走：“走啦，走啦……这些都是我师父随手画出来防贼的。师父是14阶的画主，她认真画的才叫好，有机会让你看看。
我饿了！”
周叶彤拉着王放走进了餐堂，然后就看到赵绾正对姜小芝说些什么。
见到王放，小芝就欣喜的站起来“哥哥……”。可又见到周叶彤拉着王放如此亲密，神色不禁一黯。
王放没有想太多，他害怕姜小芝再跑过来，就挣开周叶彤的手走过去：“坐下，坐下……是我不好，一多嘴就忘了时间。我真怕你傻乎乎的在那里等着我，你胆子还那么小。”
说完之后，王放就向赵绾行礼：“谢谢赵大夫照顾小妹。”
赵绾点头回礼，说道：“王公子请坐。医馆刚刚发生的事情我听到了一点大概。也谢谢王公子帮叶彤解围，这些医馆找来很多次了，没想到这次弄出这么大的声势。
如果三闻医馆真的让他们经营不下去，那么我就把医馆关掉吧。”
第十九章 八面相
“凭什么他们经营不下去，让我们关医馆。”
周叶彤挨着赵绾坐下，用筷子夹起一块春卷放在口中，一边吃一边说道：“况且王大哥已经把事情解决了。师父，你当时是不在场，没见到王大哥把刘文勋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太好笑了！
还有那些医馆的大夫们，来的时候都哭的惨兮兮。
不多时，就一个个对王大哥心悦诚服。王大哥说一他们就不说二，全都只会点头，一个个如同吃米的母鸡一般。
走的时候别提有多开心。”
赵绾一直在望月楼没有离开，对医馆发生的事情也仅仅只知道大概。见到周叶彤兴奋的样子，也对医馆里面发生的事情非常好奇。
赵绾对待周叶彤真的如同对自己的女儿一般，她为狼吞虎咽的徒弟夹着菜，叮嘱道：“慢慢吃，有客人在这里，注意仪态。你为我讲讲，医馆里面具体都发生了什么。”
……
在周叶彤为赵绾讲解王放提出的新三闻医馆构思的时候，刘文勋正跪在相府大堂的青石地上。
刘文勋的前方，一身大红色相公服的国相李尧坐在太师椅中，慢慢品着手中的一杯香茶。
在江国，李尧一直深得江王周世威的信任。而当他的女儿月妃生下二王子后，李相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权倾朝野。
近几年，随着江王年事已高，身体也急转日下。在连续得了几次重病之后，他已经逐渐不再过问政事。
今年，江国的政务甚至全部从江王宫转移到了国相府，江王彻底放权给李尧，只想着不被琐事扰心，好静心养病多活几年。
在江国，国相李尧是权臣，也是一个能臣。
他为相的近二十年里，江国的国力蒸蒸日上，成为整个大魏帝国最富饶的地区。即便这些年，江国年年减税，国库依然充盈。
外交上。
向东，江国和海外妖族的分支鳞族建立互市，用粮、铁、丝绸换取珍珠、珊瑚。最重要的是，江国的海上船队可以得到鳞族的保护。
向南，江国与万山里面的妖族，已经有十年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这完全就是因为，江国强大的军队和一套非常完善的画师培养和引流体系。不间断小股精锐突袭捕杀，让妖族不胜其扰，只能往万山深处退却。
向西，江国对隔壁梁国保持军事压力，并因为太江江运利益，对梁国发起了三场战争，并获得全胜。至今，江国依旧在边境囤积大军，时不时的敲打一下邻居。
向北，面对大魏帝国内部的皇权斗争，江国的态度就是哑巴、聋子和瞎子。不站队、不表态，朝贡不多也不少，口号一直都是“效忠大魏帝国”，谁都不得罪。
李尧利用自己敏锐的政治嗅觉和强硬的手腕，对内整顿吏治、发展工商；对外，远交近攻，带动这个国家积蓄着实力。
种种政绩也为李尧带来“八面相”的美称。
如果没有二王子的出生，他大概是可以成为江国一代明相的。
但权力是最容易迷人眼的东西。明眼人都能看出江王的时日已经不多，即便有赵绾为他调理续命，也最多不过再活几年而已。
未来江王府的主人是谁，由不得李尧不争。不争……如果大王子上位，先杀的就是二王子的这个大后台。
在江国，很多人都知道赵绾在江王的心中有特殊的分量。
年轻时的赵绾倾国倾城，江王就是赵绾的众多追求者之一。只是因为一些原因，赵绾没有嫁给江王，但她也没有嫁给其他人。
时间长了，江王对赵绾的爱慕心转变成了另一种情感，把她认作是自己的红颜知己。
大概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贵的。
熟悉江王性格的李尧知道，赵绾不论说什么，江王几乎都会听。江王不再管政事，就是听了赵绾的建议……静心养病。
否则国家政事怎么可能转移到国相府处理！
赵绾的这个建议，无疑让李尧得到了巨大的好处。但她既然能一句话让江王不问政事，也可能一句话让江王把王位给了大王子。
这就是李尧害怕赵绾的地方。
不过李尧也知道赵绾淡泊名利，对权力没什么欲望，否则她早就是江王后了。而且在为江王诊病的时候，她也是从不问政事，不提和治病无关的建议。
赵绾就是这样一个性情寡淡的人，为人谦和，能让就让……
但她终究是能影响江国未来王储是谁的人，而且不能控制，就具有非常大的不确定性。
为防止万一，就只能除掉。
杀赵绾，李尧没有这个胆子，他想了另一个方法，他要引出一个人。
只是……派刘文勋前往三闻医馆闹事，结果似乎并不理想。
李尧喝了一口茶，饶舌三周让茶香生津后，再一口吞下。
“赵绾的性格我很清楚，如睡莲清香淡雅，又自视清高。若你今天见到的是赵绾，她很可能怕烦，就关了三闻医馆图个清静。
剩下难缠的，也就是周叶彤那个丫头。
你跑来告诉我，你失败了……不会堂堂一个五品医馆，连一个黄毛丫头都斗不过吧。”
刘文勋连连磕头，磕了七八下，才回答道：“回李相。本来一切都顺利，周叶彤已经快答应关三闻医馆了。可……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叫王放的后生……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等牙尖嘴利之徒，几句话就帮周叶彤挽回了局势。还……还……”
“还什么？”李尧语气平和，察觉不出有任何情绪上的波澜。
刘文勋的脸上已经汗如雨下，他慌忙用袖子擦了一下脸，回答道：“还说要将三闻医馆进行扩建，把……把今天去的所有医馆都拉拢过去。”
“把所有医馆都拉拢过去？你们就任凭他摆布，连祖宗的家业都不要了？”
想起在三闻医馆看到的、听到的，刘文勋也只能长叹一口气，把自己带人去三闻医馆闹事的经过说了一遍。
“李相。如果让三闻医馆做成此事，赵绾的影响力必定……”
谁想，李尧在这个时候对刘文勋怒斥道：“赵绾的名讳是你可以直呼的吗？如此简单的事情，竟然被你搞砸了，你还有脸来见我！
等等……
你说那王放，有多大年纪，又是什么样貌？”
李尧的怒气吓的刘文勋又是一阵磕头求饶，在听到询问后，赶紧把王放的样貌和年龄描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李尧对身后一位文士打扮的人问道：“今日一早在泽郡北清风岭发生一起屠村案，涉案人似乎也叫王放。”
那文士回道：“回李相。被屠的村子叫道口村，巡游在村外找到一百四十六具尸体，男女老少都有，全部都是中毒身亡。村子也被大火付之一炬，没有找到一个活口。
本案目前只有一个线索，就是在村民尸体旁，有‘杀人者王放’五个字。
根据户籍册记录，道口村的确有叫王放的人，他也不在已发现死亡村民名单里。而且年龄和样貌，与刘大人描述的非常像。”
第二十章 放手做
李尧闭上眼睛想了一下，又问道：“道口村被屠村的事，是不是应该归北殿卫管。”
那个文士回答道：“回李相。道口村在泽郡北，的确是北殿卫管辖的范围。根据最新获得的消息，北殿校尉淳于瑾正亲自查这个案子。
毕竟道口村离泽郡这么近，而且又临近大王的寿辰庆典，这种大案如果传大王到耳朵里，北殿卫难辞其咎。
李相……北殿卫可是大王子的人马。”
对于文士暗示，李尧慢悠悠的说道：“大王既然把政务全权交给我，我就不能辜负大王的信任。这种事情也要让大王操心，不是显得我这个国相太无能吗？
北殿卫的辖区出事，我们也不能观望看热闹，毕竟一切以大王的寿辰庆典为重。
派人告诉淳于校尉，就说道口村屠村一案的重要嫌疑人王放，就在三闻医馆里面。”
文士立即赞道：“李相英明……三闻医馆是龙潭虎穴，淳于瑾敢进去抓人，必会得罪赵绾大夫。如果他不敢抓人，就难破道口村屠村一案。
下属这就办。”
“嗯！”李尧哼了一声，就让文士离开了。
跪着的刘文勋见到戴罪立功的机会，立即说道：“李相，只要北殿卫把王放抓走，他那个新三闻医馆的设想就没有人主持。请李相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必定会让赵绾……赵绾大夫把医馆关了。”
李尧重新看向刘文勋，说道：“今天你输光所有，即便新三闻医馆建不成，大概也没人会跟着你一起闹了。”
刘文勋想想也是，今日自己灰头土脸把往日的威信全部丧尽，其他医馆未必会再听自己的。可是不做些什么，就没有办法挽回李相对自己的印象，仕途大概也就只能止步在五品了。
“李相……您是江国脊梁，目光如炬，必能看出下官除了一身医术，还有为人臣牧一方的抱负。请为下官指一条明路，若有日能一展宏图，下官必生当衔枚，死当结草以为报。”
李尧当然能看出刘文勋由内到外透出来的野心和权欲，五品已经是医官的极限了，他若想更近一步，就必须抓住一切能晋升的机会，跳出他的职业限制。
刘文勋敢带人到三闻医馆闹事……其他不说，胆识是有的。
见刘文勋急的把自己的野心表露出来，李尧觉得火候差不多了。熬鹰不能死熬，适当的给点甜头引诱一下，它才能被自己玩弄在手掌之中。
“我觉得王放提出的大医馆设想非常好。把各医馆的人员都集中起来进行统筹，肯定能让泽郡百姓受益。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身为国相，我怎么可能阻拦？
我不仅不会阻拦，还会大力的支持。
刘文勋……”
“下官在！”刘文勋虽然不解李尧说这些话的意思，但他知道国相收了自己的效忠，开始为自己指路了。
“你的济润医馆牵头，尽快促成各大医馆并入三闻医馆的事情。缺钱、缺人、缺地，都可以直接来相府找我要。
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先成为新三闻医馆的副馆长，然后处处和赵绾作对。
让她生气，最好……把她惹怒。”
听完这个任务后，刘文勋大惊失色。“李……李相……我若把赵绾大夫惹怒，我……恐怕我性命不保。”
李尧拿起茶碗慢慢的喝着，并以轻蔑的语气说道：“刘文勋，富贵险中求。你想在五品医馆的基础上再进一步或几步，总要做点常人不敢做的事情吧。
况且……你惹了赵绾，以她的性情，绝对不会告诉大王。但周叶彤一定会告诉他爹。
那位侯爷比大王痴情，他知道赵绾被欺负，一定会回来……
只要此事做成，我保你性命，保你富贵，让你能一展胸中抱负。”
这是国相开口承诺，刘文勋立即不再管这个任务中所存在的死局。这是投名状，只要做好能活下来，自己以后就是国相的心腹了。
“李相，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
刘文勋离开，李尧继续喝着茶。
作为成功的国相，李尧是一个喜欢把所有事都要掌控在手中的人。而赵绾这个对江国格局有重大影响力的女人，偏偏就不受他控制。
想要让赵绾不再影响王储之争，就必须让江王和赵绾之间出现隔阂，让赵绾的话不再有用。
……
在望月楼，对江国政局不关心的赵绾和根本连江国大人物都认不全的王放，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卷入江国王储的斗争中。
他们还在饭桌上讨论着王放对新三闻医馆的设想。
当赵绾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吞并后，以她的头脑和医术知识，立即就察觉到里面所蕴含的一套完善的体系。
如果能够实现，那么真的能对整个世界的行医行业形成一次变革，从而产生更大的未知影响。
而让赵绾无法理解的是……王放如此的年轻，甚至不通医术。
怎么就完成了连自己都想不到的大医馆构想，偏偏还如此自恰，让一个内行人也看不到太明显的疏漏。
赵绾理解了今天来的大夫为什么都愿意加入这个大医馆，因为没有一位行医者愿意错过这个大医馆的建造。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赵绾的口中只有赞叹：“我以为自己已经达到了医术的巅峰，认为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让我愿意倾力去追求东西了。但你给我找到了一个目标！
这不仅仅是一个医馆，我现在还想象不出它是什么样子，但我和那些大夫们都非常确定。
我们在做一件可能名留青史的事情。
王公子，你放手去做吧。
这座宅院只要给我留一座望月楼，其他庭院全部交给你处置。需要多少钱，多少人，多少地，你告诉我，我有都会给你。没有……我想办法帮你凑出来。”
王放听了很是懵。
事情开始好像不是这样的？
先捋一捋……
我站出来只是为了帮周叶彤解围，这丫头当时快气哭了，刘文勋也却是可恶。然后就是嘚啵嘚啵胡说一通，算是帮周丫头出了一口气。
接着就是本着除恶务尽的思想，不想让刘文勋把这些大夫们带走继续找麻烦，因此才临时想了一个建大医馆的办法。
目的也就是把这些医馆忽悠过来，把矛盾平息了……
可建医馆不是你们的事吗？怎么就变成我的事了？我医书都没有看过一页，我懂个屁呀！
第二十一章 委托
听到赵绾要把建大医馆的事情交给自己，王放心里非常虚。自己就是一个门外汉，说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赵大夫……”
“王公子若是不嫌弃，就称我一声绾姨。”赵绾看王放的眼神全是赞赏。
王放也不客气说道：“绾姨。您知道我对医术是一窍不通，这么大的医馆建造，您放心我，我还不放心我自己哪？
三闻医馆是您的，新的医馆怎么建应该有您来主持才对。
我……就是情急之下的胡说八道，贻笑大方了。”
王放对盖新医馆很心虚，赵绾比她更心虚。
这可不是有一间房子，雇一些人手，再进一些药材，就可以开的医馆。王放说的那些东西，九成是赵绾第一次听说，懂不懂全靠阅读理解的水平。
赵绾这种清心寡欲的人，让她操这份心，不是难为她吗？
偏偏她还对这个大医馆的样子非常感兴趣……心痒的想把它尽快建起来。
至于周叶彤？
赵绾对自己这个弟子还是非常了解的。让她拆房子是完全没有问题，至于盖嘛……还是让她少参与为好。
“王公子不需要谦虚。不是胸有成竹，匆忙想出来的东西不会让我和众多大夫们如此倾心。我相信，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比你更适合主持这家医馆的建造了。
至于报酬，王公子不需要担心。
我愿意将新三闻医馆一成的股份转让给你，以作答谢。另外新医馆建成后，也需要一位真正懂它，知道如何管理它的副馆长。
我想你比任何人都适合这个位置。”
本来王放还是想要拒绝的，但听到有一成的股份白拿，头脑就立即活跃起来。
自己和小芝不可能长时间的寄居在这里，以后吃穿住用都是要花钱的。另外作为画家，王放知道学画本身就需要比较高的投入，好的纸墨不是一般的贵，消耗的还非常大。
如果耗费太多的时间去赚钱，那么就会占用自己学画的时间。
现在……未来一座大型医馆的一成股份在自己面前，香甜诱人。
作为过来人，王放知道医院有多赚钱。能在泽郡形成垄断性的医馆，真的就是一座大聚宝盆。
“我要两成的股份。”
决定为钱干一票大的王放狮子大开口。虽然他欠赵绾很大的人情，但生意归生意，能多要一点为什么不多要一点？
“没问题，就给你两成。”
赵绾的干脆超乎王放的想象，本来他只是尝试着讨价还价，能最终多要百分之一都是白赚。可对生意不精通，也不关心的赵绾，竟然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答应了！
大概她根本就不知道多这一成代表什么，对未来大医馆怎么赚钱，还没有直观的概念。
王放有些后悔自己喊的少了。不过再一转念，如果真的要三成、四成，真的就是禽兽不如了。
扩建三闻医馆的事情算是在这个饭桌上定下来了，周叶彤比赵绾和王放更高兴。她早已经吃饱，还不顾形象的打着饱嗝，说道：“师父是馆长，王大哥是副馆长，我怎么也要当一个副馆长吧。
还有小芝妹妹，也让你当一个副馆长。”
“我？我不行，我……什么都不会……”在三人讨论新三闻医馆的时候，姜小芝就安静的在一旁坐着。看着哥哥高谈阔论，让她不禁产生了一些自卑感。
哥哥注定要成为大人物的，而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笨丫头。
赵绾不像周叶彤没有阅历，看不出王放和姜小芝的关系，而且她还从姜小芝神态中看出了其他一些东西。
“叶彤，你不要胡闹。以后新医馆建成后，更不许你肆意妄为。如果你闯祸，王公子罚你，我可不会有任何的偏袒。
至于小芝……等你病好以后，就跟我学画吧。”
听到赵绾的话，姜小芝的眼里立即放出光华，她激动的说道：“赵……绾姨，你要教我当画师？”
周叶彤拍手喊道：“还叫绾姨，叫师父！”
“师……师父！”
周叶彤又喊道：“我入门早，你要叫我师姐。来，先叫一声听听……”
“师姐。”
“再叫一声。”
“师姐。”
“再……”
“叶彤……”赵绾阻止逗新师妹的周叶彤，转而对姜小芝说道：“我本来没有收徒的想法，但既然叶彤把这事促成了，我就收你这个徒弟。”
王放不知道周叶彤是有心起哄促成姜小芝拜赵绾为师，还是因为本身没心没肺误打误撞成就了此事。
但赵绾收小芝为徒已成事实，这绝对是难以想象的机运。
听周叶彤说，赵绾不仅仅精通医术，更是画艺达到14阶的画主。而教王放的私塾画师，也仅仅只是四阶流云画师而已。
王放很是羡慕，也替小芝高兴。见到妹妹被这突如其来的机运砸的有点呆，他赶紧站起来对赵绾和周叶彤行礼。“谢谢绾姨，谢谢周小姐……这份恩情，我和妹妹真不知道如何报答。
小芝，快向师父递茶。”
此时才从蒙圈中回过神来的姜小芝赶紧站起来，她接过王放递过来的茶，恭恭敬敬的呈递到赵绾的面前。
“徒儿姜小芝见过师父，请师父喝茶。”
赵绾接过茶喝了一口，然后很郑重的对姜小芝说道：“我老了，有些事情看不明白，既不愿意管，也不想管。但这个世道，终究要有人站出来担这个责任。王公子是做大事的人，你跟在他身边没有一点自保的能力可不行。
他这么在意你，你可不要成了他的软肋。以后在我这里，一定要用心学习。”
如果是为自己学画，或许姜小芝还没那么上心，但是为哥哥就不一样了。
连师父都说哥哥能做大事，哥哥一定能称为大人物，我……我一定要配得上他才行……
原本腼腆的姜小芝，很是坚定的说道：“我记下了，师父。我会用心在您身边学画，以后绝不会再让哥哥保护我受伤了。我……我也会孝敬您，尊敬师姐。
只是，你……你们别嫌我笨。”
姜小芝最后一句话，气势全泄，那怯怯的样子引得三人哈哈大笑。
第二十二章 师哥
姜小芝被赵绾收为弟子，就差一次正式的拜师礼了。等她身体恢复之后，便可以补上。
其实赵绾也不看重这些繁文缛节，她看重的是姜小芝的天性单纯，看似胆小但该敢当的时候不会退缩，很像年轻时的自己。
而喜欢玩闹的周叶彤见今天师父高兴，又鼓动道：“师父，您现在有两个徒弟，放两只羊是放，再加一只也不嫌多。王大哥画灵的医术和您一样高明，他肯定也是非常厉害的画师。
如果能拜您为师，得到您的指点，肯定能更加精进。”
王放虽然对自己的画技非常自信，但这个世界画师的地位尊贵，必定有很多比自己画技更高的画师。一名优秀的画家，不仅仅要有自己独有的风格，也需要不断的采他人的长处补自己的不足。
刚刚经过画廊的时候，仅仅大略的看一眼，王放就能看出赵绾是一位画艺水平非常高的画师。如果能得到她的指点，肯定对自己有非常大的益处。
况且王放画艺虽精，但气还只是一阶画师学徒的水平。关于画师的一些技巧，他也仅仅只知道皮毛。
想想在医馆，自己与周叶彤同时展开绘卷召唤画灵，周叶彤召唤画灵的速度比自己快的不是一星半点。
若当时真的发生打斗，召唤画灵慢的自己，肯定要吃亏的。
总之，王放现在仅仅只是算一名不错的画家，距离成为强大的画师，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
如果能和姜小芝拜在赵绾门下，当然是再好不过。
但赵绾很干脆的拒绝道：“我虽然没有见过王公子的画灵和画艺，但王公子身上流露出来的气势暗藏锋芒，并不适合跟我学画。我……太柔弱、太散漫、太娇气，只会误了你本该走的路。
墨羽画院的院长申无极和我是旧相识，如果王公子愿意去墨羽画院学画，我可以为你写一封引荐信。”
在这个世界，画师地位崇高。就是官阶品级升迁和画师的阶位，也是息息相关。
哪怕是世袭的贵族子弟，想要保住家族的地位，在以后家业的争夺中获得优势，画师阶位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考量标准。
而想要成为高阶画师，除了努力和天赋外，一位优秀的师父更加重要。
墨羽画院就是应对这种特殊需求形成的。。
在江国的全力投入下，墨羽画院成为了江国的最高等的画院，能进墨羽画院的画师大部分都是官宦子弟。也因为墨羽画院学生的特殊身份，就造成了这一个特殊的小群体。
在墨羽画院里面，每一个学生背后都有一个家族或官员。学生在获得最好的学画资源外，也拥有整个江国最好的社交圈。
这也让墨羽画院有了“小王庭”的别称，能在墨羽书院顺利毕业的学生，以后在江国官场都会混的不错。
也因为墨羽画院的特殊性，平民画师想要进画院非常难。除了自身的画艺的确出众，还必须有足够分量的人引荐。
即便是富可敌国的豪商巨贾，花再多钱也未必能把子弟送入墨羽画院。
而王放只是一介平民，从没有想过进墨羽画院。但这次赵绾竟然说自己与墨羽画院的院长是故交，还愿意写一封引荐信，真是意外的惊喜。
王放站起来，端茶恭恭敬敬的呈上：“绾姨，虽然您不收我为弟子，但我王放以后依然敬您为师。请喝茶……”
见到王放对自己行师礼，赵绾这次没有拒绝，接过茶喝上一口。同时改口说道：“放儿……今天时间不早了，小芝身体需要早早的休息。你陪她回去吧，多多走动但不要累到。
明天一早到我这里拿引荐信。”
四人先谈建大医馆的事情，又拜师认师父，时间也不知不觉到了深夜。楼里的火烛已经换过一遍，一旁伺候的丫鬟也都打着瞌睡。
夜已经很深了，王放就带着姜小芝向赵绾行礼告别。而周叶彤见两人拘束都吃的不多，就打包了一些糕点塞给王放。
“你不算师父的正式弟子，我不能叫你师弟。你年纪比我大，我就叫你师哥吧。这包红枣薏仁糕，你让师妹在睡前吃两块，明天醒来在吃两块。
等我明天早上为师妹诊视后，再定吃什么药。
剩下这些，你都吃了吧。”
王放知道周叶彤怕自己不好意思拿，故意找了一个借口。他笑着接过糕点，说道：“你认我这个师哥，我就称你为师妹了。谢谢师妹送的糕点，回去后我一定监督小芝吃下。
绾姨，我和妹妹回去了，祝您安康！”
……
