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太平镇夜谈 一六三八年,崇祯十一年,春末。 太平镇,一栋旧宅内,两个一老一少的男人正在低声交谈着。 “宁宇,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让你去京都跟随太子。 你比太子大不了几岁,这就是你与其他人比的优势,所以现在加入东宫卫队是最好的时机。 当然了这只是我的看法,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愿,你要仔细的斟酌考量!” 坐在主坐上的是一名中年长须男子,看着有四十来岁的样子。 长得短眉圆眼,塌鼻小口,一张圆脸上虽尽是黝黑的风霜痕迹,但又满是苍劲的线条。 他眼睛灰色,神情又显颓败,可顾盼之间,又能露出一股沉重的戾气来。 其实他今年才刚过三十,只是看着像大了十岁似的,也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名叫张献忠。 对面的青年男子名叫李定国字宁宇,他今年只有十八岁。 在十岁那年就成了农民起义军的一员,并认张献忠为义父,改名张定国。 现在,张献忠有意让张定国加入太子朱慈烺的东宫卫队,所以又让他把名字改回了李定国。 年前,张献忠被左良玉击败后,受朝庭招安授予副将,驻地王家河,易名太平镇,以示休兵。 张献忠虽被招安,可他既不按原安排遣散义军,也不参加对李自成部义军的战斗,而是把守一地加强军事训练,保持自主权。 年仅十八岁的李定国已经是张献忠军中的一员高级将领,军中地位可排在第五位。 李定国心中犹疑,他深知义父脾性,绝对不是一个甘心失败的人。 而李定国是不同的,他早已厌倦了这种“整日做贼”的生活。 也早就想与现在的生活彻底脱离,却一直没有机会。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只要加入东宫卫队他就可以挺着脊梁做人了。 李定国深知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的时机,而这个时机对自己来说是又何等的重要。 现在的生活虽然是悠闲轻松又自由,但起义军装扮得再好也改变不了做贼的本质。 多年战乱下来,起义军早就失去了农民百姓的拥戴,也无法被朝廷容忍,终究会有灭亡的一天。 张献忠虽然接受了诏安,但起义军首领的身份是一个痼疾,这是一种无法治愈的重病。 此时张献忠内心里比以前更加在意掌控权力,也比以前更加畏惧丧失权力。 对于他和他这样地位的人来说,丧权与死亡等同。 但是李定国与他不同,他是一个正直的人,早就厌倦了做那些危害百姓危害国家的事情。 李定国心里欢喜,但表情却如同所有犯了过错而遭呵斥的小儿一样,惶恐不安。 张献忠看在眼里,心里舒服了不少,那种好似被人背叛的感觉也在刹那间消失。 心思转了一圈后,李定国脸色恭敬却不失亲近地回答道,“义父,听闻太子只是一个不及弱冠的孩童,孩儿不愿意跟随他,孩儿只想继续待在义父身边。” “我也一样不愿你离开,但形势逼人,为父不得不多做打算。” 不知不觉间,张献忠的自称有‘我’变为了‘为父’。 只听他长叹一声后,又道,“前日李自成大军在魏家坡再次大败,目前连为父都不知道他的去处了。” 再一次长叹息后,张献忠继续说道,“这天下还是朱家的,义军始终是无法得天下的!” 张献忠越是这样说李定国就越是不敢表态,他深知张献忠不仅心性多疑,而且还嗜杀成性,暴虐异常。 面对着虚伪的张献忠,李定国小心说道,“义父,朱家现在是内外交困,义军还是有机会得天下的,义父也该拥得天下!” 张献忠点头满意义子的回答,他稍微放下一丝戒心,轻声叹道, “为父也留存了点希望,不然也就不会继续保留着义军了。 要你加入东宫卫队也是多留条后路,而且你还是太子钦点的人。 想来太子也不会猜忌于你,只要好好表现你有被太子重用的机会。” 太子朱慈烺组建东宫卫队,他亲自钦点的人不是犯错被贬的就是默默无名之辈。 所以朱慈烺钦点已经诏安的前叛军大将进入东宫卫队任职是毫不唐突的也不会让别人感到太大的意外。 “既然如此,孩儿愿意听从义父安排。”李定国挺身立正语气坚定地回答。 可随即又耍赖般说道,“如果孩儿受不了那孩童的气,义父要允许孩儿再回您的身边!” 张献忠哈哈大笑,又重重拍了一下大腿后,说道,“当然,你永远都是父亲的儿子。 你既然能被太子钦点,那肯定会被他记住,所以你不要空手去,不仅要挑选一些精锐跟随,还要带上钱财去。 那小儿组建东宫卫队肯定是缺钱的,多带些无用的浮财,对你的前程大有好处。 全天下都知道义父有钱,反正这事是藏不了,所以你就把龟山藏宝洞内的宝藏全都带去献给太子。” 张献忠对官府腐败官僚无止境的索贿、敲诈早已深恶痛绝。同时也深知钱财的重要性。 而龟山藏宝洞内的宝藏价值白银百万两,这笔钱对李定国在太子心中奠定地位非常重要。 同时他也心知肚明,不管如何做,有起义军大将军身份的李定国都是出身不正,难免不会被他人排挤刁难。 这笔钱权当是破财免灾了,不仅是免李定国的灾,更是免他张献忠的灾。 张献忠的另一个想法是,太子不是看重了李定国的能力,而是与别人一样都看上了他的钱。 张献忠认为这才是太子钦点李定国的主因,现如今他蛰伏在小小的太平镇,需要用这笔钱免灾。 只要朝廷不再强制他解散义军,他甚至愿意出更多的钱,这几年他可是抢掠了无数钱财,三五百万的银两还是有的。 李定国也渐渐明白了张献忠的用意,虽没心凉,但心里对张献忠的满腔感恩之情也减少了三分。 张献忠这样做,不仅是要搭上这百万银两还要搭上他的性命,为的就是换来他东山再起的机会。 试想,张献忠一旦复反,太子还能够信任他吗,太子即使不杀了他也会把他给囚禁起来。 张献忠又说道,“太子组建东宫卫队也就是玩玩而已,上战场打仗是绝对没有的事情,所以你去那里就等于享福了。 等义父需要你的时候,还是会把你给叫回来的,一样的重用你!” 李定国是一点都不相信张献忠的这句话,以他生性多疑的个性,是绝对不可能再重用自己的。 李定国心里也有了打算,如果太子不计较他的出身,并信任他重用他,那么他就真心实意的跟随太子。 如若不然,那么他就找机会偷溜,他还年轻,自有奔前程的去处,绝对不能枉死了。 太子组建东宫卫队的公开消息是,要先组建四神卫,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卫。 太子搞出这四神卫的名头,在朝廷看来,太子就是在玩过家家的游戏而已。 所以就没有人当真,崇祯帝也仅拨给东宫白银一百万两而已,其它的战马、兵将、军械、物资是一概没有。 虽是如此,但想要加入东宫卫队的人员也是多如牛毛,还有不少带资入军的。 还有个可靠消息是,崇祯帝与太子关系冰冷。 但明朝从没有换太子的先例,只要朱慈烺不死,崇祯想要换掉太子是基本没有可能的。 所以,这些人图的就是将来能获得一个从龙之臣的名头,好青云直上。 李定国拱手,态度恭敬地说道,“义父,龟山藏宝洞内的宝藏孩儿可以带去,但是挑选精兵强将跟随还是算了吧。 只挑选与孩儿年龄相仿的百人就行。人少,在必要的时候就可以快速撤离。” 李定国表态,不会跟太子一心,这让张献忠高兴的哈哈大笑, “儿子你尽管放心的前去,以后的所有事情为父都会为你安排好的。 百人是少了点,你就再挑选一些战马,一人三骑,这配置可不比关外清狗的八旗军差了。” 李定国点点头感觉还好,张献忠也不是完全没有情意的人。 话又说回来,他们这些人身份复杂,身披张献忠叛军前卒子和东宫现任小卒子两重身份。 今后他们不管效忠谁,都会是另一方的叛徒,这也让他们极难获得两方人的认可。 李定国敢肯定,虽然自己与太子从无瓜葛,但被钦点就是最大的嫌疑,张献忠已经不会如以前那般信任自己了。 突然间,李定国心中悲凉,他本是忠义之人,可形势却逼得无从选择。 现在的他是既被张献忠怀疑也不可能得到太子的信任。 第二章紫禁城 第二章紫禁城 时间回到一六三七年冬,紫禁城。 进入十月后,气温骤降至零下十几度。 又一连下了几场大雪,整个皇宫朱墙金瓦,白雪皑皑。 平日里多是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以及充满压抑和幽怨戾气的皇宫。 在这鹅毛大雪的覆盖下也有了一丝圣洁的感觉。 其实,小冰期的降雪很不温柔。 暴风卷着鹅毛般的大雪把整个紫禁城的建筑都染的雪白,隔着窗户都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寒风。 钟粹宫的房门刚打开,风就卷着雪片打在人的脸上爆裂开来,又凉又疼。 这样的天气实在不适合出门,何况是元气大伤还没康复的大明帝国太子——朱慈烺呢?! 重生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多日了,可隆兴和还是无法接受自己成了太子朱慈烺的事实。 也难以融入进这个封闭到让他窒息的世界,皇帝崇祯更是以保护他为由下旨,太子足不能出钟粹宫。 “殿下,外面下着大雪,您不出去行吗?” 身后,一个头扎包包头,身穿浅粉色宫装长裙,脚踩的淡蓝色绣鞋的漂亮小宫女,燕子似的追过来。 极灵活的一双大眼睛眨呀眨地望着他,同时面上带着央求的神色。 朱慈烺回头看着脸盘儿还很显稚嫩的小侍女,问道,“你是太医东方毅明的女儿,叫东方芸?” 东方芸匆匆止住身体,羞怯地任敛一礼道,“我……奴婢东方芸,今年虚岁十三,入宫三天了。”刚进宫三日的她总是弄错了自称。 这时,后方突然窜出几个年老的宫女,先用标准的宫廷日常行礼方式向朱慈烺行礼。 鞠躬以臀部为轴心,将上身挺直地向前倾十五度,双手自然放于小腹前,右手握左手,虎口处交叉,脚跟并拢,脚尖打开成内圆。 “殿下,安!” 一个年龄有五十多岁的宫女不等朱慈烺回话,就转身推到了东方芸。 紧接着就厉声斥道,“教你的规矩是不是都忘干净了?既然你在房中练不好,那就去雪地里练好了!” 她的话音刚落下,身后的几名中老年宫女就把东方芸如小鸡一般架了起来。 东方芸吓得小脸苍白,浑身发抖,但还是用牙齿紧紧咬住下唇,不敢让哭声冲了出来。 整个过程全都是在朱慈烺这个太子的眼皮子底下发生,她们也完全无视了朱慈烺的存在。 这几名强势的老宫女是内阁精挑细选出来,并安排在钟粹宫服侍朱慈烺的女婢。 当初内阁的提议是以年六十以上女婢事东宫。 上报后,周皇后以年六十以上女婢体衰为由拒绝,于是就把这些强势的嬷嬷选进了钟粹宫。 这几名奴婢来到钟粹宫后仗着自己来头大,又是在宫里待了几十年的老人,所以处处管着朱慈烺,一点自由都不给他。 三日前,朱慈烺被人下毒(身亡)救醒后,周皇后就把御医东方毅明之女东方芸召进宫伺候朱慈烺。 自有明以来,东方家就是宫廷御医,代代相传从没断过,这次朱慈烺中毒就是被东方毅明救活。 东方芸有京师医药小神童之称,不仅学到了东方家的医术,她的嗅觉、味觉更是远超常人。 她三岁就能背诵《黄帝内经》、《难经》、《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经》,五岁就会煎药。 今年虚岁十三岁的她仅凭着闻药汤与尝药汤就能准确说出汤药是有何种中草药煎成,而且从不会出错。 隆兴和重生成为太子朱慈烺之后,他没有换掉钟粹宫一人,而是全都把他们留了下来。 钟粹宫不大,奴婢却是不少,太监宫女加一起超过百多人,但有资格住在钟粹宫的奴婢却是不多,仅有十几人而已。 这几天他还是装着原来那副软弱可欺的样子与奴婢们相处,隐忍自己的脾气,暗查毒害自己的幕后黑手。 朱慈烺的实际年龄与历史记载的年龄不同,他的年龄是被清狗篡改了,他生于一六二七年,今年虚岁十一。 朱慈烺的妹妹长平公主,朱媺娖十六岁时,崇祯帝将其许配给都尉周显,时间是一六四四年,可清狗却把她出生的时间改成了一六三零年。 由此可知,清狗记载的明史都多么不准确,尤其明朝的皇族档案更是被篡改的面目全非。 朱慈烺出生是一六二七年,朱媺娖和朱慈恒是龙凤胎,出生于一六二九年,只有朱慈炯的出生时间是准确的一六三二年。 朱慈烺虽然比东方芸小了两岁,但却比她还高了点,轻声说道,“王嬷嬷的提议很好,我……” “殿下,您应自称本宫或者孤!”王嬷嬷很霸道,直接打断了朱慈烺的话。 “孤,谢王嬷嬷的提醒!” 朱慈烺看着她们几人身上单薄的衣服,又看看飘落的大雪,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孤也憋坏了,正好一块出去透透气,你们几位就一块陪着吧。” 朱慈烺说完后,也不给她们反应的时间,直接走到院中承受风雪的侵袭。 “殿下,外面太冷又下着大雪,您不能出去!殿下,您身体还没有康复不能出去!”王嬷嬷一边喊一边快速追了出去。 朱慈烺裹紧一下身上的披风,温和地笑道,“王嬷嬷放心,孤不会走出钟粹宫的范围,就在这院中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王嬷嬷无奈,只好紧跟在他的身后,后面的那几名中老年宫女也架着东方芸一块出来了。 大风一吹,硕大的雪花不是打在脸上就是顺着脖颈灌进身体里,瞬间功夫就把人冻个透心凉。 这些厉害的嬷嬷们再也顾不上教训东方芸了,个个都卷缩着抱紧身体。 朱慈烺脸上神态惬意,好似很享受这样寒冷的暴雪天气一般。 又冷又委屈的东方芸也卷缩着抱紧身子,她很想哭,却又不敢哭出来,也不敢让眼泪流下来。 突然,一个身穿白色披风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紧接着她整个的身体就全被裹进了披风里。 太子的身体很暖和,还有淡淡的香味发出,这让已经快冻僵的东方芸不自觉的抱紧了太子的身体。 一会后,等她反应过来,想要松开的时候,又发现太子的手臂已经环住了她腰。 “呜……呜呜……呜呜呜。” 此时此刻,东方芸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朱慈烺的胸膛上万分委屈的哭起来。 东方毅明有三子一女,东方芸是家中幺女,每天都过着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的日子。 可,自从进宫后,仅仅三天时间她就尝到了十三年都没有经历过的委屈。 这让她悲由心生,趴在朱慈烺的怀里哭声不停,身体也因为哭泣一抽一抽的。 朱慈烺受她影响,眼圈也变得微红,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安慰。 前世,朱慈烺也是个有女儿的父亲,可因为他是一名军人,要经常执行各种任务,让他常常自责,对女儿的关心很不够。 是的,朱慈烺是个兵,还是个很不一般的兵,接受过各种各样的最艰苦的训练。 所以他抗冻的意志力不是常人能及的,何况此时他身上有一件非常暖和的雪狐裘皮披风,怀里还抱着一个散发着热力的姑娘。 此时,王嬷嬷已冻得牙齿咯咯作响,身子也抖的跟筛糠似的,“殿……殿……殿下,外面……太……太冷,回……回屋吧!” 朱慈烺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温和笑容,亲切地笑道,“王嬷嬷,孤,本宫,孤,本宫……王嬷嬷你说我应该自称那个才好?” “殿下……”王嬷嬷的嘴唇冻得完全变紫,嘴里一边发着哒哒哒的声音,一边向外吐字道,“都,都好!” “都好?” 朱慈烺脸上的温和笑容突然消失不见,然后换上了一副纠结的模样。 第三章寒夜俏佳人 晚上寒风凌虐,太子暖阁里,东方芸坐在床边,手中捻着绸缎手工刺绣被面,一手托着腮,看着床上正在睡觉的人儿。 她时而恬静,时而沉思,时而努嘴,时而露笑,时而大胆的抚摸一下他漆黑如缎的长发。 女孩的心思真的是单纯又复杂,看着他时东方芸感觉很安稳很踏实。 可偶尔又能让她莫名其妙的很慌张,脸红的也如煮熟的螃蟹一般。 想着想着就打了个困顿的呵欠,十足的懒洋洋模样。呵欠打完,又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来。 困意浓的时候,她就揉眼睛,可揉了片刻,就索性往床上一趴,把脸埋进手肘里,看样子像是要打个盹。 朱慈烺此时正在熟睡中,只是睡的不安稳,偶尔会哼唧两声,皱皱眉头。 下午虽然狠狠整治了几位胆大妄为的嬷嬷,但他也跟着受了不少罪。 他被冻得不轻,再加上身体孱弱,还没康复的身体又开始发烧了。 晚饭后,他身体的不适感已经变得激烈起来,肚子也折腾的厉害,吐了一次。 东方芸这个贴身医生赶紧让他躺床上,又给他熬了一副汤药喝上,这才睡着了。 不知何时朱慈烺睁开了眼睛,发现东方芸趴在她的身边睡着了。 白天,钟粹宫所有厉害的嬷嬷都被朱慈烺狠狠整了一番,全都被冻病回房休息了,这让东方芸第一次感觉到了自由。 朱慈烺刚将东方芸放在床上,就听她传来了轻微的鼾声。他不禁有些心疼,这才是她本来该有的样子。 身为太医的女儿,她的生活肯定是富足快乐的,是自己改变了她的幸福生活。 在暖床的作用下,她的额上微微沁着细汗,脸上也带了一层娇艳的红色。 纤细又不显柔弱的她,就这样安安静静的样子,看起来比白日里更美丽了几分。 朱慈烺忍不住感慨起来,周皇后的用心足够良苦了,只是可怜了这个女孩,不知道她明不明白,她的身份已经变了,她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她不仅回不到过去,就连出宫都是困难的事情,她今后多半的人生都要被困在这深宫里了。 不知东方芸是在何时睁开了眼睛,朱慈烺发现的时候,东方芸的一双眼睛正在直勾勾的看着他。 可,她又好似什么都看不到一般,静静地没有半点的动作。 她的下巴尖尖,肤色很好,细白嫩滑,在灯下看来更是晶莹如玉。 她哭过的眼睛还有些微红,楚楚模样,我见犹怜。 良久后,朱慈烺轻轻地‘咳’了一声,东方芸惊得如兔子一般窜了起来。 脸上脖颈上的肤色也艳得像个红孩儿一般。 朱慈烺笑看着她,觉得她越发俊了,粉面像一朵桃花,含蕴着春光少许。 可,眉目间又露出了慌张的神色,口颊间也充满了柔和。 此时的东方芸对朱慈烺来说,有着一种不可言传的吸引力。 她高挑身材摆出的造型还透着俏皮,不觉看得呆了。 “殿、殿下发烧了,我……奴婢今晚是留在这里照看……” 东方芸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脸色是更加的红艳起来,因为她已经发现此时是她在太子的床上,太子在床边站着。 “我……”仅吐出一个字,大颗的眼泪就滴了下来,连辩解的勇气都没了。 “是我把你抱床上的,东方芸……” “殿下,奴婢在。”东方芸爬下床,没来得及找鞋子,赤着脚站在地上。 “东方芸,我会让你比在家里的时候更快乐更幸福……会给你一个最美的人生。” 东方芸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抬起了头,水晶般的黑眸牢牢盯着他。 “殿、殿下发烧了,奴婢今晚留在这里是为了照看殿下……” 东方芸的声音如犯错的孩子,细得像蚊子。 “殿下,我……奴婢就坐在这里什么都没干,真的什么都没干……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就躺床上去了。” 东方芸的声音细若蚊蝇,不过此时夜深人静,朱慈烺还是听得清楚。 东方芸揪着衣角,窘迫地红了脸。刚才太子的话她不是没有听懂,她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我把你抱上床的,我刚才说过了。”朱慈烺看着她,唇角的弧度柔和美好。 朱慈烺轻轻地把她推到床边坐好,然后找到她的白色长袜,蹲下身子给她套在她的那双雪白匀称的纤足上。 “殿下……”东方芸僵直了背脊,看着他再也无法说出第二个字来,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 古代女子的地位都是很卑微的,别说太子了,就是她未来的夫君都不可能为她穿袜子、鞋子。 这时外面传来了走动的声音,是下人们进来了,此时已经快到辰时,是他起床的时间了。 朱慈烺给她穿好袜子又给她穿上鞋子,然后起身笑着说道,“你的耳朵没有听错任何一个字。” 东方芸还在愣神中,太子的笑容在烛光下格外耀眼,精致的五官无与伦比,乌黑的长发光可鉴人…… 太子若是身为女子,的确是人世罕有的……绝色,能跟在这样的男人身边,让她有种还在梦中的感觉…… “殿下,奴婢心里的怨气一点都没有了,奴婢心里高兴极了,奴婢很开心很开心……” “太子殿下起床了!”下人地喊声打断了东方芸的话。 东方芸咬了咬下唇,偷瞄朱慈烺一眼,陡然间深吸了一口气,努努嘴道,“太子殿下的话我都记牢了,太子一诺……” “无数马也追不回!”朱慈烺给她补上了后半句。 “从今之后,东方芸就是太子殿下的人了,奴婢……要报答你……”东方芸声音很细,前面的话朱慈烺还能听到,但后面就真的听不到了。” 朱慈烺再次很认真地给她补上下半句,“对,所以你就在床上报答我了!” 东方芸听在耳中,小脸涨得通红,身体也晃了晃,一副随时都会晕倒的模样。 朱慈烺憋不住笑了起来,伸出手去,拉住了她的左手,她的手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力量。 这一幕恰好被一名闯进来的宫女看在眼里,让坐在床沿上的东方芸慌张无措。 第四章追查凶手 来到这个世界,不管他愿不愿意都要接受这个现实,排斥与抗拒都是无用的争斗。 