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章 恶魔许愿屋
六月份，临江城正是初夏时节。
下午2点多，阳光十分热烈，丁雪背着粉色的书包，匆匆忙忙地跑下宿舍楼。
临近期末，这个时候去图书馆，不可能再有单独的位置，她又不想和男生一块走，自习室应该也满了。
所以她决定去学校附近找一家安静的咖啡馆，点一杯卡布奇诺，就能坐一下午。
从西门出去，走过一条街，才发现自己常去的那几家咖啡馆都已经坐满了。
“这么多人啊，”她嘀咕一声，“看来要回宿舍复习了……”
她成绩还算可以，但是想申请常春藤的研究生，大三下学期的绩点便尤为重要。
可糟糕的就是，这学期她手机玩得太多，课上得太少，只能考前突击一下了。
——就连考前突击，她也是在宿舍磨蹭到下午才出门。
“哎，不是说好的高中紧大学松吗，为什么我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要考试，哭唧唧，要是我能有超能力就好了……”
作为一名网瘾少女，小说动漫还是没少看的。
每次考试的时候，丁雪都会幻想自己有透视眼，可以随便偷看其他同学的答案，然后又不被发现。
又或者有波动速读也行啊，一本书翻一翻，那些知识点就自动跑到她脑子里了。
不死心地在街角又转了转，确认真的没有多余的位置了，丁雪才悻悻地往回走。
忽一抬眼，正撞见转角处的一家店面，挂着个黑色的招牌：恶魔许愿屋。
“恶魔？许愿屋？太奇怪了叭……”丁雪好奇地打量了下，“我刚才怎么没看见……”
她透过落地窗，看见屋内放着几张暗金色的木制桌椅，但是没什么客人，只有吧台处有一个挺拔的男生在忙碌着。
“是新开的咖啡馆吗？”丁雪心里想着，脚上已经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
“叮叮~”
推开门，门上的风铃响起。
男生抬起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欢迎光临。”
丁雪眼前瞬间一亮。
哇，这个小哥哥笑起来好好看……
“客人想许什么愿呢？”男生笑问。
“嗯，都可以许什么愿呢？”
丁雪知道现在各种主题店层出不穷，比如女仆咖啡店，一进门就有漂亮小姐姐叫“主人”，然后送上贴心服务。
她想去玩，可是又不敢。
想不到学校附近居然开了以“许愿”为主题的特色店。
真太棒了。
男生听到她这么问，放下手里的抹布，笑着说，“不知道客人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上帝会为你关上一扇门，魔鬼却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这句话是这样的么？
丁雪好奇，不过还是被眼前的男生所吸引。
明明穿着浅蓝色的休闲T恤，身上还围着暗红色的围裙，怎么看怎么像是邻家大哥哥。
可他此时的神情却又无比认真。
果然，认真的男人最帅。
男生继续说：“也许客人你现在既没有钱，也没有对象，工作不顺心，成绩也不好，可能最近还长胖了……”
丁雪：“？？？”
你这是几个意思？
“但别急着放弃，先许个愿，什么愿望都可以，你只需付出一点点代价，就可以满足任何愿望。”
男生的笑容是那样温柔，可是丁雪却感觉自己被捅了一刀又一刀。
什么叫既没有钱，也没有对象啊，什么叫成绩不好，还长胖了啊。
这是什么鬼主题啊。
不带这么玩的吧。
“那我要许个愿，”作为一个美少女，丁雪虽然好气，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对了，友情提示，”男生说：“小店新开张，首次出卖灵魂，赠送复活机会一次，要试试吗？”
“嗯，那你们这里有满减活动吗？”
“什么是满减？”这下轮到男生疑惑了。
“就是，体重满100减20的那种，我要许愿，把身上多余的肉转移到我闺蜜身上，哈哈哈。”丁雪笑得很开心。
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能实现这种愿望呢，所以丁雪也就无所谓地开玩笑。
就当调戏下好看的小哥哥了。
果然，男生也只是笑笑，“客人您说笑了，来到我们店的人，必是心有所求，您既然还没有想好到底想要什么，不妨先坐一会儿，慢慢考虑。”
丁雪心说，我就是找个地方上自习嘛，说出来你该赶我走了。
“嗯，有什么喝的吗？”她问。
吧台后面的柜子上，摆放着各种玻璃瓶，丁雪一眼就看中了一瓶粉色的饮料，应该是水蜜桃味的，看起来就很好喝的样子。
“客人请稍坐，”男生伸手示意，说完便从后侧的小门转到后台去了。
丁雪也不以为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
心里还在想，小哥哥啊，你这样做生意是不行的……难怪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
可是她刚一入座，就感觉不对。
这桌子的质感，分量，还有暗金色的色泽……跟她舅舅家里的桌椅一模一样。
该不会是黄花梨的吧？
其实她根本不懂这些木材，但也知道黄花梨家具很名贵。
她舅舅算是临江城有名的富商，曾经花大价钱弄了一套黄花梨的家具。
丁雪在舅舅家住久了，眼力自然就上来了，不用懂，只要感觉差不多就能判断了。
可是，怎么会有人拿这么名贵的家具开咖啡厅呢？
丁雪此时才认真地打量起这家名为“恶魔”的许愿屋。
屋子并不大，陈设其实挺老气的，暗金色的门窗，暗蓝色绒布的窗帘，虽然装着巨大的落地窗，可是阳光似乎无法照射进来，整个屋子便显得极为典雅又宁静。
这屋子的主人，应该很爱读书吧。
丁雪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捧一杯清茶，执一卷旧书，坐在窗前，静看世俗纷扰，那是怎样一个清瘦又文雅的男子啊……
“客人，您的茶好了，”男生的声音打破了丁雪的幻想。
“好的，谢谢，”丁雪看着男生端过来的紫砂壶，有些惊讶，她还以为会是饮料呢。
“我姓莫，您可以叫我小莫，如果您想好许什么愿，可以随时呼唤我，”小莫提起那把精致的紫砂壶，为她倒了一杯清茶，便悄然退去。
“嗯，”丁雪应了声，闻闻茶香，却顾不得品茶了。
她刚看了眼手机，发现已经快三点了，得赶紧学习了。
期末考试什么的，烦死人了。
虽然心里抱怨，但丁雪还是熟练地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PPT，再翻开课本，握紧天蓝色的中性笔。
准备好一切，她要开始学习啦。
“网络传播是指主要基于互联网平台所进行的多元、动态的信息传播活动，它在技术上实现了多种传播形态的整合，在功能上实现了去中心化、全民参与和资源共享……”
啊呜，丁雪打了个呵欠。
传播学好难啊，虽然每个字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却好像变了种语言一样。
要不，先看下QQ？
不行，要学习。
也许有人找呢？
不不不，我要学习。
可能是靖宇发来的哦。
好吧，就看一眼。
丁雪终于还是没忍住。
拿起手机，点开QQ，满屏的红点，都是99+。
却没一条私信，全是群消息。
至于和靖宇的对话框，还停留在那句前天晚上的那句“晚安”、“嗯，我要打游戏了”。
唉，她轻叹口气，将红点全部点掉，然后点开了微博。
哇，彭于晏的身材好好啊，真男神……郭麒麟太逗了，少爷但凡有点私心，德云社一个都别想火……四字弟弟长大了，要加油啊……
然后是知乎。
有一千万是怎样的体验……我真是膨胀了，居然点开了这样的问题。
第一次穿丝袜如何克服羞耻感……女孩子第一次穿都会有点羞涩吧，但是穿上以后冰冰凉凉的，真的好看，呃，题主是男孩子……
如何评价《请回答1988》的大结局……1988真是太好哭了，狗焕真是我意难平，又想二刷了……
然后是B站，抖音，爱奇艺……
虽然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她，你要学习了，你是来学习的，再不学习你要挂科了。
可是丁雪的手指好似不受控制一样，继续点开一个又一个App，刷新着一条又一条内容。
尽管她觉得这些东西其实挺无聊的，没什么好看的，但还是没能放下手机。
吧台上，小莫眯起眼睛，观察着丁雪，然后皱起了眉头。
在丁雪刷手机的时候，她的身上有一股几乎难以察觉的灵力波动，一直在围绕着她。
微弱，却绵绵不绝。
按照魔界百科全书上的记载，这并不是属于人类的波动。
有古怪。
“客人，”小莫走过去，用指节敲了敲桌子，“小店要打烊了，请问您想好愿望了吗？”
“唔，不是许了体重满100减20吗……”丁雪笑着抬起头，下一秒，却只剩下错愕。
“天怎么黑了？”
“您已经在这里待了快4个小时了，您没有察觉？”
“是吗？”丁雪揉揉额头，居然玩了这么久手机。
又是荒废的一天啊。
“您最近一直这样吗？这样的症状出现多久了？”
“哈，就一直这样呗，”丁雪笑了下，站起身来，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她以前挺爱学习，可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越来越难静下心来了。
有时候明明都准备好了要学习，要看书，要做个上进有内涵的美女子。
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唉，我已经是条咸鱼了。
丁雪叹口气，“老板……小莫，对吧，多少钱，我微信转给你。”
店里的环境还是很不错的，尤其是茶水很棒。
小莫还系着那条围裙，轻笑一下，“小店自明末起，经营三百余年，从来没收过钱，我们收的是其他的东西。”
“友情、爱情、运气、寿命、健康，还有灵魂……只要你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我就可以帮你实现任何愿望。”
“想好你的愿望了吗？”
002章 第一单契约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魔鬼吗？
丁雪是不相信的。
她只相信科学。
这世上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圣诞老爷爷，会实现她的愿望。
可现在居然有一个男人，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只要你付出一些代价，就可以实现任何愿望。
她傻了才信。
“我不跟你玩了啊，我要去吃饭了，”丁雪背起书包，准备出门，可是才走到门口，忽然发觉不对。