入夜后的泽郡一片寂静。除了通宵达旦营业的花柳巷，大部分街道都冷冷清清，偶尔有敲梆子的更夫经过，再就是缉盗的捕快往来巡逻。
而在城北的北殿卫衙门，依旧灯火通明。不时有穿着甲衣的士兵进进出出，衙门大院里更是摆了一地蒙着白布的尸体。
在泽郡北三十里处发生了一起屠村案，仅仅发现的尸体就多达一百四十六具，其中还有不少幼童。所有人全部中毒身亡，看着死者一个个面目扭曲，凶手残忍程度令人发指。
而且这等重大案件发生在北殿卫的辖区，时间又偏偏在庆祝江王60寿辰之前。一旦不能及时破案，把事情弄大影响到寿辰庆典……北殿卫上上下下，不知会有多少人被革职严惩。
如果再被有心人利用，很可能会波及到北殿卫背后的大王子。
这两年，随着二王子长大并越发表现聪慧，非常得江王的喜爱。国相李尧又利用江王的信任，不断的经营支持二王子的势力。
这一年来，已经有不少谏官提出立二王子为王储的谏言。
现在江王身体每况愈下，却迟迟不肯立王储，明显是犹豫。
这已经对大王子非常不利了。
因此，屠村案一经发现，整个北殿卫就全体动员起来。力争用最短的时间把案子破了，抓住凶手才能让大王子在江王面前有回旋的余地，或许还能为他加不少分。
但是此案目前除了现场留下“杀人者王放”五个字，还没有太多有用的线索。
而这个王放是不是凶手？他又在什么地方？
第二十三章 报信
淳于瑾的父亲是太傅淳于浩，他是本朝老臣，也是大王子的蒙师。
因为这层关系，淳于家是拥护大王子一系的铁杆。淳于瑾虽然是女子，但因为能力出众被委以重任，封北殿校尉统领北殿卫，算是大王子手下的一支军事力量。
自屠村案被发现后，淳于瑾就一直在北殿卫衙门督办破案。
大王子那边，每过半个时辰都会派人来问一次案情进展。但一场大火把整个村子烧尽，没有找到一个活口，这个案子一直没有太大的进展。
唯一能确定的是……村民是被集中在一起屠杀的，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全部被带毒的刺型兵器刺中脖子，瞬间毒发身亡。
而线索中嫌疑人王放，根据籍册记录，是道口村的村民。但他仅仅只是一个15岁的半大孩子，怎么有能力杀这么多人？
想要破案，还需要更多的线索，这需要时间。
而过了今晚，五日后就是江王的寿辰庆典。到时候一直在王宫静养的江王会登观海楼，与百官、百姓同乐。
如果那时候有人在寿宴上借机提起屠村事件，扫了江王的兴致，对大王子会非常不利。
五天时间看似很多，但对于一件大案来说真的是太少了。关键的嫌疑人到底在什么地方？一天已经过去，对王放的缉捕公文也已经发往各郡，可都没有消息传来。
如果被王放逃出江国，再想抓他真的就如大海捞针。
北殿卫衙门内，二十出头的淳于瑾身穿铠甲，坐在衙门大堂的门外，面目紧绷的看着铺满整个院子的尸体。
殿卫兵手持火把，将整个北殿卫照亮，从捕衙调来的仵作还在为死者进行着尸检。
此时，大王子的信使刚刚离开，但淳于瑾还是没有能让大王子安心睡觉的回复。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屠村大案？这是偶然发生的随机案件，还是故意针对大王子而精心布置的圈套？
而想要让案件尽快有突破，必须早一点抓到这个叫王放的嫌疑人。
他到底在什么地方？
就在淳于瑾为大王子担忧的时候，一位亲兵匆匆从大门外跑来，上前耳语道：“大人，相府有人送来消息。说……说三闻医馆今天来了一个叫王放的人，年龄和样貌极像屠村案嫌疑人王放。”
王放竟然在泽郡！
淳于瑾接着意识到这是相府送来的消息，立即对亲兵问道：“送消息的人呢？带他来见我！”
“回大人……那人说这是北殿卫的案子，李相本来不愿意管的。但五日后就是大王的寿辰庆典，如果北殿卫不能及时破案，势必会影响当日大王的心情。
李相代王掌国政，不想惊扰大王，因此才伸出援手。如果这案子破了，功劳是北殿卫的，国相不会沾功……”
李尧说的已经很明白了。
这个案子如果破不了，责任全在北殿卫。而且他几乎已经明说，五日后在江王的寿辰庆典上，就会用此案对大王子发难。
江王今年因为身体不好，对一些吉凶兆头很是在意，大臣觐见的时候也大多报喜不报忧。偏偏在大王寿辰之前，一座近在泽郡五十里位置上的村子被屠，死了一百多口人，或许可能更多。
这个霉头，大王子担不起。
李尧只需要在五日后牺牲一个谏官，就能让二王子在争储君的路上更近一步。
至于他派人来说王放就在三闻医馆，这就是更大的阳谋。
三闻医馆是赵绾开的。
普通人和官员或许仅仅认为赵绾是一位名医，多次为江王诊病，有不错的私交。但真正了解他们关系的人，都知道赵绾在江王心中有怎样的分量。
江王让李尧代掌国政有诸多原因，但最重要的就是赵绾劝他静心。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但知道的人无一不重新审视赵绾对江王的影响力。
现在……屠村案重要嫌疑人王放，可能躲在三闻医馆里面。这人，是抓还是不抓？怎么抓？
如果这个王放真的就是道口村的王放，那么他怎么进的三闻医馆？赵绾知不知道？她和这个案子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赵绾真的也涉案……抓还是不抓？
一时间，淳于瑾的头都大了。一个屠村案都让大王子被动成这样，如果再把赵绾牵制进来，一个差错就可能让大王子彻底丧失争夺王储的资格。
报信的亲兵也是知道其中的厉害，才不敢高声回报。见到淳于瑾眉头紧皱，就建议道：“大人……如果您实在难以决断，不如把这件事向大王子汇报，请大王子给一个指示。”
“不！”淳于瑾果断的拒绝道：“如果事情真的牵着到赵绾，就不能再把大王子牵扯进来。大王子身边肯定有李相的人……如果不知道，万一出事，所有责任都还可以推倒我身上。
如果知道，不管大王子有没有说什么，都撇不开关系了。
从现在起，大王子再派人来，一律在大门外挡回去。这个案子，不管结果如何，我淳于瑾一力承当。”
最后一句，淳于瑾说的话音很大。她知道，北殿卫里面肯定也有各方的耳目，也有李尧的。她就是要告诉李尧，大王子不知道案子和赵绾有关，而且他和这个案子也不再有关系。
这个案子破了，那是大王子运筹帷幄，用人得力。这个案子真的出了纰漏，也能尽量的不牵扯大王子。
“是，大人！”亲兵又问道：“三闻医馆的王放，该如何处置？”
淳于瑾略微考虑一下，下令道：“立即派锦猫营把三闻医馆包围起来，注意不准惊动医馆里面的人。如果有人出来，只跟踪不抓捕。
天亮之后，你扮成捕快去三闻医馆找王放。就说……就说有人吃饭不给钱被酒家扣下，那人说是王放的同村，让他拿钱去赎人。
如果王放真的是屠村的凶徒，一定知道这是陷阱并逃跑，埋伏的锦猫营就能把人抓住。
如果是其他情况……只要王放出了三闻医馆，一样把他抓到北殿卫审问。
注意，动作要快，不要惊动赵绾。人抓到时候，你代我去三闻医馆赔礼道歉，把案子说明。再对赵绾大夫说，等案子结了，我还会亲自上门赔罪。”
第二十四章 嫌疑人
第二天一早，王放一觉睡到自然醒。
梦中还是高楼大厦、车流穿梭的城市，是响着舒缓音乐的画展厅馆。但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古朴的木床和粗实的房梁。
梦境与现实的切换，让王放楞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下床，穿好衣服，伸着懒腰走到书房。
王放从书柜中拿出笔墨，再随手一挥，西游绘卷就铺在了画台上。深深吸一口这里的墨香和纸香，让他的眼睛从刚睡醒的迷离，立即变的精神贯一。
自从昨天在这里写下“与天斗其乐无穷”七个字后，王放下定了顶着天地法则完成西游绘卷的想法。不过挨一记天罚而已，能多写多画一点，西游绘卷就多完善一点。
画灵悟空的实力越强，自己才能更安全。
不过那天罚也确实狠了些。
不能和自己的小命过不去，也不能弄的自己一天什么都不能做，因此王放计划每天只补一次西游绘卷。
嗯！
王放这才发现自己昨天写的字不见了，再转念一想，一定是打扫房间的丫鬟当成废字给扔了。那几个字写的实在难看，大概也只有王放自己满意吧。
研好磨后，王放不再有其他杂念。
在自己气不足的情况下，补绘卷乾坤是逆天而行，一旦被外界干扰出现差错，这西游绘卷就算被自己画废了。而且昨天自己画出了天宫一角，这次要在玄黄之气笼罩之下盲画，更是难上加难。
气沉若虚，摒弃心神，消除所有杂念，进入当初在破庙收山魈那玄而又玄的境界。
当王放伸手拿起画笔的时候，他的瞳孔散开，有一丝星芒从眼底的最深处照射出来，似乎有另一只眼睛从里面看着外界一般。
王放动作没有任何的停顿，他持笔对面前的画卷落下。
紧接着，画卷内玄黄之气如突泉滚滚涌上来，顷刻就将画卷遮挡在下面；天威瞬间压下，无形之力压在笔杆上；聒噪的梵音诵经声绕耳。
种种异象混杂在一处，竟然产生了空间扭曲之象。
而已经找到状态的王放，屏蔽了自己的六识，将身体和心神全部交给本能，交给越来越熟悉的那种奇妙的感觉。
单手改成双手持笔，没有任何停顿的落在被玄黄之气掩盖下的画卷上。
只是没有画出几笔，昨天云旋雷霆之象再现，接着一道霹雳过后，王放就倒坐在身后的椅子里。
那全身上下没有一寸地方不震荡的酥麻感，让王放坐了很久才慢慢缓过劲来。
“嗒……嗒……”牙齿打颤，磕声如竹板。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是昨天把王放带到这里的伙计：“王公子，有两个捕快来医馆找您。说有您一个同乡因为钱袋被偷无法付饭钱，那人说和你熟识，让你去把他的饭钱结一下。”
这是什么情况？
王放拍打一下麻木的嘴脸和手脚，走到门前把房门打开。看看旁边的厢房房门紧闭，就对伙计问道：“我妹妹醒了吗？”
“我家小姐今天早早的就来了，然后带着姜小姐去了望月楼。由于公子那时还未醒，她们就没有惊动您。”
知道小芝去了望月楼，王放也就放心了。
至于来医馆的两个捕快，王放猜测绝对不是让自己去代付饭钱那么简单。很可能是自己烧村事发，有村民来泽郡报官。恰巧昨天有熟人在医馆见到自己，于是就引来了今天的捕快。
这些捕快怕在三闻医馆抓人惹恼了赵绾，才想了这么一个笨法子，诱自己离开医馆。
见官……王放是不怕的。
他烧村固然有错，但那些村民的错更大。
在这个世界，人族和妖族势若水火。有妖进村杀人，做为人族百姓竟然不报官，反而答应妖族要求，把无所依靠的两个孩子送去供妖怪食用。
被烧村子是咎由自取。
两厢都有错，王放烧村判下来大概也就是赔钱。
现在他即将主持新三闻医馆的建造，还有新医馆两成的股份，自己和赵绾是名义上的师徒，妹妹姜小芝直接就拜在赵绾的门下。先借点钱，给他们重新盖村子不是难事。
至于那些村民的罪名可就难推干净了。
既然不怕见官，王放就让伙计带路往医馆走去，然后就见到了等在那里的两名捕快。
捕快隶属于捕衙，职责是缉盗和维护郡城治安。
标准的捕快服饰是浅黄色公职服，戴幞头，腰部用革带紧束。左腰挎一把横刀，右腰绑着一个卷轴囊。
卷轴囊一般有三个或五个口袋，用来装配发的画卷。
自画师出现之后，人族对妖族的征战能做到败少胜多，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人族有人口优势和对意画的使用。
妖族最低级的一阶妖民，在实力上等同一阶画师学徒，超出人族的平民。即便最训练有素的士兵，只要不是画师，也不是一个妖民的对手。
但画师出现后，人族的军队就可以用画师产出的意画对士兵进行加强。
意画的创作周期短，还可以临摹，反复的画。
同时没有限制的意画，任何人都可以使用，虽然只能使用一次，但足够在战斗的时候对人族士兵做一次非常好的加强。
当人族士兵被画师的画武装起来后，在开阔的战场上，妖族根本挡不住人族的人海横推。最后妖族退到地形复杂的万山，才得以苟延残喘。
也是从那时起，画卷就成为了人族士兵的标配。
两名等在医馆内的捕快，在见到王放后，立即相互看了一眼。
江国百姓自出生就会登录进户籍册内，里面不仅记录登录人的年龄，还有比较详细的样貌描述或简画像。
以后每年都有专门的人对户籍册进行更正。
江国的其他郡做的怎么样，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但泽郡作为首府，真的是对郡内户籍每年都重编一遍。
因此在调查屠村案的时候，整个道口村的户籍都被调了出来，里面就有关于王放的样貌细述。
两个“捕快”见到王放后，立即就判断此人就是屠村案的重大嫌疑人——王放。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呀！
第二十五章 埋伏
“你就是王放？”
认定眼前这位就是整个北殿卫正在找的人，两个扮成捕快的淳于瑾亲兵不约而同的把手放在了刀柄上。
如果真的是他杀了那一百多口人，那么这个王放就不是小小的一阶画师学徒那么简单了。
不过这里是三闻医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在这里抓人。还是尽量把他骗到外面的街上，再实施抓捕。
不知道村子被屠的王放，认为这两个捕快找自己就是因为烧村的事情。因此虽然看出两个人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医馆内。
赵绾和周叶彤都不在这里，有两名郎中在这里坐堂，外面来看病的百姓早就排出了长龙。
“我就是王放。既然有同乡在郡城里落难，我肯定是能帮就帮。请两位差官带路，不要让人等急了。”
王放的回答和神情，让两名北殿卫亲兵很是疑惑。
这也太顺利了吧，完全不是屠村凶徒该有的样子……难道这个案子另有隐情，他是被人栽赃陷害？
不过人既然愿意跟着走，就再好不过。
等远离三闻医馆后，大家一拥而上，就能把人抓了。有没有冤枉他，交给校尉审问就是。
亲兵尽量掩盖身上当兵的痕迹，表现的像一个油滑的捕快，说道：“走吧……”
觉得到了衙门就能把事情说清楚的王放，跟着走了出去。
两个亲兵见王放出了三闻医馆，顿时都松了一口气。但动手的话，还是离三闻医馆稍远一点为好。
反正人已经出来，就属于瓮中之鳖，等周围锦猫营的人布置好埋伏，到时候想怎么抓就怎么抓。
两名亲兵一前一后把王放夹在中间，沿着街道向前走。
本来围在三闻医馆周围的锦猫营士兵，在接到王放被引出来的消息后，立即聚拢准备实施抓捕。
锦猫营属于北殿卫的斥候部队，入营的最低要求就是画师。因此锦猫营的士兵平日里都不穿着甲衣，大多是普通百姓装扮，随时都可以变换身份执行特殊的战斗任务。
昨天晚上，锦猫营的一部就在淳于瑾的命令下潜伏在三闻医馆的周围。这次成功的把王放从医馆里面诱出来，这些“锦猫”们用最快的速度聚集到王放一行要走的街道上。
拿出随身携带的腰牌，向路人和店家表明身份，一群士兵豪横的把他们全部就近赶进街边的房间里面。然后这些锦猫们就快速的转变角色，扮演起商贩和往来的行人。
短短时间就对一条街完成了接管，并布下埋伏。
等这里准备完毕后，有人对两个扮演捕快的殿卫亲兵送去暗号。亲兵就带着王放，向着埋伏圈走去。
王放跟着一名捕快的身后走着，很快就发现一些怪异的地方。
作为一名画家，首先有要不错的记忆能力，还要有对细节的观察能力。而当走进一条街道内的时候，王放立即就本能的察觉到怪异的地方。
这条路……他昨天进城的时候走过。
虽然当时因为要救小芝，一路都是走马观花并没有特意的去记什么，但今天重走一遍，心中就升起一股突兀的感觉。
路人不说，两侧店铺和摊位里面的人根本就不对！
如果有一家店临时换人也可以说得通，可这么多商家不能全部一夜之间都换了人吧。
况且再仔细观察，这些店家根本就不像在做生意，眼睛的余光不时的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还有行人，好像在特意往自己周围靠近一般。
这些人有问题。
察觉到异况的王放立即停下脚步，引得前后两个捕快突然紧张起来。
“王放，快走吧，你的同乡就在前面。”
而王放则把注意力放在对周围人的观察上，越看越发现自己已经深陷在重重的包围之中。
这是要对自己强行抓捕呀！
烧村而已，又没有伤人……也就是切了顾四郎一只耳朵，至于来这么多人吗？
此时的王放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牵扯进一个什么样的案子里，他觉得捕衙派这么多人来诱捕自己有点小题大做。
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王放决定把事情戳穿，再表明自己不会反抗，愿意老老实实的跟他们去捕衙。
以后自己和妹妹就要住在泽郡了，最好不要和没多大权力却事事现管的捕衙弄的太僵。
“两位兄弟……我知道你们找我是为了什么。没错，道口村的案子是我做的，我……”
不等王放说完，两名殿卫亲兵立即向后一跳，并拔出腰间横刀。接着数张画卷同时在他们身边出现并展开……
山石画卷内，雄山气势跃卷而出；流云画卷内，激流和云彩倾泻。
山石画卷对应的是三阶山石画师，这一阶位的画师可以画出山势，赋予使用者力量和爆发力。画师阶位越高，山石画卷赋予的能力也就越高。
流云画卷对应的是四阶流云画师，这一阶位画师可以画活流水和云霞，赋予使用者耐力和灵敏。
山石画卷和流云画卷，是每个人族士兵都必须装备的两组画卷。遇到妖族，可以将自身的实力至少提升到妖民的水平。
但是王放发现，这两名捕快使用的山石画卷和流云画卷并不是从携带画卷囊内拿出来的，是直接召唤出现。
这两人是画师！
而且两人周围召唤出来的画卷不只有两幅，一套精良的铠甲从一副展开的画卷中飞出，穿戴在他们身上。
还有猛虎和棕熊两个画灵从召唤的绘卷乾坤中跃出，对着王放大声的咆哮。
不仅仅是这两个人在释放画卷，周围那些伪装的路人和店家，也是纷纷在身边召唤出多重的画卷。
一卷卷画卷展开，山岳气势重重，流水波涛汹涌，云霞层层叠叠。一重重的势能压如这些士兵的体内，然后就是统一的甲胄上身，还有刀枪剑戟、弓弩羽箭。
最后一个个画灵从一张张绘卷乾坤内越出。
所有使用过，不再有功效的画卷合拢掉在地上。短短时间，一群平民装扮的士兵瞬间就全副武装，拉弓搭箭对准被围在中间的王放。
还有站在王放身边的画灵悟空。
第二十六章 重围
在这些士兵召唤画卷、画灵的时候，王放的反应还算是及时。
当两名捕快露出敌意并召唤画卷的瞬间，王放就觉得事情可能超乎自己的预料，对方反应实在过大……烧村案，至于这种如临大敌的样子吗？
察觉到危险的王放，也跟着召唤出乾坤绘卷。
作为一阶画师学徒，王放还没有能力画出太强的意画，唯一能用于战斗的就只有这一个绘卷乾坤了。
在见到包围自己的那些人也都是画师身份后，王放的危机感瞬间就顶到最高，不再犹豫直接就展开绘卷乾坤把画灵悟空召唤出来。
在旋转的画卷中间，大圣悟空手拄金箍棒昂首而立。
一身黄金甲，头戴凤翅紫金冠，目射凶光，嘴角有獠牙露出。那从周身滚滚向外散发的气势，形成气流向外扩散，极尽戾威。
至此……见到王放竟然拥有这般强大的画灵后，原本还对屠村案有所怀疑的北殿卫军士们，基本上就认定了王放就是凶徒。
毕竟刚刚王放已经开口承认，道口村的案子是他做的。现在他又唤出这么强的画灵，完全有将一百多口村民同时击杀的实力。
还有案发现场的留言和昨天他进城的时间。
全都对上了。
杀人者……的确就是王放。
现在王放又召唤出画灵负隅顽抗，负责此案的北殿卫更不能让他走脱。这里可是泽郡，五日后就是江王大寿，无论付出怎样的牺牲，就必须在这里将王放拿下。
只是北殿卫的军士们，开始并没想到王放从绘卷乾坤内释放出来的画灵竟然这么强。
人形画灵……至少等同妖族九阶前山都督的实力，对应能为画灵开灵智的九阶明心画师。
可眼前所见的王放明明也就15岁，他……他有这么厉害吗？
再看周围北殿卫军士召唤出来的画灵，豺狼虎豹、狮熊雁鹤应有尽有，但没有一个达到开灵智水平的。单挑肯定是打不过王放的画灵猴的，但军队打仗也从来不讲究单挑。
其中一位殿卫亲兵再次展开一张画卷，画卷内一只翠鸟从纸面上窜出。在画卷收拢落在地上后，急速而去的翠鸟已经消失在空中不见了踪影。
求援的信使放出，亲兵又从新展开的画卷中拿出一面圆盾，与自己的画灵战熊并列站立。再对王放说道：“王放，我们是北殿卫的兵！你既然知道自己犯的案子事发，就应该知道今天你绝对逃不掉。我劝你还是乖乖的束手就擒……省得受皮肉之苦！”
听到对方是北殿卫的兵，再看到他们为抓捕自己弄出这么的声势，王放已经意识到事情比自己想象的更严重。
对了！
这些不要脸的村民，能昧着良心把自己兄妹送给妖怪当晚餐，肯定在报官的时候添油加醋说了更多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烧村子的是悟空，那么勾结妖怪的罪名肯定被他们栽赃到自己头上了。
这帮欺善怕恶的刁民！
面对眼前的包围，王放觉得还是能不打就不打，顺顺利利到捕衙或北殿卫衙门，双方对质就真相大白了。毕竟真正的画师一看，就能认出悟空是画灵，不是什么妖怪。
“兵大哥……”
然而王放刚想对画灵为战熊的亲兵解释的时候，在他背后的另一个亲兵见王放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立即指挥画灵虎对着王放的后背扑了上去。
画灵虎身长两米，皮毛红黑相间，两肩有半月型刀刃伸出，刃部锋利。四肢粗壮富有力量，肘关节处有勾形弯刀。屁股后面的尾巴长度有一米半，后半段是满是倒刺的节鞭。
再加上突出嘴角一尺长的剑牙，这头画灵虎真是从头到尾都是杀人的武器。
这两位诱捕王放的亲兵本来就搭档，一个主攻，一个主防和牵制。
他们互相之间极有默契，前面完成吸引，后面的攻击紧随而上。
收到画师的命令，画灵虎瞬时窜出，伸出的利爪在青石地面上刮出深深的抓痕。跃起后，庞大的体型在地上透出大块的阴影，全身上下各处刀刃都反射明亮的闪光。
飞跃而进的猛虎，要将屠村的案犯扑在身下。
然而就在画灵虎扑出的身体刚刚离开地面的时候，一个形状呈条形的模糊影子一晃而至，然后一个棒头照着脸面抽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画灵虎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甚至没有看清打自己的是什么东西。
原本向前扑的身体，顿时被这棒头抽中脑袋横向飞了出去。
一声哀叫响了半声，画灵虎就没了声音。它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横向翻转，并从头部开始散做细碎的星光消失。
还没有碰到街边的店铺，画灵虎就散碎不见。但它被棍扫带起来的气流，却像一股空气炮般从店铺的大门撞了进去。
爆鸣在这家绸缎店里面响起，接着各色的布匹就跟着反冲出来到气流飞了出来，在街道中飘荡而下。
所有人都楞在当场！
竟……竟然一击就把一只七阶的画灵虎打的神形具散！
打中画灵虎的东西是什么？
是一根带着金箍的棒头，棒头向后延伸五米，另一头抓在王放召唤出来的画灵金甲猴子手中。
