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这句耳熟能详的鸡汤基本对谁而言都适用,区别在于,大家对它的理解真正达到感同身受时有早有晚。比如雨彤,估计起码要提前十八年,或者重启才有效吧,不然生活也不会象现在这样一般乏味无趣。 失业?失恋?变老?这些困扰接踵而来。又或者像或者蝴蝶效应一样,看似不值一提的蝴蝶微微地煽动着翅膀,引发后续一连串连锁反应。即使凡是计划有序,按部就班也不一定会事事遂意,更可况谁也没有预知未来的那能力。唯一可以把握的当下,也会受到曾经嫌麻烦,懒得学,不珍惜而错过的人和事,遗憾的风景。 听懂了和切身感受到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境遇,起初不以为然,等真的遇到碰到时,后悔也仅仅是白费力气,恨不得冲回去抽醒曾经的自己。 像所有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一样,以为自己22岁大学毕业之后可以单独去旅行,愉快充实地实习,然后顺利找到专业对口的工作,甜甜蜜蜜谈上几年年恋爱就结婚,幸福美满二人世界后,到了30岁就按部就班,怀孕生娃这种计划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现在看来要想实现上述目标的难度甚至大于,小时候烦恼长大究竟选择清华还是北大,不仅想的多,想得美,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那么,重新介绍一下。雨彤,一名普普通通的大龄单身女青年一枚,用现在通俗的话讲,就是老阿姨没错了。因为被骚扰、工资待遇低、加班时间长、离家太远、性别歧视、没有升职机会、团队氛围不好等等,这些大家也许都会遇到的原因也辞过几次职,也换过几次不同类别的岗位。截止到目前,不管是工作履历还是恋爱经历都不值一提。 一句话,就是普通的不能在普通了。 因为向往自由开放的生活氛围,不想继续过白开水一样的日子,也想试着锻炼自己的能力,又或者单纯为了升职加薪,企图翻牌,总之就是跟许多从家乡小县城奔赴而来,一个想要融入大城市的平凡外地人。唯一一点不同的,就是不管搬几次家也要带着的祖传猫吧。 虽然不是市中心,但好歹也没跳出五环,这里也算是一所不热门中学分校的学区房附近,旁边还有4、5个大型小区,公寓也好挑选,肯德基必胜客这些标配都在,小区临街的商铺也开的满满当当热热闹闹。 之前因为英雄(陪她一同生活了17年,四舍五入也算是祖传猫)的战斗力让同住的室友以及房东不满,雨彤只好带它单独出来租了一个带阳台的单间公寓。不知是不是看了太多“房子是租来的,但生活不是”之类的鸡汤,《某网民爆改出租屋,花4000元秒变成北欧风格》的宣传案例,虽然引得她激情澎湃宣称要向视频博主们看起,但当跋山涉水辗转几家二手家具市场,面临要挨个讨价还价、东拼西凑、路途遥远、人工费另算的时候,雨彤此时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对于这里,她只是一个过客,并不是全部生活。 放过自己。 放过自己。 放过自己。(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你看,容易放弃这一条普罗大众都有的毛病,作为退堂鼓一级冠军的雨彤怎么可能废弃这一优良传统。请那些,五十步笑百步的家伙请先自我检讨。 挑挑拣拣还是凑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两个简单实用的木制双开衣柜把客厅卧室稍作隔离,黑色的玻璃茶几摆在一边,再配一套简易沙发,另一边的电脑桌和高高的书架到成了英雄的攀登工具,帮助它顺利登顶,巡视着它新打下来的江山。改造之后的变化不能说翻天覆地,但至少用焕然一新形容是没什么问题,简单、实用、温馨这几个词形容也是绰绰有余。 天气好的时候,英雄会懒懒的躺在阳台上晒太阳,分分钟化身向日葵,总能跟随着光线的变化,变换不同姿势和角度。眯着眼睛,倚着胳膊,姿势妖娆,或者干脆大大咧咧,露出肚皮,半张着嘴,露出舌头,睡出个不管不顾的样子出来。当然,更多的是它莫名其妙突发奇想的在房间每一处旋转、跳跃、不停歇~ 幸好还有英雄陪着她,在雨彤被年龄、失恋以及最近失业的烦恼深深的困扰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又或者一步错,步步错,总之往往就是事与愿违。烦心事不单单是这三样,另外再不时附赠七大姑八大姨的过度热情关心和不断打击,简直让她心力交瘁。 所以当她得知一个朋友要经过她所在的城市时,一反常态地拿出了自己全部的热情陪他游览名胜古迹,爬山,打卡网红地标,当然免不了去吃吃喝喝,正值夏天,大街小巷的苍蝇馆子早已人满为患,不过,人最多的还是奔向香喷喷小龙虾和烧烤摊位。 注意,以下情节纯属反面教材,纯属作死,请勿模仿。如有发生,概不负责。 雨彤本来就没有什么酒量,据说是因为身体缺少一种将酒精转换的酶,而导致过敏,喝酒全身都会红。但就像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是很多人的状态,那偶尔胆大妄为,平时谨小慎微也很容易解释的通了。此时此刻至少可以让大脑不那么清醒,至少可以借着醉酒将几句脏话发泄和吐槽,至少暂时忘了眼前的烦恼。很久不碰酒精的她先是和朋友在KTV喝了啤酒,觉得不过瘾,未尽兴。