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照 天地之间,散布着无数混沌初开的力量,其形不可见,其声不可闻。 它们就如碎片那般,大小不等,强弱有差。平常或是在万物之中静静存在,或是在天地之间随风飘荡,出入于生物的呼吸之间,飞荡在人们的步走之下。 然而,也有些碎片,却会因故留存于生物体内。 雷雨之夜,被狂风推动的一团混沌之力原本随遇而安的飞着,却突然撞在个女剑客腹部的伤口中。 伤是刀伤,女剑客长发散乱,堪堪反击刺死了敌人,看着高高隆起的腹部上的伤口,惊急之下,一狠心,自行取出了里头的婴儿…… 女剑客和孩子都活了下来,孩子取名李天照。 说起他出生时候的事情,女剑客总会加一句:“天照,你是得到命运眷顾的人。那天夜里娘险死还生,天上的雷响个不停,闪电一下接一下的亮着,我才能看见偷袭的那人……别人都说,出生的时候天地异象,就是有厉害混沌碎片力量的人!” 小小的李天照当然不会想到,那天出生的人有多少,也就对母亲的话深信不疑。 “别只顾着说话,继续练!”李天照的父亲很少笑,总是一张严肃脸,这时把许多吊着石头的绳子重新归位,等五岁大的李天照挥着木剑冲的时候,手一松,一颗颗石头就甩动着撞了过去。 一些被李天照挡开,更多的则砸在他头上,脸上,身上。 看李天照疼的眼泪打转,他父亲眉目一沉,很是不快。 他母亲暗暗咬牙,虽然心疼,却又知道这世道,小时不流血流泪,大时就要断魂丧命。于是就沉默不语的听着丈夫厉声呵斥说:“快点、快点、再快点!如果是敌人的兵器,打中了还只是疼吗?每一次的训练都要绝对紧张!” 李天照咬牙忍着疼痛,那些不由自主在眼里泛起的泪花,最后都没有流出来。 与父母许久才能见一次面,相处的时候,是远超寻常的严酷训练,可他不觉得委屈,只是加倍用心、拼尽全力的做到最好。 他珍惜这些宝贵的相处时光,可是他却没有多少机会跟母亲见面,李天照的父母,作为玄天武王所属的在编战士,总是在外作战,许少有回来的空闲。 这次回来,才两天,就又一起出发了。 临走的时候,李天照被母亲抱在怀里,两个人眼里都有泪花在打转。李父催了第三次时,李母猛的把李天照放下,突然拔出长剑,横剑眼前,神情严肃之极,立下剑誓说:“等你十二岁命运预测的时候,我们的功绩一定能送你进城里的修身殿!” “嗯!”李天照还不知道进城意味着什么,却相信母亲的许诺,也知道对着剑说的话就是剑誓,绝不可违。 城里有许多学本事的修身殿,只是,李天照父母的功绩还达不到标准,所以他一直是跟着望天村的队长学习本事。 望天村一共也就三十多户,平日里队长安排当天的活计,或是打猎,或是砍木,或者是采药,挖矿,完事之后,剩下的时间就自由支配,队长会领着一起训练半个时辰,然后让自己练习,至于是不是认真练,队长是不管的。 年轻些的孩子们都还认真,大多数时候都会练到吃晚饭,李天照尤其勤快,匆匆吃完,就又提剑出去,旁的孩子看见,就议论说:“李天照真不怕累,天天练到半夜,黑乎乎他怎么看得见?” “挥空了练吧?”另一个孩子看着还在吃饭的村里最好看的女孩,总觉得她鼓囔囔的部位特别吸引人,就心不在焉的随口接了句。 “听队长说李天照的父母是十人将里的天级剑客,要是少受点伤,早就能是百战将了。当搏命鸳鸯的种,他当然得比咱们更拼。”说话的孩子心里一直羡慕李天照有个厉害的父母。 羡慕的其实不止是他,在望天村里,李天照每次分到的肉最多。 因为功绩几乎决定了一切,而在未成年之前,李天照享有的物资分配标准取决于父母的功绩。 大家都说李天照的父母是本事厉害的战士,这压力促使他更觉得要加倍勤奋刻苦,才对得起父母的期待,才不会辜负了他‘拥有’的混沌碎片之力。 尽管,直到十二岁,他也没发现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力量。 但李天照从不敢松懈,哪怕没有月光的夜晚,他也在村外树林里练剑。他父母说,不能记住环境的情况,否则就减少了修炼的价值。 刚开始因为看不见,步走间突然一滑,闪着腰,甚至摔倒,撞在树上,都曾有过。后来他凭借挥剑带动的破空声,就能知道树木的位置。 李天照很早就把村队长教的本事练完了,父母每次回来,教他如何修炼,他就照做,村里有人好奇,赖着学他一样练,却没坚持几天就撤了。 大家想学的是轻易修炼的‘绝技’,可李天照父母教的只是锻炼办法,比村队长要求的那些辛苦的多。 他们每天修炼到晚饭时间,已经很累,还得摸黑继续折磨自己,又不能天天都有变强的体验,实在缺乏坚持的动力。 李天照却不敢停歇,哪怕村里最好看的女孩好几次晚饭时邀请他一起出去走走,他也总是很认真的说:“吃完饭就要练功了。” 同桌吃饭的三个年长些的听见,一个目瞪口呆,一个连忙使眼色暗示提醒。 可是,没有用。 最后那个看李天照如此不开窍,毛遂自荐的说他愿意,可惜,那女孩撅噘嘴,很直接的说:“谁要跟你走呀!” 女孩被拒绝了也不生气,过些天又会主动来邀请一次,把另外三个羡慕的够呛,感叹命运不公,又怪李天照还不知道女人的好。 但实际上李天照已经长的很高了,也喜欢那女孩的好看,只是,他想到父母的期待,还有十二岁之约,就不敢松懈。 父母在拼尽全力,他觉得自己必须全力以赴。 十二岁生日那天,李天照的父母回来了,母亲胳膊有伤,缠绕着布,里面是黑糊糊的草药。伤口虽然看不到,但李天照没见母亲动过那条胳膊,也就知道,不是轻伤。 “娘,我听说不进城的话,满十二岁就能当编外战士……”李天照话没说完,就见他母亲脸色一沉,厉声呵斥说:“闭嘴!” 她情绪激动之下,扯动了胳膊的伤,脸上不由自主的抽动,他娘怒气冲冲的说:“谁教你这么想的!” 李天照没想到母亲反应这么大,低着头脸,惭愧的解释说:“娘别生气,我只是不想娘太拼。” 李天照的母亲怒气骤然消去大半,一时情绪激荡,竟说不出话来。 李父语气严肃的教训道:“对着剑说的话,那就是剑誓!无论你有意还是无意,剑都记着。剑里的‘战印’是伟大武王赐予的力量,我们的荣誉全都在其中。违背剑誓,就是对伟大玄天武王的亵渎!” 李天照的母亲还记着李天照的生日,他们百般节省,受了伤也不舍得花功绩去城里的医馆治疗,却用功绩换了昂贵的混沌果实,就想好好给孩子过个生日,不想再说训斥的话,就说:“记着你父亲的话,对着剑说的,那就是誓言。好了,把这颗混沌果实吃了,它能强身健体,还能催动你身体里混沌碎片力量更快显现。” 李天照发现只有一颗,又听这东西很好,本想跟父母一起食用,却见父亲眉头一沉,分明是不要他啰嗦,就乖乖在他们的注视下,把果实吃了。 “怎么样?”李父少见的透出殷切的期待之色。 “身体有什么不同?”李母也满脸期盼,李天照觉得精力特别充沛,白日的疲惫一扫而空了似得,就如实说:“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力气!” 李父很是失望,李母虽然失落,却仍然很高兴的说:“别着急,很多混沌碎片的力量都显露的晚。” 李父欲言又止,他其实并没有妻子的满满自信。 李母离开的时候,说快则一个月,慢则三个月,必然送他进城。 李天照期盼的数着日子过,每天修炼到半夜睡下时,就觉得距离父母回来的时间又近了些。 一个月后的某天,村里突然有许多声音在喊着李天照的名字,他刚放下斧子,就有人神色惊急的跑过来,看见他就说:“快、快去看你娘、最、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李天照记忆里,母亲一直都很美,英气逼人,目光凌厉,跟父亲特别般配。 他简直不敢相信,此刻被抬着的,浑身是血,脸上几道伤口翻开,以至于面目全非的人竟然是他娘! 一群战士沉默的立在那,他们身上都有干涸了的血,灰头土脸,显然一路上不曾歇息。 李天照的父亲看他愣着,一声大吼道:“快过来!” 李天照惊回过神,却看着母亲的模样,不敢触碰,只觉得碰着哪里,母亲都一定会很疼。 却没想到,本来看着气若游丝的母亲,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一把抓着他,极力拉着,竭尽全力的凑近他耳旁说了句:“弯的出剑路线能比直的更快!你记着、记着——” 李母说完,好似剩下的所有力量都耗尽,抓着李天照的手,像是怕会抓伤了他,突然主动松开,瞬间就没了力气,垂了下去。 “娘、娘、娘!娘!娘!娘你醒醒啊醒醒啊——娘你不会死的,你是搏命鸳鸯呀!娘……”李天照一个人哭着,喊着。 他父亲眸子里满是悲痛,却没有哭出来。天空又突然下起大雨,于是也没人知道他是否流了泪。 李天照就记得,八月十八日的这天,他的心口很疼,很疼,很疼…… 第二章 ‘千杀之力’ 李天照的父亲说,他母亲的伤没办法治,奇迹似的撑着一口气回来见他,他和几个战友抬着,路上不停的飞赶了一百多里。 “你娘说过今年要送你进城里的修身殿,对着剑说的誓言,绝不可违!她走了,但我还在。”李天照的父亲要走的时候,眼里头的哀痛,像是跟他的眼睛融为了一体,再也不能分开似得。 “我不要去修身殿,不要爹走!”李天照抱着父亲的腿,哭喊着,恐惧再一次失去至亲。 “为武王而战是我们存在的意义!你娘还活在我们的记忆里,有朝一日我们的功绩够了,就能得到武王赐予的殊荣,你娘就还能再活过来!李天照,我们不能因为恐惧就退缩,退缩不能改变现实!越恐惧,就越要前进!等我走进了武王殿,你娘就会死而复生!”李天照看见的父亲盯着他的眼里,透出的决绝,让他陌生,又害怕。 “记着你娘说的话,她拼着一口气,就为了见你、就为了亲口告诉你她用命发现的秘密!”他父亲离开前,留下这句话。 李天照记得,他不可能忘记。 李天照横起他自己打造的剑在面前,眼里满是悲愤的对着剑说:“我李天照对剑立誓,今生必要踏入武王殿,令母亲死而复生!” 他其实知道,只有在编战士的剑里,才有武王的战印,才能称之为剑誓。 可是,他仍然要对着剑许下誓言。 李天照每天还是在村里做着过去的那些事情,唯一不同的只是,他给自己增加了练习的时间,为了他母亲临死告诉他的秘密。 剑身在月光下泛动银光,一下接一下的打在树上,不一会,一颗树被砍断,带着划破夜空的声响,从李天照身旁倒了下去,林子里歇息着的鸟都被惊飞。 李天照试了不知道多少遍,却始终没发现弯的挥剑轨迹会更快,可是他相信母亲用命查知的奥秘,一定是他还没有掌握关键。 于是,他一天天的挥剑,反反复复的尝试,找寻着如何让违背常理的情形出现。 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逝世母亲说的弯轨迹更快的情形,仍然没有出现。 两点之间最短的是直线,为何却会有弯的轨迹更快的情况? 李天照练的筋疲力尽,想到母亲死前的惨样,觉得他至今没有破解奥秘,十分自责内疚,激怒之下,愤然一剑斩在树上,吭哧吭哧的直喘气。 一道闪电,突然撕破夜空的黑暗,天地刹那间被蓝光照亮。 李天照气恼自己,急的红了眼眶,在电光闪亮的刹那,他看见砍在树上的剑刃,刺的似乎比其它的更深。 ‘我练剑都是全力以赴,为何这一剑能斩的特别深?’李天照心念一动,拔出剑,伸手摸索着树上的那些剑痕。 最后那一剑确实斩的特别深,他还发现,别的剑痕的深浅也有差别,去除角度和发劲时的微差,他觉得还有旁的因素。 ‘高起低落的攻势更猛,这大家都知道,我也反复尝试过,却并不能打出弯的剑轨迹更快的情况。刚才最后一剑,我急怒之下也没有寻常章法,只管发泄郁闷,身姿、剑势都不如平时修炼那样,动作摆幅过大,剑划动的轨迹远比平时更长,明明是很糟糕的一剑啊!’ 李天照回想着刚才的身姿动作,设法重现,却发现结果并不如意。 但好不容易有意料之外的状况,他可停不下来,一时忘了疲惫,也不在乎落下来的大雨把他浇湿,只管努力重现刚才那剑的情形。 剑划过雨幕,又一次斩在树上。 剑入特别深,明显超过寻常,李天照激动的紧紧抓着剑柄,因为他心算的结果,也分明得出这一剑的速度要比正常的更快! 是的,明明剑的轨迹更长,速度却偏偏比寻常还更快斩在树上! “世上果然有这样的剑!娘——世上果然有这样的剑!娘——”李天照激动之后,又成了激愤。 因为,他娘一定是死在这样离奇的剑招之下! “娘,我一定会走进武王殿救活你!”李天照捧剑横放面前,再一次对着没有战印的剑,立下了属于他自己的剑誓。 李天照很高兴有所突破,虽然只是开了个头,要想更好的发挥最快的曲线剑,未来怕是要颠覆过往几乎所有的用剑方式。 但是,李天照仍然很激动,迫不及待的想把这个秘密告诉父亲。 李天照的父亲说过,命运预测的那天会回来,带着能送他进城的功绩回来。 但命运预测的那天,李天照的父亲没有回来,来的人是他父亲的朋友,李天照记得,是当时送他母亲回来的人之一。 那人微笑着告诉李天照说:“你父亲为了多立功绩,加入了非比寻常的大激战,没办法赶回来,特意托我告诉你一声。” 李天照有点不安,但见那人神情轻松,才又放下了心。 望天村的人口不多,适龄的就李天照一个。 命运预测师是一份长期巡走的差事,长年如一日的奔波,枯燥乏味的重复。 但接受预测仪式的李天照却是第一次,大约也只会体验一次,难免既期待又紧张,稚嫩的脸上,那双眼睛里却透着浓浓的自信。 预测师司空见惯,自顾熟练的取出一把又一把颜色各异的草根,口中念念有词,片刻,甩了把红色的草根。 一些落在地上,一些落在李天照的头上,身上。 李天照满怀期待,猜想着会有什么玄妙神奇的情况发生。 可是,等了一会,红色的草根毫无动静,只有零星的从他身上滑落下去。 ‘大鼻子说他的命运预测就这样,但我有混沌碎片的力量,怎么也这样?’李天照暗暗揣测。 可惜预测师脸上神情平淡,根本看不出什么,只见他又分别取了把绿色,黄色,蓝色,褐色的草根朝李天照甩了过去。 末了,就让李天照出去,说是要推算结果。 村里人都在外面等着,有年龄大些的问了李天照进去的过程。 就有个人说:“完了!跟我们一模一样!李天照,你肯定也没有混沌碎片的力量。” “不可能!”李天照记得母亲说过多次,他一定是得到命运眷顾,天生拥有混沌碎片力量的人,强弱不一定,但绝对不会没有! “别听他胡扯!人家预测师还得在屋里推算两个时辰才有结果!他比人预测师还厉害,问了几句情况就知道结果啦?” 两个人针锋相对的争起来,旁人赞同,反对,劝架的也跟着开口,越发吵闹时,村队长过来一通呵斥,把人都赶去干活,只让李天照一个人在门外等着。 李天照相信母亲的话,但预测师没有明确之前,却仍然有些莫名的紧张。 屋里。 李天照父亲的朋友从窗户翻进去,预测师本来在闭目养神,惊醒时不快的沉着脸,就听进来的人说:“王师还记得东屋头的陈师吗?” “你是小陈皮子?”预测师看他点头,又惊又喜,连忙喊他坐下,问了分开的这些年的情况。 叙完了旧,小陈皮子突然郑重其事的托请说:“求王师帮忙!” “哎——我跟你爹当年是一起出生入死,互相挡刀的交情,有什么事直接说!”王师也不推诿,痛快的答应了。 “李天照,也就是刚才接受预测的孩子,他有混沌碎片的力量吗?”小陈皮子怀揣着侥幸,其实他对命运预测的事情了解,看到王师在屋里闭目养神,就已经猜到了结果。 “五行草近身,均无反应,自然是没有。”预测师口气遗憾,其实早已司空见惯。 “请王师给他个希望!”小陈皮子说了请求,又说了李天照的情况,满脸悲痛之色的道:“他母亲战死没多久,当时我一块抬回来的,他爹为了多立功送他进城,比过去更拼,可前几天……也没能从战场上回来!他早就说过,李天照如果没有碎片力量,也要给他一个盼头,王师也是村里出身,知道进不了修身殿学习的人有多难!说了实话,指不定他就彻底没了拼的斗志!”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他没有,你骗说有,让他自以为有本钱,将来更敢拼命,还不是害了他?”王师遇到过这样的,但一贯都不赞同这么做。这番真实想法,他也不是对谁都说。 “王师说的在理。但他是搏命鸳鸯的孩子,不拼,还是他们的种吗?再说了,他没指望进修身殿,将来没有修身殿的战印力量,村里出身的要立功,除了拼命哪里还有别的路走?他背负着让搏命鸳鸯复生的责任和希望,也只有拼命!”小陈皮子说罢,单膝跪地求道:“求王师成全!我不知道欠他爹娘几条命,这是他们的心愿,我不能不替他们完成!” 王师不禁喟然长叹道:“你这般求,我又怎么能不答应?只是今日这般,不知道会给他将来徒增了多少的危险,至于吉凶,也只能看他的命数了!” 预测师走了,村子里,一片欢欣鼓舞的气氛。 预测师说了,李天照有很罕见的混沌碎片力量,那预测师也是偶然听资历极深的预测师前辈提起过那种命运预测草根图。 “你的千杀之力性质特别,显露力量需得将来杀敌了才能触发,只是到底要杀多少,却又没有确定之数了,故而才有这千杀的虚数之名。可这力量也非常强悍,大器晚成,一旦显露,必当可入武王殿!能否坚持不懈至千杀之力显露的那天,就得看你的毅力了。” 第三章 夜闯村子的单骑 李天照振奋不已,预测师印证了他母亲的话:他注定是被混沌碎片力量眷顾的幸运者。 虽然预测师说,因为千杀之力显露太难,耗时也太久,又因为太罕见,很少有人听说过,因此不足以作为推荐他去修身殿的凭据。 但李天照不在乎,即使只能在村里修炼,他也一定会坚持下去! 何况,李天照记得父亲说过,会实现对他的许诺。 李天照父亲的朋友陈皮陪他目送预测师离开之后,突然一脸哀痛之态的告诉他说:“你父亲急于立功,带伤去了北玄城……没能回来。” 前一刻还满怀预测师肯定他拥有千杀之力的欢喜,这一刻就变成失去父亲的悲痛……李天照愣着,暗暗咬牙,觉得父母若不是为了送他进城里的修身殿,就不会如此。 李天照父亲的朋友不懂安慰他的丧父之痛,他们面对死亡的方式总只有一种,那就是接受痛苦。 痛苦,就是他们战斗,追求功绩,追求踏入武王殿的力量源泉。 所以他也没有安慰李天照,只是对他说了句:“你父母能否复生,就看你了。当搏命鸳鸯的种,你就得靠拼杀走进武王殿!在伟大玄天武王的荣光之下,只有勇敢前进的人,和停下来慢慢腐烂的人!” 这番话李天照听他父母也说过,但他现如今才觉得体会深切,只有带着悲痛拼力往前,有朝一日走进了武王殿,才能让父母死而复生! 前进,只有前进,他必须、也只能独自接受悲痛,并且继续前进! 李天照父母战死的时候,功绩加起来仍然不够让他进城里的修身殿。 命运预测之后,他也就年满十二岁了,成为了望天村的编外战士。 身份好像不同了,但其实,做的还是过去那些事情。 望天村是小地方,长久没什么事情,村队长的责任就是带着大家生产,定期缴纳产出的物资而已。 没见过敌人出现,也没有征调他们到哪里去。 这样的日子,安定是安定了,却也没有立功的机会。日常生产的功绩积累,做到村里的第一了,将来也就是望天村村队长的接班人。 这不是村里年轻人想要的未来,更不是李天照眼里的未来。 村队长说,等十八岁就好了,那时就可以出去了。 村里先到十八岁的人,本来都说要走出去。 结果一个因为女人不走了;另一个因为母亲病倒需要人长期照顾留下了;只有跟李天照关系好的大鼻子出去了,却一走两年都没有音讯。 李天照快十八岁了,村里人都知道,他一定是会走出去的。 他已经长的很高了,早就是村里最年轻力壮,本事最大的人。 十八岁,李天照几乎日夜都在期盼,以至于村里最漂亮的女孩越发热切的目光,他也没有注意。 ‘十八岁,十八岁就能出去了!爹、娘,你们等着,我一定会尽快踏入武王殿!’李天照数着日子,还有三个月,就是他等待的真正开始! 一条丽影,驻立在李天照的房门外,纤细的手指犹豫着触上了门板,却又缩了回去。 她已经许多次看着李天照回家,关门,她总想鼓起勇气进去,不顾一切的把自己坦诚的展示在李天照眼前。 可是,她到底没能鼓起勇气。 ‘还有三个月,等他生日的那天,那天我一定可以!等他过了生日,就会离开这里,就再也见不到了……’女孩给自己定了这么一个日期。 她本不该如此的,可她若不如此,又怕后悔终身。 村里的人都说她好看,男人都喜欢她,可她却一直喜欢李天照。 但她又知道,李天照不是望天村能留住的人,将来一定会比他父母还厉害,注定是会得到武王‘赐福’的人,不是她可以妄想。 她只能鼓起勇气,只盼拥有一个放在记忆里的曾经,将来能够时不时的拿出来怀念。 还有三个月,她给自己定了个必须鼓起勇气的日期。 女孩折身回去了,带着失落,又有对未来的期盼。 一骑飞驰,突然闯入望天村里,急切的传令声紧跟着打破了夜的宁静。 “望天村队长听令,限半个时辰出发,驰援天苍山……” …… 不知何时起,有传说称,世间异象皆为混沌碎片的力量导致。 天苍山的一场雪崩,伴随彩光大放,被认为是混沌碎片力量破冰而出,风武王的人跨过边界线,玄天武王镇守边界的人奋力截击,双方厮杀的惨烈。 冰雪覆盖的天苍山,一个个倒下的战士陷在白雪里,鲜血染的一片片殷红,被反衬的份外触目惊心。 混沌碎片原本就无踪可寻,只能是满山的乱找,天苍山虽说是玄天武王的地方,但终年覆雪,无人居住,最近的村子离山上也有六十多里地,增援的人陆陆续续,也都只能在山上散开了搜寻过界的敌人。 一群十几个人循着被人踏过多少遍的凌乱冰雪地往山上去,其中有花白头发的,还有看起来才十二三岁模样的稚嫩少年。 若不是带头的男人一身皮甲,体型强壮,额头的暗红色护带上还有玄天两个字,怕是要让人误会这群是误入此地寻冰雪莲的采药人了。 带头的男人打量着前方,还不忘再次叮嘱说:“都听好了——我再说一遍!我们的目标是搜寻敌人,碰到落单的就打!敌人多的话就沿途跟着留记号,等到跟别人汇合了再动手!” 花白头发的老木匠本不需要他叮嘱,也知道话是说给没经验的人听的,充耳不闻似的自顾走他的路。 年少的不曾见过这种大场面,既有些莫名紧张,又觉得热血沸腾,路上就在讨论着要杀敌立功,幻想着如何把敌人杀的横尸遍野,就只有几声明显不上心的敷衍应答。 队长知道他们斤两,也不怕那几个真有胆子胡来,万一遇到敌人,这些人立马会知道厉害。他的目光落在队伍中间,一条挺拔的身影上。 “李天照——今天你必须跟紧了我!”队长的声音突然变的严肃,唯一真让他不放心的,就这一个。 “我一定紧紧跟着队长杀敌!”李天照声音响亮的答应着。他握着把缠线颜色发旧的剑在手里,一对星目闪着热切的光,分明渴望着战斗。 村里最漂亮的女孩从来都相信他的本事,很信任的说:“杀一个敌人天照哥就成在编战士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战士嫉妒喜欢的女孩喜欢的是李天照,就嘲弄说:“李天照多大的本事啊!杀一个怎么够?这回铁定连斩十人,当在编战士,还能升了当队长!” “十个?我尽量。”李天照答应的飞快,典型的年少轻狂。 那人表情一下僵住,他哪想到李天照狂妄至此,不由气结,压着火气盯着李天照说:“好好好!我等着替你数战印!” 队长不由皱起眉头说:“李天照!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杀十个升队长,那得杀的都是风武王手下的在编战士,像你们这样还没入编制的,一百个都抵不了一个。真要遇到敌人,跟紧我就对了!你今天要敢擅自行动,我就让你除名望天村队!十八岁出去的身份证明你也别想拿了!” “我知道了。”李天照答应的痛快,村队长却仍然疑虑的拿眼盯着他打量,好像非得看出他有言不由衷的痕迹才肯罢休。 李天照在他审视的目光下,睁着对明亮的眼睛,眨也不眨。 看他貌似乖巧,队长这才喊了声:“走!” 一群人又继续踏着冰雪,带着杂乱的‘吱呀吱呀’声响往山上去。 寒风凛冽如刀,天空又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鹅毛般的大雪,视线也受了阻碍,望天村的队长更是小心谨慎,走的更慢,渐渐成了一步一停、再一阵打量的状态。 李天照走到队长身边,伸长了脖子搜寻着,急不可耐的仿佛随时要独自飞冲出去那般。 队长唯恐遇敌,村里一群年轻、年少的战士却都盼着拼杀,这时都着急又不满的叫嚷说:“队长你当年是怎么杀敌立功的啊?” “我们村本来就来的晚,再不快点,人家早打完了!还去个屁!干脆回去烤火得了!” 队里花白头发的老头张了张嘴,想起记忆中那些许多年轻的面孔,又闭上了嘴,他知道说也没用。 初生牛犊不怕虎,对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说什么战斗危险,谨慎小心,也没谁能听得进去。 也就只能盼着,别碰上敌人。 风雪不小,视线不好,许多声音都被冲乱,望天村一行在山上走了大半个时辰,也没碰上别人。 这其实是村队长最想要的状况,原本两边的主要战斗力已经厮杀过了,他们来也就是凑个数,碰上落单没逃掉的敌人捡个便宜,碰不上就平平安安的回村去,也白混一回支援的功绩。 李天照一次次盼着能发现敌人踪影,却又一次次的失望。 他觉得,快十八岁时遇到这种大事,这分明是他立功的难得机会! 空手而归?他实在不能接受。 但遇不到敌人,急又有什么用? 年轻的都盼着战斗,年长的过来人都希望平安无事。 突然,风雪里出现了人影,还不止一个! 第四章 一声大喝 “当心!”村队长一声低喝,同时拔剑在手,他们在下风处,他很确定声音不会惊动前方风雪中越来越多的人影。 李天照胸膛里热血上涌,剑在手里,锐利的目光紧紧锁定前方的人,同时绕走侧旁,准备从一边发动攻击。 村队长这时哪里还计较他刚答应过‘紧紧跟着’的事情,此刻一行人里真正可以指望的本就有限,遇到敌人,只恨不得队里多几个李天照这样靠谱的。 村队长伏倒积雪里,一行年轻的也都有样学样,迅速找到合适的位置隐藏。 风雪之声,呼啸不止。 可望天村的一行年轻人们,却觉得天地间的一切,包括时间,都仿佛已经凝结了那样。 片刻前他们还嚷嚷着期盼遇到敌人,这时候心口都止不住的剧烈跳动,仿佛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似得。 不是害怕,也不是恐惧,就是莫名的紧张,压抑。 李天照也是如此,明明他对自己的本事很自信,一直渴望作战立功,也敢于第一个冲出去杀敌,却仍然觉得手心发热,全身的肌肉都不由自主的紧紧绷着。 ‘我怎么会这么紧张!爹娘说过,越怕死在战斗里越容易死!我绝不能丢了搏命鸳鸯的脸面!’李天照幻想过无数次战斗的事情,却没有眼前这样的。 李天照的父母一直告诉他战斗必须勇敢无畏,他也相信自己不会给搏命鸳鸯的威名抹黑。 可是,人生第一次面对战斗,会如此紧张,本来也正常,只是他父母早忘了这些,哪怕记得、大约也不会提起。 李天照的位置,能够看到风雪中六个人的头顶露出,看其中有顶帽子上立着的鸟形装饰,分明是村队长说过的、风武王的人! 他们这方有很大的人数优势,按队长说的,应该动手。 但是,眼看那六个人已经走过了最佳袭击的位置,村队长还是没有动静。 李天照不由急了,寻思着:‘队长不想交战,看来是想就这么让敌人过去?他不想打,我们却想立功杀敌!队长不动手,就只能我冲出去!’ 眼看那六颗脑袋顶随雪地地势高低一起一伏,就快要脱离突袭的合适区域了,李天照发力一蹬,踩在冰雪里的双脚推动他身体,犹如离弦的箭那般飞冲出去! 六个人,全都握着剑,边走边打量周围。 李天照从他们后侧方飞扑过来,人在半空,剑已积蓄了全部力量,速度更快、杀伤力更强的曲线轨迹剑法,终于能用在实战了! 走在最后面、戴着鸟形头盔装饰的那个战士,骤然发现李天照的时候,距离已然非常危险。 那战士张口高喝示警的同时,急忙拔剑挥了过去。 飞扑而至的李天照凌空挥剑的轨迹,让那战士不由暗暗好笑:‘这等大的动作,那里来的笨蛋!简直找死!’ 那战士原本还有遇袭的压力,此刻则很肯定,他来得及挡住这一击。 战士的剑急挥出去,眼看李天照凌空斩过来的剑光轨迹过长,但速度却出人意料的迅快,那战士本以为必可挡下,最后却眼睁睁看着剑光抢先一步斩在他脖子上! 李天照一击得手,拼杀的压力让他全然忘了紧张和害怕,就如预料的那样,凭借斩中的反作用力,凌空扭身一转,那战士拦截的剑就贴着他后背划了过去。 李天照这时单脚着地发力,顺势拖剑从那战士肋下绕过,急挥斩向另一个战士! 那战士视线受阻,也没料到李天照如此迅猛,眼看他的剑势轨迹长,却又速度离奇迅快,没等他抬剑招架住,胸口就被刺中。 顷刻之间,李天照接连两剑得手。 这一击原本该刺进那战士身体,却不料在击中时,受力的部位突然亮起来一团白光,剑刺进去的力量也不觉得受阻,就好似被吸走,然后又被牵引着扯到一边了那样。 ‘这!’李天照大吃一惊,全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急忙回剑,朝侧旁雪坡低处歪倒下去,迅速脱离被围攻的险境。 那几个战士正要追出去,突然听见村队长大喝道:“住手!自己人!自己人——” 自己人? 村队长从雪地里探头看这些人是否走过去了的时候,正见到李天照发动袭击,又看见那六个战士的武器,急忙跳出来阻止。 “真是自己人!”胸口被刺中的战士看见村队长的剑,颇为意外。 刚才被李天照砍中脖子的战士,这时摸着脖子上一刀刚割破皮肤的血痕,心有余悸又恼羞成怒的骂说:“长没长眼睛啊!你们哪的啊?自己人都不认识!” 村队长颇为自责,又暗暗着恼,却压着火气客气的说:“我是望天村村队长,荒级剑客。村里孩子没见过世面,不认识修学院的兵器,实在对不住了。不过,你戴着风武王那边的帽子,也不怪我的人误会吧?” 刚才发火的战士本来是觉得好玩,捡了顶帽子戴着玩会,也没想到会在这边遇到自己人,更没想到会遇到李天照那般凶悍的,这事,他自然也是理亏。 虽然出身城市修学院的他,对村级出身的有着相当优越感,但对方跟他一样,都是荒级队长,他不得不给予应有尊重,于是压着不快,声音平平着说:“我是他们的队长,荒级。我戴帽子是为了诱敌靠近!你的人没见识不认识兵器,你该认识,为什么还让他袭击?难道你连自己队里的人都管不住?” “风大雪大,我没想到这边下山的路会有自己人,以为是敌人,就安排他打头阵。”村队长自然不肯承认他约束不力,装作好像行动是计划好的那样。 脖子上血痕犹在的战士不禁轻哼了声说:“那这袭击时机和配合情况,可真不敢恭维!” 村队长不由被呛住,原本就是李天照擅自行动,他开始就没准备攻击,只是他却不能说明实情,压着火气转移话题:“都是误会,就不提了吧。几位往这边走,难道是掌握了敌人的线索?” “风武王的一个百战将受了重伤,还带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大家都在搜寻,我们也只是随便挑人少的地方找。”刚才胸口被李天照刺中的战士怕他的队长继续给村队长难堪,说完就建议道:“队长,我们还是赶紧找吧,重伤的百战将可是大功劳啊!” “走!”那六人一行的队长也不想跟村队长继续无谓争吵,更不想等李天照回来了碰面。 他凭借修学院战印的力量免了一死,可刚才交手事实上就是败的难看,对方还是个村队出身的,刚才交手时也不见有战印的力量,恐怕连在编战士都不是,简直是奇耻大辱! 村队长知道修身殿的人许多都高傲,原本闹的也不愉快,看他们走远了,不禁呸了声说:“修身殿就这点本事,全靠着战印耀武扬威!” 村里那些年轻的也没见过,七嘴八舌的发问,村队长心情不快,看见刚才退避翻滚下坡地的李天照回来了,老远就责骂说:“你刚才说过什么?谁叫你擅自行动!” “我说过一定紧跟队长杀敌。但队长不杀敌,我就没说还要跟着了。”李天照看那几个人都不在了,就问:“队长,他们拿的剑跟你也不一样,怎么是自己人?” 村队长气的不轻,此时此地又不能处罚李天照多干活,恼怒道:“现在喊我队长了?擅自行动的时候就忘了!李天照——我告诉你,没有战印的力量,你们遇上在编的战士,结果不比刚才好到哪去!你要逞能,要立功,要拼命,可以!但是别拖累大伙!他们没你的本事,也没你那般不惜命!再要擅自行动,你就自己去,离我们远点,别祸害了大家伙!” “我记住了,下次再擅自行动,我就自己冲,绝不连累大家。队长就别生气了。”李天照也不生气,觉得村队长这话本来也合情理。 村队长没想到李天照刚才见识了战印的厉害,又险些被围攻,竟然还不知道怕,不由气结道:“好!好——你自己说的,再擅自行动,就别怪我们不救!” “我要擅自行动遇难,不怪队长,也不怪大家。”李天照答应的痛快,呛的村队长无话可说。 他末了,又追问修身殿战印的事情,村队长却故意不理他。倒是村里花白头发的老木匠开了口,告诉他们说:“修身殿的战印比一般在编战士的战印还厉害些,修身殿出来的,意味着都是玄天武王所属的年轻精英,所以出来就拿着有战印的武器。” “真不公平!我们从十二岁在村队里做事,到十八岁还当不了在编战士,修身殿的出来就有比在编战士还厉害的战印武器!”村里一个年轻的很是愤慨,旁的几个也心觉不公。 村队长从来不说这些,就因为没必要,只会打击大家伙修炼的信心,这时就说:“能进修身殿,或者是天生有混沌碎片的力量,或者是父母至少一方是荒级百战将,怎么就不公平了?” 几个年轻人就无话可说了,在编战士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个级别,天最高,荒最低,突破天字级别的在编战士,就是荒级十战将;突破了天级的十战将,才是荒级百战将。 百战将的功绩要求很高,也难得很,有多难村里的年轻人们是不清楚,他们只知道百战将那是厉害得不得了的级别,手底下可以带领十位队长。 李天照沉默不语,想起父母为了送他进修身殿,接连战死的事情,心里很是难过。 一群人里,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总是特别关注李天照,看他神色,猜到他在难过,正想把话题转移开,却突然看见两条身影,在视线尽头的风雪中晃动了下,又隐没了。 “队长,天照哥,那、那边刚才有两个人影晃了下!” 第五章 驱狼吞虎 李天照第一个望过去,却什么也没见到。 但是,刚才那几个修身殿的人说了,敌方的一个百战将身受重伤,还带着个女人,正好是两个人。 这等天赐良机,宁可跑空一百遍,也不能错过啊! “站住!”村队长喝住李天照,转而对村花说:“你替李天照想,也别瞎扯!别人刚说有两个逃跑的敌人,你就正好碰见了?敌人的百战将能往这边跑?那不是离风武王的地方越来越远?他回去的路就那么两三条,咱们这边还不得封路好些天堵他?他往这边走,就是死路一条!” 村队长声气严厉,让本来一干激动的年轻人,也跟着疑虑,怕是她故意这么说,转移注意力。 村花吓的不敢作声,但碰上李天照的目光,又低声说:“真看见有两个人影。” 李天照看她眼里的坚定,本来就愿意相信她,当即就说:“我过去看看!” “你给我站住——”村队长喊了声,李天照却已经跑了出去,他急忙怒声道:“李天照!你不回来,就让你从望天村队里除名!” “队长,我探查完了就回来。”李天照也不跟队长生气,知道他不想横生枝节,就算明知道有敌人,村队长也会假装没看见。 “走走走!他走他的,我们别管他!你们,跟着我,往那边看看。”村队长很是生气的模样。 一群人里也有想跟着李天照过去看看的,也都不敢作声,全跟着队长走了。 村花见这越走离李天照越远,担心他回来找不着大家,就说:“队长,这边好像是下山的路吧?” “闭嘴!”村队长没好气的吼了她一句,看她泪花打转,也没理会。 村里那个头发花白的老木匠凑队长身边,低声问:“百战将哪里是李天照能捡便宜的?你真让他一个人去?不管了?” 村队长气恼说:“难道我还领着大家伙一起去送死啊?李天照那性子,我把话挑明了他他也不会听。我现在要说了百战将的厉害,你就不怕小花担心李天照一块搭进去?” “哎——”老木匠也明白村队长的难处,只好叹了口气说:“但愿李天照不会真碰上麻烦吧。” “各人有自己的造化,好良言难劝该死鬼!”村队长不想再说这个了,他是要带着大家平安出来平安回去,这里的战斗,根本没有他们什么事。 李天照要的是立功,立功,继续立功——直到,踏入武王殿复活了父母为止! 他一直在盼着十八岁能够走出去,任何杀敌立功的机会他都不愿意错过。眼前意外得知敌人有个重伤的百战将在逃,这样的机会,上哪里去找? 李天照爬上坡地,蹲在积雪中,打量前方。 修身殿的战印让他知道厉害,百战将的战印力量更强,正常情况下他估计根本伤不着敌人丝毫,但如果是重伤呢? 他不确定,因为没见识过百战将的战印厉害。 战印的力量负荷很大,平日练功之类的情况是不会用的。至今为止,他就没见过村队长和父母的战印力量。 吃一堑长一智,李天照固然不会放过机会,但他也学乖了,不会贸然鲁莽的上。 前方,起伏的雪坡地里,两颗脑袋先后露了出来。 一男一女。 男的身材魁梧,没戴头盔,头发被血污浸湿又被冻结,身上的衣袍有许多豁口,至于身上被冻着的血污,也不知道哪些是他的,哪些是别人的。 男的拉着女的,几乎是拉扯着在积雪里赶路,女的穿身白衣,倒是被保护的很好,不见身上有太多血污,只见背后有一团殷红,显然不是她自己的血,否则绝不能大步行走。 ‘看他们这样,像是敌人。但是不是百战将却又不知道,我先跟着,等有机会了再动手,这么留足余地,拿不下的话也要能退避游走……’李天照吃一堑长一智,他已经知道战印的厉害了,不能再鲁莽攻击,先借地势一路跟随,观察那两人的状况。 那男战士拽着女的,行走中频频打量周围状况,每每回头时李天照就蹲积雪里。 未免被发现,李天照注意地势,时常纵跃移动,或者是踩着敌人走过的足印,让痕迹都被凸起的积雪挡住。 李天照发现那敌人的移动路线分明是背离交界线,颇觉意外的寻思:‘难道他是要在我们这边躲几天再回去?刚才那几个修身殿的往这面找,说不定是早先捕捉到了什么痕迹,那一会有可能会碰上……我看这人虽然状态不好,但还没到虚弱不堪的程度,继续跟着更妥当。’ 李天照在后面,地势更高,等风雪小一些了,他又跟了会,突然发现一行人在坡下右侧方出现。 他看那群人里,有个带着风武王战士头盔的,像是刚才修身殿的几个。 ‘来的好!’李天照决定来个投石问路,而这位,就充当下问路石的作用了。于是他捏了个雪球,朝着那行人投过去。 响动让那群人望向高坡的人影,他们就看见一条人影握剑接连指往一个方向,那六个人正疑惑,就看见高处的身影走了。 他们加速过去,没一会,就听见暴怒的杀喊声,紧接着是惨叫。 修身殿的很快看见奔走中的两条身影,不由惊喜交加,又打量着搜寻,看见雪地里露出来一截剑身。 戴着风武王战士头盔的那人就说:“这人死得其所,帮我们做了嫁衣!” 另外几个人也觉得雪地里倒下的人是不自量力,此刻也顾不得去查看尸体,就冲着前面跑着的人高喊:“自己人!等等、自己人!” 他们本来想用风武王战士的头盔迷惑敌人,不料前头跑着的人头也不回,压根就不信。 于是带队的一把拽了头盔下来,朝着前头丢掷出去,改而恶狠狠威胁说:“你们跑不掉了!聪明的就赶紧投降,留下战印,还能饶你们一命!” 风武王的两个人飞快奔逃,修身殿的六个人奋力追赶。 他们后面,李天照从雪地里爬起来,保持合适的距离尾随。 他刚才故意惨叫,制造被杀的假象,此刻追在后面,修身殿的几个人根本就没有想到。 李天照跟了一阵,等到风武王逃跑的那两个人被修身殿的几个追上时,他就蹲在距离不远的雪坡后面观察战况。 六把修身殿的长剑你进我退的围攻着风武王的男战士,他护着的女人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慌张,眼里透着压抑不住的恐惧,不像是久经阵仗的战士。 她虽然拿着短刀,却没有怎么挥动,全靠那男战士保护。 那男战士以一敌六,全是守势,又要保护那女人,根本没有机会反击。修身殿的人围攻不久,剑上突然亮起白光,与之同时,风武王所属的男战士的剑上也亮起了白光。 ‘原来发动了战印的力量,武器还会发光!’李天照第一次见识,眼里透出羡慕之色,想着他若成了在编战士,能有玄天武王赐予的战印力量,就份外期待。 他一个未满十八岁的村守卫,幸运遇到眼前这样的立功机会,他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 李天照紧盯战况,眼看风武神的男战士在围攻下接连被修身殿的人刺中,大约战印力量有差距,刚开始他被刺中了也只是被划了道血痕,这时却变成了更深的割伤。‘他是撑不久?我再等下去,怕是一点功劳都得不到了。’ 李天照紧了紧剑,正要冲过去加入围攻,身子刚站起来,突然又立即蹲低。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男战士看起来情况很糟,马上就要撑不住了,可被他保护着的女人,却至今还没有受伤! ‘这人怕是还有余力,才会如此,我必须再等等。’李天照就继续按兵不动,眼看修身殿的六个人攻势更急,那男战士受的割伤越来越多,被击中的间隔时间也越来越短。 但是,那男战士仍然还能保护着白衣的女人,那女人的本事看来不怎么样,频频挥刀反击,只是时机拿捏的不好,出手速度也很一般,根本没有发挥什么作用。 李天照又等了一阵,看风武王那战士确实像撑不住了,可那女人仍然被保护很好,不见受伤。 他觉得不能继续等,但又觉得状况可疑,于是就故意高喊了声:“去那边看看吧。” 这突兀的声音,顿时让修身殿的六个人紧张,他们可不想到手的功劳被别人分去,以为是有别的队伍快过来了,带头的队长当即顾不得保持谨慎小心,急忙下令道:“强攻拿下!” “知道了!”另外五个人也不想被别的队伍分功劳,当即加紧了攻势。 他们本来你进我退,谨慎小心为主,存心消耗风武王的男战士,务求不受伤,此刻时间紧迫,攻势凶猛起来,许多时候拼着可能被反击的危险也要强攻。 如此一来,风武王的男战士的处境更危险,眼看着一把剑刺上他胸口,几乎同时,另一把剑刺在他后背! 如此前后夹击,男战士的战印力量一直在变弱,莫不是要倒在强力合攻之下? ‘糟!是我太多疑了?’李天照心一紧,若敌人就这么倒下,此番大功劳就没他什么事了。 就在这个瞬间,风武王的男战士剑上和身上突然一起绽放开耀眼的白光! 紧接着,他仿佛突然被灌注了神奇的力量,一刀绕身横斩之下,刀劲只把周围的冰雪催的爆开一团。 冰雪激飞,一时间漫天凌乱碰撞,舞起大片。 李天照看不清里面的状况,耳朵里只听见间隔时间极短的一连串的金铁之声。 ‘这家伙果然有诈!’李天照紧盯飘散开的冰雪,渐渐看到两条站着的身影。 站着的,是风武王的男战士,还有一直被他保护着的女人。 修身殿的六个人,四个连人带剑一并被斩断,一个倒在地上,胸口一片殷红,唯一没有躺下的那个队长,跪在地上,手捂着血流不止的腰部,满脸惊骇之色的盯着敌人。 风武王的男战士却没有看他,神色凶狠的望向李天照藏身的方向,嘲讽道:“躲藏了那么久的鼠辈,你是出来送死呢?还是灰溜溜的逃走去喊人呢?” 第六章 强弩之末 还有人在侧旁? 修身殿那行人的队长,回想刚才的雪球,身影,雪地里露出来的那截剑……他终于明白过来了。 可是,没有人走出来,也没有答话。 风武王的百战将蓄势的一击,直接斩杀了修身殿的五个人,仅剩的队长也重伤的站不起来。 百战将如此可怕,又如何能出来? 腰部重伤的那个修身殿出身的队长,满脸懊悔之色,自责不该失却了谨慎,如果不是强攻,也未必会是眼前这样的结果。 风武王等了片刻,得不到回应,就收回了目光,神色冷傲的举刀指着修身殿队长的鼻子道:“对着剑说。” 修身殿的队长面色原本就没多少血色,这时一阵抽搐,恐惧之态全然压抑不住,更见惨白。 这是要杀他了! 杀死他前,在情况允许的时候,战士会给敌人对着剑说遗言的机会,因为被杀死后剑里面的战印力量会被吸收,也许只能吸收一点,也许能够吸收很多。 而吸收不到的部分,就会飘散在天地之间。 如果吸收的多,理论上可以凭借武王的力量复生剑下败将。 这规矩最初是针对惺惺相惜的情况,久而久之成了一种通行礼仪似的东西,就如打招呼,说再见那般。 修身殿出身的队长张了张嘴,却恐惧的说不出话来,强自镇定了片刻,鼓起勇气,脑子一热,眼珠子通红,高喊了句:“玄天武王的战士,至死不悔!” 风武王的百战将听惯了各种临死前对着剑说的话,眼前这样的,听的最多,目光从那修身殿的队长脸上移开,望向推测中李天照藏身的大致方位,嘲笑说:“鼠辈就是鼠辈,既没有一个战士视死如归的勇气,也没有当机立断决断的果敢!你不敢出来,那我就过来!不怕死的我反而要让他多活一阵,怕死的鼠辈却要死的更快!” 风武王的百战将长刀垂下,迈步走过修身殿战士队长身边,大步往李天照藏身的方向过去。 这一刻,放在李天照眼前的选择,确实为难。 他是出去? 还是避开这可怕的敌人,呼喊找寻更多帮手? 李天照其实根本没有想过避开,即使他对百战将的实力心生惊惧,可是,他没想过避开。 他记得父亲说过,所谓勇,就是能够战胜恐惧。 他的目标是踏进武王殿,复活父母,眼前这种求之不可得的天赐良机面前,他能承担错过的风险吗? 绝不能! 搏命鸳鸯之子,哪有这般被吓的落荒而逃的道理! 更何况——他真的需要退避吗? 风武王的百战将大步过来时,李天照不但没有逃走,反而直接站了起来! 风武王的百战将一脸惊讶之色,却不过短暂片刻,又变成不屑一顾的嘲弄。“鼠辈终于露面了!阴谋诡计倒是有一套,最初无端惨叫的是你,方才又佯装呼喊同伴的人还是你。玄天武王的人我杀的多了,像你这么阴险的还真是少见。鼠辈拔剑吧,看你能在我刀下支撑几招!” 李天照抱剑胸前,立在那,只是看着那百战将。 “鼠辈就是鼠辈,既然你不敢来,那就接招吧!”风武王的百战将说着就迈步上前,却看见李天照后退了。 是的,风武王的百战将走一步,李天照退一步;风武王的百战将不走了,李天照也就不退了。 “玄天武王的战士里,若比胆小,你怕是无人能敌!”风武王的百战将满眼鄙夷,语气里的不屑一顾,看的人恨不得拔剑冲过来。 李天照没有冲过来,狐疑的盯着他说。“看起来你确实很可怕,只是,你现在如果还有余力,刚才为什么还要让他们围攻你那么久?是你只有一击的余力?还是为了等我加入围攻?眼前你到底是不杀他,还是故意虚张声势吓唬我?事实上,你也许根本没有力气了?” “无名小卒!以为自己是谁!”风武王的百战将嘲弄的笑了起来。 李天照也不恼怒,只是盯着他说:“是啊,为什么对我一个无名小卒,说这么多话?是因为没力气了,只能靠言语威吓了吗?” “你今日——是死于自以为是!毫无根据的凭空猜想,也不想想自己算什么东西!”风武王的百战将举起长刀,摆开架势,仿佛下一刻就要发动冲杀绝技。 李天照在鞘中的剑瞬间一闪,握在他手里,他神色突然变的严肃,眼也不眨的盯着百战将道:“是啊,我也许猜错了,也许猜对了。以前听说一勇胜三力,那时还想不通。现在我明白了,如果此刻没有勇气承担决断的风险,任我有多少力量也没用。” “刚才掉头走,你还会活的久些!”风武王的百战将眼看李天照冷静执剑,却并没有主动进击的意思,分明是在消耗。 这里是玄天武王的地方,天苍山上现在也是玄天武王的人更多,李天照等来自己人,是功劳少一点;而风武王的百战将继续等下去,是死亡。 先动的是风武王的百战将,也只能是他! 他魁梧的身形刹时间化作流星般飞撞过来,长刀挥斩中夹带呼啸风声,也不知道是飞冲带动的气流,还是刀劲,直把一片冰雪吹的激荡飞扬。 如此威猛的攻势,加上片刻前战印力量瞬杀修身殿数人的厉害,李天照实在不敢硬碰,也不该正面迎击。 李天照迅速拖剑退避,躲开了这一刀。 那百战将扭身拖刀,迅速变招追击,挥动的刀扬起大片冰雪,看起来仍旧气势汹汹! 这哪里是没有力气挥刀?看来分明是留有余力防备李天照。 那百战将眼里满是讥笑之色,好似已经不会给李天照逃走的机会。 这一刀,理当不可硬碰。 但是——李天照却突然挥剑攻击! 因为气流的声音,让李天照听出了玄机,他判断不需要再回避了。 在风武王的百战将眼里,李天照的动作大的不合常理,身法平添了许多多余,全然是个三流战士的水准。 ‘这种哗众取宠,动作夸张卖弄的菜鸟,简直是浪费我的时间!’那百战将不屑一顾,只管长刀取李天照的心口。 凭他丰富的经验,瞬间就可以判定他的刀刺穿了李天照身体的时候,他的剑才能够着他。而那时,因为先被长刀击中,剑的力量速度都会大幅度削弱,百战将只需要左臂撞击剑身,就能确保不受丝毫伤害。 三流战士多的很,百战将杀过太多了。 他现在考虑的不是击杀李天照,而是接下来是先吃点东西休息会再走,还是离开找个更安全的地方再休息。 他的刀还是很快,虽然力量远不如平常,但杀一个三流战士,够了。 风武王的百战将想着这些,眼里三流战士的那把剑,却突然让他震惊又恐惧! 剑超出他经验预料的先一步刺到,而且,不容他来得及闪避,就刺进了他的脖子! 长刀的力量,骤然削弱,李天照抬起胳膊,撞上刀侧。 长刀偏开,脱手,插进了冰雪地里。 风武王的百战将瞪大着眼睛,已经说不出来了,他的确虚弱不堪,战印力量根本就用不出来。 倒下的时候,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好阴险的家伙,有过人快剑却故意假装三流战士!我竟死在个连战印力量都没有的人手里……’ 他至死也不知道,刚才气流的声音,让李天照凭耳朵就听出了他虚张声势的秘密,以刀身制造的响声,产生的气流变化,跟正常的攻击并不相同。 别人听不出来,但李天照长年在黑暗中练剑,对气流的变化极其敏感。 风武王的百战将不知道这些,所以他倒下了,染的一些冰雪殷红,融化。 长刀插在地上,随着主人生命消逝,刀和人同时亮起朦胧白光。 战士的生命消逝,剑里的战印力量和身体里拥有的混沌之气会短暂显形,然后飘散在天地之间。 李天照见过母亲死时的情景,但那时母亲的剑已经失落在了战场。 他虽然不是在编战士,却还是拿着那把根本没有战印力量的长剑,对着风武王的百战将,说了句:“击杀风武王所属的百战将,以剑为证。” 剑和尸体上的朦胧白光同时消逝之后,李天照看了眼在奔逃的白衣女人,却不着急追赶,自顾收剑入鞘,捡起敌方百战将的长刀。 刀上战印里的力量没了,但战印本身是他用以立功的凭证。 而且,好歹是百战将的兵器,理当比他在村里自己打造的好要。 李天照拿着长刀,试着挥动,感觉不错,看到剑身上风武王的标志,下面还有百字,还有个荒字。 ‘我竟然真拿了个荒级百战将的战印!’李天照想起父母为了送他进城里的修身殿,苦苦追求的就是从天级十人将突破到荒级百战将的功绩,可最后,却双双殒命。 村队长说过,他父母时运不济,过往受伤太多,重伤治疗消耗了许多功绩,虽然杀敌多,但一增一减,结余也就没有多少了。 李天照觉得重伤治疗扣除大量功绩的制度很不合理,可是,这就是规矩。 每每想起,李天照都觉得胸中有股不平之气。‘将来我踏进武王殿,一定建议玄天武王修改这规矩!’李天照暗暗打定主意。 他拿着长刀,看了眼修身殿那伙人的队长。 那人刚才是腰部受伤,现在却低头半跪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死了。 “还活着吗?”李天照喊了声,不见动静,也没见那人胸膛还有起伏,就去追那逃走的女人。 李天照所以不着急,是因为白衣女人跑的不快,而且体力分明很虚弱,根本跑不远,看刚才的情况,那女人也不该是什么厉害的角色。 果然,他顺下坡追了一阵,就看见那白衣女人显然是跌倒了,正从雪地里挣扎着爬起来,大约是恐惧,加上体力虚弱,两度发力才终于爬着起来了,扭头看见李天照追下来,那女人吓的急忙跑,结果却又摔倒,滚了几圈,陷在积雪里,爬不起来了。 那女人看见李天照过来,慌忙挥刀。 李天照一刀过去,拍在她手上,疼的那女人刀脱手,满脸痛楚,手都抬不起来。 李天照捡起那把刀,看上面连战印都没有,虽然早有预料,还是有一丝失望。 这女人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连在编战士都不是。 “那个百战将为什么会拼命保护你?” 第七章 床?想得美! 那白衣女人一脸恐惧,身体哆嗦着,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为什么要保护你?”李天照其实心有猜测,却还是要问问。 可是,这次即使他放低了些声音,那女人还是一脸吓傻了的模样,那神情之恐慌不安,看着就让人充满了强烈的保护欲。 李天照看她一时半刻也冷静不下来,于是绑了那女人的双手,又捆住她的脚踝,拽着上面的绳子,一路从雪地上拖着走。 白衣女人背贴冰雪地上,从惊恐中回过神,就使劲的挣扎,奈何被拖着,双手抓着冰雪地上也借不到力。 如此徒劳的扭动了片刻,就没了力气,然后才感觉到背贴冰雪的寒冷。 看起来,李天照并不懂得怜香惜玉,所以不但拖着她走,还把她的白色披风取了下来,披在他自己背后。 白衣女人不由体会到,当俘虏的滋味。 李天照捏着披风边缘,发现是貂皮的。 他们村里逮着过貂,但以村里人的功绩,没人有资格使用。 但用来缴税,却能抵扣不少产出,这东西他带回去,也得往上交,可以换到可观的功劳。 ‘难怪都说风武王那边混乱,果然不公平。放任人自行决定婚配对象,结果就是这种没本事的女人却能靠着百战将丈夫的功绩,就使用这么好的白貂披风!’李天照如村里人一样,充满了对风武王的鄙夷,满怀对玄天武王的崇敬。 即使,这两位武王他其实见都没见过,更别说了解了,都是听村里人说好的坏的。 至于他父母,提起玄天武王,时常都会加上伟大两个字。 李天照拖着白衣女人折返,看了眼修身殿那行人的队长,仍然保持半跪姿势,分明是死透了,他就先仔细搜索了风武王百战将的遗物,又过去收拾修身殿那几个人的东西。 自己人的遗物,但凡有用的带回去,也都是功劳,尤其是战印。 李天照暗暗可惜好几把兵器都被斩断,收拾了几个人的,最后走向半跪蹲地的那个队长,这人的武器,是唯一没有被百战将击毁的。 李天照对于这位陌生人的死活只是有些遗憾,这时考虑的是,这人的武器完整,带回去的功劳不知道有多少。 他凑近蹲下的时候,那人突然动了! 修身殿那行人的队长等的就是这一刻,长剑突然刺向李天照的脖子,这是致命一击,丝毫没有留情的打算! 这个瞬间,李天照看到袭击者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透出来复仇的激动,但更多的是——贪婪! 李天照的剑,还有百战将的那把刀,在他腰上的剑鞘和刀鞘里。 现在他拔剑,无论如何来不及。 袭击者处心积虑,他此刻正是凑近蹲下一半的时候,回避也绝来不及。 电光火石之间,根本不容多想,李天照下意识的一掌击向袭击者。 剑光一闪而至,斩上李天照的脖子。 李天照厚实的手掌,击中袭击者的面门! 冲击力,撞的修身殿那行人的队长脑袋后仰,手上的力量也无以为继,身体不受控制的摔倒。 剑刃,割破了李天照脖子上的皮肤,一丝凉意之后,是温热的血。 李天照脑海几乎一片空白,下意识的抬手抹了把伤处,知道伤口很浅,血也不多,这才放宽了心。 紧接着,是心有余悸的后怕。 袭击者摔在雪地里,扯裂了腰部的伤口,震碎了覆盖的冰雪,大量的血又流了出来,他惊惶的支撑着身体要爬起来,急忙望向李天照,发现他的伤势没有大碍,不由更恐惧的大吼起来。 “该死!该死!该死的村夫!” 李天照后怕之余,胸膛里燃起怒火,听见偷袭者羞辱的语气,更是勃然大怒,冲过去飞起一脚,根本不等那人再挥动长剑,就先踹上他面门。 接连两击,那人嘴脸鼻子都是血,嘴里也喊叫不出来了,没等摔倒再爬起来,手被踩痛,剑顿时脱手。 李天照接连几脚,踢的那人气若游丝,动弹不得了,他才罢手。 这人何等恶毒? 装死,就为了等机会偷袭。如果让他得手,李天照的功劳全都会被他白得。 李天照看见那人头脸都是血,该是没有力气再偷袭了,喘了会气,又看见那白衣服的女人像蛆似的一拱一拱的爬动着逃,就过去把她又拽回起点,也不理会那女人吓的还要徒劳爬动,只管冲修身殿那行人的队长质问说:“杀人夺功!就算让你成功,你的行径也在战印里记着,不怕玄天武王降罪吗?” 那人喘了一阵气,才稍稍有些力气,嘲讽的笑了两声,又呛着,停了停,才开口说:“玄天武王哪有功夫看无名小卒战印里的记忆碎片?怕是踏进武王殿的人才有资格被这么重视,我可没想过那么高远的未来。杀了你,就能白得击杀百战将的功劳!