那猴子站原地没有移动一步，单手握棒仿佛没怎么用力一般，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往这里看。
一副打死一只苍蝇的样子。
可是……刚刚那铁棒明明只有齐眉高，怎么突的就变这么长？
就在众军士不解那根铁棍怎么变长的时候，五米的金箍棒急速缩短恢复原来的样子。
悟空收回金箍棒，随手转几圈又重重的杵在地上。才轻蔑的说道：“好好一只老虎，怎么长了一身没用的东西！
连俺老孙一棒都接不了，你们也有胆子在这里埋伏王师？
让我看看你们都是什么……
哼！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扫视一圈后，悟空更是一脸的鄙夷，眼神就是在看一群蝼蚁一般。
刚刚悟空一棍子打散画灵虎的神形，这只实力达到七阶的画灵虎算是彻底死了。它所拥有的绘卷乾坤不被召唤的出现，然后也散做了一片星光。
画灵虎的画师，那位殿卫亲兵也楞在当场。培养这卷绘卷乾坤可是耗费了他不少的时间和经历，他和那画灵虎经历过很多战斗，有着深厚的感情。
结果就这么毫无准备的被打散了。
这个画灵金甲猴子的实力绝对不止九阶。
第二十七章 点名
不过既然都是军人，不可能因为一个画灵的神形具散而放认屠村的凶徒不管。
偷袭不成，就一起上！
“战！”
画灵是战熊的亲兵大声喊道，所有在这里的军士一起动手。
弓箭先射，剩下所有画灵一起压上。
案犯的画灵再强也只是一个，不管它是十阶、十一阶，咱们这么多画师还能打不过他不成？
包围王放的北殿卫军士有四十多人，全部都是画师，加上画灵战力近九十众。而且他们普遍是四阶到七阶的画师，召唤的画灵也都用相应的实力。
这样一支军队放在什么地方都是实力强横的精锐。
别说单个的十阶画师、十一阶画师，就是十二阶的画师翰林，在这狭窄的街道上，真拼起命来也未必能讨到好处。
一群画灵对王放和悟空扑来。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有肉搏上来硬扛的，也有施展一些法术技能远攻、骚扰的。一时间，本来就不大的空间，被画灵们一层一层围的密密麻麻。
后面的那些画师们没有任凭自己的画灵战斗，他们是一支军队，都有自己各自的职能。
弓箭手从展开的画卷内拿出特制的羽箭，这些羽箭被画师们赋予了各种不同的威能。
刀盾手两两组成盾墙，又用画卷对自己的盾牌进行层层防御加持。
长矛兵手持的枪戟被画卷附上了闪电和火焰；甚至还有五名军士从画卷中唤出了战马组成了一支骑兵队。
面对一个可以将七阶画灵秒杀的敌人，北殿卫的军士们不再吝啬自己储备的画卷。一卷卷被使用过的画卷滚落在地上，军士的身上发出各种被赋予能力而产生的光华。
他们是北殿卫的锦猫营，每战必先，也善战。
现在只等画灵打出第一波攻击后，他们就能顺势再打第二波强攻，一波一波进攻不停。
面对这种呈现出潮水层层叠叠般的攻势，悟空呲呲牙，抡起棍子舞动把射来的羽箭全部磕飞。然后捻着诀，念声咒语，对窜上来的画灵一个个点名道：“住！住！住……”。
这是定身法，对付实力悬殊的敌人，可以直接定住对方的动作。
而这些冲上来的画灵，没有超过七阶的，远远低于综合实力达到14阶的悟空。
因此，悟空点出一个“住”字，就有一个画灵定在当场，接着就是棍头砸来。
就这样，悟空围着王放把手里的棍子抡成圈，定住一个画灵就赏一棍子。金箍棒势大力沉，连中定身术都脱不开身的画灵，没有一个能挨上一棒。
实力强一点的画灵被扫飞出去，在空中转着圈在散做光点消失。实力不济的画灵，被金箍棒扫中之后，就如被击碎的玻璃顷刻散成斑点。
一场本应该精彩的交锋，就这样变成了滑稽的点名。
住！住！住！……不断。
一棍跟着一棍。
星光飞散，华丽异常。
一次冲锋过后，除了五六个机灵的画灵及时后退，其他画灵就这样被悟空一顿棍子打完了。
街道上又一次陷入安静，本应该顺势掩压的北殿卫军士们都站在当场面面相觑。
这……这该怎么打？
也太无赖了吧！
军士们再对王放画灵的实力的评估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13阶？
13阶对12阶是一个非常大的实力跨度。
如果这个画灵达到13阶妖帅的实力，这几乎已经不可能利用数量取胜了。况且画灵就这般强横了，身为画灵的画师又能强到什么程度。
要知道，画灵的实力一般是不会超过画师的阶位的。
所有人看向从一开始就站在原地没有动一下的王放，紧张的不敢喘一声大气。这种情况，自己这些人能不能活着离开，大概都是一个问题。
可是想到道口村的惨状，还有自己身上的职责，今日好像只剩一死了。
北殿卫的军士们沉默不语，王放的心中也是提着一口气。
刚刚悟空把金箍棒抡的太快了，棒梢几乎就是擦着自己的衣襟扫过。看到那些画灵挨上悟空一棍就支离破碎的场景，王放害怕的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被扫到。
金箍棒理论上是十万八千斤，换算一下就是八吨重。即便是一个虚数，一旦被蹭一下，自己比那些画灵好不到哪去。
王放害怕的不敢动，在周围军士的眼中就是不屑动手……是自负，是对他们这些低阶画师的鄙视。
虽然很让人生气，但无可奈何。
仅仅只召唤出一个画灵就能掌控他们的生死，这就是本钱！
然而面对这样的敌手，北殿卫的军士们却不能撤。这里是泽郡，撤……军法无情。
好在，悟空打了一波画灵的进攻后，没有继续追击。
毕竟别人不知道王放的实力，他可知道自己画师的水平。这里的人随便站出来一个，都能把王放揍的满地找牙。
北殿卫不攻，悟空就继续站着王放的身边。金箍棒扛在肩上，看似全身放松，其实暗中注意着各方向可能的偷袭。
双方各有顾及相互对峙。
王放知道对方其实再等援兵，时间拖的久只会让自己更加不利。他对刚刚下进攻命令的殿卫亲兵说道：“这位兄弟……我王放无意和你们为敌，也愿意跟你们去北殿卫衙门把道口村的事说清楚。
请你们不要偏听偏信那些村民的一面之词，就认定我是十恶不赦之徒。”
亲兵正在为自己画灵战熊的死悲伤，听到王放的话，怒道：“王放，你将道口村屠尽，还有脸说自己不是十恶不赦。一百多具尸体的指正，你自己也承认自己屠村，怎么又变成一面之词？
我们承认你强，但泽郡不是你能逞强的地方！
我劝你乖乖的束手就擒，不要在负隅顽抗，伤及无辜了。”
屠村！
王放此时才发现，事情似乎比自己预计的还要严重，他立即辩解道：“我承认是我放火烧村，但我没承认我杀人。我离开的时候，所有村民都在村外。我的画灵可以作证……”
悟空也说道：“火是我放的，人是我赶出村的。这些人本该死，但王师心善，饶了他们一命。
尔等还不快快让开去找真凶，不要在这里白白妄送了性命！”
第二十八章 校尉
众军士们没想到事情到这里竟然有出了变化。王放不承认自己杀人，可他明明承认……再仔细回想，刚刚王放确实只说道口村的案子是他做的，并没有道口村的人是他杀的。
两位亲兵又想起见到王放和这一路走来的情景，他的表现也不像犯下杀人大案的样子。
难道真的误会他了？
道口村一案另有隐情！
如果真的只是误会，难么他们从费尽心力画出绘卷乾坤，就白白的损失在这里了。
不过军士们也没有偏信王放的一面之词，亲兵说道：“既然你认为自己是被冤枉了，那么就把你的画灵收起来，然后跟我们一起前往北殿卫见淳于校尉。
校尉大人正在督办此案，若你真的被冤枉，她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王放已经意识到屠村案很可能和妖族有关，毕竟谁也不知道那山魈还有没有同伙。另外双方既然已经兵戎相见，王放肯定不会收了悟空，把自己的性命交给这些兵丁。
“你们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就突施杀手，若不是我还算机警，估计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我信不过你们！
如果想让我跟你们去北殿卫，就让我的画灵跟着；如果你们坚持让我收了画灵……咱们就继续在这里杀。
这里是泽郡，到时候追究起来，你们北殿卫能担当责任吗？”
屠村一案事发后，北殿卫和大王子就处在一个非常被动的位置上，不知有多少眼前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既然王放的行踪是相府送来了，那么这附近一定有相府的耳目。
如果王放真的是屠村凶犯，他们北殿卫为抓人把这条街拆了都没问题。但如果王放不是凶犯，北殿卫如此大动干戈，再波及伤亡更多人，就是错上加错了。
江王大寿期间，泽郡以稳为主。
殿卫亲兵看看四周，刚刚战斗交锋时间极短，又是一边倒戏耍，整条街并没有太大的损伤。
对泽郡的影响在可控的范围内。
面对执意不肯收回画灵的王放，亲兵只好说道：“好吧，就让你的画灵跟着吧。我们去北殿卫见淳于校尉，希望你说的是真的，杀人的……不是你。”
见到周围军士收回兵器，王放松口气说道：“本来就不是我，但……比是我更麻烦？”
“你知道是谁干的？”
面对亲兵的疑问，王放领着悟空向前走去：“等到了北殿卫再说吧，这里不是谈这件事的地方。”
见王放知道屠村的是谁，亲兵的态度立即缓和，他拦住王放恭敬的说道：“王公子，您走错方向了，北殿卫在这边。”
王放尴尬的转身道：“哦！你们带路吧。”
……
北殿校尉淳于瑾收到飞来的传信翠鸟，知道了自己的亲兵和锦猫营已经将案犯王放围住。但对方实力过强，并请求支援。
去了这么多人还需要求援？
淳于瑾发现王放的实力比自己估测的更高，锦猫营在北殿卫里面也算是一支精锐了。
本案事关重大，为万无一失把人擒拿归案，收到消息的淳于瑾立即点兵，准备亲自支援。
收到淳于瑾的命令，北殿校尉亲兵队立即集合。
一张张画卷在演兵校场上展开，十多匹展开翅膀的白色飞马从画卷里面冲了出来。
这些飞马体型健硕，身披银色马甲。羽翼洁白，翼展宽阔，贴近地面飞行的时候也能保持非常高的灵活性。
飞行坐骑只有八阶高悟画师才能画出，而且非常耗费时间。因此非紧急和必要的情况，人族军队不会随便召唤飞行坐骑。
银甲飞马是北殿卫的特色飞行坐骑，披甲的飞马对画师的要求更高，这些飞马也比普通的飞马更强。银甲飞马一出，所有人都知道北殿卫在执行重要任务，江国各方各部都会进行给予便利。
飞马降落，亲兵队一同上马完成出击准备。
而就在淳于瑾从画卷内召唤出一只更加神骏的飞马，准备骑乘起飞的时候，又一只传信飞鸟从空中落下来。
屠村案另有变化，嫌疑人王放正在来北殿卫衙门的路上。
另有变化，有什么变化？
这个案子弄得淳于瑾头大。但王放既然来了，新兵队也不需要出击，否则搅的整个泽郡鸡飞狗跳，那些谏官又会无中生有。
“收……”淳于瑾看看整装待发的飞马骑兵队，止住口令。
意画召唤出来的飞马画灵有时限，而且一旦召唤出来就塞不回了。本来准备命令收队的淳于瑾，临时改口道：“你们立即前往道口村，再给我加强一遍封锁，任何人都不准靠近。如果遇到可疑人员，全部抓起来。”
“是，大人！”亲兵队收到命令，驾乘银飞马依次起飞，又组成编队向北飞去。
意识到屠村案可能会有大变化的淳于瑾，派出了自己最信任的一支部队。她认为，那里还有自己没有发现的东西。
……
解除战斗状态的锦猫营士兵们，全都恢复了之前的装扮。他们混在百姓中，分几个层次保护也看押着中间的王放。
两名捕快衣着的殿卫亲兵，继续走在王放的前后。
一行人不敢有任何的耽搁，直奔北殿卫衙门。
王放也见到了一直在派人追捕他的北殿校尉淳于瑾。
北殿校尉是从四品的官阶，虽然凭借家世和自身实力，淳于瑾做一个将军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但大部分将军都没有兵权。
在泽郡有五支精锐军队，分别为四城的北殿卫、东殿卫、南殿卫、西殿卫和守卫王宫的禁军。
除了统领禁军的是殿前将军，其他四支殿卫军的最高长官都是校尉。
在遇到战争的时候，江王会认命将军统领四殿卫和周边的厢军、郡府兵。平时没有战争的时候，四殿卫军的日常训练和管理都有各校尉负责，军权自然也都在这些校尉的手中。
因此，虽然淳于瑾在北殿卫担任校尉有些大材小用，但她在这里就代表大王子随时有一支军队可以调用。
也因为这个位置极为重要，淳于瑾才对屠村案如此重视。若是她被撤职，这支军队落到李尧手中，大王子可不是断一条臂膀那么简单了。
第二十九章 嫌疑
淳于瑾穿着一身甲袍坐在大堂的帅椅上，半眯缝着眼睛打量着王放和他身边的画灵金甲猴。
虽然知道王放只有十五岁，但真正见到他的时候，淳于瑾还是惊叹于他的年轻和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沉稳。
至于那位画灵金甲猴，淳于瑾细细观察过，也从身边亲兵口中知道了刚刚一战的大概。
实力等同于13阶的妖帅或14阶的妖侯。
怪不得锦猫营被打的那么狼狈，没死人就算是对方手下留情。同时淳于瑾也有些相信王放不是屠村的凶徒，他若真杀了人……估计已经杀出重围跑了。
拥有一个13阶或14阶的画灵，泽郡一时半会真拦不住他。
“你就是……王放？”
在淳于瑾打量王放的时候，王放也再观察着这座北殿卫大堂。
两边是披甲的兵丁，腰挎横刀，一个个膀大腰粗孔武有力。再两侧的墙壁上，悬挂着各类猛兽的图画。画中的猛兽目**光，有呼吸之气隐隐喷出，仿佛都是活物被封在画纸中一般。
这些画，无论画功和上面提的诗词都是上上品，让王放不敢再小视这个世界的画艺。
听到淳于瑾的提问，王放收回看画的目光。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一身铠甲坐在帅椅上的淳于校尉，竟然是一个女人。
很有味道的女人。
姜小芝安静内敛如清溪中的荷花，周叶彤火热直爽如骄阳下怒放的牡丹。两个女孩都很漂亮，只是年纪太小，多了些孩童的稚气少了女人味。
而上座的淳于瑾，那融合军人英姿和女人娇艳的混合美，在成熟的催化下，给了有王放不小的冲击。
毕竟王放虽然现在看起来只有15岁，但心智却是二十，更加欣赏淳于瑾这种女人。
目光中是对自己容貌的自信，也懂得如何把它展现出来。就连累赘的铠甲，都无法掩盖住那由内到外所散发出来的女人味。这些不是姜小芝和周叶彤具备的，她们还需要一点时间沉淀，才能如这般绽放。
眼前的淳于瑾，就让王放有种把她画下来的冲动。
暗暗记下此时座上女人的样子，王放挥手招出绘卷乾坤，让悟空返回花果山。然后才对淳于瑾行礼说道：“王放拜见淳于校尉。我已经知道大人招我前来所为何事，也想把事情说清楚。
道口村是我烧的，我除了烧村以外没有杀一人，因此希望校尉大人能为我洗脱不实的罪名，还我一个公道。”
王放收回画灵，算是表明了自己的诚意。另外通过看两侧的画，他也判断即便悟空在这里也没有大用，这里必定有14阶的画主坐镇，或许就是堂上的淳于瑾。
淳于瑾对于王放主动收回画灵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也更加相信王放说的话，大堂内的气氛一时缓解了很多。
“你说那些村民不是你杀的，又是谁杀的？”
王放答道：“是谁杀的……我没有看到，也就不能下结论。但大人听完我的遭遇后，或许就知道谁是杀人的凶徒了。”
“赐座，请说！”
王放表现出来的气度让淳于瑾非常欣赏，又有一位实力可能达到14阶的画灵，代表他的实力和潜力。
如果他真的没有杀人，就是一个绝佳的招揽目标。
大王子若想竞争储君，手下的能人异士当然是越多越好。
有侍卫为王放搬来一张方凳。
王放坐下后，就开始讲述山村被妖怪杀上门的事情。
而淳于瑾在听到案子里面竟然出现妖怪后，面色更是沉重起来。
妖族大多在太江以南的万山境内，与泽郡隔着一条宽十多里的江面。而且太江南岸还有泊南郡，是江国抵御妖族的南岸桥头堡。
有泊南郡作为缓冲，妖族一般不会跨过太江来北岸惹是生非。
况且发生屠村案的道口村还在泽郡以北五十里的位置上，妖族跑到那里杀这么多人，是为了什么？
而且这妖怪还不是普通的山野游窜的小妖。
听王放所说，那要吃他们的山魈自称：喊山大王帐下妖族大将山魈先锋。
妖族大将是12阶，这种量级的妖怪在泽郡北惹事，更是有欲盖弥彰之嫌。
虽然有诸多疑问，但淳于瑾没有打断王放的讲述。心中也对王放以一阶画师学徒的实力施展绘卷乾坤，把12阶的妖族大将收了而暗暗惊叹。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王放如实的把自己的遭遇讲完后，说道：“在山上破庙里，我走运，山魈也轻敌。他就这么被我收入绘卷乾坤内，成为了我的画灵悟空。
但我的确只烧了村子报仇，那些村民都被赶到村外。除了顾四郎，我没有伤一人。”
淳于瑾虽然好奇王放施展绘卷乾坤收山魈的经过，但她知道此时什么事才是最重要的。
回想仵作对村民的尸检文牍，顾四郎死于中毒，但他的耳朵也的确被用利器切下来一只。
顾四郎是本案的一个重要线索。
他额头有伤，是磕头造成的。地上有血迹，说明他曾经向凶手求饶。
“杀人者王放”五个字也是写在顾四郎尸体的旁边。
可以判断，顾四郎生前被审问过。
而根据王放所说，那个时候他已经带着昏迷的妹妹在来泽郡的路上了。
是谁审问顾四郎？是谁杀了村民？
山魈这个妖族大将为什么出现在泽郡北，他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喊山大王又是那位新晋的妖王？
屠村案重要人物到来，非但没有让案情解决，反而更加的扑朔迷离。事情牵扯出一个妖族势力，让淳于瑾更加的头大。
“你认为屠村的是山魈的同伙，是妖族干的，然后嫁祸给你？”
此时王放也能察觉到这个案子背后肯定还有更多的隐情，他并不愿意牵扯进人族和妖族的争端中。有这个时间，规划一下新三闻医馆和前往墨羽画院学画，不更安全吗？
“对不起，校尉大人，我只说我看到的和知道。至于找屠村案的真凶，并不是我的职责。”
可是淳于瑾并不想让王放从这件事中脱身。她身体向后倚在椅子的靠背上，双腿叠放，一副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样子。
“王放，我虽然愿意相信你说的这些，但不代表你就是被冤枉的。至今，所有的证据都在指向你就是屠村案的凶手。
除了你的证词，没有其他可信的证据证明这个案子和妖族有关。
因此，我不要在我面前耍滑头。积极的配合我们把案子破了，你才算洗刷了嫌疑。”
第三十章 第一次飞行
王放也清楚淳于瑾不会轻易的放了自己。如果她最后实在抓不到屠村的凶手，现在就有一个现成的“凶手”可以让她结案。
毕竟就连王放也不能确定，山魈还有没有同伙，屠村的是不是妖怪。
一切还都是猜测。
王放问道：“校尉大人，我该怎么做？”
淳于瑾思考了一下说道：“如果屠村案真的是妖族所为，并有妖族大将参与其中。我现在就前往道口村，对那里再进行一遍彻查。
至于你……
你是道口村的人，近距离见到了妖怪，对那里也比我们熟悉，就随我一起前往案发现场。
若是能协助破案，我记你一个大功，并另有奖赏。”
王放知道对方肯定不会放自己离开，也只好答应道：“好，我跟校尉大人去。”
淳于瑾刚刚召唤出来的银甲飞马被亲兵牵到大堂门外。这匹披着一身银甲的飞马肩高超过两米，体型健硕，四蹄有碗口大，鬃毛和尾巴无风飞扬，显得极其神骏。
见到淳于瑾，飞马还很具有灵性的打了一个响鼻。
淳于瑾站在飞马身边抚摸着马身，并带有指点之意对王放说道：“意画之灵是画师凭空造物。意画灵使用后，时效一到就会消失，但灵犀之作的意画却不在此列。”
王放的画师知识都在村里私塾内学的，私塾画师仅仅只是四阶流云画师。
老画师自己还处在初级画师的范畴，教的都是最基础的东西，根本不知道更高级的画艺和理论。
因此王放对于画师的那些东西，真的就是和刚接受启蒙教育的孩子一样。
听到淳于瑾说起自己从没有听说过的灵犀意画，他立即问道：“什么是灵犀意画？”
淳于瑾拍拍马身，然后轻轻一跃就翻身骑在马背上。这才回答道：“灵犀意画就是指画师在某种心境、某种状态、某种领悟下的上品佳作，其画意几乎不可超越，可遇不可求。
但并不是所有这种画就是灵犀意画……灵犀意画必须与绘卷乾坤灵犀相通，被绘卷乾坤收录进它的那方世界里面。
灵犀意画的意画灵，也会变成绘卷乾坤中主画灵之下的从画灵，并跟随绘卷乾坤一起成长。”
这绝对是一个重要的知识点，为了学到更多，王放又问道：“校尉大人……您这飞马应该就是灵犀之作，然后被您的绘卷乾坤收录了进去，成为了从画灵。
一幅绘卷乾坤可以收录多少从画灵？”
淳于瑾笑道：“这就要看你的绘卷乾坤是怎样的一个世界了。山峦、河流；飞禽、走兽；人族、妖怪、灵兽，皆可为画，也皆可成为灵犀意画。
当你的实力足够强，绘卷乾坤收录的从画灵足够多时……它就会变成诸天绘卷。
12阶画师翰林到13阶大画师这道坎的标准，就是有没有一张诸天绘卷。一旦跨过，你眼睛所看到的就是另一方天地了。
王放，你很有天赋。一阶画师学徒画出了拥有14阶主画灵的绘卷乾坤，这代表你已经可以和我论画了。
好好干，我看好你。
会骑飞马吗？”
淳于瑾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内心真的惊叹于王放画出一张拥有14阶主画灵绘卷乾坤的事实。
世间画师，不论成名的没有成名的，哪一个画师不是循序渐进，绘卷乾坤先从收一些猫狗练习？
哪一个画师，不是先从学语句通顺开始写文章。
用绘卷乾坤收一位12阶妖族大将，可不是普通的画艺和文章就能做到的，况且还是在那种情况下临时创作。
淳于瑾不知道王放是怎么做到的，但她自认……就是一只12阶山魈老老实实站在那里，自己也难以用绘卷乾坤把他给收了。
而且在大堂里面对答时，王放所展现出来的风度和头脑，也远超他这个年龄段的少年。
这种人不是池中物，一有机会就一飞冲天。早早的把他收入囊中，细细培养，等大王子继位之后，也有可用的人才。
王放不知道淳于瑾的想法，还有她的背景。只觉得她对自己说这么多高阶画师才能接触的知识，是一个……好人。
只是看看面前肩膀比自己都高的飞马，王放挠挠头不要意思的说道：“我……我不会骑马，这飞马就更不会骑了。”
淳于瑾伏身弯腰对王放伸出手说道：“那我们就合骑一匹飞马吧，我们必须尽快赶到道口村。不要害怕，迎风很温顺的。”
迎风应该就是这匹飞马的名字了。
王放伸出手和淳于瑾的手握在一起，然后就感到一股大力拉扯，把自己凌空提起来。等王放回过神来后，人已经坐在了飞马背上的鞍鞯内。
飞马本来就是单人骑乘，鞍鞯也是为一位骑士制作。现在两个人坐在里面，就显得很是拥挤。
王放坐在前面，后背紧贴着淳于瑾的前身，脖子处还能感到她呼吸的热气不停的撩动自己的发根和耳背。
王放当然不认为淳于瑾是在撩自己，真的是因为两人离的太近了。
这时两只手从他腰的两边环绕过来，抓住了飞马的缰绳，淳于瑾那略带磁性的低声从耳边响起：“双手抓在马鞍的前桥，双腿夹紧马腹，腰部放松不要这么紧张，感受马背的松弛和起伏。
调整好呼吸，配合好它的动作，你会喜欢飞行的感觉。
如果你表现好的话，后半程我让你驾乘。”
淳于瑾讲解着骑乘飞马的技巧。每一句拆开，王放都能明白，但是合在一起，怎么就让人口干舌燥哪？