又一同去了酒吧喝了第二场,大概酒助怂人胆,除了做游戏喝,到最后竟然拼起喝酒的速度了…… 第二章 恍恍惚惚…… 头痛欲裂的她这时候有点后悔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像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闪过,有些场景反复出现,有些却又怎么都记不起来。虽然父母都是高血压患者,自己暂时还没查出有类似情况,但自己的肝脏对酒精的代谢也确实不好。况且和朋友接连一个星期天天去吃小吃,海鲜,火锅,外加啤酒烧烤。尤其是昨天晚上,居然还逞能混着喝了好几种酒。 只记得被朋友摇摇晃晃送回家后,自己在镜子跟前刷牙。除了脸红的像猴子屁股以外,并没什么别的异常。 但接着就突然天旋地转。 直到自己重心不稳,头重重的撞上了洗漱台旁边的马桶后才稍微清醒了一点,渐渐有了意识。她疼得呲牙咧嘴,呕吐了半天。但还是像小强一般顽强的爬起来继续刷了牙,睡觉。 一夜安好。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中午,拿出手机先习惯性的浏览了一下未读消息,结果却是朋友说自己已经离开,前往下一个城市,钥匙送还的信息。但是,不合常理的是今天早晨有来过看她,由于还在熟睡,就没有叫醒她。只是阴阳怪气地说厉害了,666等匪夷所思的话,还有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包。 这个没良心的,一个星期的热情款待就换来一句666????说走就走连招呼都不打?明明已经来了,却没叫醒她,这还算是认识很多年的朋友吗?绝交,一定要绝交,反正不能留着过年了。雨彤翻了一个白眼无奈地靠在床头。 重新躺下后,习惯性的喊了一句“英雄”。 缓缓从被子里面钻出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头来,瞪着大眼睛看她。 “啊——”吓得她一声尖叫,然后又变成结巴“你……你……你……你……你”这是什么恐怖片开场,雨彤控制不住自己从床上滚落下来。 大脑像死机了一样停顿了几秒,她紧张的大口喘着气,哆嗦着默默的在心中重启了自己的CPU,确保在关键时刻能正常运转起来。理智和经验告诉她,现在摆在面前有两种情况:第一,这个人可能是昨天晚上从酒吧夜店捡回来的人。难道现在自己已经空虚寂寞到这种地步了?等会儿让他悄悄地走吧,千万别染上什么乱七八糟的病才好;第二,他可能是入室盗窃犯,只是恰巧因为自己之前睡得太死所以没有发现。 这么一想头不仅更疼了,还生出许多害怕。雨彤勉强装出一副冷静的样子,虽然不想这时候露了怯,需要先发制人,忍不住咽了口水,还是装作不经意的在身后摸索,希望能摸到对她有利的一些器具。只是表面上不能放松警惕,忍不住把脑海里的疑问一连串抛出,希望可以分散一点他的注意力。“所以,你到底是谁啊?是昨天晚上从西街酒吧跟我一起回来的吗?我怎么不记得做游戏的时候有你啊?” 只见这个陌生的男子一只胳膊撑着侧卧在床上,此时又眯着眼睛,一副大惊小怪不以为然的打了个哈欠,语气平常又镇定:“我是英雄啊。”看雨彤并不相信,继续补充道“虽然我不太喜欢这个名字……”还没等他说完,雨彤立即抢先一步打断他的话,“胡说,英雄明明是一只猫”。说完不禁环顾了一下周围,发现此时确实没有英雄的踪迹,忍不住开始有点担心。 这就更加奇怪了,按照第二种猜想,一个入室盗窃的人,无缘无故冒充一只猫做什么?虽然现在是夏天,雨彤仍然忍不住后背发凉,坐在地上的腿也瞬间有点软,眼下虽然一头雾水,疑惑太多,但现在并不是好奇和解密的时候,最要紧的还是小命要紧,不得不在几秒钟内脑补了一下之后逃生的路线和方法。 首先,手机放在床头,更加靠近这个人身边,如果此时去拿然后报警势必要跟他争斗一番,成功的可能性并不是太大,况且警察出警期间自己该如何自保?其次要从房间出去,就要先路过他和电脑桌,才能顺利出去。阳台离自己很近,可以用来求救,但是需要打开玻璃门,也会浪费些时间。由于房间是一间大开间,为了不至于一眼看尽房屋全貌,所以当初才用衣柜和电脑桌将房间隔开,此时倒成了逃出去的阻碍。 正当雨彤绞尽脑汁,大脑飞速运转,脑细胞快要不够用了时,他却缓慢而平静地开口道,“嗯,我知道,你现在也许不相信,一下子没办法接受很正常。你面前的这个人——我,就英雄啊。千真万确是你的英雄啊。因为活得实在太久了,久到曾经拥有很多很多更蠢的名字和主人,久到已经反感去做一只猫。这次已经是我的第九条命,现在也快结束了,在我’回归母星’之前,我许愿能够做一次人,感受一次不一样的生活……” 虽然他絮絮叨叨的继续在说话,但雨彤仍然不相信他。也许这是一种新型传销诈骗方式?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怎么可能?在哪儿许的愿,这么灵验,给我介绍介绍呗?建国之后动物不准成精是常识知不知道?雨彤虽然在心里悄悄地嘀咕,但却不敢把话说出来,生怕逼急了这个“入室盗窃者”。只能假意敷衍道,“那很好啊,你可以出去旅行呐,尝遍各种美食,去感受欣赏不一样的风景”。 “可是我只认识你。之前的老大都去世了。”他连忙解释道,又补充了一句,“就是主人。”刚刚还一本正经神情说到这一句的时候眼光突然暗淡下来。 所以,这是赖上我了吗。雨彤心里默默的想。 第三章 看不出眼前这个仪表堂堂的男人居然还是个戏精,雨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虽然表面上赔了笑脸,但仍然在快速计算着对付眼前这个麻烦的办法。心中暗暗地想到:那我就陪你演一出好啦,等我找到机会逃走,叫警察来抓你这个小赤佬回去好好认真学习一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看看建国后还能不能成精……雨彤目前还是一边在心里悄悄的计划,一边站起来试探性地说:“那我给你拿罐头吃好不好?”