这世界唯功绩说话,这样的机会摆在面前,就算是兄弟姐妹也信不过,何况跟你毫无交情!” 李天照的激愤平息了些,突然觉得跟这人也没什么好吵,是啊,这是个唯功绩说话的世界,他的父母,不都是为了功绩而死? “有道理,那么,任由你自生自灭,也是理所当然的了。”李天照没什么表情的自顾收拾打包战利品,拽着绳子,继续拖着那白衣女人走。 修身殿那行人的队长看周围空无一人,偌大的天苍山,哪里能那么巧的等到人经过?生命和颜面,当然是前者更重要。 他毫不犹豫的呼喊求饶,认错赔罪,可是,李天照没理会他,拖着白衣女人越走越远,很快就看不见了。 那人求救无果,只能拼了命的爬行,爬行,爬行…… 直到,他再也爬不动了,彻底被冻僵。 雪,覆盖了他,还有他的队友,也把风武王所属的百战将掩藏在白皑皑的积雪之下。 雪,下的太大了。 他们来过的足迹,也都被掩藏。 天苍山太大了。 李天照也找不到村队长他们,经历修身殿队长的暗算,他也意识到此刻怀璧其罪的处境,满山乱找,如果又遇到别人抢夺功劳,怎么办? ‘我直接回村里吧。’李天照看着茫茫白雪,离队的区域,也没有了村里人的足迹。 他拖着白衣女人往回折返,没多久,就听见那女人呼喊,扭头看见她身体冻的直哆嗦,眼里是强烈的乞求之色。 “我、我快冻死了,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李天照就把白衣女人搭在肩膀上,拖着打包的战利品往回赶。 那女人好受了些,可到底还是太冷,一路哆嗦,她咬牙坚持了没多久,又哀求说:“能不能停下来找个地方烤烤火,我真的快冷死了!求求你了!” “停是不可能停的。”李天照把白衣女人放下来,从怀里取出两块大饼,还有一个小酒壶,都带着体温,那女人接过连忙吃了喝了,身体就觉得缓和了起来。 李天照催她快些吃完,就又扛起她在肩膀上,往村里赶。 白衣女人有了精神,想到接下来的命运,恐慌不安,忍不住问:“你、你会带我去哪里?我会怎么样?” “回望天村,队长会把你交上去,别的我也不知道。”李天照回答的简练,这时他也觉得有点饿,却不想停下脚步,以免横生枝节。 白衣女人沉默有顷,鼓起勇气说了句:“你能不能放了我?如果你能送我回去,我保证会报答你,比你在这边得到的奖赏一定更多!” “闭嘴!”李天照很是生气,这简直是侮辱! 他父母是搏命鸳鸯!为玄天武王战死的英雄,他怎么可能会投敌! “再敢蔑视我对玄天武王的忠心,我就让你不用说话了!” 白衣女人吓了一哆嗦,不敢再说。 回到村里,村队长一行还没回来。 李天照只说抓了个俘虏回来,带回来的战利品直接放屋里了,没让留在村子里的人看见。 村里人难免热闹了一番,夸奖他立了功,又说他像父母那般英勇,有的说从小就知道他了不得之类的话。 但听说白衣女人没有战印,又都觉得可惜,知道功劳不大,就劝李天照别灰心,总归是功劳,将来有的是机会再立大功。 李天照吃饱喝足,就跟大伙告辞了回屋。 白衣女人被他拽着绳子拖进屋里,看见只有一张床,尽管她从被俘虏开始,就幻想过无数种可怕的后果,当即惊恐不已,使劲挣扎着往后退,嘴里直说:“不、不要!我不要跟你睡!我不——” “跟我睡?”李天照没好气的用力一扯,把白衣女人拽的摔在屋里的边角,三下五除二的把绳子捆上房梁,又拿了根绑在她腰上,另一头绑在他自己手上。 末了,李天照冲白衣女人说:“你就在角落睡!想跟我一起睡床?想得倒挺美!” 李天照找了床换洗的旧被子丢过去,自顾躺床上舒服的入睡。 白衣女人有些懵……幻想中的噩梦情景没发生,不过,很快她发现,她真的很想到床上睡觉。 地上冷啊!绳子绑着,她勉强躺下了,胳膊也不能完全放平在地上,睡不多久被冻醒一回,倦缩着身子瑟瑟发抖时,她眼里全都对那张床的期盼。 凌晨时分,冷的要命时,白衣女人甚至忍不住可耻的暗想:‘要是能到床上谁,就算被他羞辱一下也行啊……’ 但这念头,又很快被她狠狠甩飞。 不过,她显然是想多了,因为李天照在暖暖的被窝里,一觉睡到东方见白的时候。 快正午时,望天村队长他们回来了。 可是,少了好几个人。 第八章 是谁不明白呢? 望天村队出去的时候十六个人,回来的时候,加上李天照也只剩八个。 少了人的几户人淘嚎大哭,有的骂咧村队长,有的说些悔不当初的话。 村队长一身血污,皮甲上有许多被割破的地方,被人责怨,他也没有说话,倒是回来的人里,有看不过眼的替队长申辩的叫道:“我们被敌人袭击,怪队长什么?要不是他拼了命的救护,我们都回不来!” 迁怒的人转而攻击帮腔的,说他一直不喜欢战死的谁谁谁,动手的时候肯定故意不帮忙,说不定还暗算了什么什么的,说到最后,坐地上就哭喊着:“你们都顾着自个,没人帮他,你们回来了,他回不来……我没了指望,还活着干什么哟……” 村里人,都是战士。 但凡武王所属,哪怕一直在村里从事生产工作,也是编外战士。 村里年长些的,许多都在去过外头闯荡,后来因为各种缘故又回来。 李天照从小就听他们的故事,一直以为,大家都有战士的坚韧。 面对死亡,会悲伤,会痛苦,但不会崩溃。 可是,此刻他看到的,却是许多崩溃的泪脸。 村队长被个妇人一下下的打着头脸,却沉默不语的受着,看着驻足在那里的李天照,既没有见到他还活着的欢喜,也没有这般相见的惭愧,只是一脸木然的杵在那。 李天照默然,此刻他绝不该寻队长说战利品。 此刻,更不是村里人想知道这些的时候。 村花看见李天照,连忙抓起冰冷的雪往脸上,脖子上抹,明明冻的直哆嗦,她却还抹的更快、更用力。 脸上的血污都干净了,可她的皮肤也被冻的通红。 村花快步过去,一把拽着李天照就走。 “去哪?”李天照觉得她今天很反常。 “你家。”村花头也不回,只管拽着他穿过村里崎岖不平的路,踏着吱呀作响的冰雪,最后撞开李天照的家门。 进了屋,村花把门一关,从里插上门闩,转身就开始脱衣服。 大红的外袍脱了,那上面,胸口位置被割破了一道,好在里头的那件没事,却也可以想像到她面对这一击时险死还生的恐惧。 李天照想着这些的工夫,村花上身一件、两件、三件、四件都脱了下来,最后把红肚兜也给脱了,就开始脱裤子。 “你这是干嘛?”李天照想看,却又下意识的移开目光,看着一旁的土墙。 村花不说话,一鼓作气的脱了个干净。 屋里柴火劈啪燃烧,持续不断的散发着热气。 可村花立在那,却还是在发抖。 她羞怯的想逃,却逼迫自己直直的注视着李天照。 她决定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因为在天苍山遇袭的时候,她险些被敌人一刀杀死。当时她后悔的念头有好几个,其中一个就是李天照。 回来的路上,她既庆幸自己还活着,又担心李天照是否平安。 看到他安然无恙的那个瞬间,她就决定再也不要等了,世事无常,根本经不起等待,她不能让自己后悔。 “你一个人回来了,肯定带着功劳,我知道……” 村花鼓着劲,把别的念头都抛开,就只管说心里话。 可是,她刚开了个头,李天照就皱着眉头打断说:“你想拿身子换点功劳的话,绝对不可能!” “……”村花张口结舌,她本来就鼓着劲,突然被这般出乎意料的打岔,刹时间懵了。 她怎么可能这么想? 她是想说,以李天照的性格,肯定是得了功劳才会回来,那他肯定是要提前离开村子了的,所以她不能再等了,也许多等一天就见不着了! 不等村花回过神,她听见屋里头突然响起一声,憋不住的笑。 还是女人的声音! 那女人笑罢了,还抱歉的说:“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忍不住了!” 村花又羞又囧又惊又怒,顾不得把衣服都穿上,匆忙套上裤子和外袍,抱着别的衣服就开门跑了出去。 李天照在门口劝说:“走也不用这么急,穿好了再走啊,外头冷——” 村花去的头也不回。 李天照回屋时,就听见白衣女人在里屋说:“你也太蠢了!她是喜欢你啊!这都不明白?” “是你不明白吧!”李天照走进里屋,看白衣女人神情困惑,自顾坐在火盆旁,拨了拨烤着的土豆。 “你知道?”白衣女人这才惊觉,是啊,本不该有那么傻的人,既然知道,那就是故意装傻了?“她长的不好看?” “你是俘虏,哪那么多问题!”李天照本无意跟这个敌方的俘虏说那么多。 “一定是她长的丑!”白衣女人好奇心被勾起来了,非得猜个结果。 “我们村里就她最好看!”李天照反驳了,看着火盆里的光热,就想起许多次梦里跟村花亲近的时候,也觉得热的像火似得。 “那你为什么?”白衣女人想不通了,紧皱着眉头,突然恍然大悟的又猜说:“我知道了!你有喜欢的人了!你喜欢别人!是不是?” “我喜欢她。”李天照看着炭火,想起母亲惨死时的模样,语气也变的沉了下去。“我也知道她一直都很喜欢我。她是想在我离开前把身子给我,但我不能明知道跟她以后走不到一块去,还跟她睡觉。” “……”白衣女人听的有些感动,没想到俘虏她的敌人,是这样的一个人。“我觉得你想多了,你们玄天武王强行婚配,本来就是违背人性,抹杀爱情的存在。她希望把身子交给喜欢的人,这样才没有遗憾呀!” “风武王的俘虏没资格对玄天武王说三道四!像你这种没有本事,却靠着男人是百战将就能享用本不属于你的功绩标准,由此可见风武王的自由婚配就是极大的不公!”李天照动了气,白衣女人满心不服,可也知道她是俘虏,不敢再争辩。 至于李天照误会那个百战将跟她的关系,她早猜到了。 “我不是对玄天武王不敬,天下的武王个个都是我们必须仰视、尊重的存在,怎么敢对他们不敬呢?我只是说,你遂了她的心愿,对她更好。” “就算她可以给了身子了无遗憾,但我却不可以。我的未来不在这里,没有开始,才能没有负担的前进。我遂不了她的心意。”李天照早就想过许多次,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哪里会没有想过这些事情? 可是,他的目标是入武王殿,复活父母。别的事情,都不能阻碍了他。 “为了追求功绩,所以不同阶层的就不能婚配,功绩对你们来说还真是生存的唯一意义。”白衣女人觉得失望,人心里只有功绩,那感情呢? “这不是废话?”李天照说起这个,就止不住的鄙夷白衣女人说:“靠本事得功绩理所当然!像你这种,本事没有,靠男人的事情,玄天武王这里根本没有!” “是吗?那我问你,如果在编外战士的时候,两个人就真心相爱,难道他成了十人将,百人将了,另一个就变成是为了他的功绩了?”白衣女人很不高兴李天照那种唾弃的态度,尽管死去的百战将跟她不是男女关系,却也忍不住要理论。 “根本就没有那种事情!两个人既然婚配了,就要一起前进!一个人走的快,就要极尽努力的帮助另一方赶上来!否则的话,根本就不能跨上更高的功绩阶层!”李天照认为这才是最合理,也最公平,更是最体现两个人情感,责任的方式。 白衣女人听明白了,这才知道,玄天武王这边有这样的规矩,夫妻两差距大了,竟然就无法突破到更高的功阶! 这就迫使走的快的必须全力以赴的帮慢的,慢的也在压力推动下快速成长。 她想着,倒理不出这制度的破绽来了,如此也体现出两个人携手互助共进的责任。 白衣女人想着,想着,突然又想到自身的处境,满怀担忧的问了句:“那,你们会怎么对待俘虏?” 于是,屋里又静默了。 李天照不知道,他根本没经验。 望天村长久无事,他长这么大,村子里是第一次接受调令。 实际上,没经验的不止是他。 村队长也没有活捉俘虏的经验,更没有处理百战将战印这种功劳的经验。 村队长忙罢村里的事情,半夜的时候来找的李天照。 如村花一样,了解李天照的人都会猜到,他人回来了,一定带了功劳,大小不一定,但绝对不会空手而归。 只是,村队长没想到,李天照竟然带回来那么大的功劳。 他斟酌了片刻,考虑着说:“这事超出常规,明天一早,我去守望村找百战将说明情况,估计他也还得往上报。等有确切消息送来,要些天。这期间俘虏你看着也行,怕盯不过来的话我安排人轮班倒也行。” “她跑不了。我等消息就是。”李天照不想别人帮忙,帮了,就得分功劳。 “那就这么定了。”村队长起身告辞,李天照送他出门时,想了想又说:“队长也不能白辛苦一趟,多少功劳合适,你说。” “……你看着给吧。”村队长径自走了。 李天照回屋后考虑着:他是会离开望天村了,将来也不知道再见面是何时。条件允许的话,就分队长一份足够从荒级晋升到洪级的功绩,也算谢他教授过好几年的本事了。 村队长启程去报功的时候,本来也没琢磨这事。 功绩的事情,本来就该算的清楚明白,含糊不得。天苍山的时候,李天照独自离队,话当时就说的清楚,不救不怪。那他独自得的功劳,当然也没他这个队长什么事。 报功不过跑个腿,李天照给多少都行。 村队长路上还为村里的折损难过,都是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人啊…… 望天村队长向管辖他的百战将报了功,被留了两天,管辖他的百战将才又露面。 他本来以为是特别嘉许,却万万没想到—— 百战将的目的,全然是他不曾想过的事情。 第九章 齐冲云霄 是的,望天村队长从没想过…… 壮硕的白马踏着积雪,充沛的体力跟他背后那匹矮小瘦弱的老马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白马是百战将送他的。 论感情,瘦小的老马跟了他五年,更深厚;论现实,坐下的白马精心照样,鞍具崭新,耐力持久。 赶回村子的时间,他估摸比骑老马短了有近一半。 “唉——”望天村队长不知道第多少次叹气了,他心里一直想着百战将的话。 他可以拒绝吗? 他觉得,不可以。 但事实上,他心里有一个不欺骗自己的真实答案:无论是否可以拒绝,他真的、真的不愿意拒绝! ‘你是个老战士了,错过了这次机会,你认为还有什么?如果不是事情来的巧,这点小事,我不至于忍痛割舍那么多功绩给你。’ 百战将如是说,望天村队长也知道,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唉——李天照啊李天照,反正这事对你也没什么害处,你少一些功劳,多成全了两个人,值当了、值当了……’村队长把白马和老马拴好,敲开了李天照的门。 李天照听村队长说了情况,虽然觉得有点出乎意料,但事情本来也确实违背常规,他又不知道上面报功的一系列流程,也就答应了。 “那队长就先把俘虏带走吧。别的战利品,包括风武王百战将的战印就等过几天上面派人来就行了,是吧?” “百战将正准备跟风武王的人去阴云境里交战,这俘虏既然是对面百战将的妻子,多少知道些机密,这事要能帮上忙,还会给你算额外的功劳。而且啊,百战将说了,虽然你未满十八岁,但也没差多少,即便不合常规,他也会给你争取拿足了功劳!”村队长从没干过这种事情,却发现并没有多难,他不但没露出任何反常的破绽,还很机智的补了句:“百战将这么帮忙,那也是看得起你的本事,将来你也要记得他这个朋友。” “我知道了。队长,阴云境是哪里?”李天照点点头,有个百战将当朋友,当然好。他本来也担心功劳会怎么计算,他既不是在编战士,也还没满十八岁,却拿了个连跳许多级的大功。 “天地之间的混沌力量,有时候会突然聚集在一起,被笼罩的地方就叫做境,根据混沌力量聚集的情况,划分了许多种,阴云境就是一种,至于里面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等迟些啊,你见到百战将,问他吧!” 村队长把白衣女人绑好,本来想放在白马马背上,担心冷落了老马,不料坐上去时,竟险些马失前蹄,若不是他夹得紧,就那么栽出去了。 村队长叹了口气,拍了拍老马的马头,看他眼里也透着哀伤,就说:“放心吧,我不会拿了你杀肉吃,今天你也就是累了。” 村队长说完,把白衣女人横放在老马马背上,这一回,老马站稳了。 村队长骑着白马,也没多歇息,就直接出村,赶去向百战将交差。 “好,做的好!”百战将十分满意,拍了把村队长肩膀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如此一来,功劳就可照常例,你队里的李天照拿下了风武王的百战将,三成功绩奉献给伟大的玄天武王,作为队长,与他可列同功,余者共分剩余。我家里的老八当日,的的确确是跟你们村队一并作战,这俘虏就是他当日在场的证据,是吧?” “……是。”望天村队长咬了咬牙,明确了态度,末了,又说:“李天照的功绩,百长说过没问题的吧?” “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那百战将喊了他的第八子过来跟村队长认识,然后领他们出去吃饭喝酒,看见那匹老马在白马旁边,皱眉说:“你啊你,有了新马,还要这种早该杀了吃肉的老马做什么?来人——把这马牵去宰了,给大伙加餐。” 村队长吃了一惊,想说点什么救老马一命,却发现百战将的笑脸上,眼睛里透着冷意。他明白了,百战将是要他顺从。 村队长看着老马被牵走时投来的悲哀眼神,他狠狠心扭头一旁,强忍着痛苦,堆起笑脸说:“百长说的是,我就是优柔寡断,哪里比得上百长的英明神武。” “哈哈哈……我就喜欢你这种懂分轻重的人!”那百战将很是满意村队长的表现,眼里的冷意被笑态取代。 村队长喝醉了,他做了个梦,梦里,他哭了。 百战将的侄子没有醉,他喝的很高兴,很快他就能从荒级战士跃升为十战将。 他想起来,去看看白衣女人。 然后,颇为吃惊的发现,梳洗收拾过后,这俘虏竟然很好看。 “跟我走。”他信心十足,见白衣女人恐慌的神态,又觉得这样就缺少点意思了,于是故作和颜悦色的又说:“乖乖听话,有吃有喝今晚还有软床睡。但不听话的俘虏,得剥光了睡雪地里,至于天亮的时候还能不能活着,就不一定了!” 被俘虏这些天了,白衣女人早设想过无数种悲惨遭遇,也早考虑过许多选择。 糟糕的不幸,到底还是来了。 白衣女人暗暗咬着牙关,迫使自己冷静,然后注视着面前的威胁者问:“我将来会怎样?” “像你这样的俘虏,最终逃不过一死。但只要你听话,让我高兴了的话,留在我那,就是你唯一的活路。”百战将的侄子说的煞有介事。 但他其实根本没有这打算。多养一个人是负担,再漂亮的俘虏,玩玩开心两天也就够了,让他长久分予吃用,因此委屈自己过日子,不值当。 白衣女人也没有相信他的话,她不想死,既然想活,她当然要做出最好的选择。 “我不是那个百战将的妻子,跟他也并不熟识,他保护我,只是因为我在天苍山突然拥有了混沌之心。” 百战将的侄子惊的醉意全无,张口结舌,半晌不能言语,更觉得难以置信…… 他怎么会这么好运?白捡了这等大的功劳? 可惜,这功劳他不可能独得。 百战将也不能独得。 望天村队长也不知道究竟,当派去望天村的人宣布功绩奖赏的时候,他被震惊了…… “……鉴于望天村人驰援天苍山的重大贡献,予以特别嘉奖,……升荒级十战将,接任望天村村队长职务;……;……;原村队长升荒级百战将,调任守望镇兼任镇长;李天照升荒级百战将,调任百山林,领百山镇镇长职务,即刻启程。” 村里人全都懵了,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天照也懵了,这奖赏来的比预料的更高,更不可思议的是,怎么整个村子都一飞冲天了呢? 说不通啊! 敌人一个百战将的功劳,能变出这样的奖励? 哪怕他是独功,也要贡献三成给玄天武王,相当于拿个七折,怎么也成不了百战将吧! 这简直是一飞冲天了。 还是整个村子齐冲天,这功绩算起来,得是几个百战将的功绩啊? 人人都懵,村队长也懵,因为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为了不让李天照起疑,当时说好了,派来的人会先催促李天照出发离村后,再宣读村子里其他人的奖赏。 现在变成当众宣布,奖赏还高的令人不敢想像! 村队长也顾不得理会李天照疑问的目光,忙问宣读功劳的人:“原守望镇的百战将去了哪里?” “升洪级千战将,兼任副城长职务。恭喜你们啊,这等天大的功劳,很是为北望城争光,城长也对你们称赞有加!” “村队长,到底什么情况?”李天照见队长回避自己,就直接上前追问究竟。 不料那使者看着他,沉声说:“你就是李天照?作为编外未满十八岁的战士,支援作战中曾经一度不听从号令,原本该剥夺你的功绩,但念你功劳最大,不予追究。此番调令说的清楚,百山林的空缺刻不容缓,命你即刻启程,不得耽误,还不动身,是要抗命不尊吗?” 抗命不尊?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此刻的赏赐代表的是玄天武王的威严,抗命,抗的就是玄天武王! 只是,李天照一头雾水,不搞明白,怎么甘心? “不敢抗命!但作为受赏者,难道不能知道情况吗?” “即刻的意思就是立即、马上启程!连收拾东西都不允许,伟大玄天武王的命令从不打折扣!至于详情,等你去了百山林,会有正式就任文书,封赏依据全都列的明明白白。现在,你再啰嗦耽误,就视为抗命不尊!”使者说到最后,声音份外严厉。 李天照很是不平,觉得情况古怪之极,村队长见状急了,连忙推搡着他说:“快走快走!具体情况你要着急,我回头叫人跑一趟给你说明!百山林的空缺这么紧急,万不可耽误了大事!” 他说着,拿眼瞪着李天照,唯恐他犯横,推着他走开没两步,嘴里又低声说:“已经是大喜过望的结果了,你要把好事变坏事么?再多疑问也不能抗命,这都不懂?” 使者又冲同来的一个战士说:“百山林的路不好认,你为李天照百战长领路,一应封赏之物带上,到了之后,看有什么短缺,由你负责补充妥当。” “是!”那战士背着个包袱,还有布包着的剑,作势请李天照出发。 第十章 ‘新的开始’ 村队长又急忙催促,村里人也都担心的连忙说:“天照你快启程,迟些我们给你送信!” 李天照满腹疑窦的出村,觉得这些安排都太古怪,隐隐有所针对,却又苦于不明所以。 他试着问领路的人,那人却说什么都不知道。 李天照想了想,突然做恍然大悟状说:“啊!我家里还有一件重要的东西没有,劳烦回村里一趟。” “命令就是命令,不打折扣!无论是什么,都不能抗命!百战长不要自毁前程。”那战士口气冷淡,一副不容商量之态。 李天照无可奈何,抗命不尊的罪,实在扛不起,只好留着疑问,随那人继续赶路。 除了这次功绩的事情,他问别的,那人都很愿意回答,态度也还不错。 但凡问题敏感,有绕圈探问此番功绩的,那人就必然冷了下来,嘴里也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很显然,他是探问不到什么的了。 李天照也就不做无谓的尝试,转而问些别的。 这才知道,百山林很远! 距离望天村有五百多里! 村里人还说什么给他送信,谁会愿意跑那么远给他送信啊? 村队长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他怕也不会让人给他送信! ‘事情如此离奇,村队长莫非把独功说成了队功?这么大的功劳……难道跟那个白衣女人有关?但她分明没有本事,连在编战士都不是,能换来这么多的功绩?’李天照思来想去,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赶路大半天,都是快步走。 李天照体力衰弱了,领路的战士却还精力充沛,不禁诧异说:“你可真厉害!我自问长期艰苦训练,体能过人,耐力更是村里头一号,甩开别人一大截,没想到跟你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那战士笑了出来,把背着的那把剑取下来,递给他说:“玄天武王赐予的战印力量,可以化作我们的体力,也是最基础的用法。你单靠体能,一路快走这么久,我早就很吃惊了。” 李天照本来被打击的自信,瞬间重拾,迫不及待的取出布包的长剑,爱不释手的抚摸着,打量着,才舍得缓缓拔剑出鞘,举起细细端详。 百战将的剑长三尺三,雪白的剑刃,道道细纹分布的剑身,黑色的剑柄,暗红色的崭新缠线。 “百战将的战印共有百道纹路,密度跟在编战士,十战将的差别明显。除此之外,剑身的纹路也是百道,也叫百纹剑。战场上大家挑选对手,凭此一目了然。”那战士理解李天照的心情,他当年刚成为在编战士的时候,也很兴奋。 李天照跳过在编战士和十战将,直接得到百战将级别的百纹剑,这份激动,肯定又比别人更多。 李天照对比那战士的剑和自己的,又想起风武王百战将的那把已经上交了的长刀,虽然没有细数纹路,但从密度来看,该是错不了。 本来让他交刀,他还很不舍得。但查收战利品的人说了,敌人的兵器,也不能留用,如果私藏,发现了就是重罪。 现在李天照不在意那把刀了,因为他的剑,也是百战将级别的! 那战士教他如何使用战印的力量说:“心念在剑上,就会触发战印,第一次触发战印之后,你就跟战印连成了一体。人亡印亡,旁人拿着你的剑,也用不了剑里战印的力量。” 李天照尝试了下,就感觉剑上瞬间涌入了澎湃的力量进身体里,本来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刚睡醒那般,精神抖擞,体力充沛! “玄天武王赐予的战印力量简直太神妙了!”李天照初次体会战印之力,激动异常,更没想到用起来如此简单,试着,就能把力量集中在身体任何位置,那地方就会被无形的力量保护着,他估摸,这就是可以阻挡攻击的作用。 “初次拿到剑,心情激动可以理解,往后最好不要随意使用。战印之力,就是玄天武王的力量,挥霍浪费,就是对玄天武王的不敬!再者,使用战印的力量会对精神造成负荷,高频率或者持续使用负荷更大。隔一段时间补充体能,消除疲劳,就属于合理运用。”那战士说着,又取了个材质奇怪的黑色小珠子。 “这是?”李天照拿在手里,见珠子通体光滑,不似可以打开。 “用你的战印力量可以击碎,里面有记忆碎片,是伟大玄天武王赐予的修炼之法。十战将有十战将的功法,百战将有百战将的功法。战印力量决定了可修炼的功法,并不能越级修炼。”那战士看李天照震碎乌丸,眼里也流露出羡慕之色。 李天照没听说过如此神奇之物,击碎圆珠,就有一道彩光瞬间闪进战印里面,紧接着,他就发现战印跟身体的无形连接感更明显,而且,他身体原本持续不断聚集的力量,也突然变多了似得。 可是,他自己却并没有因此了解到修炼的功法,不由疑惑的问领路的战士。 那人就说:“我们的力量都在战印,得到记忆碎片的也是战印,学到更厉害修炼之法的也是战印。战印持续不断的吸收天地之间游离的混沌力量,战印力量越强,吸收的效率就越高,战印跟我们连为一体,因此战印持续运用修炼功法,我们的身体也会受其带动,越来越强壮。等你使剑练功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触发战印的力量,产生属于你的战印绝技。” 李天照这才恍然大悟,难怪父母从来教他的是锻炼办法,没有说传他十战将的修炼之法,原来人本就学不到,功法的修炼窍门都在战印里面。 战印力量却又不能随意使用,分明是关键手段,并非可以持续依赖,因此人本身的实力,是大多时候的生存根本。 “同级别的战印力量,能够互相抵挡攻击吗?”李天照对这个很好奇,在天苍山的时候体验深刻。 “战印用于防护,你可以看做是最好铠甲在身,力量弱,或是不集中的划伤和打击都会被护甲挡住,对方用了战印力量的精确攻击,那就犹如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同级的战印力量不可能挡住。” “原来如此!”李天照知道了,面对低级别战印,才有那种几乎刀枪不入的绝对优势。“那也够了!拥有百战将的战印力量,将来想杀敌立功岂非很简单?杀敌方十战将优势巨大,碰到机会,斩敌几十上百也不是梦话吧?” “哈哈……”那战士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许多战士都有过这种误会。 李天照不知道他笑什么,还盘算着,难道蚁多咬死象,并不可能连续击败那么多十人将级别的战印? “成为百战将后,击杀十人将的功绩只有百分之一,击杀在编战士的功绩只有千分之一。将来你想提升功绩阶层,靠击杀敌方的十人将,怕是难的很。只有击杀同级的敌将,才能迅速提升,击败一个荒级百战将,你就能提升到洪级;那时再击败荒级的百战将,就要两个才能提升至宙级百战将了。” “……原来功绩是这么计算。”李天照暗暗盘算,提升之路确实越来越难,谋取同级别的才是正道,阶级越高,低阶级的功绩就越少。 可是,他不怕难。 不管多难,他都会全力以赴! ‘娘,爹,你们等着,我一定会尽快踏入武王殿!这才刚开始,我就一飞冲天,替你们实现了剑誓!我虽然没进修身殿,但我已经不需要修身殿的战印力量了!’李天照对未来充满美好的展望。 这只是刚开始,是的,他拥有了百战将的战印力量,绝不会因此松懈,还会继续自强不息。 他还会继续前进,尽可能快的前进! 百山林,是他新的开始! 百山林终于到了。 李天照看着不大的木屋,分明就只够住两三个人,而他来的时候,只有一个人。 刚见面,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木屋里的那个人就激动的叫道:“终于等到人接任了!我总算能走了!十年了啊!十年了啊!人生有多少个十年!” 那人说完,也不等领路的交待,就迅速跑进屋里把收拾好的包袱背上,手指桌上的一个盒子,匆匆忙交待说:“镇长印在里面,一应文书都在,再见!” 那人一溜烟的跑了,李天照看那人剑鞘上的纹路密度,才能猜测对方也是百战将。 这里的情况李天照还都不知道,这人就走了。 兴高采烈,迫不及待的模样,让李天照感觉很不好。 他看着领路的战士,那人的声音又没了平素的轻松,有点冷淡的说:“百山林是重要的边界,你在此镇守,要防备敌人潜入,还要处理好十八座山村的事务。你还年轻,突然跃升为百战将,虽有奇功,但也不足以服众。调任这里,也是对你耐心的考验,历来镇守边境回去的人,依律必予重用。” “多久?”李天照听到刚才走的那位百战长叫唤说十年,他呢?难道要在这里十年? “快则三年,正常六年,两年镇守之功可进一级。但若有失职等过错,时间就不一定了。刚才走的呆了十年,因为期间犯过几次大错。”那战士说完,就问李天照说:“你看看日常起居之物还短缺些什么?” 李天照暗暗恼火,他没想到会被调来这样的地方! 这叫百战长? 光杆子百战长一个! 望天村那种小地方,村队长好歹还有十几个能外出的编外战士呢!其中还有几个在编战士呢! 这里,就他一个! 百山林,还什么防备敌人入侵,明摆着是群山之中,敌人的鬼影怕都见不到一次。 他是要杀敌立功的! 他是要杀敌立功的啊! “事已至此,我也不可能抗命不尊。我们同行这么远的路了,你总该能告诉我,为什么吧?”李天照恼火之余,又一阵无力,他不会甘心作罢,但他能做的,就是照流程,找人送信上告。 因为,他不能擅离职守,否则是重罪。 都这时候了,带路的这位知情人,总该能让他得个明白了吧! 那人神色短暂挣扎,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看着李天照说:“我不能说。但你其实已经很走运了,具体情况,等半年后功绩文书送到,你也就清楚了。我只是个天级十人将,比不得你的阶级,但比你多些阅历,私人角度对你说一句话:人可以把好事变成坏事,也可以把坏事变成好事。” 他说完这番话,又换了平常的语气说:“既然没什么短缺,我就告辞了。平时需要什么,十八座村子里也都有,没有的,可以使人送信到千山城,你归城长管辖,物资供给也由他调度。” “……有多远?”李天照直接抓着关键。 “一百多里山路。”那人说完,自己都觉得这地方实在很惨,直接就告辞走了。 李天照走出木屋,看着外头,群山起伏,不见尽头。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当了百战将,却是这样的百战将,是在这种地方当百战将! “啊啊啊啊啊——我李天照做错什么了!偏要把我调到边境!切断与人的联系,延缓我知情的权力!都是为玄天武王效力,剑在身边,难道还敢对着剑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么?” 李天照这一番怒声问天,直吓的群山鸟飞绝。 第十一章 孤独,突然而至 李天照怒问天的声音,远远传开。 领路来的十战将驻足回头,沉默有顷,复有继续沿路前行。 剑在身旁,战印会记下一个战士的人生。 一个人做过什么,战印里的记忆会为武王所获取。 因而,对着剑说的,就是剑誓。 那么,剑在身旁,原本也不能做任何对武王不忠的事情。 很多年前,这战士也这么想。 但时间让他看到的无数现实是,只要不是对着剑说的剑誓,哪怕罪孽深重,也不曾受过武王的惩罚。 声音,远远传开。 群山鸟惊飞,还有胆小的鸟,振翅时吓的抛落一坨深绿。 恰好落在一个樵夫的斧头上。 斧头砍进树身,斧背突然多了那团温热,而后,在樵夫的注视下,滑落地上。 樵夫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了句:“又换新人了。” 村子里,一个孩子在地上画格子,被吼声吓了一跳,定定望了会,等了阵,又没声了,于是扭头问忙碌的村妇。 “娘,是谁呀?吼的怪吓人。” “没事,九成九是换了新的百战长,刚来的一阵子都会发发疯,过些日子就好了。”村妇的淡定感染了孩子,就又继续画格子,开心的蹦呀跳的。 声音越传越远,最后彻底消弭于无形。 山还是山,林还是林,村里的人们还在继续做手边的事情。 李天照吼完了,情绪平复下来一些了,发现,他还是在这里,吼完了也还得要继续当光杆子百战长。 “上告!必须上告!”李天照打定主意,事情如此古怪,必有蹊跷,他绝不能就此罢休。 可是……他现在连功绩的依据都不知道,他怎么上告? 上告让他立即启程? 上告没有告知他功绩赏赐的依据? 这不是他要上告的目的! 此刻他也发现,对方的一系列操作简直‘周到’,以至于他现在只能先等着功绩文书送到。 但到底什么时候到? 李天照又气又烦躁,各种乱猜,却又全没有结论。 突然,外头跑进来一个小孩,穿着开裆裤,鼻涕流下来一截,大眼睛眨巴着,奶声奶气的说:“你是新来的百战将吗?” “……是。”李天照压下心里的烦躁,记起他的职责,现在管辖百山镇,共有十八座村子。“出什么事了?” “是啊是啊,娘叫我来喊镇长帮忙,咱家出大事啦!”小孩说完掉头就跑,没几步,又回头冲李天照催促说:“快点呀镇长!我娘快撑不住啦!” 李天照不敢耽误,急忙跟那孩子在山路上跑。 别看那孩子人小,在狭窄的山道上却跑的挺快,全然不在乎一旁的陡坡。 这么跑了三里多地,李天照看见座房子,孩子跑进去叫着:“百战将来了!娘!” 李天照过去一看,院子边上,晒玉米的架子一头掉了出去,一个年轻的妇人抓着没掉的那头,坐地上,拿脚蹬着场子边上的石头,头脸涨的通红,架子上的玉米堆积在另一头,看起来随时会把她一并带下去似得。 李天照连忙上前,帮忙拽起架子,那村妇终于松了口气,却累的够呛,就那么坐地上歇着,那孩子跑她身边扶她,就听她说:“我歇会,歇会……” 李天照把架子摆好,皱眉问那妇人说:“不要命了?家里男人呢?” “咱们这哪有男人?一年到头,过年回来一个月,别的时候都在外头。”村妇看着架子上的玉米,边拿袖子擦脸上的汗。“这些今年要上缴,能撒手么?” “玉米不挺多吗?至于为这个把命搭上?”李天照还是不解,那村妇叹气说:“再多也禁不起上缴的多!” “不是三成?”李天照暗觉奇怪,不应该到处一个样吗? “三成就好了!这里上缴粮食都是七成!”村妇叹了口气,抱怨说:“以前百山镇靠采山灵草过活,那时候可富了!本来没人的山,就为了采药,人多的成了十八村。山灵草功绩高,上面喜欢,怕有人种粮食图安逸,就从外头提供粮食给我们,又对自种的粮食征重税。上缴药材三成,粮食七成,傻瓜也知道该去采药呀。” 李天照这才明白缘故,如此也就说的通了。“有粮食保证后勤,采药也好。” “当时是好,后来药越来越少,靠采药都活不下去了,只能种粮食。反映了好多回,以前的百战将也替我们说过,城长总是说让大家等等,还会有山灵草采。城长就会说,也不过来看看,山上哪还有山灵草了!好几年都没人见着过了!大家伙活不下去,男人只能去外面,但凡立了点功劳的都申请了迁居出去,现在剩下的就是还走不了的。” 李天照明白了,这里早就进入了衰败期,那么问题来了,现在还剩多少人口? “百山镇十八村现在大约还有多少人?” 那村妇扑哧失笑,眼里笑意浓浓,觉得眼前这位新百战长果然是刚来不知道情况,傻的可爱,就说:“什么十八村啊!早几年前就剩个称呼了,现在合计就剩下就九户人,一户算一村也凑不出十八村呀!” 苍天呀…… 李天照突然想起离开的那位百战长留下的盒子,难怪十八村的资料用那么个盒子就全装下了。 原来,十八村早就沦落成了称谓! 人家百战长手底下十个村队长,就算都是望天村那样的,起码每个村队里还有几个在编战士,几个年轻的,几个少年少女,凑一凑十几个外调的总还有,十队这样的也是百多号人。 他呢? 光杆子百战长不说,管辖的总共就九户人,还都是在想方设法迁走的! 说不定,过个两三年,这地方的人就全走完了。 到时候,只剩下他与群山为伍。 李天照很快发现,他这么想,是不对的! 因为他来的第四个月,村里出去的十几个男人回来了。 他们集体作战,立了功劳,得了准许,九户人全可以迁居出去。 一户户人都兴高采烈的跑李天照这拿身份证明,然后相约一起下山离开。 两三年? 根本没要那么久,就四个月,最后的九户人也走干净了。 百山镇,十八村,合计就剩下李天照一位百战将了。 “这破地方有什么好镇守的啊!狩野猪啊!”李天照气恼的时候,就是对群山怒吼。 功绩文书还没送来,他想上告也没办法。 但这么个地方,跟敌人交界隔着一片片的山林,这里又没好东西,敌人脑子坏掉了才会不辞劳苦的翻越山群从这过来! 这破地方,镇守什么? 李天照觉得不能继续把时间浪费在这了,于是写了书信,亲自跑百多里路,送去城里。 每次城长都说会向上申请,但没有回音。 李天照第三次去的时候,有人告诉他不用再去了,去也没用,取消了百山镇的编制,就少了一份物资配给,城长还会有管辖不力,致使整座镇子消亡的罪责。 那女孩见李天照愤愤不平,又急忙劝他:“你可不要生事!我是好心才跟你说这些,被城长知道我就惨了。再说你能做什么?把城长逼急了,他就把事情扣你头上,说你来了,百山镇就没了,他难逃罪责,你更要承担主要责任,最后还不是把你调去别的边境,还得罚你多守好些年?” “我当然不会连累你!城长要功绩,怕担责任,但百山镇的情况不是谁的错,山灵草没了,山村的人早晚都要走,怎么就不能如实上报说明呢?” “什么是如实?难道请万战将百忙之中来一趟百山镇,满山跑着验证有没有山灵草?是不是如实,说到底还不都是靠层层上报么?你说你的,城长说他的,上面的人不可能跑下来看,派个别人来又有什么用?城长给的起好处,你给的起么?人家凭什么要替你一个百战将如实反映,放着城长的好处不要,还去得罪一个千战将?这傻事谁干呐?说到底你是为了少守几年少遭罪,可最后还得去别处守更多年。你说你生事,只是把事情越闹越糟,这能是好事吗?” 李天照怀疑这女孩是不是城长派指派的,但看女孩小声说这话还四面打量的谨慎模样,却又不像。 但最关键的是,他发现没办法反驳,就如他此刻的处境,连功绩文书都还没有拿到。 世界不是他想像的模样,他是该一味的按想像去理解世间的事情,还是该冷静的思考,设法重新去认识这些? “你为什么帮我?”李天照觉得他该选择后者,他不想一直这么被动,徒劳,他想走出来,用真正有意义的办法。 “你长的好看,看着让人喜欢呗。”女孩笑着,看见有人过来,迅速变成惯常的严肃模样,装作刚给他倒完茶水,离开了。 李天照也起身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他在想,他要挣脱目前的泥潭,真正可行的办法是什么? 闹,如那女孩的劝说那样,等于把他和城长摆放在冲突的对立面,他何来胜算? 李天照考虑着这些,一阵的心烦。 他一直觉得,未来该是父母提起的那样,当一个战士,奋勇杀敌立功就是了。 他本来构想的未来,就是不断杀敌,不停立功,直到踏入武王殿复活了父母。 但现实却不是这样,他想杀敌立功,就得先摆脱目前的处境。 否则,他只能与群山为伍。 他能在这里怀带闲情逸致的听鸟唱歌,看溪水长流? 那样看上一百年也进不了武王殿! 等老了,倒霉得个健忘症什么的,连父母模样都不记得了,送他进了武王殿,也复活不了父母! 李天照想着这些,边自挥剑练招,在山林里随意移走。 过去他还每天巡走九户人家的十八村,现在连这事也不用做了。 这般练着,移走着,冷不丁抬头,看见樵夫在那砍树。 这樵夫是个怪人,经常突然就出现了,又突然就不见了。 话不多,砍树的时候很专注。 李天照过去,看着樵夫砍倒了一棵树时,好奇的问他:“我早就奇怪,你砍那么多树到底做什么用?” 第十二章 山林,樵夫,孤剑 “你一天天的走哪都在挥剑,又是做什么用?”樵夫咧嘴一笑,浓密的大胡须中间,露出来洁白的牙齿,与白皙的皮肤一样,每次都让李天照觉得奇怪。 一个天天砍树的樵夫,怎么就那么白呢? “我是练功啊!”李天照回答的理直气壮。 “那你就没想过,我也是在练功?”樵夫看着他的眼里,笑意浓浓。 “……有道理,谁说不能砍树练功?”李天照不禁笑了起来。 他自己练功本来就挺奇怪,步法让他处于旋转移动的状态,因为他琢磨着,靠这种旋动,本身就能让身法实现‘最快的曲线’奇效,如此一来,看着他的身法动作总是很大,其实配合剑的动作,又总是比追求最小距离和动作的路数还更快。 如果身法和剑法这么般配的练纯熟了,他相信战斗力会提升到一个崭新的程度。 只是,并没有那么容易。 比直线更快的曲线,不止一条,但如何让自身总是能达到或者无限接近于最快的那条曲线的路径呢? 这本来就很难,必须反反复复不断练习各种招式动作。 但更难的是,外界的环境,譬如地形,譬如障碍物,甚至于风力的大小,强弱,方向,都会导致每次次动作中的那条最快的曲线发生变化。 即使站在同一个地方,挥动一样的动作,风向,风力,都会让最快的曲线路径有所改变。 他必要反反复复,无止境的练身法和剑招,还得注意力集中的掌握各种环境,气候影响下的最快曲线的变化规律。 实际上这有些过于追求完美,因为李天照只要做到比正常的直线更快,就够了。 但他却不满足于此,因为他心中有个假想敌。 如果有一天,他遇到了击败母亲的那个仇人时,那个人如果也深知曲线可以更快的奥秘,那么,他凭何以胜? 他只有极尽可能的让自身每一次身法变化,每一剑都达到最接近完美的曲线状态,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他一直在练,步走时既练了身法,又练了剑招,在无止境的重复洗练的过程中,追寻那一条条最完美的曲线。 樵夫说他总在练剑,原本也是这样。 李天照看樵夫抓着斧头走向另一棵树,举起又砍下去。 换了平时,他也就不打扰了,但最近他实在挺孤独。 平时巡走,经过九户人家时,逗逗小孩,跟妇人们闲聊一会,总还有人说话。 现在没有别人了,他只能对空气说。 百山镇,除了他,也就樵夫这一个活人了。 “你到底住在哪?村里那几户人都认识你,但谁也不知道你住哪里。” “群山之中,云深之处。”樵夫呵呵笑着,还是不说明白。 “人都搬走了,百山镇就剩你我两个大活人,你住再远,我也有闲心去找你聊天说话,搭伙一起吃饭更是不闷。”李天照随意步走,挥剑,嘴里说话,却没耽搁练功。 樵夫砍着树,回答他说:“生命原本孤独,早适应早好。对于习惯了孤独的人来说,最可怕的是突然多了个伴,而这个伙伴,又注定会在未来某天离开。得而复失,比不曾得到要痛苦的多。我看现在这样就挺好,偶尔遇到了聊一阵,见不到了也无需记挂。” “听他们说,你在百山林里很多年了,到底经历了什么痛苦,才能这般?”李天照很是感触的说:“我爹娘战死后,就一直勤奋苦练。喜欢的女孩我不能靠近,小伙伴们玩耍我不能参与,大家伙扎堆的活动我没有参加。心里时刻都记着,我不能松懈,要苦练,将来才有本事更快踏入武王殿复活他们。” 樵夫听着,没觉得意外,李天照这般突然置身于孤独里的人,会反常的谈论心里话,并不奇怪。 “那时候我也觉得孤独,但我以为自己不怕孤独。来了这里,我自觉调整的很快,直到人都走了,我才意识到,过去那根本不是真正的孤独。每天吃饭的时候我还看到村里的大家,听他们说话,也会跟他们聊聊。最近连人都见不到,人声都听不到了,这才是真的孤独,那滋味简直难熬!”李天照很不喜欢这种失控的脆弱感,却不得不承认,这种孤独他没办法立即从容面对。 “时间久了,总会习惯。”樵夫的口气,俨然是过来人最简练的总结。 “想来也是。在此之前,反正闲着,或许哪天就晃荡到你住的地方,如果有所打扰,请你稍加包涵。” 樵夫笑了,说:“多多包涵我听说过,稍加包涵,倒是新鲜。” “请你无端多多包涵,我总觉得太过无理;稍加包涵,不至于让你太过难受,一旦受不了打扰,说了出来,我也好调整收敛。”李天照长久以来习惯了修炼不被别人打乱计划,也不喜欢去扰乱了樵夫的生活习惯。 “看你如此通情达理,知道替我考虑,那我就勉为其难,对你稍加包涵吧。”樵夫哈哈一笑,显得颇为开怀。 李天照看树又倒了一棵,见樵夫在砍去枝枝叶叶,注意力专注,他在一个地方练久了,步法就成了机械重复,趁机走开远些。 片刻他挥舞着剑回来,却发现樵夫走了。 两棵树也不见了。 他打量周围,连可捕捉的痕迹都没有。 ‘村里人都说这樵夫有非常本事,看来是真的。带着两颗树,怎么就能不触动了别的枝叶,树丛之类的留下痕迹呢?’李天照观察打量了许久,真没有线索可循。 不过,樵夫来走突然,也不是第一次。 李天照自顾挥舞着剑,继续练着功,在山林里随意乱晃。 每次城里运送物资的人来,李天照都会问是否有信,功绩文书为何还没到。 那人说,送功绩文书的人在路上生病,折返回去了,要等他原先在的地方重新安排人再送,从流程上来说,兴许又是一个半年。 李天照早等的没脾气了,存心针对他的这些操作,何等神。 他对功绩封赏的结果有异议,要上告,就得依据文书的具体内容作为基础。 可他连功绩文书都见不着,拿什么做依据? 他不能只上告说,他本来是独功,为什么封赏那么多人吧? 他本来的独功也到不了百战将级别啊! 很显然,针对他的那些人,防着他要生事,卡着功绩文书送不到,他也没办法擅离职跑回去。 这事,就这么长久的拖了下去。 他什么时候离开这里,才有机会上告,但他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天照每天琢磨身法剑招,这等于是凭借最快曲线作为核心,自行摸索着创造。 时常都会有新收获,脑子里思索着事情,也总停不下来。 战印力量补充体能,又让他修炼的效率比过去更高,以前还得悠着点,累了就眯一会。 现在他经常练到凌晨,还因为尝试某个细微的小技巧,全然没有倦意,直到结果最终被验证,才会觉得脑袋轻飘飘的,倒下就能睡着。 许多时候,他也就真的在树上睡了。 樵夫出现在树下,抬头看了眼熟睡中还握着剑的李天照,摇了摇头,径自去远,挑选适合砍伐的树木。 百山镇留守的百战将樵夫见了一个又一个,但最惨的,是第一个,然后就是李天照,因为都是孤独守边境。 樵夫没想到李天照每天勤奋修炼,竟然能够坚持这么久。 这种情况下每日练功,没有人欣赏,没有人赞美,变强与否也没有实战验证,得不到功绩,得不到成就感。 什么都没有,可李天照还能每天练的透支精力。 樵夫知道他是为了将来踏入武王殿复活父母,照说这是心怀仇恨,但李天照却没有憎恨世界的眼神。 这天李天照又在树上睡觉,醒来时,就近寻了溪水洗簌,却看见樵夫在溪水旁烤山鸡。 还不止一只。 樵夫手指一只山鸡示意,李天照也就不客气,径自过去坐在火堆旁,笑说:“下回我猎点野味请你,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碰上,约个时候?” “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我闻着香就来了。”樵夫这话,李天照真不信。 “这也太扯了,你鼻子能闻多远?” “远超你的估计。”樵夫不似开玩笑,李天照不由半信半疑,很认真的反问说:“真的?” “不开玩笑。随你什么时候烤上了,我就一定闻得到。” “我还真要长长见识!”李天照真不信了,却又觉得太过急切,兴许会被樵夫算到他想法,那就不是靠鼻子闻香了。 于是李天照忍着迫不及待的心情,抓阄决定了十一天后的某时某刻。 他准备好了东西,随便挑了个地方,架起火烤了起来。 地方是临时起意,时间是抓阄决定,樵夫的鼻子真有跨越群山阻隔闻到烤肉香的奇能? 肉,渐渐熟了。 李天照四面张望,既不相信,又期盼着真能长回见识。 可是,眼看着羊肉都熟了,香气四溢,再烤下去,就得糊了。 四面环顾,哪里有樵夫的踪影? 李天照摇摇头,拿了块肉,自嘲的笑说:“我竟拿玩笑当认真!准备了这么多肉,只能放开肚皮撑个够了!” 李天照刚把羊腿凑到嘴边,突觉背后有异,不禁眉头一沉,迅速前跃,旋身,按剑,回头。 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背后立着个人,是樵夫。 他真的来了,而且来的突兀,丝毫没有接近过程中应有的动静。 李天照嘴里咬着羊腿,手里握着剑,指着樵夫,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你怎么可能接近的悄无声息?你、你这到底是什么本事?” 第十三章 必须主动做点什么! 樵夫来的太突兀。 李天照刚刚才打量过周围,在顷刻间一闪接近的距离内,所有可能的藏身处他都仔细观察过。 可是,樵夫还是突然出现在他背后,没有任何声息,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那样。 樵夫呵呵笑着坐下,抓起烤熟的羊腿,吹着热气,说:“现在相信我的闻香之能了?” “不!”李天照回剑入鞘,拿着羊腿过来时,仍然皱着眉头,思索着说:“我不知道你怎么来的,但我不以为是靠鼻子闻。” “想学我的本事?”樵夫突然这么问。 李天照顿时来了精神,并不掩饰的直说:“当然想学!任何厉害的本事,有机会我都想学,何况你这突然靠近的绝技,简直让人心有余悸,如果刚才要偷袭,我怕是躲不开了。” “你的反应很快,感知也非常敏锐。”樵夫吃着羊腿,不时吹去热气,看李天照直勾勾的眼神,笑着说:“你要学,我可以教你。不过,话说前头,学我的本事你将来必定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比如说?”李天照没有只管点头说好,而是先了解清楚。 “你会进不了玄天武王殿。”樵夫微笑着,但口气很认真。 李天照微微一怔,这代价,他真付不起! “为什么?” “我隐居前是孤行人,因为某些缘故开罪了玄天武王,他若知道你向我学了本事,绝不会允许你进武王殿。至于个中缘由,就不便多谈了。”樵夫叙说的平淡,可李天照却听的动容。 樵夫不是一般人,却还是没想到,听起来如此厉害,能得罪玄天武王,那就是认识了! “孤行人是什么意思?”李天照没听说过这词,觉着这才是关键。 “不属于任何武王的人,就被称之为孤行人。”樵夫吃着肉,看李天照露出难以置信之态,知道他从没听说,自然无法理解。 “为什么不属于任何武王?”李天照思索了半晌,还是难以接受,这完全打乱了他对世界的认知。 “不喜欢被条条框框束缚。”樵夫说完,沉默有顷,又自嘲的笑道:“可惜生命本就注定被束缚,孤行人也不过是被另一种方式束缚罢了。” 李天照吃着羊肉,他觉得现在无法理解樵夫的许多感叹,他对世界的认知太浅,甚至孤行人的存在,都让他理不清概念。 樵夫笑了笑,继续吃肉,不再提刚才的话头。 他是挺欣赏李天照的毅力,但并没有传授他人本事的迫切,所以代价他要说清楚。 李天照考虑了一阵,很可惜的叹道:“虽然我很想学你的本事,但这代价我付不起。复活父母是头等大事,跟你学了厉害本事,却不能救活他们的话,我学了厉害本事又有什么意义?多谢你看得起。” “目标明确,知道如何取舍这很好。”樵夫并不意外,却又没想到李天照连他本事的强弱都不探究,竟然就能果断放弃。“无论是智慧,还是武力,又或是权力,协调力,感染力,只要能使人信任,就可以是强大的力量。” “虽然不解其意,但我会记着。”李天照觉得樵夫说的这些,太高远,对于此刻的他来说,考虑的还是如何才能修炼出战印的绝技,那是切实提升战斗力的途径,于是请教战印绝技的事情。 樵夫笑着说:“体印成则战印绝技成,你拥有战印后持之以恒的修炼过程,建立了身体与战印更紧密的联系,这是体印的基础。但战印吸收不到浓度相当的混沌之气,就不能完成体印的进化。这不是你日常修炼能解决,必须往阴云境获取。” “有心杀敌,奈何立功无门!”李天照知道阴云境是天地自然中混沌力量聚合形成的区域,而他在这地方,还能指望突然变出来阴云境让他修炼? 樵夫把啃完肉的骨头甩手丢了出去,他望着骨头前方,问了句:“你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 “过了三百里外的群山,就是大地武王的边境……”李天照说到这里,突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不由望着樵夫,只等求证。 不料樵夫像根本读不懂他眼里的期盼,自顾自的又说了句:“玄天武王极重功绩,‘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天下八大武王。玄天武王位列大地武王之下,从来不曾甘心。自号玄天,意指志在取天而代之。你一心杀敌立功,很好。” 李天照狠狠咬下一大块烤肉,嚼着,目光里透出心意已决的坚定。 是的,他不能坐以待毙,他还可以做点什么,而不止是在这里枯等! 樵夫看着这种一心勇往直前的单纯,想起了许多…… 这种纯粹,是生命里宝贵的时光。 一旦到了要失却时,也就只能缅怀了。 李天照没有樵夫的那些感慨,却很感谢樵夫的提醒。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他腌制干肉,准备行装,某日清晨,他背着包袱,带着剑进了北面的山林。 走没多远,就看见樵夫拿着斧子,在一棵树前打量。 “早啊,怕不是巧合?”李天照觉得樵夫该是有什么特殊本事,很远的距离也能寻人之类的,还有非同寻常的移走之能。 “等你回来,山鸡烤起。”樵夫哈哈一笑,扬起斧头,又如往常那般,专心致志的砍起树来。 “我一定会回来!” 李天照很好奇樵夫在修炼什么,照理说他既非寻常人,目的若是砍倒了树,该是一两下的事情。 李天照收回目光,眺望着前方群山起伏,绿荫连绵。 他突然想起,那个领路十人将说过的话。 人可以把好事变成坏事,也可以把坏事变成好事。 他被调来百山镇本不是好事,可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设法把坏事变成好事。 ‘想把我李天照关在这里!我倒要看看,玄天武王治下,你们还真能一手遮天了不成?’李天照不想在这里枯守几年,更不打算如上一个百战将那样呆上十年。 十年啊! 他未来的十年,是最健壮,精力最充沛的时期,岂能浪费在这里! 李天照连日行走在山林之中,难得遇到有水就能猛喝一气,装满水袋,刹时惬意起来。 每天对着连绵群山,最初都是烦躁,后来也是焦虑,再之后平静了许多,直到现在,李天照才觉得草木山石,竟都有可爱之处。 只是山路漫漫,有水之处又不可预料,大多时候都得忍着口渴,留存些水做紧急时喝。 李天照平时镇守的区域,理论上直达大地武王的边界,换言之他在这范围内活动,都属于职责内的巡防。 两边距离三百里,但那是直线距离,山路迂回盘绕,实际通过连绵起伏的山林区域过去,就多了好几倍的距离。 