面对无法改变的事情,豁达的接受面对是最好的心态 现实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干嘛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追究那些有的没的。 所以朱慈烺的思路很清晰,现在他被困紫禁城,囚于钟粹宫内。 他首先要做的事,是先走出钟粹宫,然后图谋脱困紫禁城。 第一件事很简单,只要他身体好了,崇祯帝就没有理再禁足他了。 但第二件事却是极难的,这难度不仅来自崇祯帝,还有朝臣们的阻力。 朱慈烺还没见过崇祯帝,但从史料记载中分析,崇祯帝的个性是刚愎自用,无治国之才却又抱负远大。 简单用四个字概括,好高骛远。 这类人是最难缠的,因为这样的人多会是疑心重的人,这样的人不信任天下人。 很久之后,朱慈烺自语道,“查找毒杀自己的凶手就是脱困的唯一办法。” 饭后,用炭火取暖的室内让朱慈烺有些昏沉,王嬷嬷那几人都没在,就没人盯着他。 更没人时时刻刻提醒他,这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让他第一次有了钟粹宫主人的感觉。 走出房间,掀开帘子,只见阳光明媚,后院中的几棵红梅花芬芳吐蕊,白雪皑皑中,精神抖擞,分外明艳动人。 深呼吸一口,伴有花香的凉意从鼻端一直冲进胸腔,把昏沉的感觉瞬间就驱散的干干净净。 “殿下,今日的精神好了很多。” 东方芸站在朱慈烺的身后虚扶着,一张稚嫩的小脸上挂满笑意。 “我精神好,你占了一多半的功劳。” 朱慈烺笑着抓住一枝梅花,扯断后递给了东方芸,“今日的你人比花娇。” 东方芸美滋滋地接过红梅,努努嘴,突然道,“殿下你很坏呢!” 她的脸蛋儿如手里的红梅花一般娇艳。 朱慈烺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又故意逗她道,“要不我改了?” “不嘛!”东方芸头摇的比朱慈烺用力多了,俏皮地吐吐舌头,“殿下最好了。” 东方芸刚入宫三天,还没接受过宫中培训,还能展示出她随性、活泼又灿烂的一面。 朱慈烺笑着点点头,真心希望她能把这份纯真保持下去,同时他也有责任保护好她的纯真。 但,要在皇宫里活下去,阴谋诡计少不了,勾心斗角不可缺,防人之心与害人之心也不能没。 在如今的环境下,要想活得好,不去害人是不可能的。 虽然觉得很灰暗,虽然很不想这样,但此时的朱慈烺就在筹划着怎么去害别人。 “殿下,王嬷嬷几人只是受了风寒,三五日就能好了,那时候我们又要被欺负了。” 东方芸咬着下唇,有些犹豫的说出了这番话。 朱慈烺眉毛一挑,眼睛暗了一下,她小小的年纪也已经有了算计的心思。 朱慈烺冷笑道,“很好办,你给她们加点药,让他们好不了但又死不了就行了。” “这……这……怎么行!”东方芸的脸上全是惶恐,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别顾虑太多,我需要你这样做。”朱慈烺抓住她的手说道,“我要调查被人下毒的事情,她们在会妨碍我查案。” “可……可我不敢,父亲从小就告诫我,医者不能有害人之心。”东方芸受惊过度,泪珠开始在眼眶中打圈圈。 让几个嬷嬷卧床不起,这对东方芸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她也非常非常想帮助太子,可又无法说服自己去干这种违背原则的坏事。 东方芸入钟粹宫根本不是她的选择,她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反抗机会都没有。 几日前,她被皇后的一道懿旨召进了钟粹宫,她连与父母好好分别的时间都没有。 有好些话,都是她的父母在送她来的马车上说的。 那时候父亲就告诫她,太子好她就好,太子再出被毒害的事,她第一个死。 所以,从她进宫的那刻开始,她就小心翼翼地,但凡是需要入太子口的东西,都必须先经过她的确认与同意才可。 她全心全意的做好自己的工作,也从不招惹任何人,也都以卑微的形象出现在钟粹宫。 但,还是有人看她不顺眼,想着法子整治她,这让从小就锦衣玉食,珍珠宝贝似的养大的她有了无限委屈。 万幸的是,太子殿下是个好人,不仅对她好,还保护她,不让她受委屈,并惩罚那些让她受委屈的人。 所以,她拒绝帮助太子殿下,让她的心里非常非常难过,她控制不住地想要大哭一场。 “傻丫头,我是故意吓你的,怎么可能去让你做这样的事呢。”朱慈烺哈哈一笑,灿烂又阳光。 东方芸观察着他的脸,很温和,很好看,嘟嘴道,“你就是坏!” 朱慈烺捏了捏她的小脸,她脸上泛着红晕,煞是好看,“是你说,喜欢我坏的。” “那也不能老骗我,你刚才差点吓死我了,我都想哭了呢。” 东方芸拍着胸口,在棉衣的遮掩下,还看不出她的发育来。 朱慈烺轻轻一叹,又问道,“芸姐儿,我一直想不明白,那日我是怎么中的毒?” 东方芸看着他,内心纠结着,咬着嘴唇,很为难的样子…… 最后,东方芸还是把心一横道,“当时我不在现场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中的毒,但我偷听到了父亲的一句话,殿下是夹竹桃叶中毒。” 反正我是他的人了…… “夹竹桃叶?” “夹竹桃开花很好看,但怕冷,所以在北方都是大户人家才能养……” “芸姐儿,你是提醒我,去查养夹竹桃的人?” “起码是有关联的。殿下,宫里养夹竹桃的人很多……” 夹竹桃叶是一味中药,有强心利尿,祛痰定喘,镇痛,去瘀功效。 还能治心脏病心力衰竭,喘息咳嗽,癫痫,跌打损伤肿痛,经闭等,所以宫里有很多人养夹竹桃树。 朱慈烺点了点,有了头绪,让他心里突然间轻松了一大块,同时距离案件的侦破也不远了。 第五章找到线索 任何犯罪都具有犯罪的动机和目的,只要方法正确,就没有查不清的案子。 而朱慈烺被人下毒的动机与目的是最容易猜到的,那就是有人不想让他再当太子了。 他要是当不成了太子,那谁最有希望顶替他呢? 有了这一点,他查案的范围就大大缩小了。 良久之后,朱慈烺问道,“芸姐儿,夹竹桃叶很苦,下毒的人用什么办法让我吃下去呢?” 东方芸想了一阵后说道,“我是在殿下中毒后的第二日才来的钟粹宫。 当时的现场我一无所知,但我偶尔听到你喜欢吃甜食……” 朱慈烺一边点头一边自语道,“钟粹宫就有小厨房,也有制作甜食的厨娘……” “钟粹宫没有养夹竹桃树,这东西又有毒,没人敢光明正大的带进来……芸姐儿,咱们沿着钟粹宫的墙走一圈吧。” 朱慈烺开始沿着钟粹宫的宫墙走,看似闲逛一般,有积雪的地方,他还会离着宫墙远远的绕道走。 东方芸看的一脸不解,扭回头看到后面跟着的宫女与内监们都离的有些远,小声问道,“殿下,就这样能找到线索吗?” “找不到不要紧,重要的是不让别人知道我们在找!” 说到这里,朱慈烺目光一凝,一字一顿地再次说道,“找到了!” 东方芸紧跟着就是眼睛一亮,很兴奋地问道,“在哪?在哪?”说话间就要向着墙边跑去。 朱慈烺悄悄拉住了她,摇头示意她不要有任何的声张。 朱慈烺做事一向谨慎,更何况是在风云诡异,关系盘根错节,阴谋处处的皇宫里。 必须要掌握生存的技能,论起心思缜密他不仅远超东方芸,就是身边的那些老宫女也差他太远了。 “那怎么办?” 东方芸问,她对朱慈烺已经有了深深依靠,所以事事都以朱慈烺为主。 “继续走,而且要多走几圈。等差不多了,你就大声地说,殿下身体还没康复,要少些运动。” 朱慈烺结束活动的时候已经到了巳时。他的脸色很阳光,让下人们也放下了阴郁的心情露出轻松的表情来。 以前的时候,皇宫是不吃午饭的,每天辰时(七点)吃早饭,申时(四点)吃晚饭。 但,朱慈烺要吃午饭,而且午饭必须很丰盛很有营养才可以,他会在午时(十一点)吃午饭。 中午有溜鸭脯肉、糖醋里脊、御膳豆黄、鹿肉、豹胎……飞龙汤,共十菜一汤。 “今日怎么有这么多荤菜?”朱慈烺垂涎欲滴,这些他只听说过的才都摆在了眼前。 尤其是豹子肉与飞龙汤,他早就想吃过无数回了,以前的他一直都没有机会,也没有可能吃到。 豹胎就是红烧还未出生的小豹子,飞龙汤就是东北的一种山鸡,叫花尾榛鸡。 朱慈烺服务过的一位老首长曾说过,飞龙肉味芳香、鲜美,是最最美味的东西。 “殿下,饭前要先喝一碗铁皮石斛茶。”东方芸把茶杯递给他后,又说道,“殿下体内的余毒都已经清理干净了,可以进补恢复元气了。” “殿下喜欢吃甜食,就先吃两口糖醋里脊。” 东方芸用筷子给他夹了两块糖醋里脊,等他吃完又说道,“糖醋里脊是猪肉做的,吃两口就够了。” 宫里做的糖醋里脊不全都是猪里脊肉,两头和中间还夹着三小块肥肉,咬一口,外酥里嫩满口留香,真的是让人欲罢不能。 “孤的饭量大,能多吃点嘛?” “猪肉虽有温补的效果,但是比较差,豹胎最好了,殿下可以多吃这个。” 东方芸吩咐旁边的一个宫女把豹胎拆开,然后她再给朱慈烺夹肉。 “豹肉主安五脏,补绝伤,更有益气的作用,最适合现如今的殿下食用。” 就是有伤天和! 还太过残忍,要杀掉怀孕母豹才能取出豹胎。 朱慈烺心里这样想,但手是一点都不慢,大口大口吃,连形象都不顾了。 吃到十分饱朱慈烺才停下筷子喝了一碗鲜美到极致,又有滋阴壮阳功效的飞龙汤。 看着朱慈烺的这副模样,一旁伺候的奴婢们也都馋的流口水了。 十菜一汤,朱慈烺即使再能吃也吃不到一半,剩下的还有一多半,更有多个菜,他仅吃了一两口而已。 所以剩下的菜,朱慈烺都会按照规矩赏给身边伺候他的人。 只是今天不太一样了,朱慈烺先让东方芸坐下来吃,等她吃饱后才赏了下去。 饭后,下人们又开始忙碌起来,她们要准备热水,因为朱慈烺有中午洗热水澡的习惯。 这个习惯不是朱慈烺带来的,而是原来的朱慈烺从小就养成的习惯。 朱慈烺每次照镜子的时候,看着里面粉雕玉琢的人儿,都有种是在看女孩的错觉。 下人们忙碌,朱慈烺也不闲着,他又拽着东方芸在钟粹宫的前院里慢走起来。 走完两千步,身上已经出汗,此时泡个热水澡是再舒服不过的美事。 …… 才睡过午觉,犹自带着慵懒之意。朱慈烺只叫了东方芸进来服侍他穿衣起床。 “殿下,我午间做了僭越的事情!”东方芸站在他身边小声说道,脸蛋红扑扑的,很可爱。 “知道,你在太子的浴桶里游泳了!”朱慈烺轻轻笑道。 “啊?”东方芸惊讶,“你已经知道了?” “当然了,你以为在这钟粹宫能瞒得住我?你刚进去泡澡就有人跑我这里来告状了。” “她们都太坏了!我只是觉得可惜了一大桶的热水,身上又恰巧出了一身汗,就忍不住假传了你的旨意。” “以后你可以放心的在我的浴桶里游泳了。”朱慈烺亲昵地摸了摸她的秀发说道,“只是,假传旨意的事情是再也不能做了,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东方芸嘟着嘴点点头,然后又开心一笑道,“你用的浴桶实在太大了,应该叫浴池才正确。 我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大的浴桶里泡澡呢,里面的温度始终不变,好舒服的呀。” 东方芸帮着朱慈烺穿戴好,整个过程一丝差错都没有。这说明她是在很认真的学规矩学伺候主子。她是个有点胆大又很机灵的丫头,只是在称谓上乱了些。 第六章两朝皇后的支持 刚穿戴完毕,就有内监扯着尖细的嗓子在门外报交泰殿女官夏御侍代周皇后来看他。 交泰殿是朱慈烺亲娘周皇后住的地方,按照规矩她本应该住在后面的坤宁宫。 而交泰殿是皇帝大婚的时候才会住一晚,然后就是元旦,千秋(皇后生日)等重大节日,皇后在这里接受朝贺的地方。 坤宁宫始建于明朝永乐十八年,正德九年、万历二十四年两次毁于火,万历三十三年重建。 周皇后就以坤宁宫易招火患的理由留在了交泰殿,其实真实原因是后宫的争风吃醋与斗争,以及周皇后以这样的方式向崇祯帝抗议。 周皇后看似是个娇柔的女人,其实是个骨子里都透着强硬的女人。 她对付崇祯宠妃田贵妃与袁贵妃的手段堪称是无穷尽的,尤其与田贵妃之间更是生死般的对手。 夏御侍与东方芸同岁都是十三岁,但她生日比东方芸大了九个月。 夏御侍身材修长,人更是美到了极致,都难以用文字形容她的美。 用千年一出的美人来形容她才勉强够格。 夏御侍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心情极好的样子,与朱慈烺的关系应该也是极好的,言谈间都是轻松愉快的表现。 夏御侍虽是下人,但她是皇后身边的第一红人,又跟朱慈烺非常要好,所以钟粹宫的下人们都对她很是礼让。 下人们不论年龄大小,都口口声声地唤她“夏姐姐”,还给她搬来椅子让她坐着。 她果然没有任何的避讳,当着朱慈烺的面就坐在了椅子上,这应该是以前的朱慈烺要求她这样做的。 想想也是,天下任何一个男人面对着她都会着迷的。朱慈烺让人拿来拿糖包、酥儿印、芙蓉饼等样子好看又好吃的甜食给她。 她也没有推辞,十分喜欢这些甜食,把每样甜食都吃了一些。 等她吃完,朱慈烺又让东方芸给她端来一杯铁皮石斛茶,她喝完茶后才告诉朱慈烺她是来送银子的。 “这是皇后娘娘给殿下的银子,一共有两千两,钟粹宫应该可支撑一段时日了。” 这话朱慈烺听的是一头雾水,等她走后,朱慈烺问了身边的下人才知道,东宫每月的薪俸是有额度的,而且每月仅有一千两银子。 “中午这一桌就耗银三百两,东宫里的钱已经不多了,要不是皇后娘娘送来这两千两银子,三五日后就要饿肚子了。” 朱慈烺立马开始查账,最后他很沮丧的发现,他能动用的银子加起来也只有可怜的三百余两了。 “哼!” 东方芸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噘着嘴气呼呼地说道,“铁皮石斛茶是我的,除我之外只能你喝!” “真是小气鬼,一杯茶水都心疼呀?!” “这可是最最顶好的铁皮石斛,有银子也买不到的好东西,我都不舍得喝,只留给你一人喝呢!”她的小嘴都撅起来了。 “她不是给咱们送银子来了嘛,两千两足够咱们支撑到月底了,再说我还求要她帮咱们找新的内监与宫女来呢。” 东方芸眼睛一亮,捂着嘴巴压低声音说道,“殿下的意思……全都换掉?” “必须换,不能再用了,不放心,没有日日防贼的道理。” 说话间,内监又扯着尖细的嗓子在门外报慈庆宫女官崔尚宫代懿安皇后来看望他。 明朝对宫中女官的品阶做了很大的限制,明朝女官最高就是五品,其中御侍、尚令、尚宫都是五品女官。 其中尚令是掌管宫中宫女的女官,但是皇帝和皇后的宫中也有尚令一职,其权利要大于尚宫,但皇帝和皇后宫中一般不会设置尚令一职。 不过崇祯朝有些特殊,因为宫里还有一位懿安皇后,所以周皇后和懿安皇后宫中都有尚令女官,但乾清宫中就没有尚令女官,所以皇宫中只有三位尚令女官。 贵妃等嫔妃宫中只有尚宫一职。御侍也只有皇帝和皇后身边才有,其实际权利在女官中是最大的。 崔尚宫进来后,先恭恭敬敬地行跪拜大礼,然后给了朱慈烺一张千两银子的礼单,银子已经送入东宫内库了。 送走崔尚宫后,朱慈烺感慨道,“宫里没有秘密呀,咱们前脚刚吃了一顿饕餮大餐,后脚就弄得人尽皆知了。” “殿下,免不了要被朝臣们议论了。”一旁的一名小内监眼望着承乾宫的方向小心说道,“有人盯着咱们呢。” 东方芸叹着气接话道,“我的哥哥们经常说,朝廷里的大臣们多是些斯文败类。 他们每日锦衣玉食,花天酒地,随便赏个妓女都会有几百上千两的银子,但宫里仅是吃顿好的就会被他们攻击不懂节俭。” “哼!”朱慈烺阴沉的脸让钟粹宫的温度都下降了一大截。 周皇后和懿安皇后的真实目的不是来给钟粹宫送银子,目的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她们两人都是支持太子朱慈烺的。 尤其懿安皇后的支持是最最重要的,等于给朱慈烺吃了个定心丸。有了懿安皇后的支持,即使崇祯帝有意罢黜太子也是无法做到的。 ………… 在钟粹宫内,朱慈烺是一点的私人空间都没有,时时刻刻都有十多人跟着他。 是不论去哪都会跟着,即使去解手也一样会如此,要是大号,都不需要本尊擦屁股。 朱慈烺享受不了这样的服务,让他很难受,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拒绝,这算是做太子要付出的代价之一了。 中午吃的太饱,朱慈烺把晚饭时间推迟到酉时,也就是晚上的六点钟。 而他就跑进书房先写了四个字,基础数学,然后就坐在那里苦思冥想。 前世,朱慈烺虽然上了个三流大学,但不代表他学习成绩就不好了。 中考的时候,他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进了市重点高中。 之所以高考失利,是因为他在高二那年谈了一场轰动全校的恋爱。 她是他前世唯一的一个女人,也是他一生最最正确的选择…… 《基础数学》要从最基本的数学知识开始编写,加法表、九九乘法表、加减乘除,方程式都不费劲。 但进入中学的数学知识就多了,一元一次方程式、代数、几何等就复杂了,又是太过久远的知识,他回忆起来非常费劲。 最后,朱慈烺就把《基础数学》分成了上下两册,上册是小学课程,下册中学课程及少量的高中数学课程。 让朱慈烺更加头疼的是,《基础数学》虽然难回忆,但他早晚都能编写完了。 可,化学与物理知识就不行了,他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全,只能断断续续的想起一些。 好在他学的是冶金专业,化学元素表是背的滚瓜乱熟,金属元素表更是能够信手拈来。 到了亥时,也就是他九点上床睡觉的时间,他已经把《基础数学上册》的主要知识点都记录了下来,等再多想一些代表性数学题目就可以完成了。 自从宋朝在科举考试中取消了《九章算术》与《周髀算经》后,数学就被文人彻底抛弃了。 到了明末,中国的数学已经大大落后于欧洲。中国的数学到了上世纪的九十年代后期才追赶了上来。 但,追赶上来的也只是数学基础知识,数学的研究还是远远落后俄罗斯、法国、美国等国家。 第七章就浮在水面上的凶手 第二日一早,朱慈烺起来后又开始围着宫墙走路锻炼,几圈后身后的那些奴婢们就没了兴致,都站在可以看到他的地方停下来。 朱慈烺让东方芸故意在那个疑似点跌了一跤,然后他弯腰把她扶了起来。 那些奴婢们看到两人又开始围着宫墙走了,刚迈出的脚步就又停了下来。 “殿下,确定了吗?” “确定了,就是个这地方。”朱慈烺摊开手,手掌中是一个白色的石灰膏块。 碾碎后说道,“里面全是冰渣,很明显是刚修补不久的。夹竹桃叶毒就是从此处传递进来的!” “殿下你可真厉害!”东方芸看着朱慈烺的眼睛里全是小星星。 朱慈烺笑了笑,又摇着头说道,“别高兴太早,距离找出幕后真凶还早呢。”心中早有了目标。 “殿下肯定会找出真凶的,到时候要打死他,要诛他九族!”东方芸凶巴巴地道。 朱慈烺眼睛微眯道,“有可能,不等咱们找出幕后真凶就不能再查了。” 东方芸很是不解,问,“为什么?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皇上也一定会支持殿下查案的。” 朱慈烺苦笑,“傻丫头,很多事情弄明白了会更坏,咱们的目的只是出宫。” “出宫?殿下要离开钟粹宫?” “对,离开钟粹宫,离开后宫。” “是吆,殿下已经出阁,要有自己的东宫才可以。” “这点你倒是很明白!” “那要多久才能离开钟粹宫?”东方芸小脸上满是期盼地说道,“奴婢一点也不喜欢这里,奴婢想去殿下的东宫!” “很快的,这个月就可以搬走了!”朱慈烺很肯定地说道。 东方芸想了想说道,“殿下,其实很好查的,夹竹桃叶只有微毒。 要想提炼出足够害人命的毒药需要的不是一片两片的夹竹桃叶,而是需要整颗树上的树叶才够。” 朱慈烺轻轻点了下头,又走完一圈后,东方芸还如昨日那般,大声道,“殿下,身体还没康复要少运动。” “哦!”朱慈烺停下来,仰头看了下天上的太阳,说道,“今日天气好,可以晒会太阳吗?” 上午的阳光自东南方的天空中照射下来,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很舒服。 东方芸微躬身体,双手放在腹部位置,恭敬回答道,“当然好了,殿下多晒晒太阳不仅有益康复,对身体也是极好的。” 别看东方芸年龄不大,但人很机灵,与朱慈烺配合起来一点表演的痕迹都没有,自自然然的。 朱慈烺选了个地方晒太阳,就在钟粹宫后院的红梅树旁,让宫女内监们搬来一张躺椅一个茶几。 东方芸也被赏了一个杌子坐,至于其他人可就没了这待遇,都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伺候。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以往准时按点吃的午饭时间也过去了,朱慈烺依旧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半点动静全无。 只是可怜那些内监宫女们如木头一般杵在寒风中,这等情形一出,令下人们心中的疑虑更深了几分,望着朱慈烺的眼神也因此添上了一抹厚重的惧意。 朱慈烺根本不是晒太阳,而是在惩罚他们。幸亏今日阳光好,要是如那日有寒风暴雪,此时他们已经变成冰人了。 以前的朱慈烺人善良,好说话也没太子架子,但现在的朱慈烺规矩极大,下人们只要稍有出错,他就会严厉惩罚。 尤其是对待入口的东西更是极其小心,他口渴喝的水,都要在他身边不远处烧才可以。 喝多了水,要撒尿的时候,必须要有两名内侍抬着马桶跪地伺候才可以。 东方芸也如他影子一般跟在他的左右,寸步不离,看得出来小丫头很得意,坐在他身边的时候总会说些她成长中的故事。 她说,她的鼻子很厉害,可以闻出普通人察觉不到的味道,只要是她闻过的东西,不管你藏得多隐秘她都能找得出来。 她说,有一种长在地下的珍贵药材,普通人要想找到是非常难,但对她来说却是最轻松的事情。 东方芸很机警的观察一下周边的人后,悄悄地对他说道,“殿下,我有很多钱的,你要是想出去玩,不怕没钱花。” 