虽然罐头在衣柜下面的抽屉里,这样做并不能让她快速跑出去,但想到可以戳穿这个戏精的谎言,看他怎么继续编排也算有趣。 万万没想到的是,当雨彤刚刚转身背过他蹲下去拿出罐头的那一瞬间,一个身影嗖的一下从她背后跃至她旁边,速度太快,一眨眼的功夫,等看清楚后,吓的雨彤大惊失色,瞬间丢掉了罐头,跌坐在地上,并条件反射般迅速退到了床边的另一边。 虽然这一连贯的动作发生的时间很短,但并不影响雨彤说话以及惊叫,几乎是在吼了出来,“啊——你在干嘛?变态啊,为什么不穿衣服?”男子不以为然,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起伏,歪头反问道“我之前一直都这样啊,有穿过衣服吗”?雨彤又气又恼,强压着即将将要爆发的怒火,心里连着几遍告诉自己保命要紧,又违和地换上一副假笑:考虑到这个骗子就算是被抓走,一副这个样子被带出去,让别人又怎么看待自己,只会平白无故跟着一起丢人。“但是你现在不一样了嘛,不穿又怎么见人呢?”雨彤边说边站起来,假装镇定的打开衣柜,忍痛拿出了自己为泡温泉专门准备的一件宽大睡袍,咬牙切齿地帮着他穿上。 这才仔细抬头端详了一下眼前的这个人,他身高至少在180厘米以上,高出她大半个头,四肢修长却还有肌肉,用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形容恰如其分。长相并不是现在流行的小鲜肉那样,软萌甜糯没有攻击的模样。相反,他的脸型偏长且粗犷,额头宽阔饱满,发量惊人,眉毛浓密却不杂乱,眼窝深遂,鼻梁挺直,不算精致,反而多了一分成熟和沉稳。 其实,如果他不是一个骗子,这副长相到还蛮帅。雨彤心里刚刚默默念叨着。但是理智还是瞬间把她拉回了现实,虽然她是一个花痴,但不代表是智障。她不动声色地捡起地上的鱼罐头,麻利地打开并同一个一次性勺子一并递给他,轻声说道“人类世界是很文明的,用它来吃吧。”说完双手抱胸,向后退了两步,静静地等待闹剧收场。 但此刻事实却再次让雨彤大跌眼镜,当然,如果她带了的话。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豁出去了,不太灵活的用着小勺,津津有味并且大快朵颐道:“今天倒是很大方嘛,没有和拌着猫粮一起。”雨彤明明等着戏耍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呼吸急促,又惊又怕,因为才搬进这个公寓不久,除了对面两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邻居,她并不认识别人,而且也没有带英雄出去过,所以并没有人知道她养猫,更别提喂猫的习惯了。这个“骗子”他又是怎么知道的?退一万步讲,假设这是蒙的,他为什么又真的吃了罐头?这个戏也太过了吧?世道艰难,现在的骗子为了骗钱低声下气,简直不择手段到了极点啊!自己又不是有钱人,何必呢?雨彤不敢往下细想,情不自禁用手摸了摸腰,幸好,自己应该不是被割了肾。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大脑飞速运转,本想稍微整理了一点思路,可现在却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尽量显得自然地问“那你觉得那种好吃呢?” “《喵主子》最好吃,其次下来就是《喵星人》吧,最难吃的就是你最近买来敷衍我的便宜散称猫粮……”话还没说完,雨彤已经按捺不住自己,也不考虑安全距离了,边尖叫着边推开他,顾不得自己只穿着睡衣拖鞋,披散着头发的邋遢形象冲出门去。 大白天真是活见鬼了,不是他说的不对,恰恰相反,全中了反而才可怕。配合着他奇奇怪怪的表现,更让人头皮发麻,猜想他是什么?妖怪?怪兽?雨彤拼命地敲对面的门,希望邻居能够在此刻救救她。碰巧是周末的中午,对面两个小美女君君和婷婷都在,所以很快打开了门,而那个自称是“英雄”的人反而一点都不害怕,顺手放下吃完的罐头,咬着勺子,像看热闹似的跟了出来,双手报臂,倚在门边,一起和她盯着对面,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邻居虽然把门打开了,两个人同时出来,也表示了对雨彤的充分尊重。但雨彤却不知该如何让开口了,断断续续地说出让别人一头雾水,自己也匪夷所思的话,“快,快帮我报警……就是这个盗窃犯……他有可能是个妖怪……”同时指着离自己不足两米看起来像看热闹的那个男人。 靠近雨彤的君君不等她说完,便忍不住笑出声来,之后更是过分地抿着嘴点头,只是身体还忍不住抖动,那表情分明是把不相信写在了脸上。 看起来酷酷的婷婷则一脸严肃,见怪不怪率先开了口,逻辑也清晰有条理,“嗯,大姐,请问,哪里来的盗窃犯偷了东西还不走,在门口等着你报警?偷了你什么东西?女士睡袍?有了桃花就要好好珍惜,还要拿出来到处炫耀?你清醒一点,别作好吗?”雨彤一时答不上来,无奈转过脸只能问君君,“你是相信我的吧?他真的是个妖怪”。 “哦——”君君刚才只顾着笑,突然开口,也是阴阳怪气,上下打量着这个男人,“他偷了你什么东西啊?心吗?” “一个肉罐头算吗”?雨彤左思右想,自己越讲越没有底气,声音也越来越小。 第四章 眼前的这两个邻居虽然比自己年龄要小一些,因为刚刚搬过来的原因,平心而论不算太熟,只能算是见面打招呼的点头之交而已。但,出于女性心里毫无理由莫名其面无中生有的攀比欲,现下对于两朵青春洋溢的姐妹花的评价,在雨彤心里已经由美丽二人组彻底转换为智障二人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此刻君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开始毫无克制地仰头大笑了。