李天照每天快速赶路,走了八天,比照地图,观察地形,估摸是到边界线了。 “弧线剑在战斗中厉害,放在这等地图上,我却没有办法走曲线比直线更快了!”李天照收起地图,感叹之余,脑海中突然出现一闪而过的念想。 ‘如果推动的力量足够大,即便是移动,弧线也一样可以更快吧,就如我练的步法,顷刻间的弧线推进那般。’李天照这么想,但又哑然失笑,几百里距离靠力量推动,身体也根本承受不起,纯属胡思乱想罢了。 李天照登上山顶,终于看见了前方数座山峰之后,平坦处有房屋。 这里就是交界线了,但是,大地武王所属的守将身在何处呢? 这是他掌握不到的情报,只能自行寻找。 李天照登上几座高些的山头,却都没发现山群里有房屋建筑。 ‘他们没有在山上安排守将?这边山林里也不见山村,那就是在山下的村镇了,人多眼杂,我一个陌生人出入必然惹眼,只能在夜里搜寻了。’李天照白天睡觉,养足精神,夜晚的时候进入山脚下的连片房屋。 夜深人静,辛苦了一天的人们,大多都已入睡。 漆黑无光的村外,也没有什么有趣的活动。 李天照穿梭在一座座房屋之间的小道,偶尔见着还有窗户露出光亮,他靠近倾听,里头是些令人面红耳赤的房中私话。 有时候听到的是欢声呓语,更是令人热血沸腾,激动遐想,惊羡不已。 可他却只能迅速离开,抑制住那颗想再多听一会的心。 他是来找敌方百战将的! 樵夫的提醒很明确,玄天武王重功绩,他杀敌立功就是最佳的立功途径。 曾经李天照说过,谁吃饱了撑的跨越三百多里的连绵山区,去进攻敌方? 现在他自己却这么干了,因为这就是他杀敌立功的唯一途径。 也是他可能离开这里的,唯一能主动做的、有价值的事情。 李天照现在,只盼这里是镇子而不是村子。 否则的话,他还得继续深入敌方境内了。 一座房屋,门牌上写着一行字:‘南豆镇镇长居’。 这里是座镇子,百战将就住这里。 李天照眼睛一亮,很是高兴。 却并不着急的先喝了几口水,把身上的包袱捆紧,以免影响动作;包剑布袋口的绳子解开,可以第一时间剑出鞘;再刮去鞋底上的泥土,确保步法足够沉稳。 作罢了这些,他在墙上借力一蹬,纵身越过围墙,落进院子里。 屋里,还有灯光。 ‘敌方百战将还没睡?’李天照悄声无息的靠近窗外,侧耳倾听。 第十四章 月夜剑光 窗户透着光,屋里有说话声。 一个女人嘤嘤低泣,诉说着镇长今夜又留在哪屋,说好去她那里留宿,却又不算数。 另一个女人声音里透着习以为常的麻木。“从他当年得罪了城长被调到这里守边境开始,人就变了。他知道回去无望,满腔志愿不得舒展,也就只剩下醉生梦死,寻欢作乐。他不会在乎我们受不受伤,只在乎他自己开不开心。你找我哭诉,又有什么用?过些日子,慢慢就习惯了,我们几个女人没事聚一起,说说话,做做针线,彼此还是个伴。” ‘在东屋过夜?’李天照没兴趣听后面的对话,却已然知道,敌方的这位百战将,也是个处境可怜的人。 只是,他的日子过的却并不可怜。 院子里,东面的一间屋子的窗户透着光。 李天照凑近了,听到里面只有一个人的平缓呼吸声响。 他在窗纸上戳了个洞,看见床上睡着一个女人,被单半遮着身体。 李天照不禁脸上一红。 敌将不在屋里,是起夜? 李天照等了一会,仍然不见人回来。 突然,他听见后院方向响起一把声音。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哈哈哈……干了这坛南豆相思酒,梦中武王殿在招手!” 李天照循声而去,看见后院亭子里,微弱的灯光照亮着一张满面胡须的脸。 男人脸上醉意明显,嘴里说的话貌似豁达,却又分明不甘。朦胧的醉眼里,透着几分绝望,几分愤怒。 一个身形窈窕的女人,穿着半透的单薄衣裳,拿着件白貂披风,轻步过来,为那男人披上,嘴里边自担忧的说:“镇长注意身子,夜里风寒,回屋里,我陪你喝。” 满面胡须的中年男人哈的一笑,嘲弄的看着那女人说:“夜里风寒,你却穿着这般薄衣。无非是要显出关切我,只记得给我拿披风,自己却不记得多添件衣裳。你们啊,一个比一个有心思,妒来争去,在这小地方又能得到什么?可怜我沦落至此,竟与你们这些不可共语之辈朝夕相处!悲哀啊,悲哀啊——” 那女人大约是听的习惯了,只是替他系上披风,扶着他走。 李天照按剑在手,等他们走过来,距离更近些的时候就出手。 那人出了凉亭,走没两步,突然一把推开扶着他的女人,斥责说:“谁说要回屋了?滚!别扰我酒兴!” 那女人摔倒地上,胳膊,腿上都有蹭破的伤痕,委屈的眼眶里泪水充盈,站起来后也不顾得拍去身上的尘土,就那么跑回屋里。 那百战将抱着酒坛,怒声吼道:“不得安宁!喝个酒都不得安宁!我去外面喝,谁还再敢来烦,我就把她丢进河里!” 百战将步子跄踉的从后门出去,李天照随后跟上,听着响动,一路跟出了村外。 那百战将在河边,抱着酒坛,一会敬天,一会敬河水,醉态毕露。 李天照见那人所立位置,周围也没有适合隐藏接近的障碍,碎石铺满的河边,一片空旷。 ‘等这醉鬼折返过来时袭击倒是稳妥,但看他这样,也不知道要闹到几时。我有百战将战印力量了,又何必怕他一个中年醉鬼?’李天照打定主意要拿敌人试剑,当即走出藏身地,料想过去途中难免踩着一地石头,响动必然惊动对方,于是老远就喊道:“请问一下,找镇子该往哪走?” 河边的百战将抓着酒坛,转身看着过来的年轻人,笑着说:“来!陪我喝一气,带你上我家住!” 李天照巴不得能靠的更近,若可一击得手,他当然不必自找麻烦,于是故作迟疑,旋即又笑着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那百战将醉眼朦胧的抓着酒坛举着,李天照伸手去接,当即要拔剑攻击时,触着了酒坛的手却发现重量不对! 李天照暗暗一惊,不及多想,迅速后撤拔剑。 几乎同时,一道寒光,从敌方百战将袖口里飞射而出,自酒坛下突然闪出。 李天照后仰着头脸,看见那道寒光是根尖刺,堪堪从他鼻子上过去。 双足立定时,夜风吹过,李天照才觉得鼻尖有一点凉意,伸手抹去,指上有血,这才知道还是被尖刺划破了一点。 南豆镇的百战将很是意外,笑着把空酒坛摔碎在河滩,盯着李天照赞许说:“好反应,好身手,好年轻!” 接连三个好,李天照却听的不是滋味,他太轻敌了。 酒坛是空的,那人刚才却还抱着喝的样子,河滩的空旷,从院子里到这里,显然,是他在院子里的时候,就被敌人察觉了,对方故意来这里,等他按捺不住了走出来。 刚才如果慢一点,他大约就交待在尖刺暗器之下了。 他虽然躲过了,实际上已经败了一阵。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李天照百思不得其解,他在院子里很小心,没道理会暴露。 “你太年轻了。还不懂隐藏杀气,从你靠近,我的醉意就被你的杀气惊醒。”那百战将拔剑在手,姿态随意,镇定从容,连架势都没有摆,这种距离本不需要计较摆架势带来的些许时间差。“倒是你,不辞劳苦的翻山越岭过边境,跟我有什么仇怨?” “你知道我从何而来?”李天照有些意外。 “你的剑虽然还被布袋遮挡,但我只看剑长也能知道,除此之外还有你衣物包袱的布料,分明玄天武王那边过来的。为了报仇,翻越群山,也真是辛苦你了。” “我们没仇。” “没仇?”南豆镇的百战将微微一怔,没仇,这人大老远的过来,是为了什么? “没仇。”李天照再次确定,他本没想跟对方说这么多。 但此刻看似对话,他们其实都在观察对方,也在推演交手时可能的情形。 在天苍山的时候,他是捡了风武王所属百战将重伤,战印力量消耗殆尽的便宜,今天,他这个新晋的百战将,是要跟大地武王的老将正面对决。 李天照有三分紧张,但更多的,是期待。 这是验证他自己的机会,也是见识敌将本事的机会。 而且,胜负是以生命为代价。 南豆镇的百战将一时沉默,不管李天照说有什么仇怨,他都不会意外,但说没仇,那就令人费解了。 思索了好一阵,他还是想不通。“既然没仇,是为什么?” “杀敌立功,离开边境,不再枯守边境浪费时光。”李天照回答的很干脆,一个即将分生死的对手,也没必要蓄意隐藏他的目的。 李天照拔出长剑,他已经推演了许多种打破僵局的进攻方式。 他在敌人的地方,先手进攻的人,只能是他。 “……”南豆镇的百战将沉默了两秒,看见他的剑身时,异常震惊的叫道:“你是百战将!” “玄天武王所属,荒级百战将,李天照。”李天照照例通名姓。 “……你今年多大?”南豆镇的百战将确实很激动,根本不能相信,不由怀疑,也许是敌人看起来年轻而已。 “十九。” “……”南豆镇的百战将又陷入了短暂沉默,旋即,双手握剑,斜立面前,摆好架势,正色道:“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今夜,看我是否能被你拍死在河滩上。枉我素来自负,当初十八岁出村,十九岁成十战将,二十四岁列百战将,昔日这些骄傲,竟被你比成了小山坡!来吧,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南豆镇的百战将不得不全神贯注,玄天武王尤其推崇功绩,很少靠运气上去的事情,十九岁的百战将,更没道理是靠运气。 他若知道李天照在天苍山的际遇,大约就不会如此严正以待了。 李天照握着剑,一步步接近,南豆镇的百战将没有后退,稳稳的握剑保持姿势,等着他来。 距离更近的时候,李天照突然改谨慎靠近为高速推进,只见他长剑随步法移走,仿佛一团旋风那般,转动移走着杀奔敌人! 剑光绕身飞旋,看似不快,动作又大,很是违背常理。 倘若李天照不是百战将,南豆镇的镇长势必以为遇到了三流战士,但是,玄天武王座下不应该有三流战士实力的百战将。 事出反常必有因,如此看起来不堪一击的身法和剑招,南豆镇的百战将想不到关键所在,就决定全力迎击。 ‘此人这般古怪,必有非常手段,防守怕是正中其下怀,此刻他对我同样一无所知,全力迎击他也必无从准备!’ 李天照剑随人走,绕动中劲风不绝,只把河滩上的碎石都激的抛飞出去,眼看距离更近,敌将仍然稳如泰山,纹丝不乱的执剑等着。 ‘就是现在!’ 眼看距离合适,李天照骤然增力,发动战印力量,旋动之势陡然倍增,旋动中的剑速推到最快! 几乎同时,南豆镇的百战将同样也在等待最佳发动时机,刹时全身黄光明亮,连人带剑,化作急冲的流星那般飞冲过来。 他足下蹬过的河滩,竟然被下压之力摧出个凹陷下去的坑! 金光大盛的长剑,被劲风扫动,去势仍旧沉稳。 只是南豆镇百战将眼前的李天照,旋动之势快的化成了一团影,以至于他这一剑,根本没有办法精确的选择落点。 他只能把这一剑,朝着那团旋动的影子的中间刺去,但求刺中! 可是,也在这个瞬间,南豆镇的百战将震惊的发现,李天照动作异常大的身法和剑,以远超他估计的速度,先斩了过来! 剑光夹带战印的白光,斩上了南豆镇百战将的肩头。 而他的剑,也因此丧失了后续推力,虽然刺进了李天照的腹部,却没能贯穿,甚至没能深入。 但这一剑带动的许多河滩上的卵石,却如暴雨那般,顷刻间砸了李天照一脸,一身。 李天照的旋动之势被河石的密集爆击阻断,停下的时候,脸上几处红肿,身上像被一大群人乱拳暴揍过那般,无处不疼,甚至让他怀疑,是不是有哪里的骨头断了。 他的腹部被刺伤,血正流着。 月光,映在河面。 两人交手的冲击,让水面波光阵阵。 水面上的月影,乱了。 片刻,风静了。 血腥的气味,在河滩上也凝固了那般,浓而不散。 第十五章 石头缘 李天照鼻青脸肿,腹部有伤,伤口有血。 但血腥的气味,主要是来自南豆镇的百战将。 他的半个身子都没了,握剑的臂膀落在河滩上。 他忍着剧痛,盯着李天照,问:“你的剑招很奇怪,却很厉害,叫什么?” “还没有名字。”李天照没遇到过这样的敌人,他曾经幻想过许多与敌人厮杀的场面,就是没想过,眼前这样的。 明明战斗里谁也没有留情,可是,剑停了,却还可以如此这般的对话。 “它应该有个好名字,也值得拥有一个好名字。”南豆镇百战将输的无话可说,他无法预料到李天照的剑有这么快,于是所有的预判推演,都注定会错。 “你刚才用的是战印绝技?很可怕。”李天照知道,这一击如果他吃透了,必死无疑。 “叫地怒,本来就很厉害。后发而至,不遗余力,一击破敌攻防手段,胜负立分,饮恨在地怒之下的高手,多的很。可惜、可惜没能使完,今天也是地怒第一次没能出尽……”南豆真百战将皱着眉头,看见李天照拿了他的剑,然后,捂着腹部,准备要走似得。 “喂——” 李天照刚回头捡起剑鞘,回剑。 听见背后的喊声,扭头就看见南豆镇的百战将仅剩的左手抓着根短尖刺,步子不稳,却坚定的朝他走过来。 “我要你的战印立功,不是必须要你的命。”李天照不想杀这个敌人,大约是知道他那同病相怜的处境,又或是为他地怒绝技的厉害而惋惜。 原本李天照以为,他可以不付出代价的、无伤斩杀对方的。 事实证明,南豆镇的百战将不是易于之辈,李天照根本无法知道,作为对手的战印绝技是何等模样。 “可以留我一命?”南豆镇的百战将一副夸张的惊讶之态,却仍然拖着残躯往前走。“可惜,这样的伤势,我撑不到城里的医药殿。仔细想想,其实也不怎么留恋生命……这些年守边镇,酒色享用的再多,也填补不了志向难展的空虚,当然生无可恋!” 李天照看着他越来越近,看着他脸上追忆的神色,心里越发的不想下杀手。“非要这样吗?” 南豆镇百战将惨然一笑,摇了摇头,却仍然拖着残躯坚定不移的朝他走过来,嘴里说着:“非要这样?大概是让你误会了!生死拼斗,不是诗情画意的浪漫,更不是友好平静的从容,而是野兽厮杀那般的不遗余力,不择手段,不死不休!今天你不能成为我重新开始的启迪,那我就会成为你前进的垫脚石!要取我的战印,就得先让我再也站不起来!” 南豆镇的百战将说到最后时,也走到了李天照面前,举起尖刺,奋力前扑! 但此刻,他根本不可能得手。 李天照暗暗咬牙,抬手,挥剑。 剑光如华,斩得南豆镇百战将摔倒在地上,这一次,他连尖刺也不可能拿着了,甚至也无法站起来。 他仰面看着李天照,看到他眼里透出来的不忍之态,不由笑道:“还在剑下留情啊?那你、就要付出代价了。敌袭——” 南豆镇百战将凭借最后的战印力量,吼出划破夜空的警示。 李天照把心一横,抬手一剑刺穿他的脖子,再没有留手。 他看着南豆镇百战将眼里的色彩,初时还有笑意,后来就是痛苦了。 “以剑为证,斩杀大地武王所属,南豆镇百战将。你还有什么遗言,可以对着剑说。”李天照第一次对敌人用剑礼,却没有多少胜利的喜悦,而是沉重。 “你、记得、我的……”南豆镇百战将脖子一歪,眼里彻底没了生气。 金光,在他身上,还有剑上,一起亮起。 战士死,战印力量散。 有多少散失在天地之间,又有多少会被战印吸收,无从预料。 李天照剑上的战印,亮起白光,持续了片刻,他感觉到战印上传递进身体的力量明显增强。 而且,还有一种,陌生的力量流入他的身体,在腹下,旋转着凝聚,而后就一直在那里,好像不会再散了似得。 ‘难道,这就是樵夫说的体印?我是吸收到这人的战印力量了?’李天照暗暗惊疑,却又感觉到腹部伤口的疼痛,忙撕了布,缠紧,然后就开始清点收拾。 敌将的的剑是要带走的,战印也在剑上,此外还有南豆镇的镇长印。 李天照搜寻了有用的东西,就看见河对面亮起火把,有人在高喊:“是不是镇长啊!敌人在哪里?谁看见了?” “声音在对面,镇上的人快过去查看!” 李天照急忙离开河滩,不能走村道,只好穿过田地,往山林方向撤走。 呼喊传递信息的声音越来越多,坐落在河岸两旁,高低不等的房屋外,陆陆续续亮起来火光。 当河滩方向有人惊呼叫喊说镇长被杀时,那些火光迅速聚合成一团团,到处都有人在急呼吆喝,询问有否发现敌人踪影。 李天照加快速度,上了坡地,有林木遮掩,下面的人不进来该是看不到他了。 他暗暗松了口气,正要继续赶路,冷不丁突然飞过来一颗石子,砸在他脑门上。 疼是疼,因为本来就被南豆镇百战将绝技带动的卵石砸了个鼻青脸肿,还疼着呢,又挨了一下。 敢情他今天跟石头的孽缘太深! 李天照微微皱眉,摸着脑门,看见前面坡地处,一个八九岁大小的女孩,很害怕的模样看着他。 石头,该是她扔出来的,估计是太害怕了,下意识的抓起来丢。 这时愣了片刻,她小脸煞白,急急忙又抓起石头扔过来。 李天照抬臂挡着,哭笑不得的跑了过去,这么小的孩子,让他下杀手? 他还真干不出来。 丢石子就丢吧,砸几下就挨几下吧,也没什么大碍。 不过,李天照跑过去后,摸着后脑勺,忍不住嘀咕说:“这小孩,手劲挺大,石子砸人还有点疼。” 李天照正要继续往上,忽闻背后那小孩扯着嗓子大叫:“在这里!坏人在这里啊!” 山坡下的人听见了,当即有许多声音接力高呼,一片片的火把都往这边快速聚集着过来。 李天照捡起颗石头,恨不得丢过去把那小孩砸晕了! 可转念一想,刚才没这么干,现在要失手把小孩砸傻了,岂不无谓? 于是他冲那小孩叫道:“我说你,要喊也等我走远点啊!要是遇上脾气差的,扔石头就把你砸死了!还有,你要喊也得边往回跑边喊,哪有傻站着不动的啊?” “我、我害怕,跑不动,腿哆嗦……”那孩子一句话说的李天照哭笑不得,只好说:“那就等我走远些再喊,那时我回头找你麻烦还得担心被追上,你才安全。” “哦!”小孩害怕,李天照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果然,小孩听进去了,这回估摸李天照跑了一段了,才又扯着嗓子大叫:“坏人跑上山了!从这边跑上山了!” 李天照在山上奔走更快,嘀咕道:“这小孩!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啊?还真又喊起来了!” 这般想着,李天照脑海里突然又出现了南豆镇百战将握着尖刺奋力扑过来,逼他下杀手的情景…… ‘是啊,他说的对。敌我之间,不是诗情画意,更不是友好平和,是残酷的厮杀,不择手段的置对方于死地……’李天照过去从没想过,他会对敌人心软。 从小的认知就是,天下除了玄天武王的人,全都是敌人,全都该杀,杀之为功。 可是,对南豆镇百战将的事情,只是有了那么一点了解,他竟然就手软了。 李天照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直至此刻,他想起南豆镇的百战将,还是觉得有些哀伤…… 李天照从夜晚跑到了天亮,背后许久没听见人声了。 照理说,敌人该甩掉了,也不至于追这么远吧? 再怎么说,能击杀他们百战将的敌人,分明比他们厉害的多。 李天照低头看了眼腹部的伤口,崩裂了不知道多少回,失血许多。 每次疼的时候,他都会想起那个小孩,都有一种——用石头把她砸晕的愤怒。 要不是那小孩,敌人找到他撤走的痕迹时,他早就离开许久了,哪里会如此一路奔逃,狼狈不堪,伤势也不得片刻恢复机会? ‘刚开始就该把那小孩弄晕!’李天照清理腹部伤口,重新扯了布条,缠上。取了肉干,嚼着,大口喝水,实在累的够呛。 体力说是有战印力量帮助,但伤口的疼痛持续不断,脑子里尤其困乏,精力透支的厉害。 吃了喝了,他寻了个地方,找了些遮掩,打算眯会。 刚合眼,突闻破空声接近。 李天照惊醒弹起,却还没来得及发动战印力量,一支箭就射进了他后背,若不是战印力量发动,必会钻入更深。 他浑身被白光笼罩,靠着战印力量护体,冲过乱箭追击,跳下坡地。 李天照看见侧旁的敌人,就要冲过去斩杀,不料那人急忙退走远离,旁的敌人又追近了冲他射箭。 一大群追击的人叫嚷着:“别让他跑了!他受了伤,累死他!” 李天照奔走中听见这些声音,不得不感叹,这就是人的智慧啊!追上来围攻他?这些敌人又不傻,压根就没这么想过。 这些敌人是智取,故意追的他喘不过气,得不到休息,他还能拖着这样的身体,一口气跑回去不成? 显然是不可能的! 再跑下去,想甩掉追击,也难;就算甩掉了,他也别想能好好休息,睡梦中如果被追上,更危险。 这就是敌我对阵,不是平日的试招比较,没有规则,没有公平。 扬长避短,针对敌人弱点,才是准则。 ‘我才刚有指望离开百山镇,你们就想累死我李天照?看有没有那么容易!’李天照奔走中打量前方,周围的地形,一条崎岖狭窄的坡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第十六章 ‘本事’ ‘就是这里了!’李天照看上这段坡地。 山石层层凸出,堆叠成崎岖狭窄的坡地,两旁都不能通过。 李天照一跃跳上棵树,在树枝上,透过树叶空隙,看着追击的敌人过来,爬上那段崎岖的山石路。 一群十几个爬到上面了,最后还有十数人刚到石坡下面。 ‘人还不少。’李天照原本想再等等,看是否还有敌人过来,可是,最先爬上坡的人里,有几个在打量周围,警惕性挺高。 其中一个人,看见了枝叶空隙中,李天照的一只眼睛。 李天照被他发现了,于是,他冲那人笑了笑,紧接着,在那人扯开嗓子叫喊的警示声中,他一跃跳下树,落到坡地下方,截断了敌人的退路。 李天照憋屈已久的怒气点燃爆发,挥动长剑,身形刹时如旋风那般,卷上坡地。 绕身斩动的长剑亮起白光,石坡上的敌人惊慌奔逃,却只能往上跑,而前面还有人,限制了后方奔走的速度。 李天照犹如撞进人群的暴风,剑光过处,敌人接连倒下,距离稍微远点的,他也懒得特意靠近过去,直接斩在那人剑上,战印力量带来的优势之下,那人被冲击力震的如断线风筝那般,抛飞出了石坡,摔跌在两旁陡峭的山地上,又滚落了下去,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李天照的一身素布青衣,早成了暗色,这时又很快成了血色。 血红的旋风,白光的剑影,这样的两色旋风飞旋移动上石坡,撞入敌群。 触者,非倒既飞,中间的那些人眼看往前跑来不及,反击又不是对手,索性咬牙跳出坡地,拼着翻滚摔下去,也胜过被剑刃的旋风劈成两截。 一溜坡地上的敌人,一会功夫就被旋动的李天照斩杀、击飞的干净。 坡地上头的敌人迅速散逃,有的跑向更高的、侧方的山林;有的挑了处看起来没那么凶险的下坡林地跳下去,运气好的背贴山地滑下去,被石头顶伤,划伤;运气不好的翻滚着落下去,摔撞成了各种模样。 一些老练冷静点的战士逃散开的同时,还掉头射箭,可是,大多根本射不中始终处于移动状态的目标,少数射中了,或者被旋动的剑撞开,或者被战印的白光挡住,根本不能阻止李天照的冲杀。 刚才追击时他们还配合的好,此刻狭窄坡地限制,又遭到袭击,绝大多数人都惊慌失措,少数镇定的战士也就陷入了力量不足的窘迫境地,明知道逃散等于放走了敌人,也只能因为无力破局,无可奈何的选择奔走自救。 片片层叠山石的坡地上,满是鲜血,下面本来就被覆满,上面的血顺地势流下来,让下方的没来得及干涸,就堆积的更厚。 李天照斩倒最后一个跑的慢的敌人,一把抓住支飞射过来的箭,甩手又丢了出去。 那支箭沿着飞来的轨迹,射中了惊忙避退的敌人腿上,那人再不敢躲藏射击,忍着疼痛急忙往更高、更远的山林里逃。 李天照收拾了战印,武器,包起了一大捆,虽然一点功绩他都不舍得浪费,可到底带不走全部,就只拿了敌人在编战士的武器和战印。 收拾捆好一堆,背起走时,腹部伤口扯的更疼,他皱着眉头,往上走了一段路,就绕山而行。 追击他的敌人死伤惨重,还活着的即便伤势不重,也逃散了,一时间又不能用响声彼此呼喊,等到再聚集起来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李天照的踪迹。 他们也怕勉强再追,又会被伏击一回,也就只好清点了伤亡,收拾了同伴的遗物,折返了回去。 李天照摆脱追兵的纠缠,寻觅到溪水边,清洗干净,吃饱喝足,烤干了衣物,美美的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伤口已经没再流血了,他背着一捆战利品,走走停停的回去,累了就歇息,就没再扯裂伤口。 回来用的时间,比去的时候更慢,李天照用了十六天。 这天清早,他刚睁眼,就看见尚未完全熄灭的火堆旁,樵夫拎着几只山鸡立那。 “数百里奔袭杀敌边关守将,仅此一条,你李天照足可称作一号人物了。”樵夫说着把剥好的山鸡逐一叉上。 李天照喜滋滋的给火堆添柴,两眼放光的盯着那几只美味说:“名声愿换山鸡,我只要功绩就好。” “来,还有酒。”樵夫取出来一坛,看着李天照腹部,笑问:“这酒烈,你好像受了伤,敢喝吗?” 李天照抱了酒过去,往伤口上浇了点,皱了皱眉头,旋即笑说:“在敌人那不敢,回来了还有什么不敢?无非一醉!” 他不怕醉,樵夫更没道理怕。 两个人喝酒,吃山鸡,渐渐话也说的更多。 孤独环境里唯一能说话的朋友,加上醉意,足以让李天照敞开心扉。 他说了此番经历,说了南豆镇的百战将,还说了他从不曾想过的,莫名的‘心软’,以及至今想起来还觉得‘悲哀’的感受。 樵夫听着,微笑着,相较于李天照的情绪流露,他很从容,平静。“你这叫同病相怜外加惺惺相惜。许多老战士会说,不要去了解你的敌人,了解越多,就越理解对方,自己也就越痛苦。但作为一个战士,我认为应该尽可能早的克服这关。” “我很惭愧,没想到自己这么软弱!父亲不止一次告诉我,战士必须坚强!我却辜负了他的期待……”李天照喝着酒,语气里满是自责。 “只是一个需要经历的过程。”樵夫看李天照不容易释然,就说:“倒在你剑下的可敬对手越多,你就越应该坚定不移的继续前进。因为,只有你踏进了武王殿,才可以让这些可敬的人死而复生。如果你进不了武王殿,也许就没有别人能救他们。” “……敌人也可以吗?”李天照微微一怔,他真没这么想过,顿时有醍醐灌顶之感。 “入了武王殿,你可以复活任何一个记得的人,他们死而复生往往也会愿意和你并肩作战。”樵夫的肯定,无疑是极大的鼓励。 李天照的哀愁一扫而空,当即精神振作,目光烁烁的道:“那就太好了!是啊,倒在我剑下的可敬敌人越多,我就越有坚定前冲,继续战斗的理由!难怪、难怪他死的时候,说‘我记得他的’,原来是这意思,我只要没忘记,将来进了武王殿就可以复活他!他在大地武王那边郁郁不得志,肯定愿意弃暗投明,为玄天武王效力!” 李天照很高兴,樵夫也就陪他喝的更多。 于是,他喝多了,喝醉了,睡着了。 但他奔袭数百里杀敌归来,为何不可以醉? 天亮的时候,他发现就睡在树林里。 火堆熄灭有一会了,没有丝毫热气。 ‘樵夫走了?’李天照坐起来,寻思着这酒的确很烈,也就一小坛,两个人喝,竟然就醉的忘了如何睡着的。 李天照摸过来水袋,倒着洗脸。 突然,他一个激灵,猛的站直起来,四面张望打量。 没了! 没有了! 李天照刹时间觉得手脚冰凉,他带回来的一捆战利品,不见了!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天苍山时,修身殿出身的那个队长,装死袭击的情景。 那次,是为了功绩。 可是,樵夫是隐居高人啊! 怎么可能? 李天照伸手进衣服里,南豆镇百战将的镇长印也不见了…… 这不应该…… ‘难道樵夫根本不是退隐高人?’李天照瞬间产生这样的怀疑,如此的话,那从开始给他‘建议’,就是阴谋? 不对,这不应该…… “樵夫!樵夫——”李天照在山林里奔走呼喊。 刚开始他还怀带着希望,觉得东西可能是在附近,樵夫离开的时候或许怕有人来,帮他放的隐蔽点。 但是,他没找到。 是啊,百山镇怎么会有旁人来? ‘我是不能自欺欺人了!’李天照悲愤难当,那般让他觉得特别的樵夫,竟然拿酒灌醉了他后,把他的功劳一掠而空! “啊——”李天照仰天怒吼,宣泄满腔怒火。 ‘百战将的战印,百战将的功绩!我怎么能如此大意?樵夫跟我说到底又是什么交情?见过多少次面?说过多少句话?凭什么就能以为他会放着这般大的功绩不动心!天真、天真透顶!’李天照心里激愤又难过,来这里的原因还没弄清楚,却分明是被人设计。 独身去敌营拼回来的功劳,本是指望着离开这里的,结果却被人这么简单就骗走! 激愤之后,李天照是自我反省。 最后,他提剑离开了喝酒的树林。 “樵夫!我李天照的东西没那么好夺!既是我用命拼来的功绩,你要拿,就得拼命!就算你跑的飞快,我也要你有命报功,没命接受封赏!”李天照冷静下来了,但是,却更不会放过夺走他功绩的人了。 樵夫要报功,必定会去城长那! 李天照经过百山镇镇长居处时,匆忙过去,可没走多远,突然又鬼使神差的驻足,回头。 他看着屋子,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但不知道为何,他就是觉得应该进去看看。 于是,他转身回去了。 推开的门里,坐着樵夫,还有李天照的那一捆战利品。 南豆镇百战将的剑,还有镇长印都在桌上摆着。 樵夫在喝茶,看着门口呆着的李天照,笑着问他:“下次还敢带着功绩跟人喝酒吗?” 惊吓来的太突然,惊喜也是。 李天照的心情,短短一阵子功夫,就经历了从山顶到深谷,又冲上山顶的剧烈起伏。 “不敢跟别人喝了,但还敢跟你喝,却也绝不敢喝醉!” 樵夫笑着出屋,拍了拍李天照的肩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走出屋子没几步,李天照突然回头,怀疑的问说:“你不会是听见我的话,临时改变主意的吧?” 樵夫怔了怔,扭头看了他一眼,大笑道:“吃一堑长不止一智,非常好!生存就要有这种怀疑精神,主动权在自己手中最好,与其指望他人给你想要的,不如自己给自己!” 樵夫走了。 李天照觉得受益良多。 他很感谢樵夫以这种方式,给他提点,这比传授厉害的本事,更重要。 ‘不!这就是一种厉害的本事!’李天照抖擞精神,带着战利品,直接启程去报功。 避免夜长梦多的最好办法就是,尽可能快的把功劳报上去! 第十七章 香饽饽 千山城的城长,听了李天照的报功,招招手示意,那个神情震惊的记功人连忙把战印,还有南豆镇的镇长印呈上。 没错,的确是大地武王那边的战印。 镇长印也没错。 不是伪造。 原本伪造这种愚蠢又疯狂的事情,也很罕见。 百山镇也根本没有锻造的材料和工具。 城长放下战印和镇长印,又招手示意,记功人连忙又把取了印的长剑捧奉呈上。 城长拿着剑,仔细端详。 剑,是大地武王那边的剑,也的确是百纹剑,从把手,缠线来看,也不是最近几年所产,而南豆镇的百战将,他也知道是谁。 “南豆镇的百战将,你见到他时,如何?”城长看似关心敌人,实则在考虑事情如何处理。 李天照的情况他本来也知道,但那事情与他没有关系,因为人情,他只是负责把李天照安排到百山镇而已。 眼下,李天照又立了新功。 这事,对于千山城的城长来说,当然是置身事外最好。帮别人针对李天照,他自己又没好处。便宜别人得,压力他承担,这种傻事肯定不干。 但如果直接遂了李天照心愿,别处的人情又不妥当。 “满面胡须,嗜酒,家中女人数位,听其言语似是长久争风吃醋的厉害,他本人颇为消沉,并不恋生。”李天照尽量概括的简洁,全面。 “可以理解!他的地怒当年很是威风,比我早许多成为百战将,如果他在玄天武王座下,就不会埋没了一身本事。”城长放下了剑,微笑着嘉许说:“让你镇守边关,实在委屈了。玄天武王座下,任人唯才,功绩说话!你有过人本事,又有数百里奔袭斩敌百战将的胆识,我必如实上报,申请提前调你出去。” “多谢城长!”李天照要的就是这个,但他可不敢以为城长一定会这么做,于是说:“听说这类功绩城长还要往上报备,我想讨个送信的差事,一来也不用麻烦别人辛苦,二来我也不必干等着焦躁,还请城长成全。” 千山城城长当即皱眉说:“哪有让百战将送信的道理?我知道你着急,但你放心,十天就有回复。一方面你刚杀了南豆镇的百战将,要防备他们过来捣乱;另一方面你还有配婚的大事要等结果,届时两件事情一起敲定,省点麻烦。” “配婚的事情,要有结果了?”李天照说不期待,当然不可能。 玄天武王的战士,只有编外的可以自行婚配,从在编战士开始,就根据既定的规则进行配对。 这事情,是由配婚殿负责的,具体工作也是命运预测师负责。 配对的双方,谁也没有说不的权力,配对的结果就等于是玄天武王的恩赐。 百战将的配婚情况李天照没听说过,在村里的时候,就听说在编战士通常要等一至三年。 “我们这边人口少,配婚也会快一些,配婚殿早先说是七天后有结果。婚配是人生大事,是婚配双方的二次新生。你就别多想了,耐着性子等消息,同时也要防备大地武王那边的敌人过来。”城长给了明确的期限,李天照也就不好再过份坚持。 再者,配婚的确是大事。 玄天武王所属,配婚对象,那就是生死与共,共进退的伴侣。 除非有一方死了,否则谁也不能离弃谁,也不能再次进行配婚。 而且配婚双方的功绩,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共有的。 一方过高时,就无法突破到下一个阶级,获取的功绩就全归低的另一方,直到平衡了,再得到功绩才可以一起突破阶级的限制。 千山城城长送走了李天照,喊了可靠的部属过来,交待去给针对李天照的朋友送信说明情况。 如果那边还要压着李天照,那就得他们去想办法,千山城城长既没好处也就绝不会只为情面去承担罪责。 如此招呼他打过了,时间也争取了,那头如果没拿出办法,也怨不着他。 城长考虑着,估摸那边是不可能再下血本了。 本来嘛,功绩文书李天照早晚也会知道,事情敲定了,就算闹,也不可能推翻既定的功绩结果,因为李天照根本没有足够的证据。 那头如果继续压着李天照,就得额外下血本,落一大堆人情不说,还得承担将来出问题时的罪责。 这明摆着很不合算,也没有实质性意义。 千山城城长考虑罢这些,又去配婚殿,问李天照配婚的结果出来了没。 “出来了,是这个。” 千山城城长看了资料,低声凑近那人说:“我家里的那个老七啊,很喜欢这个李天照,我看李天照吧,也还有点本事,你看能不能给帮个忙?” 配婚殿的殿长明白了,却迟疑着说:“照理说,应该给他配婚百战将,城长家的七小姐我记得还不是百战将吧?这事我这里好说,李天照如果不依不饶,闹了开去,我很难交待啊!” “这事你放心,绝不让你为难。事情我跟他说,说得通,我就告诉他配婚的是我家老七。说不通,就说缓些日子给他重新配婚。” “好!那就按城长的意思办。李天照未满十八岁就成了百战将,配婚根本没有年龄相当的,目前这位丈夫战死的,比他大八岁,已经很不容易。城长以年龄为由试着跟他说,把握会更大。”配婚殿殿长的建议切中要害,千山城城长很是高兴。 事情,就这么私下里敲定了。 过了几天,派去送信的人回来了,说那边只是表示知道了,就让他带些感谢的话回来。 千山城城长也就明白了,那边果然是觉得再压很难,代价太大,不值当。 “再辛苦一趟,去请百山镇镇长过来,记得客气点。”千山城城长十分高兴,那边不压了,他用李天照也就没有顾虑了。 李天照没想到这么快,说是十天,结果第六天就派人来喊他了。 到了千山城,李天照就感受到跟前几次来的不同。 城长没在办公事的地方见他,而是把他喊到家里的花园,还让人备了酒菜,见到他的时候,态度也比过去更热情,更亲近。 好像,他们认识很久,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似得。 “城长!”李天照总觉得怪怪的,他一个百战将,可还不值得城长如此抬举吧? 千山城城长按住他肩膀,劝了他坐下,旋即就看着李天照的脸,笑着,打量着,不时自己摇摇头,又一阵奇怪的大笑。 “城长这是?”李天照真是一头雾水…… “我是感叹啊!巧,太巧了!都是伟大玄天武王的恩赐!你猜猜,你配婚的对象是谁?”城长看李天照摇摇头,就说:“也是,你绝对猜不到!我也没有想到,配婚殿竟然把你跟我家的老七凑成了一对!” “这!”李天照也惊的站了起来,恍然明白今日为何受到这等待遇,这事他哪里想过?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一个村子出身的,是委屈城长的千金了。” “伟大玄天武王的恩赐,怎么会有委屈?从今以后就是自己人了,不必说这些客气话。”城长故作开怀,让人倒酒,跟李天照和了一杯,又叫他吃菜,然后才又故作不经意的说:“我知道结果的时候,很是诧异。配婚原则,一向是阶级接近,年龄相当,我家老七是在编战士,怎么就会跟你配上了呢?” 李天照没有说话,这让他也有些意外,本来他也想着,配婚对象该是百战将,至少也该是级别较高的十战将。 只是,配婚是玄天武王的恩赐,命运预测师预测的结果,也不能个人选择,他觉得不管是谁,也都没什么好说。 阶级低点就低点吧,婚配了,本来就得一起拼斗立功,他等等她就是了。 “后来我问了,才知道,第一,你们的命运预测图属于绝佳良配;第二,年龄相当;最重要的是第三点,跟你年龄靠近的百战将根本就没有,十战将也没有合适的,适龄的都有婚配对象,只能从在编战士里配婚。”千山城城长看李天照不说话,以为他嫌弃,忙说了这番话。 李天照就笑着说:“配婚是玄天武王的恩赐,一定有道理。将来我们互相帮助,一起杀敌立功,等她升上来就是了,本来婚配了,就该这样。” 千山城城长就等他这句话,当即高兴的笑道:“伟大玄天武王的恩赐果然没有错的!就凭你这番想法,我就知道,配到了你,是我家老七的幸运!来人啊,请七小姐过来。” 李天照有些莫名紧张,即将见到的,是要与他从此并肩作战,携手与共的女人。 她是何等模样? 他是否喜欢她? 她又是否会喜欢他? 一切都是未知,未知让人不安,又让人期许。 ‘成长的七小姐,该是优秀的战士吧!会是娘那样勇敢,厉害的战士吗?她有多高,是什么模样?哦,村里人都说,女人身上有货很重要……不过,我还是觉得有本事最重要……’李天照猜想着,千山城成长是过来人,了解他的紧张,就说话,邀酒,转移他的注意力。 片刻,千山城城长的七小姐来了,穿了身淡黄色长裙,清爽的素雅妆容,漂亮,好看,舒心。 李天照对她的模样,没有不满,看她身形也是村里人说的有货。 可是,见到她的时候,李天照心里突然蒙上了一层阴霾。 他没想到是她…… 也实在想不到会是她! 第十八章 羡慕与嫉妒 千山城城长的七女儿,竟然是之前李天照来问功绩文书的时候,那个‘好心’劝他不要浪费时间,诉说城长立场如何如何无奈的女孩。 李天照见过她几次,她一直是负责端茶倒水等差事,怎么……竟是城长的千金? “嗳——你发什么呆呢?是不是我今天太好看了?”七小姐好似不知道李天照在想什么似得,笑容,语气,跟前几次见面时没有什么差别。 “没想到城长的千金,会负责后勤工作。”李天照也不知道他是否多疑,当时他曾怀疑面前的女孩是得了城长授意劝退他的,但看她当时的表现又不像。 此刻这般,好像真是他把她想复杂了? “这不怪她。”城长笑呵呵的解释说:“她上面一个姐姐,一个兄长都战死了,出生后她生母不久也为武王贡献了生命。我对她特别疼爱,她早想出去杀敌立功,我担心她的安危,把她留在身边。只是玄天武王所属,从没有吃闲饭的废物,谁也不能例外,她总要有些事情做。” 城长说到这里,动情的凑前了些,按着李天照的肩膀,请求似的说:“我知道她早晚要出去,配婚了,就由不得还能被我困着。李天照,从今以后,她就交付给你了,替我照顾好她,你们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自家人了,不要见外。” “我一定尽力!”李天照觉得不必多想,不管过去如何,既然配婚结果如此,对于他,对于七小姐,他们从今以后的关系就不一样了,还去纠结原先的那点细枝末节,也是无谓。 吃喝交谈了好一会,城长说本想让他们两个单独聊聊,但再晚怕李天照来不及赶回百山镇。 送李天照走的时候,城长又说:“配婚虽是大事,但我们玄天武王的人最是务实。十天后你过来,你们一起到配婚殿,跟别人一样宣誓就是了。原本该让她今天就随你回百山镇,考虑到镇子过几天就撤销了,就不让她去给你添乱了。” “我可以帮忙,怎么会添乱?”七小姐很不满意被这么形容,城长却只是笑笑,没理睬她这撒娇似的抗议。 “百山镇终于要撤销了?”李天照很意外,上次还没听城长提过,突然这事就通过了? “是啊,也早该撤销了,这次回去,把一应文书资料,该带的都带回来,做好撤销的交接事务。” “我知道了。”李天照很高兴,百山镇这编制还留着,本来就是多余。 李天照告辞就走,没几步,就听见七小姐喊他。 他回头,问:“七小姐还有事?” “我问你,你妻子叫什么名字?” “我记住了的,山芊启。” “那就好!我早就记得你了,李天照!”山芊启笑着挥手,目送李天照再次告辞离开。 眼看李天照的身影在城门外的路尽头消失了,千山城城长才问她:“爹替你选的,如何?” “挺好的呀,我本来看他也蛮喜欢,没想到还那么厉害,一个人去杀了大地武王的百战将,修身殿的朋友最近都在谈论他呢!”山芊启想着,又叹气说:“就是出身卑微了些,怕是跟我的朋友们都合不来。” “修身殿里的那些是朋友,凡事念交情互相有个照应,可你的丈夫必须有真本事,敢拼能杀,才有切实的功绩!为玄天武王效力,决定人生未来的根本是功绩。朋友的功绩会分给给你?能分你多少?丈夫的功绩却跟你共有!”千山城城长看女儿点头,却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听懂了,又叮嘱她说:“配婚之后,你就要迎接新生活。最近这几天,你放松归放松,但别做些不该做的事情!关键的问题你如果不慎重,就难以得到别人的足够信任。” “知道了!爹——你提醒过很多次了!我一直都守着呢,这都要婚配了,我又不笨,怎么可能这时候前功尽弃?”山芊启答应罢了,又说:“看他穿的可真寒酸,我替他订几套衣裳吧。” “你该自己准备好战装,配婚之后,轻松玩乐的时光也就结束了。” “爹,你是不是早想甩手了呀?”山芊启听了这话很不乐意。 “枉费了我的苦心!李天照将来长命百岁那是最好,万一将来战死,以他敢打敢拼,又有斩杀南豆镇百战将的本事,势必会为你填不少功绩。没有这样的丈夫帮忙,我可以助你成为十战将,但想助你成为百战将,却几无可能。” “我知道爹用心良苦啦!”山芊启抱着父亲胳膊,撒娇着,笑容灿烂。 千山城城长知道李天照几如白纸,村里出身,见识和环境影响所限,最是舍得为了功绩冒险拼命。 城里修身殿出身的就不一样了,大多都惜命,追求的是安全获取的功绩,少有轻易压上性命冒险的。 李天照如果长命百岁的话,当然最好;若是不幸战死,总也会拼杀不少功绩。 李天照已是百战将,一旦配婚后,山芊启跟他的功绩差距太大,未来的功绩都会算在山芊启头上,直到夫妻二人的功绩平衡。 因此他才果断撤销百山镇,让李天照能尽快摆脱困境,而对上面他的说法则是,上任百战将因为势单力薄,大地武王那边时有人越过山林过来袭击劫掠,以至于十八村的人被迫迁居走尽。 而李天照接任后,一怒之下独身过去斩杀南豆镇百战将及在编战士二十余人,杀伤的更多,一举让大地武王那边的人不敢再来,只是原本迁居走了的村民却已经不再回来,因此百山镇被迫撤销。 但这番上报的说辞,千山城城长却不会让李天照知道。 百山镇的资料,文书本来就少,交接的那天,城长又派了人去帮忙。 帮忙的战士暗暗羡慕,却又自叹命不好。 李天照突然成了山芊启的配婚丈夫,虽然城长没说,但作为心腹当然猜到,根本就是城长挑选的结果。 那战士想着跟随城长多年的诸多苦劳,又想到他跟李天照的地位差别,不由暗暗感慨:‘多少苦劳也比不上功劳啊!忠心耿耿,累死累活,也就混个不上不下,偶尔喝点肉汤。’ 收拾罢了,在回城的路上,那战士看李天照在马车货物上狭小的区域练步法和剑招,很是不解的问:“百战将今日还没有练过吗?” “闲时就练。”李天照当然知道,一般本事小成之后,每天练的时间就少了,因为辛苦多日也难有寸进,每天演练一两回,确保不生疏,战斗力也就不会下降。 “百战将都进了城长家的门了,何必这么拼?”那战士觉得李天照太想不开。 如果是他成了百战将,肯定得比现在更惜命,更别说是娶了城长的女儿,就更不可能再轻身犯险了,辛苦不就为了将来能舒服过活吗? “一日未入武王殿,一日不可松懈。”李天照跟那战士不同,他的目标是武王殿,不是在这里就可以停下来。 “……百战长真是志向高远!”那战士嘴里恭维,心里却不以为然。他不是没见过年轻爱做梦,还喜欢把白日梦当理想的战士。 在他看来,李天照很显然就处于这种阶段。 但他当然不会说出来。 只是,其实他即使说出来,李天照也不会在乎。 因为,武王殿就是李天照的目标。 千山城的配婚殿里,一个月一次的婚配宣誓有序进行,李天照和山芊启在三百多对男女中间。 他们望着玄天武王的金像,齐声宣读着从此携手与共,不遗余力,齐心杀敌立功的誓言。 配婚的男女中,一个年轻男人,眼现嫉妒之色,目光穿过人群,盯在山芊启和李天照的背上。 这年轻男人身边的配婚对象发觉了,冷笑说:“别看了,看也跟你没关系。我们俩是门当户对,她却是你高攀不起。” 年轻男人犹如被激怒的狮子,顿时对女人怒目而视,低声质问道:“我石天龙高攀不起她山芊启?” “城长一直防着你们石家,怎么可能把女儿嫁给你!实话告诉你,你我婚配的事情,还真不是我求家里的结果。城长明知我们两家难以信任彼此,又怕你扰山芊启的清净,故意把我们凑成一对,你不要以为是我愿意!从今以后你做好本份,我也尽好本份;你若生事,我就拆墙!” “哼!”石天龙一声冷哼,也不说好或不好。 只是想到过去跟山芊启很是要好,他作为千山城修身殿的第一人,向来自傲,以为是可以跟山家联姻的,许多次他想把生米先做熟了,可山芊启却总是拒绝。 现在,竟然要便宜一个山村出身的家伙? 石天龙越想越气,觉得他俨然成了修身殿的笑话。 “哼!我倒要看看,这个十九岁的百战将有什么厉害!”石天龙决心挽回颜面,也要狠狠羞辱山芊启。 他配婚的妻子冷笑说:“好啊!要送死就快点,赶在花烛夜前我还不用失了清白,你死了我就能重新配婚了。” “你有什么清白可失!”石天龙不屑一顾,那女人就要反唇相讥,就听见配婚殿殿长说完话了,众人有序散去。 走出配婚殿的时候,石天龙呼喊着山芊启的名字,追上了他们。 第十九章 捧杀撞上了石头 李天照还以为是朋友,见他们挂着微笑,聊着一起配婚的凑巧,又说了几句学院里头的事情。 突然,石天龙话锋一转,热情的问说:“李天照,十九岁的百战将,是不是?你现在的名声在城里很响亮,实在是我辈楷模啊!” “他是十八岁被封的百战将,在百山镇待了一年多。”山芊启觉得石天龙来者不善,因为这人向来骄傲,主动喊他们就不合常理了,还口出吹捧之言,那就必然是另有目的。 不过,山芊启理所当然为自己的丈夫、李天照那骄人的功绩自豪,十八岁和十九岁差别看似不大,她也必须纠正。 “怪我、怪我没有打听清楚,人云亦云了。”石天龙笑着,转而又说:“说起来惭愧,我也有修身殿第一剑的虚名,在千山城同辈中人里面,根本找不到对手。听说了百战将的威名,实在心痒难耐,今日既然碰巧遇上,断不可拒绝了我的切磋之情啊!” 山芊启暗暗恼火,果然石天龙另有目的,开始吹捧,笑脸相迎,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时候李天照如果拒绝,便是无礼。 不过,她也好奇,李天照跟他们千山城修身殿的第一把剑,到底谁厉害?又厉害多少呢? 山芊启也想知道,于是没说拒绝的话。 三个人都看着李天照,只等他答应。 可是,李天照却连犹豫都没有,就很干脆的拒绝说:“我没兴趣切磋。平白无故把招式都给人看到,这种事情我从不做。” “有本事又怕什么让人看到?我在修身殿几年,与人切磋比试不知道有几千场,从不在乎谁看到,反正一样的招式,别人使跟我使,也不会一样。而强者切磋,彼此还能有助益,一定胜过闭门造车。百战将总不会是看不起我这个修身殿的第一把剑吧?”石天龙哪里容他拒绝,他好不容易说些吹捧话,今天必须交手! “我不需要跟人切磋,而且我们的战印力量有差距,也没有切磋的基础。”李天照虽然不知道石天龙跟山芊启的事情,却讨厌这种强迫式的纠缠,他都说了不切磋了,这人还啰里啰嗦说一大堆! 他的剑招都是独创,不走寻常路,只有不断超越自己,跟人切磋有什么意义?让人见到他动作奇怪还比寻常更快,反而不好。 他平时练剑和步法都有意放慢速度,只有实战才全力以赴,会跟他切磋比试? 李天照真不知道这石天龙是不是吃饱了撑了,竟然能在修身殿里跟人切磋几千场。 石天龙羞愤交加,气的暗暗咬牙,却不甘心就这么被打发,强忍着羞辱感,又说:“那就当是我请百战将赐教指点,我们只比剑招,不比战印力量。” “我的剑只用来杀敌立功,无意义的切磋打闹没兴趣。”李天照不想理他了,他觉得太纠缠的人都很麻烦。石天龙这样的人,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就不理会别人的感受,那他也没必要理会石天龙的感受了。 “石天龙,改天有机会再说吧,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山芊启没想到李天照会拒绝,她觉得切磋也很平常,就算要拒绝,也不必如此让人难堪。 这样说话,石天龙跟别人说起来,都会说他李天照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盛气凌人之类的。 这很不聪明。 ‘到底是低微出身,就会说些意气用事的狠话。哎……将来怎么才能劝他学聪明些呢?’山芊启暗暗发愁。 突然,山芊启驻足。 李天照走了一步,就发觉了,回头望过来的时候,见她伸手过去,笑说:“你不拉着我的手么?” “哦……”李天照有一丝紧张和害羞,但还是握着了。 触碰的瞬间,感觉很异样,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新鲜又奇特。 他就这样,有妻子了? 李天照想起父母,却发现,不记得他们拉过手。 “你不喜欢我么?还要提醒才拉着我。难道,没见过你父母拉着手?”山芊启对李天照充满好奇,虽说原本只是好感。 但配婚了,将来不死则不离,是要携手与共的关系,她当然也很想了解他的事情。 “没有见过。”李天照摇头,又补充说:“从我记事开始,直至我十二岁,一共跟他们见面只有二十四次。” “那么少?”山芊启很吃惊,却又理解似的说:“我听人说过,村里出身的战士为了立功杀敌都很艰辛,没想到连陪孩子的时间都没有。见面这么少,你了解他们吗?” “……我没想过这问题,你突然这么问,我还真不知道。”李天照觉得他是了解的,但事实上又并不知道父母多少事情。 “以后我们有孩子了,可不能这样!到时候你要杀敌立功没时间的话,我陪他们。”山芊启发现李天照突然愣在那,发懵的模样让她诧异。“怎么了?不喜欢这样?” “不是,只是我还没想过孩子的事情。”李天照心想,他自己都还是个大孩子,怎么会想到生孩子这种事情! 再说了,他爹娘还没复活呢,他哪有心思生孩子啊! “那你该想想了,你都是百战将了,咱们的孩子有资格进修身殿,我们可以早点要孩子呀。你杀敌立功,我在家里照顾小孩,你有空回来,我们就陪你身边,多好?”山芊启想着,觉得那太完美了。 什么拼杀立功,这种事情她就没想过,自己有几斤几两她也心知肚明。 早点生孩子的话,她就可以不必跟着出去战斗杀敌了,就能继续在千山城里悠闲度日。 再说了,她觉得,本来也是早晚要生孩子的嘛,为何不早点? “我想等复活了父母,再考虑生孩子的事情。我现在体印未成,城长说哪里若有阴云境,就会安排我们去。我们刚刚婚配,对彼此的实力并不了解,未免战斗里配合的不好,是不是该赶紧回去,对练半日?”李天照看山芊启拉着他在城里逛,走的不是回去的方向,不由心急。 “婚配之日哎!一起逛逛,添置点东西,既然要去阴云境,更要准备些需要用的了。”山芊启没想到他是个练功狂,暗觉不可思议,新婚之夜还没过呢,李天照竟然急着切磋对练? 山芊启觉得,李天照不可能真这么想吧? ‘是了,他说对练切磋肯定是委婉暗示,想快点回去那个……哼,大白天的,这般心急火燎,我才不要!’ 李天照觉得山芊启的话也有道理,又有婚配之日这四个字,实在让他不好再拂了妻子的心意,于是就陪着山芊启逛着。 但李天照很快就发现,山芊启买东西很磨蹭,左挑右选精细比较半天,最后却又去下一家,继续重复先前的过程。 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李天照看山芊启一点不觉得是浪费,相反,似乎很享受这种过程。 但他不享受,可也知道不能撇下山芊启一个人走,于是她挑选的时候,李天照就在店外练步法和剑招。 街上一些人以为他是表演的,聚集起来不少看热闹的,结果看他一直没什么花式,就又散了。 李天照没试过被这么多人看着,觉得注意力难免被分散,那些观望的眼神,像村里人看耍猴戏似得,更让他觉得不自在。 但是不练,时间又白白浪费了。 他后来就攀越到店铺的顶上,山芊启逛完出来,喊一声,他跳下去跟着转移地方。 只是,山芊启在不同的店里停留的时间长度,属于谜之不可预测。 突然进去瞄一圈就出来了,李天照刚上房顶又得下来;突然又可以在某个店里看一刻钟;有时候进店时说这里的东西不错,李天照以为可以多练会,刚上房顶,就听她喊说走了。 这么逛到晚饭的时候,李天照回想白天来来回回的蹦蹦跳跳,可不就跟猴子似得么? ‘爹以前在城里,也会陪娘逛的这么辛苦吗?’李天照喝着酒,歇着脚,感觉份外轻松惬意。 山芊启点了一桌东西,两个人根本吃不完。 李天照不由劝说:“是不是太浪费功绩了?” 购买物资什么的,使用的是玄天方圆铜钱,但钱只是发挥流通作用,多余的铜钱没有钱庄可存,必须去功绩殿里换成功绩,不够用的时候再用功绩交换即可。 因此对于他们来说,钱本身是为了方便,有价值的还是功绩。 店里吃饭,根据功绩标准,有不同的‘常例’,这个不需要花费。但点常例意外的酒菜,属于额外的开销,就得消耗功绩。 “千山城里,咱们吃喝用度,花的都是我爹的功绩,不用操心。要是吃的不好,回去他要说我不知道疼惜自己的。”山芊启暗觉好笑,在千山城,她们山家人吃饭需要消耗功绩的么? 根本就不用!只是这话,她觉得现在不能跟李天照说。 “用谁的功绩浪费了都不好,你就叫你的,我吃常例就好了。”李天照要了份常例,他觉得百战将的常例伙食已经很好,饭管够,菜也有可观的肉,为此浪费功绩,他实在觉得不必要。 他小的时候,父母为他很节约的积攒功绩,母亲胳膊受了重伤也不舍得花功绩去治疗殿。 现在,父母都还没有复生,李天照无法接受把功绩浪费在任何不必要的事情上。 山芊启没跟他争论,笑着说:“菜还是点这些。我都想吃,可是呢,都吃不完,多的你是帮忙吃呢?还是眼看着浪费?” “吃不完再说。”李天照还是叫了常例的饭菜,他没办法心安理得的花千山城城长的功绩。 菜来了,山芊启却夹着菜喂他,边自说:“今天你辛苦了,晚上我们早点歇息。” “是啊,明天早点起来,好好熟悉下彼此的路数。”李天照还惦记着这事,夫妻两人不清楚对方的招式特点,并肩作战的时候怎么配合的好? “……你就惦记着明天早上的事情?”山芊启实在受不了了,决定委婉的提醒一下,今天这样的日子里,他们到底最应该惦记什么! 李天照想了想,懂了…… 晚上的事情,他其实也很惦记,只是不好意思说而已。 不过,他好意思做。 夜晚。 屋里风吟半宿,云缠不止。 天亮的时候,两个人亲密的抱着,彼此凝视,都觉得对方比昨日看起来更让人喜欢。 原本的陌生距离感,突然就没了似得。 这感觉很奇妙,却又不如初体验的滋味妙。 他们醒了,却还不愿意立即起床,李天照也没催促。 两个人说着话,都觉得能敞开心扉。 外头天都亮了,往常李天照早就起来了。 今日,却直到有人来喊,他才急忙穿衣。 “城长有令,丰收城外阴云境突现,请百战将即刻率众支援!” 第二十章 阴云境 李天照精神大振,对他来说,简直是双喜临门! 昨天结婚,今天就有阴云境的战事能参加,那就是可以杀敌立功了,还能见识一下,阴云境到底是何等模样! 山芊启却一点都不开心,外头传令的人走了,她就喊李天照,撒娇似的责备说:“我怎么去战斗嘛!火辣辣的疼,腿还软的站不起来,都怪你!这趟你自己去,我不知道要修养多少天!” “那行,这趟我自己去,你好好修养。”李天照也不知道山芊启到底什么情况,但昨夜刚开始的时候,她是说疼,后来虽然没说了,但也叫唤过许多次快累死了,要死了之类的话。 山芊启本来以为他不肯,没想到如此痛快,她在家,他拼杀的功劳现在却要帮她提升阶级,这种吃亏的事情,换了是她,肯定不干。 于是心里感动,声音也特温柔的叮嘱说:“你别这么急,吃点东西再走。