不等王放回答，淳于瑾一抖缰绳。飞马迎风嘶鸣一声人立而起，羽翼极力伸展，一扇整个马身就离开了地面，再扇就冲天而起。
攀升的飞马加速极快，似乎多了一个人没有给它添加任何的负担。那种强烈气流吹脸的感觉，比开跑车更加的刺激。腰间有手臂环绕，也让王放不用害怕自己会从天上掉下来。
只是……在这种加速情况下，身后有一个美丽的女人本应该是一件非常令人愉悦的事情。
但奈何淳于瑾穿的铠甲太硬，推背感固然猛烈，但硌得后背也非常疼。
除了这点，王放对自己第一次骑乘飞马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第三十一章 破庙
道口村距离泽郡也就是五十里。后半程，王放刚刚开始学会控制飞马，一座被焚毁的山村就遥遥在望。
在他们更加接近的时候，从山村周围有十多匹飞马同时升空迎面飞来。这些是提前到达的北殿校尉亲兵，他们见到淳于瑾后立即改成护送编队，向两翼展开。
这时，淳于瑾在王放的身后问道：“你收山魈的破庙在什么地方？”
一路飞来，淳于瑾可没有像王放那样胡思乱想，她一直在思考着这个案子。
当屠村案被发现后，北殿卫就将整个案发现场封锁，并派来大量的人员在这里搜集线索。能找到的东西基本上都找到了，继续查找就是碰运气。
而他们之前并不知道献祭童男童女的事情，当然也不知道山上的破庙也和屠村案有关。
现在知道山魈本来想要在破庙吃王放兄妹，那么这个妖怪……为什么选在那里吃人？为什么让村民自己送过去？
那座破庙大概就是本案的一个关键了。
王放在空中辨识了一下方向，找到了藏在山林中破庙的一点屋角。
指着说道：“就在那里！”
淳于瑾从王放手中抓过缰绳，轻轻拉了一下，飞马迎风立即会意偏转方向，然后对着山间的破庙俯冲下去。
一个人带着甲从后面压下来，王放的背更疼了。
好在飞马迎风没用太长时间就降落在破庙的前方，王放才能够长长的喘一口气。
淳于瑾先从马背上跳下来，她向天空打了一个手势，骑乘飞马的亲兵们立即散开，围着山峰盘旋警惕山林中可能村子的危险。
接着淳于瑾展开一幅绘卷乾坤，飞马迎风化作星点在一阵风中钻入画卷里。措不及防的王放跌下来，在屁股快着地的时候，被淳于瑾扶了一把才没有出糗。
“是这里吗？”
淳于瑾小心戒备着，她没有收回绘卷乾坤，任凭展开的画卷在自己周围慢慢的盘旋。
根据王放所说，如果屠杀村民的是山魈同伙，那么很可能这附近还有妖怪。妖族来此目的不明，小心一点不为过。
王放看看这间破庙说道：“就是这里，地上那扇门就是被山魈踹开的。”
淳于瑾看到了倒在庙门里面的木门，明显是被外力从外面强行踢开。看地上的痕迹和门上的裂痕，都印证了王放所说。
“我们进去吧。”
淳于瑾御使绘卷乾坤转动，从画卷内飞出一只只苍鹰，这些鹰扑扇着翅膀转眼消失在周围的密林中。
王放第一次见到绘卷乾坤的神奇之处，也意识到自己的西游乾坤缺少的不仅仅是后续的剧情。想要让西游乾坤成为诸天绘卷自成世界，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略微唏嘘，淳于瑾已经走进破庙，王放加快脚步跟了进去。
这座太史庙供奉的是山村曾经出过的一个大人物，但是时间久远，这座庙也就日益破败了。
从门外进来，不大的庙宇一览无遗。
王放走进来指着地上的稻草和墙壁下的血迹，说道：“前日我和妹妹就被困在这里。血是我妹妹割手以血为墨留下的，地上的砚台和笔都是我的。
至于那山魈……
他进门就被收入绘卷乾坤内，没有留下痕迹。”
淳于瑾已经看到地上的砚台和毛笔，还有已经变黑的血迹。同时也感受到了王放、姜小芝兄妹情深，不由的问道：“你妹妹现在情况如何？”
“小妹就在三闻医馆，经过赵绾大夫和周叶彤大夫的诊治，她的身体已经无碍了。”
“周叶彤……”听到这个名字，淳于瑾露出微笑：“这个惹事精，没给你惹麻烦吧？”
王放没想到淳于瑾也认识周叶彤，他回答道：“周小姐嘴毒心善，我家小妹能恢复这么快，全赖周小姐用心调养。
校尉大人也认识周小姐吗？她说要隐藏身份，任何人都不知道她的家世。”
淳于瑾不禁笑道：“隐藏身份是对小民百姓来说。她家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三闻医馆也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身在富贵哪里有隐私和清闲。
我劝你在这个案子结束后，就带着你妹妹离开三闻医馆。赵绾大夫身份太特殊，你留下那里，哪天为什么惹来杀身之祸也不知道。”
淳于瑾爱才，提醒着王放。
国相李尧担心赵绾这个不确定因素，大王子一系同样也担心赵绾对江王的影响力。
甚至因为赵绾一句话就让江王把国政交给了国相，更让大王子一系官员摸不清赵绾的脉搏。
偏偏赵绾还不参与政事，不和与官府有关的人来往，只专心经营三闻医馆，处在半隐居的状态。
接触不到，控制不了，江王还对她旧情难断，这就很让人着急又无处使力了。
赵绾在江国无人敢动。
周叶彤身份特殊，又是赵绾的弟子，也没人敢从她身上找突破口。
而王放就不一样了。在三闻医馆待久了，肯定会有人为了争王储，从他身上找契机。
对于王放来说，昨天刘文勋带领众多医馆大夫上面闹事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一些危险的气味。
只是因为年轻气盛，也为报答周叶彤救治小芝，最后他还是决定下场。
这次听淳于瑾也是这样说，王放发现事情的严重程度比自己预测的还要危险。
不过此时想退是不可能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小心谨慎。
“谢谢校尉大人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虽然王放对淳于瑾有一些好感，但也没有什么都对她说。在对自己面对什么局势尚不清楚的时候，对于官场人还是多一些提防为好。
今天大家一起骑马畅游，协助破案；明天可能因为一句失言，这位校尉就会想法设法把自己关入大牢。
淳于瑾能听出王放言语中的敷衍，以为他并不知道其中厉害，可是这种事情又不能明说。
只能说道：“你好自为之吧。如果你察觉到危险，就带着你的妹妹来北殿卫找我。只要我还在任上，能帮你，我一定会出手。”
王放笑着说道：“看来校尉大人已经认定我是无辜的，我这算洗去嫌疑了吧？”
淳于瑾转身向庙外走去，并说道：“你是不是无辜的，我暂时还不能下定论，但我的猎鹰却发现了东西。
跟我走吧，答案或许就在那里。”
第三十二章 山洞
王放不知道淳于瑾放出去的鹰发现了什么，但应该和这个案子有关。
跟着走出破庙，就看到一只苍鹰刚刚落在淳于瑾伸出的手臂上。苍鹰啼鸣不绝，还半展翅膀抖着尾巴，一副邀功的样子。
淳于瑾伸出手指摸着苍鹰的脑袋，柔声说道：“我知道你最能干，带我去看看你找到了什么东西！”
得到夸奖，苍鹰在一声响亮的鹰啼展翅飞起，在淳于瑾的头顶盘旋一周后向一个方向飞去。
“走吧，应该不远！”淳于瑾向上空打出一道烟花，在天空中警戒的亲卫们也都一个个打出烟花做回应。
知道手下都做好战斗准备后，淳于瑾带着王放跟着前方的苍鹰，向山林的深处走去。
王放跟在淳于瑾的身后，见她走走停停不时的蹲下观察一些痕迹，就问道：“校尉大人，你在找什么？”
淳于瑾用有手丈量一处倒伏的草丛后，站起身来说道：“山林草木茂密，任何东西经过都会留下痕迹。人、野兽、妖怪，留下的痕迹各不相同，只要你能熟知这些，就从这些痕迹中大致判断对方是什么？”
王放知道熟练的猎人能够在森林中准确的追踪猎物，没想到淳于瑾这位年纪轻轻就位居高位的人也懂得这些。
“校尉大人真的是涉猎广泛啊！”
淳于瑾盯着前方看，又观察一下树梢上苍鹰的位置，才说道：“如果你这个时候就深入万山与妖族周旋厮杀，能活到我这个年龄，你也能懂这么多。
我现在基本上相信你说的话了，这里的确有妖族出没。跟紧我，前面应该有些和妖族有关的东西。”
听到可能遭遇妖怪，王放跟紧一步，同时把西游绘卷召唤出来，准备一有风吹草动就召唤悟空。
淳于瑾也放慢了前进的脚步，她的绘卷乾坤始终围绕在她身边盘旋，还有淡淡的墨晕从画卷内溢出。
天空中的新兵们压低飞马的高度，他们从画卷内拿出弓箭，对准地面存在的危险区域。
只是一路走来，两人并没有遇到危险，还走到一处山洞的前方。
山洞位于一处崖壁的底部，洞口有灌木丛遮掩，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不过若仔细观察话，还是能从靠近山体的侧面看到进出踩踏的痕迹。
淳于瑾看到这些痕迹后立即就变的紧张起来，她从绘卷乾坤内拿出一把长剑，斩出一道剑芒将山洞前方的灌木全部切倒。然后对王放说道：“进山洞的妖怪很多，我要进去查看。你是跟我走，还是我派人护送你离开？”
王放只做短暂思考，就回答道：“山洞里面地形复杂，你一个人进去难免会被前后分神。我虽然实力低微，但画灵悟空怎么说也达到了14阶。
只要你有办法护住我的安全，你的背后交给我就行了。”
按理说，对于这种危险应该是能避就避。但王放的情况不同，他可是屠村案的重要嫌疑犯。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重要线索，淳于瑾也倾向于相信自己，是洗刷自己罪名的最好机会。
如果淳于瑾死在这山洞里面，换个人破案就是从头再来。
到时候王放会被按一个什么罪名就不好说了。毕竟他还是屠村案的嫌疑人，想要快速破案，杀他是最好的结案方法。
全力协助淳于瑾破案，是王放现在最好的选择。
山洞内环境狭窄，淳于瑾的亲兵虽多，进入山洞只会碍手碍脚。因此进入山洞的人数，最好能刚好照顾首尾。
淳于瑾应该是14阶画主，有自己的诸天绘卷，再加上14阶的画灵悟空，危险系数将会大幅度减小。
对于王放主动跟自己进入山洞探查，淳于瑾多少还是有一点惊讶的。
妖族突然跑到泽郡以北，肯定不是为了屠村那么简单。而且现在看来，潜入到江国腹地的妖族不是少数，山洞里面会遇到什么，就连淳于瑾也不知道。
如果妖怪在里面设下埋伏，她独自进去的确难以首尾相顾。这个时候有一位14阶的画灵可以看住自己的后面，无疑可以安全很多。
“那我们就进去吧。把你的画灵召出来走在最后，你在中间，我在前面。我会尽全力护住你的周全，走吧。”
淳于瑾简单说了次序，就先走进山洞里面。
王放展开绘卷乾坤把悟空召唤出来。
“悟空，我和淳于校尉要进山洞内探查，里面可能有妖怪。洞内地形复杂，淳于校尉在前，你在后面警惕咱们背后可能的偷袭。”
悟空出来以后，站在山洞洞口用鼻子嗅了嗅里面吹出来的风，说道：“这洞很深呀，我竟然探不出它的尽头。而且……里面的确有妖怪的气味，王师进去可要小心了。前面走的女娃娃，实力怎么样？
我看还是让俺老孙打头阵！”
王放说道：“真打起来，咱们俩肯定不是人家的对手。走吧，咱们跟上，身后就交给你了。”
悟空从耳朵里掏出金箍棒，甩了甩变粗变长握在手中，催道：“走、走、走……莫要让女娃娃把妖怪都打了，留几个给俺老孙，让咱也好解解手痒。”
王放在悟空的催促下走进山洞。
先进山洞的淳于瑾正在里面观察着洞壁，见到王放和悟空进来后，就说道：“这个山洞是在原有山洞基础上开凿出来的。通道沿着山体向下，又向南延伸……
这些妖怪在这里费心费力开凿出这么一条通道，必有更大的图谋。
你们要小心了，如果遇到死局，先自己逃命。”
王放答道：“我知道了。校尉大人为什么不把您绘卷乾坤内的主画灵召唤出来？”
淳于瑾看着王放笑道：“画师到了13阶后，最大的依仗就不再是画灵，而是这诸天绘卷……”
在淳于瑾说完之后，一直围在她身侧的绘卷乾坤瞬间放大，大到极致就和山洞融为一体。
然后王放就发现自己周围全都变了样子。
这山洞虽然还是山洞，但不是他刚刚看到山洞。
第三十三章 诸天绘卷
在王放的认知中，世界应该是五色斑斓的。
山洞的石壁应该都是石头，有石头的外形和颜色。石壁上凹凸不平，有黑色的石缝，有棕色的泥土，有绿色的苔藓……各种各样的东西，分别有不同的颜色和色调。
刚刚进来的时候，王放看到的也的确是这样的山洞。但淳于瑾把她的诸天绘卷展开以后，所有的东西都变了。
王放所见所看的全部变成了一副水墨画。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笔锋下的墨色，或浓或淡，让人能看出画的是什么东西，也仿佛置身于一张画卷内。
此时的王放突然想起记忆中，曾经在电视里看到了水墨风格的动画片。此情此景，就是自己已经成为这水墨动画的一部分。
王放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
手能感受到石头的质地和重量，它看起像一个煤块，但墨色的渐变却让人很清楚的认出这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这画功真是出神入化。
在这水墨世界里，一切都这般奇妙，只有自己、淳于瑾和悟空是彩色和真实的。
“神奇！神奇！”悟空看到周围大变了模样，不安分的挝耳挠腮：“这是绘卷乾坤，但不是俺老孙的绘卷乾坤，绘卷乾坤之间也能相互串门吗？”
淳于瑾一摆手，整个山洞里面色调变亮，而且光亮一直向山洞通道的深处照射过去。
光亮所到之处，山洞全部被水墨画转变。用悟空的话说，就是……这里变成了绘卷乾坤。
淳于瑾此刻才说道：“初时的绘卷乾坤以主画灵为中心，整个绘卷乾坤的运转都是围绕主画灵进行。但是当从画灵增加到一定程度后，画师所创造的这个绘卷就变成了画师的世界。
绘卷乾坤完全展开可以让画内画外的世界融合，形成一个中间空间，这里就是诸天绘卷。
在诸天绘卷里面，画师可以做很多事情。”
说话的时候，水墨化的山洞通道开始向后移动。
而淳于瑾、王放、悟空却都站在原地，感受不到任何加速。哪怕通道突然倾斜大角度向下，也没有任何上下失重的感觉。
像乘坐地铁穿行在地下隧道里……
更恰到形容应该是，人没有动，是空间在移动。
现在三人已经进入通道深处，随时都可能有妖怪从藏身之处冲出来。淳于瑾拿着剑站前方；王放站在中间，周围隐隐有墨晕在他周围翻腾，他知道这应该是淳于瑾布置的保护自己的措施。
悟空拖在后面，一双眼睛滴溜溜盯着向后飞逝的洞壁看，时不时的伸出金箍棒戳一下，在洞壁上划出一道沟痕，再荡起一道墨云飞溅。
身在这种神奇的场景内，王放又不禁问道：“这诸天绘卷有多大？画师在这里是不是无所不能？”
淳于瑾立在前方，仔细查看每一处拐角凹洞，回答道：“你现在窥视诸天绘卷的秘密还为时尚早。
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些东西。
诸天绘卷展开后的大小受诸多因素影响，也受画师控制，并没有确切的范围。至于画师能在诸天绘卷里面做的事情……
13阶大画师属于刚刚踏入这一全新画境厅堂，在诸天绘卷里面所能做的事情有限。
到了14阶以后才能算可以熟练运用诸天绘卷。
在诸天绘卷内，14阶画主可分山断江；15阶画尊可创物御神；16阶画圣可平社稷截气运。
只是……”
王放头一次听到关于诸天绘卷的秘辛，知道诸天绘卷能做的这些惊天伟事后，更是兴奋的想要听更多。见淳于瑾在这里停顿，就忍不住的问道：“只是什么？”
淳于瑾转头露出侧脸，嘴角翘出一点笑意，说道：“我不知道这个规则对你有没有用，毕竟以一阶画师学徒的实力画出了主画灵达到14阶的绘卷乾坤，是前所未有。
诸天绘卷的主画灵要达到13阶。
这个限制已经不能阻碍你，或许你很快就会有自己的诸天绘卷吧。”
而就在王放想要问更多问题的时候，悟空不耐烦的说道：“咱们走了也有十多里了吧，怎么一个妖怪也没有见到？
女娃娃，你这缩地成寸的法术走的太慢。还是俺老孙打前站，你保护好王师，俺找到尽头就回来。”
悟空是个急性子，又喜欢争先。让他断后本来就让他很是抗拒，不过这是王放命令，他尊敬王放也就耐着性子接受。
结果路上一个妖怪也没有看到，更是使他多动的性子变的毛躁。
不等王放说话，悟空纵身一个筋斗向前窜去。那速度在这山洞里面犹如炮管内发射的炮弹，气压带着王放飞起来。如果不是淳于瑾及时将他抱住，不知道王放会被撞成什么样子。
再看悟空，早就不见了踪影。
气流在狭窄山洞通道里面滚动，从深处一层层雷鸣般的回声传递回来。
淳于瑾趴在地上，把王放压在身下，忍受着撕扯的气流。她看着悟空冲过去的方向，脸上全部都是震惊。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速度。如果他是敌人，即便同为14阶的画主，淳于瑾自认也难以挡住这种速度的进攻。
如果他是敌人，我应该怎样应对？
悟空展现出来的实力，让淳于瑾不禁考虑与他对战的情况，但王放还被她压在身下。
那全金属鱼鳞甲固然华丽，但也重量十足。再加一个人的重量，就压的王放几乎喘不过气起来。
“校……校尉大人，风过去了，咱……咱能不能先起来。”
这个时候淳于瑾才想到自己下面还压着一个人。这可不是骑乘飞马，暧昧的姿势让淳于瑾立即变的脸红。她快速的从地上爬起来，埋怨道：“你的画灵怎么这样自作主张？不仅违背画师的命令，还差点把你害死！”
王放也是无奈。
西游记前期的悟空就是这样，天地眷顾之物，事事顺利。没遇过挫折，做事全部随心性。闹龙宫、闹地府、闹天宫，完全是一个泼猴作风。
就连几次被王放召唤出来做事，想回花果山，自己打开绘卷乾坤就进去了。
这次差点害了王放，肯定是悟空的无心之举，但不能说他没有错。
他这种任性妄为，早晚要闯祸。
对悟空的磨砺不应该放在西游记的后续剧情里面了，要在绘卷乾坤之外就开始。
第三十四章 进退之间
现在悟空已经飞到前面打探，淳于瑾和王放也就不着急往前走。
王放拍拍身上沾的灰尘站起来，水墨化的尘土在飞扬的时候有另一种美感。
对于淳于瑾的指责，王放无奈的说道：“我在画悟空绘卷乾坤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太多，以致于它的性子有些暴躁。”
淳于瑾这才想起王放当时遭遇的情况，也理解了为什么他的画灵会擅自做主张。
画师在创作绘卷乾坤的时候，都会提前做足准备。尤其是12阶画师翰林想要向13阶大画师进行突破，就需要画出一张具有转化为诸天绘卷潜力的绘卷乾坤。
故事必须精心编撰，对未来主画灵的性格、能力进行提前的规划。有了故事后，就是对配画进行大量的试画和挑选。
这是一个需要非常多时间和精力的工作，最快也需要一两年的准备时间。
一些有条件的家族，在家族某个子弟展现出画艺天赋的时候，会提前几年为他量身打造一套绘卷乾坤的纲领。
就像淳于瑾，能这么年轻成为14阶的画主。除了因为她自身真的非常有天赋外，家族的支持也是重要的原因。
若是她出身平民家，12阶画师翰林到13阶大画师，可能就是她一生都迈步过去的坎。
也因为淳于瑾所经历的和所看到的，让她很不解王放是怎么画出了14阶的绘卷乾坤。
但是这种临时创作的绘卷乾坤，和精雕细琢的绘卷乾坤比，肯定有诸多不同。
野……就是淳于瑾对王放画灵悟空的评价。
但和那些循规蹈矩，一切都是画师精心创造的画灵比，画灵悟空又给淳于瑾另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你的画灵是一颗瑰宝，但还需要进行雕琢……至少让他知道，把你独自留在这里有多危险。
我，不一定可靠。”
在水墨化的山洞通道里面，画师创造的无源光把这里照成一片白色，洞壁上寥寥的墨迹是形状大小不一的突石。
王放和淳于瑾就这画卷内相对站立。
淳于瑾是一身银色的铠甲，铠甲的里面是红色的内衬。王放还是一身书生衣衫，洞内流动的风，吹的他衣襟摆动。
看着淳于瑾那似笑非笑的面容，王放则回答道：“我和悟空既然跟你进这山洞，又入了你的诸天绘卷，自然是信你。
悟空敢冲到前面探路，就是认为你能护我的周全。校尉大人此时不再前进，不就是害怕遇到妖怪埋伏不能及时保护我吗？
谢谢校尉大人刚刚救我！”
说完之后，王放就对淳于瑾作揖行礼。
而淳于瑾则是撇撇嘴巴，说道：“你这人很是无趣。”
两人之间忽然变的沉默。
王放这才意识到刚刚淳于瑾或许只是在找一个话题，如果自己露出害怕的样子，她哈哈一笑，气氛就活跃了起来。
但是自己一本正经的恭维，反倒让两人没了谈下去的契机。
淳于瑾虽然位居高位，但毕竟年轻。现在被悟空弄的两人在这里进不得、退不得，又是孤男寡女在这幽美的画卷内，真的是很尴尬。
“那个……”王放觉得自己应该弥补点什么。听说和一个女人交谈，从她的丈夫谈起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于是王放就说道：“校尉大人这么年轻就在军中身居要职，样貌也是明***人，嫁的夫君肯定也是人中才俊，官居高位吧？”
这马屁拍的，有水平吧。
然而淳于瑾却答道：“我还没有嫁人。”
气氛更尴尬了。
要知道这个世界，女子嫁人都比较早。像淳于瑾这样还单着的，就是大龄未婚女青年。
有道是：骂人不揭短。
王放这个问题对淳于瑾来说，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淳于瑾的面色变的很不好。
王放只好弥补道：“那一定是校尉大人的要求高……能配得上您的男子，真的很难遇到。
但我想大人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心仪之人。”
淳于瑾冷冷的说道：“我早就订婚了。”
王放立即说道：“恭喜，恭喜……等校尉大人之时，我一定备上厚礼登门道贺。”
见王放接的巧妙，淳于瑾的脸上有了一点变化。“我订婚已经过五年，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完婚。”
“啊……”难道被甩了？王放绞尽脑汁说道：“那一定是您的未婚夫以事业为重。毕竟校尉大人如此优秀，若不能风风光光的把大人迎娶进门，肯定是一生的憾事。”
“但我并不愿意嫁给他！”
淳于瑾盯着王放，看他还能怎么解。
王放叹道：“是啊，强扭的瓜不甜。那人让大人等了五年，往后又不知等什么时候。虽然说男人以事业为重是好事，但却耽搁了大人的青春。”
淳于瑾笑道：“可我又不能不嫁给他，他让我等多长时间，我都必须等！”
……
王放已经词穷，不带这么玩人的。
而就在王放想着怎么回答的时候，悟空忽的出现在两人的前方，接着气流卷起荡起墨晕冲击而来。
淳于瑾反应非常快，她单手一摆，一面墨色盾牌凝聚在她身前，把冲来的墨色气流挡在外面。
回来的悟空懊恼的说道：“唉……这么长的通道里面竟然没有一个妖怪，真是丧气。你们回去吧，前面再走三十多里就是泽郡，原路返回路还好走一点。
我回我的花果山……”
不等悟空返回绘卷乾坤，淳于瑾一把抓住他的手，面色紧张的问道：“你说……这条通道的另一端在泽郡？是在城外，还是在城内？”
悟空抽回自己的手，嫌弃的撸顺被弄乱的毛，回道：“当然是在城内。我飞到尽头之后，就看到这通道的出口连着一口枯井，枯井外面就是泽郡。
我只看了一眼就回来了，你若不信可以自己去瞧。
走了，走了。没妖怪打，还不如回水帘洞耍子去。”
说完之后，悟空打开王放的绘卷乾坤，散做星光钻了进去。
只留淳于瑾仿佛失了魂一般，喃喃的自言自语道：“妖族进城了。”