朱慈烺想象出一幅画面,出门时候就把她带在身边,想吃了想喝了就坐下来。 吃饱喝足后,她就从精致的小荷包里拿出银子来付账,让他体验古代二世祖的幸福生活。 最近他刚中了毒,虽然吃喝已经不受限制了,但他每日还要不停的多喝水多排毒才可以。 朱慈烺年龄还小,茶水不能喝太多,东方芸就给他配了破壁袍子粉和铁皮石斛汤当茶水喝。 朱慈烺回报她,让她使用他的马桶,享受全天下最高等的入厕待遇。 小姑娘回来后就把杌子挪到他的身边,头枕在他的胳膊上,美得冒泡了。 打个盹醒来,发现地上躺着一枝折断的红梅,她弯腰捡起来,拿在手里,左转转,右转转,就这般自娱自乐的摆弄了一个下午。 花蕊虽然坚强,但也经不住她一下午的摆弄,纷纷飘落,地面上点点嫣红,像撒了小片的红豆。 朱慈烺晒太阳一晒就是一天,从早上饭后一直晒到午后四点的晚饭时间。 他喜欢躺在躺椅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披风,闭着眼睛想事情。 每当想起一件事情的时候,他就会让身后的小太监给记下来,比如:尺子,称,肥皂,火柴等等。 他是想到什么就记下什么,然后再根据记下来的东西按照难易进行排序。 第二日,从早到晚太阳都没舍得露出头来,天阴沉的厉害,要下大雪的样子。 但,这丝毫好没有影响朱慈烺晒太阳的兴致,还是选在同样的地点用同样的方式晒(找不到的)太阳。 今日朱慈烺特意加盖了一条弗朗机人进贡的美洲水貂皮披风,但还是能感觉到冷。 东方芸也冷的把半个身子藏在水貂皮披风下面,两只闲不下来的手,一会碰碰他这里,一会捏捏他那里的。 下人们虽然把能够穿在身上的衣服都穿上了,但还是抵抗不了冷气的侵虐。 “殿下,殿下……”一名中年宫女跪在了他的面前。 朱慈烺爬起来,先看看天空,然后又用充满疑惑的表情望着她问,“晚饭时间到了吗?” “没……还不到吃晚饭的时间,现在才是未时三刻。” 中年宫女跪在地上,咽喉一下下的吞咽着,最后她才非常艰难地说出,“半年前,奴婢经过承乾宫偶然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后来,发现……发现……发现……”话卡在此处再也说不下去了。 “嗯?”朱慈烺盯她一眼,然后毫不在意地挥手道,“既然不想说那就不要说了,继续回去站着好了。” “发现,承乾宫门前的三棵夹竹桃树没了!”宫女再也不敢犹豫,快速地说出来。 果然如此,这简直就是浮在水面上的凶手呀,朱慈烺不信此时的崇祯帝会不知道凶手是谁。 “赏!” 东方芸喜笑颜开的从早就准备好的银子中拿出一个十两重的银元宝给了这个宫女。 啊哈哈…… 终于不用挨冻了。 刚回到暖阁,东方芸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殿下,既然已经找到了凶手,是不是要告诉皇上了?” “告诉父皇?”朱慈烺皱起了眉头。 东方芸点着头道,“是呀,是呀,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呀,皇上肯定也急着找出凶手来呢!”她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朱慈烺轻轻摇了摇头,他不需要太费脑子就能想明白自己中毒后,崇祯帝为什么没有查到凶手的原因。 崇祯帝不是查不出来,是根本就不想查出凶手,甚至都在有意阻挡别人查出凶手。 “傻丫头呀,今后啊……”在宫里要处处小心,言语也要谨慎,不然会有大祸的。 朱慈烺只说出了上半句,下半句他留在了心里,他不想让一个这么纯真的小丫头也变坏了。 第八章内廷衙门 内廷,司礼监衙门。 今日的司礼监的衙门与以往不同,都晚饭后一个时辰了,可这里还是没有关门。 而且里面点了多盏宫灯,还有二十多人坐在里面。 这二十多人都是内廷各衙门的头头,在最前面居中而坐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太监。 他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蟒袍,气质沉稳,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与众不同。 他眉目清爽,嘴角露着浅笑,身材清瘦,看着像是个和善的老太监。 这人就是内廷司礼监掌印太监高时明,是被称为内相的大人物。 两朝皇后都去钟粹宫送了银子,这种事是不可能瞒过高时明的。 高时明还得知太子在钟粹宫抱怨月俸太少,并大骂狗奴才们没有一个懂事的。 但凡能成为各衙门头头的太监没有一个是弱角色,何况还是太监总头头的高时明。 明朝内廷规模庞大,太监宫女的总人数超过十万人,所以监斗才是明朝最残酷的政治斗争。 太子朱慈烺被人下毒后性格有没有变,他们这些人是最清楚不过了。 太子虽然表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待人和善,但他软刀子整人,手段厉害的让人害怕。 先是把多名钟粹宫的老嬷嬷冻了个半死,然后又让钟粹宫里的一百多名内侍陪着他晒太阳。 一连几天下来,钟粹宫的奴才们都冻没了半条命,接下来还有怎样的手段整治钟粹宫的那些奴才们,就连他们这些太监头头们都不敢想。 天气很冷,司礼监衙门内的气氛更是冷的厉害,大家伙都阴沉着脸,一语不发,压抑的令人窒息。 过了许久后,司礼监太监王德化才开口说道,“太子月俸在没出阁的时候是两百两银子,出阁后与皇后一样多,月俸一千两银子。 但,这只是内廷的标准。以往各朝太子出阁后,一千两银子的月俸连塞牙缝都不够。 历任太子每月的实际花销都在万两银子以上,如天启爷做太子的时候,他每月的花销在十万两银子以上。 这笔钱内帑是不可能出的,都是有内廷各衙门想办法挤出来的。 现在太子已经出阁了,所以咱们内廷各衙门要一起出力解决这个问题。” 尚膳监太监张宝嘴唇动了动,丝丝的凉气从他嘴里冒出,好半天才幽幽地道, “钟粹宫每月花销要增加多少?要是十万两,即使要了咱们的老命也凑不够!” 在二十四衙门中,尚膳监是最有油水的衙门,尚膳监必定是拿大头的一家。 惜薪司也是个很有油水的衙门,所以张宝问完后,惜薪司太监高伟光也开口道, “钟粹宫是后宫东六宫之一,太子殿下在后宫也花不到很多钱,咱家觉得十万两银子是远远用不到的。” 高时明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后,才慢慢说道,“太子要离开钟粹宫了,月底前就能搬入端敬殿。” “皇上已经要内宫监采办东宫所用器物了,咱家也去看了正在装修中的端敬殿。” 内宫监太监郭平顺证实了高时明的话,太子月底前就能搬入端敬殿。 高时明道,“大家都清楚,皇上极宠爱太子殿下的。 这次太子殿下中毒,皇上虽没把钟粹宫的奴才们都拉出去砍了脑袋,但心里也是极为恼火的。 所以,这次太子殿下跟皇上怄气,皇上是心里有气也都要忍着,事事都尽量依着太子殿下。” 众人又都沉默下来,他们都是在宫里待了几十年的老人。 太子中毒的事情与皇上为何不严查的原因,他们都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因为,如果严查下去,线索就会指向皇上最宠爱的妃子。 要是一旦查实,不仅是皇上失去宠爱妃子的问题,还是事关皇家脸面的问题。 皇上就是要盖住这样的丑闻才隐忍了下来,也因此在心里对太子有了很深的愧疚。 呼呼地风声突然响起,外面又刮起了大风,看样子又要下大雪了。 这让众人们想起太子整治几位嬷嬷的手段,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提督诸监局太监褚宪章咬着牙发狠道,“既然要给那就办漂亮了,就每月给太子殿下五万两银子。 尚膳监出一万两,御马监出一万五千两,惜薪司出五千两,其它监司出剩下的两万两。” 褚宪章话落,御马监太监李名臣第一个赞同,他虽是御马监太监,但他还兼职提督京城巡捕,不差钱。 崇祯朝的御马监是最吃香的一个内廷衙门,全国各地的军政监督也都是有御马监负责。 所以真正有油水的衙门不是尚膳监而是御马监,富得流油的御马监每年还花费巨资养着一支过万人的净军。 大明最强的部队勇卫营在整编前叫腾镶四卫,而腾镶四卫就归御马监管。 看着褚先章的提议被通过,高时明心里不仅没有高兴,反而如吞了苍蝇一般恶心…… 御马监太监李名臣看着高时明的表情微微摇了摇脑袋。紧接着就飘过去一个你我都懂得眼神。 ………… 晚上朱慈烺开始罗列《基础数学上册》需要的数学题。 虽然出题都很简单,但每个重点课程他都要出十道题。 所以《基础数学上册》的完成需要一个较长的过程。 “殿下,喝杯养神茶吧,对你的用脑过度有着极好的效果。”东方芸端着青瓷茶杯走了过来。 朱慈烺接过茶杯,掀开盖子放在鼻尖闻了一下,好似没有什么味道…… “芸姐儿,这就是你说的那种长在地下,只有你才能找到的珍贵药材?” 东方芸用力咬了下嘴唇,最后还是说道,“是的,养神草长在地下一尺的地方,除我之外,其他人只能偶尔得到一株两株。 所以,没有外人认识到养神草的价值,即使遇到了也只是认为是一种很香的草而已。” 朱慈烺再次闻了一下,还是一点味道都没有,就笑着说道,“好似没有味道,你也好似不想对我说它,有顾忌对吧?!” 她似乎正在想着什么,那红而润泽的唇微微轻抿,眉目流转之处有犹豫。 一弹指的时间过后,她走到朱慈烺的身侧,伸出手轻轻盖在朱慈烺的手背上。 “殿下,养神草是一种很神奇的草,我爹研究了它五年都没有研究透…… 鲜的养神草有异香,用手碰了之后可留两个时辰的香味,要是碾出汁水,可以留香三日不散。 但是,鲜的养神草毫无药用价值。可干的养神草就变神奇了。 比如这杯养神茶,刚喝下去后不会有任何的反应,可半时辰后就会困意袭来…… 比如,一副很普通的治疗伤寒的药方,只要加入了养神草疗效就会增加几倍…… 三年前,我的侄儿染上了厉害的天花毒,这种病十有七死。可他服了加入养神草的药方后,半月就好了,而且一个麻子都没在脸上留下。 我爹千叮万嘱不能把养神草的事情透露出去,要是被外人知道了,我就会没命了!” “东方毅明说的很对,他也是个谨慎的人。”朱慈烺话音刚落下就一口喝干了养神茶,“嗯,果真好东西!”其实没啥滋味。 他挪了下屁股,让东方芸也坐在了椅子上,“半个时辰的时间足够,咱们一起研究下中毒案……” “殿下……”东方芸看着她,一双大眼睛眨着眨着就蒙上了一层雾气,“殿下一点也没怀疑过我吗?” “傻瓜!干正事吧,磨蹭下去我会睡着的。”朱慈烺揉乱了她工整的发髻。 “嗯。”东方芸努力的把眼泪收回去,然转眼间她就换了一副神神秘秘地样子说道,“刚才有人告诉我,皇上非常喜欢五皇子朱慈焕…… 还有人告诉我,田贵妃的父亲田弘遇富可敌国,还喜欢结交江湖上的能人异士与绿林好汉……说他有谋士过百,死士过千……” 第九章风雪日赏梅 晚上刮了一夜的大风,天亮前又开始下大雪,钟粹宫的奴婢们都窝在房内不出门。 有些内监还准备好了骨牌,然后约起七八人,准备开赌。 宫女们也都凑在一起,聊东聊西,主要是聊一些宫里的闲事。 如,王淑妃的婢女路过承乾宫的时候大声喧哗,结果吵到了田贵妃,田贵妃赏了她们板子之类的话题。 今早,王嬷嬷又出现在了朱慈烺的面前,这让东方芸又变成了乖乖女,站在一旁动都不敢动。 饭后,交泰殿的女官夏荷捧着一个半米长的锦盒又来到了钟粹宫。 “皇后娘娘得知殿下身体恢复的很好,可以进补了,就让奴婢送来了一支老山参。” 这支老人参超过了五百年,是周皇后花重金从关外买来的,为的就是给伤了元气的朱慈烺进补用的。 朱慈烺接过锦盒,当场打开后看了一番,又对着夏荷笑着说道,“麻烦夏御侍亲自送来,还要劳烦夏御侍替本宫谢谢母后殿下。” 夏荷笑道,“皇后娘娘吩咐了,说天气不好,殿下身体还没恢复好就不要去交泰殿请安了,等天气好了,皇后娘娘会过来看望殿下。” 夏荷走后,朱慈烺把老山参给了东方芸,东方芸手捧着锦盒,望着夏荷离去的方向。 呢喃说道,“夏御侍好美,奴婢还从没见过这么美的……” “休要议论夏御侍!” 王嬷嬷凶巴巴地打断东方芸的话,紧接着眼睛就是狠狠一瞪,开始训斥东方芸。 整个过程朱慈烺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等王嬷嬷训斥完东方芸,他才开口道,“孤在房内太闷了,要去外面赏雪。” 夏荷回到交泰殿的时候,周皇后正在领着几个宫女织布。 她俏皮地学着朱慈烺地声音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说:替本宫谢谢母后殿下。”还学着朱慈烺的样子行回礼。 随后被正在织布的周皇后随手敲了一个爆栗子。 夏荷今年虚岁十三,是周皇后看着长大的,虽然讲着尊卑,但对夏荷是极好的,真的是如女儿一般疼爱。 周皇后笑了笑,又问道,“太子精神如何?” 夏荷稍有疑惑地道,“怪了,太子殿下的精神是出奇的好,双眼神采奕奕,脸色也红扑扑的,好似比以前都要好。” “有精神就好!”周皇后并没有多想,儿子身体康复了她当然是最高兴的了。 “钟粹宫的那些奴婢们呢?” 周皇后又问道,朱慈烺整治钟粹宫奴婢的事情瞒不住周皇后。 朱慈烺虽然整治她们不轻,但周皇后认为远远不够,要砍了所有奴婢们的脑袋才能解气。 而此时,钟粹宫的朱慈烺觉得屋内太闷,要出去赏雪了。 ··········· 冬天的风雪来的就是猛烈,肆虐的雪花纷纷扬扬,犹如断了翅的蝴蝶一般落在地面上。 纷纷落下的鹅毛大雪迅速覆盖了一切喧嚣,同时也覆盖了钟粹宫下人们的好心情。 钟粹宫一百多奴婢全都被召集在外面,寒风吹,雪花打,他们的鼻子和面颊瞬间就被冻红了。 凛冽的寒风也使劲地灌进他们的棉衣里,即使把衣服裹得再紧也挡不住无孔不入的寒气入侵。 只有朱慈烺的心情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他站在红梅树旁,看着傲骨铮铮的红梅,眼尾还悄然染上了一层悠闲的意味。 奴婢们的心里必定是诅咒了朱慈烺的祖宗十八代。 但表面上却无一人敢违抗,即使知道可能会被冻死也没人敢反抗。 王嬷嬷也没了以往的戾气,年龄最大的她是最不抗寒的。 她一边佝偻着颤抖的身体,一边指挥着手举着华盖的内侍放低高度,不能让雪打到太子殿下的身上。 下人们的表现都被朱慈烺看在了眼里,此时他望向下人们的眼睛再也没有了和蔼,而是比风雪还残酷的寒冷。 下人们都是富有经验的,仅从太子那冷酷的眼神里就判断出今日难有好下场了。 王嬷嬷双眼闪着惊恐与愕然,心中一片阴暗,太子的报复终究还是来了啊! 两刻钟后,东方芸端来了一碗滚烫的参汤。 她双手捧着碗,抬着头,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雪花打在她的脸上炸裂开来,然后又被寒风一吹,她的脸就冻成通红色了。 朱慈烺知道她想为下人们求情,但他已经决定的事情就不会再更改了。 他摘下自己的裘皮风帽扣在她的头上,那帽子里圈覆着狐裘,脸陷进去,像躲进了被卧里似的。 自始至终她的动作没有任何一点的变化,朱慈烺看着她微微摇了下头,告诉她有些事是无法改变的。 东方芸不再坚持,把看向朱慈烺的目光转到下人们的身上。 此时她眼睛的眼神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带着无限的同情与浓重的无奈…… 朱慈烺从她的手里接过参汤,不愧是五百年的老参,刚喝完就浑身都热乎乎的。 喝完参汤朱慈烺给东方芸披上了一件提前准备好的大红色披风,笑着柔声问道,“冷吗?” “不冷了。”东方芸摇着头应了一声,望向了他。 她看出了他的笑容里一样充满了无奈,也渐渐明白了他必须这样做的原因。 钟粹宫少数下人们的命运,就如他说的那般,有些事是无法改变。 他们既然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就要为此承担后果,不管这后果是什么,又有多严重都要承担下来。 东方芸的双手手背不停地蹭着柔软的雪貂皮毛,慢慢地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难以形容的笑容…… 两刻钟过去,也就是三十分钟后,站在寒风大雪中的过百下人们,身体已冻得冰凉僵硬了。 有前几天被抓包的教训,他们不仅没人敢偷溜,也没人敢跳动着活动身体。 朱慈烺看向他们,发现竟然还有因着急跑出来没把鞋子提上的,就这么趿拉着鞋子站在队伍中。 又一刻钟过去,朱慈烺喊来一名小内监,让他拿着一个锤子,去右面墙根处。 “殿下,是这个地方吗?” “对,你敲几下,不要太用力了。” 小内监敲了几下又说道,“禀殿下,这几块砖好似冻住了,需要多用些力气……” 第十章一地冰人,结束查案 “噗通!” 小内监的话还没说完,远处就有几名中年宫女跌倒地上。 “嗯?” 朱慈烺冷眼看去,跌倒的人是几名宫女,年龄都在三十岁以上。 朱慈烺看着几名吓白了脸,身如筛糠的宫女,冷冷说道,“既然不愿意站着那就跪着好了,过来跪,不要跪里面了。” 那几名宫女闻言尖叫出声,紧接着就如不要命般地使劲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殿下……” 王嬷嬷也主动跪在了他的脚边嗫喏着不知说什么好,紧接着她身后的那几名嬷嬷也都跟着跪下来。 她们满脸的绝望之色,但与那几名宫女不同,没有人磕头求饶,只是瘫在了地上。 小内监回来禀告道,“殿下,敲开了,砖面上全是冰渣,是被泼上了水后又冻住了,外面的石灰膏也都是冰渣。” 此时所有人都明白了,太子这样做原来是在查案,查被下毒的案子。 “殿下饶命,奴婢什么都没做,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有了第一个软骨头的奴婢跪下求饶,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王嬷嬷看着太子殿下嘴唇蠕动着,丝丝寒气从嘴中冒出,好半天才嗫嚅着说道, “殿下,老奴是有失职责任,但绝无害殿下之心,老奴不求殿下饶恕,就求殿下饶了身后的几位嬷嬷。” “无害孤之心?” 朱慈烺哈哈冷笑,神色阴沉,非常吓人,“失职就等于谋害这道理都不懂吗?孤不相信钟粹宫的事能瞒住了你!”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几名嬷嬷抱着一线生的希望拼命磕头,额头鲜红的血液砸落在雪地上。 宫里最怕死的人就是她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明朝的宫女都是一辈子不出宫的。 但凡能熬到她们这个年纪的人,多少都有些地位了,正是享福的好时候,所以她们是最怕死的。 朱慈烺不为所动,只是让刚才的小内监把住在钟粹宫宫外的下人们都选了出来。 “禀殿下,住在宫外的奴婢都选出来了,一共是九十七人,内侍七十五人,宫女二十二人。” 宦官又称宦者、中官、内官、内臣、内侍等,到了明朝,对于老年的宦官又称伴伴。 太监是宦官中最大的官职,但是到了明代,宦官权势日增,人们就把所有宦官都尊称“太监”,太监也就称为宦官代名词了。 “还剩下多少人?” “禀殿下,住在钟粹宫里的奴婢一共有二十七人,宫女二十二日,内监五人。” “九十七人可以回屋了。” 朱慈烺话落,这九十七人就如蒙大赦,纷纷跪地谢恩后才轻手轻脚地离开此处。 剩下的二十七人中,有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的声嘶力竭,有人磕头如捣蒜般的大声喊冤。 “奴婢冤枉,奴婢对殿下是忠心耿耿的……” 一瞬间的功夫这里就哭喊成一片,天气寒冷,泪水与鼻涕混合一起,然后被冻成冰,要多狼狈就多狼狈。 在这一刻,她们已经完全丢掉了人的尊严,为了活命,她们什么都愿意干。 当然了,弄死朱慈烺的事情是绝对不敢干的。 因为这不仅仅是她们会丢命的问题,还是九族连诛的大罪,所以没人敢。 即使不怕连累家人,也一样没人敢光明正大的弄死朱慈烺。 皇族威严不可侵犯已经渗透到她们的骨子里了! 同时,朱慈烺也不怕她们狗急跳墙,因为被获准回屋的九十七人会拼了命保护他。 也许他们中还有人巴不得那些还跪在外面的人做出狗急跳墙的事来,好让他们捞得一份天大的功劳。 朱慈烺不理她们,也不进屋,让人搬来一张椅子,他坐在那里,好似很享受一般。 朱慈烺把那名小内监再招过来,说,“把这里的事情传出去。” 小内监秒速意会,“是,奴婢一定会办好。” 案件查到此处,其实已经无需继续查下去了,真凶已经浮在水面上了。 接下来,就是朱慈烺为自己争取利益的时候了,而不是要弄死真凶,落得一个鸡飞蛋打的结果。 这几日朱慈烺很高调的查明了皇宫内所有的夹竹桃树,也故意公布了夹竹桃叶是怎么提炼毒药的。 要想从夹竹桃叶中提炼出足够毒死人的毒药,需要的夹竹桃叶不是一点半点,而是一整棵树才够。 田贵妃的承乾宫就有几棵夹竹桃树,但是在夏天的时候被砍了,这说明,田贵妃图谋害他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殿下,奴婢招了,奴婢招了,是……” 做甜点的厨娘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的几名宫女堵住了嘴。 朱慈烺也不想听她说出是受谁指使,起身离开了这里。 ······· “殿下,这是御用监根据您的要求制作的木尺。” 朱慈烺要冻死钟粹宫二十七名下人的事情如风一般传遍了整个紫禁城。 一时间,整个紫禁城都噤若寒蝉,无数人自危。 