玻璃窗外漆黑一片，连一点灯光都没有，入眼处尽是无边黑暗。
可是她分明记得学校西门外的这条街，到了晚上才是真正的热闹。
再不济，路灯总是有的吧？
丁雪的心里有些发毛。
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走进这黑暗里，说不定会迷路。
“客人不必担心，小店地处人间，却分属魔界，换句话说，你现在在魔界。”小莫在背后贴心地解释道。
丁雪这下是真的惊了。
我就过来上个自习，结果你告诉我，这里是魔界？还让我不必担心？
“你，你想干什么，我不许愿的啊，我要报警了……”丁雪转过身来惊恐地看着小莫，手里紧紧抓着手机。
“能来到这里的客人，必是心有所求，不是客人您自己走进来的吗？”
小莫微微一笑，看着她的眼睛，深邃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我猜，您应该是遇到了些学业上的麻烦？”
“想通过考试，又不好好学习，上课玩手机，下课不复习，马上就要考试了，还不肯放下手机，手机就那么好玩吗？那些知识会自己爬进你的脑子？”
“然后，你就幻想有什么超能力来帮助你，接着你就走进了许愿屋，我说的没错吧？”
丁雪一只手捏紧了背包带，抿抿嘴，没说什么，活像一个挨训的小学生被自己的老师给看穿了。
原来魔鬼，真的有窥视人心的力量。
“来许愿吧，我可以许你三个月的气运，在这三个月里，你就是人间的欧皇，考的全会，蒙的全对，翘课老师不点名，每月远离姨妈痛，想买的裙子不断货，网购快递不延期……”
“成交吗？”小莫笑得很自信。
丁雪微微低下头，她发誓自己根本不想跟什么恶魔许愿。
可是，这个愿望实在是太诱人了。
——她也是打过游戏的，自然知道欧皇是什么意思。
事实上，哪怕只是三个月的欧皇，能做的也远比小莫说的多得多。
“代价呢？我要付出什么代价？”她的舅舅曾经告诉过她一句话，得到的越多，付出的也就越多。
这个自称是魔鬼的男生，开出了这么诱人的愿望，那么他又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相信了小莫的话。
小莫回到吧台后，“小店向来童叟无欺、公平公正，三个月的运气，便以三个月的爱情，加三个月的友情交换如何？”
见丁雪不说话，小莫解释道：“也就是说，三个月内，你将失去一段友情，和一段爱情，三个月后，契约便算完成。”
“可是，我还没谈恋爱呢，”丁雪轻声说着，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男孩的身影。
她已经有了喜欢的男孩子，但是那个男孩子一点也不主动，连QQ消息都不给她发。
大家都觉得她这样的小姑娘，勉强算是女神吧，肯定不缺追求者。
可实际上，根本没人追她。
也就是说，她母胎单身至今，哪来的爱情可以失去呢。
更别说三个月之内，三年还差不多。
小莫微微一笑，“如果三个月内，你还没有收获爱情，交易同样完成，一切亏损皆有小店承担。”
丁雪心想，大不了三个月内我不谈恋爱咯，三个月以后再谈。
可是，还要失去一段友情……
“我可以先考虑一下吗？”丁雪犹豫了，她朋友不多的。
“当然可以，”小莫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不过小店新开张，您是第一位客人，所以优惠力度最大，等您下次再来……您也知道，气运在人间有多么珍贵。”
虽然没有明说，但丁雪完全可以理解小莫话里的意思，下次想要得到三个月的运气，要付出的可就不止三个月友情和爱情了。
“如果期限三个月的话，那三个月以后呢，我能不能去挽回？还是说我这段友情就永远失去了？”丁雪想试着讨价还价一下。
“当然可以，”小莫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如果您能有这个智慧和勇气的话，大可以一试。事实上，魔鬼只会拿走您注定要失去的东西，如果您非要紧握不放，魔鬼也只能妥协。”
“嗯，”丁雪没听懂小莫后一句话的意思，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她已经可以做出决定了。
“那么，许愿便开始——”小莫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双手飞快地结印，伴随着玄妙而又深奥的韵律，吧台上放着的旧账本飞速地翻动着。
“我魔在上，愿尔名圣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今日赐汝，三月福根
诚心所愿，与汝或承
现！”
小莫轻喝一声，旧帐本瞬间停止翻动，一页纸张凭空脱落，漂浮在空中，向丁雪飞去。
丁雪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地相信，原来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超自然力量的。
她养成了21年的科学世界观啊，碎了一地。
“客人，请在无常簿上，签下您的名字，用手指勾勒即可。”小莫提醒道。
空白的纸张悬浮在丁雪的面前，只要签下名字，她就是新的欧皇。
丁雪犹豫一下，握紧了双手。
这一刻，她心中的贪念被无限地放大。
三个月的欧皇啊，可以做太多事情了。
她可以不去上课，不用担心老师点名。
还可以通过期末考试，通过雅思考试，申请国外的名牌大学。
她甚至可以去买彩票中大奖，然后疯狂剁手——这对一个吃土少女来说，实在是莫大的诱惑。
而失去的，只是一段有机会挽回的友情，和根本未曾发生的爱情。
太划算了。
“我签，”丁雪衡量完得失，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抬起食指，按照小莫的指示，在悬浮的纸张上勾勒出自己的名字：丁小雨。
是的，她还是留了一个小心眼，没有签自己的真名。
丁雪勾勒完最后一笔后，纸张仿佛受到指引一般，自动飞回了旧账本之内。
她不知道的是，在无常簿归位的那一刹那，“丁小雨”三个字荧光一闪，自动变成了“丁雪”——她的真名。
没有人可以欺骗魔鬼。
小莫笑了笑，“很好，契约现在便正式执行，三月为期，这是您的运气，请您收好，欢迎下次光临。”
话音刚落，窗外的无边黑暗立时消散，人声喧闹和朦胧的灯光一起涌了进来。
吧台上，那瓶粉红色的液体瞬间气化，流入了丁雪的体内。
丁雪只感觉一阵神清气爽，说不出的舒服。
她看看吧台处微笑的小莫，再看看窗外的行人，再也忍不住了，连招呼都没打，撞开店门，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街上行人不少，路灯下开奔驰的小贩在摆摊，大排档里即将毕业的学长学姐在喝酒唱歌，外卖小哥在人群里横冲直撞，遛狗的老大妈骂骂咧咧地训着狗儿子……
这世俗吵闹的一切，是那样地让丁雪感到安心。
那家诡异的许愿屋给她造成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她大口大口呼吸着夜里的凉风，再一回头，哪还有什么恶魔许愿屋啊，只看见一段破旧的老围墙。
别忘了我们的契约哦……
有人在她耳边轻轻说。
丁雪怔住了。
是错觉吗？
003章 魔界二十一条
许愿屋内，小莫也松了一口气。
这是他做成的第一单契约，虽然用了些手段，但也算是开了个好头。
一个月前，他先通过了魔界的选拔考试（简称魔考），又经过了一个月的培训，最后以第二名的综合成绩被分配来人间，负责运营这家404号恶魔许愿屋。
如果业绩达标，三个月后，他就能从见习魔鬼转为正式魔鬼了。
还是很有希望的。
“啪，啪，啪，”后台忽然传来三声掌声，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胖子，从后台转了出来。
小莫赶紧回头，惊讶道：“董副主任，您怎么来了？”
这胖子不是别人，正是魔界驻人间办事处的副主任（享正主任待遇），小莫的顶头上司。
“你刚刚从魔界调来我们办事处，作为你的领导，我自然要来看看，”董副主任找了个位置坐下，伸手招呼道：“你也坐，不用拘束。”
“副主任面前，我站着就行，”小莫走到一边，等候董副主任训话。
这也是那一个月培训里的内容，参加工作以后就是成魔了，要识礼数，知尊卑，不准驳上司嘴。
董副主任点下头，对小莫的态度还是比较满意的。
“刚才我都看见了，你做得不错，三个月的运气交换三个月的友情和爱情，这交易不亏，不过，你就那么确定她三个月内能找到爱情？”
“副主任放心，”小莫解释道：“以人间的标准来看，丁雪长相中上，家境优渥，缺少的只是缘分罢了，给她三个月的运气，她一定会找到爱情的。”
“那你为何非要她的爱情呢，亲情、健康、寿命这些她已经拥有的，岂不是更有把握？”董副主任再次问道，带着几分考校。
小莫从容回答道：“根据魔界百科全书记载，人类是极为短视的生物，他们总是高估已经拥有的东西，不愿意轻易放弃，却又严重低估将来要失去的东西。”
“如果要拿走丁雪已经拥有的亲情，她未必会同意，可是要拿走她未来的爱情，她却不会拒绝，因为她还没有意识到这段爱情真正的价值。”
“有点儿意思啊，真不愧是综合成绩第二名，对人类了解如此之深，”董副主任十分赞许地拍了拍小莫的肩膀，“不过嘛，也不要自满，还是有几个地方要注意。”
“您多指教。”
“嗯，指教谈不上，我简单说两点，顺便也传达一下上头的指示，”董副主任从斗篷后面掏出个笔记本。
“第一，经过魔界驻人间办事处的几位主任的开会讨论，一致决定，要推出微笑服务，树立以人为本的思想，这就要求各许愿屋的魔鬼们，转变思想，迎接挑战，将自己定位为人类的服务者。”
“像老谭以前那样恐吓客户，还有你刚刚，把客户强行留在许愿屋里，那都是绝对不允许的，”董副主任伸手点了点小莫，“下不为例啊。”
小莫欠了欠身子，“是，我都记住了，副主任。”
他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禁令。
“第二，各魔鬼要加强思想教育和作风建设，”董副主任继续说，“遵守魔界和人间的各项法律法规，不要以为人间是法外之地，就可以胡作非为了。”
“……”
“第六，各魔鬼要切实响应魔尊大人‘和谐魔界’的号召，建设好魔界，同时也要维护好魔界的形象。”
“你们是直接和人类打交道的，你们是什么样，人类就会觉得魔界是什么样，所以你们要丢掉架子，尝试以平等的姿态，去和人类做朋友。”
“这条要特别记下来，”董副主任敲了敲桌子，以示强调。
“这是魔尊大人亲自下的命令，现在很多人类闻魔色变，一听到魔鬼就觉得是什么不好的东西，魔尊大人下定决心，一定要改变这种被动的局面，有信心没有？”
“有，有，”小莫连声道，手底下飞快地记着笔记。
这位魔尊大人关心的还真多。