王放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从道口村清风岭到泽郡有五十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算近。但是从地下挖出一个通进泽郡的地道，那真的是一个非常大的工程。
妖族挖出这样长的地道，代表着进泽郡的妖怪绝对不是三两个，也不是十几个二十几个那么简单。
但不管如何，先去确认一下地道的出口在泽郡的什么位置。
第三十五章 妖怪进城
在这个世界，妖族和人族是世仇。
人族弱的时候，妖族以人为奴，以人为食。人族强大之后则占据了原本属于妖族的富饶土地，并把妖族赶如入万山里面。
至今人族昌盛了近两千年。
而在这两千年里面人族和妖族从没有停止过征战。人族想要把妖族赶尽杀绝，而妖族则想着把人族赶出曾经属于自己的土地。
人族一直在对万山内妖族进行着掠杀，妖族也会经常闯入人族境内杀戮报复。
为防止妖族渗入人族密集的城市造成大规模的杀伤，人族修建城墙并在城市周围派出大批的巡游，使得妖族难以大规模的潜伏进城市。
少量的妖怪进城，在到处都是画师的泽郡掀不起大风浪。
但如果有一支妖族的军队进入泽郡，就大不一样了，而且……马上就是江王的60寿辰。
寿辰庆典当天，江王会登观海楼与百官、百姓同乐。万一那个时候江王出现闪失，那么江国必然大乱！
淳于瑾担心的就是这个。
她再次让诸天绘卷动起来，与王放一起沿着通道向前移动。
一路无话，两人也都没有心情说话。
很快，他们就到达悟空说的通道尽头。出口就在一口枯井的井壁上，向上可以看到晴朗的天空。
淳于瑾收回自己的诸天绘卷，攀着井壁爬了上去。王放也学着向上爬，在临近井口的时候，被淳于瑾伸手拉了出去。
枯井的周围是一处低矮破旧的废弃民居。
这里不知道荒废了多久，房屋塌了一半，一人高的土墙满是雨水冲刷的痕迹，上面还长满了杂草。
土墙的外面都是无人居住的破损民居。
在一处墙角，王放还看到那里躺着几具身体。尸体穿着破烂的衣服，像流浪的乞丐，极度腐烂和恶臭引来了大批的苍蝇。
王放忍住恶心把脸转到一边，对淳于瑾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淳于瑾也看到了那些尸体，但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她拿着剑戒备的看着周围，同时回答道：“泽郡东城槐兰坊，是破落户、乞丐、小贼聚居的地方。
妖族军队进城，这次我们遇到大麻烦了。”
“我们该怎么办？”王放问道。
没有发现危险后，淳于瑾将剑收入绘卷乾坤内，对王放说道：“这里没有妖怪，他们应该不敢在白天活动。咱们先去北殿卫衙门，再想办法把他们找出来。
不过，我不能被东城的差役兵丁认出来。”
说着，淳于瑾身上的铠甲便散做一片星光卷进绘卷乾坤内，然后一套红色的仕女装飘出来穿戴在她的身上。
淳于瑾整理一下新衣裳，拿出一张纱巾蒙上面庞，再拿出一把油纸伞，挥挥手收起了绘卷乾坤。
撑起伞后，本来英姿飒爽的女校尉瞬间就变成了一位端庄的大家闺秀。那带着风情的身段和面纱后若隐若现的盛世美颜，一时让王放看呆了。
变换装扮的淳于瑾一挥长摆，衣袖从目瞪口呆的王放眼前扫过，说道：“走吧……如果有人问，你就说带夫人还愿，来槐兰坊布施。”
被扫醒的王放惊道：“夫……夫人？校尉大人，您在泽郡还怕被人认出来吗？需要咱们两个假扮夫妻！”
事态紧急，为让王放配合，淳于瑾说道：“泽郡东城是国相李尧的地盘，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突然从槐兰坊出现。
还有，你在三闻医馆的事，也是李尧派人告诉我。
总之一切先回北殿卫再说。”
王放听完也不再耽误时间，他从淳于瑾手中接过油纸伞，为她遮挡住阳光，说道：“走吧，大人，我们回北城。只是你手里有没有钱，既然是来布施还愿的，多少撒点钱才像样。”
见到王放为自己打伞，多少出乎淳于瑾的意料。而且他的样子并不是谄媚奉承，那种自然和从容，给她的感觉是男人对女人应有的责任和担当。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淳于瑾给了王放一个钱袋。
王放从钱袋里拿出一些碎银和铜钱后，就把大块银子和钱袋一起塞进怀里。
今天跟着淳于瑾从泽郡到清风岭，又从清风岭到泽郡跑了一个来回，共一百多里。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工钱肯定是要收的。
况且这个临时夫君也不能白干呀？
日租的男友很很贵，别说日租的老公了，钱一定要收的。
新三闻医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收入，自己和妹妹虽然吃住不用发愁，但平时买点东西不能再伸手要钱吧。
因此……能捞一点是一点。
王放和淳于瑾假扮夫妻，无惊无险的离开了槐兰坊，到繁华地段租了一辆马车直奔北城。
又提前下车，淳于瑾带着王放穿过几个热闹的坊区，混淆自己的行踪后才回到北殿卫衙门。
只是他们两个刚进正门，就听到殿卫大堂里面有女声在里面大嚷大叫。
“我告诉你们，我可是镇西侯家的小姐！西殿校尉和南殿校尉是我二哥和三哥，江王是我大伯，不是你们北殿卫能惹得起的。
赶紧让淳于瑾把我师哥交出来。否则……否则……
否则我就烧了你北殿卫衙门！”
在外面的王放一听就知道是周叶彤这位大小姐来了，听她在里面自报家门，果然显赫有在江国横着走的底气。
而淳于瑾听到周叶彤放豪言要烧自己的衙门，就快步走进大堂。刚刚还是一副淑女模样，气质立即变成手握大军镇守一方的北殿校尉。
“我看今天谁敢烧我的北殿卫！”
王放见到淳于瑾动了怒气，害怕周叶彤吃亏，赶紧跟着跑进大堂。然后就看到周叶彤站在一把椅子上发大小姐脾气，周围围着几名北殿卫的守卫，但都对这身份显赫的闯入者无可奈何。
站在高处的周叶彤先寻声看到了淳于瑾，她立即从椅子上跳下来，挤开兵丁冲到淳于瑾的面前，开口就质问：“我师哥哪？就是王放……街坊告诉我，他被你们北殿卫的人假装捕快抓到这里来了。
昨天是刘文勋，今天是你淳于瑾……你们这些人几次三番找我们三闻医馆的麻烦，到底想干什么？”
“师哥？”淳于瑾听到周叶彤对王放的称呼，不禁的向身后看去。
第三十六章 选择
“师哥！”周叶彤此时也看到了走进大堂的王放，她从淳于瑾身边跑过去，拉着王放提起胳膊左看右看，喋喋问道：“他们有没有伤你？有没有用刑？受了委屈、受了欺负，都告诉我。
别怕！我给你做主。”
虽然知道周叶彤是好意，也无心，但王放还是感到自己的心灵遭到成吨的伤害。
周大小姐，昨天你叫嚣着为三闻医馆做主，最后不差点把自家招牌砸了吗？
这么快就忘了？
王放抓住周叶彤的手，让她不要围着自己转，说道：“我没事……淳于校尉找我，是因为一个案子需要我协助。
小芝怎么样？他知道我在北殿卫吗？”
周叶彤在王放身上确实没有找到受伤的地方，就按下担心。听王放问姜小芝，回答道：“小芝师妹在师父调制的药浴里睡着了，还不知道你被北殿卫抓来的事情。
不过算算时辰，她应该也快醒了。
走，我们回家……师妹要是知道你被抓，肯定担心。”
周叶彤拉着王放就要走，而淳于瑾已经坐在堂上的帅椅上。
她还是一身红色的仕女装，在解下面纱的一刻，目光如剑，面若冷霜散发出阵阵的将威。
“周叶彤！你当我北殿卫是什么地方？江国虽是周氏的，但也有王法！
你今日闯我军衙，我就是现在把你斩了……大王和镇西侯也不会治我的罪！”
王放知道淳于瑾真的动怒，周叶彤也的确是做的太过分。毕竟这里是军事重地，你在这里站在椅子上喊烧人家的衙门，泥像也能气出肝火来。
王放拉着想要回怼过去的周叶彤，低声让她安分一点，才对淳于瑾说道：“校尉大人，我师妹只是年少不懂事，又过度担心我的安危才做了冒犯的事情。
师妹并无恶意，我代她向您和北殿卫的将士们赔罪，请校尉大人原谅。”
周叶彤被王放警告之后果然安分起来，虽然还是昂着头不服气一副大小姐的派头，但至少王放代她道歉的时候没有插嘴。
淳于瑾见到王放竟然能让周叶彤如此听话，很是惊奇。他的父亲镇西侯就是怕她在自己不在泽郡的时候惹事生非，才送到三闻医馆让赵绾代为管教的。
不过即便是道歉，淳于瑾也没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周叶彤。
“如果道歉管用的话，还要军规律令做什么？来人……”
淳于瑾正要命令军士把周叶彤抓起来，王放赶紧阻止道：“且慢，且慢……校尉大人，我觉得我师妹冒犯您事小，我们在清风岭发现的那处通道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这个时候，泽郡各部应该团结协作找到进城妖怪，而不是因为这点小事引起各殿卫不和。”
周叶彤这时忍不住大叫道：“什么，有妖怪进城？”
“王放……”淳于瑾也大喝一声，但她立即察觉不妥，转而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几个小妖混进城里面而已，何须劳师动众！
无关人等都下去吧，我要和这位王公子单独谈谈怎么处置周小姐……”
得到淳于瑾的命令，还在大堂里面的军士们立即向她行礼，然后一个个离开大堂远离这是非之地。
等大堂内只剩王放和周叶彤的时候。淳于瑾一摆手，唤出来的风把所有门窗全部关闭，又展开几幅画卷启用里面的符箓和图腾，为大堂施加上各种禁制。
然后淳于瑾才面色微怒的对王放说道：“从现在开始，不准对任何人说与‘妖怪进城’相关的话题。”
王放对淳于瑾的做法和言辞非常不解，他问道：“妖怪进城，大家通力捉妖就可以。为什么不让我说？不让其他人知道？”
淳于瑾看着王放，心中犹豫着是否告诉他更多的东西。
最后她对王放说道：“我再给你一次选择。只要你保证不将此事泄露给任何人，同时约束周小姐也什么都不说，你现在就可以离开北殿卫，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因为道口村一案找你的麻烦。
另一个选择则是……我告诉你为什么不能把这件事传出去，而你必须在此事了解之前留在北殿卫协助我破案。我不追究周小姐冲撞府衙的罪责，但你还是要向我保证她不会向任何人提起和妖怪进城有关的事情。”
听到这些，王放就意识到妖怪进城背后肯定有更大的麻烦。这种情况下，当然是明哲保身为妙。
带着周叶彤回三闻医馆缩起来，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淳于瑾提出让自己协助破案，又让自家的兵丁离开，就说明淳于瑾破此案可用的人不多。
而妖怪在此时进城，很可能是冲着江王寿辰庆典来了。如果让他们行刺成功，万山里面的妖族大概会对江国发起大规模的进攻。
山魈先锋……就说明进入泽郡的只是先头部队。
王放问道：“校尉有多少把握抓住这些进城的妖怪？”
“半点把握也没有！”
王放看淳于瑾的表情不像再说谎。
在江国首府里面抓不到一群妖怪，这有点扯啊！事件背后的东西，引发出王放的好奇心。
“大人，我若留下协助您破案，能有什么好处？”
王放的回答让淳于瑾不禁笑了起来：“我刚刚还再想，你会为人族大义选择留下来帮我。没想到，你事情一点没做，就先开口讨要好处？”
王放答道：“大义归大义，但我不能白干活。这事若是失败了，我可能就死在妖怪的手中；但若是成功了，您可是立了大功，我分些好处不过分吧？”
淳于瑾看了王放一会儿，说道：“你这人有时候像世家望族子弟彬彬有礼，有时候又像商贾小民一般市侩。
好，我就允诺给你好处。
只要你留下来协助我破案，我给你百两黄金做薪酬。若不能破案，江国不论发生什么，我保你平安离开泽郡前往魏土。
若能及时把这个案子破了，我给你黄金千两；良田三十倾；泽郡一处宅院。若你愿意从军，你可以在我的北殿卫当一个七品的主簿参事……”
说到这里，王放说道：“我对从军没有兴趣，这一项能不能改成其他的。”
淳于瑾笑道：“这参事只是一个闲职，每月初一十五来这里点个卯就可以。平时你愿来就来，不愿来也没人管你。但多一份俸禄，又是官身……有很多好处的。”
第三十七章 初窥大局
王放瞬间就被说服了。
无论在什么时候，官和民不一样。尤其是在这个封建社会，有一个官身真的能带来很多便利。它所具备的隐含资产，可比真金白银更加实惠。
“多谢校尉大人！”
周叶彤见到王放竟然答应留下来协助破案，顿时就急了。她莽是莽了点，但不傻……仅仅是听到的这些，就知道这个案子肯定非常危险。
“师哥……你还是跟我回去吧。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师父肯定能保护我们周全。”
王放对周叶彤说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次妖族来势汹汹，若不早点把他们找出来消灭，整个江国可能将会迎来一场战火。
两军交战，胜负难料，绾姨又能护我们多长时间？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些进城的妖怪找出来。泽郡稳，万山里面的妖族就没有可乘之机。
你回去吧，不要把这里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小芝就交给你照护，她若问我在做什么……你就说我北殿卫求了一个官身，刚上任有些忙。
等我把事情做完……就回去。”
周叶彤能听出王放语气中有将姜小芝托付之意，想到其中的凶险，顿时眼中就有泪花打转。
“我，我在这里陪你。我是七阶的入意画师，我是镇西侯家的小姐。我多带人来帮你……”
王放见不得女孩子哭，他伸手抹掉周叶彤滚下来的泪水，叮嘱道：“淳于校尉不让我们把这件事泄露出去，一定有她的原因。如果让太多人知道城里有妖怪，可能反而让我们更加危险。
回去以后，什么都不要说。
三闻医馆该营业就营业，大医馆的事情……等我回去再说。”
“师哥，你答应我，一定要回来。”
王放看着满眼期盼之色的周叶彤，笑着说道：“我有悟空。悟空的手段，你也见到了，他会护我周全的。
回去吧，我每天都会给你们写信报平安。”
周叶彤哭戚戚的走了，大堂内就剩下淳于瑾和王放两个人。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王公子真的一语道出你我的处境。”淳于瑾品味着王放随口说出的经世名言，然后站起来向后衙走去：“跟我来吧，这里不是谈机密事情的地方。”
王放跟着淳于瑾穿堂过室，来到一间不大的茶室内。
淳于瑾关上房门，就坐在茶台后面，用器具煮茶。王放坐在对面，安静的看着淳于瑾展示着茶艺。
不多时，一杯芳香的红茶被放在王放的面前。
然后淳于瑾又拿起几个茶杯摆在桌子上，一个杯子一个杯子往里面倒茶。
“泽郡分五部分，分别是：北城、东城、南城、西城和王宫内城。这五部分又分别有北殿卫、东殿卫、南殿卫、西殿卫和禁军驻扎，加上王宫内的王庭侍卫，这些就是保护泽郡的主要军队。
而妖族的外貌与人族有差异，一两个妖怪潜入进泽郡，或许还很难被发现。
但是妖怪的数量多就不一样了。
在泽郡里面移动、藏匿、吃食……进来这么多妖怪，竟然没有任何踪迹，你知道做到这种程度有多难吗？”
看着淳于瑾倒茶，王放立即就明白她担心的是什么。
“校尉大人的意思是……这四殿卫、禁军和王庭侍卫里面，有人在为这些妖怪打掩护？”王放想起他们从枯井出来后，淳于瑾说过的话，又说道：“你说那槐兰坊在东城，是国相李尧的势力范围。难道你怀疑，这些妖怪和他有关？”
淳于瑾拿起一杯茶示意王放喝茶，然后将茶一饮而尽后，说道：“屠村案里面还有写‘杀人者王放’，但杀人的是你吗？地道的出口在东城，不代表李尧勾结妖怪，但也不代表他被陷害。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有嫌疑。”
王放思考着，跟着把杯中茶喝尽，然后问道：“大人，您有怀疑的人吗？”
淳于瑾为王放换了一杯茶，回答道：“可怀疑的人真的是太多了。江国正值多事之秋……”
淳于瑾和王放一边喝着茶，一边对他讲解现在发生在江国的王储之争。
“……随着大王近几年得的几场大病，大王子和二王子对这王储的争夺就愈演愈烈。大王子礼贤下士，温文尔雅，胸怀天下，又是嫡长子，本来是王储的不二人选。
但李尧长期把持国政，凭借大王的信任和月妃受宠，在江国结党营私，只手遮天。
相府势力尾大不掉，大王对李尧又极为依赖，因此就有了立二王子为储君的想法。毕竟二王子是李尧的外甥，大王百年之后，他会真心辅佐新王。”
王放喝着淳于瑾倒的茶，说道：“淳于校尉这么夸赞大王子，应该是支持大王子的。”
对于王放说穿自己的立场，淳于瑾只是笑笑，继续说：“生在这个家里，一切就都身不由己。对于这个王位，大王子不得不争；李尧不得不争……不争的后果，可不是自己一个人身死那么简单。
任你14阶画主，15阶画尊，一旦入局就都是其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王放皱眉道：“大人今天是把我拉入这局中了！”
淳于瑾笑道：“你早在局中了，而且我给过你选择……我说这么多的目的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些进城妖怪会对江国产生怎样的影响。
接下来，我告诉你的是……这些妖怪背后的主使都可能是谁。
第一当然就是国相镇东侯李尧。东殿卫和禁军都他的人，满朝文武大多以李尧马首是瞻，他在江国势力最大。若江王出现意外，他可以直接推二王子即位。
第二……是周叶彤的父亲，镇西侯周世雄。他是大王的弟弟，但早年出现一些隔阂，虽然还是君臣，但少了兄弟情分。
镇西侯常年在西塞与梁国交战，为江国立下赫赫战功，在军中极有威望。
西殿卫和南殿卫校尉是镇西侯家的二郎和三郎。
镇西侯家老少四位全部都是将星，人丁比大王一脉旺盛。虽然镇西侯一直恪尽职守，但也不能排除他没有想篡位的野心。
第三就是泊南郡太守镇南侯高卜案……”
第三十八章 暗流
泊南郡在江国是极其特殊的存在，它是唯一一座位于太江南岸的郡城。是江国向万山腹地进攻，或防御妖族入侵的一座军事重镇。
一直以来泊南郡非常好的完成了江国赋予它的责任，不断的把妖族向远离太江南岸的方向驱赶，在保护江国的时候，也保护着江国的太江河道。
也因为泊南郡的特殊性，江国对于这个郡城是不遗余力的支援。不禁不要泊南郡的税收，每年还要调拨给泊南郡大量的军费和物资。
政策上更是非常倾斜，泊南郡内的官员任免全部有高卜案自行决定，军队也属于他的私兵……
江国本来是没有泊南郡的。
那是高卜案的祖上率军过江从妖族手中抢下来的一块地盘。那个时候，江国没有守住这块地盘的打算，毕竟它与江国隔着一条太江却又紧邻万山，在妖族的眼皮底下。
但高氏先祖却坚持要守泊南。
于是当时的江王就封高氏先祖为世袭镇南侯，封地就是泊南郡……并承诺镇南侯，他在太江南岸打下的所有地盘，都是他的。
那个时候真的是谁都没有想到，镇南侯把泊南守住了，还建造出一座坚城牢牢钉在太江南岸。
泊南郡的存在，迫使妖族在太江江国段的南岸大幅度后退。不仅让妖族难以直接威胁江国腹地，也保护了江国境内上江运的安全。
反观隔壁同样临江的梁国，则深受妖族袭扰之害。
为防止妖族悄悄过江，梁国在太江北岸要维持大量的军队，江船也要时刻担心妖族、水匪的掠袭。
国力不断消耗在太江的治安战上，因此在与江国的边境争端中，梁国一直处在被动防守的位置上。太江水运利益，也是在江国的紧逼下一让再让。
总之，泊南郡对江国非常重要。
“但是，泊南郡也始终是江国的一大隐患。”在介绍完泊南郡的概况后，淳于瑾发出一声叹息，为王放换一杯茶再说道：“镇南侯爵位是世袭。封地泊南郡又没有界限，历代镇南侯都致力于泊南郡的扩张中，现在的泊南郡面积已经等同江国的五分之一，比泽郡还大。
在对妖族的不断交战中，养成泊南郡彪悍民风。论战力，泊南兵在江国首屈一指；就是放在整个大魏帝国里面比较，泊南军也是顶尖的精锐。
另外泊南郡有自己的港口和江渡，海商、江运自成体系，不仅所得钱粮全部自用，还每年向泽郡索要守边军费。
一年比一年多，已经是江国财政的一个大包袱。
但又不能不给……
前几年，大王身体还好的时候，有人曾经提出泊南郡太大，应该再分出两个到三个郡。但在最后发生了几起妖族过江杀人案件后，这个提议也不了了之……”
王放在此刻问道：“那几起妖族杀人案和镇南侯有关？”
淳于瑾摇摇头笑道：“没有人知道和他有没有关系。但镇南侯在泊南郡经营这么多代，说他们和妖族没联系，肯定没人信。
大批妖族过江，首先就要过泊南郡这一关。
而且这些年，尤其是大王身体有恙的这几年，高卜案就开始大肆结交朝臣。就连我……也收过他送的几尊珊瑚屏风。
泊南郡真的是有钱有兵，也是大王的一大心病。镇西侯同时统帅西殿卫和南殿卫，就是提防高卜案。
而国相镇东侯李尧控制东殿卫和禁军又是牵制镇西侯。
我帮大王子管理北殿卫又是对李尧的制衡。
这一环套一环，最后的绳子在大王的手里，维持江国内各方均势。但这其中任何一环一旦出了问题，江国内就是一场祸乱。”
王放没想到表面歌舞升平，一片盛世之景的泽郡内，竟然有这一道道暗流涌动。自己浑浑噩噩的一脚踩进来，真有一点蚍蜉撼大树的感觉。
此时想退，已经是不可能了。
在回想一遍淳于瑾对江国权力之争的讲述后，王放忽然发现……
大王子的势力好像是最弱的一个！
自己现在跟着淳于瑾办案，又成了北殿卫的主簿参事，就等于上了一艘随时会翻的船。
这次玩的有点大呀……
“校尉大人，这个案子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查？”
淳于瑾喝着茶说道：“勾结妖族进城，没有足够的利益绝不会有人干。而有能力把妖族藏在泽郡内的，更是少之又少。
国相李尧手握大权，但二王子毕竟年幼又不是长子。大王迟迟不肯立二王子为储君，难保他不会用非常手段去抢王位。
而且你昨天早晨刚到泽郡，国相府晚上就派人告诉我……你在三闻医馆。
明显是有人盯着你……他的嫌疑最大。
前几年分割泊南郡的议论，其实是大王授意制造舆论看高卜案的反应。最后因为泊南郡抵制力太大，而不了了之。
但也让大王更忌惮泊南郡。有传言……大王不想将泊南郡这个麻烦留给新君，近期江国与梁国议和，镇西侯很快就能腾出手来。
镇南侯高卜案为了泊南郡，未必不会铤而走险。
他的嫌疑次之。
至于镇西侯……无父无犬子，他自己是15阶的画尊，长子是14阶画主，次子三子都是13阶的大画师，孙子也都非常有天赋。
反观大王这一脉，二王子不足十岁，大王子也没有子嗣，人丁真的是太单薄。王权在眼前，亲兄弟也不得不防。
不过镇西侯平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野心，他的嫌疑算是最低的吧。”
淳于瑾分析到这里就停止了，王放瞪着眼睛等了一会儿，察觉她真的说完后，问道：“那大王子了？他有嫌疑吗？”
听到王放敢怀疑大王子，淳于瑾皱眉不满道：“这四方中，大王子势力最弱，只有一群老臣支持。大王一旦出了任何闪失，对大王子都是最不利。