别人怎么想朱慈烺懒得去猜测,但产生的好效果却是让朱慈烺很满意。 就比如,御用监在午后就送来了他要的木尺。 尺子是用紫檀木做的,二十厘米长,最小的单位是毫米。 毫米的刻痕上用红色朱漆染色,厘米刻痕上用的明黄色的颜色,都非常的清楚。 前世,朱慈烺经常制作地图,所以他练出了一个技能,那就是画三毫米长度的直线能做到微米不差。 当然,这是一种夸大的说法,但误差不超一百微米是绝对有的,所以他手中的尺子在古代绝对称得上精准。 这把尺子就是新式度量衡中长度的标准尺。朱慈烺找来一个锦盒放尺子,再交给东方芸保管。 ………… 虽然天气寒冷,但承乾宫正殿内的数丛菊花开得正好,粉红紫白,长长的瓣垂卷而落,散着极清的淡香。 案上也有一盆精心培育的花,四壁垂着长青的藤,绿得让人心迷。 一旁的凤炉内燃着田贵妃最爱的龙涎香,烟雾袅袅。 “贵妃娘娘,钟粹宫那边果然是在查案,不过那些与咱们有联系的奴婢都被冻死了。” 承乾宫内,掌事宫女王尚宫瑟缩着跪在地上,想到那一地的冰人就让她不寒而栗。 “真是一群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便宜那个小畜生多活几日了!” 田贵妃阴沉着脸端坐在宝座上,紧咬着牙关,从牙缝里冰冷无比地挤出了句话来。 王尚宫又小心地说道,“钟粹宫的那些奴婢嘴巴倒也硬,冻死也没说……” “哼,看你这浑身发抖的丑样子!你怕什么?钟粹宫的那些奴婢还不敢诬陷本宫!” 田贵妃看着跪在地上的王尚宫,眼中流转着一抹骇人的森寒和让人不寒而栗的残酷。 王尚宫极其艰难地咽下一口吐沫说道,“咱们还要给那些死去奴婢的家人一些银子吗?” “银子?”田贵妃冷哼一声,“办不好事情还有脸拿本宫的银子? 王尚宫,你出宫一趟,告诉她们的家人,她们死的很怨…… 第十一章雅苑,功夫 傍晚时分,夏荷又来到了钟粹宫,跟她同来的还有二十多名内侍与宫女。 朱慈烺正在书案上写东西,她行礼说道,“禀殿下,外面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皇后娘娘说,殿下要是有忌讳可先去坤宁宫住着,等有了合适的地方再搬走。” “不用,孤活人都不怕还会怕死人吗?!住在钟粹宫挺好,去坤宁宫会不方便,你替孤谢谢母后殿下。” 朱慈烺还是如以往那样温和地笑着说话,令人如沐春风。 可是眼中却满是冰冷的,好似外面的一地冰人完全没有影响到他一般。 夏荷抬起头,正好看见他眼中的寒意,她微微一愣,紧接着就打了个寒颤,心脏也跟着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她忽然有种可怕的错觉,太子好像……换了个人。 夏荷回过神来,也跟着笑笑说道,“奴婢会的。但钟粹宫没了奴婢伺候是很不方便的,殿下可把奴婢带来的人收下。” 夏荷说完,又叫进一名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太监道,“他叫雨化田,殿下可留他在身边放心使用。” 雨化田身高约有一米八,体格壮硕,长方脸膛,面白无须。 他鼻直口阔,粗发剑眉,一双单眼皮眼睛,虽然不大,却是藏锋卧锐,流露出一种机警、智慧的神采。 朱慈烺看着他暗赞叫好的同时,又有惋惜的感觉,这样的人不应该是太监,应该是军中的精锐才对。 “殿下,殿下?”夏荷看着有些失神的太子,又补充道,“殿下,雨化田对您有绝对忠心,您可以放心用他。” “放心?”朱慈烺笑着反问道,“孤对你可以放心吗?你也有绝对的忠心吗?” “当然!”夏荷很肯定地回答道。 “哦!”朱慈烺点点头,又问道,“夏御侍,如果我让你向左,母后让你向右,你选择向左还是向右?” 夏荷很果断地说道,“当然是向左!”说话间她的俏脸微微红了一下。 朱慈烺短暂一怔,很快就想明白了原委,夏荷就是皇后专门为他培养的人。 夏荷悄悄观察太子,太子的聪明表现让她心里很高兴,用不了多久,她也是东宫的人了。 “殿下,天色已晚,奴婢要回交泰殿了。” 夏荷走后,朱慈烺把雨化田叫过来,问道,“你原来也是交泰殿的人?孤好像没见过你?还是内廷那个衙门的人?” 雨化田行礼道,“禀殿下,奴婢既不是交泰殿的人也不是内廷衙门的人,而是雅苑的人。” 雅苑? 开始朱慈烺很陌生,但很快就记起来这个从不在史册中记录的皇家神秘部门。 雅苑有孝康敬皇后在弘治八年创建,创建的目的就是保护当朝太子与帝王子嗣。 孝康敬皇后创建雅苑的原因就是弘治皇帝朱祐樘。 明孝宗朱祐樘的童年非常坎坷不幸,曾经多次被害。 他的生母纪氏是广西纪姓土司的女儿,纪姓叛乱平息后,少女纪氏被俘入宫中,管理皇帝私房钱。 他的老爸明宪宗朱见深,一次偶尔经过,见纪氏美貌聪敏,就留宿了一夜。 事后,纪氏怀孕。宠冠后宫的万贵妃知道后,命令一宫女为纪氏堕胎。 纪氏的人缘很好,派来的宫人不忍下手,回报万妃时就谎称是肚内长了瘤子而不是怀孕。 万贵妃仍不放心,下令将纪氏贬居冷宫,纪氏是在万贵妃的阴影下,于冷宫中偷偷生下了朱祐樘。 被万贵妃得知后又派门监张敏去溺死新皇子,但张敏却冒着性命危险,帮助纪氏将婴儿秘密藏起来,每日用米粉哺养。 被万贵妃排挤废掉的吴皇后也帮助哺养婴儿。万贵妃曾数次搜查,都未找到。 就这样朱祐樘一直吃百家饭长到六岁才被亲爹接到了身边。 孝康敬皇后对丈夫的不幸童年,深感痛心,于是在弘治八年创建了雅苑,保护当朝太子与帝王子嗣。 明孝宗朱祐樘是大明朝唯一一个只娶了一个老婆的皇帝,所以张皇后没有后宫争宠的压力。 张皇后这样做也是在保护她的后人不被毒害,所以雅苑的第一代主人,就是从无数武功精绝者中胜出来的最强者。 现在,雅苑的主人是第二代,今年已经有八十三岁了,而且还是一名女的。 雨化田道,“禀殿下,雅苑的第一代老祖宗活了九十七岁,如今的老祖宗虽然已有八十三岁,但身体还是很好的。” 朱慈烺问,“哦,如此说来,你是雅苑的第四代传人了?四代人多不多?” 雨化田神色一暗道,“不多,仅有十多人。雅苑已经有多年没有从内廷领过薪俸,十几年来都是靠皇后殿下一人接济维持。” 朱慈烺点点头又问道,“人不多,个个肯定都是高手了,你怎样?” 雨化田极有自信地道,“奴婢武功还算可以,出了雅苑后,在这大内能有前二的排名。” 朱慈烺哈哈笑道,“你还真有自信,孤可是知道大内不缺高手的,比如司礼监太监方正化就是个高手。” 雨化田微显犹豫之色,片刻后还是说道,“奴婢的师傅曾与方正化比试过,师傅十招胜了方正化!” 朱慈烺眼睛看着雨化田久久不语,朱慈烺生前是‘8341’的大队长,功夫冠绝全军。 那时候他根本看不起那些所谓的中华功夫,也不仅是他,全国的特战队员们都看不起“功夫”。 他学的格斗术是以以色列马伽术为基础,整合了中国的擒拿术、咏春,寸拳,截拳与泰拳的一种综合的快速制服术。 马伽术就是军体拳的大成了,普通人是根本练不成的,而他所学的制服术就更难了。 想想就能清楚这有多难,全国十四亿人口,能熟练掌握制服术的人不足三千人。 朱慈烺曾经在军事交流会上,用泰拳与以色列马伽术高手对战过。 结果是,马伽术不敌泰拳。 这不是说马伽术不好,只能说是应用面不同。 对武术爱好者来说,练泰拳你肯定会变强,练马伽术可能会对你有帮助,所以还是练泰拳的好。 军用马伽术对学习者素质要求极高,强在应急,处理突发袭击要比泰拳好得多,所以很多国家的特种部门推广马伽术而不是推广泰拳。 也有杠精说中国还有散打,散打对于朱慈烺来说,只是一种适合全民练习的健身武术。 马伽术不是最厉害的,但却能号称全球最强格斗术,就因为实战中马伽术最实用。 对武术爱好者,朱慈烺还是推荐练泰拳或马伽术,这对实战是真有帮助的好功夫。 至于朱慈烺所练的制服术,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一你不可能练成,二也没人教你这种伤害人极大的功夫。 “殿下,殿下?” “嗯!” 雨化田唤醒了走神的朱慈烺,朱慈烺尬笑了一下,问道,“你与夏荷有关系?” “夏荷是奴婢的师姐。” 雨化田看出了太子的不解,又解释道,“夏荷是雅苑所有四代弟子的大师姐,因为她是三代大师傅的真传弟子。” 朱慈烺嗯了一声,没再继续问下去,而是转移话题问道,“你们中有多少会功夫的?” 雨化田道,“内侍中有六人会功夫,奴婢与小德子功夫算是可以的,剩下的四人就差了一点。 宫女中有两人会功夫,但实力很一般,勉强有自卫的能力而已。” “你们不是出自一个地方吗?” “不是,雅苑人员其实很少,三代师傅中仅有几人还出世,四代弟子中有多半都已经离开了雅苑。 他们虽然不是雅苑出身,但都是从小就在紫禁城里长大的,也是皇后娘娘精心挑选出来的奴婢,对殿下绝对的忠心无二。 第十二章以身试险,引蛇出洞 晚饭后,一直都在强撑的东方芸还是被吓倒了,突然发高烧,滚烫的额头都烫到了朱慈烺的手背。 朱慈烺让新来的几名宫女伺候她服了药,她们的年纪都不大,最大的几名厨娘也都只有二十五六岁的年纪。 最小的几个跟东方芸差不多大,十五六岁的样子,都很规矩,也都有很机灵的样子。 东方芸喝下汤药后,被人扶着进了朱慈烺的书房,然后就赖着不走了。 朱慈烺让她回房睡觉,她就抓住他的衣襟,头埋在他的肩膀处。 无论朱慈烺问她什么她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如死狗一般耍赖。 朱慈烺知道她是真的吓坏了,也就没法怪她,只好让人在他的暖阁里给她安了一张床,然后坐在一旁看着她,她才肯听话的躺下睡觉。 朱慈烺的床还在里面,中间隔着纱橱,晚上睡觉醒来的时候还几次听到她的哭声。 第二日问她的时候,她就完全不记得了,原来是做梦吓哭的,一地冰人的场景反复在她梦中出现。 朱慈烺很理解她的恐惧,前世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是如此不堪,过去几天了他回想起来还会呕吐。 不过,等他见惯了死亡之后,就不这样了,也不是冷血的那种,就是对死人即没了恐惧也没了怜悯,无动于衷、毫无影响。 这几日朱慈烺都没有去文华殿上课,每天就在钟粹宫写写画画。 他写写画画的那些东西,有的被他小心的收了起来,有的被送去兵仗局或是御用监,要他们按照图纸造出来。 “殿下,吃个柑橘歇歇吧。”东方芸端着一盘江西进贡的柑橘走了过来。 她嘟着嘴巴说话,一副有气无力又委委屈屈的样子。 她找出一个最漂亮的柑橘,把橘皮扒成一个好看的莲花状,然后递给朱慈烺。 朱慈烺“嗯”了一声,但没有抬头,只是抬手接过柑橘,目光始终都关注在桌案上的图纸上。 一炷香后(十分钟后),朱慈烺才抬起头,她正在看着自己,目光相撞,她飞快地别过脸去。 她的面部被白色的窗纸反射出的光亮剪出了一道接近完美的侧影,隐隐见得那深深的眸底,似有柔软的东西正缓缓流转。 朱慈烺赶紧站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宝座上,又拿起桌案上的柑橘,掰下一瓣橘子。 他仔细的去掉上面的白线丝,就如前世给女儿喂吃橘子那般贴心。 橘子很甜,汁水也多,东方芸吃进嘴里,原本还能藏住的泪珠子,突然啪嗒啪嗒的落在桌案上。 朱慈烺侧过头,正好看见她的嘴角挑出一个笑容,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是惹人心疼。 “殿下你很坏呢,可我更觉得你好……”东方芸坏坏的把脸贴在他的胳膊上,用他的蟒袍擦去泪珠。 “那我还是好呀。”朱慈烺笑着端起茶杯喂她喝了一口水。 “哼!”东方芸故意使劲地嘟起嘴吧,用埋怨又得意地语气说道,“也不怕被别人看见,笑话你这个太子……”两腮上各生出一抹红云来。 “怕我被笑话,你还跑来……” “你是怨我了?”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知道我心疼你,所以……” “坏殿下,我不许你说了!” “那我是好还是坏?” “好的时候多,偶尔也会坏。” “哈哈……” “殿下,你每天都写写画画的什么呀?”东方芸拿起桌案上的草纸,看着说道,“这上面的字我竟然有好多个不认识……” “读书少的原因。”朱慈烺故意笑她。 东方芸扭着身子撒娇气道,“你……你现在就是个坏殿下!我从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些字以前肯定是没有的。” 朱慈烺赶紧哄她道,“是,是,是!本太子忘记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了,这些字是简化字,当是我简化的好了,有时间我会教你认简化字。” “那个字念什么?” “发。” “这个也念展?” “对,只是简化了一部分字,很多字并没有简化。” “是吆,这个发字简化后就好写多了,殿下你可真好真厉害,什么都会!” “你这好坏殿下转变的可够快了……哈哈……芸姐儿的病总算是好了。” “就是养神草没了,我怕晚上睡觉还会做梦。”东方芸望了望窗外的天色,轻咬着下唇道,“今晚你还能看着我睡着吗?” “行,但我有个要求,别给我讲故事了……” “不行,今晚要给你讲我九岁那年那些好笑的事情……哼,我都记得可清楚了!” “今晚没了养神茶,你是不是不会在半个时辰内睡着了?”朱慈烺扶额痛苦道,“这太难了……明日必须出宫才行!” “殿下意思是让我回去拿养神草……让我回家?不用回家,我们出去玩一天就行了……咯咯,殿下你很好呢!” 东方芸蹦跳着离开后,朱慈烺背靠在椅子上歪着歇息,望着桌案上的设计图纸,心绪茫然如潮,纷纷扰扰仿佛图纸上的线路那般复杂。 中毒案是不需要查下去了,但针对田贵妃的计划并没有结束,田贵妃之父田弘遇不除,他针对田贵妃的计划就不会停止。 田弘遇不仅蓄养了过百的谋士与上千的死士,他还是锦衣卫指挥使(挂名),目前更是在运作谋求进入五军都督府。 田弘遇一旦掌控了五军都督府中一府,那么他的实力肯定会暴涨,朱慈烺母子的处境就真的危险了。 “殿下明日要出宫游玩?”雨化田猛地皱紧了眉头,太子殿下选在此时出宫绝不是好主意。 朱慈烺点头道,“是的,明日出宫,所以孤才找你来商量安全问题。” “可……” 朱慈烺抬手打他说道,“你不需要多说,只需要多做就够了!” “殿下是要奴婢……” 朱慈烺点头道,“对,让他们今日就提前秘密出宫,还要告诉他们,不到最危急的时候,就不能现身!” “是,奴婢明白了,殿下是要引蛇出洞,然后做大文章。殿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你帮孤找一套普通人穿的衣服,不要新的,要半新半旧的平常百姓家穿的衣服就行了。” “殿下,要以身试险……” “放心好了,孤的应变能力不是普通人能够比的,对保护自己个的安全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雨化田走后,朱慈烺又写了一个奏疏让人送到了乾清宫。 第十三章廊房四条 明朝太子的培养有一套完整的制度,其中出阁读书是很重要的一项,该制度是太子专享,其他藩王不能有。 明朝是个很重视祖制的朝代,出阁读书即承认太子地位是起源于嘉靖帝。 嘉靖帝笃信道教,相信两龙不能相见的传说,拒绝见他的皇子和立太子。 但却让他的长子朱载垕出阁读书,并按太子的制度培养。 自此出阁读书即承认太子的身份成为名义上的祖制。 故神宗朝国专本之争时,大臣提议让皇长子出阁读书,即是一种即承认太子身份,又不明确提立太属子的妥协方案。 出阁读书还有一个特权那就是可以出宫,如当日可回来就不需要告知皇帝老子,如果当日不能回就必须向皇帝老子申请并被批准才可以。 朱慈烺倒是想去找找亲老子,可惜多次要求觐见都被崇祯帝以各种理由拒绝。 这次他又弄出了这般大事可崇祯帝还是毫无动静,这让朱慈烺沉不住气了,他必须再弄出一个更大的动静来才可以。 “殿下,我们什么时候出宫?” 第二日早饭后,东方芸笑咪咪的跑进书房,一身黑色的长袍将她衬的有了几分男儿色,像是一个眉朗星目的俊少年。 朱慈烺看着女扮男装的东方芸点头道,“嗯,还真不错!戴上文士巾有了几分书生模样。” 东方芸很臭美地说道,“底子好长得俊,扮什么就能像什么!” “你还真不谦虚!”朱慈烺笑着说完,又问道,“多少人出去?” 东方芸一边迫不及待地推着他向外走一边大声说道,“内侍六人,宫女七人,再加上你我两人一共有十五人。” 住在钟粹宫的人一共只有二十七个人,除朱慈烺和东方芸外,还有十五名宫女和十名内监。 只有八名年龄较小的宫女、内监和四名厨娘被留下看家,其他人全都穿了男装跟着朱慈烺出宫了。 现如今的紫禁城与后世的紫禁城完全不一样,天安门现在叫承天门。 出了承天门走过金水桥后是一条封闭的T形宫廷广场,又叫千步廊,走完千步廊再出了大明门才算是出了紫禁城。 当今北京城最热闹的地方当属廊房四条,廊房四条位于正阳门大街,建于明永乐年间。 发展到崇祯朝,又先后修建了廊房头条、廊房二条、廊房三条、廊房四条。 廊房意为经营的店铺,当时明朝的皇帝朱棣,鼓励百姓发展工商业,于是在北京修建了很多的廊房。 除了正阳门大街这一块,还有鼓楼、东四一带也建有廊房,只是最热闹的地方还是正阳门大街。 明孝宗弘治元年,由于廊房胡同里商业繁荣,出现了很多盗贼。 明孝宗就在廊房胡同口修建了许多的栅栏,其中属廊房四条修建的栅栏大,所以廊房四条又叫大栅栏。 出宫找热闹的最佳去处当然是大栅栏,所以浩浩荡荡地一行人也就去了大栅栏。 街道两旁的商铺鳞次栉比,廊坊的门面装修有高端的、有古朴的,整个街道比很多影视剧中的古代商业街都要好了很多。 还有些商铺高有五层楼,装修的门面更是堪称豪华,这一切要比朱慈烺想象的明末悲惨社会要好了一万倍。 近几年社会动荡,河南、山西与湖北三地造反不断,朝廷派大军清缴,关外建奴鞑靼更是隔三差五得就入关抢掠一番。 朝廷打仗需巨额银粮充作军需,但多年来只是对农民大肆盘剥,商税矿税已经有十几年没收取过了。 隆冬时节,天降鹅毛大雪,农民饥寒交迫,不堪困苦,流离失所。可城内居住的百姓生活似乎没受到丝毫影响,兜售货物的商人也都笑容满面,营造出了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 街边的小贩笑咪咪的替小孩子捏着糖人,大大小小的食店酒肆里,还不到午时就宾客如云了。 今日还下着雪,可也没减少这里的热闹气氛,过往客商与行人也没有减少多少。 街道上的行人络绎不绝,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店铺,多是一居一室排列,为了更好地吸引客人,店家都把能够吸引人的商品摆在门口的街道上。 叫喊声、买卖声、儿童嬉游声不绝于耳,众人锦衣畅游,欢快无比。 朱慈烺感叹道,“大明国家很穷,却是藏富于民,京师到处都是有钱人啊!” 东方芸并没有完全理解这句话,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就是下雪了,要是不下雪就更热闹了。” 一旁的雨化田听到东方芸的话轻轻笑了下,心里暗道,下雪才是最好的,心里同时盼着今日能够有惊无险的平安回宫。 “看到好吃的就都尝一点,今日我请客。” 东方芸拍着自己鼓鼓的荷包甜甜地笑着,如此对众人说道。 可众人对她的话却没有任何的反应,都老老实实地站着,没有一个人伸手要钱的。 他们这些人刚进钟粹宫的时候,就看到了永生不敢忘的一幕。 后院的雪地里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姿态各异的奴婢。 他们当时的恐惧是难以用文字描述出来的,待在钟粹宫的每一日都是兢兢战战,如履薄冰。 好在,几天相处下来,又发现太子殿下是个好说话的人后,才胆大了少许,空闲的时候也敢围坐一起拉呱唠嗑了。 有时太子兴致好了,还给他们讲故事,如《红楼梦》、《聊斋》等特别吸引人的故事。 他们这些人尤爱听《红楼梦》,要是实在不过瘾了,缠着太子多说一回,太子也会满足他们的要求。 朱慈烺笑道,“你们都别撑着了,芸姐儿可是个有钱人。” 那些宫女与内监们这才敢围了过来,纷纷伸出手掌等着拿银子。 东方芸一点也不小气,每人给了半两碎银子,然后一行人沿着一个个小吃摊的路线尝过去。 朱慈烺不用花钱买,每次都是东方芸买了先尝一点然后再给他吃,好似他才是跟班一般。 有道是下雪不冷化雪冷,有风吹来也不觉得冷,整条大街都是热火朝天的感觉。 吆喝声、唱喏声、拉客声、讨价声、争吵声,声声入耳。 “爷,有卖花灯的。” “爷,这花灯做得好,精致得很,要不买两盏吧?” 东方芸在彩色花灯面前挪不动腿了,她毕竟只是十多岁的孩子。 进宫后又有朱慈烺赴百般宠着,所以宫里的无数规矩在她面前失效了九成九。 朱慈烺拍了拍身上的雪说道,“下着雪,你不买伞买花灯?别人都打着伞,唯独你提着一对花灯?” 东方芸不高兴地嘟嘴,然后又绕着他嘟嘟囔囔地说着,“花灯漂亮,挂在钟粹宫还能添喜庆……” 第十四章招月楼 商贩也看出来了,就麻溜的从铺内提出一对精美的掐丝珐琅纸画花鸟纹灯。 他炫耀着说道,“客人,这对花鸟灯只有本小店能做出来,就是宫里也没有。” 东方芸瞬间就被吸引了,急着要用手里的荷包换这对掐丝珐琅纸画花鸟纹灯。 朱慈烺笑道,“掌柜的这话可就夸张了,宫里怎么会没有?” 掌柜说道,“真没说谎,小人以前就是在宫里制作宫灯的匠人,几年前皇上要节省内廷开支,就解散了大多数人。 现如今宫里也制作宫灯,但不会制作如此华贵的宫灯了。这对花灯完全就是宫灯样式,也是小店的镇店之宝。” 朱慈烺问,“掌柜的不怕逾制吗?”心中暗笑掌柜吹的太过了。 掌柜笑道,“花灯而已,在江南都有纯金丝制作的花灯卖。这对花灯制作出来也要两月时间,二十两银子卖给客人了。” 掌柜吹嘘太过,价格也太虚了,但朱慈烺只是笑了笑,就让雨化田付了银子。 