“有信心就好，年轻魔嘛，就是有锐气。”
董副主任笑着夸奖了一句，继续说，“第七，要抓紧推动魔界的信息化建设，实现全魔界的数据互联互通，公开透明，以往用无常簿记账的方式，效率太低，现在换这个了。”
说着从黑斗篷里掏出个长方形的小盒子递给小莫，“稀罕吧，西方冥界进口货。”
“这是手机？”小莫接过来，好奇地把玩了一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手机。”
“你以前没用过手机？”董副主任显得十分惊讶，“现在魔界还有没用过手机的年轻魔？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小莫淡淡地道：“我是孤儿，乡下魔，没见过什么世面，让您见笑了。”
“嗐，我不是那个意思，”董副主任知道自己失言了，打个哈哈。
“咱们办事处还是很重视你的，这不，你刚一上任，就为你配置了新款M-phone12，这可是乔不斯下来后亲自设计的划时代产品，你回头慢慢研究吧。”
乔不斯的大名小莫还是听过的，上岗培训的时候专门提过。
这哥们下来后被西方冥界的大佬路西法给扣住了，不让转世，专门研发新手机、新电脑。
虽然卖得贼贵，但却风靡东西方，就连魔界也进口了。
“……第十一，魔尊大人强调，要加快魔界的融媒体建设，尤其是各许愿屋，更是要加快新媒体布局，扩大影响力，占领舆论的高地，让人类、让六界了解到一个有温度、讲文明的新魔界。”
“……第十八，《关于健全许愿屋的监督与评价体系的意见稿》得到了各位主任的一致通过，以后许愿屋的每一笔契约，都要进行客户评价和售后服务，并纳入绩效考核……”
“第二十……怎么，还消化得了吗？”董主任看看小莫，“你还没有法力，刚开始自然辛苦些。”
“您继续说，”小莫抖抖手腕。
作为见习魔鬼，除了寿命更长，在能力方面，其实和普通人类也没多大差距。
等他转正过后，魔鬼的特长才能真正被发挥。
“好，那咱们就继续，这第二十点，和小莫你的关系是最大的，”董副主任一抖斗篷，站起身来，看着小莫。
“魔界决定，实行末位淘汰制，以后人间的所有许愿屋，都要进行年终考核，业绩、客户评价、售后服务、许愿屋的建设，以及各魔鬼的法力，都是考核范围，最差的就要被淘汰下岗……你还有半年的时间。”
小莫一怔，然后道：“董副主任放心，我一定好好努力，不给您丢脸。”
“好，年轻魔，有志气，”董副主任拍拍他的肩膀，“那么的，还有最后一条，第二十一……”
小莫拿起笔，还要继续记录，董副主任却挥挥手拦住了他，“这一条不用记，你只要记得，以后称呼我的时候，把那个‘副’字去了，啊哈哈哈……”
话音未落，一阵乌光闪过，董副……哦不，董主任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剩魔鬼的笑声在屋内回荡。
“呼~”小莫长出了一口气，躺倒在椅子上。
董主任给他带来了太多信息，他光记下来都困难，更别提理解了。
但凭借魔鬼的直觉，他敏锐地意识到一点，魔界这是要逐渐向人间靠拢了。
那二十一条里，有一大半都是对魔鬼的约束，避免魔鬼们和他的前任老谭一样为祸人间。
至于另一半更多的是对未来工作的部署。
而“新媒体”，这个小莫听了很多遍，还不能完全理解意思的词，毫无疑问，将是重中之重。
承载“新媒体”职能的，未必是许愿屋，更可能是这个新配置的手机，Mphone。
否则魔界何以花那么大代价，从西方冥界进口呢。
小莫是在魔界的穷乡僻壤长大的，在通过魔考以前，基本没去过魔界的大城市。
他至今还记得，参加培训时，那土里土气的自己，在繁华、雄壮的魔都面前，是何等的惊诧与自卑。
培训营里有的是衣着光鲜、家境煊赫的同僚，他们为小莫这样的见习魔鬼取了个贴切的外号——乡下做题家。
意思是，乡下的穷魔，只会做题，侥幸通过魔考罢了。
从这个外号里，小莫清楚地意识到了一件残酷的事实——他们并不欢迎自己。
或者说，魔都，这座繁华的城市并不欢迎自己这样的人。
既没有强大的法力，也没有显赫的家世，哪怕通过了魔考，哪怕综合成绩排名第二，也很难在魔都立足。
所以小莫主动申请，离开魔界，来人间的许愿屋工作。
他，莫绅，是绝不甘心平凡的。
这一刻，莫绅握紧了手机，好似抓住了未知的命运。
魔鬼的野心在黑夜里，肆无忌惮地燃烧。
004章 塑料姐妹情
“尊敬的丁小雨您好，恭喜您获得周杰棍2019巡回演唱会临江站门票一张！为保证奖品公正有效，我们将在演唱会7月30日当日发放实体门票。
请您尽快联系工作人员，登记您的真实姓名、手机号和身份证号。
地点：临江城三条街XXX号
联系电话：白老师，171-XXXX-XXXX”
这天早上九点，丁雪醒了还没起床，打开手机就收到了这样一条信息。
她愣了三秒，确认自己没看错以后，兴奋地直接从床上跳下来。
“我中奖啦！我中奖啦！”
“唔，雪儿，你又中面膜啦？”隔壁床的唐笑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一副没睡够的样子。
每逢周末，除了有约会外，女生们也是要睡到中午才起的。
“不是面膜，是演唱会门票，周杰棍的演唱会门票，我真的抽中了！”丁雪激动地直跺脚。
“真的假的？”唐笑愣了愣。
这也太好运了叭。
周杰棍是少有的创作型歌手，虽然每次发新歌都被调侃“江郎才尽”，但只要一开演唱会，门票基本都是秒空。
这一次主办方搞了个线上抽奖送门票的活动，她们宿舍的女生都参与了抽奖，没想到丁雪还真就抽中了。
这运气简直无敌了。
唐笑穿着小熊睡衣，爬下床，一脸羡慕地看着丁雪。
事实上，这几天里，丁雪的运气简直好到爆炸。
打王者荣耀捡人头拿五杀，玩和平精英一路躺鸡，玩抓娃娃机连中5只粉色小熊，去狗东参加个体验活动，都能白捡两箱面膜。
这也就罢了。
唐笑伙同丁雪翘课三次，老师都没点名，但是一定会抽人回答问题，丁雪次次安全着陆，唐笑则连中三枪。
简直不能忍。
“雪儿，咱们去买彩票吧，”唐笑脸小小的，一脸狗腿地看着丁雪，“我出钱，你出号，中了五百万咱们五五分。”
“不行，”丁雪有些意动，但还是拒绝，“我要留着运气参加考试呢，我雅思还没过。”
“小雪，你不会指望靠着运气拿绩点吧？”这是宿舍的另一个妹子杨子萱。
“不会吧，不会吧？”唐笑跟着凑热闹。
“哎呀，我打算自己押几道题，反正我运气好，万一被我押中了呢？”丁雪早就已经想好了这欧皇运气该怎么用。
就算押错了，其实也没关系，反正小莫给她许的愿望是“考的全会，蒙的全对”，怎么都不怕。
真想不到啊，魔鬼的愿望这么好用。
丁雪的眼前又浮现了小莫的脸庞。
果然，好看的小哥哥就是靠谱。
她在心里不由得给了个五星好评。
忽然，唐笑一把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胸前，鼻子还不断抽抽。
“你干嘛啊，笑笑？”
“我吸吸欧气啊，”唐笑笑嘻嘻地将脸在丁雪胸前蹭了蹭。
“哎呀，痒，要死啊你……”
两个妹子闹成一团。
杨子萱看看她俩，笑着摇摇头，早已习以为常。
她们宿舍是典型的四人间，上床下桌。
一个妹子常年更换男朋友，夜不归宿，这个点还没回宿舍呢。
剩下的三只单身狗里，丁雪是学霸，唐笑是学渣，杨子萱则是学神。
此时学霸和学渣还穿着粉色睡裙和小熊睡衣在打闹，学神则已经洗漱完毕，换好了凉鞋、长裙、白T恤，甚至还化了淡妆。
有时候杨子萱都觉得，和唐笑、丁雪住在一起，简直是鹤立狗窝。
“我先出去了，你们吃早饭吗，我柜子里有面包。”她拿起一把太阳伞问。
唐笑仗着力气大，将丁雪压在桌子上，抬头看看装备齐全的杨子萱，“萱萱，你又去学习啊？”
“不对，萱萱肯定是出去和小哥哥约约约了……”丁雪被压着张牙舞爪地说。
“是谁？是谁？”
“不理你们了，”杨子萱嘴边不由自主地露出抹微笑，背上包走了。
“嘭”的一声，房门被带上了，留下两只单身狗面面相觑。
“萱萱肯定是交男朋友了！”丁雪说。
“就是，就是。”唐笑表示赞同。
“你呢，傻妞，”唐笑又问，“你现在运气这么好，怎么不去和你的靖宇学长表白？再不去人家可毕业了啊。”
“我才不去……”丁雪嘟起嘴，心里好似蒙上了一层阴影。
虽然现在运气很好，她也很享受，可她也清楚地知道，现在的运气是向魔鬼许愿，用三个月的友情和爱情换来的。
她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去表白呢？
爱情不要也就算了，问题是友情……
萱萱和笑笑几乎是她最好的两个朋友，无论失去哪个，她都不舍得。
“你好香啊，来，让爷香一个……”唐笑又过来揩（kai，三声）油。
丁雪一巴掌就拍过去了。
傻妞，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我绝对不会放弃你的！
……
两天后，考场上。
丁雪拿到试卷，简单扫了一下题目，内心就开始狂跳。
她们学新闻传播的，本来考试就不多，基本都是以大作业和论文结课，这就是最后一场考试了。
只要能高分通过，丁雪这学期就算是有个交代了。
而卷子上的这些题目……
第一题，在批判学派看来，大众文化实际上是——
简单，选A，媚俗文化。
丁雪大笔一挥，这题她会。
第六题，名词解释：社会关系论。
巧了，她昨天晚上刚背过。
第九题，论述题：简述新媒体传播方式对科技传播功能的影响。
丁雪差点想大喊几声，前天押题刚好押中！
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事吗？
欧皇的气运难道就这么逆天吗？
原本她感觉生活是地狱难度，现在忽然就被调成了简单模式。
这简直是太爽了。
这一刻，丁雪无比地感谢小莫。
如果世上都是这么好的魔鬼，那么世界将会变成美好的人间！
“叮铃铃……”下课铃响。
丁雪安然地交了卷子，然后避开人来人往，在一个拐角处等到了唐笑。
“笑笑，你考得怎么样？”
“我这波稳了，”唐笑眉飞色舞，“多亏你雪儿，你给我押的题都中了，你呢，你怎么样？”
“哎呀，我不行，最后一题差点没写完……”丁雪故作忧愁，眉眼里是藏不住的得意。
“你欠打是不是？”唐笑捏她的脸，“你哪回不是前几名。”
“嘻嘻，我们去找萱萱吧，然后去西门吃午饭，我都饿死了。”
“好。”
两人跟着人群往楼下走，忽而听到前方一阵欢呼声传来。
“……在一起！在一起！”
“怎么了，怎么了？”唐笑大声问。
前面有个男生回答道：“一个大四的学长来表白了，拿着花呢。”
“哇哦！”
两个女孩子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唐笑拉着丁雪往人群里挤。
“哇哦……亲一个，亲一个……”人群里又是一阵喧闹，有单身狗跟着起哄。
估计是女生同意了吧，所以才会那么激动。
“快看，是萱萱！是萱萱！”