我们保护大王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做着弑君逆臣之事？”
王放此时算是知道江国一些表面的各家纷争，但都是淳于瑾的一面之词，也不知道大王子该不该被怀疑。不过淳于瑾既然说这些妖怪和大王子无关，那么就没关系吧。
“校尉大人，您打算从什么地方查起，又该怎么查？”
第三十九章 拨开谜团
对于怎么查这个案子，淳于瑾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既然李尧的嫌疑最大，而且妖族挖的地道出口在东城，我们就从东城开始查。
只是我这北殿卫里面肯定有国相府的耳目，因此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我坐镇北殿卫衙门继续追查屠村案，安各路线人的心。至于你，我会对外宣称已经将你收押。
而你一会儿换一身衣服从后门出去，我的亲兵会把你送到东城。到时候，我也会挑选一批可靠的人支援你。
先从槐兰坊开始查，再查李尧在泽郡的房产，这么多妖怪进来，不可能没有痕迹的。
找到这些妖怪后，只要你的画灵能缠住他们一段时间，我就能带兵赶到将他们全部消灭！”
淳于瑾看重王放，就是因为他有一个实力达到14阶的画灵，人也非常的机灵。
对于淳于瑾的计划，王放思考了一下，说道：“校尉大人，如果查李尧的房产没有找到妖怪，该怎么办？”
淳于瑾说道：“那就查李尧的亲信和他们的家产。”
“如果还找不到怎么办？”
这时候淳于瑾不再倒茶，她紧皱眉头想了一下，说道：“那就扩大搜查范围，查和李尧有密切关系的官员；查和高卜案有关系的官员：查镇西侯……”
“如果还是找不到怎么办？”
淳于瑾有些恼怒的说道：“如果查这么多人都找不到这些妖怪，那是你办事不利。”
王放笑着说道：“大人，你不想打草惊蛇，不敢多调拨人手，一天能查几家？还有不到五天就是大王的寿辰庆典，到时候真的找不到这些妖怪，你会做什么？”
“我……”被王放一问，淳于瑾立即也认识到，面对这么大的泽郡，自己调拨给王放的人手真的是杯水车薪。看着王放盯着自己的目光，淳于瑾在心中纠结了一下说道：“如果……如果到大王寿辰当天还没有找到妖怪。我就闯王宫如实向大王禀报，然后调北殿卫全城搜捕……”
“然后哪？”
“然后……”
淳于瑾开始思考最坏的结果。
既然知道泽郡里面有大批的妖怪潜伏，五日内找不到他们，就只能终止寿辰庆典。
一切以大王的安危为重。
但即便最后找到并消灭这些妖怪，那也是北殿卫严重失职，毕竟妖怪是从北殿卫的辖区内挖通了进入泽郡的地道。
一个人只有一个60寿辰，江王事后追究起来，会有多少人头落地？
而她淳于瑾能保住一命就不错了，大王子也必会深受牵连。
淳于瑾下了决心说道：“我一力承当所有责任。”
王放拿起茶壶为淳于瑾倒上茶，然后说道：“大人，我觉得您思考的方向错了。首先，您不觉得……今天的事情太顺利了吗？”
淳于瑾疑惑的问道：“顺利？你是什么意思？”
王放请淳于瑾喝茶，自己也喝下一杯，整理好思路说道：“其实自从离开村子，我心里就一直有一个疑问。
为什么妖怪第一次进村后，没有杀光村民，还让村民在第二天晚上往山上太史庙里面送两个童男童女供他食用？”
听王放所说，淳于瑾也察觉到这件事有些怪异，但一时又说不出怪在什么地方？
“接着说……”
王放继续说道：“道口村距离泽郡不过五十里，骑马一个时辰就能到。正常情况，村子遇到妖怪肯定是要立即报官……
那山魈虽然警告不许报官，但现在回想起来反而更像是提醒。索要童男童女的期限是第二天晚上，时间也给的非常足。
只是这帮村民却胆小的没有报官，反而把妖怪要的童男童女乖乖的送了去。”
听王放如此说，淳于瑾也意识到这件事怪异的地方在什么。
她紧接着说道：“临近万山的泊南郡百姓不惧妖怪，遇到妖怪伤人，一定群起而击。遇到大妖，也派人就近找泊南兵支援。但泽郡北却鲜有妖怪袭扰，百姓更胆小一些。
照你所说，那妖怪第一次进村杀人，的确有故意让村民来泽郡报官的嫌疑。
而且在泽郡近处，又身负潜入泽郡的重任，一个妖怪哪里还有闲心让村民献童男童女供自己食用？简直就是逼村民护犊，快向泽郡逃亡。”
奈何这些村民真就把王放兄妹抓起来送了去，这大概也是妖怪没有想到的吧。
王放说道：“村民报官说妖怪杀人，泽郡一定会被人调查……应该就是大人的北殿卫负责此案。而只要您稍加调查，就知道妖怪要在太史庙内吃人，然后……”
“然后我就会找到那个山洞，发现通进泽郡的地道。”
就这样，王放和淳于瑾你一言我一句，把整个案子背后的真相补充出来。两人相视，都发现对方眼中的震惊之色。
妖怪是故意让他们发现那条地道的！
虽然道口村村民没有报官打乱了妖怪的计划，但妖怪屠村后留下“杀人者王放”五个字，又把北殿卫引导王放的身上。
只要找到王放，北殿卫就知道在道口村发生了什么，然后一样会注意到太史庙，并最终找到那个通进泽郡的山洞。
“这些妖怪想干什么？”
王放和淳于瑾异口同声的问道。
房间瞬间陷入安静。两个人都想不通，妖怪们费尽心力挖这么长的地道潜入泽郡，为什么要让人发现？
此案一层套一层，已经让淳于瑾完全迷糊了。想了许久还是想不通后，她对王放问道：“你怎么看？”
王放挠了挠头，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目前我们掌握的线索太少。但可以肯定是……刺杀大王并不是这些妖怪的主要目的。
他们通过一条地道把我们的目光引入泽郡，又选在大王寿辰庆典期间。
我们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只要找不到这些妖怪，三四天后整个泽郡注意力肯定全部都在城内，从而忽视泽郡城外的巡查。”
王放的话仿佛为淳于瑾打开了一扇窗户。
的确，只要这些进城的妖怪一天没有找到，邻近寿辰庆典的时候，一定会引发全城搜捕。为了平息江王的怒火，城外的巡游也会调入城中。
到时候，泽郡外肯定会有一段时间的军事力量真空期，妖怪想做什么都能秘密的做。
第四十章 烤架
淳于瑾越是思考品味，越是觉得王放考虑的方向非常正确。而自己……完全就是被妖怪的种种布置，牵制鼻子按照他们安排的路线走。
妖怪其实想要在城外做大动作，因此他们就要迫使泽郡把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郡城里面，毕竟谁也不想搞砸江王的60寿辰。
淳于瑾低声对王放询问道：“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做？”
一壶茶喝尽，王放就学淳于瑾刚刚沏茶的步骤，重新泡着茶。淳于瑾见王放的样子，知道他在思考，就耐着性子等，还不时的指点他在泡茶中做错的地方。
茶香清神，王放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
“如果妖怪的目的在城外，而不是在城内，那么他们有没有在城内布置兵力就难猜测了。如果他们在城内有人接应，或许会顺势搞一些破坏和刺杀。但即便他们没有在城里安置兵力，仅凭一条密道，就能让整个泽郡在大王寿辰期间草木皆兵。
我觉得北殿卫的注意力应该放在城外。”
淳于瑾静静的听着王放的话，她也认可北殿卫应该从城外开始调查，毕竟妖怪做的任何事情，肯定会危机泽郡的安全。
但是……
“如果城里面真的有妖怪，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冲好一壶茶后，王放为淳于瑾倒上茶，笑道：“城里的妖怪就让国相去找。毕竟我们既然已经知道有妖怪在城中可能行刺大王，那么大王出现意外后，谁能得利谁的嫌疑就最大。
而且地道的出口在东城……
只要我们把泽郡内有大批妖怪潜伏的事情说出去，最着急把他们找出来了，恰恰就是国相。
如果的确是国相勾结妖怪，他们一定会尽快杀这些妖怪灭口，洗清自己的嫌疑。
如果不是他勾结妖怪，那么他全城搜捕妖怪，正好迎合了妖怪的计划。
有国相吸引妖怪的目光，我们就能从明处退到暗处，把精力放在城外。”
这是要把国相李尧架在火炉上烤呀！
作为大王子一系，能够看到李尧被自己算计，淳于瑾当然高兴。不过……虽然她也认为王放分析的正确，但万一判断失误，妖族的目标并不在城外还是在城内，又该怎么办？
事情牵扯到妖族，比屠村案更加棘手，若是在此刻做出错误的决定……就不是烤李尧，而是一脚把大王子踢进火炉了。
“事关重大，你有几分把握判断妖族的主要目标在城外而不是城内？”
王放说道：“我说有一分把握和有十分把握……有什么用处吗？是你必须做一个选择。反正我有三闻医馆可以退，而你没有退路，这一步要往哪里走，需要你自己决定。”
淳于瑾突然发现，和王放在一起讨论事情，自己怎么少了一名统帅该有的决断力。
“这的确应该是我做决定！”淳于瑾一口将杯中的茶喝尽，说道：“咱们北殿卫就去城外找妖怪，城内的妖怪就让李尧去找。我这就派人去国相府，把我们的发现告诉他。”
可是王放却说道：“直接告诉他，他肯定会怀疑我们的目的。只有是他自己探听到的情报，他才会深信不疑，用心的在泽郡里面找妖怪。”
淳于瑾听完之后，瞪着眼睛看着王放，问道：“你真的只有……15岁？”
王放摇摇头笑着说道：“大人，我这人心里老成。别纠结我的年龄了，今天已经过了大半，赶紧吃点东西干活吧。”
淳于瑾和王放喝了两壶茶，又吃了一些点心就一起回到殿衙大堂。
然后，淳于瑾击鼓将北殿卫各部军官召集到大殿内，并公开任命王放为主簿参事。同时从锦猫营调了60人归王放指挥，殿卫府库一类军用也供王放随意取用。
此认命一出，多少引起北殿卫众军官们的惊诧。
主簿参事是七品，按理北殿卫没有权力直接认命有品级的官员，但淳于瑾是代大王子统帅北殿卫。
这也是大王默认的。
有这层关系，北殿校尉认命一个七品官也没什么好说的。但给一个主簿参事兵权，就有点过分了。
而且调拨的还是锦猫营的兵。
锦猫营里面的都是画师，放在其他战营里至少能担任一个什长。整个锦猫营也不过三百人，直接给王放60人，就五分之一呀。
看这王放白白净净，相貌俊俏……听说他刚刚还和校尉大人独处了近一个时辰。
难道……
所有有这遐想的人，在想到此处时立即掐断后续剧情。淳于瑾可是大王子的人，妄加猜测是会掉脑袋的。
淳于瑾认命王放之后，就没有再下其他命令，让众人自行散去后，她就独自返回内堂。
王放一个人在大堂内等了片刻，淳于瑾就换了一身男装走了出来。
不知是凑巧还是有意，淳于瑾穿的书生衫和王放穿的是同一款式，同一颜色。两人站在一起，就像是兄弟一般。
只是淳于瑾一身的军人气质让她更显的英气俊朗，而王放由于年龄小身体还没有张开，气质内敛，光彩远不如淳于瑾。
看着女扮男装的淳于瑾，王放不禁笑道：“一日不到，我就见校尉换了三套衣衫。三身装扮三样的风采，各有韵味，不知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淳于瑾回怼道：“我就是我，不论我换多少衣衫，我都是效忠于这个国家的军人。反倒是你……我到现在也没有看出，你到底是一个什么人？”
“我就是一个想活舒服一点的小民。”王放随口结束这不会有结果口角，说道：“估计现在已经有人开始盯着我了，咱们悄悄的从后门溜出去。
你调给我的兵在什么地方？”
“我已经让他们先前往东城待命了。走吧，不要让国相大人久等。”
王放和淳于瑾悄悄的从北殿卫的后门离开，直奔东城槐兰坊。
把大王子视为自己首要劲敌的国相李尧，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对北殿卫的监视。这里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各个位置的线人第一时间向李尧汇报。
今天发生在北殿卫的诸多事情就非常的蹊跷。
第四十一章 国相府
这段时期里的江国，没有任何事情能比江王60寿辰庆典更加重要。
国相李尧也为能将此次庆典办的讨江王的欢心，夜以继日的操劳着。这是他从江王手中正式接管国政的第一年，因此整个庆典过程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李尧要为江王展示一个盛世。
让他看到自己为国相这些年做出的成就；让他看江国在自己的治理下是怎样的强盛；让他知道自己对江国的作用远远高于大王子。
如果他立二王子为储君，那么这个江国的繁荣会继续下去。
今日整整一上午，李尧就和几位朝中官员在相府讨论庆典的事情。中午他们草草吃了一顿午餐，就继续讨论没有谈完的话题。
坐在正堂主位上的李尧喝了一口药茶，闭目调理一下自己的精神。
他一直有午休的习惯，但这几天为忙江王寿辰庆典的事，他晚上都没有怎么好好休息过，中午更是没有睡过。
感觉瞌睡不那么强烈后，李尧睁开眼睛对坐在正堂两侧的官员们问道：“七位太守官邸都准备妥当了吗？”
负责庆典官员接待的工部侍郎说道：“回李相……七位太守在泽郡的官邸在月前就开始布置。为此我们还向每座太守官邸拨十五万两银子，用于宅院的修缮。
只是泊南郡太守镇南侯开口要50万两……这笔银子在您的授意下，也从户部提出来了。”
江国除了泽郡还有七个郡。
这次江王六十寿辰，七位太守全部来泽郡贺寿，一起来的还有家眷和各郡重要官员。由于各郡经济水平不一样，为了不让穷郡太过尴尬，工部在李相的授意下以修缮官邸的名义，每郡给了十五万银子，用于庆典期间的开销。
七位太守在泽郡也不过待四五天的时间，这些钱足够太守们几天里挥霍了。上下官员们高兴，庆典自然热闹，江王看到也肯定高兴。
可是泊南郡太守高卜案却不满工部给的十五万两银子，他开口就要五十万两，比三郡加起来还多。
泊南郡本来就财政自治，每年不仅不上交税赋，反而向泽郡索要很多军费。
看着泊南郡海岸、江岸密集的船只，是个人都知道镇南侯富可敌国。因此镇南侯索要五十万官邸修缮款，真是嚣张跋扈，又让工部为难。
但这件事到李尧手中后，他立即就让工部给，不足的部分让户部拨款补齐。
听到工部官员言语中的怨气，李尧不紧不慢的说道：“镇南侯为江国镇守南疆，击万山妖族百里之外，劳苦功高。七郡中贡献最大，他的官邸理应修的更加漂亮。
等镇南侯来泽郡之后，一切待遇继续照其他郡三倍安排。
工部安排不了就去找户部，户部再为难就找我。镇南侯和他的人想在泽郡做什么，尽量给他们方便。”
工部侍郎答道：“是，李相。”
说到镇南侯，李尧就对兵部的官员问道：“镇西侯什么时候回泽郡？”
兵部官员回答道：“回李相，我江国与梁国的和谈已经结束，边境大军正逐步的后撤。现在镇西侯在沐北郡，预计两日或三日后就能返回泽郡。”
李尧说道：“梁国能在太江利益上做出这么大的让步，都是镇西侯的功劳。三战三捷，又用五年对峙战耗空梁国国力，才换的这纸合约。
镇西侯有大功与江国。
这次凯旋而归，各部一定要做好接待，让内外看看我江国军威。
镇南侯是什么规格，对镇西侯加一倍。”
“是！”各官员齐声答道。
此次江王寿辰庆典，高卜案要50万两白银明显就是居功自傲，做给江国上下官员看的。而江国高官们虽然气愤，但也只能如数给。
毕竟泊南郡的实力在太江南岸摆着。对待镇南侯，只能先暂时哄他高兴。
然而江国早已经有削藩的想法。
虽然前几年的试探，因为诸多原因而胎死腹中。但近年随着江王身体越来越差，他就想着在自己死之前解决泊南郡的问题，不把这个毒瘤留给新君。
李尧也想着削藩，让自己的政治生涯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让江王下定决心立二王子为储君。
与泊南郡一战，似乎已经不可避免。而论军事能力，在江国能与镇南侯一战的也只有镇西侯周世雄了。
这些年镇西侯一直在西境与梁国作战，是江国对泊南郡一再忍让的主要原因。
现在江国与梁国完成和谈，镇西侯凯旋而回。统帅归位，江国军力从西线抽身，避免了两线作战的困境。
削藩的条件已经逐步成熟。
此次江王大寿，各路重臣云集泽郡。李尧就想着利用镇西侯敲打敲打高卜案，如果这位侯爷能看清局势及时认怂，同意分割泊南郡。
那么这不费一兵一卒削藩的功劳就全部是他李尧的了。
谈论完镇南侯和镇西侯，李尧又问：“鳞族使臣团的行署准备好了吗？”
工部官员答道：“回李相……鳞族使臣团居住的水云别院已经修建好。为修建水云别院，工部在泽郡东城挖掘出龙潭湖，然后引沧海水进入龙潭湖内。
水云别院环龙潭湖而建。共有水上房屋四百六十二间；水下房屋六百七十九间；跨桥二十八座；凉亭三十七个……
水云别院仆从已经将别院内外打扫完毕。鳞族使团抵达后，即时可入住。”
鳞族是妖族的一个分支，生活在海中的鳞族和人族没有那么深的仇怨，也没有土地的纷争。
虽然鳞族也经常袭击沿海的人族和海中的船只，人族也经常捕杀鳞族，但两族之间的矛盾不是不可调和。
与鳞族建交，大概就是李尧在相位上做的最得意的政绩了。李尧也是凭此大功，被册封为镇东侯的。
此次江国庆典，鳞族派出使团前来为江王祝寿……这绝对是整个庆典的重头戏。而且鳞族来自东面的沧海，更能衬出镇东侯李尧对江国功劳最大，因此江国对鳞族使团的接待也最为隆重。
但是就在李尧准备详问水云别院细节的时候，陪他见刘文勋的那位文士从外面走进来，在他耳边说道：“北殿卫那边似乎出了大事情，好像城内有妖怪潜入进来……”
第四十二章 打草（求收藏，求推荐票）
说完之后，文士还塞给李尧一张写满字的纸。
李尧若无其事的打开字条观看。上面简要的记述了北殿卫抓捕王放的过程，然后就是淳于瑾带王放前往屠村案现场查看……
“邻近午时，淳于瑾和王放突然返回北殿卫衙门。当时，周叶彤正因抓捕王放的事情大闹北殿卫，三人在争执中透露郡城内可能有妖怪混入。
后，周叶彤离去。
淳于瑾与王放在后衙密议，大约一个时辰后，淳于瑾聚将宣布任命王放为主簿参事，并调60锦猫营军士由王放指挥。
王放得到任命后从北殿卫后门离开，和他一起离开了似乎是女扮男装的淳于瑾。
锦猫营一部已经接到命令前往泽郡东城查案……”
江国邻近万山，国土内有几个游窜的妖怪没什么好奇怪的。
而且大魏帝国内一直有蓄养妖奴的风气，尤其是春楼花船，没几个有姿色的妖女，就召不来有品位又有钱的客人。
一些大户人家也会养几个妖奴充点门面。
有需求就有供应，从万山内抓捕妖怪充当奴隶就形成了一个产业。
还有因各种各样理由被人明里暗里弄进城的妖怪，更是无法统计。
不过这些妖怪一般不会超过四阶，一旦驯服反而更加忠心。而且江国法律规定妖奴犯事主人连坐，因此蓄养妖奴的人对自家的妖怪看管的非常严。
泽郡内有妖怪，但一些小妖造成的破坏，远不如人类的画师凶徒。即便一些有实力的妖怪混进城，势单力薄也掀不起大风浪。
强势的人族对弱势的妖族一直有着一定的心理优势，因此当看到有一些妖族混入泽郡，李尧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其实江王大寿庆典，万山里面的妖族不搞点事情反而说不过去。而李尧为了庆典能顺利进行，甚至亲自在盯泽郡的守卫。
太江北岸加强对各类船只的搜查，泽郡内每三百米修一处望楼。望楼内有军士一什，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监视城区，并每半个时辰以钟鼓和灯火报平安。
泽郡下辖各村镇的厢军也大批量的调入郡城内，充当庆典期间的巡防。
在李尧看来，无主的妖怪这个时候进泽郡，就是自寻死路。
然而当他看到淳于瑾任命王放为主簿参事，并隐瞒身份和王放离开北殿卫衙门的时候，就觉得事情有些严重。当他看到，锦猫营一部往东城来的时候，敏锐的危机嗅觉让李尧立即感到这股进城的妖怪可能不是小猫三两只。
甩甩手，纸在李尧的手中燃烧起来。
李尧并没有因为此事终止会议，毕竟淳于瑾来东城做什么还不清楚，准备江王寿辰庆典依然是头等大事。
“这件事我知道了。”李尧对文士说道：“既然淳于校尉来东城查案，那么就让各处望楼帮她留意一下往来的人。如果北殿卫人手不足，立即让东殿卫协助支援。”
常伴在李尧身边的文士立即明白了这其中的潜台词。
让望楼密切监视淳于瑾，一旦发现淳于瑾的意图，立即让东殿卫接手并把他们赶出去。
……
王放和男装的淳于瑾走在东城的大街。这里靠近东海港，是泽郡的商业区，因此人比北城多，店铺比北城多。
就连路人的衣着面貌也比北城的居民更加富态。
淳于瑾在一个路边摊买了两个烧饼，从中间切开里面装满肉，再撒上过油的茴香，顿时肉香就激了出来。
给了王放一个夹肉的烧饼，淳于瑾吃着自己那份，说道：“那些点心吃下肚没什么感觉，还是这东西撑时候。我们当兵的就是这样，吃了这顿不知道下顿什么时候吃，因此有东西吃的时候，尽量多吃点硬货。
快点习惯吧……这几天一定很忙，而且随时会遭遇妖怪。”
淳于瑾说完之后看了看最近处的望楼，望楼上执勤的兵正在往这里看。
王放对着手里的饼狠狠咬了一口，浓郁的肉香立即充斥整个嘴巴，此时只有一个词能形容他的心情。
就是“过瘾”，比在北殿卫吃的那几个甜腻的点心，好吃太多了。
“哼……还是这东西带劲。下一步咱们做什么？相府的人知道咱们在这里吗？”
淳于瑾看到便装的锦猫营军士都已经到位后，就示意王放看他们对面的一座宅院。
这座宅院修了三米的高墙，左右还各有一座岗楼，有全副武装的护院在里面把守。
正面是两扇黑色的大铁门，正门紧闭，铁门上开了一扇小门供人进出。
乍一看去像一所监狱。
但进出这宅院的人还很多，大多都穿着华服，并带着几个殷勤的小厮。
淳于瑾说道：“相府的人早就盯上咱们了，吃完东西，咱们就从这里开始查。”
王放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咱们江国临近万山，有一个特色又热门的商品……就是妖奴。这个叫驯妖苑的地方，就是一处比较大的妖奴交易所。
而且这里临近槐兰坊。
我已经让几个人去那口枯井周边探访了，李尧很快就知道我们在干什么。”
王放已经吃了满嘴油，听到这里竟然还有贩卖妖怪的地方，他不禁问道：“你说进城的那些妖怪会不会躲在这里面？”
淳于瑾三两口把自己饼吃完，拿出手绢擦擦自己的油嘴，再递给王放说道：“用于买卖的妖奴都是低阶的妖怪，这种妖怪经过一两年的驯化会对主人非常忠心。
泊南郡就有一支妖奴组成的军队，与万山里面妖怪搏杀从不心慈手软。
万山里面的妖怪敢躲在这里面，立即就会被妖奴认出来。
当然，如果是这里的主人窝藏妖怪另说。
做妖奴生意的都和泊南郡有关系。这驯妖苑背后靠山就是镇南侯，若这事真和高卜案有关，他可能把妖怪藏在这里面。既然咱们想要李尧接手此案，那么就让他和镇南侯去狗咬狗。
走吧，咱们就从这里开始。”
吃饱后的淳于瑾向驯妖苑走去，王放擦擦嘴想随手扔了油腻腻的手帕，但想了想还是揣进怀里。
这又不是一次性东西，一会儿还回去。
淳于瑾带着王放走到驯妖苑的门口，门内站着两个身材魁梧挎着刀和画卷囊的护院。
见到两个陌生人要往里闯，护院立即拦住两人，喝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来驯妖苑做什么？”