还有,阴云境里听说很凶险,千万不要逞强!功绩少点就少点,人平安无事最重要!” “我会权宜行事,你歇着,我走了。”李天照拿了剑就走,城长府里准备了吃的,他叫人给装起来,准备在路上吃。 李天照昨日用功绩换了一匹马,就为了将来外出战斗方便,没想到这么快就发挥了作用。 千山城城长不放心,送他出门时叮嘱了几句,又说:“阴云境里人多力量大,尤其不要跟地头上的人起冲突,该让就让。” 李天照点点头,却没听进去,也没办法听进去。 阴云境里具体什么情况,他也只是听说,哪里有切身体会? 他现在只是知道,越早去,就有越多时间杀敌立功。 因为阴云境的形成很突然,持续的时间也不会太长。 李天照驾马飞驰出城,顺着地图上的路线,赶往丰收城。 千山城城长去寻山芊启,见面就责备她说:“第一次去阴云境,你不陪着,却在家里装病!” “什么嘛!人家真的不舒服要修养,我这样去,不是拖他后腿吗?”山芊启可不愿意去阴云境那种凶险地方。在里面吃没好吃的,睡觉要露宿,澡都不能洗,那般苦日子,她才不要体验! “去别人的地头,支援的能捞着多少功劳?你去也没什么危险。我是担心李天照不知变通,有你在,还能替他周全。” “不要嘛!爹,我真的腿软走不动路!你都不知道他多折腾人!”山芊启打定主意不去,绝对不去,一定不去! 她最盼着的就是一夜受孕,然后养胎生孩子养孩子一条龙,此生都不必去拼杀。 “毕竟结婚了!他要还没挣着功绩,人就没了,我看你后不后悔!”千山城城长气结,又不好强迫女儿,从小宠惯了,此刻也只能是劝说。 “……不会的!我丈夫才不是短命鬼!爹讨厌!”山芊启此时对李天照百般欢喜,想的都是夜晚的美好,只盼着他好,只想与他一生都如昨夜那般厮守。 城长摇头离开,他又何尝希望李天照如此短命? 可是,说到底,李天照的实力没问题。但毕竟是跳升上来,根本没经历过磨练。 千山城城长只能寄望于安排给李天照的副将,能够发挥作用。‘料想他向来处事稳妥,也不会由着李天照乱来,该是没有大碍……’ 李天照是百战将,照常理,其手下该有十位十战将,十战将手下又有为数不等的战士。 但去阴云境支援,在编战士没有机会。 十战将也不是谁都有机会去。 李天照此行为首,另一位百战将是副手,但实际上都是千山城城长的人,真正听的是副手。 除了他们,还有三位百战将,二十多个十战将,最高的天级,最低的玄级。 阴云境是天地自然中的混沌之气聚集而成,远远望去,一大团区域都似被层层叠叠的黑云密布,底部与地面相接,顶部则高如小山。 阴云境的体积大,一旦敌人发现,必然会进入争夺。 平常天地间的浓度如果是一,那么阴云境里的混沌之气就是一千,而且浓度很稳定。不像天地自然的异象那般飘渺难测,进了阴云境,运气好点的,多少都会有收获。 李天照路上听副将说了详细,思索着说:“换言之,进入阴云境除了战印吸收里面的混沌之气,真正最关键的是混沌之气凝结而成的有形之物,混沌气珠……我们人少,想得手难度很大啊!” “丰收城不是我们的地头,丰收城城长恐怕被敌人夺走,因此召请支援,但主力是他们,让支援的分多少功绩,还得他们作主。至于混沌气珠,也是他们的囊中物。”副将记得千山城城长的交待,说话也就不过多修饰。 “混沌气珠的力量战印吸收了会有多强?”李天照既然知道这东西是阴云境里最有价值之物,当然得追问到底。 “战印不能直接吸收,只有伟大的玄天武王才能解开混沌气珠,运用其中蕴含的力量。对于我们来说,混沌气珠可以换取功绩,根据大小,功绩高低也有不同,一群人分下来,仍然很可观。”副将解释的明白,却知道那东西这次跟他们没关系,除非是出现在千山城附近的阴云境,混沌气珠才可能属于他们。 李天照明白了,又问了混沌气珠是什么模样,又问了些混沌之气的事情。 混沌之气也是大家进入阴云境的重要动力,那是比外间浓度更高的混沌力量,不是谁都可以幸运的吸收到,但谁都有可能吸收到,于是人人都可以满怀期待,哪怕这一次失望,下一次仍然可以带着希望。 去的次数多了,总有能吸收到的时候,只是多少的区别。 这阴云境,也就是百战将最主要获取功绩的战场。 有许多十战将也会混迹其中,但大多数只能分点汤水,并没有机会吃肉。 丰收城位处于百山镇的东北方向,坐落于群山连绵的边缘地带,跟大地武王那边也隔着山,却只有几座山,两边时长有打斗,大多是大地武王那边的人过来劫掠。 丰收城的粮食产量多,是重要的粮仓之地,人口是千山城的两倍,在编战士的数量也更多,级别上两城城长相当,但实际掌握的战斗力却差距较大。 李天照他们到时,阴云境已经稳定,丰收城的人进去都有半天了。 “百战长,阴云境与地面接触的区域,都是入口,只是丰收城必然派人把守,除非敌人冲破闯进去了,否则支援的就得在外面等。” 副将说的时候,李天照已经看见阴云境覆盖地面的区域一面,站了一大圈战士,还有几队人分散在几处,歇息驻扎。 “规矩还真多!”李天照看的可气,如此看来,阴云境出现在哪里,就等若被最近的城市所私有。 “如果大地武王的人不来,等丰收城的人找到了混沌气珠,就会让我们进去吸收混沌之气;如果大地武王的人来了,突破闯进去了,我们就不必打招呼,直接进去。”副将对这些规则早习以为常,从大的方面来说,这样对各城是最好的。 “这么说,我们还得盼着敌人来?而且来了,还得坐视他们冲进去?”李天照觉得未免太荒诞。 “大地武王的人肯定会来争夺混沌气珠。毕竟是丰收城的地方,刚开始我们不便插手。”副将说的婉转,刚说完,就看见远处山林里鸟惊飞,林木摇动。“来了!” 李天照寻思着敌人过来的未免太快太容易,丰收城跟大地武王场面有战斗,理当有关卡,阴云境出现了,必然会增兵严防,靠着地形设置的防御关卡,就算敌人人多也不容易突破。 但是,当他看到先跑出来的是丰收城的战士时,他才恍然明白了! ‘这种时候实力强的都去了阴云境,守关的战士根本不会尽力,放敌人过来进了阴云境,他们中许多还有机会进去,远比在关卡的功绩收获更大,而且危险更低!’李天照看出这种现实的不合理,是源自于阴云境的功绩分配问题。 现实也的确荒诞,支援的多个城市来的人都看着大地武王的人冲入阴云境,负责防守的丰收城战士其实也不尽力,很快就后退让敌人冲了进去,然后他们也跟着进去了。 各城来支援的,这时约好了那般,一起冲向阴云境。 李天照的感觉很不好,这不是他从小幻想的杀敌情景。 他一直以为,该是人人毫不犹豫的奋勇击杀敌人,只比谁杀的多、杀得快才对! 可现在看见的,却是怠战,是对玄天武王的不忠。 战场不该是这样的啊! 李天照冲进了阴云境,然后,他很快就发现,不论敌我,进了这里面之后,全都变了人似得,都奋勇了起来,全然不是进来前的状况! 阴云境里,总有灰黑的云雾。 许多地方还是可以踏足行走的黑云,这些黑云是楼梯,是道路,还是墙壁。 丰收城的战士并不是吃闲饭的,原来在阴云境里有相当数量的守株待兔,大地武王的人进来后,就遭到截击。 那些放大地武王进来的,然后跟着进来的丰收城战士也在奋力冲杀,一时间形成夹击的优势局面。 李天照领着千山城来的人冲进去不久,就跟大地武王的人遇上了。 ‘这才是战场!敌方的百战将在哪里?’李天照握剑在手,迎着面前的敌人,毫无怯意的冲了过去! 他还没跟敌人接近,副将就急呼喊他后退。 与之同时,李天照看见灰雾中,亮起来许多颜色的异光。 光芒,一时照亮了阴云境的灰黑。 惨叫声,惊呼声,警示声,随这些异光飞蹿,此起彼伏。 一些光,亮起在李天照面前。 第二十一章 分道扬镳 道道疾光一闪而至! 千山城的副将惊急大叫道:“趴下!” 他自己先趴在层层黑云之上,来的那些战士都有经验,纷纷卧倒,还有情急直接摔倒下去的。 李天照根本来不及看清疾光是什么,下意识的回避。 只见他奔走之势犹如旋动的风,道道疾光全从他旁边掠过,没有击中的。 副将趴那看见李天照还在冲,急忙又喊说:“百战将不要去!敌方有混沌剑客开路!” 李天照很想探究这疾光到底是什么,眼看前方又有光华亮起,就闪在堆叠的黑云后。 他本来以为这是战印绝技,但听到副将说,才知道是拥有混沌碎片力量高手。 灰黑的阴云雾气阻隔,让人看不清光华是何物,只见接连乱飞,约莫能射出三十米的距离才会彻底消失。 千山城这边又来了些支援的,还有本来在外面负责看守的丰收城战士,见到前方的光亮,都不敢过去。 “看吧!我刚才就说是暴雨剑!果然是他吧?要不是我提醒的及时,大家伙退的早,刚才在外面就被他宰光光咯!” “是啊,这家伙换了新战衣都没认出来。不是听说他调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谁知道!有这家伙在,这回阴云境的混沌气珠估计要丢。” 李天照听见丰收城的战士在那议论,才知道他误会丰收城战士们在外面防守时迅速退让的原因。 ‘这就是混沌碎片力量的威风?我的千杀之力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显现,要是显现的早些,就能更快踏入武王殿了!’李天照暗暗惊羡,这就是有混沌碎片力量的高手的威风,一人震慑全场! 如此神奇的力量,寻常哪里能办到? 大地武王那头的暴雨剑的威慑力下,本来在阴云境里守株待兔的丰收城战士们也不敢死命拦截,改而化作许多股,分散往阴云境里找寻混沌气珠。 暴雨剑只有一个人,与其正面硬碰,不如去找气珠,散开后遇到敌人,只要没有他在的队伍就能拼杀,当然比在门口用命填来的有意义。 大地武王来的人凭借暴雨剑的威风,突破了拦截,深入到阴云境内里后,也都化整为零,各自去找寻混沌气珠了。 各城来支援的,这时也各自踏着浓密的黑云层,往里面去。 李天照踏着层叠的黑云,既新鲜又觉得神奇,混沌之气聚集而成的阴云境,里面犹如迷幻之境,黑云堆叠的路,有四面八方延伸的,有朝着上方延伸的。 填充了大片区域的阴云境内里,就是被黑云分割的错综复杂。 副将告诉李天照说,阴云境因为是混沌之气聚集而成,内中黑云分割的路线犹如迷宫,而且没有完全一样的,每次进入,大家都是碰运气的选择路线,不存在路线图之类的东西。 “竟然也不能留记号?”李天照试着在黑云上划割,发现剑压着黑云内陷,可黑云就像割不破那样,越用力,力量被卸开的就越多,内陷的黑云产生的反作用力也越大,很快他就无法再压进去分毫。 “黑云是混沌之气聚集而成,浓度很高,相当于威力很强的战印护体力量,相连的黑云会一起承受力量,想破坏黑云,就得有瞬间毁灭整个阴云境的力量才行。阴云境随着时间推移,内里还会不断发生变化,方向感混乱多变,也没有规律可寻,记路都是惘然。进来了,就算想出去,也得看运气。只有拿了混沌气珠,阴云境失去了核心,才会失去稳定性,那时候大家的战印吸收缓缓消散的混沌之气,直到阴云境彻底散尽。” 李天照打量灰黑云雾,视线距离太短,走在黑云上又没有脚步声,随时都可能跟敌人遇上。 可想而知,进了阴云境,简直是步步惊心。 李天照他们顺黑云的路走了一段,在一处八向的分叉区域,副将突然说:“我们就在这里驻守吧。不管哪边来了人,我们都能进退自如。” “混沌气珠的位置还会变?”李天照听的疑惑了,驻守一处,怎么可能碰上气珠? “气珠跟我们支援的没关系,咱们进来就是看能不能吸收到混沌之气,如果碰到敌人少,能打就赚功绩,不能打,就利用分岔口退走。除此之外还有支援的功绩,深处是丰收城的主战场。”副将觉得开始就说的很清楚了,李天照竟然还对混沌气珠心存幻想。 “是啊!百战将可能不知道,混沌气珠的功绩是按阶级分配,不是均分,我们来支援的,没必要承担无谓的风险。”另一个百战将也意识到李天照年轻气盛,也帮忙说话,好让他打消妄想。 “拿不拿得到是一回事,进去看看总有机会,哪怕再渺茫也是有。即便碰不上混沌气珠,深处遇到敌人的机会也更多,杀敌不也是功绩?实在没道理消极留守。”李天照见副将不吭声,另外几个百战将也不说话。 他明白了,这些人不会听他的,于是就说:“愿意留守在这里的,可以留下。想杀敌立功的,可以跟我走,有没有想立功的?” 来的百战将们没人说话,十战将里有人心思活动,想跟着拼一拼,可是,看到绝大多数人都没跟着去的打算,他们又觉得势单力薄,遇上敌人就是送死,也就放弃了。 副将早知道不会有人跟着去,他也不想李天照去,本来他的职责就是劝阻,于是说:“百战将还是稳妥点好,敌方的暴雨剑很厉害,一旦碰上就麻烦了。城长千叮万嘱,让我们行事要谨慎稳妥,更要我劝百战将不要激进,还请百战将三思。” “城长的关切我明白,但我来阴云境是为了杀敌立功。谁也不知道下次遇到阴云境是什么时候,机不可失。大家在此驻守,迟些再汇合。”李天照根本没想过进来混,也不理会那副将和别的百战将劝阻,一个人随便挑了条路,离队进去了。 副将劝阻无效,虽然回去不好交待,但也不可能把命搭上,来的都有经验,他就算跟着去,别人也不会去。 于是,副将也只能祝李天照好运了。 一个百战将感叹说:“哎!到底是年轻啊!” “初生牛犊不怕虎,劝也劝不住。”另一个百战将不甚关心李天照的死活,自顾取出带来的行装,往地上一躺。“我睡会,这次不知道要多久完事。” 正这时,他们看见灰黑的阴云里过来条人影,是李天照! 众人都以为他想通了,知道一个人去也做不了什么。 副将高兴的说:“百战长回来了就好!” 没想到,却见李天照举剑对着他们一群人,缓缓挪动着说:“以剑为证,我们分作两路,诸位留守,我独自入内杀敌。驻守遇敌之功与我无关,我杀敌之功亦单独计算。” 末了,李天照收剑入鞘,掉头走了。 一众人面面相觑,摇头失笑,还有人估摸李天照走远了,才说:“他还以为自己是有混沌碎片力量的混沌剑客啊!一个人进去还打算挣多少功劳?别被人围攻打死,有命能活到阴云境消散就不错了!” “还用剑誓为证分割功绩,我们还不乐意把驻守的功劳分给他呢!” 众人议论了一阵,都是些不快之言。 李天照不在乎他们怎么想怎么说,他是追求杀敌立功的,不会错过机会。而留守的那些,分明跟他不是同道中人。 望天村的事情还没明朗,他当然要吃一堑长一智。对着剑说,以剑誓为证,避免再有出问题。 单独作战,固然没有大部队一起方便,但积极找寻,总能袭杀些敌人,再怎么样功绩也比驻守来的多。 ‘山芊启还需要大量功绩提升,好不容易有机会来阴云境,绝不能混时间!’李天照击杀南豆镇的百战将后,从荒级提升到洪级,当时他还没配婚;现在婚配了,就要等到山芊启达到百战将级别,他才能再升。 这事并不容易,除非李天照能在这里碰上两个落单的百战将,并且没让敌人逃脱,顺利击杀。 只是……像他这样一个人离队的百战将,怕是不好碰上。 灰黑的蒙蒙云雾,阻碍了人的视线,好些的,能看清一丈,最糟糕的视距只有半丈。 李天照眼睛看着前方,耳朵倾听着。 脚步声没有,但是,衣服拂动的声响还是有的;如果没有握着剑鞘,晃动中碰着腰带上的铁扣之声,那就更响了。 但李天照更注意的,却是人步走间带动的气流。 如果把气流看作有形之物,可以比作水,人若在湖水中行走,水下暗涌流动,影响范围很广。 气流也一样,一处被搅乱,会对别处也造成影响,那些微妙的流动变化,李天照可以很敏感的捕捉到。 李天照突然闪身,半蹲在黑云凸出处的下方,这里的视距短,即使敌人从旁边走过去,也未必能发现他。 气流的流动告诉他,前面正过来一队人,大约十几个。 他握着剑,半蹲在那,不片刻,隐约看见十几条朦胧的人影走过来,又走过去。 这群人注意力主要在前方,掠过侧面时,看到李天照蹲的地方,也是一团跟黑云差不多的模糊黑影,哪里想到会是落单的人在那? 李天照等这群人过去了,从藏身处出来,静静站立片刻,没感觉到这人来的方向还有人过来。 他尾随过去的那群人,小心的贴近些,最后的人没想到刚走过的地方会有人跟上来。 李天照稍微离近些了,看见那人的衣装,还有剑的长度,该是大地武王那边的。 ‘十几个人,冲杀一波,能一鼓作气拿下最好!压力大就且退且折回!’ 第二十二章 孤剑 李天照决定动手! 他既然是来杀敌立功的,就得有胆量,不可能指望着敌人还有像他这般落单的。 李天照尾随在那群人后面,突然加速前冲,一手捂着最后那人的嘴,同时剑也自后背刺了进去。 袭击得手,他迅速拖着那人后退,隐没在灰黑的云雾里。 ‘很好!’李天照缓缓抽出剑,又低着身子追上那群人,如法炮制的接连袭击队尾,竟然连续得手了六次。 这也多亏了阴云境里的特殊环境,适合袭杀,让初次进行这种战斗的李天照,顺利练手。 李天照再次要追上去时,突然感觉到前方的气流变化不寻常。 ‘他们发现人不见了!这气流动向,该是两三个人分别走到了路边……他们在设伏!’李天照感觉气流静下来了,决定将计就计。 前面那队人的确发现人少了,但是却很冷静,带队的悄声低语,剩下的立即会意,当即悄声无息的在视距不好的路边埋伏,等着暗算他们的人过来的时候出其不意。 他们目不转睛的盯着灰黑,突然,看见一条模糊不清的黑影过来了! 刹时间,两边埋伏的五个人对着黑影挥剑或刺或砍,瞬息间全部击中! 他们暗暗一喜,其中一个埋伏的人看清了刺中的人的模样时,却吃了一惊! 那是他们自己人的尸体,这是诱饵! 可是,发现的人根本来不及呼喊,一道剑光,在灰黑的云雾中,划起道白色的弧光,瞬间把埋伏的五个人,连带中间的诱饵一并斩开! 李天照百战将的战印力量发动之下,又得到他长久苦练的体能增幅,这一剑,竟然没有费劲的感觉。 直到一击得手,李天照犹自暗暗吃惊。 他本来也不知道一击能有这等威力,只是敌人多,他势必要如此攻击,才能确保效果理想,若是一剑剑的刺,等他回剑的工夫,敌人也差不多反应过来了,哪里能一击斩伤多个? ‘天苍山的那个百战将当时难道并不是运用了战印绝技?只是全力挥斩就如此厉害?他当时得虚弱不堪到何等地步,才会让我捡了便宜!’李天照在实战里体会了百战将战印的威力,才知道天苍山时候他那般做有多凶险。 当时那百战将但凡有多一点余力,结果可能就是他白白送命。 这些念头只是在李天照脑海中一闪而过,眼下他可没功夫感叹那么多,实战体会的战印威力,让他对眼前的战斗信心倍增! 破了五个敌人的埋伏,响动也惊了剩下那几个敌人。 他们一起冲过来,没有发出呼喊声暴露自己,但他们挥动的剑,却都不带留情! ‘敌方带队者没有明确,不可硬冲。’李天照当机立断,迅速后退的同时,捕捉着气流还有敌人发出的任何响动。 他很快确定,还剩下五个敌人,冲过来的步伐保持的很稳,他即使继续后退更远,也不会得到距离差让他有机会一个个击倒敌人。 ‘大地武王的人用的剑更长,百战将的百纹剑又比寻常战士更长,正中央那个敌人奔过来时兵器激荡气流的动静更大,应该是带队的!’李天照确定了敌人里威胁最大的,当即改退为进! 只见他伏低了身体,身形在旋动中踏着黑云,借助黑云越压反作用力越强的特性,使之如弹射器那般,加速了他旋动前冲的速度。 冲过来的五个敌人,正进入视距最糟糕的区域时,猛然看见一团黑影从下路旋动着冲杀过来! 中央的那个百战将眼看剑光过来,惊怒之下不容多想,直接发动战印绝技,便是自救不成,也想拼个两败俱伤。 炽热的金光亮起,那百战将的剑才递出一半,双目就骤然圆瞪,难以置信的看见旋动斩过来的剑光,竟然比他预料的更快挥到! 大地武王的百战将的战印绝技才使出了一半,就被李天照的的剑斩断。 李天照一击得手,顺势蹬足,剑顺势又把临近的敌人斩倒,同时抬起左臂,靠护腕装在侧旁另一个敌人剑身上,紧接着肩膀顺势冲撞,把那人顶的连步后退,没等那人被荡开的剑重整阵势,他的剑就先斩了上去! 剑过,带着飞洒的鲜血。 李天照顺剑势旋动回身,本来在另一面的敌人这是自背后同时进攻他上路和下路,他当即一跃前冲,凌空横飞翻旋着掠过去,手里的剑顺势绕身,接连斩伤了那两人的胳膊和腰。 那两个敌人一个剑落地,另一个腰受了伤,扭动着都疼的满脸是汗。 胜负已分,他们毫不迟疑的迅速分两头奔逃! ‘跑的倒是快。’李天照去追那个腰受伤的,刚追几步,就见那人扭头看了眼,然后——很果断的把手里的剑丢了出来。 ‘弃剑求生?放是不放……’这个瞬间,李天照真想罢手,他要的是立功,这两个人的剑留下了,战印他可以取下带走,并没有必要击杀。 可是,就在他产生罢手的念头时,却突然想起南豆镇…… 南豆镇的百战将临死前告诉他,敌我厮杀拼命不是诗情画意的浪漫,更不是平和从容的温柔。 南豆镇那个丢石子的小女孩也告诉他,对敌人慈悲,只是对自己残忍。因为你是心怀慈悲,敌人的心里眼里却只有恐惧和仇恨,如何能感念到你的良善用心? 李天照把心一横,捡起那把剑,朝着前头腰部受伤的敌人射了出去。 剑出手的瞬间,两个逃走的敌人都在放声大喊:“玄天武王的人有……” 话音未落,李天照捡起另一把剑,循声飞射出去,胳膊受伤的人也中剑倒地,没有力气再大声呼喊了,可是嘴里,还在念叨着没说完的话。 “……玄天武王的人有孤剑,有孤剑……” 李天照拔出那人身上的剑,顿时也就没了声息。 这两个人是想放声大喊,指望着有自己人听见了能赶过来。 ‘原来你们把单独行动的人叫做孤剑?’李天照觉得不能耽搁,迅速取了剑上的战印,本来这里面不宜背着许多敌人的兵器,他也知道这时候不能贪恋缴获兵器的那点功劳,尤其是作为百战将的他,缴获十战将的兵器,功绩减少严重,更没有必要。 但是,他想了想,还是把剑都带上了。 李天照找了段视距很差的区域,在较宽的阴云走道边歇息,盘算着刚才的收获,却只有敌人百战将的战印值得一提。 功绩的计算分明是早考虑过以强杀弱比较容易的问题,荒级百战将拿十战将的战印本来就少的很,提升到洪级百战将的李天照,拿十战将的战印得的功绩,只有原本的万分之一。 李天照得的功绩,按他的阶级算法,十战将的功绩被减少的太多,填给山芊启都嫌少。 ‘我的功绩填她又设了限制,她只有位阶越高,才能获取越多,别的都被封存,这百战将的战印,按算法她也只能先拿十八分之一……’李天照当初还跟俘虏说过,玄天武王这边,没有说靠丈夫享受功绩的事情。 但此刻这规则,却让他单方面的帮助山芊启提升阶层也变的很难。要更快,必须山芊启也投入战斗,并且亲手击杀敌人,获取的功绩比例才能提高。 如果今天她来了,这个百战将的战印功绩,她就可以至少获得九分之一的比例,整整多了一倍! ‘昨夜不该让她累成那样。现在只有我设法多杀敌人,多拿些功劳了!’李天照歇息了片刻,收好了战印,继续搜寻。 不多久,他又遇到敌人,但这一次,从气流情况判断,是大部队,过三位数的阵容。 李天照虽然自信,但脑子还正常,那么多敌人,围住了他都难活命,何况这种数量,必然有好几个百战将。 李天照很果断的掉头,在分岔路口,等这群人过去了,他才继续原路前行。 李天照本来以为再遇到数量合适的敌人不难,却没想到,他在阴云境里转悠了半天,也没再遇到十几个人的队伍。 但几十至百余人的大队,却遇到了很多。 这不由让他意识到,原来他开始能遇到十数人的敌方队伍,才是罕见的事情。 阴云境里,大队一起行动的才是常态。 ‘总不能单挑大几十上百的大队伍吧!’李天照寻思着,否定了这个狂想。‘还不如循声找那些在厮杀的,既帮了忙,又有机会击杀敌方的百战将,一举两得!’ 李天照不想继续无头苍蝇的乱转碰运气,那也是在浪费宝贵的阴云境之行。 于是他把注意力放在响动上,如此又走了一会,突然听见前方有兵器碰撞的声响,还有杀喊声。 ‘终于找到了!’李天照高兴的循声过去,很快到了交战的地方。 那是个四岔路口,视距难得的好,可以看清六七丈的距离。 大地武王的人跟丰收城的正厮杀的激烈。 四条岔道,有两条是丰收城的人冲杀占据优势,另外两条岔道里则是丰收城的被大地武王的人压的不断后退。 ‘我去局面不利的走道救场,如此杀敌拿功劳他们也不该会说什么。’李天照看见一条岔道里,一个拿着把非制式长剑的敌人,挥舞把大锤子,威风的很,丰收城的战士根本不敢上前,被追的不断后退,却还是有人被砸的倒下。 ‘从锤子上的战印纹路密度看来……是百战将!就他了!’李天照没遇见过使大锤子的敌人,他挤过人群的时候,两分紧张,八分期待。 第二十三章 幽蓝的刀光 李天照很想知道他到底可以快速前冲到什么程度,他的剑法到底有多强? 这些只有实战才能揭示答案。 哦,南豆镇百战将说过,他的剑法应该、也值得起个响亮的名字。 ‘母亲用命换来的奥秘,我的千杀之力一直是爹娘的骄傲,那这剑法,就叫千杀剑吧!’李天照的剑在鞘中,眼睛则盯着那个使大锤的敌人。 大锤挥动中根本不需要使用战印力量,威慑力首先就令丰收城的战士不敢靠近。 每当大锤挥动,最近的两排战士立即后退保持距离,却总有至少一个人被锤子砸中,兵器被震的脱手飞出去,人也口吐鲜血的跪在地上,没等挣扎着再战起来,就被第二锤砸成稀烂! 飞溅的血浆粘在丰收城一群战士身上,脸上。 一群三十多个战士惊惧不敢上前,却又不能落荒而逃,只好继续后退。 四向的分岔口,有两条是丰收城占据优势,剩下的两条路则节节后退。 退归退,他们也不能撤,占据需要他们发挥吸引敌方百战将的作用。 至于打下去的结果,最后是丰收城占据优势的两条走道先结束战斗,腾开手脚过来夹击呢;还是大地武王占据优势的两条走道里的战斗先结束呢? 这,就是此刻激烈厮杀可以看到的局势。 丰收城后退的战士中间,李天照朝前挤着,沉默的脸上,一双冷静的眼睛,始终在观察敌将。 李天照的剑在鞘中,避免拔出来会引起敌将注意。 直到前面只有两排人,李天照才停了下来,装作跟旁人一样混迹在人群里。 敌将大锤又一次轮动,前面两排丰收城的战士迅速后退,李天照的位置本就在锤子的攻势之外,他眉目微沉,眼看着西瓜大的锤头掠过面前的时候,压着黑云的脚下骤然一蹬,刹时间犹如离弦之箭那般,掠过锤头,攻向敌将! 大锤此刻绝不能够骤然逆向,等到对抗了惯性停下来,再回扫的话,李天照自信已经得手。 这是他处心积虑,势在必得的一击。 可是,当他扑出去的时候,敌将的目光瞬间把他锁定,与之同时,他看见敌将眼里流露出嘲弄之态,嘴角还扬起一抹冷笑。 就仿佛,李天照才是猎物那般。 ‘他不可能来得及变招!’李天照虽有惊疑,却仍然自信的维持攻势,丝毫没有怯意。 硕大的锤头,维持着原本的惯性,距离李天照更远,断然来不及变招。 可是,锤头突然亮起金光! 巨大的、仿佛能震动整座阴云境的惊雷突然炸响! 李天照只觉得双耳骤然失聪,还伴随着剧烈的疼痛,那种疼痛像是顺着耳朵一路传递进脑海,震的整个头都嗡嗡作响,眼前的视线也天旋地转,晕头转向,混乱不堪。 陷阱! 手持大锤的敌将嘴角扬起的笑更冷,他的钓鱼手段已经很久没逮着猎物了,熟脸的百战将都知道他的战印绝技厉害,没想到今天突然有上钩的。 从李天照在人群里朝前挤的时候,大锤的百战将就已经注意到,却假装一无所觉。 他保持着节奏招招卖破绽,给李天照机会出手。 诚然,正常情况下大锤敌将实在没办法反击。可是,他的战印绝技发动之下,敌人头疼欲裂,根本没可能继续维持攻势。 如此一来,他卖的破绽,就是陷阱。 大锤敌将冷笑着,但笑容却很快定格。 他发现这个敌人不太一样,明明吃了他的战印绝技,此刻势必头脑混乱不堪,看不清听不见,方向感全无,甚至连自己在做什么都没有意识。 可是李天照的攻势没有停,也没有变。 这是,什么意思? 大锤敌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极尽努力的后退,挥动锤子。 但来不及,绝对来不及!他卖的破绽本来就绝来不及反击,何况他发现李天照挥过来的剑还异常的快! 白色的剑光一闪斩至。 大锤的敌将毫无办法,眼看着剑光斩到,他绝望的抬起护腕招架,即使明知道根本挡不住。 护腕寻常自救,可以充当灵巧的盾牌作用,但却无法抵挡同级对手发动战印力量的精确攻击。 白光斩断了护腕,斩开了大锤敌将的脖子。 他顿时觉得身体的力量在飞快外泄,抓着大锤的双手极尽力量,也只能抓着,让身体抵着长柄锤支撑着,才不致倒下。 他想捂着脖子,却没有手,他没想过自己会是如此败亡。 最得意的钓鱼杀敌套路,最后却送了他自己的命。 只是,他不明白李天照吃了他的战印绝技,为什么还能维持这么稳,这么快,这么凶的攻势? 李天照的确头疼欲裂,脑子里一团混乱,甚至不知道此刻身在何处。 但在吃了惊雷爆炸的瞬间,他脑子里最后一丝清醒的念头还是:‘他不可能来得及变招躲开!’ 这之后,其实李天照因为头脑混乱,真的不知道周围的情况以及自己的处境。 可是对千杀剑法速度的自信,却刻进了他的身体里,刻进了骨子里。 这份自信的驱使下,他的身体维持着原本的攻势,没有因为头脑的混乱而停下。 一击斩杀了大锤敌将之后,李天照的头脑仍然处于混乱状态,身体维持着快速旋动的攻势,舞成一团,快剑圈圈绕身乱斩,砍倒几个上前的大地武王那边的十战将后,旁人以为他没受到惊雷绝技影响,就不敢再上前。 丰收城的战士们眼看大锤敌将死了,顿时精神振作,不知谁高呼:“冲啊!” 刹时间一群人涌上来,越过李天照两旁,杀奔敌方。 一方士气高昂,一方主将被杀,士气低落,哪怕大锤百战将的那些心腹属下极力抵抗,还是被杀的不断后退,他们急切之下,扯开嗓子高呼:“刀娘!惊雷百战将被敌人杀了!” 另一侧走道,一条身影挥舞双刀,正压着丰收城的一个百战将打,她一个人冲在前面,两把刀直砍的丰收城的人节节败退。 与他对阵的百战将心中叫苦不迭,只恨自己倒霉被她盯上,担起了吸引她注意力的苦差事。 他一味被动防守,犹自心惊胆颤,不知道多少次都觉得要守不住了。好在总有身边的十战将可以卖,这才让他一次次化险为夷,撑到了现在。 刀娘听到熟悉的那些声音高喊,又惊又怒又不敢相信,当即撇下丰收城的百战将,提刀掉头一个纵跃飞身而起,黑色劲装包裹的身体掠过一排排战士头顶,凌空踩着别人肩膀借力,二度纵跃就落到了分岔口。 只见她身体前倾,提刀在身体左右,速度极快的前冲着怒喝道:“让开!” 走道上大地武王的战士纷纷让出路来,本来士气高昂、奋勇冲杀的丰收城战士看见冲过来的黑影长发飞扬,双刀亮着暗蓝色的幽光,顿时吓的掉头朝后跑,唯恐后面的同伴挡路,还惊急的叫嚷催促说:“刀娘来了!刀娘来了!” 片刻工夫,刚才越过了李天照的丰收城战士,突然又更快的跑了回来,再次跃过李天照身旁,全躲在他后面,还离的老远。 而这时,李天照头晕目眩恢复没多久,刚把敌将大锤上的战印取下来,正往怀里放,就看见丰收城的人惊急的喊着话跑回来。 ‘刀娘?似乎是个很厉害的敌人?’李天照放好战印,丰收城的战士都跑到后面,他也看见一条黑色的身影速度极快的奔过来。 飘荡的黑发下,那张白的让人发寒的脸上,凤目中透出来的是深深的仇恨。 她不需要问,李天照不需要说。 站在大锤身边,唯一没跑的人,自然是她的仇人。 “还我哥命来——”刀娘悲声怒喊,身形飞快的旋动了起来,两把刀带着深蓝的幽光,化出一团模糊的光影,令人根本看不清刀和人! 快,很快! 刀娘发动攻势的瞬间,李天照就不由自主的眉目一沉。 旋动增速,步法、刀法都因此得到额外增力,无异于契合他的千杀剑核心奥秘。 ‘难道娘是被她的刀所杀!’李天照第一时间产生这种念头,但下一个瞬间,他又觉得未必。 因为他已经看出刀娘的步法和刀法,并不是针对最快曲线的作用。 虽然看起来拥有这种效果,实际上身法和刀的轨迹,跟每一击中最快的那条曲线相去甚远,绝大多数甚至只是普通的刀路,偶尔有些刀的轨迹比较接近,却也只是偶然,根本得不到身法的对应增强。 ‘你的刀比常人是快一些,但遇上我的千杀剑,却只能算你倒霉!他激怒攻心,势必会来追赶!’李天照猛然转身,仿佛害怕而拖剑逃走似得。 刀娘犹如一团幽蓝掺杂黑色的光影旋风,急掠追来,眼看要追上的时候——李天照突然一跃而起,双脚接连踏踩侧旁阴云堆叠的墙壁借力增速,身形凌空快速翻旋,带着白色的剑光,自高处呈曲线落下。 刀娘并没有为这招回马枪意外,一个有本事杀了她兄长的敌人,岂会交手都不敢就逃? 她不怕交战,只担心没机会厮杀! 只听刀娘一声怒喝,双刀挥斩,接连砍在李天照的剑上。 刀娘的刀在碰撞中借力,让旋动的刀势更快,急旋中飞快连斩,本以为能得手,可是—— 李天照在碰撞中同样使了借力技巧,身形看似在下落,却仍然在翻旋,被她挡开的剑速度更快的攻向她的腰眼。 ‘这人的剑怎会如此快!’刀娘犹如做梦,她就没遇到过比她出手更快的,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得了刀娘的称号,本是对她用刀本事的尊称。 正常情况下,她跟敌人交手向来是主动进攻的那方,压着敌人打更是家常便饭。 但此刻,交手第二招了,她竟然还是只能被迫防守! ‘可恶!别以为这就能赢!今天就看看到底是谁更快!’ 第二十四章 拼命 刀娘接连两刀,再次砍上李天照的剑,挡开了他中路的进攻,借力全速旋身之际,她想着下一击终于可以进攻了。 这一次,她自觉是刀势、旋身的速度、以及借力协调的最完美的一次! 可是……当她旋动中再次看见李天照的时候,见到确实剑已经要斩上她的腿! ‘这不可能!’刀娘根本无法相信! 旋动劈斩,刀本就占优势,何况她更以刀速见长,岂有三招跟不上对方剑速的道理! 但累积的速度差,到了第三剑的时候,她真的跟不上。 李天照落地的同时,保持着旋动之势,绕身的剑始终维持从高至低划动的轨迹,此刻低身旋动,挥剑直取下路的第三连击,刀娘断不可能跟得上。 剑入刀娘大腿,眼看她的双刀慢了些许,这一剑必可入斩进去一半。 这个瞬间,刀娘身上蓝光骤然更浓,脚下突然爆发一股强大的推力,带着她的身体仿佛离地了那般,迅速一闪飘退。 李天照这必然得手的第三连击,就这么落空了。 ‘这是什么战印绝技?’李天照吃惊不已,看见飘退的刀娘眼里有些许倦态,看来是战印绝技负荷太大所致。 她的左大腿上,还有一道剑痕。 这一剑她保住了腿,却还是被划伤了,伤口不深,但也不浅,血流出来,浸湿着越来越大的圈。 “敌将通名!”刀娘暗恨不已,却知道此刻是报不了仇了,腿上的伤会妨碍行动,对手的的剑又快的离奇。 “玄天武王所属,洪级百战将,李天照。敌将通名。”李天照也不知道刀娘还用不用的出战印绝技,那实在是很厉害的绝技,虽然没有威风霸道的夸张异光,可进退都有神效,让人不得不忌惮。 “注定不能活着离开阴云境的死人,通什么名!让你多活两天,出阴云境之前,必取你性命!”刀娘说罢,又看了眼死透了的大锤百战将,面露悲色,却没有再耽搁的迅速撤离。 她来了这里,本来占优的那边局面扭转,三条通道都被丰收城占据了优势,大地武王那边的另外两个百战将见势不利,呼喊撤退。 刀娘再不走,就会被丰收城另外三条分叉道的百战将一起围堵在这了。 李天照提剑追赶,却见刀娘纵身越过一排排大地武王那边的战士,接连两次就跳远了,根本追不上。 李天照追着斩倒一个个撤走的地方战士,跟另外三条通道的丰收城战士很快在分岔口汇合。 追击的人很多,但他知道刀娘是追不上了,十战将也没有特意击杀的必要,自然该留给丰收城的十战将去追。 除却三十多个追击的,岔道口还有百多号丰收城的人,三个百战将,有一个刚开始被刀娘斩伤,大锤追击时,那百战将逃了,这时听见呼喊声才又折回。 看见大锤死了,那百战将按着肩膀上的伤,打量着李天照问:“你杀的?” “不用客气。”李天照说罢,就告辞要走,没想到,那受伤的百战将却笑着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忘了什么?”李天照有点奇怪,猜想着,恍然大悟状的笑说:“谢礼就不用了,都是为玄天武王杀敌,帮忙也是应该。” 一群十战将哄的笑了起来,那个受伤的笑的皱着眉头,分明是扯动肩膀上的伤了。 另一个走道过来的百战将没好气的说:“谢礼?装什么傻啊!惊雷锤的战印拿出来,这是团功,你还想一个人带走?” 李天照暗暗来气,反问说:“我一个人杀的敌人,刀娘也是我一个人把她击退,怎么就成了团功?” “我们看到的是大家合力!”那个受伤的百战将明摆着睁眼说瞎话,仗着人多,真相由他们说。 “我有剑誓为证,以为能由得你胡说么?”李天照早有防备,清醒过来取战印的时候,就拿剑对着大锤敌将用了剑誓。 那百战将作声不得,就见一个十战将凑过去附耳对他说了什么,料想是证明李天照的确用了剑誓。 那百战将暗暗恼火,却暗想:‘你没命出去,用了剑誓又有何用!’只是这话他不好说出来,就改而说:“就算是你独自杀死,当时也有别人吸引了敌将注意力,怎么就不该分功劳?” “这话说的倒还有理,他、他、他、她、她、他……还有他!这几位当时吸引了敌将注意力,我一人分他们一个十战将的战印。还有什么问题?”李天照身上揣着十几个十战将的战印,对于他来说,计算功绩很低,分给十战将却不同。 那几个丰收城的战士精神一振,很是高兴。 百战将的战印,李天照留下了也跟他们没什么关系,还不如直接给他们十战将的战印功劳高。 可是,他们却又知道,根本不会这么简单放李天照走。 “哎哟!你真大方啊!不过,你想吃独食,就算我没意见,却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意见!”那受伤的百战将没想到会碰上这种愣头青,觉得多说无益,索性把态度挑明了。 刹时间,四个岔道口的丰收城战士全都举起剑,一圈圈,一层层的寒刃,全指向李天照。 “原来是要抢啊!”李天照又气又怒,拔剑反握,举起,对着周围的人转了一圈,嘴里道:“以剑为证,你们强抢独功,为求自保,任何伤亡都属被迫!” 丰收城的一众人都愣了,谁也没想到,李天照不但是愣头青,竟然还是块不怕死的硬石头! 这种情形下,竟然还想要动手? 受伤的百战将实在忍无可忍了,他也不信有这么狂妄又愚蠢的家伙,料想李天照是仗着剑誓,认为他们不敢真的动手而已,于是就说:“剑誓是你的剑誓,不是我们的,出不了阴云境,伟大的玄天武王怕也不知道你的剑誓!留下百战印,让你走!你的那份团功不会少了你的!否则的话——犯了众怒的结果,我可没办法控制!” “仗着人多明抢功绩,竟还有脸说众怒!今日任你们如何,休想我会留下应得!”李天照置身于一把把剑的包围之中,反而迫使自己异常冷静的把握所有气流的变化,如此才能知道眼睛照应不到的方向的敌人是否有动作。 一个打这么多,他可没想过。但要冲杀出去,却未必不能。 他的功劳就是他的,不是可以被恐吓威胁敲诈走的! 丰收城的四个百战将都没想到李天照如此硬气,受伤那个尤其恼火,正要下令动手,一个半晌没说话的百战将语气平缓的劝说道:“年轻人,你今天就算能把战印带回去了,不管你来自哪个城,你们城长都会把战印再送过来。何况,你不留下,今天真走不了。阴云境有阴云境的规矩,除了混沌剑客,谁都别想吃独功。” “城长怎么处理,那是他的是。但该我的功绩,城长也别想拿走。”李天照早就打定主意,哪怕拼着冒险冲杀突围,他也一定要捍卫本属于他的独功。 武王殿那般困难,他若对功绩都可以妥协,何年何月才能复活爹娘? 何况,玄天武王定的规矩,他遵守着杀敌立功,凭什么这些拿私定的规则就要占他的功劳? 凭人多势众么? 如果是,那他李天照若有突围出去的本事,又如何? 受伤的那个百战将早不耐烦了,虽然很久没干过这种事情,因为许多年都没见过不守阴云境规矩的蠢货了,但是今天,他并不在意多干一次。 于是,他烦躁的下令道:“他不知死活,说那么多干什么!就让他知道众怒的厉害!上——” 这百战将周围的十战将当即默契的一起挺剑移步,收缩包围圈的同时,施压迫使李天照动,不论他如何动作,在被包围的情况下都必然有后背照应不及,那时就是他们围攻的时刻。 另外三个百战将也都陆续下令,刚才劝李天照的那个没有说话,眼神里透着遗憾可惜,沉默的挥手示意,听他号令的几十个十战将也就动作。 李天照眼看敌人收缩包围圈,心知等下去他处境更危险,包围圈越小,四面八方攻过来的剑的距离也越短,他应付的就更难。 李天照快步朝北猛冲,那面的敌人后退的同时,两侧和背后的敌人迅速跨步抢进。 但是,李天照才跨出一步,前冲之势就变成旋动折返,顷刻间人与剑化作风暴,白色的剑光瞬间把背后抢进的敌人斩倒、斩伤、逼退。 刚才走道这里的人都看见他跟刀娘打的情况,眼看他回头,全都下意识的退避,不敢拼命去拦。 而另一头追过来的战士挺剑追刺,却发现李天照简直化作旋动的剑刃那般,伏低的状态让他受击面小,高速绕身又移动着的剑光快的令人难寻空隙,又有战印力量的差距带来的力量和护体优势,靠太近势必剑断人伤,一时之间竟奈何他不得。 受伤的那个百战将本来想着人多势众,这么被围,就算刀娘也只有死路一条,只是时间问题。 突然发现化作剑刃旋风的李天照迅速斩开他前方一群群战士的防护,他肩膀本就有伤,而且不轻,害怕之下,就直催促周围的战士上前,他却迅速后退。 只是上前的战士眼看剑刃旋风转动着快速过来,根本不是他们可以抵挡,又哪里有勇气奋力拦截? 片刻工夫,那百战将面前就没了屏障。 他倒是想掉头跑,但他受了伤,哪里跑得过李天照? 更何况,他如果独自跑出去,连助力都没了。 ‘臭小子!真当别人的战印绝技都是吃素的啊!’那百战将暗暗咬牙,顾不得肩膀的伤痛,当机立断的发动战印绝技,刹时间浑身白光环绕。 不等李天照突破面前最后一排拦阻,那百战将已然发动绝技,主动进攻! 第二十五章 奔走的尽头? 肩膀受伤的百战将发动战印绝技时眉头紧皱,沉重的负荷牵动了他的伤口,但眼前如不全力以赴,他怕就不是受伤那么简单了。 李天照旋动中斩退最后一排挡路的十战将,见到白光亮放,猜也知道必是什么战印绝技,但此刻他被包围,如不能迅速冲出去,背后那三个百战将追上来了的话,他更难脱身。 ‘爹娘都说过,一勇胜一力!此刻除了拼哪里还有别的选择!’他也不知道肩膀受伤的百战将的战印绝技是什么,却只能维持攻势硬拼。 丰收城那个受伤的百战将暗暗冷笑,他的战印绝技,属于功用型战技。 他剑上白光亮起时,随剑朝前刺出,而李天照的剑,以出乎他意料的速度,顷刻间就斩到了他身前! ‘这小子的剑如此迅快!’肩膀受伤的百战将惊惧之下,却也没有失却冷静,只管全力维持绝技发动,只有如此,才可能死里求生。 只见他剑上的白光突然化作一股,嗖的从剑上飞射了出去! 李天照哪里见过这种战印绝技,眼看他的剑更快,不料对方剑上的一股碗口大的白光突然飞射出来,不容他来得及回避,瞬间撞上他左臂! ‘好!’那百战将心中惊喜,他的冲击剑绝技击中了敌人,不但把人骨头打碎,冲击力还能把人震飞出去。 眼看李天照中招,那百战将仿佛已经看到李天照被震飞后,落入赶过来的三个百战将围攻,最后惨死的情景了。 这一击的冲击力之强,让李天照不曾体会。 他一直觉得自己身强力壮,挡刀剑是不行,但棍棒什么的他自问挨得起。 可是这股白光撞上他左臂时,那种剧痛,印象中根本没有过! 他不知道骨头是不是被撞断了,但却感觉到强劲的冲击力还在把推动他的身体。 如果他被震飞,落入后方敌群,势必被三个百战将围攻。 李天照看到肩膀受伤的百战将眼里流露的得意之色,显然,这是对方期盼的时刻。 ‘怕你是高兴的太早!’李天照根本不跟这股冲击力对抗,受力的同时,他撤了自身的力量,维持重心,就成了顺应那股冲击力推动,身体如陀螺那般,高速旋动了起来,顷刻间剑刃的白光舞的比刚才还更快,只是方向突然逆转了而已。 ‘这不可能!’那百战将难以置信,他的战印绝技被大锤硬生挡开过,被刀娘避开过,却没试过击中后不能把人震退! 但现在,却在他眼前发生了。 这么瞬息间的调整,还是让李天照原本的攻势受了阻碍,于是逆转的剑光斩过去时,那个肩膀受伤的百战将惊骇之下急退,堪堪避过了致命一击。 但他的一条臂膀,却被李天照的剑斩下。 李天照承受那人战印绝技的冲击力太强,虽然靠旋转的身法化解,避免了被击退,可一时间只能维持急速旋动的状态化解冲击力。 那百战将丢了臂膀,反应也是迅快,就地一滚,也不管如此断处更痛,滚了几圈,两脚加一只手撑着地,连跑带爬的钻过人群空隙,脱离陷阱。 李天照倘若能追上去补剑,那百战将必死无疑,但他为了化解冲击力,一时不能自由移走,原地急速旋动了片刻,那百战将已经逃开,后面的三个百战将又追的更近。 李天照无暇追击,提着剑快步疾走,他过去了,本来不敢拦截的十战将们才急忙喊杀着追,其实也不敢追的太近,一个个都保持着安全距离,怕他突然回头一剑收了他们性命。 “追!别放走了那狂妄小子!”肩膀受伤的百战将被人扶起来后,唯恐另外三个百战将不肯尽力,这般叫喊,就是让他们抹不开情面。 平素可靠的心腹十战将扶着他,从找寻急救止血的药时,那百战将看到整条胳膊都没了,不禁咬牙切齿。“这该死的小子!一年都替治疗殿忙了!” 那十战将知道他心情糟糕,不敢接话,却也是替他暗暗叹气。这么重的伤,正常手段根本无法治愈,只有在治疗殿里才能恢复如初,但需要支付的功绩却很多。 俗话有说:骨头打折,宁歇不治;没手没脚,独功五折;垂死治愈,回村养老。 也就是说骨头断了,宁愿歇息三个月也比去治疗殿划算;没了手脚,一份同级的单独功绩要花去一半;伤重的快死的那类治疗好了,功绩降的能回村里养老。 而这百战长的伤,治疗需要消耗的攻击,相当于一份同级战印的独功折个半,还不够! 如何不让他痛心疾首,咬牙切齿? 他只恨不得把李天照挫骨扬灰,再撒入湖海里喂鱼! “他吃了我一招,伤的不轻,跑不了!”那百战长忍着疼,大喊着补充信息,唯恐追李天照的人不尽力。 李天照的确受了伤,左臂剧痛,奔跑时更疼的厉害。 他收剑入鞘,跑了一段,俯身捡起了把过来时留在路边的、刚开始击倒的那群十战将的剑。 他握着剑,奔走中前跃、旋身,朝后一甩。 那把剑夹带着战印力量的白光,飞旋着没入背后的灰黑云雾里。 追击的一个十战将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飞旋的剑斩成两截,后面那个人反应迅快抬剑招架,还是被余力撞的吐血摔飞,手里的长剑颤动不止,险些脱手飞了出去。 旁人见状更多了顾虑,尤其跑在前面的,唯恐一会又飞出来把剑。 追了片刻,寻思着李天照不应该有那么多多余的剑,于是又放胆加速追赶。 当他跑进视距差的区域时,灰黑里突然又飞旋着出来了把剑,骤然见到,根本来不及反应,剑就斩开了那战士,余力未消的继续攻向后面的人。 过了没多久,第三把剑又飞旋着出来…… 追击的人都暗暗发怵,三个百战将见状就跑到最前面,却也小心的举剑防备着,万一中招,他们也必然得负伤。 三个百战将前头开路,十战将们终于放心的跟着放胆追击。 第四把剑飞出来时,一个百战将举在面前的武器迅速微摆,就把袭击的长剑给挡飞了开去。 碰撞的声响,让前头奔跑的李天照听的清楚,他也就猜到后方追击的情况。 十战将是扛不住他战印力量的,自然是敌人百战将在最前面。 李天照又跑了一段,默默计算距离,俯身在路边一抓,又是把长剑。 ‘敌人肯定立剑护着上身要害,百战将的战印力量足以抵挡,想甩剑击杀很难,不过……’李天照前冲,猛然伏低,旋身,第五次飞甩了长剑出去。 那剑贴着地上的黑云飞旋着急去,追击的一个百战将举剑护着要害,突然看见视觉差的灰黑云雾里飞出来第五把剑,可是——却是射向他双腿! 那百战将急忙跃起,同时握剑下刺! 飞旋的剑刃斩上他的小腿,入肉寸余时,被他下刺的剑挡住,这才不至于斩入更深。 可是,剑挡开后,留下的伤口却也不断,让那百战将奔走时不能全速,被迫示意另外两个百战将叫他们先追,他随后跟上。 剩下的两个百战将见这情况,都不太想追了,但阴云境的规矩被把独剑给打破,说出去丰收城上下都颜面无光,又不能罢休。 于是他们的心腹十战将又跑到了前头,明摆着替他们充当盾牌。 那几个十战将暗暗骂咧,直道倒霉。本来他们还为能来阴云境激动,谁想到会冒出来个不知死活又厉害的初生牛犊,整出眼前这些麻烦。 其实百战印变成团功,也是百战将分的多,十战将分的少,他们哪里有这般积极的理由!承担当盾牌的风险就更不值当了,可眼下,却只能硬着头皮上。 李天照接连又甩了几把,左臂还是疼痛的厉害,但可以咬着牙活动,不像是骨头断了,于是就抱了三把剑在腋下。 他记得前面也是个四向分岔口,跑到的时候,果然是。 只是这个分岔口一条路斜着往上,一条路朝下。 平常通过分岔口时,都得谨慎点,尤其此刻这种视距不好的情况,如果跑前头,跟一大队敌人脸碰脸,那就麻烦了;倘若运气再差点,岔道上都有敌人,也就完蛋了。 李天照背后有追兵,他没办法在分岔路来回几度的谨慎倾听,必须迅速选择一条道通过。 追兵来了这里,不知道他走了哪边,也就大概率脱身了。 李天照把抱在腋下的剑一把把的朝另外三条岔道丢出去,一把剑飞入灰黑的直道里;一把顺着朝下的坡度,疾飞下去;最后那把顺着朝上的那条道飞旋着过去。 灰黑的云雾中,一男一女两条身影,在黑云路上行走着。 女人穿着深灰色的莲蓬衣,跟在个一身黑色劲装的长发男子背后。 突然,背后破空声袭来,前面的男子迅速旋身,挥剑去挡已然来不及,他只好使左臂去挡。 ‘叮’的碰撞声后,飞旋的剑被挡开。 可那男的左臂也被割了道一尺长的伤! 第二十六章 混沌剑客 ‘该死!’那男的好生来气,他把作战使用的厚护腕给了保护着的女人,他用的是日常方便的薄金属护腕。 更没想到有人如此隔空甩剑,全然不在乎会误伤自己人的吗?可是,他却顾不得关心自己的伤势,而是低声问背后那个女人:“没伤着吧?” “我没事。”那女人习惯了被如此保护,并没有显得惊慌,她稍微等了片刻,没听见什么响动,就说:“走吧。” 那男的心有不甘,他无故被伤,连甩剑人的脸都没见着! 这种窝囊气,他多少年没受过了啊! 可是,那女人发了话,他不能说不。 这阴云境里,该往哪走,该在哪里停,他必须听这女人的。 他不但不能拒绝,还得张开了双臂,伸向路的前后,护着那女人,极尽全力的把她保护好。 此行顺利,他大功一件;出了差错,他罪责难逃。 但在这里,根本不可能出差错。 除了这把——不知哪个活腻了的家伙扔的剑! 那男战士护着女人走了没多,听见背后走过的分岔口处,有许多人的声音在叫嚷:“那条路,那边!刚才的声音就是那边!” 追击的敌人听见刚才的长剑跟薄护腕碰撞的声响,循声而去。 至于丢剑的李天照,他本来确定了另外两条路的一段距离内都没有人,该是走的。 但是,因为一把剑的碰撞声音,又让他决定等等。 ‘一会听听他们对话,如果是自己人,但愿伤势没有大碍;若是敌人,倒可以看他们两边厮杀,说不定还有机可乘。’他也不知道会是自己人,还是敌人,寻思着追击的人该会循声过去。 手臂被李天照甩剑斩伤的黑色劲装男人,本来就一肚子气。听见那么多声响,就顺势对那女人说:“请你稍等,我很快解决了他们。” “嗯,追兵不料理,总是麻烦。”那女人没有反对,她希望尽量避开麻烦,但明知道敌人会循声追赶,那就是避无可避比了。 这时候,丰收城追击的一群人过了分岔口,正往这条路上涌过来。 灰黑的云雾里,突然出现了条朦胧身影,前面的人以为是李天照杀了回来,急忙挺剑就刺。 刹时间七八把长剑朝上中下路乱扎,再下个瞬间,剑已经递出去的丰收城战士看清了那条身影的模样,全都变了脸色! 他们急急忙的抽剑,希望这人能明白,他们的攻击只是个误会。 可是,很显然来不及了。 异光,突然绽放! 一道道华光随剑的挥动,急速爆射了出去。 那把剑,在这个瞬间,仿佛变成了喷射五色光束的彩色太阳。 首当其冲的战士的身体刹时间被射的千疮百孔,犹如蜂窝,当即就没了气息,惨死当场;那些异光贯穿之后,仿佛力量一点都没有消减似得,又接连贯穿了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第五排…… 直到,道道光华飞的更远、覆盖的区域更稀疏了,没能再射中人,最后撞上阴云境里的黑云,终于消失不见。 异光绽放的时候,就有不知道多少把声音在惊叫:“暴雨剑!是暴雨剑!” 他们呼喊着,唯恐后面的人退的太慢。 人群呼啦啦的飞快退避,极尽努力的预测着眼里突然亮起的异光路径,而后避开。 “暴雨剑!”丰收城的百战将也变了脸色,但凡还有一拼之力,他都不会如此失态。 可是,暴雨剑拥有混沌碎片的力量,这类被称为混沌剑客,实力跟常人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畏惧混沌剑客,没什么可丢人的,大家都怕。 ‘暴雨剑?’分岔口有四条路,李天照此刻靠着其中一条路的阴云而立,他没想到丢出去的那把剑,竟然撞上了暴雨剑。‘我的千杀之力将来要是显露了,该有不亚于他的威风吧?’ 李天照没见过别的混沌碎片力量,而暴雨剑制造的那些异光,实在厉害,射的又远,数量又多,近距离密集的让人几乎不可能避开。 知道是这么厉害的敌人,旁人也就赶紧趁现在走了。 可李天照不这么想,他寻思着,为什么不看看暴雨剑跟丰收城的战士厮杀? 丰收城的三个百战将一点都不想打,他们只想掉头就走,但又怕暴雨剑追杀,那样反而死更多、死更快。 “你不是功绩够升千战将,已经调走了吗?不赶紧去换战印和武器,怎么还拿着百纹剑?”丰收城的三个百战将跟暴雨剑见过不止一面。 “多亏了阴云境突然出现,让我半路撤了回来。本来我以为,入口处该让你们知难而退,没想到,你们还敢对混沌气珠这么上心!”暴雨剑很是恼火,过去但凡他出现的战斗,丰收城的百战将都自觉退走。 此番他在入口出手,以为丰收城的人会识趣的在阴云境里蹲着,现在这样积极搜寻,那就是有志在必得之心了。 那不就是,不把他暴雨剑放在眼里吗? “暴雨剑,阴云境这么大的地方,真让你拿到混沌气珠,我们当然抢不过。但还不许我们碰碰运气啊?突然跳出来就杀这么多人,至于吗?”一个百战将知道暴雨剑的脾气,指望和平了结。 “可惜,我手臂上的伤不同意!”暴雨剑举起左臂,伤痕清晰。 丰收城的百战将微微一愣,以为是刚才照面时,前面那几个战士攻击时划伤的他,不由说:“他们不知道是你,再说,人都被你打成马蜂窝了!” “惹了我,有那么容易算?过了今天,怕是跟你们丰收城也没机会见面,就让你们好好记住我暴雨剑的厉害!”暴雨剑骤然前冲,二度挥剑。 丰收城的战士一直都防备着,刹时间后面的掉头跑,前面的往后撤,靠着距离,极力闪避异光,可到底太密集,最前面的两排人总有闪避不及的,顷刻间就又倒下了好几个。 三个百战将嘴里喊着退,脚下也跑的快,一会就在人群中段位置了,这才有足够距离看清异光来势,也就可以避开。 数量稀疏了后,他们也来得及照应别人,把犹自在飞射过里的异光给击散。 可是他们前面的那些十战将,却被暴雨剑一会功夫就杀倒了三十多个。 暴雨剑的混沌力量本就霸道厉害,同级战印的跟他离近了,都怕躲不过爆射如雨的异光,不是有一群百战将围攻的话,根本就不是对手;而战印力量弱的,完全是任他收割。 一群人,被暴雨剑追到退回来时的走道里,很快消没在灰黑的阴暗之中。 ‘混沌剑客都如此厉害吗?’李天照没想到暴雨剑厉害到这种地步,一个人打一群,还跟打小孩似得容易。 李天照心潮起伏,惊羡不已,却并不嫉妒,因为他自己也有千杀之力,还是极其罕见的力量。 虽然显露太难,但有朝一日觉醒时,进武王殿就是必然。 ‘等我将来千杀之力觉醒了,一定找你打!’李天照听动静,暴雨剑追出去挺远了,大群人搅动的气流传递过来的变化,已经很微弱。 他正准备走,突然听见一把女人的声音呼喊了句:“暴雨剑?你回来了吗?” ‘怎么还有个女人?暴雨剑的妻子吗?’李天照暗暗惊疑,循声过去。 那女人看见灰黑里出现一条身影,十分惊喜。 她一个人在这里,实在很慌,却又觉得暴雨剑在太不稳妥,把敌人杀退就行了,还跑那么远,回来了也不先答应一声,正犹豫是否该斥责时,那条身影清晰了。 一张她不认识的脸! 那女人吓的张口就要大叫,却被早有准备的李天照瞬间掐住脖子,顿时发不出声音。 这手法是李天照吸取南豆镇的教训,特意练的,将来再遇到不想杀又不能不管的情况时,就可以稳妥的弄晕,而又不会造成意料之外的伤害。 李天照怀疑他是暴雨剑的妻子,就低声警告说:“我知道你是谁!你最好识趣点,该做什么你心里清楚,别做不该做的事情,别逼我下杀手。” 那女人点点头,吓的身体哆嗦着。 李天照缓缓松手,然后扬扬头,示意走。 那女人见状,以为自己的身份被他看破了,就抬手指了个方向。 她开始故意走的慢,却被李天照那剑抵着后背,她若不保持一定的步速,剑尖就会刺进去。 ‘这人看起来年轻,竟然这么辣手无情,不好糊弄……’于是她再不敢耍心机,步走的快,这么又走到了个路口,她连忙手指一个方向说:“走这边。” “怎么,想带我碰上你的人?告诉你,碰上了,带不走你也不会让你有命回去!”李天照以为她是耍心机,否则一个俘虏,凭什么指路? 那女人以为李天照是疑虑,忙解释说:“你放心,我的命在你手里,不敢自寻死路。我会带你尽快找到混沌气珠,请你不要杀我。” ‘混沌气珠?’