东方芸提着一对花灯,美滋滋地说道,“我一会就把钱还给雨公……子。” “你还能变钱不成?” 东方芸指着远处的一间药铺,傲娇地说道,“瞧,那家正本大药房就是本姑娘的产业。” 朱慈烺惊奇道,“你还有产业?” 东方芸脸色微红道,“家里的陪嫁,几年前就落到我的名下了。” 朱慈烺笑了笑没有再问,心道原来东方家也不简单,在这寸金寸土的街上竟然有一家如此大的药房。 东方芸看着朱慈烺的脸,说道,“我爹说,宫外的钱财都是浮财,御医招牌才是最金贵的,我爹是东方家第十二代御医。” 朱慈烺点点头,又随便问了一句,“岁入如何?” 东方芸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然后趴在他的耳边小声道,“有五千多两银子。” 朱慈烺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五千多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在当今,五千两银子是差不多是底层家庭两百年的收入了。 以京营为例,军饷是全大明最高的,士兵每月的饷银也仅有一两银子四斗米而已。 (一斗粟米有十五斤,一斗大米约十四点七斤。) 东宫的标准月俸也仅有一千两而已,五千两相当于他五个月的收入了。 真是有钱人呀。 东方芸看着朱慈烺变幻的表情,期期艾艾地说道,“爷要是……缺钱,我可以给你,都给你也行的……” 朱慈烺摇头轻笑,又问道,“在这里开店要交税吗?” 东方芸道,“大明国免商税,但每年都要拿出一部分银子来打点一番,比如锦衣卫、东厂、衙役、地头蛇等,一年要千两银子吧。” 朱慈烺嘴角的笑意渐渐退去,问,“千两银子就可没事吗?” 东方芸看他脸色,小声说道,“我爹是御医,他们也不敢太过了。要是别人的商铺可能要多拿出一些来才可以。” 朱慈烺看着这热闹的街道,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下来,这繁华商业街每日进出的金银要以十万两计,可国家却是一分钱的税都征收不到。 本该国家收取的税收都被贪官污吏给装在了自己的腰包里,他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片刻后,他沉声说道,“因果循环,善恶有报。现在得到多少,将来就会还回多少……是很多倍!” 到了正本大药房,朱慈烺不想添麻烦就没有进去,只有东方芸进去把两个花灯暂时寄存这里。 再出来时,她的荷包又鼓了起来,路过一家卖伞的店铺,朱慈烺特意给每人买了一把伞。 其实,今日下的雪,雪片是不小,但只是稀稀疏疏的落下,所以打伞的行人极少。 雨伞买了但没有撑开,紧接着就转战了下一摊,这一摊的艾窝窝,是北京传统风味小吃。 每年农历春节前后,北京的小吃店都要上这个品种,一直卖到夏末秋初。 艾窝窝是糯米做的,里面还包着核桃仁、芝麻仁、瓜子仁、青梅、金糕、白糖等,又香又甜。 在缺糖的当今,很少人能够抵抗艾窝窝的诱惑,下至平民上至勋贵都爱吃。 一伙人中,最熟悉大栅栏的肯定是东方芸,所以她提议接下来去招月楼玩,大家伙都同意。 招月楼是一栋五层高楼,古人爱夸大,招月楼形容楼高的可以碰到月亮的意思。 招月楼也是一个吃喝玩乐一条龙的好地方,一楼接待散客,二楼有艺伎表演弹唱与舞蹈,也有评书名家的节目穿插其中。 一行人到二楼的时候,正好遇到讲戚家军抗击倭寇的故事,朱慈烺就要了三个位置较好的桌子坐下。 一张桌子就要一两银子,送四样干果与六种糕点,巧的是糕点中也有一碟艾窝窝。 评书讲完,又有艺伎登台表业弹唱与舞蹈,期间还有人做了诗词当众念出,引来无数叫好声与鼓掌声。 明朝诗词没落,甚至可以说很烂,但明朝的文人却又很热衷写诗作词。 仅京城每年举办的诗会就有无数,大型诗会有中秋的西园诗会,春节的明杰诗会。 皇宫也举办诗会,每年春节都会在文华殿举办一场持续三天的诗会。 时间悠悠而过,午后四点又上三楼要了两桌五两银子的席面吃晚饭。 吃着饭,东方芸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爷以前没来过大栅栏吗?也没进过招月楼这样的场所?” “嗯?” “刚啊……就是在楼下的时候,有小婢女从爷身边几次走过,爷都没打赏。” 东方芸说的很认真,好似不打赏就失了身份一般。 朱慈烺笑了笑,说,“爷为什么要打赏?爷坐那里也是付了钱的。” “咱们选了最好的位置,就应该打赏的,幸亏是白天,要是晚上热闹的时候咱们只占坐不打赏,会被撵走的。” 东方芸说着说着,突然又笑了起来,说,“想想那小婢女当时的眼神就想笑。” 东方芸笑,朱慈烺觉得一点都不好笑,因为他想问题的角度与东方芸是完全不同的。 “这招月楼是不是很赚钱?” 东方芸撇撇嘴,说道,“当然了,用日进斗金形容都差了。这条街上的人都知道,招月楼岁入大几十万两银子呢!” 第十五章危险来自于空中 “嗯?”朱慈烺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几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一家酒楼怎么可能年入几十万两银子? 朱慈烺真的想不通! 东方芸警惕地向门口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招月楼的幕后东家是勋贵。 成国公府占了一半的股,剩下的一半股有十多家勋贵和宫里的几名公公分了。 这都是,不是秘密的秘密了,就连这里的掌柜都狂的很,一般官员见了他都要行礼说话。 所以他们敢做一些别人家不敢做的生意,这招月楼还跟扬州的妓院合作,在京城卖扬州瘦马。 今年最贵的一个瘦马卖了一万两千两银子,还是被提督诸监局的褚公公给买走了。” 朱慈烺面无表情地说道,“哦,掌柜的好厉害,比爷厉害,爷都遭小婢女的白眼。 宫里的公公们就更厉害了,爷每月仅有千两银子,想买一个瘦马都不知要等到何年月了。” 东方芸嘴巴一撅,以为是自己惹了太子不高兴,委屈地就要哭出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东方芸心里后悔死了,觉得不应该对太子说这些,惹太子不高兴。 朱慈烺表情瞬间一变,又笑道,“爷没认为你有这个意思,爷也没生你气,安了,安了!” “真这样呀,我还以为多嘴了呢。” “不但没多嘴,爷还很高兴你说了这么多。” 此间,其他的内监与宫女们没一个人接话的,他们可没东方芸这般单纯。 他们仅从神情上就看出了太子此时很不高兴,当然了,惹太子生气的不是东方芸而是勋贵们与宫里的公公们。 但,有个很机灵的宫女赵珍猜出了朱慈烺心里想知道的事情,她大着胆子插话道, “爷,奴……我曾经听一个姐妹说,御马监李公公在外城有一栋五进的大宅院。 大的跟小皇宫一般,里面的花园比皇宫的后花园都要漂亮,后院大房铺的地砖跟乾清宫铺的金砖是一样的。” 赵珍猜准了朱慈烺心里想的事情,所以故意说‘大的跟小皇宫一般’。 她就是要太子加深印象,也就等于加深了对她的印象。 果然,接下来朱慈烺就暗示雨化田去门口放哨。 然后,很严肃地说道,“你们都是东宫的人,相处了十多天,孤的性格你们也都清楚了。 我们是一体,孤好大家都好,孤不好大家脑袋都不保,所以大家都要团结一心,共同进退才可以。 今后你们在宫里要时时刻刻擦亮眼睛,竖起耳朵来做事,把听到的见到的探查到的重要事情都要告诉孤。” “奴婢们明白了。” 赵珍又兴奋说道,“奴婢人缘好,很多内监与姐妹们都愿意把心里话和奴婢说,今后奴婢一定会为爷打探到更多的消息。” “嗯,今后你在东宫可以不值班了,随时都可以出东宫找你的朋友玩。” “爷,奴婢也可以。”其它几名内侍与宫女也都眼馋地说道。 “你们可以吗?孤不觉得,等你们如赵珍这般机灵了,孤也给你们这样的待遇。” 东方芸等她们说完话后,黝黑的眼珠子又滴溜溜转了几圈。 抬头看着他,说道,“爷,我听别人说,自从成国公朱纯臣在去年提督京营后,自恃骄狂,坏事做尽。 以前这里有家叫永盛号的商铺,永盛商号不说在京师了就是在大明都数得上,可就是这样的一家大商号都被成国公强抢了。 永盛商号不仅资财无数,在全国各地还有上万倾的田地,仅在京畿就有三十万亩的良田。” 朱慈烺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但心里已经(其实早就有了)有了对付朱纯臣的决定。 至于永盛商号的事,他是完全不担心的,永盛商号能有如此大的规模背后肯定也是勋贵。 这属于勋贵间的内斗问题了,朱慈烺对勋贵们是半点好感都没有,他迟早都要铲除这帮大明最大最害的蛀虫! 不管是招月楼、永盛商号还是朱纯臣等勋贵们的财产,不久的将来都会是他朱慈烺的财产。 讲狠他第一,斗狠他最狠! 但,现在的他是只有太子的身份,却无太子的实力。所以,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建立他自己的力量。 而要想拥有他自己的力量就要看今晚的田弘遇配不配合了。 昨日朱慈烺给崇祯帝上了奏疏,他要求成立东宫卫队。 成立东宫卫队是太子的权利,崇祯帝只要不想罢黜太子,那么就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如果崇祯帝不同意他成立东宫卫队,也就说明崇祯帝有了废太子的想法,他就必须快速制定出针对的计划来。 他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那么就必定要在这个世界放出光彩来,崇祯帝是阻挡不了的,全世界也阻挡不了的。 所以今晚对他很重要,不仅让他有了突破口,还能测出崇祯帝对他的真正态度来。 吃完饭后,雪还在下,天也已经完全的黑了,皇城门会在卯正二刻准时关门,也就是晚上的六点半。 所以,即使晚上的大栅栏更热闹也没法继续逗留了,朱慈烺一行人只能乖乖回宫。 田弘遇要是有所行动,必会选在朱慈烺离开招月楼回到皇城的这段路上。 朱慈烺猜测,最好的动手地点就是在大栅栏,因为这里人多,不管成与不成都能更好的撤离此地。 朱慈烺轻咳一声,然后用异常严肃的语气说了,接下来的各种应变步骤与行动计划。 刚出招月楼门口,朱慈烺突然脑袋一麻,全身的寒毛也都在瞬间竖起来。 这种感觉是朱慈烺在军队二十年练就的特殊本能。 危险来了! 雨化田的武功是很高,但他的警惕性远远不如朱慈烺,他疑惑的看着四周。 街市间灯火辉煌,人群来往,各种喧闹的声音络绎不绝,街道两旁的商贩与路上的行人也无异样,完全察觉不到危险存在。 就在他疑惑的下一刻,有数不清多少的黑衣人从街道两旁的楼上,举着刀猛然跳下…… 第十六章遇刺 举刀黑衣蒙面人陆续从两侧的楼上跳下,具体人数不清楚,目测下约有二十余黑衣蒙面刺客。 突然出现的黑衣蒙面刺客把所有来往的行人与沿街的商贩都吓得不轻。 这些人的本能反应就是向中间凑去,朱慈烺一行人也一样如此。 约有七八十人在转瞬间就被团团围在了街道的中间。 此时是酉时一刻,夜幕刚刚笼罩的京师,恰是夜生活刚开始的时候。 尤其是京师这等繁华之地,每到此时,正是笙歌处处,灯迷纸醉的大好时光。 不说各酒肆歌楼宾客满座,便是大街上也更加的是热闹非凡,行人极多,摩肩接踵。 朱慈烺一行人也被紧紧的挤在了中间,各种吆喝声、哭闹声、惊呼声在瞬间响起,一片喧闹。 但人群的前后又都各空出了一大段无人区。 越过二十余米的无人区后,前后的街道上又被围观看热闹的人群挤满。 二十余名蒙面刺客在人群的前后组成了紧密的战阵,举着刀劈头盖脸的无差别劈下。 每一寸空间,每一处角落,都充满了寒光闪闪的利刃,稍微沾上分毫便会血肉横飞。 朱慈烺大喊了几声,可毫无效果,他的声音都被惊叫声所掩盖,一点都没引起拥挤一起的人群所注意。 然而,忽然响起的一个“啊”声音,让喧闹的人群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这是一声惨叫,是那种人之将死时发出的悠长惨呼声,这个声音撕裂了这里的声浪,从中穿透出来。 突遇袭击,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就是朱慈烺,雨化田等几名内侍虽然身手极好,但他们从小就长在深宫中,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他们的表现完全就是手足无措,他们的反应是非常错误的把太子紧紧地围在了中间。 东方芸的表现是更加的差,不仅没有做到保护太子,反而因惊吓过度,紧紧地抓牢了太子。 朱慈烺虽然有万种应急手段,但一群猪队友却让他施展不出一种办法来。 出招月楼之前,朱慈烺已经向他们说过了应急的处理方法,但在此时是一点用处都没发挥出来。 这短暂的安静就是朱慈烺逃生的唯一机会,出宫之前朱慈烺就预设了受到刺杀的可能。 所以他出宫时候特意在黑色长袍里面多穿了一件最寻常的灰白色长袍。 朱慈烺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他突然高喊“撑伞!”拉出一个超长音。 猪队友们终于做出了正确的事情,朱慈烺身边的人第一个撑开伞。 紧接着那些围挤在一块的手中有伞的行人也都下意识地、盲从地把伞撑开。 只是瞬间功夫,就有几十把伞被撑开,层层叠叠的挤在一起,如一块黑色幕布一样挡住了外面的所有视线。 撑开的雨伞还有格挡兵器的用处,这点被求生欲望强大的人群抓住了。 有伞的都纷纷撑伞,没伞的就把一切可以拿在手里的东西用来抵挡,甚至有人脱掉棉衣当武器。 虽然效果不好,但制造出的混乱让朱慈烺有了冲出去的机会。 猪队友靠不住,朱慈烺只能自救,他很清楚只需几秒后,围挤在一起的人就会向着前后方向逃跑。 这也是他唯一的机会,但此时他面临着两个难题。 他还被吓呆的东方芸紧紧抓着与他人小力量小会被挤倒被踩踏的问题 朱慈烺选择先脱掉黑色长袍,其实也不用选择,脱掉最醒目的黑色长袍肯定是第一要做的事情。 他解开领口的一个扣子之后,就抓起黑袍从下向上翻,然后借着拉扯的力量脱离东方芸。 惨叫声连连响起着! 黑衣刺客一边进行着无差别的杀人,一边向着最中间寻来。 此时,围挤一起的人群已经开始向着前后两侧逃跑,把堵在前后两端的刺客各冲开了一个豁口。 朱慈烺在第一时间抓紧了一个身材高大壮汉的衣袍,如吸盘鱼一般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 东方芸也扔掉了手里的黑袍,被已经反应过来的内监与宫女们围在中间向着与朱慈烺相反的方向冲去。 这些内监与宫女中不只是雨化田功夫好,还有多名身手很多不错的内监与宫女。 出宫前他们随身携带了六把绣春刀,其中的四把绣春刀护着东方芸。 雨化田与一名叫小德子的太监虽然已经失去了朱慈烺的身影,但他们很清楚朱慈烺是向着北面撤去了。 说来很慢,其实整个的变化速度是非常快的,从发生到现在也仅过了几十秒钟而已。 刀光闪烁,血花飞溅,惨叫连连,一只握着长刀的断臂突然冲天而起。 喧闹的混乱,弄得清状况与弄不清状况的人,反应过来的与未曾反应过来的,都混合在这一刻。 惊叫声,大喊声、惨叫声,求救声,啊啊声,叮叮声…… 声音如冲击波一般向四面推开,整个大栅栏都乱了。 片刻之后,在战斗的中心,有两个拿着绣春刀的人拦住了黑衣刺客。 雨化田与小德子一左一右,他们的身前是十多名黑衣刺客,身后是一段十多米的无人带。 两人找不到朱慈烺,但心里很清楚,只要在此拦住了黑衣刺客,太子就有暂时的安全。 在京师之地,如此规模的刺杀行动已经足够大了,不可能还有另一波刺客在它处埋伏。 中城兵马司就在不远处,五分钟内就会有大批巡捕赶来。 雨化田与小德子抢在前面动手了,雨化田高高跃起从上向下劈去,小德子滚地伸刀攻下路。 两人都是出自雅苑,从小一起长大,配合起来是默契无比。 雨化田举刀劈向身体左侧的黑衣刺客,小德子也挥刀滚向左侧。 黑衣刺客举刀格挡雨化田的下劈,小德子的招式就终结在了他的腿上。 只听‘嗤’的一声,黑衣刺客的双腿从膝盖下方齐断。 “砰”的一声发出,是黑衣刺客砸在了地面上。 雨化田放过已经失去双腿没了战斗力的黑衣刺客,在身体下落的半空中五百四十度右翻身,手中绣春刀平扫而出。 “啊!”撕裂般的惨呼声发出。 一名黑衣刺客的双眼被雨化田的刀给扫瞎,鼻梁都被割断,先露出白骨,紧接着就是一股鲜血喷涌而出。 砰砰乓乓声响起。 雨化田掀翻右侧小摊上的桌椅板凳,小德子掀翻左侧的桌椅板凳。 桌椅木屑齐飞,把十来名黑衣刺客向后逼退了好几米。 煤炉、油锅也都跟着飞起来,洒出的燃烧炭火与滚油混在一起后,如烟火一般炸开,落地后形成焰火一片。 向南追去的黑衣刺客此时已经知道追错了目标,开始向北追来,被分开的刺客又合在一处。 保护着东方芸向南撤去的四名内监见到追来的黑衣刺客又返了回去,就也跟着追杀过来。 于是就形成了六名内监围住二十余名黑衣刺客的局面。 雨化田与小德子的身后就是太子,他们不敢用尽全力杀敌,因为他们更重要的任务是阻敌前进。 但后面的四名内监却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杀敌,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杀敌,他们唯一能够活的机会也是杀敌。 只有太子安全了他们才能活,所以他们是在为太子而战,也是在为自己能活下去而战。 第十七章一滴一滴又滴 护着东方芸向着南边去的宫女们见到追来的黑衣蒙面刺客全都返了回去之后,也都跟着追了过来。 她们这样做是违背了朱慈烺的命令,朱慈烺要求她们安全之后就躲起来,千万不要回来,这等关乎她们性命的重要事情朱慈烺重点说了三遍。 可…… 她们有的拿着凳子,有的还是拿着雨伞,就这么冲了过来,毫无畏惧的拼命的砸向黑衣刺客。 血,像圆形喷泉一般四溅蔓延开来,在黑夜中,在火光的照映下,宛如黑红交织的花朵。 冲过来的五名女扮男装的宫女在瞬间功夫就倒下了三人。 她们的倒下并没有吓退余下的两名宫女,还活着的两名宫女就举着从路边找到的扁担冲进了战斗的中心。 两名宫女手上虽有些功夫,但与黑衣刺客比起来就差太多了。 她们之所以能够冲进来,全是靠着要保护太子安全,太子安全大于她们生命的信念支撑。 这股信念支撑让她们爆发出了平日里百分之三百的战斗力。 这一幕都被朱慈烺看在了眼里,此时的他并没有逃远,而是扮成了看热闹的路人甲。 根据他的经验,留下要比盲目逃窜安全。 他是临时才决定出宫的,所以行刺他的行动必定是临时制定,不会有周密部署。 虽然刺杀的主要力量都在这里,但外面肯定也有少许配合的人。 所以他留在看热闹的人群里是最最安全的。只要等到五城兵马司的人赶来,他就基本安全了。 很快,剩下的两名宫女也都倒下了,朱慈烺气地想要骂人,她们完全就是在白白送死,毫无用处。 但,他的眼睛还是难受了,他想控制住眼里的东西,不让它出来,可…… 一滴一滴又滴,两滴三滴四五滴,六滴七滴八九滴,掉到地上都不见。 厮杀还在继续,前面兵器交击的声音也更加密集地响起,身边不时的有人“啊啊……”的喊叫。 场上杀意炽烈,犹如战阵上的两军对垒。 身边气氛有肃杀有凝重有惊恐有欢呼,人之百态尽显其中。 京师之地,打斗也不稀奇,帮会血拼也不少见,但在如此热闹的街市中,进行规模如此大的刺杀行动还是从未有过。 人群没有因为惊吓而四散逃窜,而是越来越多的人向这里挤来,来这里不为别的,只为看热闹。 人只要确定了自己是路人后,心态就有恐惧变成兴趣,看别人的热闹就是所有人的最大兴趣。 这个特点被一代代人完美的传承了下去,从古到今就成了中国特色。 用鲁迅的话说,这就是一种啊Q精神。 自嘲、自解、自娱、自我麻木。 建奴就是认清了明人的这种精神,所以才敢出兵几万围攻拥有百万人口的京师。 时间过去两三分钟后,此时的雨化田已经没了后顾之忧,他把在雅苑的二十多年所学全都展示了出来。 他的身形在黑衣刺客中腾挪闪跃,各种功夫技巧溜得飞起。 手中的绣春刀更是化成了地狱屠刀,刀刀杀向敌人,刀刀都能有收获。 发起搏杀的片刻后,雨化田的身上就已经满是斑斑点点的血迹,但,全都是那些黑衣刺客的血。 不知何时,雨化田就冲到了战斗的最中心位置,他一人吸引了多数的黑衣刺客围攻。 身材硕长的他,竟然能单手提着一名黑衣刺客当盾牌使,另一只手还能拿着绣春刀疯狂砍杀。 失去了刺杀目标的黑衣刺客,此时好似也已经放弃了自己生命一般,团团围住雨化田,展开最后的最疯狂的进攻。 远处的朱慈烺把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雨化田的身上,不得不承认雨化田果真是个超级高手。 朱慈烺一眼就能看出他有着与生俱来的战斗天赋,战斗意识超强,反应速度与敏捷性也都是超一流。 这让朱慈烺想到了自己,前世他的父母都是大型钢铁厂的职工。 所以他当兵前是内蒙古科技大学冶金工程专业的大三学生。 本来他毕业后就可以进入钢厂上班,他也做好了当一辈子钢铁工人的打算。 但,在大三那年一个偶然的事情改变了他的一生。 那次沈阳军区来学校征兵,他被同学硬拉着去陪报名。 在交报名表的时候,有人不小心碰掉了桌子上的水杯与两支笔。 朱慈烺在本能反应下,不仅快速接住了水杯还把两支笔都拿在了手里。 结果他被前来征兵的军官强行拉去做了一番测验,然后又被拉到一个军队的测试中心进行各种各样的测试。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的反应速度是一百万人中才能出一个的天才。 最后的结果是,他被特招入伍并进入一个秘密军事基地培训了两年,然后加入了一个特别部门,这个部门的前身叫8341。 