唐笑终于拉着丁雪挤到最前面，一眼就看见杨子萱一袭白裙，捧着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一脸娇羞地被男生拥在怀里。
“那个男生是……”唐笑忽而愣住了，连笑容都来不及收敛。
她想伸手去捂丁雪的眼睛，却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会是靖宇学长？！”
白靖宇，校学生会主席，年年都是国家奖学金的获得者，打得一手好篮球，尤擅急停中投，在球场上每一次投篮，都会引来女生们的欢呼和尖叫。
丁雪也曾是其中的一员。
要不是唐笑拉着，她说不定都参加篮球队的啦啦队了。
这样的男生，自然不会缺少仰慕者，可他愣是四年都没交女朋友。
丁雪觉得自己应该挺有希望。
她第一天入学的时候，就是白靖宇来迎的新。
那时候她独自来学校报道，看着乱纷纷的新生和家长们，一下子慌了神。
于是当穿着雪白衬衫的白靖宇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就傻乎乎地跟着走了。
她至今还记得靖宇学长扛着行李时，被汗水浸湿了的白衬衫。
后来她装作随意地问过靖宇有没有喜欢的女生，得到“没有”的回答后，心头小鹿乱撞，也不知道该是欣喜，还是该难过。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萱萱？
“丁雪，你去哪儿啊？”丁雪已经溜出人群逃走了，唐笑急得跟在后面追。
虽然丁雪很明白感情的事情勉强不得，这件事怪不得萱萱，可她还是很难过。
眼角有些湿润，她用手背抹了抹，她知道自己和萱萱再也当不成朋友了。
有一种名为“友情”的情感，正在飞快地离她而去。
“雪儿？”唐笑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有些怔住了。
丁雪的身上忽然传来了一股极为强大的波动，只是停留的时间极为短暂，裹挟着某些东西，一闪而过。
那是什么？
唐笑飞速地联想起丁雪这几天的好运气。
现在想来，实在是有些怪异。
雪儿啊，你到底招惹了些什么东西？！
“叮咚~”
许愿屋里，手机铃声响起。
小莫拿起Mphone一看，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今日收入，‘一段脆弱的塑料姐妹情’已到账，请您查收。”
这么快的吗？
小莫也有些惊讶，第一笔收入这么快就到账了。
比他想象的，容易得多。
……
【在人类社会中，女性，尤其是年轻女性，她们情感丰富又多愁伤感，是极佳的客户来源。据魔界专家分析，人类社会的消费价值排名如下：少女、儿童、少妇、老人、狗、男人。
专家指出，对于基层的魔鬼来说，如何发展并维护好女性客户，是未来工作的重中之重。】
——《魔界大百科全书-人类篇》
005章 新的生意
小莫花了几天的时间，才算把那部新款Mphone给研究透。
除了基础的通信功能外，还搭载了一个许愿系统，总共三个界面。
主界面显示的是客户的信息和契约的完成度，分为红黄绿三个状态。
比如丁雪如今的契约状态是黄色，显示为“已支付‘一段脆弱的塑料姐妹情’”。
等到她支付完“爱情”以后，这单契约完成了，就会转为绿色。
可是小莫将界面划拉两下，绿的少，黄的多，满屏的红更是格外刺眼——全是烂账。
次界面在小莫的理解里，更像是一座仓库，显示的是许愿屋内的物资，比如“运气”、“塑料姐妹情”、“迷魂药水”之类的。
他们这座404号许愿屋，经营了快三百年了，照理说应该物资颇丰。
可是上任老板，老谭在任的时候，实在是浪过了头，恐吓客户不说，还打着“放长线钓大鱼”的旗号，留下了一堆烂账。
——鱼没钓着，自己先被风纪委员会给抓进去了。
导致的结果就是，一堆资源没收回来，店里反倒快断货了。
至于最后一个界面，则是小莫的个人相关信息。
现任管理员：莫绅
职称：见习魔鬼
特长：读心术（仅在许愿屋内使用）
待解锁：瞬间传送（转正后可学习）
说白了，他现在就是个刚踏入人间的魔界基层打工仔，离了许愿屋啥也不是。
莫绅对此倒是很乐观，慢慢来，总能爬上去的。
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提升许愿屋的业绩。
没有业绩，再多的未来规划都是白搭。
“不过嘛，我似乎应该先找个人类助理了……”
虽然有读心术的帮助，可以让莫绅看穿人心的想法。
但是最了解人类的，始终还是人类自己。
……
临江大学，女生宿舍。
唐笑坐在电脑前刷了很久的网页，忽而站起来活动了下身体，“好饿啊……”她嘟囔了一声。
“我这里有蛋挞要吃吗？”杨子萱在收拾行李，闻言从桌上拿了盒蛋挞递过去，“我男朋友买了，还没吃完。”
“谢……”唐笑接过来，一句“谢谢”还没说完，丁雪直接给她塞了一包巧克力，“都凉了，吃巧克力！”
“谢谢雪儿……”唐笑假笑一下。
她看看虎视眈眈的丁雪，再看看另一边装模做样拎起两条丝袜的杨子萱，想死的心都有了。
到底是先吃蛋挞，还是先吃巧克力呢？
你到底是站丁雪，还是站杨子萱呢？
“我，我发现可能也没那么饿，我喝水就好……”唐笑找了个借口，将蛋挞、巧克力放下。
“我有快乐水，给你！”这是丁雪。
“碳酸饮料多不健康啊，会长胖的，笑笑，你还是喝柠檬水吧，”这是杨子萱。
唐笑看看手上两大瓶饮料，差点没哭出来。
这种诡异的氛围在宿舍里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
自从那位白靖宇学长在毕业前，向杨子萱表白成功以后，丁雪和杨子萱就进入冷战状态。
期末考试已经结束，宿舍里另一个女孩早早就躲了出去，杨子萱和丁雪因为要考雅思，所以还留在学校。
而唐笑本是个孤儿，无处可去，只好夹在两人中间，小心翼翼。
“我，我先上个厕所啊……”唐笑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想要逃出去。
“不用了，我去打个电话，免得某些人看我不自在，”杨子萱轻哼一声，拿起手机出去了。
“笑笑，你说，你是站我还是站她？！”宿舍门关上的那一刻，丁雪立刻跳了过来。
“雪儿，你永远都是我的姐妹，而且我也喜欢喝快乐水！”
唐笑肯定地道，然后轻声说，“可萱萱和我也是好朋友，这件事也不能怪她嘛……”
“我知道，可我就是气不过，”丁雪坐回椅子上，有些垂头丧气，“我和她不可能再做朋友了。”
唐笑安慰的道：“不就是一个男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介绍好看的学弟给你？体验一下萧亚轩的快乐……”
两个女孩子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笑完了以后，丁雪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只有她知道，和杨子萱的这段友情，其实是被她给卖了，换来的是这三个月的好运，让她平安度过期末和雅思。
更让她难过的是，失去这段友谊后，她竟然一点异样的情绪都没有，看到杨子萱和看到陌生人也没什么差别。
这种空洞感，让她后悔又后怕。
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小莫，难道真是那么可怕的魔鬼？
“雪儿，你老实告诉我，”唐笑察言观色地问，“你这段时间的好运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运气好啊……”丁雪含糊其辞想抵赖。
“不对，你玩抓娃娃机，居然能连抽三十个，期末考试你也能押中题，这绝不是运气好能解释的……你要是还不说实话，咱们现在就去买彩票，你肯定又中奖。”
唐笑的声音越来越严厉了，丁雪有些被吓到，终于吞吞吐吐说出了实话。
“笑笑，你相信这世上有魔鬼吗？可以实现所有愿望的那种……”
“魔鬼？”
唐笑的瞳孔瞬间放大，用力握住丁雪的肩膀，“你真的遇到了魔鬼？！”
“嗯，”丁雪点了点头，将事实一点点地说了出来，最后说：“笑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是被蛊惑的……”
“你放心，我们是好姐妹，我相信你！”
唐笑拍了拍丁雪的肩膀，另一只手攥紧了拳头。
除魔卫道，我辈修士当仁不让。
该死的魔鬼，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宿舍门外，杨子萱屏住呼吸，静静听着唐笑和丁雪的交谈。
难怪了……
难怪丁雪这学期几乎不学习，却能高分通过期末和雅思。
难怪一个连“再来一瓶”都没中过的非洲人，却能连抓三十只娃娃。
原来，原来是把和自己的友谊去和魔鬼作了交换！
可凭什么？！
凭什么明明两个人的友谊，却只有丁雪一个人得到了好运？
凭什么丁雪有个有钱的舅舅，可以送她出国留学？
凭什么她杨子萱才学、样貌样样都不差，父母却那么穷？！
她捏紧了手机，眼睛微红，脑海里又响起刚刚爸爸说过的话。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嫁人的……”
“反正我是没那么多钱送你出国留学的……”
“这些年你供你吃供你穿，把你供上大学，不知道花了多少钱，你说养你有什么用……”
“家里两套房，你想都别想，一套是你弟弟的，一套我跟你妈要养老，你弟弟以后上大学还要钱……”
如果这世上真有魔鬼……那么去做交易的为什么不能是她！
只要能改变现在的处境，哪怕和魔鬼做交易，她也认了。
这一刻，杨子萱白皙的脸上，无比坚定。
……
恶魔许愿屋内。
小莫穿着暗红色的围裙，站在偌大的仓库货架前，正在整理剩余的物资。
这些奇奇怪怪的物资，大部分都是人间交易过来的，可以上缴给魔界当业绩，也可以留下来自主经营。
人类的七情六欲是非常奇怪的，清淡的友情一旦提纯后，也会变成浓烈的爱情，再加上点责任和忠诚，又会演变成醇厚的亲情。
反过来说，他要是收到一瓶亲情的话，完全可以稀释成爱情和责任，分开来卖，其中的差价就是利润。
至于如何搭配，如何稀释，那就要看店主的本事了。
小莫刚刚接手这家404号许愿屋，要做的就是盘点剩余的物资，做到心中有数。
只见他拿着一瓶浅红色的液体，轻轻嗅了一下。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青涩里又带着些甜味，真纯净啊，不过和爱情比起来，还是差着些味道……”
小莫塞上瓶塞，将玻璃瓶放回架子上，又拿起旁边一瓶暗红色的液体，打开盖子轻轻晃了晃。
“‘少年难凉的热血’……啧，还真是够烈的。”
他闻了一下，一股辛辣顿时涌上心头，好似整个人都在燃烧一样。
“上等货，这个得留着，以后肯定能用上……”