淳于瑾低头向后退一步把王放让到前面，并悄悄往王放手里面塞了一个腰牌。王放会意拿出腰牌看看上面的字，就耍起官威喊道：“我是捕衙的督捕，到你们驯妖苑是为了一桩案子，你们这里管事的在什么地方？让他来见我！”
第四十三章 驯妖苑
捕衙负责城市治安和管理，本来管的多应该是一个实权衙门，但泽郡里面的达官贵人更多，很多地方捕衙根本管不了。
因此捕衙自己管不了的事情，就只能上报给有背景的四城殿卫，然后再配合殿卫做事。其他官府部分也经常让捕衙做一些琐碎事，因此泽郡捕衙就成了一个万金油衙门。
督捕在捕衙算是一个入品级的官吏，在百姓眼中是一个威风的官老爷，但到了一定阶层都不会把一个苦吏放在眼里。
能在泽郡里面做妖奴贸易的人，真的都是手眼通天。东殿校尉都是他们老板的座上宾，一个捕衙的督捕算什么？
看守瞟了一眼王放亮出的腰牌，不屑一顾的说道：“这位督捕，看你这么年轻……是不是家里捐的官刚刚上任？来驯奴苑耍你的官威，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们管事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出去、出去！想要孝敬钱，等月底我们管事会统一发；想要查案，让东殿卫的老爷们来。”
看这两个看守连脚都不动一下，王放看看身边的淳于瑾：你这给的腰牌，不管用呀！
不过看淳于瑾给自己使眼色，王放立即会意。
他们这次来就是闹事的，不闹事怎么把这个锅顺利交接给国相府？
有北殿校尉给自己压阵，王放回手就给刚刚说话的看守一个大嘴巴，骂道：“你一个白丁敢跟本官这么说话！你刚刚是不是想要贿赂本官……来人！”
淳于瑾配合的答道：“大人，有何吩咐！”
“将这人捕了，带回去关起来，先让他吃几天牢饭再审！”
“是！”
淳于瑾答应一声，再一挥手。早就在门外聚拢的锦猫营军士一起冲进来，几个人一脚踢倒那个看守，把他按倒在地上有绳索捆上。
见到捕衙竟然来了这么多人，另一个看守才意识到不妙，低头哈腰向王放连连赔礼：“大……大人，是我们莽撞冲撞了您的官威。请不要和我们这些下人计较，我这就去找苑里的管事。
请务必不要惊扰了客人，有些客人真的是身份显贵。”
王放没想到这个狗仗人势的看守竟然还敢拿这里的客人压自己，这驯妖苑里面真的是有东西呀。
“身份显赫？”王放冷笑道：“我查案查到这里，可不管你这里的客人是什么身份。就是王亲国戚，犯在本官手里也给他拿了关起来。
弟兄们……看好大门，把这些岗楼和要害地点都给我占了。本官查案期间，这驯妖苑只准进不准出！”
“得令！”
锦猫营的军士接到命令立即掏出画卷，从里面拿出兵器，接着就四处散开。有关闭大门的；有爬上围墙占据岗楼的；有向苑子里面冲击，控制各个路口和院门的。
很快，整个驯妖苑就变的鸡飞狗跳，受到惊吓的女子呼喊声四处响起。
“不可，不可……”看守想要阻拦，但如何能拉的住如狼似虎的兵丁。见到王放也向内院直闯进去，他才意识到自己今天是闯了大祸，赶紧去找驯妖苑的管事。
……
此时驯妖苑的管事正毕恭毕敬的站在内院的大堂内，而坐在正堂主位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子。
男人面白无须，脸上始终带着笑意，但眼睛中却充满戾气。
“秦管事。你是我们家最好的驯妖师，侯爷念你的功劳，让你在泽郡开了这驯妖苑，泊南郡也是尽量给你便利。
这次我带来的那个妖怪就交给你了，务必让他开口说话。”
秦管事是一个五六十岁老人，穿着元宝刺绣员外服，保养的很好，一脸的和气相。他对主坐上的男子卑微的说道：“大少爷，您是镇南侯的长公子，就是我的少主。我承蒙侯爷恩典得一世富贵，也愿意为侯爷赴汤蹈火、效犬马之劳。
只是驯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那妖估计是一个七阶的洞府小校，没三五个月很难驯出成效。而……
而您只给我两天的时间，这真的是太难为小的了。”
堂上的就是镇南侯高卜案的长子高志卓，这次他先镇南侯一步秘密来泽郡是为了一件大事。
见到秦管事面露难色，高志卓说道：“秦管事……我爹若是能等三五个月，就不会派我来这里找你了。
况且我也不要求你驯服他，只让他如实的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只要我得到准确的答案，他是死是活，我都不管。
如果秦管事你做不到，这世上就没人能做到了。”
高志卓把话说到这份上，秦管事也没有其他理由推脱。“既然侯爷如此信任小人，那么我就试一试吧。不知道少爷您想从那妖怪口中问什么？”
高志卓没有立即回答，他考虑着应不应该让秦管事知道这件事。
但把妖怪交给秦管事亲自驯化、审讯，不想让他知道又不可能。思考再三……既然镇南侯让把妖怪送到这里来，秦管事应该是可以信任的。
“两千年前，人族和妖族在江国这片土地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决战。这一战将妖族最后一支江北势力消灭在太江北，确定了现在人族疆土的版图。
这一战你应该知道吧？”
秦管事没想到高大少突然提起两千年的那一战。
三千年前，人族凭借画师的力量，实力对妖族反超，开始了从妖族手中抢夺土地的战争。
而妖族当然不甘心就此把富饶的土地让给人族，于是旷日持久的战争就开始了。
这场战争打打停停，双方对每一寸土地来回争夺。
人族的人口优势让人族的军队有比妖族更好的后勤和兵源，随着画师培养体系的完善和画卷大规模使用，妖族控制的地盘不断的被压缩。
人族越打越多，妖族越打越少。
最后妖族最精锐的战士被包围在江国的这片土地上。
知道大势已去的妖族，决心保存力量把这部分精锐撤到太江以南的万山区域。而人族为了消灭这一后患，断了妖族反攻江北的根基，决心不计损失对妖族进行最后的决战。
用一战打断妖族的脊骨，换人族千年或更长久的安定。
第四十四章 宝藏的传说
第一卷第四十四章宝藏的传说
此役，双方投入数百万军队在这片土地上搏命厮杀。
人族三位画圣展开诸天绘卷，将大地、太江、海洋染成水墨。而妖族也出动了三位妖圣，进入诸天绘卷与人族画圣战斗。
那一战，江海倾倒，山峦飞空，不分天地。大雨连下三十天，把整个江国土地灌成一片汪洋。
双方的军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战斗。往往一个大浪打过来，数百人就不见了踪影：一座山峰从天而降，数千妖族就被压在山下。
为了消灭妖族精锐，人族不计损伤的向战场内投放兵力。那种环境，根本没有战术可以言，所有进入战场的战士只有一个命令：向太江北岸进攻，杀光路上遇到的所有妖族！
初时，人族战士还有随军的画师支援，有充足的画卷可以武装自己。但战争打到后期，很多战士能得到的就是一把有些生锈的刀而已。
人族战士不断的死在战场内，死多少就有多少兵重新送进去，而江北的妖族则没有任何的后援。
大雨倾泻，水位上升，可以立足的高地越来越少，后勤更是彻底断掉。
面对源源不绝的人族军队冲杀，这批妖族最后的精锐除了少量大妖过江逃回万山，剩余绝大部分妖族全部死在这里。
尤其是泽郡地界，水面上全部都是人族和妖族的尸体。
战争结束后，洪水退下。这里被山石砸的坑坑洼洼，大小湖泊、水坑无数，这也是泽郡名字的由来。
这一战正如人族的战前设想一样，彻底打掉了妖族的自信。让一个曾经极度辉煌一时的文明，变成了一个连万山都不敢踏出一步的蛮夷。
这就是太江之战。
哪怕人族后来几度陷入内战，换了数个王朝，妖族也不敢全面过江。往往就是占一点便宜，然后看到人族即将统一，就立即全部撤回万山。
怕的就是重蹈太江之战的覆辙。
虽然时间已经过了两千年，但回想那场关乎种族气运的战争，秦管事也是不胜感慨。
“太江之战，只要是人族恐怕没有不知道的。不知少爷您问小人这件事，是为什么？”
高志卓招出画卷释放各种图腾，在大堂内设下种种禁制后，才说道：“相传两千年前。在人族军队的追击下，妖族主力退到此处，准备过江退进万山。
当时这里除了百万妖兵，还有妖族兴旺时积攒出来的财宝。
他们一路退，一路将沿途领土内的财宝聚集。准备等东山再起反攻江北时，做妖族大军的军资。
但是太江之战爆发的太突然。
江面被封锁，妖族大军尽丧在江北岸，那批财宝也全部留在这里。只是那场战争打的太惨烈，山倒地覆，财宝不知被埋在了什么地方。
这件事，你也应该知道吧？”
作为江国人，恐怕没有人不知道这个传说。
秦管事说道：“小人当然知道，有传言宝藏就在泽郡下面。只是这两千年来，无数人在泽郡挖宝藏，但是都没有找到。久而久之，寻宝人在这里盖的房子多起来，沼泽逐渐变成沃土，就变成了现在的郡城。
少爷认为那七阶小妖知道宝藏的位置?
这怎么可能！当时洪水冲刷，多少山峰砸下来。沧海桑田，就是当年侥幸逃脱的大妖，也未必知道宝藏的位置。
少爷，你不要被谁蒙骗了。”
泽郡的宝藏至今没有找到，但有关宝藏的骗局却一直没有断过。几乎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关于宝藏的消息传播一段时间，接着就会出现所谓藏宝图。
作为驯妖师，也喜欢给自己家贩卖的妖奴身上编一些和宝藏有关的故事，多少是能抬一点身价的。
现在高志卓带来一个才七阶的妖怪，说他知道妖族宝藏的秘密，秦管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位少爷被坑了。
对于秦管事的质疑，高志卓训斥道：“我会被蒙骗，难道我爹也会被蒙骗吗？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这事只有你知我知，若是泄露出去……你应该知道后果！”
秦管事感受到高志卓身上的杀气，赶紧下跪说道：“请少爷放心，我绝不会多问，不会多说……”
这个时候，一个破锣般的嗓子在门外高喊道：“秦老，秦老……有一个捕衙的督捕来找麻烦，好几百捕快冲进来了！您老快出来管管他们吧……”
秦管事从地上站起来，皱眉对高志卓说道：“不知道捕衙派这么多人来驯妖苑做什么……少爷，这些下等的官吏都是粗俗的人。您是贵胄，恐怕他们会冲撞您，不如您先回后堂休息。”
高志卓站起来说道：“无妨。想来他们也认不出我，我就在这里看这些捕衙的人有了什么依仗，竟然敢冲驯妖苑！
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我……是你远方的叔公。”
说完，高志卓撤去大堂内的禁制。在外面拍门的看守，一个头滚了进来。
“秦老……”
秦管事已经坐在主位上，对这个毛毛躁躁的趴在地上属下训斥道：“一点小事就慌成这样，成何体统。让护院们看住重要地点，尽量不要和捕衙的人起争执，把那位督捕带到这里来……快去吧。”
过来一会儿，一副官痞样子的王放带着淳于瑾大摇大摆的走进大堂。他看看主座上的秦管事，又看看坐在一旁的高志卓……
都不认识。
反正他们肯定是这里的正主了！
王放自来熟的找了一个椅子坐下，对领自己来的看守说道：“去，给本官泡壶茶，要好茶。”
看守看了一眼秦管事，见他点头，就立即跑了出去。
淳于瑾看到高志卓后，站到王放的背后，低声的说道：“坐你对面的是镇南侯的长子高志卓……”
王放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遇到镇南侯的长子，但他并没有露出声色，仅仅只是瞟了一眼高志卓就对堂上的秦管事问道：“你就是驯妖苑的管事？”
秦管事也看着王放。这明明只是一个少年，而且这么脸生，年纪轻轻就是捕衙的督捕，捐了不少钱吧。
“这位大人，不知怎么称呼？”秦管事没有站起来，仅仅拱拱手算是行礼。
第四十五章 惊蛇
高志卓在淳于瑾跟着王放进来后，就一直盯着她看。并非他认出了淳于瑾，而是看出这位是女扮男装。
淳于瑾长的真的是太出众，没有寻常女子的娇柔感，一身英气穿上男装更是遮掩不住张扬的魅力。
况且淳于瑾此次出来就是为了引出国相府的人，并没有刻意的伪装，就是为了让人能认出自己。
不过高志卓以前没见过几次淳于瑾，因此见到男装的她一时没有认出来，只有一点面熟的感觉。
但纵意花丛的高志卓看美人都面熟，并没有把眼前这位绝世佳人和北殿校尉联系起来。
那目光很是肆无忌惮。
可这剥衣服般的目光让王放很是不爽。
这位大小是我上司，能让你这么看吗？
“我姓王，隔壁老王的王，单名一个放。”王放盯着高志卓，一副官老爷的派头问道：“你是什么人？敢坐本官的对面！秦管事……在门口放一个马扎，让他上那里坐这去。”
高志卓看着淳于瑾色心上头，正想着怎么把这个捕衙的女吏弄到手，结果没想到面前的这个督捕竟然敢如此侮辱自己。
门口放一马扎让自己坐上去，真当自己是狗吗？
何曾受过这等侮辱的高志卓勃然大怒，怒喝道：“找死！”
喊罢，高志卓就召出自己的绘卷乾坤，将画灵从里面释放出来。
一只双脚直立的金钱豹，双手拿着两把直刃短刀。他的下半身是豹腿，大腿上是强壮的肌肉，一看就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的爆发力；上身是人身，穿着一套金丝软甲。头还是豹头，一双黄色的眼睛发出盯看猎物的光芒。
这是12阶画师翰林高志卓，为进阶13阶大画师精心准备的绘卷乾坤主画灵。
原型用的是从万山内捕获的一只六阶豹妖，经过驯妖师的驯化和使用迷药后，成功的被高志卓收入绘卷乾坤内。
再经过不断对绘卷乾坤的补充，这只画灵豹已经接近13阶。高志卓现在正在为绘卷乾坤准备从画灵，只要数量达到一定规模，绘卷乾坤就能变成诸天绘卷。
他高志卓自然也就能顺利进阶为13阶的大画师。
此时的高志卓算是具备了准13阶大画师的实力，年龄仅仅只有31岁的他，也算是奇才了。当然，他能走到这一步和家世分不开，多少12阶画师翰林卡在这一阶不能晋级，就是没有合适的主画灵，没有大世家能提供的各种便利和资源，这一阶很难跨过去。
在这个世界，出身真的非常重要。
比如高志卓，身为镇南侯的嫡长子，他就是未来的泊南郡之主。在这里杀一个口出狂言的督捕，就和杀一只鸡没什么两样。
高志卓召唤出画灵豹后，立即就要下达击杀令。他的豹名字叫双刃迷踪豹，擅长的就是速度爆发的袭杀。
双刃迷踪豹的对手往往看不到他的样子，就被连捅几十刀身亡。
然而不等高志卓下令，一道风压冲来，似乎有一个身影已经冲到双刃迷踪豹的面前。这豹子的反应还算迅速，双刀架在头顶上，想要挡住那根自上劈下来的棍影。
但是他远远低估这一棍的力量。手中的双刀如两根面条一般弯曲，那棍头不受任何阻拦的一棒砸在他的脑袋上。
砰！
一声金石相撞的声音在大堂内炸响，双刃迷踪豹的脑袋粉碎成四射的星光。
高志卓呆住了，秦管事呆住了。
刚刚端着茶壶进来的看守也呆住了，茶壶从他手中跌落下去摔得粉碎。
此时没有头的双刃迷踪豹，身体无力的跪在地上。从无头的脖颈处开始分解成点点的星光，以他为主画灵的绘卷乾坤强制出现，也随着双刃迷踪豹的神形俱灭而消失。
死了……高志卓引以为傲的双刃迷踪豹就这么死了。
作为高卜案的长子，镇南侯的继承人，高志卓用于进阶的绘卷乾坤真的是千挑万选。
绘卷乾坤能不能成为诸天绘卷，成为诸天绘卷后又能走到怎样的高度，挑选为主画灵的原型非常关键。
别看选中的豹妖只有七阶，但无论身体还是潜力都是上上选，是镇南侯费了大心思从万山深处弄出来了。这个过程中死了多少人就不细说了，弄回来后更是各种天材地宝喂着，只为能激发他更大的潜力，匹配已经准备好的绘卷乾坤纲要。
驯化过程也是极难。这可不是四阶以下的小妖，七阶洞府小校已经很机灵了。常规的办法根本不可能把他困在绘卷乾坤内。
这就需要一段时间特殊驯化，既要让他没有那高的警觉心，又不能练成傻子。
整个驯化过程就是近三年的时间。
主画灵原型驯化期间，高志卓也没有闲着。
镇南侯组织人手为高志卓补充绘卷乾坤纲要，高志卓要根据纲要画出草图，再从中进行挑选。草图，高志卓画了一千多章，正图挑选出来又画了百幅。
这才有了双刃迷踪豹，然后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创作灵犀意画，为绘卷乾坤添加从画灵。
眼看着诸天绘卷即将成型，结果双刃迷踪豹被一棍子砸碎脑袋给打死了。
高志卓气血上涌，一时没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你……你敢……敢杀我画灵……”
风压又起，将高志卓最后说的字扫成了破音。
看着擦着自己的脸停住的金箍棒头，棍子另一端握在一位金甲猴的手中，高志卓终于认清了形势。
管你身份再高，在这里死了就是一个尸体。
况且，能一棍子把自己的绘卷乾坤打散，这个画灵强的有点离谱。
那么他的画师又是什么阶位？
但不管是什么阶位，他肯定不是捕衙的督捕。
捕衙请不起这么强的画师。
“这位兄弟，有话好好说。伤了我……对你没好处。”
秦管事看到自家少爷在对方画灵的棍下，魂都快吓没了，他赶紧说道：“快住手，这位是镇南侯的大公子！”
王放对悟空说道：“等一下，这人先不杀。”然后又对秦管事说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想必你们也猜到了，驯妖苑里面有不属于你们的妖怪。
你们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妖怪！
泊南郡要做的事情，不要以为别人不知道。我们这次来，只是想让大王高高兴兴过寿辰而已。
咱们是一家人，没必要兵戎相见吧。
妖怪让我带走，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第四十六章 意外收获
王放斟酌着话语，尽量说的模棱两可。既能表示自己正在找危害江国安全的妖怪，又不落人口实，说自己诽谤镇南侯要刺杀大王。
做戏做足，等东殿卫的人到来，把过程一说……
东殿卫的人见北殿卫为了抓妖怪，连镇南侯的大公子都敢威胁，足够他们脑补后面的事情了。
剩下就是自己拍拍屁股走人。
至于毁了高志卓的绘卷乾坤……刚刚给了他扣了一个大屎盆子，想着怎么洗干净才是这位高少爷最需要做的事情，哪里还有工夫找自己的麻烦。
王放细品了一下自己临时指定的计划……非常完美。
只是东殿卫的人来的有点慢呀！
为了拖延时间，王放又想着如何即兴发挥一下。
可是却没有想到，高志卓这个时候竟然说道：“你……你们怎么知道的！”
王放猛然一警，看了一眼身后的淳于瑾，这家伙真有货！
王放对着淳于瑾使了一个眼色，淳于瑾立即会意离开大堂。既然诈出进城妖怪的线索，那么这到嘴的功劳就不能让东殿卫抢过去。
淳于瑾离开去挡随时会赶来的东殿卫，紧接着五名锦猫营的军士补充进来。他们拽走吓傻的看守，展开画卷将自己武装起来，协力把大堂控制住。
王放这才说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能查到这里，就说明我有足够的证据。所以，不要在执迷不悟下去了。
把妖怪给我。
大王仁厚，既然事情还没有发生，那么就当它不存在是最好的。”
王放说的是：泊南郡勾结妖族进城，意图危害泽郡，并威胁江国安危的事情。
当听在高志卓的耳中，就变成了镇南侯图谋妖族留在泽郡地下的宝藏。
镇南侯想要把这些宝藏据为己有，是要做什么？
不就是想谋反吗？
现在泊南郡至少名义上还是江国一体，泽郡上下给镇南侯面子。如果江王真的认定镇南王决心造反，先杀的肯定是他高志卓。
高志卓越想越觉得事情泄露出去了。否则对方为什么扮做捕衙的督捕混进驯妖苑？为什么来人的实力如此的强横？为什么一上来就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先打散了自己的绘卷乾坤，再以自己为人质？
人家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再不补救认错，就真的要人头落地……或被打爆掉了。
高志卓看看地上那个碎掉的茶壶，洒开的茶水在他眼里就像血一般。
“大……大王，真的不会追究？”
王放给了高志卓一个宽心的笑容：“事情没有发生，为什么要追究？镇南侯可是国家重臣，泊南郡对江国非常重要。
大家各退一步，继续一家亲不好吗？”
高志卓的心里防线彻底瓦解了。
“老秦，把那个妖怪带来，让这位大人带走。”
秦管事立即答道：“是，少爷。我这就去办……”
两名锦猫营的军士立即跟上。
成了！
王放顿时宽心。
要说这位高少爷看着是一个狠角色，没想到是如此的草包，被自己随口一诈，他就露馅了。大概悟空一棒子打死他的画灵，真的把他吓到了，以致于脑子有点短路。
王放看看大堂的门外，更多的锦猫营军士收到淳于瑾的命令聚集过来，并完成了作战准备。
根据淳于瑾的判断，潜入进城的妖怪不是少数。弄不好，这里可能会爆发一场大战。
只是高志卓为什么说把“那个妖怪”带来，而不是那些妖怪？
难道就一个妖怪？
王放耐心的等着，高志卓在悟空的棒下一动也不敢动。他已经看到进来的这些人全部都是画师，更是证明他们有备而来。
我明明如此隐蔽的来泽郡，而且就连秦管事也是刚刚才知道那个妖怪和宝藏有关，他们的情报为什么如此精准。
难道父亲身边的亲信里有江王的眼线？
高志卓终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能准备进阶13阶大画师也说明他拥有不错的才智。经过初始的惶恐后，他开始想这件事是从什么环节泄露出去的。
同时对王放说道：“王兄弟，我代我父亲向江王认错，也愿意把那妖怪交给你，能不能先把您的画灵收了。
我怕他的棍子不小心砸到我。”
悟空站定不动，说道：“放心，只要王师不说杀你，我这棍在这里一百年都不会动。”
王放也说道：“高少爷不要心急，也不用害怕。只要你老实，今天你就不会有任何事情。如果你站的腿麻，可以慢慢的坐下。”
高志卓看看一身金甲威风凛凛的悟空，那根铁棒在手中如生根一般纹丝不动。他慢慢的坐回椅子里，然后又对王放说道：“王公子您这画灵应该达到14阶了吧，没想到您如此年轻就进阶成为画主，天资真的是令人羡慕。
只是我为什么没有见过你，家父也没有提及过您。
不知您来自哪一个世家？任什么官职？与江王又是怎样的关系？”
高志卓看王放的年龄也就十几岁的样子。这么年轻就拥有14阶的画灵，成为14阶画主让他非常吃惊。在对方拥有14阶诸天绘卷的情况下，高志卓不敢有任何的歪心思，但也好奇王放的来历。
能为江王办这样隐瞒的差事，他一定是江王极其信任的人。
而且这个人还不在泊南郡情报体系的任何资料中。
江王想要分割泊南郡，镇南侯肯定不愿意任人宰割。今天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但两家的根本矛盾没有解决。这个突然多出来的14阶画主，是不是代表江王手中还有一支不被外人知道的超级武力？
王放知道高志卓在探自己的身份，他故作神秘的说道：“高公子……以后我们肯定还会经常打交道，你会知道我是谁的。”
经常打交道……这是一个重要的情报。
高志卓见王放不愿意多说，也就不再问，安静的坐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秦管事返回大堂。在他身后，两名锦猫营军士押解着一个妖怪走进来。