除此之外,两个人还絮絮叨叨搭戏台子似的一捧一逗地说了很多无关紧要的废话,效果堪比当街一盆冷水浇下,瞬间把雨彤从魔幻世界拉回现实世界。 “其实昨天是我们送你回来的,你还借了我们五千块钱你记不记得?” “没错。” “你记不记得说要给我介绍对象来着?对了,像是这位帅哥的堂哥堂弟,表哥或者表弟都可以”。 “是的” …… 也许她们还说了很多其他的话,并且和雨彤相隔咫尺,但不知道为什么雨彤已经听不清了,自动与他们隔成了两个世界,连眼光也变的呆滞起来。 见雨彤一时也许接受不了那么多信息量,虽然仍像刚才那样抓着自己的胳膊不放手,君君察觉到后只好暂时收住,转问眼前的男子,“你们俩什么关系啊?她为什么说你是妖怪啊?” “她——是——我主人,她叫我——英雄”,他一本正经不紧不慢的说出这种让人全身起鸡皮的话来,竟然一点儿也不害臊。然后自顾自继续道,“她两个月前从X市搬到这里来,暂时还没有出去工作,报了一个健身班,天天躺床上,懒得一批,总爱点外卖,喜欢吃炸鸡…我记得,最近一次量体重应该是一百……一百……多多少来着……让我想想……” 雨彤忍不住先翻一个大白眼,她们两个,不,他们三个都绝对正常,没有妖怪。这个世界都一切正常。“够了”,但听到这里没办法不立即打断了他的话,防止他继续说下去。虽然目前疑惑的事越来越多了,雨彤自己也没法快速消化,但明确这事儿除了自己解决,别人是没办法帮助自己了。她不得不再次施展瞬间变脸术,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连忙向两个邻居道歉,“不好意思啊,打扰了,我们两个开玩笑呢”一边拽着眼前的“魔鬼”回去,一边狠狠的关上了自家门。 可是关门声也没有掩盖住君君嘲笑,反而因为关了门无所顾忌而笑得越发大声起来,以及婷婷的抱怨“秀恩爱也要有的底线好不啦,都炫耀到别人家门口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啊……男朋友帅了不起啊……现在都流行把狗骗进来在杀吗?” 雨彤不禁苦笑,心里一沉,反倒清醒了许多,她发现这个“骗子”并不限制她的行动,但却一直好奇地跟着她,于是转身进了卫生间。只有这个封闭的空间能暂时带给自己一点点安全感,顺便对着镜子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一下自己的两个肾是否还健在。最终得出的结果是:身体倒是完好无损,除了有点宿醉的头疼以外并没有一点点不同。 至于对面的那两个邻居:君君看起来温柔乖巧,甜美可爱,即使是周末也没有放弃自身对美的追求,虽然只是淡妆,头发也是简简单单的丸子头,单穿一条白底碎花连衣短裙就已经很吸引人的目光了。而另外一个女孩婷婷则是暗黑系风格的打扮,干净利落的短发从各式各样渔夫帽延伸出来,总是黑色系穿着,基本脸色苍白,虽然惜字如金,但胜在冷静清晰有条理。可是面对求救,两个人的表现出奇一致,万恶的看脸社会,有颜就代表全都一切正确吗? “骗子”的行为越来越奇怪,他在卫生间门口走来走去,慌张又焦急的问道:“你在做什么啊?洗澡吗?有很多水吗?会淹死吗?快说话啊?用不用我来救你?” 大概是他得了“猫病”吧,除此之外,雨彤实在是没法解释眼前的一切了,这个人的所作所为跟英雄确实没什么两样了,除了他是个“人”以外。也许,也许他是个“骗子”,他用手机或者别的什么窃听设备,得知了自己的一切,由于之前也养过猫,所以了解猫的习性,但是他千方百计来到自己跟前能得到什么呢?骗钱?压根没有。骗色?她并不是那种大美女,即使有发型妆容和打扮的加持后才中等偏上而已,并不值得一个人花那么多功夫千方百计来接近她啊?想到自己居然没有什么值得骗的,雨彤不禁感觉还有点心酸。 想到这里,雨彤的胆子突然变大了一些,说难听些就是索性豁出去了吧,她麻利的关掉水龙头,擦干脸上的水珠,轻轻的拉开了卫生间的门。 结果却是被这个“骗子”上前将她搂在怀里,“我还以为你要淹死了呢”,他毫不掩饰真诚又担心,一本正经的样子像真的让人难以分辨。雨彤上一秒还对这莫名其妙的关心摸不到头脑,不知道应该马上挣脱还是礼貌性的等待结束,下一秒就忽然有了办法。 “呼——”雨彤先是忍不住翻了白眼,又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从他怀中挣脱开来,结束了这令人窒息又漫长的几秒钟。倒了两杯热水后示意对方慢慢说。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想象自己就是威风凛凛的警察,正在同一个自认为完美犯罪的嫌疑人斡旋。她甚至拿出来一个本子,以便随时记录嫌疑人的答案,从反复询问或许可以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进而戳穿他的谎言。“那么,为了证明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我现在要开始对你提问,不能选择沉默或者绕开话题,明白吗?”除了差一栈就能亮瞎人眼的台灯,其他的准备简直完美,想到这儿,雨彤心里甚至忍不住要给自己鼓掌,拍手叫好了。 第五章 “首先,请具体描述一下英雄的身世。我是从哪里买到的呢?以及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不是买的”,还没等雨彤问完,他忍不住插嘴说道,“是从别人那领养的,在第一任主人家时被狗天天欺负,第二任主人家男主人不喜欢猫,养了一段时间嫌弃掉毛,你是第三任。