他曾为了完成一次很特殊的任务,隐藏在中国驻荷兰王国大使馆,做了三年武官。 那时候他就遇到过与雨化田现在一样的情况。 “绣春刀太长,招式也用的太复杂……要是有个匕首,他能够更加灵活的战斗。 如果是我,我肯定不会提着一个死人当盾牌使,这是浪费体力…… 这上撩、侧挡、拉回再挡、然后平刺黑衣刺客胸口的连招真漂亮。 如果是我,我会选择……身体前冲,用左脚侧踢膝盖,然后右手匕首直插脖子动脉。 果然,古代的功夫追求的永远都是更强的招式,与现代搏击追求的一击必杀之技有着很大不同。 古代功夫好还是现代搏击术强呢?应该是各有所长,不过实战还是现代搏击术强。 如果雨化田与前世的自己对战,自己空手都可以够胜他! 不行,必须要亲自训练他们才可以,要按照科学的训练方式培养出一批8341人。” 此时,是路人甲的朱慈烺已经有闲心想这些事情了,他一点都没担心自身的安全。 这可不是朱慈烺自大,而是他曾、经历的危险实在太多了,已经心无波澜了。 南北方向的人群距离战斗现场的直线距离有二十多米缩短到了十几米,混乱比刚才还要厉害。 前面的人虽然极力的要停下身体,但还是抵挡不出后面的推力。 朱慈烺也被动的被人群推着向前走,距离战斗的中心是越来越近。 地上的火焰还在燃烧,孩子的哭声,妇女的尖叫,人群中的大喊,地上被推倒人的惨叫,远处战马嘶鸣…… 第十八章激战 此时在战斗的中心,黑衣刺客已经占了绝对的上风。 雨化田与小德子虽然已经尽量吸引黑衣刺客了,但其他的内监与宫女完全就是战五渣,还能站着的只剩下三人了。 雨化田、小德子和一名朱慈烺还叫不上名字的小太监。 突然,朱慈烺的耳旁响起一声大喊,“郭氏兄弟在此,贼人休得猖狂!” 紧接着,朱慈烺被推了一个踉跄,又感觉身体一轻,他整个人就被一只如簸箕般大的手给提了起来。 “小孩子竟然还带着刀!”大汉把朱慈烺扔在路人的身上,甩了几下手臂,有血飞了出来。 朱慈烺出于本能反应,用手中匕首刺了大汉的手臂,大汉的手臂上有皮甲护着,只伤了一个小口子。 大汉喊了一声,就没再管朱慈烺,而是顺手拿起一个长板凳随着前面的两个大汉一起冲进了战斗的中心。 “啊……”一个黑衣刺客的胸口被长凳扫中,飞退出十几步后才轰然躺倒在地。 原本岌岌可危的局面,被三名壮汉加入后,立刻反转了过来。 三名壮汉如猛虎入羊群,手中虽无刀,但长凳飞舞,以力降之。 但凡被长凳扫中者无不被打飞十多步,被砸中者更是木屑纷飞,瞬间就失去战斗力。 三人的战斗经验比雨化田等人高出不知多少倍! 三名壮汉的战斗竟然真的如电视剧中的那般轻松惬意,长凳、木桌、甚至铁锅都是他们手中的武器。 三人招式不多,更不花俏,但每招每式都有着巨大杀伤力。 黑衣刺客也弄不清这突然加入的三名壮汉是什么人,一名黑衣刺客冲向三人,其他黑衣刺客也都跟着冲向三人。 小德子和那名小太监也趁机撤出战斗中心,只有雨化田留下继续搏杀。 雨化田还有不错的体力,他在外围转圈打斗,只要有机会他就从不错过。 战斗的中心,三名壮汉中的一人竟然能举着三米长的长桌时而格挡时而挥舞。 他手中的桌子是用老榆木做的,至少有两百斤重,轮起来是呼呼有风,手持大刀的黑衣刺客竟然无法近身。 有名黑衣刺客被桌腿扫中,竟然也被拖着转动起来,期间脚都不能着地,以平行姿态旋转。 “噗通”黑衣刺客飞出十几米后砸在地上,如一坨肉般没有半点的反应。 “啊!啊!”两声惨叫先后发出。 绣春刀从黑衣刺客的后背穿透前胸,刀刃又顺着惯性刺入了前面一名黑衣刺客的后背。 两名黑衣人倒下,让被围困在中间的三名壮汉有了突破出来的机会。 此时,三名壮汉都已经受伤,他们手中无刀,所以身上的血大多都是他们自己的。 三名壮汉冲出来后,借着雨化田制造出来的机会,终于有时间从地上捡起黑衣刺客的刀。 “小心有弩箭!” 突然,一个稚嫩地喊声,划破凝重的空气,从北面冲了过来。 三名壮汉愕然转头的同时,反应神速的雨化田已经拔地而起。 绣春刀在他的手中挥出一片刀幕,犹如流星坠天河,乒乒乓乓的将无数飞来的弩箭全部打落。 弩箭威力强大,但有一缺点,那就是初速慢,在近距离的情况下容易被打掉。 “当当当”三声连响,三名壮汉丢掉好不容易捡起的长刀,又重新用起了桌椅板凳当做武器。 “哈!”三人从丹田吐出一声长啸,手中的桌椅板凳在他们的手中舞成一片木墙,绝然的迎了上去。 至少有十名手持弩箭的刺客加入了进来,这十多名弩箭刺客也在瞬间功夫被三名壮汉阻挡在了外面。 雨化田身影鬼魅,反向极速杀入黑衣蒙面刺客中。 一个,两个,五个……他冷酷地将刀扎进一个又一个胸膛,闪烁着血光的绣春刀贪婪地吸吮着黑衣刺客的血,溅出的血花把他的黑色长袍都染红了。 他身上虽没有任何的伤口,但在急速的运动作用下,还是让他身体的疼痛如被烧得赤红的铁碰到似的。 雨化田的面前还有三名黑衣刺客,可他的体能已经到了极限,激烈的疼痛伴随灼热感延伸开来。 他急需要休息片刻,要不然他就会…… 他的耳朵里灌满了濒临死亡的哀嚎,他挥刀的动作凌乱又缓慢…… 雪还在继续下着,最早的尸体身上已经被覆盖了一层白雪,地面上的热血把白雪融化混合后又被冰冻成一块…… “砰” 已经力竭的雨化田被冰冻的血冰滑倒了,然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黑衣蒙面刺客也都是百里选一的武功高手,当然不会错过如此的机会,举刀挑起,从半空中向下劈落。 雨化田骤然睁大的眼睛在刹那间又变成了灰色。他心中哀默,殿下,奴婢尽力了! 就在此时,空气中响起“嗤”声音。 是一个身体单薄的灰色身影挡在了雨化田的身前,在“嗤”的一声发出后,这道身影又诡异的闪(跌)了出去。 跌出去的灰色身影用一个很可笑的姿势趴在地上,然后又很好笑的侧身翻转着出了危险区域。 “是殿下!”雨化田目光一凝,认出了救他一命的人竟然是太子殿下。 “噗,噗!”两声发出,雨化田用他也不知从何处生出的力气解决了最后两名蒙面刺客。 “有刺客!有刺客!有刺客!” 远处的多个地方突然有人大喊着起来,紧接着又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雨化田知道这是事前安排的暗卫挡住了继续增援而来的刺客。 朱慈烺也知道是暗卫阻挡住了增援来刺客。 此时,三名壮汉的战斗还没有结束,而且他们的情况都不太好,只是勉强迎战而已。 朱慈烺冲着雨化田摇了摇头,让他放弃去救援三名壮汉,然后火速隐藏进人群中。 三名壮汉如果死了,朱慈烺一定会好好安葬他们并且抚养他们的家人。 如果他们三人不死,那么他们的命运就会彻底改变! 雨化田也清楚自己没了再战之力,他需要半炷香的时间回复体力…… 就在雨化田犹豫不决的时候,空气中传来喊声,“中城兵马指挥司缉拿凶犯,闲人散开……” 第十九章孤,懒得看你这张脸 街道上狼藉一片,地面上的火焰也还在燃烧,众多的尸体之下,鲜血早已流淌成一个个浅浅的池子。 有五城兵马司的巡捕到场,战斗就没有了悬念,还站着的几名黑衣刺客也失去了继续搏杀的动力。 他们可能是为了避免遭受残酷的刑讯,也可能有保护主人及身后家人的目的,都果断的挥刀自裁了。 战斗结束,留下处处残破不堪,目光所处也都是狼藉一片。 街道上突然刮起了大风,雪也变大了。 突然,有数枚火箭发着长啸冲向天空,尾部发出的光亮把夜幕都给划开了。 紧接着炸裂开来,五彩缤纷的触角四外扩散,照亮了整条大街。 被鲜血染红的街道上到处都是躺下的尸体…… 一个时辰后,朱慈烺在正本大药房找到了东方芸。 东方芸见到朱慈烺后顿时就放声嚎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踉踉跄跄的跑过去,紧紧的抱住他,抹着眼泪大哭。 她的身边只有两名宫女陪着,其中一人就是被朱慈烺夸赞过的赵珍。 此时,两名宫女惊吓过度,见到朱慈烺后只是跪地磕头,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 还是东方芸哭着为她们说话,她们两人是被留下的,要不然也会冲上去救他了。 虽然明知冲上去也是无用,但必须要有勇气。 这样无谓的送死行为,只是要让太子看到她们的赤裸忠心。 朱慈烺让她们起来,面色是无悲无喜。 出来时他们有十五个人,现在仅剩了六人,他自己、雨化田、小德子与她们三个。 那个朱慈烺叫不上名字的小内监也因流血过多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朱慈烺沉痛地低声说道,“你们都很勇敢!你们做的都很好,孤一定会记住你们中的每一个人!” 抱着他的东方芸更加控制不住心中的悲痛情绪了,头埋在他的胸口上再次放声大哭起来。 东方芸哭了很久,药房里的坐班大夫出来给朱慈烺行礼磕头,她都有停下哭声。 朱慈烺也没有理会他,等到东方芸的哭声渐歇,开始无声抽泣时候,才让他起身。 “给她开副药让她好好睡一晚,孤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不怪你!” “太子殿下,负伤的那名小公公不易动他,最好让他留在医馆休养一段时日后再回宫。 三名壮士虽都受了伤,但都不重,在医馆休养几日就可以康复了。” 大夫头垂得很低,目光只能看到朱慈烺的膝盖之下。 朱慈烺的身份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压力。 “殿下!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突然,提督京营巡捕的御马监掌印太监李名臣从外面踉跄地跑进来,然后跪在朱慈的脚边使劲地磕头谢罪。 外面的街道上更是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地的人。 “该死?”朱慈烺的嘴角挑出一个很诡异的笑容来。 紧接着他一边笑着一边走到雨化田的身边,“噌”的一声抽出了他饮血的绣春刀。 “抬头,让孤看看你的模样!” 朱慈烺冷漠的声音在李名臣耳旁响起,李名臣虽然怕得要死,但还是抬起了头…… “呃……” 一股鲜血从他的脖子大动脉里使劲喷出,朱慈烺的灰白色长袍上都溅满了他的血。 “孤,懒得看你这张脸!” 这是李名臣今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要是还能有后悔的机会,就绝对不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宦官依附皇权而生,他本该要好好伺候主子,用忠心获得主子的信任,只有这样他才能活得好。 可他万万不该听信蛊惑,生了选择主子之心。 这一刻,李名臣终于明白了,这天下只有主子选择奴才,没有奴才选择主子的事情! 中城兵马指挥司的巡捕本可以在五分钟内赶到,但等了十几分钟后才到现场,所以朱慈烺不需要问就能明白这里面有问题。 他也不想查清楚,如果崇祯帝想查,自然能差个水落石出,如果崇祯帝有意包庇,即使他去查也不会有结果。 但是,他需要发泄,需要树立他太子的权威,李名臣就是第一个被他杀掉立威的高级宦官。 李名臣的死,仅仅只是个开始! 紫禁城的白色恐怖正式登场! 亲手杀掉李名臣,朱慈烺没有任何的情绪表露。 此时的他很清醒,接下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吃饭的时候赵珍告诉他李名臣有财物无数,钱对此时的他是最最重要的。 所以他不是要马上回宫,而是要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占有李名臣的财产。 要不然,明日一早就会进了崇祯帝的腰包,他必须跟老子抢时间才可以。 “你们叫什么?” “奴婢赵珍,奴婢王蔷。” “赵珍,王蔷你们两人领着外面五城兵马指挥司的人快速占据李名臣的宫外大宅可能做到?” “奴婢能做到!” 赵珍和王蔷都很果断地说道,这是她们表现自己与获得太子信任的宝贵机会。 两人心里很清楚,太子殿下之所以安排她们两人做这么重要的事情,是因为太子殿下身边实在是没人了。 她们领着人如果顺利占据李名臣的宫外大宅为太子保住财产,那么她们就是大功一件。 如果做不到那也简单,一头撞死在那里也一样是功劳一件,事后太子殿下一定会为她们报仇。 总而言之,李名臣名下的一根针都是太子殿下的财产,她们要全力保护好太子殿下的财产。 赵珍和王蔷拿着朱慈烺给的太子令牌走后,朱慈烺又问,“雨化田皇宫你还能进去吗?” 此时的宫门已经关了,即使是朱慈烺也很难叫开宫门,要想开宫门,必须要有崇祯帝的同意才可以。 “奴婢能做到!” 雨化田躬身回答,正好看到太子殿下的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浅浅的笑容却让雨化田浑身冰冷,这笑容仿佛是来自罪恶地狱一般。 “那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一定不会让太子殿下失望!” “事情办好后,你就去交泰殿告知母后一声,就说孤在外面很好很安全,明日一早就能回宫。” 第二十章崇祯帝 一日后,大太监王承恩亲自到钟粹宫传旨,崇祯帝要朱慈烺去乾清宫。 朱慈烺不仅拒绝去乾清宫,还上疏:“我一日是太子,就一日不停止!” “大胆!真的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乾清宫中,当今皇帝崇祯被亲儿子气地恼火万分,把他最喜欢的一对黄翡翠玉狮子镇纸也摔在了地上。 朱由检,朱元璋第十一世孙,明朝第十六位皇帝。 这位大明皇帝朱由检,十七岁登基,至今已在位十年,他志高远大,一心想要中兴大明。 于内横征暴敛,镇压叛军,可越镇越多。于外发兵辽东,收复失地,可逢战必败。 他二十多岁头发已白,眼长鱼尾纹,可以说是宵衣旰食,夕惕朝乾。 史志称其“鸡鸣而起,夜分不寐,往往焦劳成疾,宫中从无宴乐之事”。 崇祯帝勤政到为处理公文彻夜不眠,可大明官员贪腐成风,财富越来越集中,百姓越过越穷,军队越战越渣,财政举步维艰。 太子为人白皙而美,善应对,其足骭骨皆双,上甚爱之。 用现代话来形容,朱慈烺就是无敌小鲜肉,全球最强美少年,是崇祯帝很喜欢的儿子。 可他喜欢的儿子也变了,变的爱与他对着干,变得不想搭理他了。 我一日是太子,就一日不停止。 这句话就是在威胁崇祯帝了,威胁崇祯帝你要是不罢黜我的太子身份,我就还是我行我素。 用我自称而不用儿臣自称也是在威胁崇祯帝,儿子要与你这个不称职的老子疏远。 崇祯帝是一位野心勃勃的在位天子,他一心要开创盛世,留给最喜欢的儿子一个太平盛世。 可如今的他,已有无力感,对事事都管,对事事又都不满意。培养了一个好的接班人,是他唯一满意的一点。 所以他不可能罢黜太子,也没有能力罢黜太子,因为有明以来就没有被罢黜的太子。 老祖宗做不到的事情,崇祯帝也不可能做到。 如果,大明文臣让崇祯朝出现了废太子,这就等于对他们儒家信仰的至高打击。 太子一次中毒一次遇刺,在朝中广泛的引起议论。 太子一刀刺死李名臣虽有失身份,但却得到多数朝堂官员的称赞。 文官与宦官是天然的敌人,所以太子是文臣们力保的自己人。 有消息传出,太子还对勋胄不满,这又让文臣们暗自欢喜。 太子读书好,书法好,善辩论,对老师恭敬,对文臣和善。 现如今,太子已经是文臣心目中最合格的太子了。 崇祯帝从没有换太子的心,但一样被这样的事情烦心。 心烦意乱、心乱如麻、五味杂陈、感慨万千、百端交集等词语都远远不足以形容崇祯帝此时的复杂心情。 自古以来,皇子夺嫡致使骨肉相残、祸乱宫廷,屡见不鲜。 虽然崇祯帝在朱慈烺三岁的时候就立他做太子,但这种事还是无法杜绝。 “大伴。”怒火平息后,崇祯帝轻声唤道。 王承恩是在崇祯帝身侧伺候的宦官,他也是潜邸老人,朱由检五六岁的时候他就伺候在身边了。 如今,王承恩的师父曹化淳请疏出宫,他在崇祯帝心中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成为崇祯帝最信任的人。 明朝没有奏折。 官员对皇帝进奏所用的文书——题本、奏本等,也包括所谓“密疏”——统称奏疏。 奏折文书出现于清代,在明朝对皇帝或是内阁进奏的文书还可称为劄子。 劄子一词出现在宋朝,后被元朝继承了,明朝早期也多称劄子,永乐朝后才统称奏疏。 “奴婢在。”身侧那原本就卑躬的王承恩弯了弯腰,低声回道。 崇祯帝沉吟了片刻,问道,“大伴,你觉得太子变了没?” 王承恩闻言两道眉毛不禁抖了抖,他虽然是陪着皇上长大的老人,但事关太子的事情他也不敢妄言。 沉默许久后,王承恩才很艰难地说道,“太子殿下有没有变,陛下应该是最清楚的。” “怎么说?” “陛下,想想第一次进宫坐龙椅上的那一日……” 崇祯帝闻言怔住了,那一日对他来说永生都不会忘记,那段时间的委曲求全他永生不会忘记。 事后,他疯狂报复,怎么处置魏忠贤的一幕幕更是历历在目,已经深深印入了脑子里。 当时魏忠贤权倾朝野,魏忠贤以司礼秉笔太监提督东厂,魏忠贤的亲信田尔耕为锦衣卫提督,崔呈秀为兵部尚书,朝廷内外遍布魏忠贤的死党。 好久之后,崇祯帝长叹一声,道,“朕,明白了,也能理解太子了。 当初魏忠贤可没害朕之心,而太子面临的处境比朕要凶险了万倍,这一切都是朕的错啊!” 王承恩紧了紧眉头,这话皇上敢说,他可不敢,好在皇上能够想明白,不是太子变了,而是太子被逼的变了。 “大伴,朕要把你师父叫回来了,让他去东宫管事。” 崇祯帝再次长叹一声,“田贵妃既然还跪在外面,那就让她跪到天黑好了。” “要把奴婢师父叫回来是最好不过了,只要师父在东宫就没人敢逾越。 只是太子还不会满足……”王承恩说话间从衣袖中掏出了朱慈烺的另一本奏疏。 “混账!”崇祯帝看完奏疏,怒气冲冲地喊道,“李名臣这个狗奴才竟有百万两赃银!” 良久后,崇祯帝怒火平息后,又问,“这百万两银子没入内帑全都入了东宫?” 王承恩用讪笑回答这个问题。 “既然他想成立东宫卫队,那就依着他。还有让曹化淳再次提督京营戎政吧。” 王承恩跪地磕头,笑着说道,“奴婢先替太子殿下,先替师父曹化淳给陛下磕头谢恩! 陛下以此表明心意,想来贵妃娘娘也就彻底死心了,那些有歪心思的奴婢们也会认清现实了。 朝中大臣们也不会让陛下再为此事烦心了,奴婢真的很为陛下高兴! 山西、河南、湖广三省的叛军也已到了穷途末路。杨嗣昌大人怒骂,要不是孙传庭误事,匪首李自成就已经伏诛了。” 王承恩话落,崇祯帝脸上的表情就有高兴变为愤怒,“朕要把孙传庭关入昭狱!” 王承恩起身,弯腰走到崇祯帝一侧,心中暗自俳腹道,太子殿下老奴为了您可真的都豁出去了,连忠臣都陷害了! 第二十一章想要的副作用 太子在大栅栏遇刺的事情,传播的速度难以估量,仅仅几天之后,南京的茶楼酒肆都有人在议论了。 当然了议论的多是些谁谁功夫高强英勇救主的话题,对于太子本人是议论很少的,即使偶尔谈及也都是说太子高大形象的一面。 朱慈烺不计后果一刀劈死李名臣,肯定会有副作用,不过这样的副作用原本也是朱慈烺在期待的。 之后那些害他的小动作肯定要停止或者暂时要停止了,他可以安心待在钟粹宫做他想做的事情了。 今日,御用监和兵仗局已经给他加工出了一批它所设计的东西。 比如,黑板与粉笔;比如,杠铃与健身器材;比如,火柴与肥皂;比如,玻璃瓶与玻璃试管。 这就是他身为太子的巨大优势,不论他发明什么,都会有无数人帮他去完成,他只需做个理论提出者就行了。 御用监和兵仗局的行动如此之快也是这次事件的副作用之一。 这是个非常好的副作用,今后再也没有人敢敷衍他,敢不用心为他做事了。 很快,钟粹宫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这个副作用的巨大好处。 “爷,爷……司礼监送来了十万两银子;惜薪司送来了最好的乌冈栎木炭;尚衣监送来三箱新衣,还量走了我们的尺寸,说给钟粹宫的每个人再做两套冬装……” 八日中午,刚从宫外回来的东方芸就跑进朱慈烺的书房兴冲冲地说道,“前殿可热闹了,爷不出去看看吗?” 她老爹说,她吓丢了魂,一时半会缓不过来了,可看东方芸现在的模样一点都不像她老子说的那样。 朱慈烺点点头,又笑问道,“你怎么不在家多休息几日?身体好了吗?” 东方芸瞬间红了脸,后退半步,脸上像是要烧起来,一双大眼睛转来转去。 然后又俏皮地吐吐舌头,说道,“我……奴婢知道爷有了好多钱后就好了。” “没想到你还是个财迷……” “我爹娘也这样说我,还说我最会管钱了,以前家里的钱也都是我管的,一文钱都没错过。” “你野心不小,竟然敢觊觎东宫的钱财!” 东方芸站在那儿手足无措地想了半天,随后“噗”地一声笑出来,“你别吓唬我了,我可不怕你吆,你身边缺人,我正好多帮你些。” 这是被父母挑唆了呀! 朱慈烺逗她道,“缺人是不假,但我为什么要你帮我管着钱呢?我还缺一个管净桶的人呢,要不就让你管了?” “你才不舍的呢?” “我为什么不舍得?” 东方芸不回答,先张大嘴巴,又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他,一副很呆很天真的样子。 正在屋里忙碌的两个小宫女都捂嘴偷笑,东方芸很无辜的眨巴眨巴大眼睛瞅她们,又看着朱慈烺用肢体语言表示:殿下不舍得让我干粗活。 “在家待了几天胆子大了不少。” 朱慈烺说话间,把一本书扔给她,她伸手接住,看着封面读道,“基础数学上册?” “对,你只要把这本《基础数学上册》学好了,今后东宫的一切财帛钱粮就都让你管了。” “这上面字……很多我都不认识……”东方芸一边翻着书看,一边脸红道,“是先生没教过。” “这是简体字,是……我简化的字,从明天开始我当你的先生!” 东方芸的表情瞬间变化,先是咯咯一笑,然后优美地敛衽一礼,“太子殿下先生好。” 颇有些女学生的模样,朱慈烺点点头,装着很认真的样子,说道,“多磕几个头吧,束脩就免了!” 