妖怪是山羊成精，穿着一件破烂的麻布衣，麻布衣上遍布鞭痕，被渗出来的血染成红色。
他的羊角被锯掉，手上捆着铁链。这种铁链也是画灵的一种，专门封妖怪的妖力，让妖怪不能反抗。
第四十七章 峰回路转
不对呀！
王放看到这个山羊妖后，立即就意识到肯定出问题了。
依照他和淳于瑾的分析，进城妖怪能在泽郡里面潜伏下来，一定是有足够分量的人接应。泊南郡太守镇南侯高卜案，就是被怀疑的对象之一。
但如果是合作关系的话，高卜案的儿子怎么把这妖怪打成这样？
就在王放思考有什么地方不对的时候，秦管事向他行礼说道：“王大人，依照我家少主的命令，您要的妖怪我已经带来了，现在是不是可以把我家少主放了？”
王放没有动，他看看被打的惨兮兮的妖怪，然后对高志卓问道：“你们从他口里问出什么东西了吗？”
思来想去，王放发觉自己说的妖怪可能被高志卓给误会了。但看高志卓的反应，泊南郡有图谋不轨的心思肯定是存在的，而且这个妖怪身上有极其重要的信息，关系镇南侯会不会谋反。
被打这么惨，是刑讯逼供造成的。
那么王放就好奇了，镇南侯想要从这个妖怪嘴里知道什么？
既然高志卓已经误会自己是江王的亲信，又把这个妖怪交了出来，那么就继续再诈一诈，看看有没有惊喜。
这时一个锦猫营军士从外面走进来，对王放低声耳语道：“东殿校尉来了，校尉大人正挡着他们。还有一批自称镇南侯亲兵的人想要冲进来，弟兄们有些拦不住。”
高志卓来泽郡肯定带来一批侯府的高手，只是因为他要和秦管事在这里谈隐秘的事情，才让他们离开。
现在这些镇南侯亲兵意识到自家少主遇到危险后，正要冲进来实施营救，但被锦猫营的军士挡在外面。
若不是顾及高志卓的安危，他们已经杀进来了。
王放用很轻松的语气说道：“出去对所有想进来的人说……都在外面老老实实待着，不要大声喧哗。若是惊扰了我和高少爷谈论要事，那么我就先砍高少爷的一手一脚；若是有人敢强闯，我就让他把高少爷的头单独带走。”
“是，大人。”军士收到命令后，转身离开。
高志卓听到王放竟然还准备杀自己，立即喊道：“你，你不讲信用。我既然把妖怪交给了你，你就应该守信把我放了。我保证你们能安全离开驯妖苑。”
王放摆摆手，让军士把浑浑噩噩的山羊妖押到一旁。
再对高志卓说道：“高少爷，这妖怪我收下了，大王见到他自然也明白了镇南侯的诚意。但……若是大王问我，镇南侯把他打的这么惨，都问去了些什么事？
你让我如何作答？
高少爷，你既然知道错了也愿意补救，那么就不要藏着掖着。
有什么话在这里说清楚，把大王知道的不知道的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大王才能信你，误会才能消除。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高志卓不知道江王对这件事情知道多少，但镇南侯的身边一定有大王的眼线。如今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先保住一条命，告诉父亲他身边有叛徒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好吧，我说。”
高志卓把关于妖族宝藏的事情对王放说了一遍，然后又说抓到这个妖怪的过程。
这些年，泊南郡在进入万山与妖族作战的时候，偶然发现了妖族内部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团体。
名字叫“惊蛰”。
以往妖族内部出现15阶妖王时，他们会开辟洞府称王聚妖。每个洞府之间相互不统属，有时候为了争夺山头还会打仗。
但惊蛰这个妖族组织里面却同时有多位妖王在其中，这就很奇怪了。
要知道自从太江一战后，鉴于圣阶武力破坏力实在太大，画圣和妖圣们最后决定：非本族生死存亡，不再主动出手干预世间纷争。
16阶隐退后，15阶画尊和15阶妖王就成为了两族的顶尖武力。
人族建立了国家，在国家这个体系和制度内，15阶的画尊可以忠于并听命比自己阶位低的皇帝或国王。
而在妖族却是实力为尊，15阶妖王之间谁都不服谁，妖族是真正的一盘散沙。
但惊蛰竟然能把几位妖王聚拢在一起，就立即引起了镇南侯的重视。毕竟泊南郡能在万山边缘站住脚，除了自身势力强横外，也和妖族不能抱团有关。
因此知道惊蛰存在后，泊南郡就一直在通过各种方法调查这个妖族组织，也收获了很多情报。
“关于妖族宝藏的事情。就是我们在调查惊蛰时，发现他们也在找这批宝藏，他们拜访了妖圣，还有那些经历过太江之战幸存的大妖，终于确定了宝藏的地点。
我们费尽心力，损失一个重要的内线才把这个山羊妖抓来……”
王放在此处问道：“内线？你们在惊蛰里面安插了内线？”
高志卓回答道：“就是妖奴……驯化的妖奴就和从狼里面驯化出来的狗一样，忠诚度非常高。而且我们派出去的内线，都是从刚刚产生妖力的一阶妖民开始驯化，再将他们培养成高阶的妖族，然后放入万山内为我们搜集情报。
这个山羊妖是惊蛰里面一位妖王的亲信，他知道那批宝藏的位置。
而且我们还知道惊蛰近期就要将宝藏挖走。
但这个妖怪的嘴非常紧，在泊南郡我们用了酷刑都没有问出宝藏的地点。把他带到这里来，就是想让秦管事协助审讯。
秦管事曾经是泊南郡最好的驯妖师，现在是整个江国最好的驯妖师。
我们知道的就是这些，我和我父亲都不知道宝藏的具体位置。”
听到高志卓讲解妖族宝藏，王放就不禁把它和道口村屠村案，还有那条地道联系起来。
妖族制造破坏江王寿辰庆典这一个局，是不是为了给他们在泽郡郊外某个地方挖宝藏打掩护？
王放没想到，刚刚还以为是一次乌龙事件，似乎转了一圈又把两个线索连接在了一起。
如果泽郡大部分军力集中在城市内找进城的妖怪，防备妖族扰乱庆典王，那么对城外的控制就会出现空白区域。
妖族完全可以在这期间进行宝藏的挖掘……
不，他们应该已经找到了宝藏，只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宝藏运走而已。毕竟这里的江国腹地，一旦被察觉，宝藏就过不了江。
第四十八章 保镖
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太久了，不知道淳于瑾还能不能拦住东殿卫的人。如果被东殿校尉闯进来，这到嘴的肥肉就变成别人的了。
王放站起来，对高志卓说道：“高少爷说的话，我已经记下了。得罪的地方也请高少爷见谅，毕竟我也是为了咱们江国的安定。
这个妖怪我带走了，事情我也会如实的向大王禀报。
告辞。”
悟空……带我们回去。
悟空听罢就收起了金箍棒，然后吹出一股怪风。
黄色的风沙在大堂内来回激荡，吹的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等风稍微弱了一点后，高志卓再看，已经不见了王放和他画灵的踪影，连同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个山羊妖怪和押解他的两个军士。
知道自己终于安全后，憋屈和怒火又顶上心头，高志卓一怒将旁边的茶几拍碎，大怒道：“我高志卓必报此仇！”
……
一会儿的功夫，悟空背着王放落在北殿卫的校场内，其他人就没有这种待遇了，他们是直接被风卷过来了，一路飞来不知在里面吃了多少风沙，转了多少圈。
落地之后，不管是锦猫营的军士还是被带出来的妖怪，都蹲着地上一个劲的咳嗽、呕吐。
王放从悟空背上跳下来。悟空的云是真的急，此时的王放也是有些晕晕乎乎。
“悟空，你就不能用一些舒服的法术吗？”
悟空嘿嘿的说道：“王师，你们都是凡胎肉身，是受不得仙家法术的，俺只能用风把他们拘来。
既然此地无事。俺老孙就回去了。”
说完后，悟空打开绘卷乾坤就要进去。而王放却立即阻止道：“等一下，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留下悟空，王放拿回自己的官职腰牌对围拢过来的北殿卫兵丁说道：“我是校尉新任的主簿参事王放，无关人员立即退出校场。锦猫营的兄弟，把那妖怪关押起来，严密看守不能有半点闪失。
等校尉大人回营再进行审问。”
遣散北殿卫兵丁后，王放就带着悟空往后衙走。来到和淳于瑾喝茶的房间，王放关上房门邀请悟空坐下。
然后王放如在自家般拿出茶和茶具，自顾自的冲起茶来。
悟空是一个坐不住的主，见王放在那里烧水泡茶不说话，就急的不断跳到椅子上蹲一会再跳下来坐一会儿。
三分钟不到就觉得全身无处不痒，五分钟不到就变的抓狂了。
“王师，有什么话要对俺老孙说，您就快点说啊……俺都快急死了。”
王放依然慢条斯理的在那里洗茶、泡茶，然后再一个个摆好茶杯，倒茶。茶水透出琥珀色，香气凝放。
王放将一杯茶放在悟空的面前。
悟空端起茶，不怕烫嘴一口喝干，又说道：“这茶已经喝了，王师……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王放这才说道：“悟空，你当初在斜月三星洞学艺的时候，是不是也这般耐不住性子？”
王放问题让悟空突然一愣。
孙悟空在菩提祖师门下学艺十年，其中前七年都是在挑水劈柴，每日不曾间断。在听老祖讲经的时候也是专心倾听，不敢有一丝懈怠，只为求长生不老之术。
只是在学到大道之后渐渐忘记了初心，以致于在同门面前卖弄而被老祖逐出了师门。
在返回花果山后，悟空就从没有遇过敌手，闯龙宫、地府如入无人之境。低级妖怪奉承，同级的妖怪尊敬，没有遇过任何的挫折，更加放大他那猴性。
心中有所明悟的悟空终于安稳的坐下来，对王放问道：“王师突然说我学艺的事情……是何意？”
王放为悟空换一杯茶，说道：“在你的绘卷乾坤内，凡人想要修行非常困难，世间的神仙鬼怪自然就少，能与你匹敌的就更少了。但这个世界不一样……
这里的画师就和西游绘卷乾坤里面的书生一样，四阶、五阶的画师在军中就是一个低级军士。
在这种大基数下，强大的画师真的是太多太多了。
你在绘卷乾坤的人族国家中可以横行无忌，但在泽郡……一个北殿校尉就能与你平分秋色。”
今天发现悟空毛糙的性格后，王放决心要敲打敲打他。
这里可不是西游记那世界。
那里修仙的门槛非常高，而在这里做一名画师就和读书识字一样简单。这使得画师在人族中的数量非常大，不似修仙属于高冷职业，而是非常的世俗化。
大基数就意味着顶尖的画师非常多。悟空在西游世界里面可以横行的实力，放在这里就是一个很厉害的画灵而已。
听完王放的话，悟空真正的安静思考起来。
作为天生地养的灵猴，悟空其实是极为聪明，只是没有遇过挫折，使他狂妄自大。但他敬王放，也愿意听王放的，更何况王放说的都在理。
“王师，俺需要怎么做？”
王放见悟空想通后，就说道：“在绘卷乾坤中，你是主画灵，我是画师。你的世界全部有我创作，你自然不会死，还会一步步有惊无险的达到最强。
但绘卷乾坤外的世界不一样。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只是一个强一点的画灵。
你如果不想有一天你的绘卷乾坤消散，就要走出来学会保护它。
脱了这身代表你心中孤傲的金甲，换一身普通的布衣。不要时时把自己关在绘卷乾坤内，用你在斜月三星洞学艺时的心境，跟在我身边认清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我是你的画师，你是我的画灵，我们荣辱与共。只有相互了解，有默契，才能走的更远。”
此时的悟空想到了自己被菩提祖师敲的那三下脑门，顿时心中惊醒过来。他站起来向王放作揖行礼，说道：“王师，我明白了。”
说完之后，悟空身上的那套金甲就散做星光不见，接着绘卷乾坤展开，从里面飘出一套他当年在斜月三星洞学艺时穿的道袍。
悟空穿上后甩甩道袍的长袖，哈哈对王放笑道：“从今日开始，我就在王师身边修炼了。喝这茶太没味……王师给俺老孙弄点东西吃。
先来只烤全羊，再来十斤酒。”
王放一愣，猴子不都是吃瓜果李桃吗？怎么还吃肉！而且，这货这么能吃，一顿饭一只羊，十斤酒，要花多少钱！
是不是让他以后到饭点回花果山，等吃饱喝足再出来给自己当保镖。
第四十九章 醉酒
王放在北殿卫衙门想办法解决新保镖的吃饭问题，淳于瑾在驯妖苑也顺利了完成了本次送锅目的。
在槐兰坊，相府派去跟踪锦猫营的人，“顺藤摸瓜”找到了那个地道。当他们沿着地道一直走到泽郡北清风岭的时候，看到眼前场景就立即吓的飞回国相府。
一个直通泽郡内部的地下通道，可是直接关系江王安全的大事。
东殿卫方面，也把淳于瑾堵在了驯妖苑。
虽然淳于瑾对自己乔装来驯妖苑做什么止口不提，但来这里肯定是和妖怪或镇南侯有关。
当两边的消息送到国相李尧的手中后，他再也没有心情开会了。
妖族竟然挖出了一条从城外直通城内的地道，而且出口还在东城，这明显是有人要坑自己！
要知道，在大王寿辰庆典期间，整个泽郡的安全都是有他在主持布设。如果江王在庆典的过程中遭遇不测，他固然可能是受益最大的一个人，但也是最容易被怀疑的一个人。
现在北殿卫肯定在秘密调查妖怪进城一事。淳于瑾带着王放去了驯妖苑，是因为这批妖怪和镇南侯有关吗？
李尧手里的情报太少，但他知道绝对不能让北殿卫继续查下去了。
淳于瑾是大王子的人，她肯定愿意把这个件事往国相府方向牵扯。不管他们最后能不能查到这些妖怪，他们都会弄出一些对国相府不利的东西。
对王储之争，双方的斗争已经逐步进入白热化，手段也越发的肮脏起来。
“传国相令：命令北殿卫立即将道口村屠村一案所有人证、物证和相关人员交给东殿卫。淳于瑾立即从驯妖苑离开，驯妖苑所牵扯案件也一并交给东殿卫。
再调厢兵和泽郡各县差役5000人来泽郡，加强郡城内的巡防力量。
让东殿卫立即组织一专门处理此案的部门，务必尽快找到并消灭这股潜入泽郡的妖怪。
通知禁军，加强对王宫的保护。
发动我们在泊南郡的眼线，查清镇南侯是不是和此案有关……
镇西侯和大王子那边一并查！
另外，查案归查案，不能影响大王寿辰庆典的正常进行。任何人也不准将此事透露给大王，谁敢让大王一时不高兴，我就让他一辈子不高兴！”
泽郡在国相府的一道道命令中，不被百姓察觉的进入了紧张状态。
当淳于瑾处理完后续事情把锅撇的干干净净后，才返回北殿衙门。
此时王放已经被悟空一碗酒一碗酒灌的大醉，正在一边称兄道弟一边各自抱着一根羊腿啃。
好好的一间典雅幽静的茶室，被他们两个弄的满地都是碎骨、酒迹，还有大片大片的羊油滴在地砖上。
猴子的酒量不怎么样，偏偏还喜欢贪杯，一张脸喝的和屁股一个色，好好的一身道袍被弄的湿哒哒、油腻腻。
淳于瑾进来后，一人一猴还在那里喝着。看王放的样子，是没有办法跟自己去审从驯妖苑带来的妖怪了。
淳于瑾正要离开，王放看到她后，就醉醺醺的喊道：“大人别走，我跟你去看看那个妖怪，这次咱们抓到大鱼了。”
看王放站起来还东倒西歪的样子，淳于瑾皱眉道：“你喝的太多了，我派人带你去卧房休息。”
“不不不……”王放坚持往门外走，尽力保持着头脑在思考：“咱们能用的时间并不多，这个妖怪似乎还很嘴硬。必须尽快问出东西……然后把挖宝的妖怪一网打尽，然后分钱。”
“分钱？”刚回府衙的淳于瑾还不知道妖族宝藏的事情。
此时宝藏是王放还能保持清醒的最大动力，他不能让淳于瑾单独的审问妖怪。万一妖怪什么都说了，淳于瑾这个大王子死忠不分给自己钱怎么办？
王放很是后悔陪悟空喝酒，这猴子酒品就是差，不喝就灌。早知道这么麻烦，还不如让他回他的花果山。
“走吧，审那个妖怪的时候再说。悟空跟上……”
悟空提起一个还没喝尽的酒坛子，跟着王放摇摇晃晃的走出大门。淳于瑾见他们两个都这样子了还不忘工作，很是感动……
在北殿卫的守卫森严的地牢里，淳于瑾连夜提审从驯妖苑里带来的那个妖怪。王放坐在一张方凳上，瞪着醉眼看着被捆在木桩上的山羊妖怪。
淳于瑾担心的对王放问道：“你真的没问题吗？”
“我没事……”王放打了一个酒嗝，喷了淳于瑾一脸酒气，说道：“你走之后，我又问出了更大的事情。你先不要说话，我来审。”
那酒肉混合的气味顶淳于瑾差点背过气去，她憋住气迅速后仰身体，等味散去后才说道：“好吧，你先问，我旁听！”
王放站起来向山羊妖走过去，旁边放着一个火炉，火炉里烧着烙铁。王放拿出一根已经烧的通红的烙铁，杵到山羊妖的眼前，说道：“刚刚我们吃了一只……烤全羊，外酥里嫩，味道真的是好。
普通的一只羊都这么好吃，羊妖的肉是不是也那么香。”
山羊妖全身被释了禁制，又被捆束不能动弹，面对王放的威胁，他冷笑一声说道：“在镇南侯府，我什么酷刑都受了，这点小手段也想吓到我？我也想知道自己的肉烤着好不好吃，不如你让我尝一尝？”
哟！是个狠角色。
王放把烙铁扔进火炉里，挥手让亲兵抬走。
“给你开的玩笑，喝酒吗？”
山羊妖哼道：“镇南侯还给我送过美人哪，但我还是什么都没说。”
软硬不吃！不好办……
王放抓着山羊妖的头按低，看着断角的切面，问道：“这是在镇南侯府被切下来的吧，角对你们羊妖来说应该很重要，你没有告诉镇南侯那批宝藏的地点？”
听到宝藏，淳于瑾不禁想要问话，但王放回头给她一个眼色，她才没有出声继续仔细的听。
山羊妖挣了一下抬起头，眼睛泛出红光：“角对羊妖来说比生命更重，但即便的断角，我也没有说那批宝藏的位置，你们就不用白费心思了。”
第五十章 审讯
王放笑笑，转到山羊妖的背后。
他的衣服被去除，尾巴被割掉，后背全部都是触目惊心鞭痕。
王放用手指戳了戳，山羊妖吃疼发出呻吟声。
“看着旧伤落新伤，有的地方都化脓了，被鞭子抽的时候，是不是生不如死？”
山羊妖说道：“那批宝藏关系妖族兴旺，我一条小妖的命又算什么？”
王放转到山羊妖的面前，问道：“说，宝藏在什么地方？”
山羊妖轻蔑的回答：“镇南侯动用那么多酷刑我都没说，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我以为……你会告诉我。”
王放重新坐回椅子里。
他发现妖怪一直再强调自己知道宝藏的地点……这个山羊妖是害怕死，用宝藏来保命；还是另有其他目的？
让亲兵拿来一个碗，让悟空倒上酒，一人一猴又喝了起来。
淳于瑾低声说道：“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喝酒。妖族这次大批来泽郡，应该就是为了曾经的妖族宝藏，尽快从这个妖怪口中问出来，咱们才能尽快做好防范。”
王放在心中做出判断后，才对淳于瑾问道：“大人，找到这批宝藏，我能分多少？”
淳于瑾没想到王放这个时候竟然和自己谈钱，谈的还是怎么分这批宝藏。这批宝藏存不存在还不确定，即便找到……是什么人都能指染的吗？
“王放，我提醒你……若真能找到妖族宝藏，从里面拿一块金子都可能带来杀身之祸。你是聪明人，不会想不到吧……你今天喝醉了，明天再来审吧。
我让人给这羊妖治治伤。”
淳于瑾只当王放喝多了说胡话，而且看那羊妖的遍体鳞伤的样子，也的确不能继续用刑了。
谁知王放却说道：“大人，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以后悟空会常伴我身边，但他一顿饭一只羊和十斤酒的饭量，我实在养不起。
况且我也知道自己的体量，不想掺和你们的王储之争。我只想当一个商人，做一点生意。
这都需要钱。
要不这样……如果您不愿意我分宝藏，那么不管最后能不能找到这宝藏，您都给我五千两黄金。”
五千两黄金多是多了点，但对比宝藏简直就是毛毛雨，不是不能接受。
淳于瑾问道：“你能从他口中问出宝藏的下落？”
王放反问：“五千两黄金？”
“给你！”
对于不知道是不是坑的宝藏，实实在在的五千两黄金更合王放的心意。他一口把碗中的酒喝尽，说道：“我现在就给您问……”
王放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对一旁的亲兵说道：“把刀给我。”
亲兵抽出腰刀，双手呈递给王放。
王放拿刀走到山羊妖的面前，问道：“宝藏在什么地方？”
山羊妖哼道：“一把刀就像吓唬我，别做梦了，我是不会说的，死都不会说！”
“那你就死吧。”
说罢，王放抓起山羊妖的手，一刀将他手腕出的动脉削断，血瞬间就喷出来。
一旁看的淳于瑾大惊：“王放，你想干什么？”
王放喝道：“悟空！拦住所有人……敢靠近者杀无赦！”
接到悟空扔下酒坛，瞬间就来到王放的身边，金箍棒甩出，向着淳于瑾和亲兵们呲牙示威。
见到悟空拦住众人，王放用手堵住山羊妖手腕处的刀伤，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喊山大王帐下山魈先锋托我转告你，情况有变，该说了。”
山羊妖听完猛的转脸看向王放。
王放又松开手，然后山羊妖的血继续往外冒，他高声说道：“你这奸猾的妖怪，一直强调自己知道宝藏的位置，不就是为了让我们不敢伤你的性命吗？
镇南侯被你吓到了，用了这么多刑都是不伤性命的皮外伤。我可不会像镇南侯那样，被你骗过去。
今日我酒壮胆就赌一赌，你在死之前会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
如果你真的嘴硬宁死不说，我们就当没这事发生，反正两千年不见宝藏，我们也过的挺好。”
王放把刀丢下，边说边退。血染红了他的手和衣裳，又一脸的醉态，更显的人极为癫狂。
山羊妖手腕处的血快速的往外冒着，这样流下去，他很快就会死。他不知道王放说的是真是假，但如果他在撒谎，他又是如何知道喊山大王帐下山魈先锋的……
血流的太快，让山羊妖无法集中精神，他的意识开始变的模糊。
“我说……”
王放立即上前一步，用手堵住山羊妖手腕处的伤口，对亲兵吼道：“快救治！”
既然准备了刑具，审讯室也准备了各类的急救药品。
一层药膏涂抹在伤口上后，血立即止住了。
亲兵又端来水，王放一边洗手一边对山羊妖问道：“快说，宝藏在什么地方？”
“在，在水云别院龙潭湖的下面……”
见到山羊妖快不行了，王放又让人给他喂了一些食物，再灌了一些强行激活心力的药物。
断断续续的审问，一直到后半夜，才把整个妖族宝藏弄明白。
两千年前，妖族聚拢一路搜集来的财宝集中江北，准备过江运进万山，做以后反攻的军费。
但人族军队的进攻意图也非常的明显，就是把妖族精锐歼灭在太江以北。
画圣已经进入战场，想要过江几乎是不可能了。
于是妖族就寻求鳞族的帮助。
鳞族虽然和妖族同源，都是觉醒妖力的妖怪，但鳞族受龙族的管辖，不承认自己是妖族。
妖族为了能把财宝运回万山，以部分财宝为报酬做条件，请求鳞族能把这批宝藏从海路运走。
鳞族虽然不愿意参与大陆霸权的争夺，但受不了财宝的诱惑，秘密派出了鳞族军队。
只是太江之战的激烈程度远远超乎所有人的想象，战场不禁囊括了陆地和太江，连近海也波及进去。
秘密前来的鳞族军队不仅没有把这批财宝运出去，反而自己死伤惨重。眼瞅着人族兵锋即将到达，鳞族就将大部分财宝扔进一个山峰拔起留下的深坑内，并进行掩埋。
残余的鳞族军队只带少量财宝逃窜进海里。
因此……这批宝藏在什么地方，人族不知道，就连当时参战的妖族也不知道。
后来妖族向鳞族索要财宝，鳞族说财宝被他们埋在泽郡，具体什么地方……他们也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