李天照听懵了,这什么情况? 这女人是谁? 他意识到情况反常,却要假装知道,于是就先不多话,由那女人带着走。‘这女人的武器没有战印,怎么跟风武王那个俘虏一样?百战将保护着,却是没战斗力的人!’ 期间李天照凭借对气流的感知,提前察觉几条路上有人,就带着那女人回分岔口,避开了人再过去。 李天照暗暗计算遇到人的频率,跟他自己乱逛的时候差不多,也就知道,这俘虏没有耍手段。 可是,他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故意不耐烦的低喝:“还要多久才找到?” 第二十七章 混沌之心 “阴云境里黑云为墙,状态一直在变化,现在是这条路,随时又会不是,谁也不会知道,到底要绕走多久,多远。”那女人忙不迭的解释,以为李天照还是有疑虑,并不以为他不知道这些事情。 “我警告你,规矩点,否则就死定了!”李天照故作凶恶,催促那女人继续指路。但他自己的左臂,被丰收城的百战将打伤,现在动一下就痛的厉害,却只能咬牙忍着。 那女人乖乖带路,李天照疑虑难消,更多的是迷惑不解。 而暴雨剑,在追杀了丰收城那群人过半时,气也消的差不多了,怕离开太久被保护的女人会有意外,就折返了回去。 结果,不管他怎么喊,都没有回应。 暴雨剑又惊又怒,这女人如果出了差错,他那还没拿到手的千纹剑和千战将战印就别想拿了! 暴雨剑估摸是落到敌人手里了,如果是大地武王这边的自己人,哪里敢对那女人不敬! ‘落敌人手里,身份怕是暴露了,那敌人肯定会威胁她指路,我必须尽快找到人!’暴雨剑深知阴云境内中有多复杂,但此刻却也只能奔走找寻,途中见到玄天武王的人就打,见到大地武王的人,就告诉他们留意一个女人。 “到底是谁!敢劫走我暴雨剑保护的人!简直是不知死活!不知死活——现在把人放了,我还能当没事发生,否则的话,你会死的比万箭穿心还更惨!”暴雨剑无头苍蝇似得乱跑,奔走的又饿又饿,吃着东西时,想起来了就火,把没吃完的肉干往地上一丢,气的站起来放声大吼。 可是,没有声音。 即使有,听见他的名头,丰收城的人也会躲远些了。 李天照如果听到了,他当然——不会理睬。 俘虏的女人指路带他走来走去,期间又避开许多本会遭遇到的人,有敌人,也有自己人。 他们在阴云走道里前进,那女人走的更慢了,即使被剑扎着,努力提速,也坚持不了一会速度就又降下来,未免受伤就再次提速,如此反复许多次。 李天照看她不像装累,事实上也确实走了很久,就说可以走慢一点。 这般又转了一阵,那女人突然停下来,回头看着他说:“这条道在变化中被封闭了,我们要等它打开了才能继续找。” “你累了,可以说,故意带进这种路,是以为我不杀你,就没有别的手段给你惩罚吗?”李天照故意试探。 “我没有!我的混沌之心只能感应到混沌气珠的位置,并不能知道阴云境的路况变化,现在感应被切断,就一定是道路被阴云完全封闭所致,我并没有故意这样!”那女人很害怕,李天照从开始给她的印象就是阴狠。 她甚至不知道,这么年轻的一个人,怎么就会这么狠辣呢? ‘混沌之心?’李天照从没听说过这名词,却又要假装知道,就说:“就地休息,这些给你。” 这女人身上没带吃喝的东西,路上他们短暂休息吃喝过两次,李天照早就知道了。 那女人如释重负,瘫软似的坐在黑云地上,忙不迭的喝水,吃肉干,早就饿的不行了。 她觉得李天照就是狠毒,中间给她的东西都少,吃了没一会就饿了,她试着请求过,但李天照说她吃太饱,就会有力气和心思想别的。 她还能说什么?遇上他就是倒了大霉! 李天照吃着东西,故作好奇的随意问她:“你们这些混沌之心少见的很,平时只能耳闻,眼下歇着也是歇着,等你吃饱喝足了……” “你不能对我做那种事情!那会导致我失去混沌之心的力量!你那么做,玄天武王也不会饶恕你的!”那女人以为李天照是有非礼心思,顿时急了起来。 李天照沉默有顷,明白她想歪到哪了,寻思着说:“我是说,吃饱喝足了,跟我说说你的故事,还有这混沌之心的力量。我听个新鲜,高兴了,也会对你稍微宽松些。” 那女人这才松了口气,又觉得她自己想的太多,颇为难堪,又吃了会东西,消化了情绪,才问他:“那,我从哪里开始说呢?” “先自我介绍,出身及力量觉醒前后的事情。”李天照还在吃着,故意吃的很慢,这样能用更少的食物消除饥饿感。 阴云境里还不知道要呆多久,他又带着个俘虏,最初一人份的食物变成了两个人分。 现在的情况又要避免横生枝节,尽量避开敌我双方的所有人才是上策,他上哪里弄食物去? 哪怕遇到尸体,也早被人收拾过了,有用的东西都不会被留下。 这种时候,只能是计划吃喝,而且还得是尽量少吃,以期在后面能留有余粮,必要时刻让身体保持相当程度的好状态。 那女人很顺从的开始介绍自己,她出生在地震多的村子,一大片人都以震为姓氏,以此期望变成‘地震混沌之力’的‘自家人’,得以免除地震灾害。 她出生的时候发生了地震,把家门口的那颗老树的叶子都震落了不少,因此得名震叶落。 李天照不由想起他自己的名字,母亲说是命运眷顾,天之雷电的光亮拯救他们母子的性命,取名天照,意指得天关照。 李天照大些时,知道村里许多人都这么起名,在千山城才知道,原来也有不少人这么起名。 现在他知道了,大地武王那边也有人这么起名。 震叶落在村子里的经历平平无奇,从小就很普通,修炼总不着力,不由自主的就会走神。哪怕迫使自己很用心,练不一会就累了,是真累。练急了,气都要喘不上来似得。 这类人李天照知道,就是被村里人一致看差,连其本人都认为自己毫无未来。 震叶落本来也是这么想,直到十二岁的命运预测,她进了修身殿。 好几年她都没觉醒力量,但修身殿的人对她却格外照顾,什么日常修炼训练评定,别人有要求,她没有。想参加就参加,参加了随时说累了就可以走。 一直到十八岁,她的混沌之心力量觉醒了。 今天,是她离开修身殿的第十个月。 其实李天照本来对她的经历没有了解的兴趣,只是为了隐藏他真正的意图,才故作都感兴趣。 终于到了关键信息,他就继续保持先前的随意和好奇的态度问:“早就听说混沌之心可以轻易找到混沌气珠,但不知道你们拥有混沌之心力量的人会这么怕死。你们这么重要,死了大地武王也会令你们死而复生啊!有什么好怕?” “死而复生可以,但混沌之心的力量一定会失去,对我这样的来说,不管在哪位武王座下,都是做一样的事情,享受差不多的照顾。可没了混沌之心的力量,哪位武王还需要复活我呢?”震叶落这番话很实在,李天照也觉得。 可是,他却不完全赞同,他反对说:“如果你跟随的是玄天武王,只要有功绩在那,就算毫无价值,也一样会让你死而复生!不要拿大地武王代表了别的武王。” “嗯。”震叶落对玄天武王不了解,只在修身殿里听说过,可是,她其实并不相信李天照的话,却因为此刻的处境,只能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我觉得很奇怪,你这样的人那么重要,为什么大地武王不特别赐予你们强大的战印力量?”李天照觉得其间必有蹊跷。 “我用不了任何战印的力量,只能靠别人保护。”震叶落见李天照恍然大悟的模样,又说:“你觉得混沌之心力量很好,其实也有难处。要想能暂存更强大的混沌气珠,就得先吸收小一点的气珠提升混沌之心的容量。只有表现好了,得到武王的认可,才会赐予我们吸收气珠的权力,要不然,就得一直在阴云境里奔波,充当容器。” 李天照刚才已经听震叶落说过混沌之心的价值,一是能够感应到混沌气珠,不必无头苍蝇似的乱找,寻找混沌气珠的效率极高;二就是可以把混沌气珠吸收到体内,回去后再释放出来,贡献给武王。 没有混沌之心的力量,气珠在离开阴云境后,哪怕用密封的方式携带,也会随着时间推移,力量散失的越来越多。 至于混沌气珠的更多信息,震叶落也不知道了。 ‘当年天苍山的那个女人,十之八九也是混沌之心,我当时不知就里,村队长是否早看出来了?……推想……应该没有,他去报功前一切正常……可报功的时候那女人没有同去,当时守望镇的百战将又是如何知道的?其间或许有别的缘故,但望天村全都得了重奖赏,该是因为混沌之心。村队长啊村队长,你倒是对得起全村人了,唯独对不住我李天照!明知道我为复活父母,对功绩何等在意,却把这等能让我一飞冲天的独功给共享了!’李天照想着很是生气,尤其这般等若捆绑了全村,还不知道除了百战长,还有谁一并瓜分了他的功绩。 为什么功绩文书迟迟拖着,就是不给他?因为那上面会清楚的写明功绩的理由,以及有谁分了,分了多少,按什么依据划分等等信息。 震叶落看见李天照脸色阴晴不定,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自觉她没说错什么招惹他,却也不敢问,自顾沉默的坐着。 突然,隔着黑云的围墙,他们听见气急败坏的吼叫声音。 “是谁!到底是谁!滚出来!你逃不掉的,我暴雨剑就算杀遍了阴云境里所有玄天武王的人,也不会放过你!聪明的现在就把人放了!” 李天照迅速剑指震叶落的粉颈,意思明白的很,她敢让黑云墙壁隔壁的暴雨剑察觉,就先杀了她。 震叶落连忙举起手飞快摆动,示意她不会自寻死路。 可是,脖子上的剑仍然没有离开。 第二十八章 无缘隔墙不相见 一墙之隔的那边,暴雨剑似乎也累了在休息,却过一会吼一次。 过了很久,还是没走。 李天照左臂疼的很,困的眼皮打架,而震叶落却已经头枕着他肩膀上,睡着了! ‘你倒是好睡!’李天照觉得自己也坚持不住了,恐怕无法控制的直接闭眼睡着,就调整了姿势,从后面抱着震叶落,挪到靠墙位置,横剑她脖子前,剑刃抵着,剑尖靠在黑云墙壁上的合适位置,握剑的手放在地上。 如此一来,稍有异动他就会醒,震叶落醒来了也绝不敢乱动,也就无法脱离他的控制。至于大喊,她若不怕死,早就喊了,除非能先确保安全,否则绝不会冒险。 李天照合眼一会,又睁开,又合上,又睁开,如此反反复复许多次,以期休息和控制局面两不误。 这般不知过去了多久,一墙之隔的那边,许久没有声息了。 李天照合眼歇息的时间越来越长,越来越长,到后来,还是没有声息,他也就睡沉了过去…… 封闭的黑云环绕的区域里,静悄悄的,静悄悄的…… 许久,震叶落先醒过来,迷迷糊糊中她想调整姿势,结果稍稍一动,就感觉到脖子上的森冷寒意。 而李天照的身体也骤然紧绷,使剑压的更深,下一刻就要割断她脖子似得。 震叶落一动不敢动,片刻,李天照又放松了下来。 她听了气息,才知道他是睡着了。 然后,她也意识到此刻她是坐靠在他叉开的双腿间,背靠在他怀里。 明明是敌人,可那张脸长的很难让人第一眼看了讨厌。 此刻,震叶落觉得有些很不自在的异样情绪在身体里升腾。 有点热。 太安静了,静的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她不能动,只能等着他何时睡醒。 她想喊醒他,却又没有这么做。 她就静静的,一动不动。 体验着异样的躁动,又在终于适应了这种躁动后,感受到一种奇特的宁静,那种愿意永远定格在此刻的贪婪念头冒出来时,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一定会找到你!绝对会找到你!”隔壁,突然又叫响了暴雨剑的声音。 他大约也睡了的。 这把声音的主人本是震叶落的救星,但在这个瞬间,她却下意识的觉得很讨厌。 因为怒吼打扰了她的惬意感受,惊扰了她的‘梦’。 但下一个瞬间,她想到父母家人,还是觉得,她能被暴雨剑拯救了话,才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她不敢喊。 剑刃还抵在她脖子上,而且更紧了。 因为李天照醒了。 暴雨剑的吼声惊醒的他。 于是气氛又陷入了沉默之中,他们安静的等待,等着暴雨剑离开。 又或者是……等着阴云境里的路发生变化,然后给封闭的空间开启出口。 当然,也许出口就开在李天照和暴雨剑之间的黑云墙壁上也说不定。 但李天照还是希望,暴雨剑休息好了,快点出发去找人更好。 黑云墙壁的另一头,暴雨剑睡醒后吃着东西,回想着此番的事情。 他从不曾如此懊恼,焦躁,愤怒……最最让他难受的是,寻不到目标,就像是激怒驱使的拳头打在空处,无处着力的难受! 他十二岁显露混沌碎片的力量,觉醒的还是位列天字级别的‘混沌天光’。 因此他从村子里破格进入武王都城的修身殿,十八岁时以傲人成绩结业,为了尽快积累功绩,发挥混沌碎片力量的优势,自愿选择到频繁交战的边境地区。 一晃五年了,终于积攒够了功绩,往都城受封千战将,启程没走多远,又被城长派人追回,说出现了阴云境,有个特殊任务必须他帮忙。 特殊任务的功绩很高,非寻常可比,他就只能先折返回来。 本以为该是很顺利的事情,丰收城及周围城市有哪些百战将敌人,他不用考虑就能一口气全数出来! 偏偏,眼下就出了差错! 他保护的人要是丢了,他的荒级千战将功绩还不知道够不够罚! 五年啊,他在边境呆了五年! 从修身殿的战印力量开始,最初战印力量的限制,只能杀在编战士积累功绩,这时候很快就爬了许多级。 可玄天武王那边的人也不是傻子,知道有他这个混沌剑客,都记住他的脸和特征了,碰上了就回避,不跟他打! 从那时候开始,积累功绩的速度就变满了,但也还可观,毕竟可获取功绩的敌人数量多。 晋升到十战将就更慢了,十战将和在编战士的基数差距就大,追杀许多敌人,清点起来,兴许都没有一个十战将。 这阶段他受战印力量所限,还得防备着别被敌人的两个以上百战将夹击。 至于晋升到了百战将,那就更慢了,两边早脸熟,就那么多的百战将,每年新增的有限。 提升功绩基本都靠城长尽量给他安排外出作战的任务,最主要就是在阴云境。 他一直顺风顺水,过往觉得运气不好的就是,某个敌将没追上这类事情。 结果,今天却在阴沟里翻船。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有本事就滚出来!滚出来!”暴雨剑气恼的拿脚使劲碾肉干,可那东西下面是阴云境的黑云,力量都被黑云承受了,难以达到理想的宣泄效果。 稍微冷静下来些了,暴雨剑又为这种不理智的愤怒羞愧。 过往这类话一贯是敌人对他说,最多的情况就是:‘有本事你别用混沌碎片的力量打一场!’ 今天,他自己竟然也说了这种荒唐话。 有混沌碎片的力量傻子才不用;劫走了那女人的敌人也绝不会滚出来,连走出来都不会! 暴雨剑觉得不能这样,太不体面,太破坏他既往的形象,他迫使自己冷静的考虑对策,不片刻,胸膛里又涌起一股怒气,撑的他又想怒吼大叫! ‘到底是谁!至少让我知道是谁啊!倒霉也让我倒个明白啊!’ 暴雨剑决定了,必须要揪出那个人! “小贼!等着受死吧——”暴雨剑提剑起身,大步走向前方灰黑的阴云里…… 但暴雨剑却不知道,他保护的那个女人,本来跟他只有一墙之隔。 震叶落觉得脖子都快僵硬了,最难受的是,李天照的剑抵着她的皮肤,好像要割伤她了似得。 但她不敢动,如此等了许久,听到暴雨剑离开时的说话声音迅速远离,过了会,再没有响动,她才拍拍李天照的大腿,等脖子上的剑移开了些,她才小声的说:“他应该走了。其实我们小声点说话,隔着阴云墙是听不见的,而且,他也没办法破墙而入。” 这个李天照相信,他在这里面转悠那么久,正常情况都没听见过墙壁另一面有说话声传来,也就是暴雨剑太激动,才总是在吼叫宣泄。 睡醒之后,本来就需要吃点东西,震叶落早就饿了,她可不习惯忍饥挨饿,讨了些吃的,也不敢嫌弃太少,一会就吃完了,然后看李天照吃的很慢,忍不住问他:“你好像喜欢慢慢吃东西?” “慢吃会更容易饱。”李天照说这话,觉得肩膀上的伤很够呛,这么久了,也没觉得好一些,还是那么疼。 “你左边肩膀的伤,我替你看看吧。混沌之心没有能力战斗,我在修身殿就学了治疗用药之类的本事,随身也带了药。”震叶落早就看出李天照左边胳膊,因为他很少动,许多时候该左手协调完成的事情,他却会尽量避免劳动左手。 但是,李天照很能忍疼痛,实在要动左手的时候,脸上也看不出来痛苦,只有眼睛里,有一种极力控制、忍耐的状态。 “不必了。小伤,不碍事。”李天照拒绝的很干脆。 “你怕我下毒?”震叶落猜到了李天照的心思。因为他的伤,肯定不算小伤。影响战士基本战斗力的伤,怎么能算小。 “我不能犯跟暴雨剑一样的错误。”李天照也不无谓掩饰,到手的大功劳,如果一个疏忽大意,上了她的当,那就悔之晚矣。 “好吧,我不勉强你相信我。嗳,你多大了呀?看你样子挺年轻的,像是跟我差不多,但你是百战将,至少要比暴雨剑大一些吧,他在混沌剑客里,也是功绩提升很快的了,那你该有二十八,三十?”震叶落突然对李天照的事情很好奇,本该怕他的,这会却不由自主的说了这么多。 李天照沉默的看着她,半晌没做声。 震叶落睁眼注视着他,耐着性子等他回答。 好一会,李天照暗觉无语,他本来是想告诉她,作为俘虏,没到她问那么多。 但是,看她那一副好奇的很的神情,想到她也说了自己的事情。那么,他对于无伤大雅的问题,倒也不是必须拒绝,就很随意的答说:“十九岁。” “……骗人吧!十九岁的百战将!你是武王的子嗣吗?”震叶落哪里听过这么扯的事情。 “跟你一样,乡村出身,运气好杀了个虚弱不堪的百战将……”李天照觉得说的太多了,又想起俘虏那个白衣女人的功绩被群分的事情。 “那也不可能啊!三成奉献给武王,三成归队长,你自己得三成,剩下一成队友分,除非你捡着四个这样的便宜才能一跃成百战将!”震叶落说到这里,又想到李天照像是孤剑,就说:“就算是独功,也得捡着两个百战将的战印便宜,哪有那么好的事?” “你问的太多了。”李天照故意板着脸,觉得震叶落越来越放肆,都忘记她是俘虏了似得。 一句话,犹如冷水兜头,泼的震叶落立马规矩的坐那,保持安静。 片刻,墙壁外面,突然有叫喊冲杀的响动。 第二十九章 心似云雾 李天照立即举剑指在震叶落脖子前,警告她保持安静。 外面是大地武王和丰收城的人遇上,大约是视线不好,看到对方的时候距离很近,成了狭路相逢的局面,谁也容不得啰嗦,拔剑冲杀就是唯一的选择。 黑云墙的阻隔,让李天照只能默默希望赢的会是玄天武王所属的丰收城战士。 虽然他对丰收城没什么好感,但却是那群对他动了手的人,并不是针对全部。 再者,内外有别。 可是,没多久他就听见外头有人激动的喊叫:“刀娘来了!大家让路!” 李天照立时觉得不妙,果然就听到丰收城那边的人叫喊着:“撤退!快撤退——跟后面分岔口的汇合了再打!” 这类诈术是常用的,一贯都没人信,遇到敌人就假装后面还有自己人,好吓唬人不敢追。大多时候如果双方人数差距不大,优势方也不会追远了,毕竟占不着多少便宜。 但此刻,刀娘却不吃这一套,挥刀追斩的异常凶狠,还怒叫道:“告诉李天照,赶紧滚出来受死!” 墙壁这面,震叶落悄悄瞄了眼李天照,暗觉他还挺能得罪人,暴雨剑抓狂的到处找他,外头又来了个深仇大恨的。 刀娘攻势凶狠,杀的浑身浴血,原本百战将杀十战将的功绩微不足道,也就决定了只要不碍事的,也就没必要去多余追杀。 十战将们当然也识趣,该挡就挡,挡不住了就退,谁也不当头铁的。 而现在,刀娘大仇未报,怨气不消,蓄意杀敌泄愤,旁的十战将觉得跟着她追敌有便宜捡,当然个个奋勇助力。 至于丰收城那边的伤亡,可就惨重的很了! 一追一逃,没多久全去远了,就又恢复了安静。 李天照剑放了下来,左臂也松开了震叶落。 后者看见李天照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忙关切的问:“我看看你的伤吧,你不同意,我不会用药。” 她说完,看李天照没说拒绝的话,就凑近过去,把他衣服解开,看到左臂至肩一溜全是紫黑的颜色,她试着按动了多处,询问李天照情况,观察他隐忍不住疼痛时的表情。 片刻,松了口气说:“骨头应该没事,但肌肉损伤范围很大,回去后还是要去治疗殿。” “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李天照心想那么辛苦挣的功绩,如非不得已,谁舍得送给治疗殿啊! “你这伤自然痊愈会很慢,还很可能留下后遗症,将来影响你战斗。因为不舍得功绩,结果承担长久战斗力下降的代价吗?等那时候再后悔了去治疗,会更麻烦,花费的功绩更多。”震叶落之前在别处就听到些战士洋洋得意的说受过什么伤,自己就恢复了,根本不用去治疗殿之类的事情。 她觉得那简直太鼠目寸光了,运气好没事,运气不好代价就高了,说不定还会因为后遗症死在战斗里。 “我会考虑。”李天照觉得她似乎没有必要在此事上胡说。 这番话还让他想起当年母亲胳膊的伤……后来母亲战死,会不会跟伤愈合后留下后遗症的影响有关呢? 李天照一时神情黯然,震叶落察觉到了,就问他:“是想起什么难过的事情吗?” “没什么。俘虏了你,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我距离武王殿就更近了,你可以换多少功绩?”李天照此刻也不需要假装什么都知道了,反正要套问的信息都了解过了。 “玄天武王的功绩标准我不清楚,大地武王那边俘虏我这样的荒级混沌之心的功绩,如果是独功,够让荒级千战将提升四级。”震叶落这时也没觉得李天照像刚开始那么可怕了,虽然看起来很凶,但其实也没真伤害她,也没做什么,也就是谨慎防备她。 “竟然这么多!”李天照真是大吃一惊,他当初被吞掉的功绩,怎么着也够让他直接提升到千战将啊! ‘如此大功,难怪……可想而知,守望镇的百战将都不可能一个人吞下,后面的千战将城长必有一份!我一个人的独功,却被他们拿去大头!真是可恶!’ 李天照暗暗计算,这次把震叶落带回去的功绩,如果跟大地武王那边一样多的话,奉献三成给玄天武王,剩下的就他跟城长均分。‘我可以直接提升到天级百战将,山芊启可以提升到宙级百战将。功绩真是可观,本来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帮她提升上来,这下可好了!’ 李天照这么想着,更是暗下决心,无论如何要把这个大功劳给拿住了! 李天照突然举剑对着震叶落,把她吓了一跳时,就见他神情份外严肃的说:“百战将李天照,以剑为证,大地武王所属的混沌之心震叶落,由我独自俘虏,目前位处阴云境封闭道路,周围没有他人,请剑为证!” 震叶落松了口气,又看着李天照叹气说:“你又何必这么辛苦当孤剑呢?就算有剑誓,功劳太大,你先要拼命把我带出阴云境,路上还得防着自己人拦截,回去了还得应付一群人联合起来吞没你的功劳。孤剑不好当的,坚持到底的,没几个有太好的下场。” “我也不是非要当孤剑,但我没道理独自拼的功劳却跟一群不出力的人共享!”李天照心想他离队前就问过,却没人有勇气跟他一起走,有什么可说? 这次的功劳大,但他判断不会出现上次的事情,因为支援任务是城长指派,不是他独自判断的结果,换言之,按规矩管辖他的城长跟他同功。 城长没有理由帮别人夺他的功劳,反而会尽快报功落实。 “这样啊……那你应该多结交游剑。”震叶落看李天照是没听说过的模样,就告诉他:“游剑的想法跟你差不多,他们喜欢跟胆识,能力接近的人一起作战,不喜欢跟实力差距大的人一起。暴雨剑那样的混沌剑客基本都是游剑,外派到别处,除了地方上选定的有限几个人外,不跟大部队一起行动,两方或者多方的城长会按特邀支援的战功计算,分的功劳比大部队行动高的多。” “这个听起来有点意思!”李天照寻思着,原来本就有些跟他想法类似的人,不由又疑问说:“游剑跟孤剑好像没什么区别。” “事先有沟通约定的是游剑,到了地方城市作战时,别人都是助力,不抢功不为难,因为其中有地方上的人在里面,有城长的特别关照;孤剑是独自离队,没打过招呼的,敌人是敌人,自己人有时候也是敌人。”震叶落觉得奇怪,李天照敢当孤剑,该有不俗本事,说白了就该是混沌剑客,那怎么会这么多常识都不知道呢?“你不是修身殿出身的吗?” “不是。十八岁前在乡村。” “你、不是混沌剑客?”震叶落惊的瞪大了眼睛,若有混沌碎片的力量,哪个武王所属也会送进修身殿的呀! “不是。”李天照心想,他的千杀之力,说了她也很难听说过,没显露前,他也确实没有混沌碎片的力量,何必对人叫嚷说其实他有呢? “……你胆子真大!不是混沌剑客敢当孤剑!你是不想活了吗?”震叶落简直闻所未闻,混沌剑客当孤剑,都难的很,只有游剑才是正途。一个普通战士,当孤剑?她觉得李天照根本不可能活着把她带回去,但此刻,她不希望他死,忍不住劝说:“你别贪功,你没可能把我带回去,还是带着我找丰收城的人拿个团功。” “不试试,怎么知道?”李天照却不这么想。 “没有混沌碎片的力量,你跟别的百战将战印力量没有绝对的差距,体印绝技都是各有所长,就算你自身本事厉害一点,单打独斗别的百战将都不如你,但别人加一群十战将围攻你就输定了!”震叶落说的都着急了起来。 “这是我的事情。”李天照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也没兴趣告诉他,他凭的就是自身有过人本事,凭的就是千杀剑!他已经试过从围攻里冲杀出来了。 “是是是!我是俘虏,不该自作多情以为跟你是朋友了!你死了更好,我说不定还能重获自由!干什么要担心你的死活啊!我才不管你呢!”震叶落心里委屈,没想到李天照突然就这么冷硬的态度,简直就是不知好歹! “将来你归降了玄天武王,我们当然是朋友;在此之前,还是敌人。”李天照说罢,又问她:“别只顾说话,路通了吗?” “可以走了!”震叶落站起来,手指一面,带路就走,也不要李天照用剑在背后抵着了,负气似的步走飞快。 李天照走了一阵,才感觉到有气流流动,不由暗觉厉害。 这说明封闭的状态改变后,外面的气流进来,才刚流动到这里,前面的路应该比较长,震叶落凭借混沌之心的力量,却可以比他更早知道。 变化后的道路尽头果然很远,很走了一段,才出去。 震叶落指路,两个人快步急赶,她突然体力变强了似得,一直都走的很快,明明头脸都是汗了,却也没说要休息的话。 “吃点东西,休息会。”李天照觉得她像是在特意坚持,却暗觉诧异,不确定是为什么。 “边走边吃,你不是要快点找到混沌气珠吗?”震叶落突然这般超出预期的积极配合,却反而让李天照坚持休息会再走。 她学着慢慢吃东西,果然觉得比快速吃完得到的饱足感强。 吃完,正要出发,李天照突然拽着她走过岔道口,转到另一条路上。“刚才那条路有人过来。” 震叶落一直都很惊奇,李天照是怎么知道的? 片刻,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通过分岔口,是丰收城的人。 “大家都打起精神,混沌气珠都没混沌之心的功绩高,找到了李天照,大家就能一起功绩腾飞了!” 第三十章 四面楚歌 “暴雨剑也真可笑,他保护的人,竟然会被千山城来的李天照给劫走了,这事能笑他一辈子。” “千山城的这小子初生牛犊,不知死活。四将组都跟他动了手,还被他重伤了一个。如果让这小子活着离开,简直是我们丰收城的奇耻大辱!” “也不好杀了吧?听说是千山城城长的女婿。” “他找死,杀了也白杀,理亏的是千山城,还好意思来要说法?咱们四将组伤了那么多人,还重伤了个百战将,城长没再找千山城索要赔偿就不错了!” 这群人路过岔道口时,还有人跑进几条路里探查了一截。 他们交谈的内容,让李天照心为之一沉。‘好个暴雨剑,果然不是易于之辈!脾气不怎么样,手段却是不差!’ 情况很明显,只有暴雨剑故意张扬开,才会如此。否则这里谁也不知道他保护着混沌之心,更不知道他丢了人。 暴雨剑不惜抹黑自己也要张扬,理由猜也只有两个:第一,是为了知道劫走震叶落的人是谁;第二,万一暴雨剑没遇到他,也有玄天武王的人为混沌之心的巨大功绩积极奔走搜寻,势必闹出不小的动静,等若全充当了他的耳目。 如此一来,整个阴云境里,全都是李天照的敌人了。 他真正是四面楚歌! “李天照,别送死。拿个团功就很不错了,别把自己往死路上逼!”震叶落又一次劝他,实在觉得,他坚持下去是死路一条。 李天照此刻的压力确实很大,可是,他却决定承载这些压力。 他感觉到震叶落是真心为他好才这么劝,也就不好说些冷硬的话。 但他想起复活父母的责任,还有失却他们的难过,不由眼睛通红的盯着震叶落,一字字的说:“我父母绰号搏命鸳鸯!为了送我进修身殿,他们把自己的命都拼没了!我必须进武王殿复活他们!我当搏命鸳鸯的种,不敢拼命?那岂不是笑话!武王殿不是好进的,放着能得这么大功劳的机会,我却不敢拼?那我还敢去妄想武王殿?” “……我不知道这些,我只是,不想你白白送死。”震叶落没想到李天照追求功绩的理由是复活父母,更不知道他有这些苦衷和压力。 “我不是不知道危险,我也不是不知道害怕。但爹娘从小不止一次告诉我,战士本来就要战胜恐惧,功绩本来就要靠拼命获取。于巨大功绩面前,不敢拼尽全力,却要为了小功劳一次次的跟敌人拼杀搏命吗?今天我必须拼,拼不出去是我的命,拼出去了是我的运!”李天照这番坚定的意志表达,把震叶落都听愣了。 她不是很懂,因为她没有这种需求,她觉得生命最重要,多大的功绩都不值得去做九死一生的事情。 她在修身殿里认识的那些人,基本上也都是这么想的。 如果只是为了功绩,她还是会觉得很蠢,但她知道李天照是要进武王殿复活父母,就觉得心情很复杂了…… 她没接触过这样的人。 “那就快点走吧!你要带我出去,就得先找到混沌气珠,否则阴云境就不会消散,也没办法找到出去的路。”震叶落说着,迈步就走,边自告诉李天照说:“阴云境一般六至八天会被进来的人找到混沌气珠,我的力量可以确保在两三天内找到。至于阴云境消散后,我们会在哪里,就真的要看运气了。” “你是俘虏,为什么这么帮我?”李天照早就想问了,实在想不通。 “不知道,可能我像这样的混沌之心在哪都差不多,本来也不会对哪个武王忠心耿耿吧。再说了,你还未必有命把我带回去呢。现在配合你,免得你急起来先把我杀了呀。”震叶落说的轻松,可最后的理由,根本就是借口。 她只需要配合,却不需要如此积极的主动配合。 李天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也想不到有什么阴谋,若能活着回去,他觉得,叶落这个朋友是交定了。 两个人这般走了许久,途中遇到二十多次敌我双方的人,全都靠李天照对气流的敏锐感应,提前躲过了。 有时候运气不好,三条岔道上都有人,往回走的背后也可能有前面岔道过来的人。 震叶落本来都绝望了,以为李天照死定,没想到他竟然带她先躲在一条岔道,避开了一队过去的的人后,利用时间差成功的脱身。 这到底也占了点运气成份,如果最先经过岔道的那队人走的是他们藏身的岔道,也就避不开了。 可是,最关键的是得知道哪条岔道前方的人会最先通过。 震叶落实在不知道李天照是怎么办到的,却觉得,这本事,让他在阴云境中优势巨大。 这里的视线再好也有限,别人最多看十丈远,大多时候只有四五丈距离的视距,还有半丈的糟糕情况。 而李天照却能知道百丈、甚至几百丈远的前方有人。 实在走的累了,休息的时候,震叶落很配合的主动靠他怀里,配合他把剑斜搭抵着她脖子的位置,末了,头就枕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这么配合的俘虏,险些就让李天照放松了。 可是,他到底还是没有,他不能犯暴雨剑那样的错误。 倘若震叶落至今的配合就是为了取信,以期他放松警惕,得到逃走的机会呢? 李天照其实觉得她不是这么想的,但他仍然不敢排除那存在的可能。 他为了这功劳,命都拼上了。 怎么能因为疏忽,冒险丢失? 震叶落真的很累,她极力坚持着走的快点,为了早些找到混沌气珠,已经超出了她的正常负荷。 大约是太累,睡着了后,都不记得有把剑在脖子前,竟然还随意调整靠坐的姿势。 幸亏李天照醒着,否则,肯定会伤了她的脖子。 ‘我并不困乏,不会睡的很沉,剑鞘做样,她也没有机会乱来。’李天照剑入鞘中,使剑鞘放在震叶落脖子前。 每逢震叶落睡梦中稍有动静,他就立即惊醒。 如此等到震叶落睡醒,她就说:“吃东西,走!” 她说着,站起来,然后一脸痛苦之态,站不直似得。 原来她昨日超负荷行走,从脚到大腿,全都扯着疼。 李天照看到腿和脚,都肿了。 于是二话不说,直接背起她,拿路上捡的绳子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不用捆这么多圈吧!当是剑把手的缠线呢?”震叶落很是诧异,李天照简直就把她的腿,胳膊,身体,全缠绕了跟他固定住了。她虽然不讨厌,却觉得很不自在。 “自然有理由。”李天照没解释那么多,背着她就走。 如此赶路许久,靠战印力量补充体能,竟然走的更快。 只是背着个人,辛苦了李天照。 “那边走,对,那条路。我感觉离混沌气珠很近了!”震叶落很是高兴,好像她不是俘虏,而是被李天照保护着来找混沌气珠的搭档。 李天照也早发现,他们今天碰上走道有人的时候极少,就开始遇到过两次,后面就一直没有。 若是因为进入了腹中地带,倒是合理了。 如此又走了一阵,果然也没有遇到别人。 突然,前方走道出口外,亮着红光。 “到了!是混沌火珠!”震叶落很是高兴,全然不记得她是俘虏似得。 李天照也很激动,不由加快了脚步,却又在快出去时,突然放慢了脚步。 震叶落吓了一跳,以为出口外有人。 却见李天照握剑在手,缓步走了出去,打量了一圈,又回剑入鞘,原来他只是谨慎而已。 混沌火珠是何等模样? 李天照看到了! 一团持续亮着红光,有三尺直径的东西,悬浮在黑红颜色的阴云构筑的空洞中央。 这里的黑云都是黑红颜色,也不知道是被气珠的光照的,还是本就如此。 “这么大还叫气珠?”李天照觉得跟猜想中的体积差别太大了。 “在阴云境里,这颗也就中等大小。”震叶落等着李天照解开缠绕着她的那些绳子。 “你先前还说密封带走也会力量散失,这个头不得拿大箱子带走?”李天照觉得关键是被这话给误导了。 “有心人都会带个小盒子,大家都是团队行动,每人装一点就好了。”震叶落下了地,李天照扶着她,她稳了稳神,试了试,觉得双腿虽然还疼,但可以支撑着自己站稳了,就不用他帮忙,伸出双手按在火珠上。 震叶落看李天照退开了两步,知道他是防备这过程有什么古怪,就说:“过来点呀!有说法在气珠的位置,会更容易获得阴云境消散时的混沌碎片力量。” “你开始吧。”李天照不过去,他心想自己本就有混沌碎片的力量,只是显露很难。 再者,现在他可不敢排除,吸收的过程中震叶落不会有什么手段。 “你这人!我腿都为你肿成这样了!还怕我害你,真可气!”震叶落猜到他心思,气呼呼的只管催动混沌之心的力量,刹时间,她的身体被五色的光芒包围。 李天照眼看着那颗硕大的混沌火珠,仿佛红色的云雾那般涌动着,飞快的被叶落吸进了手掌里。 不过十息功夫,那颗混沌火珠就没了。 “这就好了?”李天照总觉得太容易了,本以为还有什么复杂的难关。 “好了!”震叶落看李天照示意,就又让他背着,看他又如之前那样使绳子缠了起来。“嗳,打个商量。你抓了我就是大功劳了,干脆这颗火珠让我吸收了增强混沌之心的力量吧!” “你是我的功绩,这颗混沌火珠也是我的功绩。”李天照拒绝的十分干脆。 第三十一章 体印 震叶落听他拒绝的如此干脆,不由撅噘嘴,不满的说:“你这人,就认功绩不认人!太没人情味了!” “既然是说人情味,为什么非得要求我牺牲功绩换?如果你认为我不牺牲功绩就是没人情味,那么反过来,你必须要求我牺牲功绩,本身你也是不愿舍弃功绩!更何况,本来功绩就是我的,你提出不合理的占有要求,还认为我不答应就是没人情味?这样的人情味你有多少,我都要了!”李天照说的很是冷静,这些对于玄天武王这里,都是大家都认可的基本观念了。 就算丰收城的人要抢功劳,开始找的借口也是设法有依据,后来明抢了,也不会拿什么两城的友情关系之类的话来说。 “李天照你真没意思,我本来就随口试探,我又不在意气珠。我的混沌之心级别高了,还得去更危险的地方找气珠呢!你这人,这么没劲,肯定讨不着漂亮女孩喜欢!一定没人嫁你!” “玄天武王所属的命运预测师会尽量让最合适的人配婚夫妻,我十九岁,已有妻室。”李天照没看到,此刻震叶落的神色,份外受打击,份外失望。 但若看到了,怕也以为是她因为斗嘴输了的缘故。 “强行成年配婚,你们真可怜。多少根本不认识,不了解,甚至完全合不来的人,却要被迫当夫妻,还不能拒绝,不能离开!你幸福吗?”震叶落不由猜想着李天照的其实是什么模样,一时觉得该很漂亮,一时又觉得他就活该娶个丑八怪,看了就觉得人生了无生趣的那种,看他还说不说强行配婚好! “玄天武王的战士既不会沉溺于物质享受,也不会被幸福之类的精神毒药腐蚀。有限的生命就该拼杀获取功绩,得到了武王赐予的永生,才能再去考虑别的。在此之前,那就是浪费时间,荒废未来!”李天照口气很是严厉,这些话是他父母反复叮嘱的。 他父亲的朋友陈皮当年还特意提醒他,不要当一个停下来慢慢腐烂的人。 而他现在对永生的殊荣还没有念想,只是要复活了父母,到时候一家人继续杀敌立功,追求永生的殊荣,那才最有意义。 “……我竟然无言反驳,算了,不跟你争了。”震叶落觉得很无力,成长的环境不同,以至于彼此认为的理所当然,在对方眼里都是值得惊骇的不可思议。 正这时,李天照发现周围的黑云颜色在迅速变淡。 “接下来就这么等?” “等有黑云颜色很淡的,就可以直接穿过去,一路选择颜色深点的黑云落足,尽快回到地面。动作太慢,黑云全散了,就会直接从半空掉下去摔死;你动作越快,回到地面时遇到的人就越少,运气好的话,也许能脱身。”震叶落的声音里都透着焦急。 接下来,就是决定命运,不,是决定李天照死活的时候了。 他如果落地后,周围都是大地武王的人,不必说,死定。 如果周围都是玄天武王的人,还可以拿个团功保命。 如果没多少人,那就是最好的了。 原本被阴云层叠密布的云雾洞里,一片片的黑云在消散。 消散的时候,并没有规律,也不是大片的黑云一起变淡,而是这里一块,那里一块。 等着出现可穿过的路时,李天照感觉到有许多力量流入剑印里。 与之同时,他感觉到身体里也吸收到了混沌之气的力量似得,聚集流动的那股力量,越来越澎湃! ‘体印会直接结成吗?’李天照既期待,又惴惴不安。 “可以跳了呀!往那、那——”震叶落提醒着,看李天照没动,疑惑的问他:“你怎么了?” “好像是体印要成了,涌入剑印和身体里的力量很多。”李天照感觉力量还在涌入,这时不敢动作,怕突然就停了。 “有没有什么很热,很冷,很麻,或者身体变僵硬,又或者轻飘飘的感觉?”震叶落满怀期待,希望他能幸运的吸收到混沌碎片的力量。 “没有。” “……算了,毕竟在阴云境吸收混沌碎片这种事情,本来就需要非比寻常的运气。进来的几千人里,最多只有一个人走运吸收到。我看你把运气都用在挣功绩上了!”震叶落想到他是十九岁的百战将,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再想到他此刻俘虏了她这个混沌之心,就更觉得他的运气该用光了。 震叶落想着有趣,转念又一想,不禁皱眉说:“你原来连体印都还没结呢!真是胆大包天,这还敢一副所向披靡的自信脸!” 李天照心想,他实战过了,当然有自信。 没实战前,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到底在什么程度。 樵夫说过,山芊启也跟他说过:战印是力量,战士自身的本事是技能。力量乘以技能就是一个战士的战斗力。 而多了体印,就是体印加战印再乘以技能。 这些是修身殿教授的基础概念。 不过,山芊启说,体印没多强,也就比十战将的战印强一倍的程度,刚结成时提升实力的幅度可观,但也算不上质变,后期又修炼不动。 她说体印的意义,只是为了结成后的战印绝技。力量的根本,还得靠功绩积累高了,获取更厉害的战印。 山芊启的说法,该是修身殿所教授,也是普遍认知。 但李天照觉得,樵夫若是非常人,那就走过了绝大多数人都走过的阶段,看到的是绝大多数人看不到的。 李天照感觉到身体和战印突然停止吸收新的力量了,与之同时,剑亮起来白光,他的身体却亮起来了金红色的光芒,一时间他仿佛化成了火人。 然后,他看见身上如火焰的金红混色,迅速烧上了剑,剑上的白光仿佛不知道抵抗、又好像没有力量抵抗似得,瞬间就被吞没。 于是剑,也似燃烧着金红的火焰。 震叶落见过别的百战将体印融合,而且在修身殿就知道战印绝技成的步骤,怕李天照不知道而疑虑,就说:“安静等着战印力量跟体印力量融合,变化后的混沌之气力量取决于你,还有在阴云境里吸收的混沌之气。” 震叶落心里却疑惑,这阴云境的既然是火珠,就不该有金色的混沌之气力量占据较大比例,但李天照的体印力量颜色却是红色为主,金色为辅的混色。 那金色的混沌之气力量,是哪里来的? 他不是说,没去过别的阴云境吗? “李天照,你还在哪里吸收过阴云境里这种高浓度的混沌之气吗?” “没有。不过,击杀南豆镇百战将的时候,感觉吸收到他战印的力量似得,战印和身体里都涌进了一股力量,也不知道吸收了多大比例。” “不对呀,战印力量散时可以被吸收,体印力量又不能,你这金色的混沌之气是体印才能形成的。”震叶落觉得解释不通。 “那我就不知道了。”李天照回想着,确定当时是有力量涌入身体里的,他以为那就是吸收了战印力量,难道不是? 正这时,李天照身上的金红光亮收敛起来了一些,不再如燃烧的火焰那般烧遍他的身体了。 本来火焰把叶落也包裹住,慢慢的挨不着她了。 “体印快结成了,等完全内敛,你感觉到力量大幅增强了,就完事了。”震叶落嘴里着俄说,心里却很着急。 体印结成是好事,但在这时候,却未必是好事。 他们被迫停下来,阴云境里的其他人却不会,时间越久,回到地面的人就越多,李天照脱身的机会就越渺茫。 但体印没结成被打断的话,会造成内伤,暂时力气衰弱,直到重新找到安静环境,让体印结成了为止。 中断结印不行,等下去……好像也不行。 叶落暗暗叹气,寻思着大不了李天照拿个团功,总还是活路,也就耐心的陪着他等。 阴云境的黑云淡去的越来越多,眼看着,约莫过半了。 缓缓飘散的混沌之气,沉落大地,看起来就像是道从半空落下的灰色幻境。 一条条身影踏着黑云落到地上,然后就不敢随意乱动的立在原地,他们都是成群结队行动的,知道周围一群是同伴,但同伴们的周围呢? 灰蒙蒙的,伸手不见五指,此刻却无从知道。 最好的办法就是安静的等,等阴云境彻底散去,能看清了再说。 越来越多的黑云变淡,最后散成了灰蒙蒙的云雾。 李天照感觉身体腹部聚集的力量终于稳了下来,与战印中的混沌之气力量直接连通了那般,调动的时候流量更大,流速更快。 ‘战印绝技如何使用?’他正猜想时,骤然感觉到战印的力量流入体内后,与体印融合,充斥了全身,撑的仿佛随时要爆发出来。‘真想试试究竟!’ 李天照估摸,任由这股始终充沛的力量爆发才出来,大约就是发动他的战印绝技。 只是,他早听说战印绝技很耗费精力,负荷又大,绝不是此刻能尝试的。 “好了吗?好了快跳,再晚就下不去了!”震叶落早就急了,李天照连忙背着她跳向下方一片黑云。 那黑云也的颜色也正在变淡,也不容人多立足,李天照找好下一处落脚的黑云,一跃跳了过去。 灰蒙蒙的云雾里,只见他背着绳子缠绕捆紧的叶落,接连不断的跳落一片片黑云上,又迅速跳离。 那些黑云都在他离开之后,颜色变的更淡,而他们下方能够看到颜色深些的黑云也越来越少,间距也越来越远。 叶落一次次都担心会没了黑云可以落足,那他们就会从高空掉下去活活摔死,但又总是能看到灰蒙蒙中隐约的深黑。 ‘还好,没那么倒霉……’震叶落又一次庆幸时,突然发现,他们下方没有了可以落足的黑云踪迹! 只剩下,灰蒙蒙的一片! 第三十二章 快者胜! 他们往下,没有可以再跳过去的黑云踪影,而他们脚下的那片黑云的颜色,又在迅速变淡。 李天照迅速搜索下方及周围,还是找不到落足之处,就想跳回上面,却发现刚才踩过的黑云已经淡的看不见了。 不容他们再多想,脚下突然就失去了支撑力,踩着的黑云颜色淡的化作灰色的光雾,进入消散状态,他们直接掉了下去! ‘我不想死啊!’震叶落惊恐之极。 耳听着坠落的风声,她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好像这样就不会摔死了似得。 突然,下坠之势猛然止住。 她惊喜的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来是落到地上了。 刚才见不到黑云,是因为离地面不远,灰蒙蒙的又看不清,她还以为是没有黑云可以立足。 ‘没摔死,太好了!’震叶落暗暗庆幸,一种劫后余生的欢喜,却又知道这时候不能发出声音,不能说话,只能等着灰蒙蒙的云雾彻底消散。 李天照也是虚惊一场,定了定神,手按剑柄却不敢拔出鞘,恐怕周围有人,离鞘的声响就会告诉别人他所在的位置,而他却不知道周围哪里有人。 半空中的灰蒙蒙不断下沉,也不见如何钻入大地的,似被吃进去那样,不断消失。 原本占据一片天空的灰蒙蒙,不断沉入大地,这番异景,置身其中的人却看不到。 他们都不动作,不做声,沉默的等待着伸手只见模糊指影的灰蒙蒙继续沉入大地。 笼罩他们的灰色,越来越短……眼看着,有个头高的,已经露出了头顶。 一个高个子的帽子造型独特,灰蒙蒙中一个矮些的抬头看见,记得是敌方的人。于是眼睛一亮,二话不说,挺剑就刺了过去! 那高个子顿时被刺了对穿,他愤怒的抓着剑身,叫道:“大地武王的人!前面是大地武王的人!” 而这时,灰蒙蒙的云雾沉的更低了。 更多看清了周围敌我状况的战士迅速厮杀在一起,许多不想混战的则边杀边往附近的其他友军队伍移动。 经验更老道的战士,则蹲在地上,成了灰蒙蒙云雾下沉过程中,最后被人看见的那群人。 李天照没有经验,但他也蹲着,只是跳落时因为背着震叶落,不方便拿着剑,这时剑还在鞘中。 当周围杀喊声响起时,灰蒙蒙的阴云已经下沉到矮个子也能看见脸了。 李天照这才缓缓拔剑出鞘,些微的离鞘之声被厮杀的噪杂淹没,连他自己都听不到。 云雾,越沉越低。 震叶落在他背上,神情很是紧张,周围都是人声,李天照接下来到底会如何? 云雾继续下沉,最后一截,也终于没入大地,消散无踪。 一条蹲着身影,在他们面前。 是暴雨剑! 暴雨剑剑在手,警惕着状况。 突然看到面前蹲着个人,不,是两个人。 一个男人,用绳子缠绕捆着个女人,背在后面。 而那女人的脸,暴雨剑做梦都不会忘记! 他弄丢了的混沌之心震叶落! 终于,找到了…… 暴雨剑看着李天照的脸时,如释重负,旋即满腔憋屈又瞬间被点燃,化作了无尽的愤怒! ‘就是你啊!’暴雨剑勃然大怒,毫不迟疑的挥剑,发动混沌碎片的力量。 他要从侧方,把李天照射成蜂窝! 面对面的瞬间,震叶落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下一刻李天照惨死的模样! 李天照看见面前那张脸时,却一点都不害怕,一点都不紧张。 因为——他根本就没见过暴雨剑的脸啊! 照面的瞬间,暴雨剑剑动,李天照也直接挥剑。 他不知道面前的是谁,也没功夫多想。 狭路相逢勇者胜! 他只需要瞬间通过衣装断定是敌人,动手就是了! 两道剑光飞闪,暴雨剑的长剑挥过一大半距离时,骤然亮起异光,混沌碎片的力量下一个瞬间就要发动了! 动手的瞬间,暴雨剑看见背着震叶落的男人挥剑的动作,心中刹时不屑,旋即是更觉得屈辱的愤怒。 ‘竟被这般三流货色劫了我保护的人!’暴雨剑觉得,这是他此生最大的耻辱! 可是,这念头浮起的下一个瞬间,他的混沌碎片力量即将发动的时候,他的不屑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因为李天照的剑光,明明会更慢,实际上却又快的不可思议的先斩了过来! 红金混杂的混沌之气在剑上瞬间亮起,一闪,斩断了暴雨剑握剑的右臂。 他原本朝侧面急冲,为了从避免混沌碎片的力量误伤了震叶落,于是人还在站起前冲的状态下,就感觉到胳膊一凉,断臂握着剑,跟他分离…… ‘这不可能!’暴雨剑无法相信有这种事情,他自问出剑速度已到极限,就算有人这方面别有奇能,也不能快到这种地步啊! 此刻暴雨剑,根本没有心思庆幸,如果他没有侧冲,现在丢的不是胳膊,而是半个身体,也就死透了。 何况,李天照一剑得手,身形顺剑势飞快旋动,就要追击。 第二剑如果得手,暴雨剑断然没机会避开,必死无疑。 可是,李天照顺势旋动了一半时,看见刀娘提刀正冲过来! ‘怎么碰上她了!’李天照看着随断臂抛飞出去的剑,那是把百纹剑啊! 是一个百战将的独功啊! 李天照当机立断,放弃追杀暴雨剑,旋身中顺势滚动,堪堪避过了刀娘扑过来的袭击。 只是接连迅速滚动,难免顾不上震叶落,直把她压的、撞的痛呼不已。 李天照翻滚中一把捡了剑,不等站起来就冲了出去。 刀娘飞扑的一击没中,脸色份外惨白,她也不知道为何,阴云境消散开始,就觉得全身轻飘飘的,没有力气似的。 可是看见李天照,她哪里能不拼力一击! 却没想到,还是被他躲过去了。 刀娘深吸口气,强自振作精神,这么瞬息间的调整工夫,看见步履踉跄,险些没站稳、被斩断胳膊的人竟然是暴雨剑! “怎么是你!” 暴雨剑羞愤交加,眼眶发红,眼珠子里布满血丝,这是何等丢人的事情! 他,一个照面,因为出剑速度不如人,被斩断了胳膊! “别管我!杀了那家伙!”暴雨剑愤然大吼。 刀娘本来就没打算放过李天照,看有自己人过来了,就要提刀去追,不料脚下一软,竟然跌倒在地上。 刀娘感觉身体力量更虚弱了,满怀不甘的愤然抽了自己一耳光,责道:“我到底是怎么了!这种时候突然莫名其妙的没有力气!” 暴雨剑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声音低而快的说:“就说是受伤了!你遇到的怕是莫大的幸运!” 刀娘眼里的疑问一闪而逝,突然,她脑子里浮起了个念头! 她明白暴雨剑的意思了,可是……她总觉得,那么好的事情,不会被她遇到吧? 她难道真的是吸收了阴云境的混沌碎片力量,她、她要变成混沌剑客了? 这惊喜来的太突然,刀娘却知道此刻更不可声张,于是很快冷静下来。 周围丰收城的战士有看见状况的,这时就扯开嗓子大喊了起来。 “暴雨剑胳膊没了,剑也没了!大家伙快来杀混沌剑客啊!” “刀娘也受伤了!快来人啊!都来这里——” 刹时间,不知道多少丰收城的战士闻声而动,聚集过来。 多年来,他们受暴雨剑欺压的苦不堪言,不曾想,今天有痛打落水狗的时候了! 一时间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再者杀混沌剑客,本来也是大功劳啊! 大地武王那边,许多百战将都领人冲过来保护,才一会功夫,就厮杀的热闹了起来。 暴雨剑看丰收城的人冲杀的异常齐心,奋勇,恐怕没有机会退到后方,又不甘心便宜了李天照,于是吼道:“李天照带着混沌之心和混沌气珠往西南方向去了!要让一把孤剑羞辱在场所有人等吗?” 原本带头冲杀最起劲的那些百战将,眼看没有绝对把握能拿住暴雨剑,而李天照这个孤剑带着的功绩之高,又完全压倒了混沌剑客。 即便是心里有仇怨的,这时候也觉得,是不是该先冷静一下啊? 即便还有不冷静的,也只有跟着冷静下来的百战将一起去追李天照。 “不要放走了千山城的孤剑李天照!” 呼喊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队伍追李天照而去。 那些还在跟大地武王交战的,也都急不可耐,只恨难以抽身。 好在这时,又听暴雨剑高喊说:“现在混沌之心,混沌气珠,李天照才是争夺的关键,我们双方何不先暂时停手,拿下了他再厮杀!” 两边本来就只等谁喊这么一句,别人都去追大功劳了,他们在这里拼杀个什么劲? 一个个带队的百战将默契的下令住手,各自后撤,然后奔大家伙追李天照的方向去了。 仅剩的一个百战将带着十几个十战将,本来要护送暴雨剑撤回去,不料他却随地捡起把剑,高声道:“你们不用管我!大好功绩不能错过,我就算没有战印,也还有体印,还有混沌碎片之力,用不着保护!拿下李天照,救回混沌之心,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那百战将跟暴雨剑本来私交就不错,否则也不会别人都走了,他还愿意留下,这时也就不再啰嗦,挥手下令,率众而去。 丢了混沌之心,暴雨剑多年的努力就得毁于一旦。 人救回来,则一切好说。 暴雨剑扶起刀娘,一并寻觅安全地方。 他们现在帮不上什么忙,但心里,却都‘记挂’着李天照。 他们希望,尽快听到这个人惨死的消息! 死的越惨越好! 第三十三章 让剑说话 李天照还没死。 他在突围中捡了暴雨剑的兵器,背着震叶落,俯身急冲了一截,就被敌人拦住了。 震叶落因为刚才在地上翻滚,摔呀压呀,疼的不轻,突然又被李天照背着如陀螺那般快速、持续不断的旋转了起来! 一会功夫她就被转的头晕眼花,恶心的头疼,反胃,心慌,全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周围状况如何,就觉得天空,大地,树木,还有她自己,全都在不停的转啊转,好像要转到天荒地老,永不停歇。 可挡路的敌人却没心情用天荒地老这种词去形容旋动的李天照。 因为转动的剑光不管是兵器,还是人,一块斩。 金红的剑光旋绕成一圈圈,龙卷疾风般扫飞掠过时碰上的一切。 时间紧迫,李天照看似蛮横冲杀,其实在冲的时候就看到敌群中间的百纹剑,他切入的路线,扫开阻挡的十战将后,迅速发足狂奔,直往边界线方向的山林跑去。 边跑,李天照边使剑环绕一圈,道:“以剑为证!由于围攻压力巨大,被迫选择边界方向奔走,倘若将来有人以此诬陷,剑印可证!” 李天照背着仍然七晕八素的叶落奔上山坡,跑向难行的倾斜山路。 背后,以及左右,是一队队玄天武王和大地武王的百战将们带领的人。 但此刻,李天照已经不再心怀侥幸,他知道今天没有战友,只有敌人。 如果被包围了,他就走不了了。 要突围,只有奔山路。 山路不同于平地,本身就会把不擅长的人甩远;剩下的人里,不熟悉山林生活的又会被甩掉,或者是反过来降低所在团队的行动速度。 还能实质上产生威胁的人就大幅度减少了,再有山林地形的复杂,敌人又有包围他的需要,又进一步减少了承受的压力。 ‘原本就是敌对关系,我却不信在山林里分散开了,还能不担心被对方袭击?’这是李天照判断的另一个关键,大地武王和玄天武王的战士,哪里还能真的合作无间? 现在都是在夺功绩,势必彼此防备,在山林里,有机会的时候,不管谁袭击谁,都不稀奇。 李天照奔走上山,遇到难行的地势,就使暴雨剑的兵器插地支撑借力,实在必要时才配合他自己的剑一并助力。 追击的战士刚开始密密麻麻,许多被难以攀爬的地形障碍阻挡,有的助力不擅长攀爬的队友拖慢了速度,但他们也没因此放弃,寻思着直接追不上,就推敲李天照未来的走向,然后过去伏击等着。 这类追击的队伍越来越多,因为他们都明白,李天照无论如何是要回来的,这片山林有哪些地方能让他折返时通过,总有丰收城的战士知道几个。 这队人知道几个,那队人知道几个,人多势众,完全够把许长的一段都给堵死了。 他们固然都有想法,只可惜,从开始就注定了必然守空。 因为李天照就没以为能从边界线的区域出去。 他朝着深处挺近,背着震叶落仍然跑的很快。 但是,紧咬他不放的追击队伍仍然不少。 丰收城本来也是边关,山群虽然少,却也是山地,长年值守山关的战士也有许多,不少都对山路熟悉,有的还对附近的地形地貌了然于胸,追击的很是从容。 “李天照你跑不了!这边是我们的地头,你人生地不熟,想在这里甩掉我们根本是痴心妄想!”有追击在侧后的队伍的领头百战将叫喊恐吓。 李天照根本不理会,背着的震叶落刚才被转的七晕八素,这时候胃还恶心难受,视线刚好了点,张了张嘴,正想问‘我们在哪’时,突然侧旁一个战士叫喊着从坡上扑了下来! 那战士也是厉害,看着还远的距离和怕人的高度,竟然就那么一跃而落,一手握剑刺向李天照的脖子,一手前伸作势要抓住震叶落。 李天照猛然旋身一剑,金红的剑光瞬间闪逝,跳下来的战士顿时被劈做两截,身体抛飞着摔了出去。 这人是十战将,功绩不能拿到,也就不至于让李天照太心疼。 何况此刻能突围最重要,他也不可能停下取战印。 片刻的停顿,就是被追击的敌人赶上来围攻的下场。 