“叮咚，您有一条信息，请您查收。”Mphone响起，小莫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扫描到一位潜在客户，是否接引？”
“这还是位大客户，”小莫看完信息轻笑一下，果断点了接引。
这也是Mphone的新功能之一。
可以自主感应一定范围内的潜在客户，只要你动过想和魔鬼交易的念头，就会被扫描进去。
哪怕隐藏得再好，也逃不过魔鬼的感知。
……
【人类是善于推卸责任的种族，他们常常怨恨魔鬼的蛊惑，却忘记了，魔鬼正是听到了他们内心的声音，才接受了召唤。
没有人心，就不会有魔鬼。】
——《魔界大百科全书人类篇》
006章 魔鬼的诱惑
从西门出去，走过一条街，来到街角，会看见黑色的招牌……
杨子萱照着丁雪的描述，来到转角处，却只看到一面破旧的矮墙，连个店铺都没有，更别提什么恶魔许愿屋了。
“难道是我跑错了？还是丁雪故意骗我？”
她在转角处转了转，一无所获，忽而看见唐笑步履匆匆地从校门口走出来，当下一惊，赶忙贴着墙躲到拐角处。
“唐笑怎么也来了？是了，一定是丁雪和唐笑这俩丫头故意说给我听的，现在跑来捉弄我。”
杨子萱一瞬间就想出了一个合理的答案，然后又忍不住失笑，“也对，这世上哪有什么魔鬼，我居然会相信这种鬼话……”
她心思一转，正准备出去捏唐笑的脸，可一抬头，正看见一个白衣的男生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张A4纸准备张贴。
杨子萱好奇地看了一眼，发现原来是张招聘启事：
恶魔许愿屋诚心招聘助理一名，不包吃不包住，没有薪水，没有编制，每天24小时，随时在岗，年轻男士优先，有意者面谈。
底下的签名则是简单的两个字：莫绅。
“哪有人这么招聘的啊，”杨子萱还以为男生是在闹着玩，刚想提醒下，可是突然意识到“恶魔许愿屋”这五个字意味着什么。
她看了看四周，还是熟悉的街道，可是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风，连灰尘都没有飘起来，安静得可怕。
就好像，整个世界都被凝固了。
而原本该是一面破墙的地方，赫然变成了一座古朴的店铺，上面挂着那块黑底烫金的招牌：恶魔许愿屋。
原来丁雪说的，都是真的。
“我已经知道了客人的来意，里边请吧，”小莫贴完告示，推开大门，风铃叮当一声，好似在提醒着即将改变命运的女孩。
杨子萱犹豫了一下，还是毅然地走了进去。
能来到这里，她早已想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我待会儿还要出去收债，咱们闲话不多说，直接点，你想许什么愿？”
等杨子萱落座后，小莫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
这么直接的吗？
杨子萱十指交叉，有些紧张。
根据丁雪的描述，这个名叫小莫、长得很好看的魔鬼撩了她好久，才让她许下的愿望。
怎么到自己这里，就直入主题了呢？
不过她还是故作镇定，说道：“我需要一笔钱去留学，但是我知道你们魔鬼的规矩，想要得到的越多，付出的也就越多，所以我想许愿得到赚钱的能力，我自己去赚。”
“赚钱的能力啊……”小莫装作毫不在意的刷了刷手机，“你想好了吗，一项可以用来赚钱的能力，可比单纯的钱财昂贵得多。”
“我可以租借，三个月，或者半年？就像丁雪那样。”杨子萱冷静地说道。
这是她来之前就想好的说辞。
小莫沉默了一下，好似是在衡量这单生意值不值得做，实际上心里却犯了难。
能够赚钱的能力……我这里好像没有啊……
他翻了翻手机里显示的仓库：
“少年难凉的热血”，“女孩子的塑料姐妹情”，“蹩脚程序员的编程能力”，“采花贼留下的迷情药水”……这些，能赚钱吗？
咦，好像还真能啊。
小莫眼睛一转，联想到前几天看过的一条人类新闻，轻笑道：“客人你生得如此貌美，想要赚钱，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他身子前倾了下，“你们人类中的有钱人，不是常常会招聘生活助理吗，每个月一万六，正式编制，每周只需要约会两次……”
“你是让我被包养？！”杨子萱有点生气了。
她是来和魔鬼做交易的，但是还没沦落到这个地步。
她可是有男朋友的。
“有何不可？”小莫看着她的眼睛，反问道。
其实小莫并不知道包养是什么意思。
但他想，替别人服务，然后拿报酬，天经地义。
为什么人类非要介意服务的形式呢？
“你家里不算穷，但父母一直偏心弟弟，你打小就要强，事事不落人后……你的鞋子很久没换了吧？”
小莫分析着，然后话锋一转，低头看她脚上看去，杨子萱顿时紧张起来，迅速地收回双腿。
“你很聪明，成绩也很好，丁雪要靠着运气才能通过的考试，你靠自己就可以拿到同样的分数，可是你缺钱，缺很多钱。”
小莫尽量让自己的话语变得更有蛊惑力。
“你想要凭能力赚到供你去留美的钱，可其实这能力就在你身上，凭什么靠劳动赚钱就值得骄傲，靠美貌赚钱就是下作呢？”
“那些明星、网红、主播，随便扭一扭，拍拍照片，不也很受到追捧吗？”
杨子萱偏过头，躲开小莫的眼睛，不去看他。
她不得不承认，小莫的话其实她早就想过很多次。
只是她受过的教育一直告诉她，这样是不对的。
以美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
这绝不是她的追求。
小莫皱起了眉头，盯着她看了一会，稍微懂了点，“你不肯放弃内心的道德底线，是因为爱情？”
“你们魔鬼不会懂的，”杨子萱反击道，“有些事情，比钱财要更珍贵，你只需要答应我的要求就行了。”
小莫点了点头，“果然对人类而言，爱情永远是无法割舍的啊，我想我有办法帮你了，你看，这是一瓶‘迷情水’……”
只见小莫伸手一招，一瓶暗红色的药水自动从吧台的柜子上飞了出来，落到他手上。
不过，这系统取的什么破名啊，小莫在心里吐槽着。
“采花贼留下的迷情药水”——哪个正经人会许愿这种东西。
所以小莫搜肠刮肚，果断给换了个新名字：“这瓶药水名叫‘春心萌动’，可以让你在最美的年纪，遇见最好的他，然后怦然心动。”
“没有男人可以抗拒它的魅力，只要一滴，再高傲的男人也会无可救药地爱上你，如果他恰好有钱，而你正好又需要钱……”
小莫双手一拍，忍不住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骄傲。
“还有什么比让一个有钱的男人爱上你，更快的赚钱方法吗？”
杨子萱眼神游移不定，显然内心并不平静。
她感觉自己心里的城池似乎动剧烈地动摇了起来。
虽然她已经有了男朋友，虽然她绝对不愿意被包养，但小莫方才的话，还是让她心里一跳。
魔鬼的诱惑啊，总是让人难以拒绝。
还在校园里的女孩子大多向往着爱情，不大会考虑对方的家境如何。
可是杨子萱既不像唐笑那般单纯，也不像丁雪那样家境优越，她吃过没钱的苦，考虑的自然要更多一些。
白靖宇那样的男生，少有女生会拒绝。
她当然也心动过，否则也不会得罪丁雪接受他。
可是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那个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却和自己一般无能为力。
白靖宇的家庭条件，比她甚至还要更差几分。
他们俩，真的能走到最后吗？
别的不说，只说房价，他们俩就算走进了婚姻，又真的能在这个城市拥有自己的家吗？
事实上，杨子萱想的还要更远一些。
如果这瓶药水可以让任何男人死心塌地地爱上自己，那么为什么不可以是胡歌，是彭昱畅，是刘昊然……
那些被女生们YY过的男明星，那些她也爱慕过但绝对无法得到的男人，似乎都可以成为现实啊。
只要装成粉丝，接近他们……
甚至想要挑战下高难度的话，各种豪门二代，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成功的话，那基本就是一步登天了。
而且，这一切都是基于爱情。
一瞬间的功夫，杨子萱心里已经转过了无数种可能性。
但她最终还是一言不发。
小莫默默地揉了揉眼睛，有点晕——他一直开着读心术，脑子有点跟不上了。
说起来，读心术这种能力看起来很强，但人心极为复杂，一瞬间能闪过四万八千念头。
哪些只是人类随便想一想，哪些是人类真正认同且践行的，全靠小莫自己判断。
不过，对于杨子萱最后的选择，他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只有真正睿智的人，才能抵抗魔鬼的诱惑。
而他们，根本就不会踏入许愿屋。
007章 你敢赌吗
“代价呢？代价是什么？”杨子萱终于问道。
她感觉自己仿佛在沙漠里走了很久，忽然发现前方出现了绿洲，只要往前一步，就可以痛快地畅饮一番。
一个缺水的人，怎么可能拒绝清泉的诱惑呢？
小莫笑了，他早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
可是下一秒，杨子萱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样诱人的愿望，谁能拒绝呢，只是我怕我付不起这个代价啊。”
许多时候，你以为前面是绿洲，可踏出那一步后，才发现自己走进的是无尽流沙。
最终只能被无情吞噬。
“这么说，你打算拒绝我的提议？”小莫有些错愕。
他刚参加工作不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还是直接点吧，我需要三十万，贷款付利息也可以。”杨子萱抬起头来，仿佛下定了决心。
她感觉心里的城池缓缓地又镇定下来了。
残破，却依旧稳固。
“为什么？钱总有花完的一天，你真的宁愿放弃改变命运的机会？”
小莫感到不理解，“那瓶‘春心萌动’几乎没有副作用，你可以通过爱情，嫁入豪门，得到一切。”
“那不是爱情，”杨子萱反驳道，“你这瓶药水的效果大概就是春*药吧，只不过春*药作用于身体，你所谓的‘春心萌动’作用于灵魂。”
“爱情是两个自由的灵魂，互相吸引，不是用什么药水去勉强。”她露出嘲讽的笑容，“不过你们魔鬼是不会明白的，丁雪那丫头也是，所以才一直认为是我抢了她的男人，真是可笑。”
“原来如此，真是受教了啊。”小莫轻轻鼓下掌，“你这么坚决，要守护你的爱情……不过，你确定那个名叫白靖宇的男人，也如你一般坚定吗？”
杨子萱刚要说话，小莫一抬手，制止了她，“别急着反驳我，你这么自信，不如听听我的提议。”
“我要用你美丽的容貌做抵押，为期一年，在这一年里，你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女子，所有的男性都无法发现你的美丽。”
“只有那些付出真心的人，才能看到你真正的美貌，发现你所谓的灵魂。”