你说我们两个是互相的依靠,希望我可以保护你,所以叫这个名字,话说,一只普通的小猫咪叫这个名字,并没有让别人感受到霸气啊……” 也许是听曾经共同的朋友讲过英雄的经历,雨彤把脸扭向一边,仍然没有一点儿对他的信任。 “那么英雄平时喜欢在哪儿睡觉呢?每天吃几次饭?最喜欢什么玩具?” “白天喜欢在这个柜子上面,半夜是枕头旁边,”说到开心的事,他突然一脸得意,用着他那明明长在自己却还不如别人假肢灵活的手,笨拙地从柜子下面摸出来一个脏兮兮的弹簧小老鼠,“这个最有意思了。” 可是也许这也不能证明什么,最多是了解猫咪的人瞎猜出来的,只是这个人真的很狡猾,回答的每一个问题都让人找不出破绽,这真的让雨彤有点窝火。 “有什么只有我和英雄之间,别人不知道的事?” “有啊有啊”,他好像一下子来了精神“你失恋开始胡吃海塞长胖了十多斤不肯承认,趁着体重计上面的数字定格之后马上闪退时突然抱着我,拍了一张照片和我一起的合影来澄清自己,还诬陷是我长胖了,哼,我没说错吧?你的iPad密码是…….支付宝密码是……初恋名字叫……” “够了”,他不合时机的回答对此时火冒三丈的雨彤来说简直一记暴击,颤抖抽搐着嘴角,想不到这只心机猫除了吃和睡以外还知道这么多,还让不让人有点隐私了?这下雨彤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事实了,忍不住站起来,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大口地喘着气,死死的抓着水杯,极力压制自己没有把水泼到他的脸上,靠最后一点点尚存的理智克制自己不要生气。 见到雨彤脸色不好,这个男人知道她生了气,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不得不说审时度势这点真的很做的不错。立即很自觉地站了起来,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歪着头,微微曲腰,温柔地盯着她,用自己鼻子轻轻的碰了下她的鼻子,然后抬起脸,轻声的问“这是怎么啦?” 这真的是如假包换的英雄啊。 每当雨彤受了什么委屈,怕家里人担心时总是对英雄讲,讲到忿忿不平,以至于有时候会掉泪,英雄就过来用自己的鼻子闻一闻,并且碰碰雨彤的鼻子来安慰。又或者平时自己出去工作,回到家一整天不见时,英雄总是喵喵喵地叫着跑来迎接,也会这样碰碰鼻子。有趣的是,一般情况下英雄还会把头稍微向一面偏一点,有点像人类接吻,可能怕碰到胡子吧。 目前雨彤彻底接受了眼前的人就是英雄的设定。本来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猫咪,如今却成为了一个高大阳光的小哥哥,还是身材匀称修长能带给自己安全感的人。这个简直是比中了彩票大奖,天上掉馅饼还要美好的事啊。而且,现在的自己又独居又失业,突然拥有了一个认识很多年的朋友陪伴,简直不要太幸福。 等她稳定了情绪,接受了眼前的英雄,一时间,雨彤更加好奇了,一连串的问题问的英雄应接不暇。 “猫有九条命,那岂不是很厉害啊。” “那你这次可以幻化成人,每一次都这样吗?” “你还会什么啊?可以实现我一个愿望吗?那三个呢?” “你会什么魔法吗?” “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呢?不会要吸取魂魄或者减少寿命吧? “等一下”,英雄不得不暂时打断雨彤的话,“我慢慢回答好吗?”他苦笑着捂着肚子,“昨天晚上到现在,只吃了一个罐头,真的好饿,而且,变成人类,体积大了这么多,胃口好像也变大了很多。”说到最后,他甚至耸了一下肩膀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可不争气的肚子却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 “那你想要吃什么?”雨彤一下子热情起来,“我们出去吃,别客气,我来请。” 当然,出门前雨彤还是先从小区附近小店里先买来了男士衣服鞋子,帮助他穿戴完毕才兴高采烈地出了门。此刻雨彤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她紧紧地挽住英雄的胳膊,生怕他会突然不见,或者被人抢走似的,不顾形象地笑到别人甚至可以看见她的智齿都不介意。 临街的店铺恰巧放着王若琳《有你的快乐》 说不出有多么快乐 还是不够这感觉这一切 就好像飘在外太空 别的星球只有我们存在 …… 雨彤挽着英雄的胳膊,侧脸转过去望着他。阳光穿过他细细碎碎的刘海,给挺拔的五官加上了一层朦胧的柔光,衬托得这个人更加神采奕奕。她不知道英雄为什么在众多主人中选择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现在这种模样。她只知道,在独居时能够有一个陪伴的朋友是多么重要,此时此刻一个会站在她立场的贴心人对她意味着什么,之前几个月来经历的种种不顺利和委屈通通不值一提,因为,有了他,这一切都刚刚好。 第六章 健康第一 虽然英雄如今的饭量已经今非昔比,能吃的食物种类也多出许多,但不知道是否像原来一样,会有讨厌酸和辣的习惯。不仅仅是出于尊重,也为了能多了解一些,推测出他大概的食谱范围,避免出现用心办坏事的尴尬,雨彤特意贴心地将第一餐选择在附近的一家自助餐厅。 期间,两个人除了回忆彼此之间曾经共同经历的美好回忆,还重温了很多有趣的事,也向对方解释了由于语言不通(明明连物种都不一样)、思维方式差异、个人爱好和习惯,造成令对方困扰和匪夷所思的奇葩行为,更重要的是相互之间就某些问题约法三章。