李天照虽然斩杀敌人,速度也因此慢了一瞬,追击他的那些敌人,凭此拉近了一大步的距离。 人多势众的威力显而易见,如果再来几个这么悍勇的,李天照立马就得落入围攻。 但好在他下手干脆利落,让本来有心拼一把立功的战士,也没有了足够勇气。 震叶落刚好一点,被李天照这么一转,直接恶心的口吐清水,又在甩动中溅在好几个战士脸上、身上。 那几个战士暗自犯恶心,却只能说倒霉。 震叶落却因为这一吐,胃里舒坦多了。定了定神,看清了此刻的处境,不由心里一紧,眼看着两侧追击的敌人越跑越前,还有看似更远的队伍,却没多久就出现在他们前侧方,分明是对地形熟悉,抄了更好走的捷径。 前侧方的那队敌人奔走追击中,一队人聚集的越来越齐整,也越来越接近理想的截击距离。 带头的是个高壮的百战将,丰收城的人,他劝阻说:“李天照你走不了了!直接拿个团功皆大欢喜,大家伙一起合力打退了大地武王的人回去。孤剑没有好下场,就算混沌剑客当孤剑也很难走多远。你不要贪功丧命,得不偿失!” 另外几队人也都配合,其中一个百战将扮演黑脸,叫嚣说:“不知好歹你今天就死路一条!别以为对着剑说的誓言就能救你的命!那是你的剑誓,不是我们的剑誓!你要死了,战印的力量就消散了,剑上的战印往山里一埋,战印里的记忆碎片就只有天晓得、地知道!” 李天照全速奔走,时而纵跃,看似注意力被自己人的劝说吸引了过去,其实他却注意到另一侧大地武王的追击队伍里,有二十多号人的速度突然加快了,就像是刚才一直留有余力似得。 ‘他们长年交战,百战将之间的能力都了如指掌,看来是丰收城的引我分神,给大地武王的这队人创造袭击的机会……先手权他们主动让给敌方,那这队人带头的百战将必然有效应特别的战印绝技!’ 李天照暗暗戒备,脸上却似没有注意到,嘴里答着丰收城百战将的话道:“混沌剑客拿独功你们接受,却对我如此不肯相容,无非是混沌碎片的力量特别厉害!但我李天照的千杀剑如果本就跃然于众,又与混沌剑客的混沌碎片力量有何差别?今天不流血,你们绝不会甘心,不怕死的尽管来吧!” 李天照右侧那面大地武王所属的那队人加速前冲,这时带头的百战将面露嘲讽之态,手中长剑猛然朝地上一插,爆发的金光刹时间呈龟裂纹路,自周围山地里亮起。 紧接着,整队人脚下的石头全被力量推动那般,猛的冲起,这股力量把他们二十多号人顶的急速弹射,顷刻间就越过了距离,呈包围之势落到李天照周围。 就这么一会功夫,奔走中的李天照突然就落入包围之中。 丰收城、大地武王的战士全都加速赶过来,唯恐被对方抢走了巨大功劳。 刚才貌似劝说李天照的那几个百战将,此刻脸上或多或少都透露出得意之色。 显然,他们真正的目的,就是吸引李天照的注意力。 而现在,他们只想快点看到,一个狂妄年轻小子应有的悲惨下场。 自比混沌碎片的力量这种狂言,真是让他们闻所未闻! 大地武王那个发动团队战印绝技的百战将落地后,举剑扛在肩膀上,朝着李天照过去时,眼神就像是在看落入陷阱的野兽。 然后,他看见李天照冲了过来,目光中透着愤怒,忍不住咧嘴笑开。 初生牛犊,狂妄无知,心性不坚。 不知道敌人的厉害就敢狂言,此刻因为落入包围就激怒的掉头朝他杀奔过来。 ‘小子以为自己是谁?这等处境还想杀我?以为百战将无数血拼战斗换来的实力是玩笑吗!’那百战将看着李天照化作旋风,一路斩退、斩上十战将冲过来的速度,还有动作,不由暗暗好笑。‘看我一剑废了你双脚!’ 那百战将推演了李天照的速度,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冲过来的丰收城的百战将们份外焦急,眼看着李天照要完蛋,可他要就这么倒了,巨功就要落入大地武王的人手里! 当即有百战将明明知道来不及,还是高呼道:“不要恋战!” 他希望李天照得到提醒后能回头,可是,很显然来不及。 在大地武王所属的百战将眼里,冲过来的李天照已经到了他最佳出手的距离。 长剑以力劈华山的姿态斩了下去! 这一剑,落下时李天照正好撞过来,绝不可能来得及临时改变冲势,也就不可能避开。 那百战将自信满满的挥剑,下一个瞬间,他的眼睛骤然瞪大! 因为,旋动中的李天照突然转速加快,像是被一股力量推动,突然弹射起来那般,猛的飞冲过来! 那百战将劈砍的剑为落下,金红的剑光却已经先一步划过他的身体。 ‘你的战印绝技是很特别,可惜,你用了,就等于告诉我,你再没有别的绝技手段!’李天照无暇多看那人两眼,因为他连多一个瞬间的耽搁都不能。 李天照一击得手,顺旋动之势,二度弹射般的冲出去,直扑丰收城跑过来的一个百战将。 那百战将刚才还担心李天照被杀,功劳被大地武王的人夺去,现在,眼看熟悉的对手瞬间被斩杀,击杀他的人人又正在冲过来,他不由自主的心生惧意。 可是,他不能退缩,也不能害怕。 丰收城的百战将暗暗凝聚着力量,准备发动战印绝技,让李天照知道厉害! 第三十四章 致命伏击 那百战将看准李天照冲过来的势头,发动战印绝技,也顾不得负荷大的问题,只是怕了李天照的锐气,唯恐跟他近身缠斗,也会是刚才那个百战将的下场。 眼看那百战将剑上白光亮起,朝前猛的挥斩了出去。 剑刃被白光覆盖,仿佛剑身凭空宽了三倍! 这一击的杀伤力,陡然数倍提升,同级战印力量若是兵器碰上,绝难消受得起! 除非是知道他的绝技特性,否则,骤然遇上,罕有不把命留下的。 李天照当然不会知道这百战将的战印绝技厉害,但是,他却料到这人必然在照面的时候立即发动战印绝技! 刚看到同伴被他李天照一剑斩断,胆寒之下,势必上来就出杀招。 进可一击制敌;退可自保万一。 可是那百战将的这一击,落空了。 在他战印绝技发动,挥剑出去的时候,旋动如陀螺的李天照突然改向,朝侧后冲杀过去。 白光的长剑,一闪落空,那百战将吃惊之下,更不甘心绝技白用,急忙变招,追着李天照接连挥了五剑。 可是,李天照冲进人群里,移走中利用别的十战将当屏障,让那百战将的连续追击,全都徒劳无功。 当那百战将剑上扩宽剑身的白光消失,李天照猛然朝他杀了过去。 ‘围攻之下,百战将战印的力量压力最大,容不得留情!’李天照看那百战将分明没了胆气,脚下边自后退,双卧握剑采取守势。 进攻的动作大,剑移动的距离长,而防守则有后发的优势,只需要微微一摆,就能把别人蓄力半晌的一击给架住。 李天照旋斩的剑,重重斩在那百战将的武器上。 震荡的力量,让那百战将暗暗惊疑:‘他的体印和战印力量竟有这种程度?这哪里能是新将的啊!’ 意外归意外,这百战将也不是吃素的,仍然稳稳的架住了这一剑。 李天照顺势旋动中,第二剑又飞快的从另一个刁钻角度斩了过来。 “好快!”那百战将急忙摆剑招架,盼着着周围的十战将能让李天照分神,指望别的百战将能快些过来。 他看见了一个大地武王的百战将就在不远处,带着一群人,可是,却根本没有过来帮忙的意思。 ‘可恶!想等我撑不住的时候再趁机偷袭李天照,拿我当诱饵!’丰收城的百战将对敌人的心思了然,也就不去无谓求助。 他只管全力摆剑,堪堪跟上了这一击,又挡住了。 那百战将正要松一口气,惊见第三剑随李天照旋动又砍了过来,角度依旧刁钻,每次都迫使他要守住,剑必须大幅度摆动,而这一次的来势,竟然比前面两剑还更快! 旋动中的李天照在攻击的瞬间,双手握剑,力量陡然爆发,那百战将眼看着剑光比他的招架快了些,无论如何都再不能挡住…… 剑光划过,李天照无暇停留多看一眼,自家人的战印,他实在没有冒险拾取的必要。 李天照掠了过去,侧面,大地武王的那个百战将故意不救,反而利用刚被杀死的当作诱饵。 只是李天照心有防备,蓄意控制剑速,玄天武王的那个百战将就无法准确判断。认为他得手太快也太突然,于是只能匆忙发动袭击,却已经错过了最佳时刻。 李天照仿佛没看到来自侧面的追击,一剑斩过丰收城的百战将后,旋动着斩杀包围的十战将。 大地武王那百战将眼看到了背后时,李天照突然朝前疾奔,猛的跃起,单手抱着树身,凌空飞快的绕树转了一圈。 大地武王那个袭击的百战将,加速急冲追赶的一剑,刚递过树旁,眼角余光就看见绕树转了圈反过来袭击他的李天照的身影…… 李天照毫不留情的一剑斩上那百战将的后背,又加速前冲中一把抓着那人的手,拽动中使之如肉盾如棍棒,挥甩着扫向围攻的敌人。 片刻工夫,那百战将就彻底死透,李天照顺手夺了剑,一跃跳下山坡,挥剑吓退几个抓着树虚张声势挥剑拦他的几个十战将。 敌我双方,接连三个百战将被他斩杀,没了主心骨的那些十战将也不敢积极追击,只能等旁的百战将赶上来了,就近并入队伍,跟随行动。 李天照冲杀出了包围,但是,还有一队队追击的敌人并没有甩脱。 他奔走中取了敌将剑上的战印,剑没地方放,甩手射了出去,正中侧旁一个大地武王所属的十战将胸口。 战印取下来时,他又感觉到如击杀南豆镇百战将时的、有力量同时流入战印和他身体里的滋味。 ‘入体的力量真的像是体印之力!’李天照暗暗惊疑,但此刻却不容多想这些事情。 他明明斩杀了三十多个十战将,可扫了眼两侧和背后,却觉得追击的敌人仿佛没有变少似得。 何谓敌众我寡,他算是明白了!敌人基数大时,他斩杀的几十个,全然影响不了大局。 ‘想甩脱他们难。都有战印力量,一时半刻也不能靠耐力减少一些,只能设法击杀带头的百战将,剩下的也就不是问题了。’李天照看这些追击的都熟悉山路,他要是没背着个人,或许还有机会多甩掉些,但要全给甩脱,肯定不可能。 追击的人多,他又要避免同时被两个以上的百战将合击,想逐个击破,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如果他们两个百战将并在一起行动,情况就会更加麻烦。 一时没有对策,李天照只能继续奔走。 他觉得震叶落好久没有动静,奔走中头发乱飞,脑袋左摆右甩,像是昏死了过去,这会没什么危险,就喊了几声。 震叶落趴在他背上,脸色灰白,有气无力的幽幽然说:“你还知道背着我呢?我求求你了,把我放下来,要不然杀了我也行。再被你带着不停转圈,我比死还难受,我真的不行了,刚才都想自尽,但被你绑成这样,寻死都没办法,你就放过我吧,行行好!” 她知道李天照干嘛这么绑着她了,避免她飞出去,又避免她转的受不了了自我了断。 可是,这跟酷刑有什么区别? 震叶落就没受过这种罪! 那种天旋地转,头疼欲裂,胃恶心到极点了,昏死过去最开心了。 可是,很快又会清醒,却又不是真的好了,而是难受的要死了那般,整个人尸体似得无力挣扎,脑袋一会这边摆,一会那边甩,转动的惯性又扯的脖子都要被断了似得,真要断了就一了百了吧! 偏偏又没死,就这么无法拒绝的,一直忍受折磨。 “坚强点,忍忍就过去了。生命最宝贵。”李天照也不懂说什么安慰的话,但他知道这确实痛苦。 他练功的时候,就用绳子把自己吊树上,转啊转,转啊转,一天又一天,一个月又一个月,从最初的痛苦不堪,到终于适应,期间也是酷刑那样。 可是,不如此极端,就没办法练成这种连续不断快速旋动的最速曲线身法。 螺旋转动的优势明显,能配合剑实现更完美的发力,完美的增速。除此之外,即使高速转动,方向的变化也能非常迅快,灵活。 但极限的优势,却不是转几下,或者偶尔转几下能够实现的。 “李天照,我求你了!求求你放了我,要不然就杀了我!我不要跟你走!我死也不要跟你走!”震叶落崩溃的哭号大叫。 追击的敌人听见,还以为这位混沌之心对大地武王如此忠诚,宁死不屈。 于是有百战将被感动,觉得能当混沌之心者,享有特殊待遇,也是应当的,唯恐震叶落自杀,就呼喊说:“请混沌之心忍耐!我们一定救你回来!” “快!快来救我!你们跑快点啊!赶紧割断我身上的绳子,救我呀!”震叶落求李天照无果,为求不再忍受那种痛苦,也就胡乱呼救。 大地武王那边的百战将们连忙高呼道:“动作都快点!” 众人轰然答应。 可是,他们本来就没偷懒。 原本有几队人打算继续这么追下去,却因为震叶落的呼救,改变了主意,他们知道有险峻的路可以绕到前面,但比较难走,而且又担心辛苦绕过去了,结果李天照根本没命跑到那里,反而跟功劳失之交臂。 这时他们看李天照也很熟悉山路,继续这么追也不容易赶上,于是陆续离开,绕走别处。 几队人本来也没有约定,却在险峻之处碰上了,领头的百战将不禁笑说:“英雄所见略同啊!都是为了混沌之心,我们就没必要在这里厮杀弄鬼了吧?” 几队人有玄天武王丰收城那边的,也有大地武王那边的,人数差距有,却不大。 于是一起约定,险峻之路本就不好通过,期间谁如果乱来,只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何况在这里厮杀,不管胜负,都可能赶不上拦截李天照。 于是双方的百战将,十战将纷纷捧剑面前,一起对着剑说:“今日战况特殊,我们约战在通过险峻山林之后,如有人途中攻击,弄鬼,使诈,就是对伟大武王威严之挑衅,必在三天之内,暴毙而亡!” 末了,两边的人都放下心来。 这么多人,即使谁弄鬼,也难以让另一方覆灭,任谁的剑誓带出去了,违背的人就全都死路一条。 两边拼杀多年,此刻头一次排队攀爬险峻的山崖,期间谁都有机会暗算敌人掉下去,却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做。 兵不厌诈的理由也好,为了杀敌的理由也好……不管任何理由,都不能凌驾于剑誓之上。 武王的威严不容挑衅! 哪怕用剑誓骗敌,成功的替武王赢得巨大的胜利,奖赏给,却不可抵消罪过,剑誓仍然要兑现,该死还得死! 两边的人好不容易过了险峻之地,在一处地方埋伏等着。 这附近的山地环境特别,李天照只要不打算退离山林区域,那么不管怎么绕,最后都得从这里通行。 几队人耐心的等待着,他们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李天照千万不要死的太早,如果没到这里就被人拿下了,他们可就聪明反被聪明误,白白辛苦了这一遭。 第三十五章 雨夜,剑光 天空,阴云滚滚。 几个百战将抬头看了眼天色,皱眉说:“一会都盯着点!这要下起雨来,不留神让人过去了都不一定知道!” 十战将们纷纷答应,他们也不想白白辛苦,于是个个都睁大了眼睛,盯着那条,不长、却是必经之路的峡道。 黑压压的云,盖住了一大片的群山,光线昏暗的几如夜晚。 李天照背着震叶落,跑到了峡谷道处。 闪电,划亮天地,瞬间把一切景象都变成了蓝色。 峡谷道里,空空的,不见异样。 李天照走进去的时候,天空哗啦啦的倒下水来,冲刷着山群大地。 狂风乱吹,在峡道里冲过时,呜呜之声尤其响亮。 几个百战将,握着剑,藏在峡道里的几块大石头后面。 他们眯眼看着,看着雨幕中一个人背着个人往这头跑。 他们的剑,做好了一起袭击的准备。 ‘狂妄的小子!今日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孤剑必须死!’不止一个埋伏的百战将在心里这么想。 孤剑必须死,都当孤剑,功绩获取的差距岂非更悬殊了? 功绩本就那么困难,混沌剑客得命运眷顾,只能羡慕,那是无可奈何。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若也能当孤剑拿巨大功劳,如何令人服气! 如何又能令人甘心! 孤剑,必须死! 滚滚黑云,盖的群山无光,黑暗犹如深夜。 眼看将要发动袭击,视线却更差,几个百战将不由心一紧。 李天照过来了没有? 如此大的风声,雨声,他们能不能听见奔走的响动? 几个百战将在心里默默计算,估计刚才看到的奔走速度,应该还没有。 一道闪电,撕破天地之间的黑暗,刹那照亮了一切。 电光中,几个百战将看到李天照的身影,距离他们更近了。 位置,跟他们默算的步速结果一致。 几个百战将暗暗松了口气,继续默算,侧耳倾听着动静,只要他跑到石头后的围攻点,响动该是还能听见的。 应该更近了,该更近了…… 几个百战将握紧了兵器,准备冲出去。 有人心想,如果再来一道闪电照亮,那就更完美了。 也许是他的愿望恰好被天地之间的混沌力量听见,又是一道闪电撕破了天地之间的黑暗。 几个百战将大喜过望,此刻正是默算中的合击时候,又有电光照亮,合击就更精确无误了! 他们冲出藏身的石头,可是手里的剑,却递不出去了! 因为——电光照亮的理想伏击区域里,没有人! 李天照去哪里了? 闪电的光,亮起的快,消逝的也快。 几个冲出去的百战将又迅速退回了石头后,他们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 刚才闪电照亮的时候,李天照发现了什么痕迹吗? 不可能啊——这么大的雨,他们当时都只能看到李天照在雨幕中的模糊身影,又怎么会被发现? 黑暗,让几个百战将内心渐渐生起不安。 李天照到底在哪里? 到底,有没有发现他们? 风声,雨声,让些微的声响都不能听见。 他们本是猎人,此刻却唯恐角色转换。 一个百战将突然听到身旁有踏着泥水的响动,他急忙转身挥剑,此时此刻,他宁可杀错,也绝不能冒险! 但他的剑却没有挥动,黑暗中,金红的光亮划过雨幕,瞬间斩过狂风,一闪而逝。 那百战将倒下了,绝望在泥泞里挣扎,却再也站不出来,发不出声音。 剩下的五个见到光亮,有人惊急之下大叫道:“战印力量!” 刹时间,那人剑上亮起了光芒,另外几个,也都如法炮制。 一时间几色的光,照出一片朦胧。 只是,没有李天照的身影! 埋伏着的十战将看见光亮,以为是约定出击的信号,全都朝着那边涌了过去。 李天照此刻,蹲在峡道边。 他没有看到敌人,但是,闪电亮起的时候,他看到了峡道里的状况。 然后,他感觉到风声不对劲。 风是气流更急速的流动,峡道里大些的石头过来的风声,跟闪电照亮时他看见的体积大小存在较大的错差。 多大体积的障碍物,气流过来的细微变化应该如何,他可以大约知道。 可是,风声不对。 那就意味着,有什么在那里。 如果只有几个百战将,这样的气候,李天照还不足以确定。但许多十战将分散埋伏,无异于增加了很多石头背面的体积。 一百多个人的影响,让风声的异常太明显,再结合峡道的地理环境,除了埋伏,还能是什么? 确定了这点,那几个百战将躲藏在石头后造成的细微风声不正常,才让李天照可以明确判断,必是几个百战将埋伏所致。 他保持最初的速度跑过来,在进入埋伏点前,却移到峡道边上,奔一颗石头过去。 闪电照亮的时候,他看到那几条冲出来的身影。 袭击得手,他料到剩下的人必会不惜浪费战印力量制造光源,所以提前退走,等着埋伏的十战将们冲出来。 李天照抹黑寻了块大石头旁蹲着,震叶落又难受又冷,身子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着,意识迷迷糊糊的,都不甚清醒。 埋伏的敌人汇合一起,几个百战将的指挥下,十战将轮番使用战印力量,靠剑上的光芒照出一片朦胧。 可是,周围不见李天照的踪影。 十战将们跑过去汇合时,李天照已经迅速跑出了峡道口。 那几个百战将搜寻峡道里没有,料想李天照该是穿过峡道跑了。 一群人冲出峡道外搜寻,一直追着李天照的那些人,这时候也都赶到,看见那些战印照的光亮,聚集过去,有人在外面发现足迹,于是汇合的人纷纷加速追赶。 如此跑了一路,突然没了足印。 “这里可以上山,他必然是上去了!”几个百战将不失谨慎的让人确认陡峭的下坡,防止李天照躲藏一旁。 末了,确认该是逃上了山。 于是他们分作了几路,有沿路往前再搜寻确认的,有往山坡上去的,还有折回峡道里搜索确认的。 李天照是在山上。 十战将在命令下不惜花费战印力量让剑发光,这反过来,却也让他知道敌人的情况。 震叶落的头靠在他肩膀上,虚弱又难受,从没经历过这种滋味,她只觉得最大的不幸就是来了这里的阴云境。 可是,她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李天照坐在石头上,看着山林下方,移动着的,发光的剑。 ‘雨不知道会下多久,现在的视线对我有利,这些人很是难缠,背着叶落想摆脱他们更难。乌云散去之前,能杀几个百战将是几个了!’李天照打定主意,就对叶落说:“再坚持一会,解决了带队的百战将,我们就安全了。” “李天照,你能不能找个地方把我放下来,我真的熬不住了。我保证不会跑,我就乖乖在那待着,等你回来找我。好不好?”震叶落知道他又要动手,就害怕的不行,那滋味就是酷刑折磨呀! “条件不允许,我没办法确保战况会怎么发展,且战且退,甚至奔走很远等敌人分散了再寻机会冲杀都有可能。叶落,再忍忍。”李天照只能狠着心,到这时候了,为的就是独功。他不能因为心软,就承担功亏一篑的风险。 “……李天照,你怎么这么狠心……呜呜呜……”震叶落难过又委屈,害怕的情绪失控,就差没有崩溃。 “今天我必须狠心。你放心,虽然难受,但死不了。”李天照知道震叶落的难受,他过去练功经历过太多次这样的折磨。 可是,武王殿的目标太大,太难。 他必须,也只能把握所有获取功绩的机会,珍惜,重视。 有舍有得,他不能一边心软任性的拿巨大的功绩开玩笑,一边还叫喊着他的目标是武王殿。 雨,还在下着。 震叶落什么也没说了,她本来就知道,也早就知道,李天照是个目标明确,意志坚定,别人无法动摇他的人。 又怎么可能,突然为她心软? 发光的那些剑,散开了搜寻,一队队,一群群。 雷电照亮天地时,林木的阴影却仍然遮蔽出许多黑暗。 李天照在树上,蹲在树枝上,左手抓着一根树枝,右手握着剑。 山林是他最熟悉的环境。 从小练功最多的是在山林,百山镇的时候每天面对的也是山林。 今天,他也要在山林里,把苦练的所有本事,用于拼杀。 ‘就看看我李天照的千杀剑,有没有混沌剑客那般理所当然拿独功的资格!’李天照的胸膛里,燃起不忿的怒火。 因为他不是混沌剑客,拿了独功不但要被敌人追,还要被自己人追杀! 混沌碎片,不就是强的让人畏惧的力量吗? 那他李天照的千杀剑,一样能强的让人畏惧呢? 一队敌人,过来了。 李天照蓄力于双脚,飞蹿出去的时候,借树枝的弹力,让速度更快,仿佛从树上扑出的的猎豹! 但他比猎豹更凶,更可怕! 黑红的剑光闪亮,随他的旋动化作一圈圈螺旋移动的光影。 一圈战士措手不及之下,瞬间全被斩倒,剩下的惊惧退守,却也被接连斩飞,又或者吓的直接跳出去摔滚着下去。 这队是大地武王所属的战士,带头的百战将,在李天照扑下来的时候,瞬间就被斩杀。 那百战将甚至没有来得及挥剑。 李天照本来看不清谁是百战将,却没想到袭击的第一轮,直接就把这群人里带队的斩了。 余下的十战将惊骇逃散,根本没有斗志。 李天照迅速取了敌将的战印,提剑就走。 ‘这是个好的开始!’李天照奔走一段,扭头看敌人果然迅速汇合到袭击点,又快速往山上来。 ‘哼!有了前车之鉴,料想发光的剑周围近处必没有百战将!’李天照蹲在地势低的树旁,看着一群人跑过去,靠着敌人剑上的光芒照亮,隐约看到这群人中间的一条黑影,握着的剑比别的长些。 ‘是你了!’李天照足蹬树身借力,急速飞扑过去,人尚未落地,凌空急旋中,战印力量催动,金红的剑光就已经斩杀了那百战将及数个十战将,他双脚踏实时,剑势不停,顷刻间把一群人杀倒,剩下的全都逃开。 李天照迅速取了那百战将的战印,提剑跑开的时候,又感觉到体印和剑印吸收了一股新的力量。 第三十六章 主宰山林的黑暗 ‘难道我击杀了百战将就会激发一点千杀之力?’李天照暗暗揣测,觉得这十分合理。当年那命运预测师本来就说过,千杀之力是要杀敌才能显露,还得杀非常多的敌人,故而才有千杀之名。 李天照觉得未来充满了期望,他本以为在显露前丝毫没有端倪可循,如果还能体会到千杀之力的力量痕迹,也就总能体会到变强的欢喜。 但眼下他,他要应付追击的敌人。 这一次,他推敲追击的百战将会更谨慎小心,很可能会两个以上的同时行动,他再要袭击击杀,难度和风险都会更大。 ‘必须出其不意!’李天照前冲中突然跃起! 因为风的流动让他闭着眼睛都知道哪里有树,哪里有草丛,甚至树的大致粗度,草丛的高度宽度,约莫都可清晰的判断。 每当这时候,他都感激母亲从小想出来的训练办法。 他娘因为险死还生的遇袭经历,故而下决心训练听声之能,但常在战斗,其实没有多少苦练的时间。 反倒让成长状态的李天照,勤奋苦练出来了,其效果还远超他母亲最初的设想。 跃起的李天照准确的踩上颗粗度合适的树身,黑暗中,树被压弯,恢复形态的弹力推动之下,把李天照抛了出去。 本来意识不清,痛苦难受的震叶落,突然有种从高空坠落下去的恐惧。 但下一刻,她又觉得坠落的速度迅速减弱。 李天照飞落坡下,途径的路线,如他通过风声捕捉的那样,果然有大小合适的树木。 撞过去的时候,枝叶减缓了冲力,接连两次,他最后却能背着震叶落,还平稳的跳到树下。 敌人以为他在前方,可他现在,却在敌人中间。 这就是李天照要的出其不意。 狂风暴雨,掩盖了他的响动。 他蹲在树下,看着一队队靠发光的剑照亮的敌人往高处去。 直到,有一队人经过时,离他所在的位置很近。 这队敌人毫无防备,带队的百战将也毫无防备。 谁想到李天照能从前面‘飞’落到后面? 当李天照冲出来的时候,他们惊愕不已。 然后,金红的剑光,化作一圈又一圈旋动的光影,斩杀了带队的百战将,斩杀了一群十战将。 金红的圈圈剑影,一闪而逝。 地上多了尸体,还有失却了领队百战将,不敢再战,四面逃散的十战将。 他们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孤剑李天照在这里!在这里!” 倒地的百战将抓着剑柄,极力不肯松开,他看着黑暗中蹲着取战印的身影说:“你、你到底是不是混沌剑客!普通人的剑不可能会这么快!” 李天照看着敌人那不甘心的目光,取下战印的时候说:“你死于千杀之力混沌碎片力量。” 那人刹时间释然了般,一副‘果然如此!就知道如此!’的恍然大悟神情,然后,脖子一歪,没了气息。 李天照揣上战印,提剑起身,一跃踩在树身,借压树的弹射力量,一飞越过树林中的黑暗,比下落时候更轻松安全的落地。 接着,他又寻了个敌人预料不到的方位。 他看着有发光的剑往这边过来,听见林中有大嗓门的人叫喊着:“玄天武王所属,这里来个百战将结伴!别给孤剑李天照逐个击破的机会!” 大地武王那边的百战将也立即有人叫喊说:“大地武王的来,这里缺一队结伴!” 追击的敌人早晚会如此,这在李天照预料之中。 只是敌众我寡,他也实在无法可破,在此之前能杀几个是几个,一旦这些百战将两两合力,他就很难得手了。 一队离他近些的那对人的百战将,也扯着嗓子喊了声:“大地武王的,来一个结伴!” 李天照蹲在树下,笑了。 他记住这个百战将的身影了,却不急着立即动手,而是观察靠近过来,打算结伴的那队人的距离。 ‘合适!’李天照看距离到位,刹时间起身,冲出去的时候,依旧踏树身借力,哪怕背着震叶落,仍然迅快的虚空飞扑了过去! 旋动的金红剑影一闪而逝,最近那队的百战将顿时身首异处,那人察觉危险的时候,李天照的剑已经到了。 一击得手,李天照也不理会周围的几个十战将,再次纵身跃起,绕走侧旁的路,直奔那对过来汇合的敌人的后方。 是的,他直奔后方。 那队人的十战将剑上都亮起光芒,警惕的防备着四周。 可是他们的百战将,却退离在人群之外,异常紧张的抓着剑,死死的盯着前方他手下的那群十战将。 战印制造的剑光就是李天照袭击的指向,这很容易想到,那么,他要安全,就该在人群之后的黑暗里。 他已经后悔来追击了,李天照像在黑暗里还能看清他们似得,又移走迅快如鬼魅,他们明明人多,却在黑云遮蔽的山林里,全变成了猎物! ‘那家伙没来?’这百战将心中疑虑,李天照在逐个击破他们,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刚杀了个百战将,怎么会放过再连续袭击第二个的机会? 这百战将的判断是对的。 李天照已经来了,只是,在他背后。 这百战将的注意力放在那群十战将自己人身上,因为李天照理当是扑入人群发动袭击。 可是,这一点他猜错了。 于是他一点声息都没能发出来,就被百纹剑从背后刺穿。 李天照拔剑出来,取了这百战将的战印,揣好,又绕过那群靠战印力量让剑发光的十战将,自侧面的黑暗里过去,捡了刚才击杀的第一队的百战将的战印。 ‘他们并肩而行的差不多了,如果是两个百战将离的近,突袭之下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握一剑同时斩杀……’李天照推敲着,原本他觉得肯定不行,因为一击之力斩开个百战将后,剑劲力量就消耗了十之八九,即使连续击中第二个,也就只剩两三成的杀伤力。 但现在,他感觉战印和体力的力量吸收的更强,刚才斩杀的一个百战将时,剑劲上好像还有四成余力。 ‘爹娘以前就说,一勇胜一力,一力胜十会,一巧破十力。此刻对这力量的优势,又多了些体会。一击可否连斩两个百战将的差别,就不是身怀许多绝技能够替代的。’李天照这般想着,眼睛却没闲着。 他试归试,却要挑选边上的敌人队伍尝试。 战士没有勇猛的意志,那么许多事情连做都不会去做,空有能力也不能发挥到极限,更别说创造奇迹。 譬如此刻,李天照若没有足够的勇气,就不敢找两个百战将试力。 但他胆大之余,也细心的考虑了万一不行该如何退走。挑选边上的敌人,就避免了一旦有片刻失利,就被更多百战将马上包围的绝境。 一队人,过去。 但是,汇合后的队伍都有三五十人,不是十几二十个的情况,百战将如果在人群中间,即使发光的剑更多,李天照还是连敌将百纹剑的踪影都见不着。 ‘这群人里的百战将无从确认,不适合下手。’李天照忽略了一队,移动了,又瞄上一群人,却也没办法看到百战将的位置。 如此筛选了一队又一队,终于,李天照找到了合适的目标。 这群人的百战将也在中间,只是行走中拿剑的手举了起来,推了推帽子。 百纹剑的长度容易辨别,李天照也就知道,另一个百战将必在这个的身边。 李天照抬手把震叶落垂下来的长发撩起,塞到她下巴下面,看她有气无力,只剩呼吸,就说:“闭上眼睛,动作会有点大。” 震叶落什么也没说,也不想说,更没力气说了。 动作有点大?他跟人动手的时候,哪一次动作不大! 李天照排除杂念,再一次默默推演攻击发动后可能遇到的状况,以及对策。 末了,他再度跃起,踏树借力,人就轻轻的凌空翻旋着抛了出去。 这时候震叶落才知道,在虚空翻旋,跟在地上快速转动的滋味完全不一样——因为还多了一种高处跌落下去,马上就要粉身碎骨的恐怖! ‘该死的李天照!你到底还有多少折磨我的手段!我恨你——’震叶落好想一口咬死他。 但下一刻,她就被转的七晕八素,意识模糊,什么念想都没有了。 李天照抛旋着落了过去,几乎是贴着那两个百战将头顶上方的枝叶下。 他抛飞过来时,速度不快,轻柔的被投来似得。 但当他到达预计的位置,开始下落时,转动的速度骤然加快! 为求袭击效果,急速旋动着落下时,李天照还是头下脚上! 金红的一圈圈剑影亮起的时候,就在两个百战将旁边,在几个十战将中间。 他们连反应都没来得及,一个百战将身首异处,另一个百战将肩膀及半个身子都被斩开,一群十战将被余力斩飞,有两个直接被斩杀。 ‘好!’一击得手如此顺利,李天照很是高兴。 可是,旋动中,他却惊见一把剑,猛的刺了过来! ‘这些十战将知道徒劳无功,都是逃散或者退守,这人竟如此悍勇!’李天照很是意外。 换了平时,这十战将只能对百战将造成皮外伤,但此刻,李天照一剑连斩两个百战将,战印的瞬间爆发力量几乎消耗殆尽,直至后续力量供给补充到位,存在一个微乎其微的空隙。 这把刺过来的剑,恰好就抓住了这个空隙! 剑入李天照左肩,刺入两寸余深。 直至这时,体印和战印力量才又充盈,这才挡住了没让剑继续深入。 李天照厮杀至今,被敌人的剑划破皮肉的伤势有不少,但这种程度的却是第一次,然而,却不是百战将刺中他的,是个十战将! 李天照左掌撑地,本来就有伤,一直忍痛坚持,被刺了这一剑更是痛苦。 好在左臂还能勉强支撑,于是单掌撑地借力,身体倦缩着旋动前冲,在绕身的剑光保护下,斩退了一群十战将。 ‘刚才那人?’李天照本想料理了刚才那个刺他的十战将,没想到,却已经不见了踪影。‘你倒是聪明,怕我找你、抽了剑就跑了!’ 李天照觉得那人很不一般,但他眼下的处境却无暇去找。 雨小了,天空中的云淡了。 黑暗的山群多了些光亮。 李天照没有了继续袭击敌人的环境助力,当机立断的迅速奔走。 李天照奔走飞快,树林里的昏暗越来越少,光亮越来越多。 李天照突然驻足,他看见前方坡上,一条身影立在那里。 第三十七章 错身而过的相遇 一条陌生的身影。 那女人穿着件孔雀开屏那般颜色的莲蓬衣,却仍然裹不住身形,她立在那,袍帽下,如玉的颜上,透着戒备的冷淡。 除此之外,还有三分疑问。却不知道是对李天照身上多处血痕的模样,还是对缠绕在他背后负着的震叶落。 她立那,如驻足的李天照一般,静静的打量。 震叶落也在打量这女人,原本虚弱不堪,一个字都不想说的她,突然开口道:“还看,想死了是吧!” 她说的当然是李天照,背后有追兵呢!有追兵呢! “最好避开麻烦,万一牵连了你,呼喊一声。”李天照说着,与这陌生的路人错身而过,却保持着让彼此都觉得安全的合适距离。 那女人什么表示都没有,就那么看他过去,又继续往下走,看着一对对人追上去,显然一切都与她无关。 原本这些,就跟她没关系。 可是,总有人不这么认为。 追击李天照的百战将们的心情都不好,他们都是百战将的战印,一剑斩两个的杀伤力,除非是天赋异禀,本身力量极其出众的大块头,否则的话,正常是做不到的。 可是李天照做到了,那意味着他至少有力量和速度两方面,具备远超寻常的优势。 即使百战将们如何不愿意,都无法回避这个事实——他们被比下去了。 但李天照又不是混沌剑客的力量,为什么会这么厉害? 怎么可能被追杀的他,反而在黑暗里杀了他们那么多人呢? 又怎么可能,明明他在上坡刚杀完人,大家都防备着,搜索着,却还是被他突然又在队尾袭击得手呢? 这说不通啊! 除非,他有帮手!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地方,一个做赶路大半的女人在这里做什么? 是不是李天照的帮手? “喂!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有百战将带着这种怀疑,还不止一个,他们本来也在追击的队尾。 他们怀疑的打量着那女人,一副审问的语气。 “路过。”那女人很是平淡的答着,仍然保持着原本的速度迈步下行,步走间不疾不徐,风吹着她那身耀眼眼里的莲蓬衣角阵阵拂动,飘摆。 “站住!”那个百战将看那女人都不停下来,更觉得可疑,一声喝喊之下,一群十战将刹时把她围住。 “哪边的人?”另一个百战将站在那女人背后,随时动手他都可以做夹击之势。 “孤行人。”那女人立定,扫了眼包围的四十多号人。“还有问题吗?” “孤行人跑这里干什么?准备去哪里?”那百战将继续发问,因为这里,本来不是孤行人活跃的地方,尤其是山群里头。 采药?没有! 他找不到任何一个,孤行人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还是别这么啰嗦了。我不认识你们追的人,至于我去哪里既不妨碍你们,也跟你们没关系。你们追你们的人,我走我的路。” “你脚下踩的是大地武王的地方!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否则,就带你回去仔细审问!”那百战将本就不喜欢孤行人,见她如此态度,更是来气。 “我最近的心情不太好,今天已经给了你们充分的耐心,现在,马上,做你们的事情,就是最好的结果!”那女人的语气也变的更冷淡了,好似她肯说这么多,是何等的恩赐那般。 “我现在怀疑你意图不轨,最好乖乖配合,跟我们回去接受审查!如果敢反抗——”那百战将说到这里,还特意停顿了下,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扫了遍她的身形,最后落在她脸上,才继续说:“我们会让你后悔这辈子为什么要当孤行人!” 那百战将说罢,一个心腹默契的上前,伸手就抓向那女人。 可是他没抓住,反而是伸出去的手掌被那女人一把抓住,扭动的瞬间又把那战士往侧边一拽,紧接着,就见女人的突然化作一团疾光,扬起的披风下面,露出来一身紫袍。 剑光,一闪抹过那十战将的脖子的同时,她又一把将他推的飞撞向一面包围的敌人。 那两个百战将惊怒交加,却也不是没有准备,当即挥剑夹击,两剑分左右斩过那女人的身体。 是的,斩过去了! ‘怎么回事!’两个百战将满腹疑问,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就算他们斩上去完全不能击伤,也不至于让他们如此吃惊。 他们是斩过去了! 正常是把这女人斩开了啊! 可是,一点受力的感觉。 那女人被他们斩中后就突然消失了。 消失了? 两个百战将的目光迅速移动,搜寻。 然后,看见那女人还在那里,就在动手前的位置。 离他们两个,很近,很近! 那女人双手分握一把形态独特的短剑,而这两把兵器,同时抹过了两个百战将的脖子。 瞬息之间,两个百战将突然丢失她的位置,结果发现她又突然出现在动手前的方位。 这样的错差,在战斗的时候本就是致命的,让他们犹如是对手成功袭击了那般。 两个百战将倒下了,却至死都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群十战将惊惧不已,做梦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于是有人放声高喊:“来人!这里有个孤剑李天照的帮手!” 帮手? ‘我什么时候有了帮手?’李天照在前头奔走,闻声不禁暗自失笑,却立即想起刚才那个陌生的女人。果然,刚才遇上的时候,他就考虑到很可能会牵连她。 李天照绕走着折返,避开一队队急急忙追过去的敌人,才又回头往下。 趴在他背上的震叶落生气的说:“见色起意!臭不要脸!被追杀了还想回去当英雄!” “你突然有力气了?”李天照打量着下方的情况,说:“他们既然误会,就意味着会有人掉头,我打个时间差,先解决下面的敌人,说不定还能跟她联手再设法解决上面的敌人。” “哼!”震叶落总觉得不信,因为刚才李天照就不该停下来的,更不敢盯着那女人看那么久。 他是在被追杀哎!那是在用生命停下来看人哎! 不过,当他们折返下去了一段,看到那的情景时,震叶落也愣了。 李天照也很吃惊。 一地的尸体,六个百战将,超过五十多个十战将。 死成了一圈圈,看起来都没逃多远,而逃开了的,那女人显然都没有特意追击。 因为李天照看见,两棵连生树下的空里,蹲着个瑟瑟发抖的十战将。 但其实那位置,并不算隐蔽。 至少,那女人站的位置,应该能看见。 ‘这女人是谁!这么厉害!这才一会功夫,这么多人全被她解决了!’李天照觉得这应该是战印力量存在差距,得是百战将打千战将的战印才有这等结果吧! 那女人立那,扭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李天照也看着她,没有做声。 对方完全有能力解决麻烦,他现在如果想利用对方的战斗力,就该多说些什么,等敌人回来了,那女人就得被迫出手,他等于得了个强劲助力。 但李天照没这么做,他什么也没说。 那女人看了他片刻,也没说话,自顾继续往下走了。 震叶落奚的说:“哎哟,想当英雄没机会,人家比你厉害多了!” “真是厉害,她杀大地武王的人,难道也是玄天武王所属?”李天照推敲着。 “别做梦了!你傻不傻呀!十之八九是孤行人!她要是武王所属,那几个百战将的战印还能不拿?”震叶落觉得李天照此刻一定色迷心窍,正常的观察力都没有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色鬼!你不是结婚了吗?” “你能不能别胡说了?”李天照过去捡了百战印,这些敌人不是他杀的,战印里没有对应的记忆碎片作为证据,功绩也就会打折扣,却还是很可观的功劳。别人不要,他没道理不要吧。 “是我胡说?瞧你看她看的被追杀都忘了的德性!”震叶落一说就火。 “我觉得她的眼神有点像我娘看人的时候,不知道凶的时候是不是也像。”李天照想起母亲,心里又揪着。 “你娘,也这么厉害吗?”震叶落已经能想到此刻李天照眼神里的哀伤。 “轮本事我娘不输任何人!村队长说他们运气不好,功绩得了不少,基本都花在治疗上了。所以战印的力量不高。”李天照心里的父母,自然是好好好,强强强! “那也是很正常的。不过,百战将该有吧?有百战将的战印才有体印,才有战印绝技,也就是厉害的战士了!”震叶落理所当然的觉得,李天照的本事这么大,他父母当个百战将还不是理所当然? 可是说完了,又立即后悔,明明李天照说过,他是乡村出身啊!如果是百战将,玄天武王那边也肯定是修身殿出身了吧! “他们是天级十战将,距离荒级百战将一直只有一步之遥。冲击了许多次,功绩总是治了伤。”李天照知道的没那么详细,这是陈皮当年给他说过的大概情况。 陈皮当时也是挤出来的时间,没能跟他说多少,后来说是有空会再来看望李天照,到时候再给他好好聊聊他父母的的事情。 可是,几年过去了,李天照连陈皮是否还活着都不知道。 李天照在树上等着,拟定了好了下一步对付敌人百战将的路数。 那女人杀了这么多敌人,山上的人折返回来,必定会在这里驻足,而且防备会松懈。 他从树上跳下去,就一剑,杀一个是一个,能杀两个百战将那就更好了。 一击之后立即起跃,借树撤走,把握很大。 震叶落却很不解。“我们怎么不趁现在逃走?” “没用的,我背着你,远途没他们快。这些人都熟悉山林,路上不可避免留下的痕迹他们都能发现,会一直咬着我们不放。只有把百战将都解决了,才能甩掉。”李天照又等了一会,暗暗觉得奇怪,为什么刚才追他上山的那些敌人,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追一段后就该会发现没有李天照过去的痕迹,早就该掉头回来了啊! ‘这么久了,走路也走回来了啊!’李天照满腹疑问,觉得情况太过反常。 第三十八章 云暮烟 “他们是不是怕了你,不敢追了呀?”震叶落等的有点急了,即使她明明不希望再被李天照带着旋转,但眼下的情况是很奇怪。 “那他们更该掉头回来,没必要继续耽搁时间。”李天照不以为追击的百战将会轻易放弃,虽然死了不少,但至少还有十几个呢,现在没有无光的黑暗环境助力,敌人视线明朗,占据巨大优势,怎么会放弃? 李天照又等了一阵,还是不见敌人折返。 震叶落都忍不住了,说:“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不行,有可能是敌人设好埋伏!其次,就算要走,也是往山下方向走。必须我们带动敌人,不能被他们调动。”李天照却仍然抱有耐性。 震叶落就只好继续猜测着,等待着。 突然,山坡上有人下来,不止一个。 是大地武王和玄天武王的人,平时势不两立,此刻却混杂在一起,个个神色仓惶,似在害怕什么。 带头的一群人跑下来,看到那一地被陌生女人杀的尸体,就有人惊急叫道:“都死了!” “快走快走!”后面的十战将急忙催促。 一群人跑了下去。 陆陆续续的,一群群的人跑下来,还有跑太急滑倒了的。 李天照在树上,看着下方过去的,没有一个是百战将,不由满腹疑云。 一会功夫,人好像全跑下去了似得,等着,也没再看见有敌人跑下去。 “他们怎么回事?”震叶落也是一头雾水。 “……”李天照推敲出了一个答案,却又觉得,不足以确定。 正这时,那身色彩斑斓,异常艳丽的莲蓬衣出现在他们视野。 震叶落懵了,旋即暗暗咬牙,很是不爽。 李天照从树上一跃跳下去,还没来得及开口道谢,那女人先问他说:“你刚才回头,是想帮我?” “一半。另一半是觉得,既然他们已经把你当做我一伙,今天你已经卷进来了,我们合力肯定更好。”李天照实话实说,并不说漂亮话装腔作势。 震叶落暗暗叹气,觉得他也太实诚了,这时候就该说是! 还得大义凛然一脸正气的说:绝不愿意牵连无辜云云嘛。 人家听了,还不得被感动的心窝暖暖,又觉得他品德高尚啊? 哪有这么实诚的啊!说了实话,人家听的全没了暖意,像是冷冷冰冰的计算,连本有的一半善意也给忽略了。 那女人没什么表情的又问他:“刚才回来了,怎么什么也没说?” 震叶落觉得这话问的奇怪,却见李天照毫不犹豫的回答说:“你是想问,为什么我刚才没有主动攀谈,等敌人回来了借助你的力量吧?” “是这意思。”那女人嘴角扬起抹微笑,她本不能这么问,因为很可能李天照从开始就没想到过这点,故而她才换了个方式。 “一方面是不想麻烦你;另一方面,虽然我的处境很糟,但我觉得靠自己的力量并不是挺不过去。换言之,如果逼到那地步了,刚才我未必不会拖你下水。”李天照还是说的实在。 因为他不想把别人当傻子,他觉得,许多事情大家理所当然的都彼此了然,为什么还要说些虚的? “的确不用感谢,我只当宣泄心情。”那女人笑了笑,迈步下山。 “感谢当然应该,我自己解决困境不知道得在山林跟他们奔走周旋多少天。请留个名号,将来如果有机会,一定还上今日的相助之情。”李天照正色道谢。 不料那女人驻足,回头看着他说:“刚觉得你实诚,原来并不是。” “何出此言?”李天照不知道自己哪句话不对。 “分明想认识别人嘛!还说什么还相助之情!她明摆着是孤行人,你敢还她什么人情?”震叶落早就一肚子火气,这时忍无可忍。 “为什么孤行人的人情就不能还?”李天照是真不明白了。 “好啊!我等着看你有机会的时候,敢不敢还我人情。我叫云暮烟。”云暮烟哂然一笑,径自转身去了。 “我叫——”李天照提高了声音,正要通名,不料才说了两个字,就被云暮烟打断了道:“孤剑李天照,听他们嚷嚷过了。” 李天照不禁笑了,只好改而说:“后会有期!” 云暮烟却没有再答话,身影很快看不见了。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武王所属,不能跟孤行人往来过密!你还敢说还孤行人人情的话?不想复活你爹娘了?”震叶落最后的问题,简直是正中要害。 李天照不禁一怔,这才知道,为什么他刚才那话,会让两个女人都觉得好笑。“难道对武王的忠勇,会因为认识了孤行人就被抹杀?如果是那样,我连百战将都当不了。” “哦?”震叶落觉得有故事。 但是,李天照却没有再说。 上了山坡,走了一段,就开始见到尸体。 百战将的,一个,又一个,又一个。 李天照发现,这些百战将的尸体间隔距离很接近。 他回想着云暮烟的身高,寻常步走的距离,估摸着,被杀的百战将之间的间距,大约都在她的十步。 ‘十步杀一人?这几个全都是背后被刺中,说明当时没有反击之力,奔走中只顾逃,全然没有回头拼杀的勇气。不是实力存在绝对的差距,这些百战将绝不会如此,这简直就是百战将打十战将才有的情形……’李天照观察着战场的情况,推敲着信息。 而这时,云暮烟见到李天照在乌云盖顶时候拼杀的战场情形。 她看着战场的状况,还有泥泞中杂乱的脚印,面露困惑之色。四面张望着搜寻了片刻,发现树上粘着的泥泞。 云暮烟这才面露微笑,突然轻盈的跃起,踏着树上的痕迹,顿时疾飞了出去,落在杂乱足迹之外的边缘,那里有李天照的足迹,因为背着人的缘故,特别深,又远离了杂乱的脚印,很容易辨认。 云暮烟循着这串足迹,停留在树下,望着距离很近的几具尸体,突然眉头微皱。‘多快的剑才能办到?他是混沌剑客?’ 云暮烟这般还原了李天照作战的情景之后,心中却越发疑窦。 所有的袭击都是瞬息完成,包括一击斩杀两个百战将。 超常的剑速,快的只能用某种混沌碎片的能力才能解释;超过百战将战印程度的力量,也只能用混沌碎片能力来解释,因为李天照的块头,分明没到自身肌体的力量能超越常人几个层次的地步。 那么,一个人,怎么会有两种混沌碎片的能力? “孤剑李天照……有点意思。”云暮烟下山了,但她记住了这个名字。 李天照收拾了战场,捡了许多战印。 震叶落看他把自己人的战印也混在一起放,就告诉他说:“自己人的战印你别直接交上去了啊!可以跟敌人交换,功绩会高一大截。” “……还有这种事情?”李天照很是意外,转念一想,又明白了。 回收自己人的战印,固然是功绩。但敌人的战印,即使没有记忆碎片作为证据,功绩也比回收要高一倍。 那么,当然就存在敌我双方交换自己人战印这种事情。 震叶落看李天照还把百战将的武器也捆起来,忍不住问:“你干嘛?” “这些武器都挺好,回收的功绩不错。”李天照提起一大捆,震叶落没好气的抱臂胸前。“这就是你不背我的理由?” “你不是叫唤要下来吗?”李天照觉得她有点无理取闹,没有阴云境的时候那么好相处。 “现在都没敌人追了,我还会要求自己下来走路?你分明是为了背剑才放我下来的!” “来来来,我背你,剑拎着就行。”李天照不想再啰嗦,再者,背她走本来就更快,虽说敌人退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跟其他追上来的百战将会合,然后又来追击,当然是不耽搁的好。 “你还真要继续拎着一大捆剑啊?”震叶落心安理得的让李天照背,她都虚弱成什么样了,哪有力气陪他跋山涉水! 可是,李天照背上了她后,还是拎着那捆剑走了。 震叶落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功绩对于李天照来说,就是这么重要。 李天照背着震叶落,拎着一大捆剑,走到天黑的时候,突然闻到了股香味。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想吃烤肉想出幻觉了,多吸了几口空气,又觉得是真的。 “李天照,我好像闻到烤肉香了!是不是饿出毛病了呀?” “我想不是。”李天照循着香味找过去,很快看见了一团燃烧的火堆,不由大喜过望,喊了声:“樵夫!” “樵夫?樵夫——”李天照赶到火堆旁,没看到樵夫的踪影。 但火堆边放着一壶酒,正热着;还有六只山鸡,正烤着。 ‘樵夫是不想见震叶落?还是怕他对别人说我认识他这个孤行人?’李天照猜想着,发现火堆周围有啃过的山鸡骨头,从份量来看,超出樵夫一个人的胃口。‘樵夫莫非认识云暮烟,在这里见过面?’ 两个都是孤行人,如此又解释了云暮烟何以孤身出现在这种山林,李天照实在很难不把他们联系起来。 “罢了!樵夫你不现身,我就多谢你的招待吧!”李天照取了绳子,放了震叶落下来,两个人喝酒吃肉,只觉得许久的疲惫劳苦都一扫而空。 吃饱喝足,李天照拿绳子在树之间做了吊床。 震叶落看他做完一个就没动静了,忍不住问他:“我的呢?” “第一,你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溜了;第二,山林夜间有猛兽,擅长偷袭,我怕睁眼去救的时候你脖子已经被咬断了;第三,还有些毒蛇之类的危险……” “好了好了!不要说下去了,睡一张吊床就睡一张!”震叶落没意见了,躺上去后,还拽着李天照的胳膊,东看看,西瞄瞄,吓的不敢入睡,直到实在困乏的受不了,才合眼入了梦想。 睡熟了,还使劲挨着李天照,几度被他嫌弃的挤开了些,却又很快往他身上歪。 第三十九章 咸妻良友 天亮的时候,李天照收拾好东西,喊震叶落起来时,她猛然睁眼,叫道:“干嘛干嘛!是不是有毒蛇!” 李天照无语的看着她,震叶落搞清楚了状况,难堪的抱怨说:“都怪你!说什么毒蛇猛兽吓死人了!嗳,我跳下来,你接着啊!接准了呀!” 李天照接住了,准准的把她抱住。 只是…… “……你故意的吧!”震叶落红着脸,觉得挤压在胸前的呼吸热气,让她份外不自在。 “不好意思,忘了避嫌。”李天照是忘了,至今只有抱山芊启的经验。 “借口——”震叶落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对了,之前你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现在你觉得,还是吗?”李天照突然表情严肃,让震叶落本来想脱口而出说:‘才不跟你当朋友’的话硬生生又吞了回去。 “干嘛突然这么问?朋友嘛……勉强算是吧。” “有件事情想托你帮忙。”李天照看震叶落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很是感激,就把事情说了,然后,就看到她吃惊的愣着…… “你相信我?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敢托付给我?”震叶落这一刻才觉得,李天照真的把她当朋友了。 “实话说……”李天照话没说完就被震叶落打断道:“打住,我喜欢听美好的话,实话说后面的内容请以后都对我免除。就这样吧,既然你敢相信,我当然不负所托!” 好吧,李天照尊重她的意愿,就不再啰嗦。但他心里却早有一个念头,此刻下定决心,必须去做。 这之后的路,再没有遇到敌人,穿过群山,李天照直接从百山镇的路往丰收城。 他终于回来了,而他的心思,其实早已经飘回了千山城。 山芊启是不是在家里,盼着他快点回去呢? 山芊启是很挂念李天照的,但是,天天闷在屋里,可不是她的作风。 所以,她第二天就约了朋友在城里聚会。 吃喝逛街骑马打猎……一样也没耽误。 这天,千山城城长派的人在猎场找到山芊启时,她还很不乐意的问:“干嘛呀?正比赛射猎呢!” “百战长回来了!带着天大的独功!” “哇!”山芊启瞬间丢了弓箭,骑上来人牵的马就往回跑。 几个修身殿的朋友见状,不由面面相觑,难以置信的议论说:“听说丰收城和大地武王的人追李天照进了山里,他竟然还活着回来了?” “我只听说丰收城派人找城长,大肆指责李天照,城长理亏又不敢开罪丰收城,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事后又拿手下人撒气,但具体是为什么还真不知道,怎么现在又说带了大功回来?” “呵呵,这事我知道。”一个男的口气平淡,但骤然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他眼里还是露出三分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你们石家怎么会知道?”先前说话的人颇为不爽,他家里有人在城长那做事才会知道刚才那些,石家能比他知道的更多? “巧了,家里有人跟丰收城的使者同行,也就知道的多那么一点。”石家那男人呵呵一笑,质疑的那人顿时没了脾气。 石家那人很是满意,这才继续说:“这李天照少年得意,狂妄过人。支援阴云境的时候,不理副将劝阻,一个人离队当孤剑。也是运气好,不知如何还把混沌剑客保护的混沌之心给劫了,因此被追进山林,也不知道如何走运,竟还能活着回来!此番看看城长如何处置,若有不公,你们会如何我不知道,但我们石家忠心于伟大玄天武王,不会对任何践踏规则的事情沉默!” 另外几个大姓家族的人并不作声,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做不了主。再者,石家一直对城长位置有觊觎之心,本来就是公开的秘密。 此刻这般公然表明态度,显然是背后得了丰收城撑腰,是要拿李天照的事情做文章了。 但他们几家,却没有必要蹚浑水。 石家那人暗暗冷哼,心想都是些无胆鼠辈,将来石家得势,看他们如何谄媚。 山芊启驾马飞驰,路上叫喊着:“让开!让开——千山城急务,挡道者问罪!” 原本这般的话不能随便说,但山芊启仗着父亲是城长,此刻又心急如焚,也就不管那么多了。 街道上,石天龙听见山芊启的声音,看见她驾马过去,全然没发现他的存在,不禁想起李天照的羞辱,更是激愤难当。‘哼!以为找了个宝,看你千家如何因为他而大难临头!’ 山芊启赶回家里时,管事的看到她回来,忙说李天照在书房,又说丰收城的使者听到消息,跑来叫嚷着要城长交人,暂时安抚在大厅里,却一直吵闹不休。 “知道了!”山芊启直接去了书房,也不敲门,推了推,发现里面插上了,就喊:“爹!是我!” 门开了,是李天照。 两人新婚分开,虽然短短几天,乍一见面,也不顾还有谁在,山芊启直接扑李天照怀里,娇声责道:“叫你不要胡来!结果还是不停副将劝阻!