小莫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好似魔鬼一样带着压迫感，“你敢赌一赌吗？那个叫白靖宇的男人，到底是爱你的灵魂，还是馋你的身子。”
“如果我赢了呢？”杨子萱扬起脖子，露出洁白的天鹅颈。
“三十万，无需偿还，如果你输了，”魔鬼露出了礼节性的笑容，“你将永远失去美貌，直到那个愿意付出真心的人出现。”
几乎没有犹豫的，“成交。”杨子萱说。
小莫看着她，眼神里露出几许赞赏。
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能够坚持底线的人，哪怕魔鬼也要保持尊重。
“你来的时候，看到门口的招聘启事了吧，本店还少一位助理。”小莫指指门口，“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愿意的话。”
“那刚才算是魔鬼的考验吗？”
做出决定后，杨子萱倒是轻松了不少，归拢一下头发，淡淡一笑，“好处是什么？”
“一个愿望，”小莫竖起一根手指头，“本店能力范围以内，不违反人类和魔界的法律，什么都可以。”
这也算是魔界为基层的魔鬼，提供的灰色福利。
可以用来提升实力，也可以用于人间享乐。
杨子萱想了想，“我鼓足了勇气来和魔鬼做交易，但还没胆肥到要替魔鬼工作，你真的是魔鬼吗？为什么没有角，或者羽毛……”
她打量了下小莫，牛仔T恤，除开嘴角那抹礼貌却又让人讨厌的微笑外，完全就是一个干净温暖的邻家男孩。
如果不是这间突然出现的许愿屋，她宁愿相信眼前的这个男生是她们同校的学长。
“你想看我长角的样子吗？”小莫咧咧嘴角，没继续这个话题，“来，关注下我们许愿屋的公众号。”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是“恶魔许愿屋”的公众号二维码，“如果你改变主意了，可以随时私信我。”
杨子萱看着那款全面屏的Mphone，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现在连魔鬼也这么紧跟时代了吗？
居然用起了手机，还搞起了公众号？
“没办法，这年头生意难做，魔鬼也要搞线上，”小莫耸耸肩，“你觉得我弄个智慧商城怎么样？”
“呃，”杨子萱扫了一下码，“你听说过微商吗？”
接下来，杨子萱仔细地给小莫科普了一番，如何通过短视频和直播引流到微信上，再通过微店出货。
事实上，对于许愿屋来说，压根不缺货源，只怕没有足够的客户。
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
“果然还是人类最了解人类社会啊，”小莫感叹了一句。
虽然他已经努力接触人间的事物，但终究比不过土生土长的人类。
看来他真的要尽快招一个助理了，短视频、直播什么的，他完全不会啊。
“那就许愿吧，”小莫忽然看了眼门外，似乎感应到了些什么，“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杨子萱挺直了腰背，好奇地看着小莫下一步的动作。
只见小莫坐在她对面，握着手机，双手合十，放在额头上，轻声吟唱着：
“我魔在上，愿尔名圣，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杨子萱瞪大了眼睛，她仿佛感受到一缕玄奥又诡秘的气息流露出来。
这就是魔鬼的力量吗？
“……后面是什么词来着？”小莫忽然卡住了，尴尬两秒，“算了，不吟唱了。”
他点亮手机，打开系统，操作几下，将其对准杨子萱的脸庞，“来，确认吧。”
杨子萱：“……这样也行？”
“嗯，屏下摄像头会将你的信息录进去，说确认。”小莫提醒道。
“确认。”
这两字出口的那一瞬间，屏幕上忽然涌出一股幽蓝色的光芒，直接将杨子萱整个人笼罩了进去。
“契约成立，一年为期！”
小莫轻喝了一声，于是那些属于魔界的幽蓝光芒又重新涌回屏幕里，带走的却是一个女孩最美的容颜。
杨子萱还保持着下意识捂眼的动作，回过神来，摸摸自己的脸颊，“这样，就可以了？”
“嗯，给个五星好评吧，亲。”小莫露出八颗牙齿，依旧是那副标志性的微笑，“那三十万，会给你尽快发货的。”
杨子萱强自冷静下来。
直到此时，她才真正感到有些害怕了。
008章 这个魔鬼画风不对
其实在杨子萱接受表白的那一天，唐笑就发现了丁雪身上的不对劲。
从她身上传来的那股波动，并不是妖族气息那样不详，也不是阴间气息那样阴森，更不是人间旁门左道那样的充满邪气。
相反，那股波动如仙神般浩大，却又十分诡异。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魔。
如今科技昌明，神魔妖鬼纷纷被打倒，早已离开了人间，偶尔有三两只小猫偷溜过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所以一向自诩为人间守护者的蜀山弟子，也入世多年，为买车买房头疼不已。
至于唐笑，作为蜀山末代小弟子，平生遇到的最大对手就是期末考试和随堂点名。
这年头，别说妖魔鬼怪了，就连个修士都冇啊。
所以唐笑从丁雪那里得知有一只好看的魔鬼，就在她们学校附近开起了许愿屋，心里那叫一个波澜壮阔。
激动中带点不安，不安中又有些好奇，好奇里有些紧张，紧张完了还是很兴奋。
总之，唐笑怀着很复杂的心情，走过西门，穿过长街，来到转角处，在那面破旧的矮墙前，转悠了好久。
好看的魔鬼呢？
不是说许愿屋在这里吗？
为什么我看不见？
难道是有禁制？
“大罗法咒，般若巴嘛空，现！”
唐笑飞快地结着法印，最后食指中指并拢，用力地向旧墙一指，一股玄妙的波动被她引向墙壁，可结果却如同泥牛入海一样，毫无反应。
“咦？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呢？再来。”
“大罗法咒，现！”
“般若巴嘛空，现！”
“飞龙在天，现！现！现！“
“别敲了……”
就在唐笑锲而不舍施法的时候，一个突兀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小莫被这丫头一通乱七八糟的法术搞得心烦不已，匆匆送走杨子萱后，便立即出来平事儿。
“你，你就是魔鬼？”
唐笑被吓了一跳，看着突然出现的小莫，恨不得浑身炸毛。
“嗯，见习魔鬼，”小莫上下打量着她，“你是人间的修士？”
他打出生起，就住在魔界的穷乡僻壤，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全都来源于书本和魔都新闻。
据他所知，天地共分为三界，分别是神仙界、妖魔界和人间界。
三界互相独立，却又互相连接，谁也离不开谁。
而阴间则游离在三界之外，作为轮回之所。
后来，天地动荡，格局又发生了变化。
神仙界关闭了天维之门，玩起了圈地自萌，不许进也不许出。
妖魔界则闹起了分裂，妖族自己占了一大片地方，号称妖界。
剩余的魔界不仅没有元气大伤，反而在老魔尊的带领下，把阴间给吞并了。
从此，魔、鬼不分，合称魔鬼。
再后来，新魔尊即位，提出了“没有人比我更懂新魔界”、“要让魔界重新变得伟大”等口号，并和西方冥王撒旦建立了合作共赢的外交关系，正式拉开了魔界的开放之路。
于是，小莫这个基层的魔鬼干部，也被逼着搞起了新媒体，还得拽着人家要五星好评。
至于人间，小莫所知不多。
只是听说人类得天独厚，虽然寿命很短，但极具创造力，玩得了科技，也修得了法术。
前者是专家，后者是修士，这二者都极为不易。
想要取得一定的造诣，甚至要付出“谢顶”的可怕代价。
不过，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人类女子，真的是传说中翻江倒海、移山飞升的修士？
唐笑此时踩着双小白鞋，穿着黑色的短裙，露出一截白皙、紧致的小腿，上身则是白色的衬衫，乌黑的头发扎成马尾，看着倒是清纯又干练。
可小莫怎么也不能相信，这就是当年把魔尊、妖皇打得嗷嗷叫的蜀山修士。
就在小莫打量着唐笑的时候，唐笑同样也在打量着小莫。
头上没有长角，身上也没有长羽毛，嗯，皮肤倒是挺白的。
身形挺拔，脸上的线条也算是俊逸，怪不得丁雪说他长得好看。
全身上下，唯一和魔鬼沾边的，估计就是那一身黑色的穿着了吧。
黑色T恤、黑色牛仔裤、黑色运动鞋，还有黑色的头发……可满大街的男生不都这么穿吗？
这真的是传说中狂傲到以一界之力，单撸神、人两界，引发滔天血战的魔鬼？
唐笑定了定神，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鼓起勇气道：“大胆妖孽，你……”
“我是魔，不是妖，”小莫纠正她。
“哦，那大胆魔鬼，你危害人间，祸乱苍生，我，我要收了你……”唐笑凶巴巴地道。
小莫扫了她一眼，假装没看见那两条瑟瑟发抖的小腿，轻笑道：“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危害人间了？”
他来人界还不到一个月，至今还是个见习魔鬼，想危害人间，也得有那个本事和时间啊。
唐笑想了想，对哦，还不知道他到底干了什么坏事。
“不对，你蛊惑丁雪，拿走了她的友情！”
“那是三个月运气的代价，她现在不是很享受吗？万事如意，心想事成，试问有什么不好呢。”
好像也是哦。
“我不管，反正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我要除魔卫道收了你。”
“大威天龙，大罗法咒……”唐笑飞快地结起了手印。
小莫摇摇头，都什么年代了，还来这一套。
在街头斗法，可是要被罚款的。
“我还要去收债，你自己玩吧。”他转身就走。
“喂，你又要去哪？”唐笑急了。
她感觉自己的画风有点不太一样。
蜀山的传说里，魔鬼应该危害人间，人间修士就应该除魔卫道，双方一见面就要斗得你死我活。
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啊？
自己手印才结了一半，像个傻瓜一样站在街角，对方转身就走，理都不带理的。
一点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嘛。
“我一定会阻止你的！”唐笑气呼呼地追了上去。
“你能追得上我再说吧……”小莫走到街边，头都不回的，冲后面摆了摆手。
是魔法吗？
还是会长出翅膀来？
唐笑盯着小莫的背影，仿佛看见了对方下一秒就化身邪恶的大魔王，扑棱着翅膀，嗷呜嗷呜地飞走了。
然后小莫伸手拦了辆出租车，一开车门上去了，“师傅，去人民医院。”
自己飞，能有出租车快吗？
而且还违反交通法规。
唐笑：“……”
哇啊啊，好气啊。
这个魔鬼画风太不对了。
连自己的画风都被带歪了。