一时间,大家相谈甚欢,气氛热烈又和谐融洽。 四舍五入算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他乡遇故知。眼前的美食也比平日里更香,雨彤兴致勃勃地说个不停,却没有注意到在她又添了一碗时,英雄微微皱了的眉,半张着嘴许久却又始终没有开口再说什么。 回到家后,雨彤一如既往习惯性地打开了电视、空调,此刻已然是吃饱喝足,有一点点困意来袭的时候,就顾不得招呼英雄,反正也确实算熟人了,便心满意足地躺在沙发上,开始每天例行一会儿的小憩。 醒来后,不知什么时候电子秤放在了拖鞋旁边。明明自己最近都没有称过体重,而且摆在这里也不符合平时的习惯。但体重秤的魔力谁能抵御得了?雨彤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轻轻抬起脚,小心翼翼地踩了上去,生怕踩坏了这块坚固的钢化玻璃。结果不出乎意料,比三个月前整整重了10斤,在她原本就是标准体重并不瘦的情况下。 其实,不用别人开口,雨彤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是为什么。身体会在饥饿的时候给大脑发信号,但寂寞会挑空闲的时候。有时候,也不是真的饿,只是避免自己胡思乱想,而食物是能够迅速给人带来短暂性快乐中,最简单的方式而已。身体健康已经到了不能忽视的年龄,再也不是仅仅靠年轻和免疫力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的时候了,不管曾经遇到过多少让自己崩溃的时刻,情况是多么复杂,多让自己无助,由于什么原因导致,走出来的前提是都是自己真的愿意自救,健康永远比什么都重要。何况自己现在有了陪伴,在也不会一个人无聊,一个人逛街,一个人煲剧,也就无需一个人吃下那么多寂寞了。 “今天阳光不错呦。”英雄看她已经醒了,打断了她的发呆,笑嘻嘻走过来顺手关掉了空调,打开窗户,从外面忽近忽远地传来一首歌,是胡66的《后来遇见他》 后来遇见他 陪我春秋冬夏 愈合我的伤疤 大概我会一直幸福吧 …… 晚上两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追剧。观影间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没有冰淇淋的夏天怎么完整?白天的说教和感悟早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在做什么。 “喂,你在拿什么?”英雄一脸不解。雨彤却会错了意,连忙把刚刚从冰箱里拿出一支甜筒优先递给了英雄。正准备去拿第二支却被他按住了手,顺便麻利地关上了门,挡在了冰箱前。 “你吃过冰淇淋吗?”英雄歪着头问。 “当然”。雨彤不禁皱起了眉头,有点莫名其妙,英雄为什么会问这么奇怪的话,自己从小到大也给英雄喂过很多次原味的冰淇淋。他不仅喜欢吃,甚至有时候吃的比自己还多。 “既然不是好奇,又尝过味道,为什么非要在今天做对自己身体有害的事呢?生理期也吃?”英雄熟练拆开袋子,满足的咬了一大口。 雨彤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张着嘴半天也不知道讲什么才好。他是怎么知道的,自己也没有向他提起这回事。 英雄没有直接回复,脸上若有似无地笑着,手上仍然拿着冰淇淋,微微低头倾向雨彤后又立即撤了回来,同时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清清楚楚地说道,“拜托啊,大姐,血腥味很重哎。” “那你呢?”雨彤以退为进,自以为找到了漏洞,快速反击道,“这个不是会长胖的食物吗?你又为什么在吃?” “你怎么能和我比啊?”英雄反问,“我们两个对食物的吸收和转换率是一样吗?基础代谢天差地别呢。”说到这儿自信地把袖子往上挽起,“再说雄性和雌性的肌肉占身体的比例也天生有很大区别,我们两个本身体脂率也完全不同啊。你不在家的时候,我经常看健身节目……”不等说罢,就立即全方位无死角地展示了一下自己的二头肌和胸肌经典动作,也顺便解释了为什么懂这些。 这是免费请了个私教?雨彤现在喜忧参半,强迫自己尽量往好处想想。虽然自知理亏,但还是死鸭子嘴硬,最后灵机一动,垂死挣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舔了一下英雄手中的冰淇淋,算是最后勉强挽回的一点点面子。然后大声嚷嚷着剧开始了,快速重新躺在沙发上,彷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心里默念,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以为这事就算完了,那也太小瞧英雄了。他不动声色吃完手中的冰淇淋。以皮笑肉不笑的阴险表情毫无征兆冲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雨彤的肚子上。 “喂,你干什么?”雨彤痛苦地叫了出来,样子顿时就像一只被煮熟的虾子,瞬间就折弯了腰,双手和双脚都抬了起来,只庆幸晚饭吃的早。 “让你感受一下,生理期吃冰淇淋的滋味啊。”英雄一脸坏笑。 “我不是没有吃吗?”雨彤忍不住求饶似的晃动着英雄的胳膊。 “但是上次生理期吃冰淇淋的时间太久了呢。”英雄阴阳怪气又带着点撒娇的声音说道,“我来帮你回忆一下吧。”说完不管自己现在的体重是多少,抬起屁股又重重地坐了下去。 这一下真的不轻,一点儿放水的意思都没有。 第七章 打球 “我保证,”雨彤郑重其事伸出三根手指,“以后绝对不在生理期内做伤害自己的事。”