听说你被追进山里,害我日夜提心吊胆,好在你总算回来了……” 山芊启说到这里时,看见书房里还有个女人坐那在喝茶,而且眼神不太对,当即眉头一皱,沉着脸质问李天照说:“她是谁?” “她是震叶落,本是大地武王所属,现在愿意归降玄天武王……” “她就是俘虏?”山芊启神色不善的打断,压着火气又追问说:“给我说说,阴云境里,路上你们怎么睡觉的!这么漂亮的俘虏陪着,你可舒服了!怎么舍得这么快回来?山里多逍遥快活啊!” “胡说八道什么!”千山城城长沉声呵斥,却又不好在混沌之心面前说些露骨的话,正考虑如何制止。 山芊启却已经哭着喊了起来。“爹!李天照欺负我,你却还帮他说话?我天天在家里担心他的死活,他倒好!抓个好看的女俘虏逍遥快活!以为我不知道抓着女俘虏都怎么对待的么?他还把人带到这里,以为我是笨蛋什么都不知道?” 李天照很是有些……不知所措。 对,就是不知所措。 不是因为无法应付山芊启的这些言语,而是,他根本没想到山芊启会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情。 毫无征兆,莫名其妙。 他突然发现,他对山芊启的了解原来是一片空白。 “平时太娇纵你了!马上出去!我们有要事相商,你再留此地,判你窃听机密!”城长很是恼火,寻思着先把山芊启赶出去了再说,继续闹腾,更是麻烦。 “好呀好呀!爹也欺负我,就治我罪好了!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山芊启哪里害怕,平时还会给他父亲颜面,这时觉得无尽委屈,就不管那么多。 千山城长喊了两个女将进来,直接把山芊启拖了回去,末了,看李天照异常沉默,大约猜到他的心情,就说:“是我太惯她了,以后你要好好教她!” 李天照点点头,夫妻重逢的喜悦,被这么一闹,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料正这时,震叶落突然站起来,走到门口,冲外头走道里被人夹着往回拖的山芊启说:“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呀。李天照怕我逃脱,我们路上日夜紧贴着对方,简直就没分开过。我现在呀,闭着眼睛都能在人群里分辨出他身上的气味!还有呀,李天照本事高,路上还吸引了个漂亮的女剑客主动替他杀敌呢!” “李天照!你出来,你出来给我说清楚!”山芊启气的大叫,却被人越拖越远。 震叶落回书房里坐下后,看城长欲言又止,李天照一脸无语之态,她却理所当然的说:“我是混沌之心!知道什么意思么?就是一直被人特别关照,特别敬重,特别保护着的!我不给别人气受就很好了,能让别人气我?她敢惹我不开心,我就让她气撑了,气炸了!谁不服气,有本事去找武王惩罚我呀!” 李天照无言以对,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山芊启的表现。 千山城城长更不打算对此事发言,因为确实没脾气,混沌之心实权未必多大,可地位是真的高,只有武王可以指挥,不管在哪里,保护混沌之心都是必须尽的责任和义务。 千山城城长也不想再为山芊启的胡闹继续耽误正事,他已经听李天照回报了过程,这时就说:“混沌之心依律必须立即护送去玄天武王城,顺便报功,此事我亲自去,以免再有周折。你此番独功得罪丰收城太厉害,而且功劳太大,势必有许多人想施压指染。一旦压力过来,就是我也难以硬抗,最好的办法就是迅速报功,如此旁人再也不能指染,也是得罪人最轻的办法。” “此事辛苦城长!我想去一趟大地武王那边,替震叶落把她家人接过来。恐怕将来大地武王知道她在这边,会拿她家人治罪。”李天照早有这想法,产生于阴云境里震叶落积极配合,还对他真诚关心的时候。 “这……”千山城城长觉得不妥当,却又不好直接否决,顾虑震叶落的态度,也觉得李天照不容易听人劝说,直接反对难以奏效。 第四十章 认知平行线 震叶落心里感动,却笑说:“心意我领了,但没必要。不管是哪位武王,都会很愿意替我复活家人。所以呀,他们也不会有事。家人还在那边,不定将来还有机会来游说我,对我家人下手,那玄天武王就能替我复活了他们来这边团聚了。” “那我更该去了,让你跟家人团聚。只要有你的信物,此行该没有什么危险。”李天照态度坚持。 震叶落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这当然是最好的,但她却怕李天照有什么闪失,就盼着千山城城长劝说。 “这样吧,此事我交给别人去办,只要有信物,本来就不难。实在没必要让你跑一趟,报功之后,你们夫妻兴许都可升至千战将,届时还要去武王城受封,你就不要出去了。”千山城长可不愿意为了这事让李天照冒险。 李天照却早有决定,不肯就此放弃,突然拔剑出来,横摆面前,就想用剑誓,好让城长无法可劝。 没想到震叶落竟然一把抓过来,幸亏他剑移的快,她才没抓在刃上伤了手。 “你干嘛?” “你想干嘛?”震叶落很是生气,暗觉李天照真是不知道把人城长放眼里,这般无视城长说的话。“我都说了,根本没有这种必要!事实上将来我可以托请玄天武王帮忙,他通过交涉就能替我把亲人接过来,你去无谓冒险做什么?你非要去,我也不会给你信物,没信物,我家人绝不会跟你走!” “真的可以?”李天照半信半疑,若是如此,那他实在没必要多此一举。 “这有什么难?我人都过来了,大地武王虽然不会主动放他们走,但也没有扣死了的必要。往极端了说,我设法给他们送信,叫他们自杀了,这边玄天武王替我复活了不行吗?大地武王还不如大度点,随便寻个事情交换了更好。”震叶落这么说了,李天照才收剑入鞘,答应说:“原来如此。” 千山城长暗暗犯疑,也看出这两人关系实在奇怪。一个是俘虏,一个是抓了她过来的人。 竟然能交情这般好?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不过,他又知道混沌之心的禁忌,也就只是把疑虑放在肚子里,笑着说:“天照你就别无谓担心了!混沌之心是武王的特使,这点小事根本不值一提。未免夜长梦多,我直接护送混沌之心去武王城,丰收城的使者你不必理会,见都不用见面。再过一会他见不到我,必料到我已出城,自然会回丰收城去。芊启那里,你好好解释下情况,她要还使性子,别理她就是,要不了几天就过去了。” “城长放心,我会处理。”李天照说完,看千山城城长拔剑在手,对着剑说了眼下的情况,明确了那些战印,还有混沌之心的功绩性质。 原本李天照就推测,此番功绩,除了三成贡献给玄天武王,剩下的就是他和城长均分,而实际上他那部分,又主要是填补山芊启。 这种情况下,千山城城长如果还没勇气承受压力确保功绩的话,那未免太荒谬可笑了。 震叶落跟着从后门出发时,扭头看着李天照,见他微笑挥手的模样,哪里有什么不舍得她的意思?不禁暗觉心酸,又觉得可气,也挂着从容的笑容说:“拜了!有机会再见。” “好啊!如果还有阴云境里找混沌气珠的任务,咱们还能并肩作战!”李天照很期待这种再见。 震叶落却白了他一眼,心有余悸的说:“你就做梦吧!战斗任务我死也不会跟你一起!” 她说罢,在千山城城长为首的几个人护从下,驾马飞驰而去。 李天照轻叹着自语说:“其实你再多转转,慢慢就适应了,到时候还能有修炼千杀剑的基础。” 不过,他估摸这话跟震叶落说了,她也不会理睬。 震叶落可以不理,但山芊启却不能。 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经历阴云境的事情,李天照就已经决定,这次回来,必须好好帮助山芊启修炼提高。 战士到底要战斗,战斗的事情,强一点弱一点,往往就是生与死的差别,实在不可儿戏。 原本李天照的认知里,战斗本事的修炼,从来都要认真对待。 像他父亲说的那样,每一次的练习都要紧张起来,必须抱着这一剑如果错了,慢了,没打准,就可能被敌人所伤,甚至所杀的态度。 可是,李天照还没来得及跟山芊启聊聊这些,却见识到她突然爆发的脾气。 还是让他很无语的脾气。 ‘娘和爹也没这样啊,他们有什么事情三言两语就商量妥当,更多的时候就是一起练功,一起教我练功……’李天照回忆着父母,却觉得,根本没有可借鉴的经验。 至于村里人,闹腾那也是有的,但要不是男的打女的,要不就是男的被女的吼到门外去。 这两种,李天照都不喜欢,从小看在眼里,就觉得,还是他爹娘好。 李天照站在屋外的台阶下,被子,衣服,生活用品等等,全都被摔在这里。 东西,全都是李天照的。 ‘这不是村西头的母夜叉二大娘才会干的事情吗?’李天照站在那堆东西前,有刹那的恍惚……好像他变成了望天村母夜叉二大娘的丈夫了,然后就想到那男的常被骂的进不了门,睡柴房的处境。 李天照一个激灵,迅速把这些记忆全给扫到角落去,山芊启怎么能是母夜叉二大娘那般的女人?他李天照又怎么可能是母夜叉的丈夫那般性格的人? 李天照跨过那堆东西,踏上阶梯时,门外一个女战士挡在前面,神情里透着两分冷傲的说:“七小姐说了,百战将今晚睡客房。” “客房?不是柴房?”李天照一副很吃惊的模样。 “城长府里没有柴房,只有杂物房。”那女战士脸上挂着一抹轻笑,他觉得李天照的反问,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那为什么不是杂物房?”李天照继续发问。 “百战将想睡杂物房,那也得七小姐同意。”那女战士的语气依旧平稳,她在这里,本就是为了帮助山芊启出气,同时让李天照认清楚自身位置。 山芊启的房门不是他想进就能进,就算要在这里睡杂物房,也不是他自己可以决定。 “那就是说,你肯定不会让开?”李天照继续发问,神情里看不到任何情绪。 “只有七小姐可以决定。”那女战士暗暗戒备,防着李天照可能会突然发作。 李天照没有发作,只是旋身伸手抓了过去! 那女战士明明觉得可以避开,可是,偏偏那只手却来势快的不可思议,就那么一下便捏住了她的脖子。 她觉得浑身没有了力气,意识也在迅速模糊,她挣扎,反击,却都没用,也没力。 她的意识模糊的更快,终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李天照敲门,山芊启怒声说:“我说了!你今天睡客房!” 李天照就不说什么了,直接拔出剑,插进门缝,把里面的门闩刺断,门,应声而开。 山芊启从卧室跑出来,看见他竟然硬闯,不由气的手指着他说:“你、你、你敢硬闯!” “这是我们的家,我有权进出,为什么不可以硬闯?”李天照抽剑入鞘,看见山芊启掉头跑进卧室里去了,他过去,正打算提议说好好聊聊,没想到,山芊启握着剑冲他挥了过来,嘴里直说:“出去!出不出去!不出去别怪我不客气!说了叫你睡客房……你!” 山芊启话没说完,李天照直接徒手一把抓着她的手,一扯一扭,她剑顿时拿捏不住,掉到地上,不禁激恼挥拳打过来。 李天照夹住她胳膊,她又使脚踢,李天照只好把她推进房里,直接压到床上,山芊启挣扎不动,激恼之下叫道:“你、你这乡野匹夫!不知好歹!我们千家选中了你,你不知道好好哄我开心!先是做对不起我的事情!现在还敢这般欺负我!” “你不动手,我就不必这样。我既不能打你,也不想让你打,不如此,你教我该如何?”李天照感觉山芊启挣扎不脱,已经放弃,就说:“乡野匹夫嘛,是事实。至于我们结婚,那是命运预测师判断的结果,说什么千家选中我?至于对不起你的事情……” “装什么傻!被我们千家选中,你心里不知道多高兴!还假装一无所知?我告诉你!我山芊启不是你能欺负的!本来就想罚你睡一天客房,再给你机会跪下认错,我也就原谅你了!就你现在这般不知好歹,不知进退,我要罚你三天!不、五天!还要是杂物房!放开我、快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就罚你一个月!”山芊启哪里想到李天照敢如此对她? 她从小到大,在修身殿里也好,家里也好,她父亲生气训她都没有几次!旁人对她更是不敢开罪,她跟李天照在一起,本来就是下嫁了,他还敢不对她千依百顺? 山芊启简直觉得、简直觉得认知都被颠覆了! 李天照听的心里暗暗咯噔,追问说:“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配婚,是城长决定的?” “快放开、放开我!你这个乡野匹夫,不知好歹!愚不可及!爹就不该叫命运预测殿把我们配婚一起!你就是脑子从小被门板夹坏了的傻子!”山芊启急的哭了起来,却又挣扎不脱。 而李天照,却如遭雷击……他没想到,一直认为不可侵犯的、武王订立的规则,竟然还会被城长如此无视! 命运预测殿的匹配结果竟然都能插手! 山芊启哭的伤心委屈,越想越气,突然又叫道:“你凭什么敢这么对我!吃我千家的住我千家的,爹给了你别人做梦都得不到的机会让我嫁给你,你却这般对我,简直是白眼狼!你就是白眼狼!” “结婚的时候,城长说叫我不必回百战将居,这座院子就是我们的家,你也习惯了住这里,因此我答应。现在你又说,这里并不是我的家。我有点糊涂,这里到底是不是我们的家?”李天照本来想着山芊启误会他跟震叶落,因此生气,说的一些话他也不该计较。 但是,如果配婚从开始就是人为控制的结果,他实在有疑问,那他该如何看待? “就你那破百战将居也好意思叫我去住!亏你有脸说出口!也就你这样的乡野匹夫才稀罕破百战将居!城长府姓千,是我们千家恩赐你能在这里住!你蠢的连这都搞不清楚吗?”山芊启话说完,突然觉得压力一轻,李天照没控制着她了。 山芊启以为他终于认识到自己的位置,正待要继续发作,却见李天照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怎么?知道错了!看在你知错就改,自觉去杂物房的表现上,我兴许会少罚你几天!但你今晚不许睡觉,我要罚你跪一整夜!听见没有?”山芊启气愤愤的说着。 却看李天照毫无反应,就追了出去,然后看见他也不理睬自己,只是把地上那些,他带来的东西包起来背上,径自走了。 “哼!还敢甩脸!”山芊启气不打一处来。 她本以为李天照去了杂物房,不料,片刻后就有人来报,说李天照出了城长府,骑马走了。 第四十一章 计划与变化 山芊启有些懵了,这才意识到李天照刚才不是知错就改啊!他根本就不准备认错,这是要跟她杠啊! “让他去!有本事别回来!”山芊启气愤不已,认定李天照最终会想通,然后认识到他自己的处境,再然后就会回来认错,乖乖接受她的惩罚。 可是…… 第二天下午,李天照还没回来。 城长府的人去打探,回来后告诉她说,李天照在百战将居练功,昨天去的,晚上准点睡觉,一早起来了就练功。 “他是要跟我斗气?”山芊启意识到情况并非如她想像,其实她冷静下来时,就已经有点后悔,觉得之前做法过激。 山芊启想了个主意,让平日里照应起居的年轻女孩去寻李天照,交待她如何如何说。 那女孩本来就明白山芊启的心思,当即答应了去。 李天照正准备吃饭,看见城长府的人来了,猜也知道是山芊启授意。 “百战将是男人,七小姐其实也是紧张你,怕被别人勾引了注意力,忽略了她。生气时候说的话都是胡言,其实小姐肯定早后悔了,百战将要是现在回去,随便认个错,事情也就过去了。” “第一,城长府以后我会去做客,但不会常住;第二,有些事情我需要冷静的想想,在此期间我跟她不见面更好;第三,我要吃饭了,你可以回去复命了。”李天照拿了店里人送来的百战将的免费例餐,吃了起来。 那女孩还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李天照只当她透明,充耳不闻。她寻思着李天照连山芊启的话都不搭理,说走就走了,她再逗留也没有用,于是告辞回去了。 “给他脸了呀!好,不回来就别回来了!”山芊启好生恼火,一个人气闷到第二天,打探的回来说李天照练功到夜里,睡觉起来了又继续练,一切如常。 如常,这才是最可气的! 山芊启这头烦心着,李天照却如常吃饭练功睡觉,好像没事人似得! ‘好哇!就你一切如常么?以为自己是谁,我不会一切如常呀?’山芊启于是约了朋友出去,打算也来个一切如常。 可是,聊起来了,都是问李天照的。 山芊启城长府出身,家里头闹腾的再厉害,她也不会在外面露端倪,就只是尽量转移话题,说起来呢,也是没事人似得。 只是,听到旁人说起李天照带回来的独功能让他们夫妻俩都升上千战将的时候,山芊启自然暗暗得意,好生自豪。 山芊启玩了半日,突然府里人来找,她本来以为是李天照回去找她认错了,结果来人说是三小姐找。 山芊启顿时没了脾气,知道三姐是来训斥她的。 但三姐素来有威信,山芊启眼下也觉得没主意,却也愿意被说教一顿,只要能设法让李天照回来就好。 山芊启回了府里,果然,她三姐问了她详情,末了数落她一通。 “三姐,他那么着欺负我……” “混沌之心不能行男女之事,你不知道?” “看她对李天照眉来眼去那眼神就是有事!不能行男女之事,她就不能用别的法子让李天照舒服啦?抓着俘虏本来就不会客气,修身殿里我就听说了多少!李天照如狼似虎的,我不在身边,有那么个好看的女俘虏,他能放过才怪了!”山芊启说起来就生气。 “老七!你记住了,他是你丈夫,不是属下。也不是修身殿里地位比你低所以哄着你开心的那些人。李天照要是平凡无奇之辈也就算了,你就不会想想,成婚才多久,人家把你一个在编战士,带着一飞冲天,眼看着要当千战将了,至少也是天级百战将!父亲拼搏半生,我们辛苦多年,全不及你嫁了个丈夫。你倒好,还拿过去那小姐脾气往人头上撒气!你别忘了,配婚是父亲的缘故,这事中间本来就有不合常规之处,虽说他没有证据,但真闹起来,丰收城那边必会趁机做文章!” “……我本来就想他认个错,领个小罚,让他知道不能随便在外头乱来,我就拿着他犯错的把柄,占个主动权嘛。谁想到他会直接掀桌子,一点台阶都不给我,让我怎么办嘛!我都让人去暗示他了,他只要回来认个错事情就算了,他却说什么不会再回来住,要住他的百战将居!三姐,你说,现在怎么办?我哪遇到过他这样的,一点规矩都不懂,本来就一点小事,哪有直接掀桌子的嘛!人家都大事化小,他却小事闹大。”山芊启说起来就觉得可气,她过去认识的朋友,肯定没有哪个会这样处理事情的,真有的话,也早被边缘化了。 “事已至此,你现在去低头也不妥当,我看他也不会回来。就等几天,功绩文书送回来了,他必有新居,那时你再当气消没事了住进去,旧事也不要再提了。” “那、那就这么算了?”山芊启觉得这办法不是很好,说到底还是她去找李天照。 “还想怎么样?李天照这种人,吃软不吃硬。你要控制他,只能是化作绕指柔,哀他求他,不破他原则底线,什么事情都好说。你越硬,他越能跟你怼,往死里顶他都不带犹豫。娘要像你这样就会耍小姐脾气,你以为能让爹那么听她的?” “……我都不记得娘长什么样了,哪里知道她怎么对爹的嘛。”山芊启不甚情愿,但觉得三姐的话有道理,眼下就是她硬来的结果。‘上回去阴云境,我说身体不舒服撒娇求他,他就没有强迫,还真是吃软不吃硬呢……’ “你啊!傻人有傻福!我怎么就没晚生些年!”山芊启的三姐实在羡慕的很。 “三姐夫也很好啦,三姐有他,就别想那么多了。”山芊启很高兴,连三姐都羡慕她丈夫。 “我要是早知道啊!立马杀了你三姐夫,嫁给李天照去!有他那样的丈夫得少拼杀多少年啊!你知不知道功绩攒上千战将有多难!算了,跟你说也白说,你命好,看来也没多少机会去厮杀拼命了。”山芊启的三姐还有公务,说完就走了,她本来也是听说出事才回来一会。 山芊启亲自送三姐出府,又被她叮嘱了几句,忙答应说:“我知道了,知道了。” 山芊启的确是知道了,原本她也意识到,现在这局面僵持下去不是办法。 配了婚,愿意与否也都离不了,除非一方死了,不然就得在一起。因此山芊启也没有说分离的念头,根本就没这种可能。 既然是要一直走下去的,总不能长久分居吧? 她可不要当一个连家里丈夫都处理不好的女人,那不得被人笑死了。 山芊启决定听三姐的主意,就继续一切如常的过日子,等着城长报功回来。 她一切如常,李天照更是一如既往。 吃饭练功睡觉,旁的事情他也没兴趣管,也不想被打扰。 体印绝技在战斗中没机会使用,回来了,他当然要试试,自己绝技什么特性都不知道的话,将来怎么在关键时刻用的好? 实战的经历让李天照有了许多过去没有的收获,对于千杀剑的挖掘,也有了更多考虑。 但除了练功,他其实也想了跟山芊启的事情。 如果配婚从刚开始就是人为操纵的结果,那这婚事,还能是武王规则下的、命运预测的产物?他们还能是预测师匹配的,‘合适的人’? 显然不是了。 可是,放在眼前的事实又是,无法证明配婚是人为操纵的结果。 李天照之前就了解过配婚规则,阶级,年龄双靠近的原则,而他的情况特别,十九岁的百战将,根本没有靠近的,就只剩下年龄靠近的原则了。 这大约,也是城长敢于操纵的原因。 李天照知道他没有证据,但是,他决定了,等去了玄天武王城,他就要问一问,他与山芊启,能是武王制定的配婚规则下的‘合适’的人吗? 他不相信在武王城也得不到答案。 如果武王的规则已经名存实亡,那么武王的威信何在?那么,让战士们忠勇拼杀的信任和公平何在? 想好了这些,李天照就一如既往的吃饭睡觉练功。 他在等武王城的音讯,山芊启也在等。 可是,山芊启等来的,却是让她迷惑不解的情况。 千山城城长派了人回来叫李天照去玄天武王都城,但是,没有叫山芊启。 她知道消息的时候,李天照已经出城了。 山芊启激恼之下,驾马飞追出城。 可是李天照他们走的快,山芊启又受不得连续长时间骑马的辛苦,说是追人,其实赶路的时间没有更长。 一直追到玄天武王都城门外,才在临时封门不得入内的人群队伍里,看见李天照。 “李天照!怎么回事?为什么你来都城,却没说让我来?” “不知道。”李天照如实回答,城长派的人带着令印,就说让他立即启程去都城,别的,来的人也一概不知道。 “你、我问你——城长怎么跟你说的!”山芊启冲传令的人质问,那人如实回答说:“城长就说执令请百战将来,再没有别的交待,也没提过七小姐。” “……我就不信了!非得进去当面向爹问个清楚!如果是你听漏了,绝不饶你!”山芊启好生来气,谁都知道、她也做好了跟李天照一起来接受千战将战印的准备,突然就把她拉下了?这让人,怎么可能接受! 李天照没有多的话说,他此番来,是要对配婚的事情,有话要说的。在此之前,他跟山芊启也就没办法说什么。 这时见面,他也没有话说。 山芊启暗暗恼火,觉得他竟真如此冷淡,可有旁人在,她也不好说什么。 城门外,都是人。 谁也不知道为何大门紧闭,人群拥堵着等了半个时辰,城门终于打开了。 从城门里面,出来一列骑马的战士,队列整齐。 门口的人群让出路,看着他们鱼贯出城而去。 李天照就听见有人议论说:“带头的是丰收城的副城长,听说丰收城出现阴云境,伤亡惨重,该是去增援,防备大地武王偷袭的吧!” 这些战士全出城了之后,城门外等的人才得以进去,李天照这般有令牌的则不用排队。 进城的时候,李天照想着旁人议论的话,总觉得,此番来,可能跟丰收城有关。 千山城城长来报功,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第四十二章 出人意料的决定 山芊启迫不及待的要见千山城长,但是,在进入内城的时候,却被拒之门外。 “没有令牌,不得入内!”守门的战士神情严肃,那语气,换了旁人直接就识趣的退了。 但山芊启这时候却有点急,就说:“我父亲在里面,他是千山城的城长,我有急事找他。” “就算是万战将亲来,没有令牌一样不得入内!”那守门的战士再次强调。 山芊启彻底没了念想,这话分明是告诉她,千山城城长在这里,没有特权。 这里是玄天武王的都城,内城的门,只认令。 领路来的人也进不去,就陪山芊启在门外等着。 看着李天照的背影随内城的门关闭而看不见,山芊启突然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到底出什么事了?’山芊启觉得,很不对劲。 李天照也是这么想。 但他们不知道,其实此刻,还有别人也这么想。 内城进去,是一圈的房屋建筑,环绕在中间的武王殿。 武王殿外还有城墙,城门紧闭,一群战士在门外守着,城墙上还站了一圈。 李天照正想看看武王殿的模样,那是他梦寐以求,期望着走进去的地方。 可是,那距离他还很远、很远…… 李天照被人领着去了内城的‘候王殿’,千山城城长也在这里。 看见他来,城长连忙招呼他过去,指着个端坐在那,神色沉静的男人说:“天照,快来见过万战将。” 李天照见礼之后,那万战将笑着打量他一阵,说:“英雄出少年,你此番大功,很是替北风州增光。” “谢万战将赞誉。”李天照说完,又见万战将脸色变的严肃起来,盯着他说:“但有些做法,并不妥当。” 千山城城长连忙说:“天照,丰收城城长指责说你夺众人之功,全算成自己的。还说你为了贪功,主动挑衅攻击丰收城的战士,还故意设置陷阱,挑衅之后用断章取义的手法利用剑誓作证。而且在山里被追击时,无谓杀戮自己人,更甚至利用丰收城战士跟大地武王厮杀的机会,偷袭丰收城的百战将,夺战印为功。” “这些事情都有战印里的记忆碎片为证,山中战斗我全都有请剑为证。”李天照早就考虑过丰收城颠倒黑白的可能。 丰收城城长就说:“那就把战印交上去,请玄天赏罚殿裁决!” 千山城城长觉得很不妥当,丰收城成长何以如此笃定?是李天照说谎了?还是说,他们有别的准备? 丰收城是北面的重要粮仓,负责给许多城市供给粮草,可想而知,在这样的地方当城长,其影响力自然比他千山城要高的多。 千山城城长考虑到这些因素,才火速来都城报功。 没想到,丰收城城长还是来了,而且,还请了管辖他们的万战将来。 千山城城长思来想去,觉得丰收城城长如果有什么手段,也不可能托请得了赏罚殿的人指鹿为马。 ‘赏罚殿里的人他请不动,但这负责送战印到赏罚殿的人他却未必请不动!若是那人拿着李天照的战印在送去的路上毁掉,然后说是他自己在打斗弄坏的又该如何?没有了战印里的记忆碎片当凭据,李天照一张嘴怎么可能说的过丰收城那么多张嘴!’千山城城长推敲着,认为这是最大的可能,于是就说:“天照,你把战印拿来,我替你送去赏罚殿。” “千山城长好像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诸般事情皆有序,轮的着你接替赏罚殿的事情?”丰收城城长反应激烈。 他如此反对,倒让千山城城长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战印绝不能让他托请的人送进赏罚殿!’千山城城长正要据理力争,李天照突然开口说:“城长不必费心,如果需要战印为证,会有人替我交印。” 丰收城长不禁愣住,面现忧色的望向万战将,后者泰然自若的从容喝茶,好似看不到他的注视那般。 千山城城长却因此心中起疑,暗觉万战将此来,果然是帮丰收城城长的。 但此事,他本来也有预料,实际影响力,他比丰收城差远了,又没托请,万战将根本没道理来帮他。 旁人不知道李天照说的有人帮忙交印的那个是谁,千山城城长却立即明白了。 ‘竟没看出来,李天照还有这般心思!原来早就请了混沌之心震叶落带了他的百战将印!如此跳过赏罚殿,可直接呈给玄天武王!倒让我无谓担心了这一遭……’千山城长不由对李天照刮目相看,本来只觉得他胆大,这时才知道他还心细。 ‘千山城能托请的人无非那几个,却没有一个会积极替他帮忙,到底是请了谁?’丰收城长惴惴不安,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情,却因为这一步的失算,要出问题! 他们在候王殿各怀心思的等着…… 武王殿里。 震叶落一脸肃穆庄重之态,倘若李天照看见她这模样,怕是会以为她还有双胞胎姐妹,绝难相信是同一个人。 震叶落身边,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武王殿总务长,替武王统管诸般事务;另一个是赏罚殿殿长,他被喊来看了李天照的战印里的记忆碎片。 “启禀武王,以李天照战印中的记忆碎片判断,其独功性质无可置疑,夺丰收城战士功劳之说则缺乏根据,出于自保杀伤自己人也缺乏治罪的依据。但他对自己人下手狠辣,看不出与对敌人的差别,理当罚没其功一成,贡献武王,以示反省之诚意!”赏罚殿殿长神色严肃,说到最后,语气份外严厉。 “有律可依,执行便是。”玄天武王在他们前方,但是,却有云雾阻隔,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混沌之心言请为李天照重新配婚,称千山城命运预测殿兼顾方向有所偏颇,不足以助益李天照之勇,赏罚殿长如何看法?” 震叶落暗暗欢喜,山芊启当日那般表现,得罪了她不说,更让她觉得,根本就配不上李天照。 那种大小姐脾气,不知道要给李天照多少气受,她就请玄天武王重新配婚,理由是千山城的命运预测师能力比不上武王城的配婚殿,而且李天照这样的人物,只从千山城的人口为基数配婚,本来也不合适。 ‘哼哼!叫你猖狂!武王废了配婚,谁敢反对?’震叶落高兴的想唱歌,但此刻却又必须一脸严肃认真的姿态,庄严的她觉得自己对着镜子,都会想笑。 赏罚殿殿长面露难色答话说:“此事无律可依,李天照立下这等过人独功,实属罕见。照理说,以千山城人口为基数配婚,确实不足以体现对他的嘉许。但在此之前,他既已配婚,则没有废除的道理。” 一直沉默的总务长这时问:“李天照之独功,可否得武王特别恩赐?” 赏罚殿殿长仿佛被提醒,当即说:“那是可以的。武王恩赐,本就是最大的法理!” 震叶落听着,怎么觉得,状况有点不对似得。 “李天照忠勇可证,本王特赐予他双妻之殊荣……” 震叶落听到这里,懵了…… 天啊!她是想帮李天照的啊,这下、这下、这下她还怎么有脸见他? 这不是坑死他了! 震叶落想到李天照对功绩的在意态度,几乎就能想到他知道真相后的反应…… 可是,她现在再说什么,还有用吗? 不,她现在还能说什么吗? 她敢对玄天武王的决定非议? 震叶落不敢、真的不敢…… 候王殿。 北风州万战将,丰收城城长,千山城城长,还有李天照四个人,等了很久。 终于,赏罚殿殿长来了。 还带着,正式的功绩文书。 “千山城城长督下有功,李天照奉命支援,审时度势,勇于决断,立下大功。期间杀伤丰收城战士,属于自保,无可指责。然而李天照对自己人出手狠辣,与对敌人无异,鉴于行举缺乏爱护同伴之心,罚没一成功绩,贡献武王,以示惩戒……” 千山城城长长吁了口气,这都不算事了,一成功绩了结,还是罚没了贡献给武王,实在是走运。 丰收城城长很不甘心,但事已至此,今天他明显是一败涂地了,十之八九,还要担上罪责! ‘你们休要得意!看看将来千山城还能否吃得饱饭!’丰收城长气恼之下,已经暗自打定主意要在粮食供给上使绊子,让千山城饱受饥饿困苦。到时候再说千山城长治理不力,叫他为今日的独功付出代价! 千山城城长知道丰收城城长不会善罢甘休,但这么大的功劳面前,他肯定是吃了再说。将来有什么手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是以后的事情。 此刻千山城长就只是在默默计算功绩,独功四成贡献了给武王,他作为指挥,与李天照同功,一人得三成,跟预期的功绩差距不大。 果然,赏罚殿殿长细数了功绩分配依据,也都没有问题,全都有据可依。 “千山城城长升黄级千战将……李天照忠勇可证,武王十分欣赏,特此予可配双妻之殊荣,婚配对象由武王亲自预测,选定丰收城的丰吟……李天照功升荒级千战将,领千山城副城长、丰收城副城长职务……” ‘怎么又配婚?’李天照听的眉头皱起,一个山芊启他就觉得累,再来一个那样的,他什么时候才能进武王殿啊?再说了,怎么就配了个丰收城的女人! 此刻,别说李天照懵了。 千山城城长也没想到,丰收城城长更是胸腔里情绪激荡,只恨不能高声说不。 丰吟不能嫁给李天照,她根本就不能嫁人啊! 可是……玄天武王赐的婚,他不敢说不,玄天武王城里也没有人敢说不。 第四十三章 我若是山岳 北风州州长沉默倾听,没有理会千山城城长低着头脸瞟过来的目光,他从封赏的内容,已然揣测出许多信息,可是,其中又有一些难以确定之处。 但这本就是正常,武王的决定如果让谁那么容易全都揣摩明白,岂不是能轻易迎合其喜好? 千山城城长暗暗盘算着功绩,听到功绩文书里说到山芊启是天级百战将,他算了算,罚没了一成之后,恰好让她够天级百战将,却当不了荒级千战将。 配婚人选是丰收城的丰吟,这事更让他觉得,玄天武王分明是有意,可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却又无从确定。 看起来,李天照突然也跟丰收城成长是自己人了。 可是,却让李天照同时领两座城市的副城长职务。 副城长,其实就是功绩够了,但城长位置有限的产物。也就是说,副城长并不是城长的下属,他们都听命于所属的万战将。城长和副城长各自有独立的功绩线,也就是说,某种层面上是资源竞争的关系,但同属一城,更多时候是合作关系。 副城长需要有自己的战士,常驻一座城市,尚且要面对跟城长和别的副城长的激烈资源竞争,同时领两座城市的副城长,谁能兼顾的过来啊? 按照常理,李天照升了千战将,该是调到别的城市去,偏偏情况却一反常态。 赏罚殿殿长最后又宣布说:“丰收城长督下不力,以致丰收城战士不知奋勇杀敌立功,反而群起抢夺他人独功,罚玄级功绩一半,小惩大诫。夺功人等,严肃处理,以儆效尤!玄天武王的战士,理当一心奋勇杀敌立功,当学李天照千战将之忠勇!” “谢武王宽恕!从今日起,我必定严加督促,绝不再犯!”丰收城城长好生心疼,罚起来容易,功绩攒起来容易吗? 原本这趟阴云境以为能挣不少,很大机会从升到地级千战将,结果却被千山城城长和李天照吃干抹净! 明明他是主场,却只落了个支援的功劳! 本来他都打定主意从此势不两立了! 可是现在……武王亲自配婚,把丰吟嫁给了李天照当二妻。 换了别人,他就当丰家少了个女人。 可、可丰吟不是别人啊! 丰收城城长觉得他这一趟,正应了一句话:赔了夫人又折兵! 李天照虽然对于多了个妻子的事情,全然没有心理准备,但这是武王赐予的殊荣,谁也不能说不,那就只有接受。 无论如何,都是特殊的荣誉,因为正常情况是一夫一妻。 至少,他以前根本就没听说过,原来还有这种赏赐。 赏罚殿殿长亲自交给他千战将的千纹剑,上面有千战将的战印,除此之外,跟百战将的时候那样,有一颗装了记忆碎片的金属珠。 李天照已有经验,当场就使剑刺破,让战印吸收了里头的记忆。 ‘这就是千战将战印的力量?’李天照感觉到那种澎湃的超乎想像的力量,把他体印的力量对比的渺小的不值一提! 这才明白,也难怪山芊启说体印没有特意修炼的价值。原本就比百战将战印弱的多,跟千战将的比起来,真的只剩下战印绝技的实际意义了。 ‘樵夫既然特别强调,体印我还是要持之以恒。每次击杀百战将体印都有力量涌入,该是我千杀之力在觉醒,所谓的千杀,也许就是要体印强到一定程度才会显现!’李天照体验这战印力量,又在审视着千纹剑的剑身,觉得锻造工艺,质感都超出百纹剑一大截。 本来他觉得百纹剑就很好了,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还可以把剑打造的更好。于是就忍不住猜想,难道万战将的万纹剑还能更好? 可惜他就认识北风州万战将这一个人,也没熟到能借人的剑来看,好奇也就只能放在心里。 赏罚殿殿长又让人把山芊启的百战将战印和百纹剑,以及功绩文书等都交给李天照。 李天照看他要走,连忙收起千纹剑,说:“上一次我的功绩文书因故没有拿到,对于功绩分配,一直心存疑问,希望能够直接领了文书。” 赏罚殿殿长就让人去找,等待的期间,千山城长知道李天照要做什么,就喊他到一旁,低声说:“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惦记了,没有凭据不可能改变。现在他们说到底有愧于你,将来你有事用的上时,他们必会按规矩尽力帮忙,作为偿还。你非要追究,是把欠了你的帮手全变成了仇人,而且又于你毫无助益。” “……有些人,我可以这么想。但那些阴谋设计,认都不认识的家伙侵占了我的独功,我怎么能回以沉默?就算没有凭据,我也要让他们知道,占了我的功绩就是侵占,拿不回来那也要背负这恶名,也要等着我李天照的反击!我要是默许了,那不是告诉别人,我的功绩谁想侵占就能来侵占了?”李天照说起来都恼火,虽然还没看到功绩文书,但其间状况他也猜的差不多了。 “你已经是千战将了,将来功绩主要靠率领部众,不再是上阵厮杀作为功绩获取手段了。现在你杀一个百战将的功绩,就如百战将时杀一个十战将那般少。一个人厮杀快,还是指挥许多百战将一起杀敌积累功绩快?”千山城城长推心置腹,他开始就想好了,虽然将来跟李天照功绩各自独立,但千山城本就有多个副城长,李天照好歹是自己人,当然该以合作共利作为基调。 “城长的好意我心领,千战将的事情我本该听城长的,但功绩被侵占的问题,我绝不能沉默,没讨回来之前,也不会跟他们甘休!”李天照打定主意了,这事他在百山镇都考虑那么久了,哪里还会被人劝动? “御众之法,首要基础是与他们站在一起,与他们荣辱功绩一同。你不舍得分给他们,如何能让他们舍得分给你?你这般做法,无异于是众矢之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与别的树看似一样高才是合众,你需要的是茁壮根须和树身,令自己越发不会倒,而不是长起来被风吹倒。”千山城城长很久没这么费口舌了,通常就是关切,也就一句话点到为止,听懂最好,听不懂拉倒。旁人又不是他的子女般重要,说那么多做什么?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我是山岳又如何?”李天照不接受这理念,他认为玄天武王本身的功绩规则就是最令人奋勇积极,而且公正的方式。 他放着武王所定的规则不去遵循,却要去接受这种大家一起混功绩的各种潜规则? 千山城城长愕然以对……他知道李天照自信的甚至有些狂妄,却还是没想到,他如此自傲。 既然如此,那他再劝又有什么用? 赏罚殿的人靠留存的资料,重做了份功绩文书,来时对殿长耳语说:“这份功绩文书只有一次取用的记录,也没有说过丢失需要补。” 赏罚殿殿长阅历丰富,本来就心里有数,听了这话,基本确定了状况。 李天照看了上面许多不认识的名字,却分掉了最多的功劳。 最可恨的是,当时天苍山俘虏的那个白衣女人,竟然变成是被另一群人所俘获,他们望天村队竟然是支援助力的算法。 “岂有此理!此事完全是我的独功,这些根本不认识,在天苍山不曾谋面的人,不但分功,还占去大头!玄天武王治下,竟然能有这样可恶的事情!”李天照回想当时情况,也就知道为什么要先把白衣女人送过去了。 赏罚殿殿长很淡定的听他控诉,千山城长暗暗叹息,此事他想帮也没办法,何况,他也不好插手。 李天照说罢,赏罚殿殿长就说:“此事赏罚殿会着人调查,如有切实证据,相关人等必将重罚。留存的资料里,他们请剑为证,有战印作为俘虏了混沌之心的凭证。千战将没有战印为证,那就需要相关知情人开口。” 这事的确很难,李天照推测知情人就村队长,而村队长本身就是得了好处的人。 天苍山的时候李天照连在编战士都不是,哪来的战印,哪里能请剑为证? 赏罚殿殿长这番话,等于是告诉他,没有人证,这事情就没有凭据,不可能靠片面之词定夺,若如此,大家各执一词,全靠‘觉得’谁说的是真话来判断?那样的话,不成了比拼谁更会编故事,更会演了? 李天照决定,要回去一趟。 即使村队长开口的可能性很小,但他总得试试。 离开候王殿,出了内城城门,山芊启看见父亲出来,焦虑终于得以平复。 “天级百战将?那也很好了!真是太好了!李天照被调去哪里?地方好不好?有千山城大吗?”山芊启开心的很,本来也想借故化解冷战的状况,顺势就扭头问李天照。 “玄天武王赞赏李天照的忠勇,赐予他双妻殊荣,亲自预测,配婚丰收城的丰吟。”千山城城长直接一桶冷水先泼过去,他说了,省得山芊启跟李天照发作,早知道早接受早好。 “……”山芊启真的懵了,做梦没想到会这样。 双妻,只有特别忠勇的人才能够得到这种恩赐。 李天照,竟然得到武王这种认可? 山芊启有点懵的注视着他,觉得,她原本好像太小看他的厉害了。 这对她来说,不是好消息。但是,却又是好消息。 武王恩赐,她能说什么?说起来,都是李天照脸上贴金的荣耀,她山芊启当然也跟着脸上有光。 问题是,她等于得把头顶绿光视为理所当然哎! “得武王这等恩赐,那是特别忠勇的殊荣,真替你骄傲!”山芊启觉得心情好复杂,明明是不开心的事情,她又应该开心、还必须得开心。 李天照暗暗叹气,其实他的感觉相反,明明是该高兴的事情,但他却并不真的高兴。总是寻思着,玄天武王既罚了他功绩,又嘉许他忠勇赐予双妻。可是,要赏赐,怎么就不免除功绩的惩罚呢? 他不想多一个妻子,他想要多点功绩啊! 山芊启要是知道李天照是这么想,一定会更懵。但她此刻,却琢磨着另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看着城长问了句:“父亲,那我是大吧?” “……武王亲自配婚的人,你还敢想要凌驾其上吗?”千山城城长实在拿山芊启没办法,都这种时候了,她竟然只关注这种问题?“你是不是没听清楚,那女人是丰收城的丰吟!” “丰收城的丰吟?”山芊启懵了会,突然反应过来似得,吃惊的瞪大眼睛,盯着李天照,难以置信的叫道:“怎么可能是丰收城的丰吟!” 第四十四章 有功绩?马上到! 这个丰吟,到底是什么人? 李天照觉得丰收城城长离开时的神情,就饱含复杂的情绪,应该跟丰吟有关。 现在连山芊启也听说过此人,还惊叫说配婚的人不可能是丰吟。 李天照真忍不住要问:“丰吟是什么人?” 山芊启觉得,李天照何德何能,胆子大,运气好,俘虏了个混沌之心,这就能得武王赐予这等殊荣?给予这等厚爱? “你跟李天照聊着吧,难得来都城一趟,玩两天再回去。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千山城城长不妨碍他们俩,要走时,山芊启又追问说李天照调去哪。“同时领千山城和丰收城的副城长职务,这些事情他有不知道的,你跟他说说。” 城长走了,山芊启还觉得有点懵……同时领两个城市的副城长职务? 哪里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啊! “那、那你打算,我们以后是住千山城还是丰收城?”山芊启不想离开千山城,那才是她的地盘,如果是来都城这种更广阔的天地,她还感兴趣,但是要去丰收城看人脸色,她才不愿意。 “计划以后当游剑,也就是到处跑,休息时回哪里都行。”李天照本来以为震叶落会出现跟他说说情况,但这么久也不见人,也没见有人出来带个口信,他不由觉得奇怪。 至于山芊启,赏罚殿既然说了武王恩赐,那么是否愿意,也还是得一起走下去的夫妻。 “游剑啊……那不是混沌剑客的路吗?”山芊启觉得太难了,不是混沌剑客,别的地方城市根本就不会接纳。 “具体回头再说。关于以后,我认为你有必要强化修炼,未来有战斗我们作为夫妻,必须并肩作战,战斗的事情,你得……” “我们还是早点生个孩子吧!”山芊启就怕李天照说这个。 原本她理所当然的觉得,李天照那样的出身,该对她千依百顺言听计从,一个乡村出身的百战将,就算功绩到了千战将,也不过是个空架子。 可是,先前的激战让她意识到,李天照不是那样的人,也不会那样对待她。 本来这也没什么,山芊启自问还能再想别的办法,慢慢融化李天照的耐性她自问也有。 现在,来了武王城,知道了玄天武王对李天照的恩赐。 突然之间,她不得不重新评估眼前的这个丈夫。 于是,山芊启突然有些无所适从,一种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如何定位自己,将来又该如何的迷茫。 这种感觉她不曾有过,需要时间思考,而眼下,听到说要并肩作战,她立即寄望于生孩子。 “踏入武王殿复活父母之前,我不会考虑生孩子。所有的精力,时间,必须放在功绩积累上。这是我的原则底线,请你了解。”李天照这时候也在考虑,未来跟山芊启该如何相处,结婚时候的短暂甜蜜,让他下意识的对她的性格,模样,未来,产生了某种美好的幻想。 但血淋淋的现实告诉他,那只是他的幻想,不是山芊启真正的模样。大约对于山芊启来说,也有这种幻想和现实的错差。 如今这婚配的事实既然不可变更,那就理当考虑如何更好的面对,倘若一直无谓的闹腾下去,彼此都得成为对方的拖油瓶,而且,只剩下折磨和痛苦了。 李天照觉得,夫妻不应该是那样的。 “……好吧。”山芊启没借口再拒绝了,本来夫妻一起杀敌,练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除了生孩子,根本没别的办法逃避。 “我陪你逛逛。”李天照记得山芊启喜欢满街溜达,这时言归于好,来了都城他也想看看这里是何模样,更需要时间整理接下来的事情。 山芊启看李天照这次没有边走边挥剑练功,只是步走间伴随肌肉发力,看起来并不招摇另类,估摸他也对都城好奇,就逛着,介绍些奇闻轶事。 玄天武王都城的街道比千山城宽了一倍,整块的青石铺路,中间是马道,两边是往来的人流,一头一个方向,人群熙攘,偌长的街道几乎全都如此,相较之下,千山城只有主街的部分区域才有这种热闹。 这样的繁华,如此多的人,都是李天照过去所无法想像的。 都城里的房屋,造型千奇百怪,让人惊叹于建筑还能有如此多的妙想。 但是,大多数占地面积都小。 大些的,也还没有千山城的百战将居宽敞,院子也没有,李天照都不知道住里面的人怎么练功。 “这种大小的呢,是百战将的居处,比较多。那种大点的其实里面住了几户人,是十战将拼居的。你看那个,高的圆楼,外面看着好看,一层住了十六人,是在编战士和非在编的住处。这个有两层的,是千战将的居住了,在都城里是很大的了……”山芊启边看边说。 李天照觉得这里的居住环境确实拥挤,大概人多的缘故,但都挺方便,到处都有维修兵器,吃饭,修炼场等设施。 逛了半日,吃饭的时候他又叫千战将的常例,山芊启就说:“立了大功之后要吃好喝好,不能吃常例的,战士都有这规矩。一是替战死的同伴吃的;二是感谢武王的恩赐。” “那好吧。”李天照觉得有点奢侈,但若有这说法,他觉得倒也有理。得了功绩,感谢武王的恩赐应该;那些战死的人吃不了东西了,活着的人替他们吃,也是种对生命的缅怀。 李天照回想阴云境,山林里的那些战斗,还有那些死在他剑下的人,难免也有唏嘘感叹。 战死,本来也是战士的归宿。 只是有的人早,有的人晚。 只有踏入武王殿,才有机会得到武王赐予永生的殊荣。 这本是所有战士奋勇拼杀,追求的至高荣耀。 吃着饭,说着话,大多是山芊启告诉些李天照不知道的。 几日前的争吵,两个人都绝口不提,但此刻,他们其实都在考虑着,未来如何相处才能好。 “你是副城长了,手底下没人可不行。以后去了丰收城,那个丰吟肯定不会照应你。等回了千山城,我跟爹说说,让他多调点人给你……”山芊启知道副城长意味着什么,正常情况,她父亲是不可能把自己的人,送给别的副城长的。 谁的人更多,就意味着获取的功绩更多,实际影响力也更大。 但李天照毫无背景,上哪找人去? 山芊启觉得,父亲帮助李天照也是应该的嘛,看她情面也该帮啊! “有战斗任务,不是听城长调遣就好了吗?”李天照不知道其间的关键,以为还是跟当百战将时候那样。 “副城长的功绩,跟城长是没关系的。也就是说,你以后有没有战斗任务,调派去哪,都是万战将安排,你得了功劳,也是万战将跟你同功。城长如果派人出了力,就是你们之间协商好按什么比例共分。正常情况下,城长有好差事,根本不可能给副城长共享,只会安排给他手底下的人。所以呢,一般你在千山城升到千战将了,肯定会调到别处去,常例就是这样,为了避免跟原本的城长竞争资源。” “意思是说,游剑那样的支援任务,也得是副城长自己找了?如果别的城市不找你,就没有?”李天照明白过来了……这千战将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跟过去差别很大了。 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千山城城长对他说,千战将不靠杀敌立功,靠的是带领的战士。 “是呀!所以啊,孤剑走不远,就是这道理。哪怕是混沌剑客,一直吃独功的话,到千战将的时候也是尽头了。要当游剑,混沌剑客也得跟别的城长相处的差不多吧?要不然,别城的战斗事情,不邀请你,你根本就没权力参与。独功名头在外,开罪的人多了,就只能在本城做些战斗任务。” “我明白了。回头我跟城长聊聊,看游剑的任务他拿什么比例合适。”李天照暗暗叹气,一直以为奋勇杀敌拿功绩就好,原来只是一种理想化的状况? “我跟爹说!他如果要的多,我就跟他哭闹,缠的他头疼投降了为止!”山芊启很有信心,觉得未来还是会越来越好的,又很高兴李天照没说那些她讨厌的话题,就主动问他:“你怎么没打听丰吟的事情?” “我觉得跟你提她不合适。”李天照心想就她那劲头,他跟震叶落还没什么呢,她就能那样,提丰吟,他除非是傻了。 “不提是好。不过是武王恩赐,我也不能说非议的话呀。”山芊启说着,又道:“论本事嘛,我拍马都比不上丰吟,人家可是混沌剑客。但是论对你好,论跟你真心长远走下去的可靠,你对丰吟根本就不用有什么幻想。” “她是混沌剑客?”李天照是真的吃惊了。 “是啊!现在你知道武王对你何等看得起了吧?”山芊启又补充说:“她不但是混沌剑客,还是丰氏下一代的主事人,丰收城是丰氏的根基,丰吟从百战将开始就参与管事,都说丰吟千战将的时候,城长就会移交大权。丰吟嫁给你,很可能会对丰氏产生难以估计的影响,至少会有一定程度的混乱。” “原来如此……”李天照也确实很意外,他的千杀之力还没显露,为什么武王会配婚混沌剑客?这真的是很看得起他李天照了啊! “所以呀,丰吟跟我不同,山家底子薄,人也少,比不了丰氏。我又是山家里游手好闲的,以后就是考虑维持你跟山家的亲近关系,除此之外我们自己好最重要。丰吟是丰氏下一代的主心骨,丰氏利益才是她的第一位。而且……她感情上是个很执拗的人。”山芊启觉得必须让李天照明白,将来他更应该信任谁,在意谁多一点。 “执拗的意思是?” “她在修身殿的的时候就有喜欢的人,两个人是丰收城当时的第一、第二剑,金童玉女非常般配,丰收城氏族帮忙,离开修身殿才十八岁他们就结婚了。没想到宣誓当日,就碰上外出支援阴云境的任务,两个人还没洞房花烛夜呢,就赶了过去。那男的踏进阴云境就碰上大地武王那边的混沌剑客,拼死护了丰吟重伤脱身,他自己却死了。丰吟后来就以悼念亡夫为由,数年免却重新婚配,结果……”山芊启想说,结果便宜了李天照。 李天照对于氏族之类的事情,没体会也没概念,能联想到的就是村子里有几乎同姓的情况,但毕竟人口少,平日也没什么争斗的必要,他又一心修炼,跟村里人没有过什么冲突。 因此,他就觉得丰吟这个人,挺有意思的。 山芊启看他那模样,暗暗不爽,但本来也猜到,李天照最喜欢的,应该是丰吟能战斗,能一起杀敌立功。 而这一点,是她的死穴,她实在没底气。再说了,她的出身比李天照高了不知道多少,然而跟丰收城的丰吟比嘛……她又差远了。 这天夜里,两个人和好了,在都城客店,又折腾了大半宿。 没有了最初的陌生感,又有小别重逢,外加争吵和好的开怀,释放开来,就不是风吟云缠的温柔了,而是狂风暴雨般的阵阵激烈。 天亮的时候,山芊启觉得一切还是那么美好,李天照一点也不讨厌了。 可是,却有人找上门来,是送信的,还是山芊启此刻很不愿意听到的名字。 丰吟派来的人,邀请李天照一起参与紧急战斗。 山芊启根本就不用猜,就凭游剑的功劳性质,外加可观的功绩,李天照就绝对、绝对会去! 山芊启绝对不要去,于是她又故技重施,楚楚可怜的说:“我站着腿都打颤,腰也酸疼,全身都没劲,过几天我再去寻你吧。” “好吧。”这理由李天照简直没办法拒绝,到底是他的锅,于是他一个人驾马出城,飞驰而去。 ‘太好了!又躲过一劫!’山芊启很开心的在客店里睡大觉。 第四十五章 黑暗危机 山芊启一觉睡醒,犹自觉得腿软,客店里的条件有限,她一个人逛着又没意思,想到李天照在千山城当了副城长,就有新的居所,索性租了马车回去,着手布置新居的事情。 这事,山芊启操劳的很开心,需要什么就去逛逛逛,买买买。 买不着合心意的她就订制,一点都不觉得繁琐。 对于李天照,山芊启虽然也有担心,但她从小就习惯了,父母都外出,大些的哥哥姐姐也不在家,就她和年龄差不多的在修身殿里过。直到她父亲当了城长,才时常见面。 因此山芊启觉得,李天照在外面的时候,她就该玩玩,该干嘛干嘛,他回来了,那就丢开别的事情陪他。 反正,她不想去杀敌立功,也不会怨他回来的时候少。 而李天照离开了都城,一路飞驰急赶,路上都只做基本的休息。 丰吟的信里说,本来也在都城,临时有紧急任务就去了,出城时碰上丰收城城长,知道了配婚的事情。 因为时间紧迫,她也不知道李天照是否还在城里,就使人去打听,自行先去了。 从时间上算,丰吟出发已经有八个时辰了。 李天照驾马急赶,心却飞到紧急作战的事情上,他推敲着会是什么特别任务,阴云境? 哦,不对。 千战将再去阴云境的意义不大,除非是陪护混沌之心找寻混沌气珠。 但是,混沌之心的人数有限,不是有阴云境她们就能分身赶过去的,还得恰好离的不远。 如果阴云境形成有几天了,再去就没意义了,反而风险大。混沌之心的优势是迅速、准确的找到混沌气珠,许多人进入几天后,就没有了快人一步的优势。 阴云境的形成本身又不可预测,因此阴云境,混沌之心碰在一起的护送任务,就是不可预测的运气决定。 这类护送任务,惯例是优先交给混沌剑客。 李天照寻思着,莫非是护送混沌之心? ‘震叶落不见人,兴许是出现阴云境,她被指派了过去?’李天照食髓知味,混沌气珠的功绩高,他接连靠大功跳跃式晋升,理所当然的还想着美事。 李天照一路策马飞驰,遇到分岔路就寻人打听,三天后,终于赶到了约定的地方。 李天照很疑惑,说的是雨木林,这里真的就是一片山林。 不见山村,不见山路。 他在最近的村子里寄存马匹的时候,看到有别的马也寄存在那,还是三匹马。 但李天照在雨木林里转了许久,却什么也没发现。 他不知道任务的情况,丰吟的信里说到了后就等信号。 问题是,他来半天了,哪里有什么信号? 这片山林又大,也不知道丰吟在何处。 李天照更不确定是否有敌人,也不能贸然呼喊联络,于是就耐心在山林里熟悉环境。 白天过去了,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黑夜降临了,一派静谧,还是不见任何异常。 ‘太安静了,雨木林里的飞禽走兽全都去哪里了?’李天照意识到不对,过于安静的山林,本来就是最大的反常。 李天照经历了目前的那些事情,又想到山芊启说过的丰吟的情况,不由突然产生了怀疑:‘莫不是丰收城城主和丰吟一起设下陷阱?’ 李天照原本没这么怀疑,因为武王敲定的事情,这么做跟背叛武王没差别了。 可是,丰收城给他的印象就不好,这种无人的山林里,如果把他弄死了,谁知道? ‘若是陷阱,我就更不能露了行踪,等几天还是没状况就回去。’李天照打定主意,于是加倍小心,睡觉的地方,周围都做了些预警布置。 夜,漆黑而安静。 天空的云,遮挡了稀疏的星光,以及半轮残月。 李天照睡在吊床上,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猛的睁开眼睛。 可是,他却什么都看不见。 ‘乌云蔽日?’黑暗让人恐惧,但李天照习惯了,只是冷静的捕捉气流的状况。 然后他发现,气流全朝着一个方向动,像是突然多了什么东西,把风都吃进去了似得。 ‘此处真的有古怪?’李天照从吊床转移到树上,又顺树身滑落地上,为求动静尽可能的小。 黑暗中,他凭借气流的变化,清楚的能够知道前方的地形,以及林木的分布,甚至是枝叶垂落的大致形态。 