唐笑不高兴，一伸手也拦了辆出租车，“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车。”
魔鬼出行，一定没好事。
等我抓到你危害人间的证据，哼哼……
一定让你看看我大威天龙的厉害。
009章 医者仁心
医院是最能见惯人间百态的地方。
一楼有个干瘦的女人躺在转运床上，旁边站个七八岁的小孩，等待男人缴费回来。
三楼的孩子哭声嘹亮，年轻的妈妈又是心疼、又是急躁，一边痛骂丈夫，一边按着孩子让医生抽血。
“让一让，让一让！”
几个白大褂飞快地推着一个断了半条腿的男人，冲进电梯，要去顶楼。
电梯外是七八个穿着工装的工友，焦急地等待下一辆。
“哎哟！”男人的哀嚎声在狭窄的电梯里，听起来格外瘆人。
唐笑觉得有些心悸，忍不住抱紧了自己，往角落里缩了缩。
抬头看了眼小莫的背影，在心里把他骂了七千八百遍。
都怪这家伙，非要跑来医院。
小莫扫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但还是往她身前站了站，将其挡在身后。
医院里的电梯很大，放下一张转运床，还能再站几个人。
只是男人头冲外，那条断腿正好对着小莫。
小莫冷静地看了看伤口，“断成这样，还能接回去吗？”他问。
几个医生护士没人搭茬。
小莫又看看男人的眼睛，“你在工地上出的事？担心腿断了以后没法干活，养不起老婆孩子？”
男人抹抹干枯的眼角，点了点头。
“带手机了吗？没带的话记住这个号码，”小莫往他手里塞了张名片，“如果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叮咚”一声，电梯到达七楼。
小莫没等男人反应，直接走了出去。
几个医生护士看看小莫，然后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黑衣少年是干什么的。
“等等我，”唐笑几乎是逃出电梯的。
“我可没让你跟来，”小莫这样说着，不过还是在电梯外站住了脚。
“我知道了，”唐笑大声说着，“你跑到医院来，专门找这种病号，骗他们去你的许愿屋，是不是？”
“多谢提醒，”小莫说，“看来医院才是我发展客户最佳的地方……这边。”
他跟着指示牌来到了内一科。
今天内一有侯医生的专家门诊，虽然已经是下午，但办公室外的长廊上，还是有很多人在候诊。
小莫看了看显示屏，上面显示已经叫到了53号，而候诊的还有不下于20人。
“这么多人啊，”唐笑在小莫背后伸出头看了一眼，发现长椅上没有位置了，只好学着小莫靠在墙边。
主任办公室内，一个中年男子操着大嗓门喊道，“大夫，我没事你让我做这么多检查？”
“检查完了你才没事，”头发花白的侯主任头也不抬，飞速地写着病历。
“那我这个症状，回去……”
“吃药。”侯主任言简意赅（gai，一声）。
“那要注意啥吗？”中年男人不死心地问。
“多喝热水……好了，下一位，”侯主任将病历扔给他，飞快地喝了口水，已经叫了下一号。
“操！”中年男人接过病历，急速地骂了一声，一出门就喊道：
“现在这医生，尽是特么骗钱的，老子做检查花了好几百，回去让我多喝热水，什么狗屁专家……”
小莫冷静地说：“如果他让你回去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那就说明你真麻烦了。”
中年男人被噎了一句，刚要嚷嚷，不过想了想，觉得居然挺有道理的，涨红了脸走了。
唐笑捂着嘴偷笑了下，你是魔鬼吧？
然后想起这家伙真是魔鬼，于是继续绷着脸。
“下一位……”
“好了，下一位……”
“后面还有吗？快点……”
一人一魔在长廊上站了许久，随着办公室里的一声声“下一位”，候诊的人群也越来越少。
唐笑抓到一个空座，赶紧坐上去，揉着酸疼的脚脖子，再看小莫，依旧笔挺地站在墙边。
他就不累的吗？唐笑嘟囔道。
“哎哟，现在这医生，就跟轰人走一样，”一个老阿姨出来抱怨道，“特别不耐烦，还没看完就叫下一位了。”
唐笑冷静地说：“如果他对你嘘寒问暖，那才说明你真病得不轻。”
“哎，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呢，真没家教！”老阿姨怼了一句，蹬着高跟鞋走了。
唐笑涨红了脸，气呼呼地瞪着小莫
你还是魔鬼吗？
刚才你怎么不说话？
小莫转过头，全装没看见。
他又不傻。
魔界大百科全书上都说了，人间的中年女性，能不惹，尽量不惹。
又过了一会儿，长廊上的候诊病人全都走光了，夕阳西下，从走廊尽头的窗户里照射进来，映出一片金黄。
头发花白的侯大夫摘下眼镜，喝完最后一口了水，将中性笔插好装进上衣的口袋里，扶着腰，推开门走了出来。
“嗯，你们两位也是来看病的？”侯大夫又走回办公室里，戴上了眼睛。
唐笑赶忙进去解释，“不是的，我们没挂号……”
“没关系，坐吧，”侯大夫看了看唐笑，“小姑娘没少熬夜吧，黑眼圈这么重，来，张嘴，我看看舌苔。”
我不是来看病的……唐笑想说，但还是顺从地张开嘴。
小莫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门边，静静地看着他们俩。
“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最近是不是夜间盗汗严重，经常手脚冰凉，还有痛经？”
唐笑疯狂点头。
真不愧是专家啊，医术就是高明。
侯大夫笑了笑，“我给你给点中成药，你回去吃……”
“别麻烦了，”小莫冷冰冰的声音在后面传来，“我们是来收债的。”
唐笑往旁边挪了两步，看看小莫，再看看侯大夫，注意力全集中在“收债”两个字上，完全忘了反驳“我们”。
“四十年前，你在恶魔许愿屋许下了一个愿望，得到了德国医生视诊的功夫，约定退休之日，将一身医术全部归还许愿屋，今天到日子了。”
小莫拿出手机，将侯医生的信息念了出来。
事实上，侯医生的这笔契约状态栏显示为红色，对许愿屋而言，完全就是烂账。
——四十年才回款，活生生把上任店长老谭给熬没了。
“等一等，”侯医生花白头发颤了颤，笔下不停，在白纸上写完了药方。
“小姑娘，你还是学生吧，去你们校医院拿药，便宜。”侯医生将药方递给唐笑，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想不到啊，你会是我最后一个病人。”
“谢谢，”唐笑抿抿嘴，道了声谢。
她没想到，今天居然是这个老大夫退休的日子。
在她背后，挂着一副毛笔字：医者仁心。
字迹尚显稚嫩，不过看纸张已经很有些年头了。
“真快啊，一眨眼，四十年都过去了……”侯医生看看那副毛笔字，一阵唏嘘。
他仿佛又看见了四十年前，写下这幅字时那青涩却又充满锐气的自己。
那时的医学，还不像如今这样发达，国内的医学水平和国外更是没法比。
当年不少医科大毕业的同学，都选择了留洋，侯医生却偏偏留在了国内。
他发誓要成为国内最好的内科医生，为此甚至不惜与魔鬼交易。
那副“医者仁心”一挂就是四十年，而这四十年里，他也确确实实活人无数。
——终究没有辜负少年时的那腔热血。
侯医生脱下了白大褂，将其挂好，又将中性笔插进笔筒里，收拾好一切，这才坦然地看向小莫，微微一笑。
“魔鬼也要交班的吗？上一次不是你，你比他年轻。”
他微微张开双手，似乎在等待小莫取走他的医术。
“嗯，原来是老谭，已经进去了，”小莫随口答道，然后在手机上打开了扫一扫，对准了侯医生，“别紧张，放松……”
“等等！”唐笑忽然站出来，挡在了侯医生前面。
“我不会让你拿走他的医术的，你这个魔鬼，看我收了你，大威天龙……”
“别捣乱，”小莫拎起她的领子，直接给扔一边了，然后对准侯医生一扫，“行了，回家洗个澡，睡一觉，从明天起就做一个普通人吧。”
唐笑张牙舞爪还想反抗，侯医生却苦笑一声，拦住了她，“我马上就退休了，医术对我来说，已经没有用了，不如交出去……这位先生，我能有个请求吗？”
“说。”小莫继续摆弄手机，提交完成契约的手续。
侯医生的声音格外诚恳，“我想，我的医术总还是有用的，如果有年轻的医生来到许愿屋，希望你能交给他，也不枉我这么多年的辛苦。”
“魔界有规定，以后三类人的生意不做：一是救人之医，二是育人之师，三是护国之军，所以这个请求我不能答应你。”
“不过嘛，”小莫抬起头，停顿了两秒，这下连唐笑都消停了，紧张地看着他。
“我会尽量找一个愿意学医的孩子，将你这一身医术交给他。”小莫如此说道。
“那就拜托了，”侯医术微微鞠了一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身的担子终于放下了。
“叮~您提交的信息已通过，契约完成。”
“叮~‘医者仁心’已到账，系统评估为稀有资源，请注意查收。”
“叮~根据您现有业绩，已为您转正为‘正式魔鬼’，恭喜！”
“叮~‘隐身术’、‘瞬间传送’已解锁，是否学习？”
手机里不断弹出消息，小莫下意识地点击了学习。
然后才明白过来，侯医生四十年的医术积累，外加一颗“医者仁心”，是有多么珍贵，竟让自己提前转正了。
“侯主任……”
门外传来呼唤声和脚步声。
内科的医生和护士都赶了过来。
小莫快速地拉住唐笑的手腕，隐身术瞬间发动。
“侯老师，大家都在等您呢……”年轻的医生推门进来，“今天啊，一定要给您办一个风风光光的退休仪式……”
侯医生虽然对小莫和唐笑的突然消失有些诧异，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了这间他奋战了几乎一辈子的办公室。
头发已经花白，腰背也已佝偻，四十载时光沉淀出来的是一身医术和“仁心”。
唐笑十分感动，眼眶已经湿润，“医生们一生救人无数，退休时不计较名利，记挂的是要将自己一身医术留给后辈，真是太了不起了……他赶病人走，也是为了治疗更多的病人吧……”
小莫看着她，冷静地说，“你想多了，侯医生所谓的‘伟大’只是因为我们的工作出现了失误。”
“如果是我的话，会在他评选主任的时候，出来收走他的医术，这样一来，他为了升职加薪，就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话还没说完，唐笑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怒道：“你简直就是个魔鬼！”
小莫耸耸肩，“多谢夸奖。”
“哇啊，我跟你拼了，大威天龙……”唐笑张牙舞爪地开始结手印。
小莫淡定地说：“你确定要在这里跟我动手？”
唐笑愣了一下，没防备被小莫抓住手腕，“跟我来。”
一阵天旋地转后，唐笑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间古香古色的店铺里。
透过玻璃窗看出去，外面正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西门街道。