看到她信誓旦旦的模样,传递出的也是求饶的语气,反复说了好几遍英雄才决定原谅她,从她肚子上起身走开。 讲真,这样做比真的吃了冰淇淋疼许多,而且让人印象深刻,想忘记都难。被一只小猫咪这样拿捏教训,心里虽然不服气,但也线下也只能讪讪的陪着笑脸。 英雄也就此打住,并没有得理不饶人。 为了缓解此时不太愉快的氛围,给彼此之间找个台阶,也有可能是为了转移雨彤的注意力,避免她万一生气记仇(极有可能),英雄提议出去打一会儿羽毛球,顺便可以放松身体,呼吸新鲜空气。 雨彤确实好久没有打羽毛球了,现在有人陪,正合心意,便顾不得纠结面子问题,很快答应,何况又是为了她的健康着想。迅速的和英雄换了运动鞋,兴高采烈地拿上拍子和球就飞奔下去了。不过由于阳光充足,紫外线太强,没有在小区内,而是转战去了附近的羽毛球馆。 英雄一向反应很灵敏,速度也很快,现在有了这种身体,算是一个非常称职的陪练了,俩人痛痛快快打到酣畅淋漓,气氛和心情都变得大好。 中途休息时有两个美女经过他们,在旁边打起了球。她们身材高挑修长,长相也眉清目秀,又正值妙龄,整体看起来也神采奕奕。很快吸引了球场很多人的目光。但雨彤的注意力和别人不同,完全放在她们的装备上了,至于其他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已经被大脑自动有效过滤掉了。像检索需要关键词一样,自动识别出:她们使用限量版红黑相间的高弹性碳素球拍,有点丑但是专业的羽毛球鞋(审美标准仅代表雨彤个人),看起来很稳定的鹅毛球,连脚腕都恰到好处地露出品牌标志的羽毛球袜,总之就是一整套专业装备全副武装。 可转眼再低头看看自己装备,除了两只65块的双拍,匆匆出门的穿的跑步鞋,只剩一件和隔壁大爷的同款白背心。不仅手里的球拍不香了,连带着羽毛球也感觉更飘了。是羡慕中夹杂着嫉妒,或许还有些许自卑,总之五味杂陈,可能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英雄觉得费解,一脸疑惑,明明没有到限定时间就叫嚷着走,并不符合她平时凡事不肯吃亏的习惯,但又不明白为什么,尽管不尽兴,也只好先答应下来,悻悻地和雨彤离开了羽毛球场。直等回到家才开始将好奇一股脑儿全部都倒了出来。 为什么突然回来啊? 是不舒服吗?还是累了? 刚才明明很开心,为什么这会儿不讲话了呢? 你看到刚才那两个漂亮小姐姐了没? 我们什么时候还去啊? …… 雨彤将桌上整整一大杯水一饮而尽,若有所思许久,时不时抬眼悄悄英雄,再低头看看自己。暗自思索到:英雄和自己的关系非比寻常,是比朋友更亲密,却没有亲人那么拘束,更不像恋人需要保持一定距离的第四种关系,对他大可不必隐瞒,直接讲真实心里话就可以。 就是不想打了啊。 没有不舒服,这点运动量完全没问题。 刚才打球确实开心,不讲话只是暂时没有想好怎么说。 何况两个美女那么显眼,怎么可能看不到呢。 有机会下次再去吧。 不等雨彤再一条条解释,“这个我电视上讲过。”英雄不耐烦的打断她,一脸不屑却又不厌其烦道,“当代社交小常识,下次约等于星期八,改天就是32号,以后就是遥遥无期,有时间就是梦里。” “因为自己穿着和装备太辣鸡,所以不好意思打了,这个回答你可满意?”雨彤此时不顾面子脱口而出,不再有丝毫隐瞒。眉毛也皱到一起,撅着嘴,一脸不快。 平时最会察言观色的英雄这次却没有理会,不依不饶、步步紧逼,“打羽毛球仅仅是为了比装备的好坏吗?装备对技术的影响力能达到全部吗?不同价格的球拍可以收获不一样的快乐?”一连串的问题使得雨彤哑口无言。 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幽幽的说了些酸话,“人靠衣装懂不懂?穿的金贵起码收获更多的关注度。这样全套装备更具有仪式感。” “那么,你记住那两个小姐姐的长相了么?” “事实上——没有。”雨彤虽然和英雄讨论,但并不妨碍她说实话。 虽然现在并没有说服雨彤,但英雄哪里就轻易死心,继续追问。“所以,幸福只是比较来的吗?不是在乎自己拥有什么,而是在意自己比别人多些什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眼前的场景似乎似曾相识,往事突然浮现在眼前,雨彤不禁陷入回忆中。有一年的元宵节,奶奶破天荒的给雨彤买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手工制作红纸灯笼(她算是留守儿童,平时生活支出全靠爷爷奶奶退休金,一家人生活都很节约)。还是个孩子的她兴奋极了,催促着大人点燃蜡烛,就立即出门准备找小伙伴们炫耀。谁知等来一群人之后却意识到自己的红纸灯笼,在一堆塑料灯里显得那么另类和格格不入。 现在看来,闪着诡异灯光、会唱歌的塑料灯笼设计粗俗又廉价,配色难看、带着杂音的歌曲对于元宵节也不合时宜,简直一无是处,想夸都无从下口。那么,是什么改变了自己的看法?是审美,是眼界,抑或理智,还是逐渐放下的虚荣心? “现有的9双运动鞋都不能穿去打羽毛球吗?全套装备才算仪式感?“雨彤渐渐被英雄的话拉回现实。“打羽毛球是爱好还是工作?以后会往运动员方面发展吗?还是装备能完全决定你的水平?” 第八章 普通人 “也不是。”雨彤老老实实的回答,“减震,防滑,重量轻就行。” 雨彤对于自己有几把刷子,配不配,是清楚明白的。虽然喜欢羽毛球,但仅仅是个人爱好,还是那种懒得去,无聊时候才想起来的兴趣爱好,连热爱都算不上,水平不仅远远够不上业余组,也进不去少儿组考核,可能就连健身爱好者公园大爷大妈都没法比。 “装备这种东西只能锦上添花,起决定性作用的肯定还是个人能力水平。”