他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却全然没有不可视物的未知恐惧。 他不知道前面到底什么东西,但他相信,距离更近的时候,就能知道。 ‘这大约就是丰吟此行的目标,那么她应该发现了征兆吧?’李天照不疾不徐的寻气流过去。 但他错了。 此刻雨木林里的其它人,还没有如他这般迅速发现异状。 一是别人没有进入到雨木林的深处;二是现在还没有异状能让人发觉。 简而言之,李天照的感知太敏感,又居于腹中地带,所以察觉的太早。 雨木林某处,三个人,三张吊床。 一男,两女。 他们不是第一次并肩作战了,他们背后的氏族关系密切,长年来都有合作。 丰吟突然从梦里惊醒。 “要走一起走!”噩梦中的急呼声,把另外两个都吵醒了。丰吟满面泪痕,却又很快稳定了情绪。 因为这样的情况,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睁开眼,她就迅速意识到噩梦过去了。 “你有些日子没梦见他了,这两天,是因为婚配的事情?”另一张吊床上的男人总觉得丰吟可怜,一年年的以为她该走出来了,但噩梦又在告诉她自己,告诉别人,她还没有走出悲伤。 最后那张吊床上女人也坐起来了,每当这时候,她也很同情丰吟,却又觉得她太傻,不肯忘记悲伤的过去,那不就是折磨自己吗? “别想了,等混沌暗之力成形,事情也就顺理解决了。” 是啊,问题该在这里解决了。 “解决了,他就能平静些时候,允许我睡个好觉了。”黑暗里,丰吟仍然回想着过去,却早已习惯了疼痛。 只是,遗憾化作的不甘,仿佛会永永远远的一直折磨她。 什么时候是尽头? 她想,只有踏入武王殿之后。 “丰吟,我一路都在考虑,你这么做真的好吗?毕竟是武王赐婚,虽说确实有敲打丰氏,意图用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徒动摇丰氏在丰收城根基的意思,但毕竟只是敲打,你这么做,无异于是在挑战武王的权威,就算这件事情过去了,再给你安排一个、甚至是一个让你不得不离开丰收城嫁过去的人,那你怎么办?” 他们三人许多话都可以说,这男的平时不会干涉丰吟的事情,只是这次,他实在觉得事关重大,必须提醒。 但其实,另外那个女的,也认为丰吟的决定不理智,分明是因为迈不过那道坎,做着明知不可为而为的蠢事。 于是她连忙帮腔附和着说:“是啊!你总该跟他见个面吧!要是可以,凑合着嘛。好歹是武王配婚,你连他的面都没见着,就让他被混沌暗灵打死在这,不太合适。” “你们别劝了,你们也知道,这事由不得我。他死了,我又能得到五年不必婚配的清静时光。他死了,丰收城上下更会一片欢腾。只要事情不留痕迹,就没有伤了武王颜面,武王知道这李天照杀伤了丰收城多少人,也知道我不愿婚配,不会以为我是无视武王权威。”丰吟这番话,其实说的她自己都不信。 那男的只剩一声叹息。“丰吟啊,你聪明一世,就栽在过去的事情上。当年你为此做过一次不明智的事情,拒绝了好婚配;今天你又为此做蠢事,挑战武王权威。你这么下去,早晚会毁在过去的事情上。” 那女的觉得这话说的重了点,故意转移话题的笑话说:“喂!你都婚配几年了,还耿耿于怀?一直惦记着丰吟当年拒婚的事情,也不怕你家里那位发作?” 原来,那男的口中丰吟第一次不明智的拒婚对象就是他自己。 那男的知道这话是为转移注意力,但他实在希望丰吟悬崖勒马,就说:“你也劝劝丰吟吧,这事一旦做了,将来再做多少事情都弥补不了武王的看法。” 那女的心想丰吟这事要能听劝,至于如此? 但那男的这么说了,她也不好不劝两句,就说:“丰吟你是该三思而行。我知道你是跟自己过不去。但这事,虽说不至于让武王动丰收城,可丰氏经营丰收城那么久,多少人红眼呢!少不了会有人煽风点火,小题大做,埋下的祸患有多深,真说不准。这么大的事,你跟城长都没商量过吧?” “我已经使人给城长送信,让他提前有个准备,却又没机会来拦我。”丰吟话到这份上,那是铁了心。 那女的就不说什么了,那男的又是一声叹息,末了又提醒道:“丰吟,这一次,你必须是最后一次为过去做蠢事了!你总在坑里跳不出来,不行!” “出的来,我早出了!我又何尝愿意!”丰吟许多时候都会有一种想法,当年如果她也死了,那就不必受这么多年精神上的折磨了。 但这只是许多时候的冲动,人能活着,却去寻死,她到底还没有这么绝望。 因为,她还有武王殿的希望。 于是,那男的也无话可劝了。 “睡吧。”丰吟打破沉默,刚在吊床上躺下,突然,雨木林深处传来一阵响动! 三个人爬到树上,循声望去。 可是,乌云蔽日,黑暗无光,什么都看不见。 “混沌暗灵在这种黑暗的夜晚里成形,那他可真是命该绝于此了,我们就是想去帮忙,也没办法!”那女的觉得命运弄人,就是如此。 让李天照参与紧急事件,却不与之碰面,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混沌暗灵一旦成形,他必然死路一条。 临死,还替他们发挥重要的诱饵作用。 亲自下手杀李天照这种事情,蠢到极致了也不该做。 所以丰吟从没想要那么做,眼下这样,一举多得,实在再好不过。 李天照并不知道黑暗中的是什么东西,但他却知道,那东西大约有多高,多大,形态大约是如何。 第四十六章 看不见的敌人 黑暗中,气流纷纷聚往一个方向。 李天照听着风声,感觉着气流受阻后形成的干扰传递的细微变化,不禁暗暗惊奇。 ‘这人身高超过七尺,比大地武王的百战将雷锤还高壮,真是罕见!他这莫非是混沌碎片的力量?竟能把风都吸过来,只是,好一会了都没有动过,是在做什么?他要是目标,难道是敌人?敌人的话,丰吟又是如何知道的?是此地有混沌碎片的留存?’李天照连串猜想,却苦于看不见那壮汉切实的形容,也就无从确定。 情形不明,敌友未知,李天照就立于树后,静静的等待。 他推想丰吟该察觉了异常就会过来,可是,他等了好一会,还是不觉有人靠近。 黑暗中那个神秘的‘壮汉’仍然没有动静,只是,他好像吃风快吃饱了,被吸过去的风速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风停了。’李天照推想这壮汉既然吸够了风,该有动静了吧。 树林里,静悄悄的。 突然,黑暗里想起一声‘呜’的低呼。 ‘这人声音可真怪,跟野兽的呜咽之声似得。’李天照正想着,突然感觉到气流出现异动! 黑暗中,那个‘高壮’的家伙,突然如疾风那般,飞扑向李天照藏身的大树! 李天照看不见,但气流的变化却先一步告诉了他危险,于是他急忙扑地翻滚了一圈,蹬地蹿了出去。 他原本藏身的那棵树,整个断成两截! 上半截树身在冲击力下,抛飞了起来,撞的旁的树枝断裂,绿叶纷飞,犹自在半空呼啸着飞旋了几圈,才又落向地面。 两尺直径的树身,如此不堪这一击之威,实在让李天照暗暗凛然。 ‘不知道千战将的战印力量能否办到……’李天照险之又险的避过一击,低声喊问说:“哪边的人?上来就打,不怕误伤自己人么?” “粮食、别跑!”黑暗中,那把声音听起来不似刚才那么奇怪了,虽然言语还是有些不甚清晰,声音也特别粗,可李天照能听的很清楚。 正因为如此,他很不明白。 “喂!你到底哪边的?是不是玄天武王座下的战士!我又不是野兽,谁是你的粮食!”李天照握剑横摆面前,问罢,又低声对着剑说:“荒级千战将李天照,雨木林中遇袭,袭击者不报身份,黑暗中无法识别,因此必须自保反击,请剑为证!” “粮食、别跑!粮食——别跑!”追击的那把声音,说话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连贯,听着也没有那么粗了。 李天照在黑暗中跃起,踏着树身借力,猎豹般飞快的移动。 这要是别人,在黑暗的树林里难以追的上他。 可是,背后那个高壮的家伙,速度快的离奇,如此都难以甩脱。 更让李天照觉得吃惊的是,那家伙好像能在黑暗里看见东西似得,追击他的过程中总是能完美的避过树木等障碍。 ‘这人难道也能在黑暗里把握气流动向?’李天照暗暗惊疑,却又发现黑暗中追击的敌人好像没有兵器。‘这人如此雄壮,难道用的竟是近身短兵器?气流变化形态来看,他该是连剑也没有。’ 突然,追击的敌人速度陡然加快,爆发似的猛然冲刺过来! 李天照这时刚从树上纵跃出去,眼看等到落地再回避会来不及,又早被追的火大,不等落地,他就凌空旋动起来! 当那壮汉扑到的时候,李天照双脚刚刚落地,身形伏地旋斩之中,金红的剑光骤然亮起! 这个瞬间,剑光本该照亮了追击的敌人。 可是,李天照却什么都没看见。 是的,什么都没有! 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如果不是气流告诉他,敌人就在哪里的话,他甚至会以为,他丢失了敌人的位置。 剑光一闪而过。 可是,没有斩中了什么的受力感。 呼啸的风声,从他头上过去,分明像是敌人挥拳的扫击落了空。 ‘这家伙明明在那,为什么剑光照亮还看不见!’李天照不知道这一剑到底斩没斩中,但敌人的动作仍然迅猛,全没有受伤似得。 只是,他紧接着听见那壮汉发出一声怒吼,像是被伤害的后的激怒。 ‘斩中了?’ 既然已经反击,李天照就不再做避战之想,他动手前已经估算了敌人的身高臂长,他若能保持距离,就可以做到让敌人处于他的剑击范围,而他却在相对安全的被打击范围外。 千杀剑法发动,李天照犹如旋动的陀螺那般,绕着那高壮却看不见的敌人连连进击。 那壮汉的速度很快,可是,却还快不过千杀剑;动作虽然很灵活,却也快不过李天照的千杀身法。 一时之间,李天照那不停旋动的金红剑光,始终保持一定距离,绕着壮汉不知道斩击了多少次。 明明都该击中了,但李天照却始终没有受力感,就像在斩空气似得。 ‘不!是斩中了!这敌人莫非有什么混沌碎片的神奇力量?好几次击中的时候,感觉到战印和体印都吸收到了力量,可刚才那剑该是斩过他脖子,竟然也全没受伤似得?’李天照维持着快速旋动的绕击攻势。 那壮汉虽然动作敏捷,迅快,看打法却似没有战斗经验。 他被李天照绕击半响,还是几乎立定那样吼叫着挥拳追击,犹如被打的丧失理智,非要较劲似得打着了才甘心。 这样的战况一时间维持着,李天照熟悉了这人的动作和速度,发现壮汉也不会在战斗里用什么计较,虚招之类的基础战斗意识也没有,也就打的没有什么压力。 只是,他斩中了也跟没斩中似得,黑暗中看不见的敌人一点都无所谓的样子,这种滋味,也考校人的耐心和信心。 ‘我的攻击对他到底有没有效果?’李天照都不止一次产生这种疑问,可是,他还是迫使自己保持状态,维持绕击攻势。 他想着,敌人的吼叫,本身就该是答案。 哪怕每次攻击的效果都微乎其微,那他斩上千剑万剑,难道还不能积累成决定胜负的伤害? 雨木林原本安静,黑暗中看不见的壮汉击断了大树的响动,就像静谧中落地的针,足以惊动旁人。 但开始的断树响动之后,又没有了大的声响,离远了的人,就以为又安静了下来。 丰吟等了一会,松了口气似的说:“该是解决了。” 是啊,一声巨响之后,没有动静了,理当是李天照被成形的混沌暗灵袭击杀死了。 这件她不该做,却又必须做的事情,到底是尘埃落定了,她也不再需要矛盾,身边的友人也不再需要劝阻。 “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这动静就算吸引了别人过去,我们也不好去伏击,诱饵的作用算是浪费了。”另一个女剑客很是可惜,如果李天照是白天被混沌暗灵杀死,那多完美。 “命运预测殿五天知道这里要出混沌暗灵,从距离判断,可能赶过来的也就大地武王那边的,赶得及来的,数也就那么一两个。李天照被杀的动静能把他们引出来最好,引不出来也没关系,我们十拿九稳。”那男的并不担心,这里毕竟是他们主场,正因为这些条件都算得出来,才只需要他们三个来就够了。 “黑暗无光,动静再大怕也不会出来。黑暗里与混沌暗灵厮杀,跟送死没差别。现在担心的只是,混沌暗灵吃了李天照的尸体,形体会更成熟,要比平常的更难对付了。”丰吟也没遇到过更成熟的混沌暗灵,只是听说过。 正常情况,都是命运预测殿给出预测地点,派人赶去,混沌暗灵没有机会食人进化就会被围攻解决。 “只当长见识吧。”那男的并不担心,很是自信。 混沌暗灵难对付一点,但他们是三个混沌剑客,没道理拿不下来。 他们在等,等着天地多一些光亮才能行动。 丰吟一行三人被惊动了,雨木林里的其他人,也被惊动。 但他们跟丰吟一行一样,知道黑暗中跟混沌暗灵交手等于蒙着眼睛跟人厮杀,与送死没差别,虽然对响动心存疑问,既怀疑是敌人存心制造的陷阱,又有些担心是敌人的混沌剑客来的多,直接出其不意的在黑暗里行动。 他们都在等,等着天地多一些光亮。 唯有李天照没办法脱身出去,他维持快速旋动绕击的状态,已经超过一刻钟了。 如果不是曾经长期近乎残忍的倒吊半空的旋转训练,如此持续不断的快速转动,他早就晕过去了。 但他停不下来,因为只有这种状态,才能够让身法和剑法保持最快的状态,才能压着黑暗中看不见的壮汉打。 如果没有曲线剑法和身法,靠正常的出手速度,他知道不可能比这壮汉更快。 ‘这家伙!都斩了他多少剑了!怎么他一点异常反应都没有?’李天照头脸全是汗,如此全力施为的连续作战状态,就算是丰收城的时候也没有。 那时候毕竟是一阵冲杀,间中有歇息的时候,此刻就像是全速奔跑不得休息那样,身体的负荷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若不是有战印力量,单靠体能,绝不可能承受这种极限负荷。 李天照都开始怀疑,这么打下去,真能奏效?他斩中敌人何止千剑了啊! 但下一刻,李天照却又希望,能够回到此刻。 因为,黑暗中看不见的壮汉,好像终于愿意接受,继续这么站桩追着他打,永远都打不到他的事实了。 所以,那壮汉变成了合身飞扑,紧咬狂攻! 如果是普通的敌人,李天照击中要害直接拿下,根本不怕这种破绽百出的合身扑击。 可是,黑暗中的敌人被他斩中了也根本无所谓! 仿佛有金刚不坏之身那样,随便他斩,而李天照敢让这敌人打着吗? 他不敢! 所以李天照必须回避,单方面的压制绕击状态,瞬间被扭转。 李天照靠着千杀身法,不断的以蛇行路线移走,一次次避开黑暗中壮汉的扑击时,才有机会反击斩中一次。 然而,敌人仍然毫无受伤之态。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每次击中时体印和战印里都吸收到了力量,像是当初击败百战将那样。明明该是斩中了,却始终像是打空!到底要如何才能击倒他?’李天照又一次避过扑击,发现脚下的鞋底,已经磨破了,他的脚底板跟山地的石头直接接触。 尖锐的石头边缘,加上他快速移动的步法,在他脚下迅速撕开了一道道。 因为有战印力量的保护,伤口很浅,可是,不一会就像千刀万划过那样,密密麻麻,还在不断增添,他脚下的厚茧层层变薄,最后,步走间全是血印。 这么下去,李天照还能坚持多久? 第四十七章 打不死的敌人 血色的脚印在林间不断增多,可李天照自己却看不到,只知道每一步踩下去,都有些湿热。 他只能维持状态,迅速的移走,移走,移走…… 停下来,就无法回避黑暗中看不见的敌人的攻击。 每一次退避的反击,他都务求杀伤‘壮汉’的要害。 头部,脖子是最常招呼过去的地方。 但对方始终像空气那般,击中了,却似没有打着。 如果不是战印和体印总是能吸收到力量,李天照怕是也没有了继续坚持反击的自信。 不过,黑暗中的敌人追击的那般迅快,他就是想走,也难以甩掉。 尖锐的山石让他步步血印,一踏一痛,过处的林间,记住的竟都是苦痛。 然而生死压力面前,便是继续下去双脚会废掉,他也无从去考虑。 旋动的金红剑光,在黑暗无光的树林里,一次次闪亮,闪亮……却始终照不出明明在那里的、敌人的模样。 黑暗中追赶着的敌人时不时的发出低吼之声,声音也变的越来越清晰,慢慢的,竟然还有女性化声音的特征了。 ‘这人怎么回事?拟声之法吗?只是,这般用法有何意义?’李天照实在觉得,黑暗里的敌人透着太多古怪,怪的让他甚至忍不住觉得……他到底是不是在跟人战斗? 然而,若不是人,又能是什么? 李天照不知道他自己到底在林中移走了多远,甚至也没有再计算他到底斩了黑暗中的敌人多少剑。 他只是觉得,疲惫感阵阵袭来,那感觉就仿佛在村里练了大半天的剑似得。 可是,他身体里的力量却还很充沛,不但如此,他甚至明显感觉到,挥剑的有力感,胜过了刚开始一大截。 ‘这壮汉虽然动作迅猛,却抓不着我,也不见有别的什么厉害手段,幸亏不是混沌剑客,否则我怕也应付不了他的混沌碎片力量了。’李天照暗暗庆幸,却突然看见,他自己挥动的剑光里,多了些白色的刃光。 而这东西的出现,竟然让他每次击中时,黑暗里的敌人都会发出痛呼之声! ‘白光是什么东西?’李天照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是何物,但黑暗中看不见敌人的异常反应,却让他精神大振! 无论如何,若这白光能对敌人产生更强的杀伤作用,那就是好事了! 李天照抖擞精神,维持冷静,移走,挥剑,全都极力保持稳定,绝不让自己犯错,不给黑暗中的敌人任何可乘之机,不急不躁的维持回避,反击的战斗节奏。 自从剑光里多了白色的刃光,不但每次都让黑暗的敌人发出痛呼,李天照也发现,每次攻击时体印和战印吸收到的力量也变多了,而且是明显变多。 ‘如此越打越强,我还有什么可怕?全当是在练功,战印和体印的力量一起飞涨,这等好事,平日我上哪里去寻?’李天照这般想法,也就能继续保有维持状况的耐性。 他知道这般打法很磨人,但敌人状况不明,此刻他处于明显的有利战况,这时候因为急于结束战斗而丧失耐性的话,只可能把战况从好变坏,只会让本来碰不着他的敌人得到可乘之机。 迅猛,这本就是千杀剑近身厮杀的极端优势。李天照清醒的知道这一点,因而眼前的战况,维持下去就是他最佳的选择。 初时的挥空,如果是最难熬的,那么此刻新增的白色刃光让壮汉的痛呼,就已经不那么磨人。 尽管挥动的剑仍然没有受力之感,但每次斩中,敌人都有声音叫响,也就有了斩击生效的信心。 可有效归有效,又不知道斩中了多少剑,黑暗中的敌人,还是不见力量衰弱,好像永远都打不死似得。 李天照的双脚早疼的麻木了,也不知道步走中流了多少血,也不知道黑暗里的敌人到底还能吃他多少回的攻击才会倒下。 他知道已经厮杀了很久了,却不知道具体多久。 心里头一次次的产生绝望的念头:他不可能比敌人坚持的更久。 每次,李天照都迅速把这念头甩开。 他要进武王殿复活父母,不能在这里倒下,哪怕还有一口气在,也绝对不能灰心放弃! 也许就在下一刻,也许就在下一个瞬间,敌人就撑不住了。 是的,敌人撑得住和撑不住,本来就可能发生在任何一个瞬间。 为什么该在这里的丰吟至今还没有现身? 她理当听到了壮汉最初袭击他时,击飞断树的响动才对。 她应该知道,遇袭的是他。 ‘她喊我来,原来是要借刀杀人,这敌人的情况她一定了解。让我独自来了雨木林里,就是盼我被杀死,她就不必与我配婚了。只是,这等做法,根本就是违抗武王之令,难道她自己不是死路一条?便是我死了,武王没有证据,也是会猜到。她为了不配婚,甘愿冒着把命搭上的风险?’ 这样的战斗状态,让李天照实在有时间思考许多。 他有些庆幸,这趟山芊启幸亏没有来,否则的话,面对这样的敌人,他真没办法护得主她。 这样的敌人怎么去挡? 他只剩回避而已,根本没办法招架。 ‘丰吟真是狠毒,如果带了山芊启来,又让她毒计得逞,岂不是双双命丧此地了?’李天照想着,很是愤怒。 他能想到丰吟何以不愿意配婚,但事情又不是他强求来的,是武王指定,他又有什么错! 他又不欠她丰吟什么,她非不愿,自己去抗命武王好了,凭什么想拿他李天照的命去成全她的不愿! ‘爹娘那般好,我也就想遇到个娘那般英勇善战的妻子,一起杀敌立功,携手共进,怎么配婚的却一个比一个可怕。山芊启原先脾气很遭,现在倒是与我一样,有心反省,只是没有杀敌求进的之心;这丰吟倒是混沌剑客,却竟一心要置我于死地。武王亲自预测的配婚对象,怎么也会如此?到底我和她哪里适合配婚了?’ 李天照想着许多问题,可手里的剑,却不见停。 突然,他感觉到气流中发生了新的变化。 有人在靠近! 是的,有一个人,正从后方靠近。 ‘难道误会了,是丰吟来帮忙?’李天照正寻思着,感觉到那人更近了,气流变化的信息,让他对来人的情况有了更多的判断。 ‘这人不该是丰吟,比我还要高些,肢体粗壮,应该是男性。此人该没有听声之能,移走笨拙,像是拿兵器试探路况,他该是听到动静来的,难道是跟丰吟一起的?’李天照记得寄存马匹的时候,看见已经有三匹马在那,理当是丰吟一行的。 接近的人本来就离的不远,开始是在李天照后方,很快变成侧后方。 随着李天照有意移走靠近,双方的距离也就更近了。 但这时,李天照却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带着敌意! 因为那人听着响动,知道他在靠近过去,竟然就躲在树后,一副守株待兔的打算。 ‘这壮汉吃的起这么多攻击,该也不是能被人一击打倒的,这人却有袭击的打算,那么目标是我了?这里还有别的敌人?还是丰吟知道我还没死,指使同伴?但谁那么傻,替她干这种背叛武王的事情?’ 李天照假作一无所知,回避着黑暗中壮汉的攻击,移走中,一次又一次貌似无意的靠近到守株待兔的敌人恰好可以袭击的距离,却又不离的太近,每次接近那范围了,就又很快移走。 这就犹如鱼钩上的诱饵那样,让藏身树后的袭击者,一次次的选择。 每一次树后的袭击者都做出再等等,应该会更近的选择之后,面对的是距离又变远了,不再适合袭击的现实。 于是袭击者就会想,刚才那样的机会未尝不可行动,还会不会再来? 这时候李天照又在移走中,靠近到了可以袭击的距离的边缘。 袭击者不管放弃了多少次,都会让他越发觉得,必须把握下一次机会。 尤其是,李天照又故意避走远去,那袭击者因为距离不远了,又没有无光黑暗里的移走之能,怕挪位的响动会打草惊蛇,就只能等。 袭击者看着金红掺杂白色的剑光,以为目标会越去越远的时候,突然又看见迅速往他那靠近,又倒了可以袭击的边缘距离。 这时候,袭击者终于按捺不住,从树后冲了出来! 与之同时,李天照猛然朝着袭击者的方向,扑地翻滚着过去。 他不知道袭击者有什么手段,但袭击者既然做好了攻击的准备,就考虑过他遇袭的回避反应。 可是,唯独一个方向是袭击者想不到的。 袭击者肯定想不到李天照会朝他扑地翻滚着过去。 袭击者确实想不到,除非知道李天照拥有把握气流变化的奇能,否则,谁也想不到。 袭击者瞬间丢失了目标,拟定的攻击盘算里,就没有眼前这种情况。 一直追着李天照的黑暗里的敌人,突然变成了与袭击者相对。 袭击者深知其厉害,原本他听见响动过来,很是惊奇会有人夜里对混沌暗灵下手,但是,不管是哪方的人,他都不能让人得手。 别人得手了,他就白来了。 他仗着自身的战印绝技特性,本意是重伤李天照,这样他自己就有机会迅速脱身。而被他重伤的不管是谁,都一定会被混沌暗灵杀死,垂死挣扎的过程,就是他撤离到安全距离的时间。 可是现在,他瞬间面对混沌暗灵,而且,还是在计划之外。 他的剑已经刺出去了一半,混沌碎片的力量正指向李天照原本的位置要发动。 一声惨叫,他的腹部被混沌恶灵击穿。 袭击者硬生生改变招式,骤然发动战印绝技,刹时间身体被白光推动,脚下犹如踏着疾风,流星似的飞闪了出去! 袭击者凭借刚才探路的地形记忆,顺利穿过一棵棵林木之间,逃出了二十丈外,然后头也不回的,捂着腹部的伤处,急急忙的奔走。 没走多远,被石头绊倒,又急忙爬起来继续跑,又突然失足摔滚下坡,哪怕头脸撞上石头,疼的够呛,他也忍着不敢发出声音,唯恐被混沌暗灵追上。 第四十八章 把战印留下啊! 不过,那袭击者是想多了。 混沌暗灵根本没有去追他,就像是要死磕到底那样,直追李天照而去。 ‘可惜了!’李天照看那人逃脱,本来他若发动战印绝技的话,可以追上那人,将之袭杀。 但黑暗里的敌人又令他不敢妄用战印绝技,原本他就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还要耗多久。一旦用了战印绝技,身体负荷极大,精神会更疲惫,很快会死在‘壮汉’手里。 这种明摆着一命换一命的事情,他肯定不能干。 他是拼命立功,不是要送命立功。 李天照只是好奇,也不知道那个想偷袭他的人是谁。 黑暗中看不见的敌人还在追他。 李天照实在需要让身体调整状态,借偷袭者发挥阻碍作用的机会,他借树身弹射移动,让肌体得以恢复。 他觉得厮杀许久了,可天空的云,仍然遮挡着星月之光。 平时他不怕这般暗无天日,可追击的敌人明明有把黑夜当白天之能。 始终是敌人能看到他,他却只能靠气流把握,如此一来,他当然希望能多些光亮。 李天照穿梭在林间,背后追着他的敌人时时发出吼声,那般迫不及待和不甘心。 这般一追一赶了许久,突然,李天照感觉到气流急变! ‘又来!’李天照早有防备,猛然伏低旋身侧走,避开突然加速冲刺的突击,顺势还在看不见的敌人背后斩了一剑。 闪动的白色刃光,让那黑暗中的敌人一声惨叫。 是的,惨叫。 ‘他全身上下哪里都攻击过了,这一击打着的地方也没道理是要害,难道是他的力量终于衰竭到某种程度了?’李天照振作精神,又一路奔走,让肌体得到些恢复,一时间旋身剑动,回避反击的频率比刚才更高。 每一次击中,黑暗中看不见的敌人都发出痛苦的声音。 而李天照又发现,战印和体印吸收的力量变少了。 ‘这家伙该是力量弱到了快影响战斗力的程度了!’李天照继续保持稳定的旋动状态,脚下早就疼的麻木,黑暗里也看不到每一步留下的血红足印。 如此这般又反击斩中了看不见的敌人三百多剑,突然,壮汉掉头就跑! ‘这家伙真的不行了!’李天照提剑追击,可是,那壮汉奔走的飞快,哪怕他不断借助树身的弹力,也只是如他被追击时候那样,保持了个勉强不被甩远。 此刻之前,一直是李天照被动,现在敌人要逃了,他可不愿意放过。 这般一个逃,一个追。 李天照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渐渐拉远,不由暗觉糟糕。 ‘这家伙即使虚弱也不是区区几剑能杀,用了战印绝技追上也不能迅速击杀,我自己那时也会更疲惫,它若逼急又跟我拼,那时反倒是我危险了。真可气,打了这么久,最后竟然要让他逃掉?’ 李天照极力追赶,可距离根本无法拉近,看不见的敌人逃走的时候就像是能在黑夜里清楚视物那般,全速疾奔。 ‘前方有断崖!’李天照突然从风声中,发现再往前是断崖深渊里的呼啸风声,换言之,很快就是断头路了! ‘这回看你还如何逃!’李天照暗暗高兴。 果然,又奔走了一阵,断崖的呼啸风声更清晰了。 看不见的敌人显然也意识到处境,猛然改向,却被早有准备的李天照追上便是旋动的连斩。 看不见的敌人根本不招架他的攻击,就那么冲过剑光,要折返奔逃。 李天照脚下疾动,死死咬着敌人,剑光不绝。 如此追着又斩了几十剑,敌人好像受不了了,突然又掉头折向,笔直的朝着断头崖方向冲了过去! ‘这家伙疯了吗?还是宁愿摔死也不想把战印给我?’李天照原本害怕那家伙使诈,可气流告诉他,那敌人冲向崖边的速度根本就没变化,已经到了即使想停也会被惯性带出去的位置时,绝对不可能是使诈了。 ‘岂能让你得逞!’李天照骤然发动战印绝技,刹时间,体印引动战印,爆发出一团金光,产生一股强劲的推力,把他如离弦之箭那般送了出去! 李天照瞬间绕侧面,在崖边追上看不见的敌人,手里的剑随着前冲之势旋动中,又被白光的混沌之气力量托着那般,身体份外轻盈,旋动之势比平常更快! 追上,冲过的瞬息之间,旋动的几十剑全斩在看不见的敌人身上了。 李天照贴着崖边一冲而过,满怀不甘的望着、根本看不见的崖外。 看不见的敌人还是冲了下去,全然没有减速的冲了出去。 崖外激荡的气流里,多了一个下坠的壮汉,却又很快被吞没。 气流最后微弱的变化告诉李天照,敌人是摔下去了。 ‘白白辛苦了这一趟!我却连这家伙长什么模样都没见着!’李天照好生来气,却又莫可奈何。 敌人挡不住啊!他只能拼尽全力杀伤,战印绝技都用了,还是没能将之击杀在崖边。 李天照理了理情绪,平静些了时,突然觉得,用了战印绝技之后,他虽然疲惫了些,肌体有些使不上力,但这情况只有短短片刻,就又恢复了正常的力量,只是想再催动体印的力量二次发动战印绝技,却会感觉力不从心,无法把体印力量足量的引动那样。 但是,李天照挥剑,确认正常的战斗力是没问题的。 ‘奇怪!都说战印绝技关键时刻才能用,使之好一阵都会身体虚弱,我怎么就只片刻不适?’李天照真想等到完全恢复了再用一次战印绝技,但此刻还不是安全处境,由不得他这么儿戏。 丰吟既有杀他之心,如果知道他还活着,会不会放过他? ‘我在这里被她杀了的话,战印被毁,战印里的记忆碎片武王也不能知道。’李天照有丰收城的经历,自然担心。 李天照弄了许多树叶垫着,再用布缠在脚上,避免行走间再有血印足迹留下,折返了一段,找到能改向的地方,就沿路离开,也不知道是通往哪里,也顾不得考虑那么多,脱离危险之地,就是当务之急。 黑云,终于渐渐移开。 星月的光辉,随着黑云的移走,不断让黑暗的色彩变淡。 湖光里映着明月,树顶浓密叶子的葱翠,在月光下变成深绿。 山林里仍然昏暗,可是,月光照到的地方,近些的路已隐约可见。 丰吟一行仍然在吊床上休息,等待着天明。 这样的夜晚,去面对混沌暗灵,仍然是近乎自杀的不智行为。 天蒙蒙亮了,东方见白。 丰吟一行赶往最初发出响动的地方。 那颗断树,飞起翻旋了几圈,落下来时,断处着地,枝叶压了两棵树,斜吊着,却不知道哪根树枝会突然断裂了,它就要再次坠地。 远远,他们看见条身影。 “混沌暗灵吃了李天照的尸身,化作人了吗?”丰吟远看那人穿着衣裳,不由这般推想。 “衣裳完好,怕不是混沌暗灵吧。难道被人捷足先登?却也不该没有动静。”同队的女人觉得奇怪,就算是别人先来了,跟混沌暗灵厮杀要些时候,混沌碎片力量的那些光影,他们在高处肯定可以见到。 丰吟一行三人小心的接近,接近,距离更近些的时候,那女的突然踩着了李天照埋的树枝,那树枝埋的本是蓄意,一踩就断了,裂开的声响,惊动了那条立着的身影。 那人转身,丰吟意外,却又并不意外的道:“暴雨剑!” 是的,那人是暴雨剑。 丰吟原本也推测过,从这里的距离看,大地武王如果派人来,十之八九是赶过来最近的暴雨剑。 但是,暴雨剑本不该这么快冒头,更不该站在这里发呆。 丰吟一起的那个女人笑着说:“你就是暴雨剑?最近很出名啊!功绩刚够千战将,战印还没领呢,阴云境护送的混沌之心被孤剑李天照劫走,后来还被一个照面斩断了胳膊。哎哟,大地武王对你也真够厚爱,竟然没把你的功绩罚没干净让你从在编战士从头再来?” 同队的另一个男人警惕的观察周围,没发现有别人,原本大地武王那边距离合适,能赶过来的混沌剑客就那么两三个,但其中一个去了别出作战,肯定赶不过来,还有一个有可能勉强赶到,但最快也得是午时。 现在混沌暗灵已经成形,那人也就等于赶不到了。 算来算去,大地武王那边能来的,就只有暴雨剑。 周围,也果然没有什么异常。 暴雨剑听着这些挖苦的话,一时间愤怒的额头青筋跳动。 这些,是他至今为止最大的耻辱! “你们好手段,晚上竟然能把混沌暗灵解决了。本来我还在想,这趟戴罪立功会白跑一趟,就有你们跑出来给我送功绩。杀三个混沌剑客,总也没辜负大地武王给我的机会。”暴雨剑猛然拔剑在手,他对于耻辱无话辩解,也不想辩解。 但他今天,不愿,也不能空手而归。 他的惩罚还没有功绩文书明确,现在还有百战将战印,这时候让他来杀混沌暗灵,分明就是照顾,事情成功,可以抵消相当程度的惩罚,才不至于功绩被扣成在编战士。 可是,混沌暗灵不知所踪,他自然只能推测认为,是玄天武王的丰吟一行三人在夜间所杀。 即使这推测结果,本来就让人不可思议。 但眼下,他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了。 原本丰吟他们也是这么想的,此刻却听暴雨剑这么说,不由诧异的反问说:“你没见到混沌暗灵?” 暴雨剑不由眉头一沉,神色疑惑。丰吟一行实在没有必要装腔作势,那么,问题就来了。 “我没有。难道刚成形的混沌暗灵还会自己乱跑?断树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没有见到。但有个同伴来的晚,还没碰上面,或许是被混沌暗灵吃了。”丰吟说这些时,好像事情本就如此。 “附近没有血迹。”暴雨剑否定了这说法,混沌暗灵就算吃人不吐骨头,也难免有血迹留下。 “也许是在远些的地方,不如我们找到了混沌暗灵之后,再说别的?”丰吟跟暴雨剑是交过手的,说起来,都认识。 “好啊!”暴雨剑答应的痛快,可是,在答应的时候,他却突然前冲,出剑。 暴雨般的大蓬光束,刹时间爆射出去! 第四十九章 剑,血,‘死’去的他 暴雨剑嘴里答应的好,却突然发动攻击。 丰吟一行三人却本有防备。 三人迅速散开,退避移走间挥剑挡开那些躲不过去的光束。 他们人多,看见暴雨剑只身一人,原本也有拿下之心。 只是,又知道暴雨剑的混沌碎片力量厉害。 混沌碎片的力量也被分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个级别,其中天地玄黄是战斗类,宇宙洪荒是功效类。 天级混沌碎片力量的特点是没有或者几乎没有弱点,数量最少。暴雨剑的就是这级别,大家称之为八面威风。 力量强大霸道,但存在一些缺陷或者弱点的,这种被归为地级。 特性比较突出,相对极端的类型就被归为玄级。 剩下的战斗类就都归为黄级。 八面威风爆发的光束射穿了人,还会吸收中招者的混沌之气,然后继续飞远,只要能总是击中人的话,光束就能无限的飞射下去,可想而知这等特性,加上发动后密集的数量,哪里在乎敌人是多还是少? 以一敌众就是八面威风的常态,单打独斗靠着密集的爆发,一般也根本近不了他身,距离太近根本挡不下来那么多的光束。 拿下暴雨剑不容易,反过来暴雨剑的八面威风决定了他即使势单力薄,照样敢跟人动手。 丰吟的混沌碎片力量也很强,是仅次于天级的地级,只是面对八面威风,恰好受制,并没有有效应对的手段。 面对纷飞的光束,丰吟和两个队友一时也只能退避,格挡招架那些光束。 她的那个女性同伴也不敢正面硬碰八面威风,但嘴里却不肯饶过暴雨剑,直说:“暴雨剑你也太小气了!不就是说你被孤剑李天照一个照面斩断胳膊了嘛,至于就要跟我们撒气?一个人打我们三个,你也就威风得了一会,何必浪费力气?你要不喜欢听,那你说呀,那我就不说你被人斩断胳膊的事情了嘛!” 暴雨剑胸膛里的羞愤之气,仿佛能把他撑炸,可面对发生过的事实,他又无从辩驳,就只是手里的剑不停,爆发的光束,也蓄意控制了最多的部分追击丰吟的女同伴。 “呀,暴雨剑你真小气!追着我打也改变不了你被人一个照面斩断胳膊的事实呀!”那女的继续言语挑衅,边自退避挥剑击散光束。 丰吟默不作声的绕走侧后,伺机接近,但暴雨剑显然防备着,爆发的光束四面八方分布的恰到好处,两丈之内让人不敢靠近。 另一个男的呈三角型分布绕走,等待着暴雨剑连续爆发之后,混沌碎片力量稍微停顿的时刻。 他们虽然一时不能靠近,但暴雨剑也不能长久的维持这种频率的混沌碎片力量发动,说到底,他动手真只是泄愤作用罢了。 果然,不过片刻,暴雨剑抽身后撤,为了控制距离,奔走中回身一剑,爆发的光束分袭三人,不求有功,分明就是压的他们只能退避防守,借机拉开距离。 三人退避招架,挡开了光束,才又发足追赶。心里也好生气恼,暴雨剑一个人打他们三个固然赢不了,但八面威风实在霸道,暴雨剑高兴就打一阵,想走的时候也不困难,靠三个人,并没有多大把握能够拦下他。 但好不容易碰上个落单的敌对混沌剑客,他们三个岂有不试试拿下的道理? 三人追击着撤走的暴雨剑,那女的又继续挑衅激怒说:“这就走了?别急呀,咱们聊聊天嘛。我们又不会斩断你胳膊那么凶残。” “再借你十个胆,你到是过来斩断了试试啊!”暴雨剑勃然大怒的猛然回身,挥剑又是一大蓬激射的光束。 追击的三人早有防备,急忙退避招架,一时间各色光束如雨纷飞,自他们身边过去,一些被他们挥剑击散。 那女的看暴雨剑发怒,更要继续挑衅,正待说话。 一条身影突然从上方飞旋着落下! 纷飞的幽蓝刀光,却又被环绕的无数白色风刃托着,猛然坠落下来时,那女的惊觉不妥,可手中剑刚挡开最后一些光束,袭击者来势又快的惊人! 刹时间,她看到暴雨剑眼里的快意,她感觉到不曾有过的、绝望! 刀光飞闪,顷刻间在她身上斩了三十多下! 那女混沌剑客连绝技都没来得及发动,瞬间就死透了。 丰吟和那个男剑客难以置信的看着些陌生的刀光,那不是他们知道的任何一个大地武王所属的混沌剑客! 丰吟惊怒之下,便要发动混沌碎片的力量冲过去,可是,暴雨剑早盯着她了,爆发的大蓬异光,主要部分全朝她射过来,直接封死了她前冲的道路。 另外一些则飞射那男剑客过去,一击得手的袭击者刚落地,人就如疾风那般飞冲而出,绕走光束没射到的那面,挥舞双刀杀奔那男混沌剑客过去! 丰吟和那男的被暴雨剑的八面威风光束分隔开,而暴雨剑的光束却可以和袭击的那个女刀客合击他们其中任何一个! 这是精心设计的埋伏,从暴雨剑站在那里,就是为了等待他们上钩的陷阱! 优势的就是这个新混沌剑客的存在,算计的就是玄天武王这边还不知道这个新威胁的存在。 他们栽了! 丰吟很清楚眼前局面的不可逆转,她无法突破暴雨剑的拦截,而那个男的在合击下难以幸免。 “抱歉,我记得你!”丰吟当机立断,趁现在抽身后撤,疾奔而去。 暴雨剑不想放走任何一个,但他如果现在追击,一对一就没有足够把握拿下那个男混沌剑客了,丰吟这时候撤走,无疑是最佳的时机。 暴雨剑权衡利弊,自然是宁可防脱一个,也要确保拿下那男混沌剑客,否则极可能两个都给走脱。 那男的眼看丰吟撤走,自知无从幸免,但眼前局势,他也知道莫可奈何,丰吟说记得他的意思,自然是说将来若有可能,必会复活了他。 他看女刀客的来势,已然知道是玄级混沌碎片力量里的混沌风语,拥有疾风一样的爆发力,发动之时,风力相助,令人出手速度和身法灵活度大幅度提升,素来有搏杀霸主的威风,属于特点特出,非常极端的混沌碎片力量。 再加上暴雨剑,这样的两个人夹击之下,如何逃得掉? 那男剑客自知死期已到,平素冷静的他,一声勃然大吼,混沌碎片力量毫不吝惜的催动,刹时间人和剑都被火红的光芒包围,只见他迎着过来的刀客,杀喊着冲了过去! 暴雨剑不屑一笑,挥剑爆发的光束,顷刻间在那男剑客身上射出密密麻麻的洞孔。 那人全不防守,剑还是直往刀客刺过去。 然而,风语本非浪得虚名,只见女刀客轻盈的避开,与他旋身而过时,一刀就斩断了他的脖子。 女刀客,当然刀娘。 她在阴云境消散的时候,幸运的吸收到了混沌碎片的力量,成为新生的后天混沌剑客。这次暴雨剑来,她当然也来了。 于是两个人合计了此番伏击,如果玄天武王的混沌剑客如果来了四个,那就放弃;三个就看情况而定,有机会则下手,没机会暴雨剑就一个人退走,刀娘则不必现身。 现在的结果,很好。 “为了我的事情,让你帮忙承担风险,今天是我欠你一个人情!”暴雨剑很少许诺,因为他喜欢言出必行。 此番说到底,还是冒险的很,稍有不慎,就是刀娘最危险。 “他们也不厉害嘛。”刀娘心潮起伏,这是她成为混沌剑客后的第一战,没想到,竟然如此漂亮的击杀了两个混沌剑客。 “这男的我认识,所以都没说让他投降的话。他是地级的无尽之力,单打独斗不算厉害,配合作战却非常麻烦,今天是把他们三个分割开了,正面交手的话,拿下他们的希望不大,只是我们也有从容退走之力罢了。”暴雨剑知道刀娘不懂这些,毕竟混沌剑客是特殊层面的战斗力,外人只是知道些新鲜热闹。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这么容易。” “混沌剑客之间的战斗,彼此都有准备,但凡会正面对决的,一定是彼此赢面接近,而且退走都有办法。想击杀,只能靠出奇制胜。”暴雨剑知道丰吟是追不上了,也没必要去追,就收拾了战印和东西,领着刀娘一起找寻痕迹。 两人搜寻了半日,发现了血印足迹,于是循迹而行,途中又发现有分开的血迹。 两人分开追寻,片刻,暴雨剑见到一棵树上,一把剑上缠着衣袍,这时有风,吹的衣服飘摆如旗帜。 暴雨剑暗暗奇怪,寻血迹过去,看见一棵树下,一个人腹部,腿上都是血,地上也有,坐靠在那,脸色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 “还真是有缘。”暴雨剑蹲在下查看,发现那人伤势很重,失血也多。 这才知道此人故意拿衣服当旗帜,就是为了有人看见了过来。 那人本是黄金武王所属,命运预测殿预测这里会有混沌暗灵,他受命而来,本来也知道玄天武王来的人最多,其次是大地武王,就指望着碰个运气,结果偷袭李天照不成,反而被混沌暗灵重伤。 此刻被迫求救,见到暴雨剑,不禁面露苦笑之态。 “我知道你是乡村出身,没有什么氏族背景,你既然求救,想必也是做好了投降的准备。愿意投降就点头,或者眨眼,我带你回去,至于撑不撑的到治疗殿,那就看你的命够不够硬了!”暴雨剑见那人微微点头,就把树上的剑取了下来,给那人喝了些水,扶着走时,问起状况,听那人说了大概。 “金红的剑光?”暴雨剑立即想起了一个人,他现在最恨,最恨的人! 暴雨剑立即想起刀娘追踪的那路血迹,十之八九该是李天照的。 想到此,暴雨剑对扶着的那人说:“那就抱歉了!这李天照我不能放过,等带了你出去,一定追不上他,留你在此,万一被玄天武王的人带走,又是损失。” 那人微微一怔,却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被暴雨剑一把掐断了脖子。 俘虏一个混沌剑客回去,功绩是比击杀要高,但是,暴雨剑现在满脑子就是杀了李天照雪耻、报仇! 暴雨剑寻血迹追上刀娘时,看见她在崖边。 血迹,在崖边断了。 他们搜寻周围,没有发现折返往别处的血足印。 “掉下去了?难道是被混沌暗灵追下去的?”暴雨剑很是错愕,他想李天照死,但他要的是亲手杀了他雪耻啊! 就这么摔死了? 刀娘也很失落,仇人就这么死了,她哥哥死那么惨,她却没能亲手报仇。 暴雨剑想起刚才掐死的那人,又暗觉恼火。 ‘这家伙,死了都还害我丢些功绩!’ “现在回去?”刀娘看着暴雨剑,觉得再留这里也没益处。 “回去吧,混沌暗灵刚成形的时候痴傻如石头,成形前周围的飞鸟走兽都会惊走。现在他杀了李天照,已经有相当自主意识,难以预料跑去了哪里。将来是个大祸患,但料想还是在玄天武王的地方,倒霉的也是他们,我们就不必操心了。” 暴雨剑离开前,又回头望了眼断崖外。 给了他莫大耻辱的仇人啊,就这么死了,他无法雪耻,就要一辈子背负这污点了…… 暴雨剑和刀娘都以为李天照被混沌暗灵杀死了。 一个人逃回了都城的丰吟,也是这么以为。 此行,大败。 丰吟知道此番回去,既要被赏罚殿责罚,又要面对两家交好的氏族的责难。 三人同去,她一人回来,说破天,那两家失去的也是混沌剑客,岂有不迁怒她的道理? 玄天武王都城,内城,候王殿。 候是等候的候,禀报事情,等待命令,通常都是在这里。 候王殿里有许多厅房,丰吟被引到一间里时,她看见里面已经坐了个人。 碰上人多的时候,这种情况常见的很,丰吟自顾坐下喝茶,打量那人,看武器是千战将,长的挺英俊,很年轻,目光里朝气蓬勃,一看就是个自信而且积极上进的人。 两人目光交接,微笑点头算是招呼。 丰吟向来愿意交朋友,就主动攀谈说:“哪里人?” “千山城。” “噢……”丰吟心想千山城突然连出人才?这人看起来真年轻,就算面相嫩,也太过份了,就是百战将,也是罕见了,不由笑说:“千山城现在尽出年轻的千战将么?你这模样年轻的让我差点以为你是十九岁的千战将李天照。” “我本来就是李天照啊!” 是的,他就是李天照。 然后,李天照说完这句话,就看见那漂亮女将,神情突然变的呆滞,手里端着的茶杯,竟然就那么跌落地上,摔碎了一片…… 第五十章 是这样的人 茶碗的碎片散在地上。 李天照看见这个陌生的女战士如此反应,心里了然,已经知道她是谁了。他想看看,她会怎么说。 丰吟简直怀疑他在开玩笑! 一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的人,夜晚遇到成形的混沌暗灵,根本、根本没有任何活着的可能! 尤其是,李天照不是混沌剑客,那就更不可能了! 哪怕千战将也不可能! ‘这人在开玩笑吗?’丰吟真希望是,可是,如此年轻的千战将,又上哪找?她原本还想着,这人大约是面相稚嫩,看起来很年轻。 但若真是这么年轻,还能找的出谁? “你、你没事太好了!”丰吟短暂的懵呆之后,突然一副惊喜的语气。 李天照觉得有点失望,丰吟到底是多狡猾的人啊!都这时候了,还想着蒙他呢。 但他可没兴趣陪她玩儿这种把戏,他一路回来都没好好休息,到了赏罚殿,又等了两个时辰了,还要跟她演戏? “你吃惊可以理解。好不容易顺势把我约到雨木林,故意不联络让我一个人遇敌,也不知道是什么混沌碎片力量的敌人,真是累的我够呛。结果我还是活着回来了,领路的人也真体贴,有意让我们‘夫妻’同室而坐吧?”李天照喝着茶,看到丰吟脸色几度变幻,不由猜想她又有什么盘算。 “我承认,是我做的过份了。也许你不知道我的事情……” “听说了。”李天照直接打断,不想看她假装楚楚可怜,这么多计较又狠辣的女人,只有碰上她的人可怜。 “既然你知道,我就直说了。雨木林的事情是我不对,希望你能原谅。从今以后,我们可以携手与共,可以并肩作战,彼此信任,但是,不能成为真正的夫妻。当然,这对你不公平,所以,我会尽量补偿你。你虽然是千战将了,但手下无人,就没有功绩,我可以借你人,让你有一个非常好的前景。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丰吟当机立断,因为李天照活着,又在这里,那一定是带了战印来报功。 他的战印里,到底记录了哪些情况?她却不知道。 但丰吟知道一点就够了,于情于理,李天照去了哪里,战印的战斗中没有她的存在信息,本身就足以成为她谋杀的侧面证据。 这事,必须要解决,而且要快刀斩乱麻,因为这里是候王殿,他们没时间慢慢绕圈。 “如果你刚开始,先跟我好好商量,我有比较大的可能会答应你。现在,你借刀杀人失败了,又来利诱?你以为我李天照,是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的?”李天照觉得这丰吟还真是自大的可以。 她想谋杀他啊,末了,还一副抛出条件他就肯定会接受的样子?他偏不接受,就让她自食恶果! “是,是我不对,我正式道歉。你有什么要求,我一定会尽量满足,你只管提。”丰吟忍着脾气,这时候,形势别人强,主动权在李天照手里,她当然要放低姿态,这点隐忍都没有,她又哪里能被丰氏寄予厚望? “但我没要求,对你说的也没兴趣。战印已经交了,只等赏罚殿的回复,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李天照没什么情绪的模样,让丰吟觉得,他这么说分明是赌气,于是就冷静的劝说:“事情已经过去了,抛开了个人情绪考虑,对大家都有好处,你觉得呢?” “你自己的事情都没过去,怎么好意思劝别人?你要是过去了,何必谋杀我。”李天照话说的直白,却让丰吟意识到,他不好易于,至少很难短时间内说通。 战印已经上交,那时间就更紧迫了,只剩下如何说词。 李天照愿意,可以让事情过去,他不愿意,可以让她今天过不去! “李天照,你恨我,我可以理解。我确实应该见你一面,那样,我未必还会那么做。我只听说你这人蛮不讲理,自私自利,狠辣无情,下意识的就觉得你一定面目可憎。其实我对过去虽然没有彻底放下,但也这么多年了,并不是为此那么做的,就是对你先入为主,以至于印象不好,觉得你杀了丰收城许多人,我还要与你成婚,心有怨恨。可我们刚才见面的时候,我对你的印象很好……”丰吟说的很是有感情的样子,仿佛心声流露。 李天照没表情的听着,看着她,忍不住点数道:“先是谋杀,然后利诱,现在又妄想靠美色实施感情欺诈,你接下来是不是威逼了啊?” “我是真的这么想!”丰吟自然不会承认,一副被冤枉的很委屈情急的模样,好像眼泪都在打转了。 李天照笑了笑,摇头说:“武王的预测太高深莫测,我实在看不懂,我们到底哪里匹配。” “李天照……” “请你别说话了,我越来越觉得你这人阴险可怕,毫不可信,我快要对你说的每一个字都不相信了。”李天照端起茶杯喝着,想着武王到底会决断呢? “……好,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怎么觉得,你这话的真正意思是:‘好,你要换个方式来骗我了?’”李天照觉得好笑,丰吟也是够拼的,套路没完没了。 “请你高抬贵手!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如果这事只是搭上我自己一条命,我甚至不会这么求你,只当我自作自受!但武王配婚我们的意图,本来就是在敲打丰氏,丰氏在丰收城的根基太深,对于武王来说,最好的选择是换一个没有深厚根基的小姓氏取代丰氏,等到将来坐大了,再替换,如此周而复始,局面才最是容易把控。你如果不肯留情,丰氏一族会全受牵连!”丰吟是真的急了,赏罚殿的人回来了的话,就没机会再谈了。 “别用善良绑架人!事情是你自己做的,因此害死了多少人,都是你害的,不是我。你那么做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害了多少人?这会失败了,说的好像人是我害的似得!以为胡扯就能把我绕进去?我明告诉你,我找不到一个放过你的理由!”李天照很是不喜欢丰吟,如此多心思计较,至今没看到她有什么真心懊悔。 丰吟没想到李天照如此难对付,她这番话已经是建立在真实状况的基础上了,这还不能打动他? 屋外的走廊,有脚步声。 丰吟心急如焚,如果是赏罚殿的人回来了,那就完了! 于是她突然单膝跪地,拔剑横放眼前,急声道:“丰收城,天级百战将丰吟,再此对着剑立下誓言:‘从今以后,尽妻子的一切本份与责任,愿与李天照同生死,共进退,如有所负,必在当日惨死!请剑为证!’” 李天照有种哭笑不得的心情,他看丰吟目光里的急切和恐慌,就说:“你挺有意思的。好像你愿意尽妻子本份了,是对我天大的恩赐似得。武王赐婚,本来这就是应该的事情。至于此事武王会如何做,未来我们是什么关系,也要等武王定夺。你本不稀罕我,我本来也没有稀罕你,你可不可以搞清楚?” “武王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改变赐婚的决定!武王一定会维护自己的威严啊!” “一会就知道了,结果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李天照心觉她都这时候了,还不死心。 丰吟听见外头走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极可能就是赏罚殿的人过来了,李天照软硬不吃,美色无效,这般跪求了他也不理。 让她怎么办? 让她怎么办啊! 她不能死,她绝不能死! 可是,脚步声越来越近,转过了走廊拐角,那分明就是往这里来的了! 真的没办法了? 真的没办法了…… 真的没办法了! 丰吟惊急交加,想到死路就在眼前,突然崩溃的哭道:“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有必须要复活的人,我要复活他!我还要复活很多我欠了命的朋友!我不能死!我死了他们怎么办!我死了他们怎么办——”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是赏罚殿人,还是赏罚殿的殿长。 丰吟绝望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她所有的计较都用了,李天照软硬不吃,她真没办法了…… 今天,竟然就是她的死期,是的,死期,还不知道要牵连丰氏多少人…… 丰吟低垂着头脸,心如死灰。 赏罚殿殿长进来,丰吟视若不见,明知死定,她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千战将战印的记忆碎片我亲自看过,黑暗无光,只有声音和响动让人推测状况,因此需要听千战将亲口复述事情经过。此外,千战将为何回去雨木林?”赏罚殿殿长此问,仿佛一记重锤,把风吟最后的力气也砸了个粉碎。 是啊,李天照怎么会去那? 都城命运预测殿预测的结果,除了领受任务的人外,对旁人都得保密。 预测师知道,任务受理人知道,封存的信息在事情结束前只有武王有权查看。 李天照怎么知道的? “我好奇武王恩赐的配婚妻子是何模样,凑巧知道她那天出了都城,就一个人去追,结果追进了雨木林,夜里遇到这个不明身份的敌人袭击。算起来,这应该是独功。” 丰吟猛的抬头,瞪大的眼睛里,透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为什么? 李天照,为什么会放过她?难道开始就是故意吓唬她的吗? 丰吟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真的很激动,此刻的心情,简直就是死而复生! 李天照也没看她,神色平静的跟赏罚殿殿长说了当时战斗的经过。 赏罚殿殿长沉默的听完,目光里透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丰吟这时候也旁听了李天照当晚的经历,她觉得,简直是天方夜谭! 要不是说有战印的记忆碎片为证,她一定会认为是胡说八道,疯言疯语! 李天照看赏罚殿殿长异常沉默,就问:“请问殿长,是有什么不对吗?总不会我杀的是自己人吧?” “千战将至今认为杀的是个人?” “……那是什么?” “你遇到的是混沌暗灵,异常混沌之气凝聚而成的邪物,初成形时是类似阴云境的黑云那般,通体黝黑,夜间弱光都不足以照亮。诸般兵器攻击时都如扫过云雾,基本没有效果。只有混沌碎片的力量对其杀伤力较大,还有就是千战将的混沌印力量,也可以造成一点伤害。”丰吟抢答了,本来这种事情,她在场,就不该让赏罚殿殿长这等身份的讲解。 李天照听懵了……这玩意,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混沌暗灵虽然坠落悬崖,但一定没死。千战将并非混沌剑客,靠兵器一点点的消耗其力,直至暗灵临近虚弱而奔逃……此等事情,从没有过。此事功绩如何定夺,我也要问武王,你先回去等消息吧。”赏罚殿殿长说罢,又问了丰吟情况,听说死了两个混沌剑客,脸色微微沉了下去,末了,让她交了战印。“事关两位混沌剑客,必须仔细审查,有结果之前,不得离开都城。” “是!”丰吟早有心理准备,送了赏罚殿殿长出去后,她就迫不及待的追问李天照说:“你为什么放过我?” 李天照看着丰吟的脸,想着父母,说:“因为我也有必须要复活的人,这是我踏入武王殿的理由。其实我觉得你很该死,但那一刻,还是被你的理由打动了,或者说,我是被自己打动了吧。” “……你要复活的是?”丰吟没想到,李天照的愿望原来跟她一样,这才明白,原来是惊恐时候的心声,恰好触动了他的柔软。 这不是她事先想到的,却不由的觉得,如此的凑巧。 “爹娘。”李天照也不由的在想,难道这就是武王给他们配婚的理由? 丰吟听了,想着此刻的状况,也是觉得,这大约,就是武王配婚他们的理由? 看着眼前李天照的脸,陌生,却已经让丰吟印象深刻了。 “李天照,我刚才剑誓已立,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只能如对剑说的那样做。而你是否愿意,如何考虑,我却不能强求。我想应该明了自己的态度,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