而小莫正站在她对面，感叹一声，”瞬间传送就是好用啊，省了打车钱。”
唐笑咬着牙，说：“魔头，本姑娘今天就收了你，省得你危害人间！”
“大威天龙，去！”
她一掐指诀，一道金光“咻”地向小莫飞来，上面蕴含着极为可怕的波动。
小莫赶忙一个闪现，躲过去了。
”嘭！”
一声巨响。
那束金光落到窗边的木桌上，顿时打得四分五裂，碎木屑到处飘扬。
“这么厉害？”小莫惊讶了一下。
难怪当年蜀山修士，能和魔界对着干。
就是吟唱的时间长了点。
在这许愿屋里，他一个闪现过去，直接就能给拿下了。
“哼，还有更厉害的呢！”
唐笑并不知道小莫在想什么，冷哼一声，手上继续结印，“大威天龙，大罗法咒，现！现！现！”
整座许愿屋里，顿时金光四射。
“咻”“咻”声不绝于耳。
数道变得更大、更粗、更长的金光束，追着小莫狂轰乱炸。
小莫倒是不慌，而且情绪十分稳定，只是不停地闪现，将那些可怕的金光一一躲过。
只是店里的那些木桌木椅就没这么好运了，被“嘭嘭嘭”地打得粉身碎骨。
五分钟后。
店里一片狼藉。
“呼，呼……”唐笑弯着腰，大口喘着粗气，汗水从她脸上不断流下，头发湿漉漉地挂在额头上。
“还来吗？”小莫笑吟吟地站在她身前问道。
“你，你这个魔鬼……有本事，你，别躲啊……”
“还敢嘴硬，”小莫伸出中指在她脑门上，狠狠地弹了个脑瓜崩，“服不服？”
“我跟你拼了……”唐笑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张牙舞爪地要去抓小莫，小莫笑着躲过了。
“你打了我这么久，现在也该轮到我了吧。”
“你要怎样？！”唐笑紧张地看着他。
这个魔鬼，这绝对是个货真价实的魔鬼——唐笑现在无比确认这一点。
先把自己引到许愿屋来，再靠主场优势，用闪现消耗自己的体力。
等自己体力耗尽后，他只要用根手指头，就能把自己击败了。
现在魔鬼打算要还手了，唐笑不仅脸上慌，心里也慌得一批。
她还从来没见过魔法呢。
哇啊，我不会要死在这里吧……
我那么美，我不能死啊……
唐笑差点哭出来。
小莫白她一眼，这丫头法术不咋的，胡思乱想倒是好手。
“喂，是警察叔叔吗？”他在手机上拨通了报警电话。
“有个嫌疑人闯到我的店里，砸了我的店，对，东西桌椅全给砸了，人没受伤，她现在还在我店里呢，说绝对不会放过我，我好怕……你们马上来啊，好的，好的……”
打完电话，小莫一脸的幸灾乐祸，”你完蛋了，我这可是明朝的古董家具，等着赔吧你。”
唐笑：“……”
唐笑：“？？？”
唐笑：“！！！”
“你简直就是魔鬼！”唐笑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010章 来打工吗
唐笑从来没想到，她会遇到这么无耻的人，不，魔。
正道修士遇到邪道魔头，不应该大战三百回合嘛。
报警算怎么回事？
还让她赔钱。
“你骗人，你是魔鬼，警察叔叔怎么可能帮你，”唐笑虎着脸，决定再挣扎一下。
小莫早有准备，轻轻挥手，吧台上挂着的营业执照便自动飞了过来，停在唐笑身前，“你看清楚了，我可是合法的。”
“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发照机关：临江工商管理局……”唐笑仔细看了看这份营业执照，右下角还盖着红色的印章，“看起来不像是假的……”
“那当然，”小莫一挥手，营业执照又自动飞回去挂好，“我们在工商局可是有备案的，正规的魔鬼许愿屋。”
魔界早有规定，不许基层魔鬼违反人界的法律，那么许愿屋的存在自然也要去备案。
“现在相信了吧，说说，你是打算公了，还是私了。”
见唐笑不说话，小莫继续道：“公了那就是等警察叔叔来，再找你们辅导员，叫家长，你还要原价赔偿我店里的这些老古董。”
“你一共打坏我店里六张桌子，十二把椅子，按市价，一张桌子算你一百万，一把椅子算你五十万，不过分吧？总计一千二百万，看在你是修士的份上，不收你利息，你是转账呢，还是许愿抵债？”
“你抢钱啊，这么多？！”唐笑当时就急了，“就这点破桌子，破椅子，就值一千多万？！”
小莫说：“等警察叔叔来，你就知道值不值了，这可是前清的黄花梨。”
唐笑虽然不懂这些东西，但也听丁雪讲过，黄花梨的家具贼贵，而从前清留下来的，那就算是古董了。
普通的商品最多加个零，奢侈品可以加两个零，而古董，那基本想加几个零，就加几个零。
偏偏还有土豪买帐。
“你是魔鬼，又不是人，警察叔叔肯定不会相信你的，”唐笑嘴硬道，但明显底气不足，两根食指绞在一起转圈圈。
“你去跟警察说啊，看他们相不相信这世上有魔鬼。”小莫十分自信。
他头上可没长角。
只要不送去解剖，没人能发现他不是人。
唐笑看看门外，她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想跑。
“你千万别想着跑啊，这里是魔界的地盘，没我的允许，谁也进不来，谁也出不去。”小莫适时地补了一刀。
唐笑：“……”
“你是不是好奇，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很简单，我会读心术啊。”小莫继续补刀。
唐笑：“！！！”
“我选私了，怎么了？”唐笑终于投降了，不情愿地说。
“好说，”小莫得意地打个响指，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你看到我门口贴的招聘启事了没有，我这里还缺个店长助理，看你的样子也是赔不起的了，不如来打工还债吧。”
“一个月两万，”小莫伸出两根手指，“算下来，你要给我干整整五十年。”
唐笑自然是不肯的了，她堂堂蜀山小师姐，怎么可能给魔鬼打工？
而且还要五十年。
等还完债，她都七十岁了！
“不行，”唐笑坚决摇头。
“那我再给你加一万，这一万块不用抵债，你可以自由支配。”小莫诱惑着。
“你这个魔鬼，你休想用钱诱惑我……”
“两万！”小莫斩钉截铁。
唐笑咽了口口水，“成交。”
她真不是可以被钱诱惑的人，可是小莫给的实在太多了。
那可是两万啊。
她们临江大学的学长学姐，能月入两万的有多少？
她们蜀山的大师兄，道法通玄，靠着当地的扶贫政策，给找了个在景区卖门票的工作，一个月能赚多少？
蜀山的二师兄，御剑之术冠绝古今，结果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读完，每天骑着电动车送外卖，风里来雨里去，一个月又能赚多少？
蜀山的三师兄，炼体之术强横无比，几可肉体成圣，家里托关系，送到小学教体育，在一干师兄弟里面，这就算是混得最好的了。
还有四师兄，五师姐，六师兄，七师兄……年轻的时候个个沉迷修炼，基本就没有好好学习的，年纪大了以后，才发现找工作那么难找。
所以当年师父还在的时候，对唐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整天就知道修炼，修炼能有前途吗？”
然后大师兄也会语重心长地说，“笑笑啊，你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将来找个好工作，能养活自己，就算对得起我们蜀山了。”
可唐笑做梦都没想到，她人生第一份工作，竟然是魔鬼给的。
而且刚出道，直接就月入两万了。
师父啊，你老人家死了能瞑目吗？
“那就签约吧，”小莫打开扫一扫，对准唐笑，“现招聘唐笑为404号许愿屋店长助理，无魔界编制，月薪两万，没问题就说确定。”
“确定，哎等等，”唐笑忽然说，“我要加个补充条件。”
“说说看。”
“你不准再对我使用读心术，不然你打死我，我都不签。”她摆出一副很坚决的样子。
要是时时刻刻都被一个魔鬼窥探内心的想法，一点秘密都没有，那她真不如死了算了。
“成交，我答应你，不对你随便使用读心术，契约为证。”
“嗯，”唐笑终于点了点头。
她也没别的选择了。
“签约完成。”小莫收起手机，得意地笑了笑，“你把这里收拾一下，准备接客。”
唐笑看了看满地的木头碎屑，一时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心疼的是，当年她们蜀山也有不少这种老古董，可惜破四旧的时候，给毁掉了不少，后来又被师父给砍了当柴火烧。
否则留到今日，卖两件，大师兄、二师兄她们，也不至于如此落魄。
无奈的则是，就这堆破木头，居然能值一千多万，还能让还上五十年。
感情这世道，木头比人都值钱。
想到这里，唐笑忍不住悠悠地叹了口气。
小莫看她一眼，以为她是头疼怎么处理这些木头，于是很大度地说，“这些木头交给我来处理吧。”
唐笑刚要道谢，觉得这魔鬼好像还不是太坏，然后只见小莫随意地挥挥手，那些碎了一地的木屑、木块，仿如时光倒流一般，自动地飞起重组，直接就恢复了原状。
自从小莫转正后，对许愿屋的权限就提高了许多，可以随意修改许愿屋内的陈设。
让木桌椅恢复原状，恰好就在他能力范围之内。
唐笑：“……”
你能把这些东西恢复原状，你还让我赔？！
还敢报警威胁我？！
“哇啊啊啊，你这个魔鬼，我跟你拼了！”
唐笑这下直接疯了。
“大威天龙……”
澎拜的金光从她身体里溢了出来，整座许愿屋都在微微颤抖。
刚刚才恢复原状的木桌椅，此时全都莫名地漂浮了起来。
小莫赶紧一个闪现直接躲到吧台后面，举起一个瓷瓶，挡在面前，“你打，这可是元代的青花瓷，打碎了我还原不了啊……”
唐笑浑身金光笼罩，犹如天神。
她冲小莫勾勾手指，“你过来。”
“我不过去，”小莫使劲摇头。
他这时候才明白，为毛当年蜀山能跟魔尊刚正面。
这种恐怖的波动，别说他一个刚刚转正的基层魔鬼，就连魔界驻人间办事处副主任也顶不住啊。
“你先冷静冷静，想想那两万的月薪……”
或许是提到钱了，唐笑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那些木桌椅“噗通噗通”地摔到了地上。
“啊…”
唐笑忽然轻吟一声，身体如遭重击，嘴角流出一丝血迹，整个身体都软软地倒了下去。
小莫赶紧一个闪现，出现在她身后，稳稳地抱住了她。
闭上眼感应了一下气息，才稍稍放下心来。
这倒霉丫头，在许愿屋里释放出这么强大的气息，直接就触发了魔界阵法的反击。
好在这种反击只是用来保护店长的，属于被动触发。
现在唐笑的气息收敛，阵法自然也就恢复了平静。
“哎，”小莫轻叹口气。
或许是自己太贪心了，不该招惹这个蜀山的修士？
除非自己以后一直躲在许愿屋里，否则以后出去办事，这丫头要是给自己来一下阴的……
小莫还真不敢保证，自己能扛得住。
不过，做都做了，后悔也是无用。
一念及此，小莫随手将元青花放在桌上，腾出手来，将唐笑打横抱起，径直向二楼走去。
他这座许愿屋，本来就是一楼待客，二楼自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