雨彤虽然诚实,但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几句,“我们人类管这个叫攀比,或者虚荣心作祟吧,不止是我,大部分人都会有的。” 英雄没有说话,歪着头,瞪大眼睛,盯着她,抿了抿嘴唇。虽然并没有说话,但是分明在问:既然道理都懂,为什么还要因为装备这种不占决定性因素的东西回来? 雨彤决定稍微拔高立意,略微思索了一下,声情并茂、满怀感情,“这是对美好的事物的向往,对品质生活的追求,是一个积极向上的人对生活的热爱。”说到最后忍不住指了指自己,一脸得意。 英雄则不动声色,默默地打开了衣柜,鞋柜,化妆台上的抽屉。“这些东西你不是已经拥有了吗?” 放眼望去,几个柜子的确被塞得满满当当,由于英雄太大力开抽屉,震得化妆台和墙壁之间舍不得扔的好看的购物袋都掉了出来。 “这些都是便宜货,不值一提,谁稀罕啊。”雨彤环顾四周,漫不经心地撇了撇嘴,似乎有点遗憾。 对面那张帅气的脸此时浮现一种神秘莫测又诡异的笑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也展露着笑意,温柔优雅地伸出一只手,修长又白皙,五指自然并拢,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轻轻划过梳妆台,伴随而来的是一声清脆的响声,一个深棕色玻璃的精致小瓶子连同里面的液体刹那间绽放在了地板上,同时浓烈的香气顿时充满整个房间的,不用风吹,层次分明,深呼吸或者轻嗅甚至可以闻出好几种不同的味道。 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仍然咄咄逼人,没有意识到刚才的举动已经惹恼了对方,“既然都是便宜货,又不满意,何必留着呢? 气得雨彤嘴角抽搐、牙齿打颤。但病从口入,祸从口出,造成如今这个局面也算是咎由自取。英雄还是小猫咪身体时吓唬似的轻轻拍了几下,反而以为是跟他玩耍更开心地撒欢儿跑,如今长成人类模样,连吓唬的条件都不具备了,只能靠讲道理来说服。 她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保持镇静,目光穿过英雄的身体向后看去:塞得要溢出来的衣柜里有当季可能要穿的衣服,可仔细瞧着,除了每次出门总是缺少的那么一件衣服外,无用累赘的倒是不少。发福过后穿上显胖的窄脚牛仔裤、一时冲动买下的死亡芭比粉荧光连衣裙、表姐好心送来的品牌老气上衣、买来却从来没穿过的衣服,只是因为觉得没有另外一件合适搭配它的单品,甚至还有几件因为自己洗涤方式不当导致有点发白的桑蚕丝衣物。至于化妆品,无用踩雷的、不适合自己肤质的、跟风种草的那更是数不胜数。再说鞋子和包,倒是每一双每一件都保养的很好,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柜子怎么都放不下了。 可雨彤怎么能被区区一只小猫咪问倒、打败呢?就算自己被打败,也要念着仅仅因为举个例子,就光荣牺牲的50毫升棕色小玻璃瓶,不能让它白白因此挂机,含冤而去。一边心疼地盯着破碎块,一边耐心的解释,“你看,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只是一个基本配置,就是大家都有,明白吗?人嘛,都是有追求的,希望拥有更多更好的资源、更大的空间和更充分享受的自由。“怕英雄听不懂,又急忙补充了一句,”就像小猫咪,也更喜欢更好吃的罐头和更多种类的肉啊。 前面听懂没有暂未可知,一句触及利益相关,英雄高兴的两眼放光,马上就打断雨彤的长篇大论,“罐头?什么罐头,罐头在哪里?还有别的肉啊,快让我看看。” 只是打比方而已,雨彤再三强调。“我也想给你,和我自己更好的生活,但是现在还达不到那种程度。需要付出更多精力,更多的努力才有可能得到。“ “努力之后会怎样啊?”英雄看似貌不经心随口一问,并没有抬眼。 “就会获得我刚才说得那些,比现在更多更丰富的一切。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雨彤眉开眼笑,误以为对方完全理解了自己的意思,认同所说的话。自以为诠释的很充分,却没有注意到恰恰这个看似合理的解释,偏偏也是亲手给自己挖下的坑。 “这么说来,目前的状态,你不喜欢的廉价东西,归根结底就是你的问题,既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还不够努力喽。“轻飘飘的几句又顺口的话此时听起来那么刺耳,气的人肝儿疼。哑口无言的她只剩下喘息声,目瞪口呆望向对方。 “其他人呢?全都过的比你好吗?”英雄继续提问。 “也不是,两者都有吧。”刚才的解释全都显得苍白无力,雨彤只好老老实实逐字逐句回答。 “比你好的是因为比你厉害,那不如你的呢?不够努力吗?他们要如何努力?” 再次哑口无言。想了一会儿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啊,普通人怎么会懂得那么多啊?” “我不明白。”英雄挠了挠头,眉心也皱成了川字,一脸困惑。“既然明知自己是普通人,又承认自己不够努力。同时说过普通人不懂为什么能拥有更好的生活。却仍旧想得到比其他普通人更多?” 这不就是典型的努力配不上野心吗?这哪里是向往,明明就是妄想。亲口承认自己这么辛苦努力,却只能做一个普通人已经够困难了,还要直面问题本质:比除了没有将努力付诸于行动更可怕的是,不明白努力方向,以及会造成怎样的结果,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意识到这些,雨彤几乎要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