东方芸嘟嘟嘴,一边跪下磕头一边嘟囔着道,“殿下说过在钟粹宫不用磕头的……” “这是拜师礼!”朱慈烺憋着笑说道,“你一会叫本宫爷,一会又称你,一会又叫殿下的,弄得我都糊涂了。 今后在钟粹宫中你称我就叫爷,可自称我,外面叫殿下,非正式场合也可叫爷,你自己掌握吧,我都不会怪你的。” 东方芸点头笑道,“爷也经常弄乱自称呢,孤、本宫、我……” 这时又有内廷衙门的人来送礼了,东方芸不需要朱慈烺吩咐,自己就又跑出去了。 过会后又跑回来跟他说谁谁送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等再有人来了,她又跑出去,然后再回来了跟他说…… 她一整天都有好心情,晚上做梦都在数银子。 下午慈庆宫的懿安皇后也来凑热闹,给他送来了一批宫女。 这批宫女是懿安皇后从六局一司中给他精挑细选出来的。 懿安皇后是崇祯帝皇嫂,崇祯帝对他是非常敬重。 朱慈烺也要先出来,冲慈庆宫方向跪地谢恩,然后再回到钟粹宫的正殿坐好,等着新来女官给他敬茶磕头。 钟粹宫是后宫中的东六宫之一,所以正殿迎面是紫檀木雕红梅刺绣屏风,完全就是女子喜欢的风格。 屏风前的摆设也是较女性化,正中是蟠龙宝座,两侧各有一个茶几,上悬前前前前朝隆庆皇帝御书的“钟灵毓秀”匾额。 朱慈烺在蟠龙宝座上坐好,雨化田与东方芸分站两侧。 新来的女官崔云珠进来后,向朱慈烺叩头请安,口中说着, “奴婢东宫掌事宫女正五品尚宫崔云珠叩见太子殿下,愿太子殿下如意吉祥!” 东方芸把一杯事先准备好的茶递给她,然后她跪在地上,双手把茶杯举过头顶给朱慈烺敬茶。 朱慈烺接过茶杯,打开茶盖小抿了一口,然后再让她抬起头来。 崔云珠看上去有二十七八岁的年龄,瓜子脸,皮肤白净,眉眼都细长,双目黑亮有神采,很是稳重端厚。 朱慈烺很满意,他的东宫也需要一个懂事的女官了。 “你之前在皇伯母殿下身边?” 朱慈烺记得她,上次就是她代表懿安皇后给他送来了一千两银子。 “是,奴婢十二岁就跟在懿安皇后殿下身边伺候了。” 崔云珠参拜完毕,又请朱慈烺道到正殿门口接受钟粹宫三十七名下人的集体跪拜。 宫女们一一报名请安,但朱慈烺还是只记住了钟粹宫老人东方芸、赵珍、王蔷三名宫女的名字。 按照规定,东宫有女官六人,但东方芸也刚被周皇后封了正六品的司膳,所以朱慈烺的身边有女官七人。 正五品尚宫是明朝女官中最高的级别,但权力不是最大的,权力最大的女官是皇后和皇帝身边的御侍女官。 按照规定东宫也要有一名御侍女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没有安排过来。 朱慈烺站在那里久久默默不语,这不是朱慈烺想要这样装深沉,而是被提前告知他必须这样做才可以。 他需要沉默一炷香的时间(十分钟),因为这是一种威慑的手段,也是一种潜规则。 其实朱慈烺根本就不需要这样沉默的威慑,他一刀砍了李名臣比什么样的威慑手段都要厉害。 此时新来的这些宫女们都低眉垂首,连大气也不敢出,整个钟粹宫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听得到。 东方芸跪疼了膝盖,冲着她噘嘴皱眉了他才笑着让人起来。 朱慈烺清了下嗓子说道,“进了钟粹宫你们就是东宫的人了,本宫规矩少,没有新规给你们添。 你们在钟粹宫做事,也不用如原来那般小心拘谨,就怎么轻松怎么来。 说到此处,朱慈烺话锋一转,冷厉说道,“但,本宫有一个你们必须做到的要求,那就是忠诚。 做到了你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奴婢。要是做不到,本宫对你们来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恶魔!” “忠诚!忠诚!忠诚!”雨化田带头大喊三遍忠诚。 第二十二章后宫乱事 喊声响亮,新来的宫女们神色却是陡地一凛,都再次跪地。 同时口中说道,“奴婢们决不敢做半点对不起太子殿下的事,必当忠心耿耿侍奉太子殿下。” “忠诚,忠诚,忠诚!”有个机灵的宫女带头连喊了三声。 这次没人再麻木了,其她宫女们也都跟着高喊起来。 东方芸站到朱慈烺的身边,颇有狠辣气势地说道,“你们都要记牢了,做奴婢最要紧的就是忠心! 若心不在自己主子身上,只想着旁的歪门邪道,这颗脑袋是长不安稳的!” 说完还用最标准的姿势向朱慈烺行宫礼,然后又退后两步,站到朱慈烺的身后去。 朱慈烺很满意地笑了(刚才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现在脸上挂着释放出来后很爽的那种笑容)。 然后说了一个“赏”字,赵珍与王蔷就拿了预先准备好的银子分派下去,一院子的宫女诺诺谢恩。 宫女每人得了十两银子,六名女官中的五人每人得二十两银子,尚宫崔云珠得了三十两银子。 宫女月俸都是一两银子,朱慈烺的赏赐算是很丰厚了。 所以说宫女们的收入不靠月俸,主要收入来自主子的赏赐和一些灰色收入。 比如崔云珠,她是女官中最高的官员正五品,又是东宫目前的掌事宫女,外面自然会有很多人找她帮忙办事了。 但,不是所有的宫女与太监都有这样的待遇,能得这样待遇的全都是被选进各宫任职的奴婢。 明朝的宫女与太监有十多万,能被选进各宫任职的人仅有千人而已。 所以,能进入钟粹宫的奴婢都可以加上高级二字,属于幸运的一类。 这一招恩威并施算是基本流程了,可不是朱慈烺首创的,而是各宫主子收奴婢通用的标准手段。 大棒配胡萝卜的目的就是告诉她们,主子不是软弱能欺的,奴婢们必须要老实本分,只要实心伺候用心办事,主子就会厚待他们。 崔玉珠不愧是慈庆宫出来的女官,大场面见多了,她可不会让东方芸这个小丫头压在了头顶上。 她上前一步行礼说道,“殿下,外面冷,请您回暖阁歇息,奴婢还有几句话对她们说。” 朱慈烺转身向殿内走去,东方芸马上跟上,可崔玉珠却把她给叫住了,“东方司膳还请留步。” 朱慈烺身体微顿,但很快又继续向前走,决定不干涉崔尚宫的管理。 司膳这个官名原本是没有的,是朱慈烺亲娘为他专门配置的女官,职责就是管理朱慈烺的吃喝,杜绝再次中毒的可能。 正殿有东西两个暖阁,暖阁与大堂之间有花梨木雕刻架子间隔。 朱慈烺选在东暖阁休息,就把西暖阁改成了一个很大的书房,他平时也多待在西暖阁。 一刻钟后,崔云珠进了西暖阁,见到有些乱,就微微皱了下眉。 此时朱慈烺正在用铅笔画图,铅笔是英国人威德尔进贡的诸多礼品之一。 此时的威德尔正在虎门近海与大明海军交战,威德尔企图打开与大明交易的大门,抢夺荷兰人和葡萄牙人的市场。 朱慈烺的工作被人打断,把铅笔一扔,有些不悦地问道,“崔尚宫在宫中当差多久了?” 她面色惶恐,立即跪下说,“奴婢错了,打扰到了太子殿下学习。” 此时,东方芸也从外面走了进来,朱慈烺就让她把崔云珠扶了起来。 东方芸扶起崔云珠后也变得与以往不同,静悄悄地站到了书桌旁的下方。 “何必如此惶恐?孤只是随口问下而已。钟粹宫与慈庆宫不同,规矩要少得多,本宫也乐意多给下人们些自由。” “奴婢坏了规矩,请太子殿下责罚。” 崔尚宫深躬身体说道,“奴婢来之前,懿安皇后再三嘱咐奴婢要立好钟粹宫的规矩。 不能让太子殿下失了体面,让奴婢们没了规矩。要侍奉好太子殿下,严管好奴婢们。” 朱慈烺刚要开口说话,外面又有外人来了,这次不是来送礼的,而是来逞威风的。 “皇贵妃娘娘身体不好,每日都要午睡两个时辰,你们这帮不懂事的奴婢吵吵嚷嚷乱到了娘娘!” 朱慈烺本就有点火气,又与田贵妃是死仇,听到这话怒气马上就顶上脑壳了。 今年元旦,田贵妃无端不去交泰殿请安,被周皇后派人请去,然后罚她在交泰殿外冻了一个时辰。 事后,田贵妃回到乾清宫中,向崇祯帝哭诉,闻后怒不可遏的崇祯帝便来到交泰殿与周皇后理论。 争执中崇祯失手将周后推倒,周后因此滞留交泰殿不走,并绝食抗议。 周皇后还放话给崇祯帝,只要田贵妃不去交泰殿重新跪拜请安就绝不离开交泰殿。 田贵妇仗着受宠就是不去,崇祯帝也与周皇后进行冷战。 截止到今日,周皇后已经在交泰殿居住了十个多月了…… 周皇后与田贵妃是天生的敌人,当初她们一起进信王府选妃,田贵妃排名第一,周皇后排名最末是第三名,袁贵妃是第二名。 周皇后父亲周奎是父是北京街头的算命先生与出身世家的田贵妃又差了很多。 (那时候崇祯帝只是王爷,所以他选王妃不是如哥哥朱由校选太子妃那般进行全国海选。) 周皇后除了在脸蛋上能够与田贵妃平分秋色之外,其它方面都要落后田贵妃。 田贵妃从小就接受了非常好的教育,举止娴雅又多才多艺,文武双全。 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蹴鞠骑射无所不能,至于装饰居室、刺绣烹饪、改进宫中仪制等,她也样样出手不凡 她的字宗法钟繇、王羲之,已臻能品之境,崇祯帝非常赞赏她。 再加上城府深又有察言观色会说话的本事,所以极得崇祯帝的宠爱。 周皇后自知在才艺方面比不了田贵妃,就展露自己最朴实的一面,每日里素衣素面,织布裁衣。 田贵妃就与她对着干,就每日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华贵的衣服与周皇后比漂亮。 周皇后虽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但也是女人,是女人就难免不会争风吃醋。 在周皇后成为信王妃后,她便利用正妻的身份开始了对田贵妃和袁妃的打压。 要她们两人对崇祯帝说活的时候要自称女儿,让贵妃将皇帝当爹,成为明末后宫的一道奇景。 朱慈烺被立为太子后,袁妃对周皇后已经没了威胁,所以周皇后就把打压的目标对准了田贵妃一人。 第二十三章国本稳天下稳 前年,田贵妃为崇祯帝生下五子朱慈焕,崇祯帝对五子称得上是“绝爱之”。 而,崇祯帝对朱慈烺的喜爱是“甚爱之”,这让周皇后更加疯狂的打压田贵妃。 现在的两人已经是势同水火,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程度。 田贵妃在宫内的实力虽然不如周皇后,但娘家势力要比周皇后娘家厉害几个等级。 所以就有了朱慈烺接连被毒害和被刺杀的事情发生,田贵妃与田家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 朱慈烺连续两次被害之所以停止向下查下去就是因为他实力不够,他必须要先建立自己的力量才可以。 就因为实力不足的原因,所以朱慈烺才暂时放过了田贵妃及她的家族。 但,田贵妃要是把朱慈烺暂时的隐忍当成怕了那就大错特错了。 朱慈烺走出来,见到一名年约四十来岁的老宫女,她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年轻点的奴婢伺候着。 崔云珠马上说道,“她是承乾宫的掌事宫女王尚宫。” 王尚宫见到朱慈烺出来,轻轻行礼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朱慈烺直接无视她,然后示意雨化田把她给擒了,又放走了一名婢女回去报信。 王尚宫有恃无恐,表现得很硬气,没有一点服软的样子。 承乾宫里的田贵妃刚才睡过午觉,一副懒懒的样子,听到奴婢回来报信说,王尚宫被留在了钟粹宫,她也没当一回事。 她与朱慈烺做了多年的邻居,自认为朱慈烺还是很好欺负的,只吩咐掌事太监冯巩去钟粹宫把王尚宫领回来。 一炷香后,突然有满脸惊恐地奴婢跑回来说,“太子殿下罚冯巩、王尚宫和宫女田鹅一丈红!” 一丈红是一种即恐怖又残忍的刑罚,轻则把腿打断使人致残,重则当场就会死亡。 在后宫之中,只有皇上、太后、皇后以及正二品以上妃子或者太子妃才能动用刑罚。 朱慈烺身为太子,又现居后宫之中,所以他在后宫也有动用刑罚的权利。 田贵妃微微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极快地问道,“打多少下?谁施刑?在哪施刑?”这问话透出了她的软弱与无能为力。 田贵妃心慌的厉害,她虽身为贵妃,但对待下人是很少动刑的,一丈红这种残忍的刑罚她更是从没用过。 田贵妃从小生活优裕,被父母保护得好好的,从没学过勾心斗角的技能,表现出来的狠辣也仅是色厉内荐而已。 她入宫虽久,人也嚣张跋扈,但还是初次听闻这种残忍刑罚,又是用在她心腹之人身上,心慌也是必然的。 宫女哭着说道,“就在承乾宫的门口,执刑的人是内监雨化田,每人杖责三十……” 宫女的话还没说完,田贵妃就一屁股蹲回了座位上,瞬间功夫就出了一身牛毛细汗,也在这瞬间功夫抽走了她全身的力气。 田贵妃无力骂道,“竖子好狠,远胜其母!” 宫女又哭道,“贵妃娘娘要赶紧去救他们,不然……不然……” 尖锐的惨呼声突然从外面传进了承乾宫。 “不然,他们就没命了……”宫女绝望地说完这句话后,瘫倒在地上。 田贵妃也吓得浑身哆嗦,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是她的父亲逼她这样做的。 她的父亲田弘遇性情豪爽,喜欢结交全天下的名士高人,江湖人称小孟尝。 田府光蓄养的谋士就有百人,死士更是无数。 崇祯帝专宠田贵妃又“绝爱之”虚岁只有两岁的五皇子朱慈焕,这给了田弘遇不切实际的幻想。 所有人都以为太子刺死李名臣后就会有所收敛,可仅仅过去三日他就杖毙了承乾宫的三名奴婢。 当日就在后宫中引起轩然大波来,朝中大臣们也多有议论,更有不少大臣认为朱慈烺出手太狠了,提议要好好教育才可以。 乾清宫。 刚刚下朝,还没来得及换下朝服的崇祯帝面带焦躁之色地在殿内来回踱着步,一派心思重重的样子。 殿下左右分站着王承恩、高时明等七八名大太监,人人面带焦虑之色,目光时不时地投向殿外,似有所期盼之状。 三日前有五十多人在大栅栏刺杀太子,五十多名刺客全部被诛,活口不存,查案的官员在人为的操控下敷衍查办此案。 三日后太子又用雷霆数段杖毙了承乾宫的三名奴婢,这让让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田贵妃与田贵妃的家族。 崇祯帝要是在今日严惩了太子朱慈烺,那么他要想保住田贵妃的愿望就会彻底落空。 除非他也用雷霆手段,废除太子,囚禁周皇后入冷宫,彻底给田贵妃之子朱慈焕做太子扫清障碍。 王承恩行礼说道,“陛下,这件事发生在后宫,后宫之事归皇后管理,陛下应该让周皇后训诫太子殿下!” “陛下,奴婢认为不妥!”高时明站出来反驳道,“太子殿下任意打杀宫内奴婢之事,绝不可姑息,要重惩……” “慈庆宫宫令苗莲觐见皇帝陛下!” 高时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殿外太监尖细的喊声给打断了。 慈庆宫苗宫令进入乾清宫正殿后,先行跪拜礼,然后说道,“懿安皇后娘娘殿下说:国本稳天下稳,后宫事自有周皇后管理,奴婢胆敢替主子做主者处极刑! 皇帝陛下,懿安皇后还说,紫禁城决不能再养出第二个魏忠贤了……” ………… 晚饭前,懿安皇后与周皇后分别传来懿旨,要朱慈烺明日卯时去慈庆宫、辰时去交泰殿。 朱慈烺恭谨跪地接旨。 饭后酉时,周皇后又有赏赐送来。 夏荷先上前施礼请安,又挥手命身后的小内监抬上三大箱礼物。 笑逐颜开地说道,“皇后娘娘特地命奴婢将这些礼物给太子殿下送来。” 夏荷生的非常非常美,美到难以用文字形容,看着她朱慈烺出现了短暂的呆滞。 朱慈烺讪笑道,“夏御侍先不要着急走,去后院北殿挑选些珠宝首饰……” 夏荷噗嗤一笑,说道,“殿下应该先谢恩。” “孤明日亲自去谢恩不是更好吗?!” 朱慈烺嘿嘿笑道,“孤得了不少好东西,夏御侍就帮着母后挑选一些喜欢的回去。” 夏荷眨着眼睛笑道,“殿下怎知奴婢能知道皇后喜欢的?” 朱慈烺挥挥手,很大方地说道,“孤自然是知道的,夏御侍就去吧,要是有自己喜欢的也全都拿走。” 第二十四章抄家致富 夏荷喜滋滋地谢恩,然后跟着崔云珠去了后院北殿。 东方芸用手指头戳他后背,见他看来就送上一对大白眼,说道,“眼珠子都要跟着跑了!”接着又心疼地说道,“那些送进来的珠宝首饰都是难得一见的精品!” 朱慈烺弹她额头,说道,“我送亲娘的当然要好了,难道还要把差的送去?” “哼!”东方芸撅着嘴巴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好久后夏荷才回来,后面跟着多个宫女,她们抬着五个锦盒。 她微微俯身行礼道,“奴婢会把两个锦盒送到交泰殿,三个锦盒送到慈庆宫。” 朱慈烺瞬间就想明白了她的好意,满脸笑容地说道,“夏御侍也不能空着手呀,要再回去挑选几样看中眼的才行!” “先不了,等太子殿下过了明日一关,奴婢再来讨要。”夏荷双目含笑地离开。 朱慈烺送到大门口,扭头对着身后的东方芸凶巴巴地道,“看到没,比你懂事多了。” 崔玉珠浅笑着,接话道,“夏御侍最是机灵,懿安皇后也喜欢她。明日太子殿下要轻松很多了。” 赵珍和王蔷打开箱子,里面全是金元宝,每个元宝都写着万历年造,都有十两重,一箱子是三十个,三箱子是九十个。 明朝早期一两金子只能兑换六两银子,随着海上贸易获银与日本输入的银子越来越多,一两金子已经可以兑换十—至十二两银子了。 在欧洲,一两金子更是可以兑换十七两银子。 所以,现在大明国的金子是越来越少,银子是越来越多。 所以,现在的金子不仅是大明国也是全世界最抢手的货币! 东方芸喜笑颜开地道,“抬北殿,登记入库,今晚把查抄来……今晚把东宫的所有财物都统计出来。” 眼见众人纷纷散了,崔云珠跟上来说,“殿下,东方芸太过随意了,这是不对的。” 朱慈烺嘴角的笑意渐渐退去,崔云珠看着他的脸色心里慌乱的厉害,但她还是小声地说道,“奴婢职责所在,不能视而不见。” 今日下午她可是眼睁睁的看着承乾宫的三人被打死,血流了一地,到现在都没人敢出来清洗。 “你做的很对!”朱慈烺很是温和地问道,“你觉得怎么改?” 崔云珠道,“第一东方芸不能陪殿下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殿下吃饭时候她要在一旁伺候着。 第二要改正她的自称与她对殿下的混乱尊称……” 朱慈烺打断她道,“第一可以改,第二就免了,你们也可以叫本宫,爷的。 本宫要的东宫是轻松快乐充满活力的,而不是严肃没有乐趣的,本宫希望与你们也能相处轻松。” 天黑前还有内廷衙门来送礼,今日一整天都有源源不断地礼物送来,冷清的钟粹宫变的车水马龙,门庭若市了。 原本冷清的钟粹宫突然变得门庭若市,这充分证明了一个问题。 证明了,现如今的紫禁城有着很大的问题! 因为要想在紫禁城活得好,要想不被别人欺负,你就必须去欺负别人。 如同当今的大明帝国,任何人妄图中兴大明都是不可能的,只有彻底推到了重建一条路。 要想大治必先大乱才可以,朱慈烺就是要更大程度的推动这股乱潮才可以。 晚饭时间,周皇后又派来身边的掌事太监告知朱慈烺,崇祯帝今晚在交泰殿用的晚膳。 周皇后三日后就会搬回坤宁宫,让朱慈烺明日不必去交泰殿了,三日后去坤宁宫就可。 这对朱慈烺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崇祯帝已经有十个多月没有与周皇后说过话了。 今晚,崇祯帝正式表明了态度,国本不可动摇,他绝对没有换皇储的心。 得知了崇祯帝的真实态度之后,朱慈烺不需要制定什么新的计划了,只需按照制定计划按部就班的执行就可以了。 现在是崇祯十年,他有大把的时间发展自己,任何事情他都不需要太过着急的去做了。 当然了,发展自己的实力成立东宫卫队的计划是不会变的,但针对田贵妃与她家族的计划可以暂缓到明年再说了。 吃饭的时候,朱慈烺还是没听从崔玉珠的话,让东方芸陪着他吃完饭,饭后他也没让下人们把饭菜撤走,而是让崔玉珠等人也坐在这里吃了晚饭。 此时的崔玉珠也看明白了,东方芸就是太子身边的御侍,钟粹宫真正说话算数的下人,宫女中是东方芸内监中是雨化田。 而雨化田与东方芸又是一伙的,她崔玉珠是小事说了算,大事都没资格管。 饭后,东方芸迫不及待的领着所有宫女去北殿统计东宫财产数目。(李名臣财产太多,朱慈烺一直都没有统计出具体数字来。) 朱慈烺闲着无事就让人调来了一份查抄太监资产的卷宗,借此评估一下宫里的太监们到底有多富有。 朱慈烺一边看还一边做了个统计,统计出了明朝几个大太监被抄家时的数据。 王振:金银六十余库,玉百盘,其它珍玩无算;刘瑾:大玉带八十束,黄金二百五十万两,银五千万余两,其它珍宝无算;冯保:金银百万余两,珠宝瑰异以万计;李广:黄白米各千百石。 黄米白米指的就是黄金和白银。一石按照一百五十斤算,黄金白银各一千石就是黄金白银各两百四十万两。 王振的金银六十余库,按照内帑存储标准,一库金银等于二十万两重,六十余库就是一千两百万两金银的重量。 其实朱慈烺最想知道的是魏忠贤贪污了多少,前面这些太监虽然也是大BOSS,但与魏忠贤比起来就差了一些。 可惜的是,魏忠贤的贪污银两没有在这本卷宗上记录,所没收的金银珠宝都被崇祯帝收进内帑了。 过了亥时三刻,东方芸与一众宫女才把李名臣的财产统计清楚,金银珠宝折银计是一百七十五万两,京郊田庄七个共有良田十万余亩,外城五进大宅院一栋。 第二十五章懿安皇后给撑腰 第二日,刚过四更天朱慈烺就被叫了起来,要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今日要觐见懿安皇后,非同小可。钟粹宫的下人都有些紧张,伺候得分外小心周到。 “爷,好早呀!” 朱慈烺刷牙漱口,刚刚在凳子上坐下,就听到一阵“踢嗒踢嗒”的声音。 东方芸趿拉着一双刺绣鞋子,睡眼惺松地走过来打招呼。 她的脸上还有枕头巾的印痕,那一头秀发也是松松的挽着。 身上穿了一件翠绿白色的窄袖衫襦,腰间系一条蜀锦的同色裤子。 “今早你不用跟着去了,就回去再睡一两个时辰吧。”朱慈烺回头看着她说道。 东方芸的脸上突然生出一抹红潮,看了看一旁正在伺候的崔云珠说道,“奴婢要服侍爷沐浴。” “这……”朱慈烺使劲咳了一声,气恼道,“胡说什么,爷沐浴可不需要你伺候。” “伺候殿下是奴婢们的本分。”崔云珠行礼道,“也是奴婢们的荣幸,芸姐儿既然是睡在殿下的暖阁里,当然要伺候殿下了!” “胡说什么!”朱慈烺虎着脸斥道。 这话说的太有歧义了,东方芸是睡在他的暖阁不假,但他的暖阁足够大,而且是分开的,中间有木橱隔断。 东方芸住在这里的原因是前段时间“冰人”的事件把她给吓到了,晚上睡觉都会哭醒,朱慈烺没法才让她睡在自己的暖阁。 崔玉珠又说道,“要有避嫌的心思,那就搬出太子殿下的暖阁……” “谁说有避嫌心思了,我……奴婢也愿意伺候爷!”东方芸小脸滚烫地冲着朱慈烺挤挤眼,要他不要多说话了。 朱慈烺也明白了,崔玉珠明显就是在帮着东方芸说话呀,这两人在演双簧呢。 东方芸伺候他既然是早晚的事情,也是她愿意的事情,朱慈烺就默认了要她今早伺候沐浴的事情。 浴桶里的水早早就被烧热了,浴室里也雾气氤氲,朱慈烺泡在浴桶里。 头枕在桶边的枕头上,脸上蒙着一块毛巾,其情其状,十分悠闲,他已经适应了这样的服务。 泡舒服了,才爬起来,先擦干身体喷洒一遍法兰西的香水,然后才穿上白色的纯棉内衣。 接下来就是梳头,梳头用时要在一小时左右。 因为一会他还要带金丝通天冠,所以需要梳一个很复杂的发髻,这样戴上通天冠才会好看,威严。 整个过程都有一个叫佩儿的宫女完成,东方芸只是端着盘子在一旁伺候着,完全插不上手。 崔玉珠说道,“殿下,今早这一关可不好过,必须要打扮的好看,让懿安皇后娘娘看着心喜心疼殿下了才可以。” “你很了解皇伯母呀!” “奴婢跟在懿安皇后娘娘有十几年的时间,知道她最喜欢的就是殿下您。 但懿安皇后娘娘是个认真的娘娘,今早的处罚是免不了的……”崔云珠絮絮叨叨地说着。 梳完头,朱慈烺站起来又穿上一套棉衣,然后在外面套上一件白色丝绸的薄衫,再穿上他的金色蟒袍,最后戴上通天冠。 这身打扮实在太高调了,朱慈烺也是第一次有这样的穿着。 可惜的是,穿着这般光鲜亮丽不是去显摆装逼,而是去受罚。 刚过寅时朱慈烺就要出门了,此时他的步辇已经停在钟粹宫门口,是八人抬的步辇。 朱慈烺身为大明太子可坐十六人步辇,只是他实在不喜欢张扬,当初要求坐四人步辇,但不被允许,就只好坐八人步辇了。 朱慈烺坐在步辇上,后面浩浩荡荡地跟着二十余人,崔云珠、东方芸、雨化田也都跟在队伍里。 过了好一会,才听到雨化田喊,“慈庆宫到,请太子殿下下步辇。” 紧接着又有人喊道,“慈庆宫一众奴婢叩见太子殿下!” 朱慈烺喊了声“赏”后,才走下步辇,崔云珠就把事先准备好的银子分赏下去。 雨化田弓着身子扶着他的手臂,一路进了慈庆宫正殿。 懿安皇后坐在宝座上,她头戴紫金翟凤珠冠,穿一身绛红色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气度沉静雍容。 朱慈烺飞快地扫一眼她,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飞起,有着说不出的妩媚与美丽。 她肌肤细腻,面似桃花带露,指若春葱凝唇,体态也是纤秾合度,丽质天成,明艳不可方物。 心中暗道,这懿安皇后被称为古代五大艳后之一,是果不其然呀! 朱慈烺的亲娘周皇后和崇祯帝的宠妃田贵妃都是足够美的美人儿了,但与懿安皇后比还是有差距。 懿安皇后是真正从“过八关”中胜出来的美人。 明朝太子选妃,声势浩大,全国震动,那阵势可不是现如今各种选秀活动的“海选”能比的。 是比过五关还难的过八关。 皇帝或太子到了十六岁适婚年龄,朝廷就要诏告天下,全面停止婚娶,等待选妃。 朝廷派出太监到全国各地搜罗美女,注意——美女年龄须在13——16岁,选出5000名。 被选中五千名女子进京后进入第二轮选拔。 然后在紫禁城再经过相貌关、体检关、全面观察关后选出五十名。 再经历最残酷的五十进三关后也就是也就是第七关,才算进入了决赛。 最后一关第八关是皇帝或太子钦定关。 皇帝或太子选择其中一位美人作皇后或是太子妃,其余两人通常会封为贵妃或是太子次妃。 但这一关通常是走走过场,三人中太后看上谁了,皇后的人选基本也就定了,皇帝或太子还敢不从? 懿安皇后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但看上去仅有二十三四岁的年纪。 “侄儿朱慈烺给皇伯母娘娘殿下请安!” 懿安皇后“恩”了一声,并不叫“起来”,也不说话,只是闭着目神态悠闲地坐在宝座上。 半个时辰后,朱慈烺腰疼的厉害,又叩头喊道,“侄儿朱慈烺给皇伯母娘娘殿下请安!” 懿安皇后“哼”一声,又道,“跪直了!” 朱慈烺撇撇嘴,忽然笑着说道,“侄儿的跪姿始终都很标准的,就如侄儿对皇伯母娘娘殿下的尊敬一般,一点水分都没有!” 懿安皇后微微一笑,但没有睁开眼睛,忽又听得朱慈烺说道, “皇伯母娘娘殿下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漂亮了,侄儿请皇伯母赐下美容秘术,好让侄儿见到母后殿下的时候也讨好一下她。” 懿安皇后突然睁开眼睛,笑吟吟地看着朱慈烺问,“这么说,你讨好过吾了?” 朱慈烺一本正经地说道,“是呀,昨日侄儿不是给皇伯母送礼了嘛,今早又提前两个时辰起床梳洗打扮,来讨好皇伯母您。 父皇最近几次下旨要侄儿去见他,侄儿都没去过,但是皇伯母不一样,没旨意也会想着来!” 懿安皇后轻笑一声,“你不觉得讨好的对象错了吗?” “一点都没错,侄儿根本不在乎太子之位,只伤心父皇的偏心!” 懿安皇后神色微微一变,斥道,“胡说八道,你的太子之位谁都别想取代,那些不知好歹的人也只是痴心妄想而已!” 朱慈烺摇头道,“一个月不到侄儿就两次遇袭了,一次被下毒,一次被当街行刺。 侄儿还听说,田国丈富可敌国,挥金如土,喜爱结交能人异士,有谋士过百,死士无数。 侄儿躲一躲二躲三躲四,总有躲不过去的一次,所以侄儿相求皇伯母帮一个帮。 让父皇把太子之位交给他绝爱之的五弟慈焕好了,侄儿只做个闲散的王爷就好。” 懿安皇后脸色骤变,她可不是普通的皇嫂,而是把崇祯帝推上皇位的皇嫂。 懿安皇后虽从不干涉朝政,但不代表她就没了能力,不说别人,崇祯帝都很听她的话。 良久之后,懿安皇后脑筋转了过来,先冷哼了一声,然后又吩咐她身旁的宫令给朱慈烺搬座位过来。 等朱慈烺坐好后,懿安皇后沉着脸说道,“你个小鬼头,肚子里全是鬼心眼。 但你不能聪明反被聪明误,跑皇伯母这里来告你父皇的状可是大错!” 朱慈烺心中暗道,皇伯母果然聪明,她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目的。 懿安皇后又道,“今后你该怎样还是怎样,不必忌惮谁,但也不能骄奢了,要好好学习……” 第二十六章功夫 陪着懿安皇后一块吃了早饭后,朱慈烺才从慈庆宫离开回到钟粹宫。 回来后,下人们也都回房休息了,朱慈烺本想补觉的,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想起在那日遇刺的当晚要成立一支属于他的8341部队的想法后,就再也躺不住了。 爬起来,让东方芸叫了几名伺候沐浴的下人去准备冷热水和雪,准备好他要沐浴。 要想成立属于自己的8341部队,他的身体素质也要跟上才可以,要想练出好功夫就要先练出好意志来才可以。 朱慈烺又叫来雨化田,然后两人脱掉衣服,光着脚丫,只穿着裤衩去后院跑步。 这可是紫禁城从未有过的景色,那些回房休息的下人们都纷纷跑来围观。 她们双手捂着眼睛,状似害羞,但岔开的手指缝露的比眼睛都大。 崔玉珠也跑来了,她皱着眉头观看,但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人看好了钟粹宫的大门,任何人都不允许闯进来,钟粹宫的任何人也都不能对外乱说。 这几日天气不好,不是下雪就是刮冷风,两人跑得再快也热不起来。 坚持了半小时后,朱慈烺停下了,然后让下人给他和雨化田用雪搓热身体。 一人一大盆雪,盆里的雪用完,朱慈烺和雨化田又跳进准备好的凉水桶内。 然后要下人站在一旁念生僻的文章,下人念一句,他和雨化田就跟着念一句,谁要是念错了,就罚出浴桶跑一圈。 这样的训练雨化田是完全不明白,也不知道有什么作用,朱慈烺也没给他解释,只是要他跟着做。 有太子殿下亲自陪着,雨化田当然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了。 坚持两刻钟后,再进入热水桶中泡,这个就没有时间限制了,泡通透了舒服了为止。 浴室中雾气氤氲,朱慈烺全身浸在水里,头枕在池边,脸上蒙着一块毛巾,其情其状,十分悠闲。 他的呼吸绵绵长长,雨化田也随着他的呼吸节奏进行,只是刚开始接受起来比较难,容易跟错节奏。 “爷,这样的呼吸有什么好处?” “好处是大大的,比如那晚的战斗,你虽然武功精绝,但不会分配体力与掌控呼吸的节奏,所以你出现了力竭现象。” “爷,这样练下去就不会有力竭的现象了吗?”雨化田双眼铮亮,以为朱慈烺在传授他绝世神功呢。 那晚,朱慈烺闪身救他所用的诡异招式让他至今念念不忘。 其实,那晚朱慈烺根本没用什么所谓的诡异招式,实在是他的这幅身体跟不上,他是闪身跌倒后摔在地上的。 当然了,这种糗事他永远都不会说破的,他要保有神秘…… 朱慈烺保持着呼吸节奏说道,“人的力气是有限度的,学会了呼吸与合理的分配体能会延长你的战斗时间,可最大延长十倍的时间。” “那也很厉害……咳咳……厉害了。”雨化田太过刻意的保持呼吸节奏了,结果岔气被呛了。 朱慈烺笑道,“不要太着急,这样的呼吸方式只需要学会并能在运动中使用就可以了,平常呼吸还是用自己最轻松的方式。” “爷,以前我也练过呼吸法,练久了自然就成了自己习惯的呼吸方式了……” “嗯,你说的很对,慢慢地就会习惯这样的呼吸方式了。” “爷,以前我练得呼吸方式可以减慢心脏的跳动,能够延年益寿……” “嗯,是个不错的呼吸法。”朱慈烺夸赞一句,但没有多问,也没兴趣多问。 8341部队的牛人们曾经分析过无数所谓的牛逼呼吸法,但事实证明神功是不存在的,人体也超脱不了地球的引力,飞升的事情完全就是胡扯。 中国在八十年代曾经有一股气功热,这股热潮可不仅只是波及了普通人,就连国家高层都深信不疑。 这股热潮一直持续了十几年,到了九十年代中期才平息…… 那时候,8342部队也对气功进行了深入研究,发现气功神功并不是完全杜撰。 气功还是有独到之处,对于8341是很有帮助的,后来就创出了朱慈烺现在所练的呼吸法。 为了显示出这套呼吸法的奇妙之处,朱慈烺站起来展示了一番。 他先从丹田处运气,然后在小腹位置出现一个婴儿拳头大的包,然后他吸气上移气包。 气包最高上移到胸口位置,然后他吐气下压,气包又回到丹田位置消失。 雨化田也站了起来从丹田运气,瞬间有一个小碗大小的气包出现…… 呃…… 比自己的厉害多了。 雨化田很认真地恭维道,“殿下教的真好,奴婢一学就会了。” 其实这不是什么绝招,会气功的人中有很多都能做到这点,这叫气肚功。 气肚功练到高深处,一类运用于腹部,顿时膨胀成球,可挨受拳棒重击的,属气功类排打功。 而另一类则是运用于腹部顿如棉花般绵软,不但能承受重击且可将击物吸住然后突然放出使击打者跌出的,此类称为棉花肚。 从雨化田的气包来看,他应该是练得最难的棉花肚,而且已经大成了。 雨化田共功夫高深,朱慈烺需要教他的是技术与招式。 这要比教授一个新人要难多了,因为这需要雨化田先要忘掉学习了二十多年的招式才可以。 所以朱慈烺不着急教授他制服术,先从加强他的意志力与身体素质开始。 练了两天后,雨化田有些排斥,因为朱慈烺让他上肌肉的方式会毁掉他练了十几年的棉花肚。 “狗屁!腹部练出肌肉只会让你变得更强,棉花肚是不可能废掉的,废掉的只是棉花肚没用的花样表演而已。 难道你是天桥上耍把式的吗?需要用棉花肚吸引人?”朱慈烺气道。 “奴婢……奴婢的肚子变硬了……” “就是要增肌变硬增强抗击打能力,你的棉花肚会有外功转为内功,这对你的益处极大。” “奴婢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那就去多做一千个仰卧起坐。” 第二十七章纪律 钟粹宫被朱慈烺打造成了紫禁城的一股清流,在这里利益纠结、勾心斗角等之类的破事基本消失了。 现在的钟粹宫可以用上下团结一心来形容,朱慈烺与雨化田这般疯狂的锻炼了多日,都没有一点消息透露出去。 唯一让朱慈烺闹心的事,文华殿的老师几次催他去学习,他只能用受惊吓还没康复的理由推辞。 崔玉珠一边帮他梳头一边说道,“殿下,昨日有人问钟粹宫的肉食消耗过大的事情了。” 自从朱慈烺领着雨化田开始锻炼后,迅速在钟粹宫刮起了锻炼风。 钟粹宫三十七名下人也都跟着锻炼,而且还发现了极有练功天赋的四名小内监与四名小宫女。 从十一日开始,朱慈烺就开始带着他们九人开始训练了。 为了能够让营养跟上,他让钟粹宫有原来的一日两餐改成了一日五餐。 所以别看钟粹宫仅有三十七个人,但每日消耗的鸡胸肉、牛肉、鱼肉有近百斤,这已经大大超出了正常消耗了。 “你怎么回答的?” “奴婢就说,钟粹宫在做风干肉,所以消耗的肉食就大了些。”崔玉珠笑了笑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们都是用银子买的,别人也管不着。” “哎,在这钟粹宫总是不方便的,你有去端敬殿看吗?”朱慈烺问。 “昨日去慈庆宫给懿安皇后娘娘送养神茶的时候顺便去端敬殿看了看,要月底才能搬进去。” 崔玉珠给朱慈烺挽了一个最简单的发髻,然后用一条青色的长带扎住。 男人长发飘飘丰神俊朗的样貌只能在影视剧中看到,真实的古代,长发长须其实是个累赘,尤其对于军人来说,是个碍事的东西。 住在宫里的下人冬日里每三日可以洗一次头,但是住在宫外皇城内的下人半月都没机会洗一次头,那味道可想而知了。 “哎!”一旁的东方芸突然发出长长地叹气声。 “外面的人都以为咱们钟粹宫每日大鱼大肉的吃着,有多幸福呢。可谁又能敢想,咱们都是把大鱼大肉做成最难吃的菜下肚的呢? 这几天我就啃萝卜了,都快变成兔子了。”东方芸有气无力地说着。 朱慈烺站起来揉着她的脑袋说道,“你还抱怨了,我多次说过,你们可以做自己喜欢的饭菜吃,只要我们十个人的食谱不变就行了。” 东方芸打掉朱慈烺的手,嘟嘴说道,“下人们怎敢吃的比主子好?即使你愿意我们也不敢,会遭雷劈的!” 朱慈烺制定的食谱很简单,以蛋白质为主,肉类是水煮的低盐鸡胸肉、海鱼肉、牛肉。 蔬菜不限,大明没有蔬菜大棚,冬日可吃的蔬菜很少,翻来覆去的就是萝卜、白菜、蒜苗、豆芽等鲜蔬菜,平日里吃的大多菜都是干菜。 水果更是少得可怜,苹果、梨、柑橘是常有的,其它新鲜水果朱慈烺都没吃到过。 崔玉珠打圆场道,“太子殿下与下人们吃的一样,现在的钟粹宫每日食材仅需五两银子,也是各宫中开销最少的了。” 东方芸又算计道,“五两银子也是被人多赚了二两,集市上牛肉一斤最贵四十文钱,海鱼不到十文钱一斤,鸡蛋三文钱一个。 他们是买了鸡杀了,鸡胸肉给咱们,剩下的就被他们自己贪了,想熬个鸡汤都要另加钱买才可以。” 一两银子可以换一千两百文钱,五两银子等于六千文钱,钟粹宫一日需要牛肉三十斤,鱼五十斤,鸡胸肉十斤,确实是用不了五两银子。 崔玉珠又道,“尚膳监的奴才们怕咱们钟粹宫,给的这个价格也是极便宜了,要是其它宫里购买价格要翻几倍都不止呢。” 崔玉珠的话让朱慈烺想起了《满清十三朝之密事·清谭》记载的乾隆帝召见大臣汤文的故事。 乾隆问汤文这么早赶来上朝,“曾用点心否?”。汤文瑞回答道,“臣家计贫,每晨早餐不过四粒鸡蛋而已。” 没想到,乾隆听后竟然大吃一惊,说,“一粒鸡蛋需十金,四粒就四十金矣!朕尚不敢如此纵欲,卿乃自言贫乎?” 朱慈烺笑道,“芸姐儿就是小算计,这价格不高,算计这点东西也没用处,你要赶紧学好《基础数学上册》才是重要的事情。” “哼!哼!”东方芸很是得意地道,“开始的时候是很难,但找到诀窍后又很简单了,我很快就能学会上册了。 还有爷的那些简化字就更好学了,就是有时会偶尔弄混了,大明字体和简体字混着写。 我现在已经在学习拼音的发音与顿号、逗号、句号、问号、感叹号的使用了。” 朱慈烺笑道,“那你可真的辛苦了,崔尚宫,吩咐厨房今日中午做几桌美食,咱们集体改善生活。” 几日接触下来,钟粹宫的下人们都清楚了,太子殿下的钟粹宫没有其它宫中那些冗赘的规矩。 太子殿下管理下人的重点是遵守纪律,纪律也是太子殿下发明的新词。 纪律不完全等于规矩,它是一种行为规则,是为维护钟粹宫集体利益必须遵守的规章、条文。 只要不违反纪律,钟粹宫的下人们即使磨着太子殿下多讲几个故事,即使太子殿下恼火拒绝了,也不会被处罚。 同时太子殿下也自觉遵守他制定的纪律,不会随意打骂处罚下人,更不能轻易使用体罚的方式处罚下人。 钟粹宫对违反纪律的人目前只有罚站这一种处罚方式被使用了,其它的处罚方式从没使用过。 朱慈烺最让下人们害怕的是使用“一丈红”刑罚,但他在钟粹宫废除了这种刑罚,而且还明确规定,打板子最多不能超过五下。 朱慈烺这种宽松的管理方式,不仅没让钟粹宫混乱,反而让钟粹宫更加团结更加自觉的遵守纪律了。 朱慈烺还要求钟粹宫每周举行一次生活会,在生活会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自由发言。 日常的生活会有崔玉珠主持,但朱慈烺每月至少主持或是参加一次生活会。 大明每月有五周;每周有六天;每天有十二个时辰;每个时辰有两小时八刻;每刻有十五分钟;一分钟有六弹指;一弹指有十刹那;一刹那就是一秒钟。 第二十八章晨练 朱慈烺卯时不到就梳洗完毕,可他到后院的时候,雨化田等九人的热身运动已经开始有段时间了。 朱慈烺一边走过去一边摇手让他们不必行礼,他穿了干练的练功服,热身结束后就领着他们做拉伸运动。 朱慈烺的拉伸运动完全是照搬了前世他在8341部队所学的那些。 这套拉伸动作科学又全面,对预防运动受伤效果非常好。 这套拉伸运动对雨化田等人来说就如同奇功一般,是以往他们根本就没接触过的东西。 虽感受不到这套拉伸运动带来的好处,但在他们看来,太子殿下是无所不能的。 这套拉伸运动必定是极重要的,所以每个人都会用最标准的动作拉伸身体。 钟粹宫的生活对于他们来说就如天堂一般,这里的生活是美好、简单又随性的。 有充足的睡眠、有丰盛的饭吃、有绝世武功可练、有人说话、有人逗笑、有人讲故事…… 还有从太子殿下那学到许多没见过没学过的东西。 所以他们实在没有任何一分一秒的时间浪费,必须利用好所有的时间。 宫里的主子有那个能做到如太子殿下这般的? 答案是没有! 在皇宫大内,多得是狡诈、阴险、勾心斗角,那些所谓的信任,所谓的看重,也都是主子利用下人的手段而已。 但太子殿下对下人们却是做到了真正的信任与看重。 在钟粹宫内,虽然一样存在上下尊卑之分,但太子殿下的思想是人人平等,并为他们树立起平等、民主的观念来。 钟粹宫的人都喜欢听太子殿下讲故事,他讲故事的时候声音清脆,表情生动,抑扬顿挫。 说人物时可以让你笑的肚子疼,可以让你沉思不语,也可以让你哭的稀里哗啦。 说风景时文雅舒畅,那山间野趣,田园风光,仿佛历历在目,说的众人一阵阵的向往发笑。 他们这些人都是在宫里长大的,自小就要接受各种各样的训练与辛苦的伺候主子,都是苦大的,何尝有过这般乐趣?! 做完拉伸运动后,朱慈烺笑问道,“大家今日身体怎样?” “疼,疼得更厉害了。”宫女小杏双手举着拳头,左右扭动身体,“浑身都疼,刚刚的拉伸运动很吃力。” 宫女小竹接着说道,“是火烧般的疼……也不像,是抽筋似的疼……就是浑身都疼,连手指头都疼的这种。” 朱慈烺继续笑着说,“浑身都疼就对了,这说明你们把身体的所有肌肉都练到了。 继续坚持,等七日后,你们的身体就会有一个新天地!” 宫女瑶儿问道,“爷,奴婢们已经训练了四日了,也就是再过三日就七日了?” “对,就是这个意思,疼的是你们的肌肉,肌肉会在七日内适应这种强度的训练。 今后只要坚持锻炼不辍,肌肉就不会疼痛,除非你们的运动再次超越了肌肉承受的极限。” 娟儿道,“爷,奴婢的肌肉今日就不怎么疼了呢?” “这说明你平日里就有锻炼的好习惯,所以身体肌肉的强度要好于别人。” “爷,爷。”内监小李子举着手说道,“奴婢的身体就没疼过,很适应现在的锻炼强度!” 朱慈烺笑道,“你一个大男人跟女人们比什么?!” “就是,就是,小李子你还是不是男人!”小李子瞬间就被四个小宫女给攻击了。 “我可不算男人,我是太子殿下的奴婢!”小李子很是得意地说道,好似做太子殿下的奴婢比做男人要光荣一般。 这话朱慈烺是无法认同的,但其他人却都默认了这一点。 “好了,大家肃静,孤问你们,你们因何习武?” “为了保护太子殿下!”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朱慈烺看着他们严肃说道,“习武保护孤没错,但你们还要铸就一种精神! 你们练武不是为了打把势,你们练武是为了挣你们的小命。 你们要铸就,置之死地而后生,别人要我死,我偏不死的精神! 没有这一层精气神,你们和打把势卖艺的没有什么区别了!” 小李子挺起胸脯说道,“要是爷让我死,我一定毫不犹豫的去死!” 小杏骂道,“小李子你又皮痒了是吧?这时候表忠心你还要脸吗?” “忠心光荣!”小李子反击,又偷瞄了朱慈烺一眼,赶紧耷拉下脑袋不再说话了。 “行,很好,看你们个个都精力充沛,波比跳一组两百个……” 小杏开口打断他,纠正道,“爷,波比跳一组是一百个……” “打岔是吧?”朱慈烺看着他们嘿嘿一笑,“波比跳一组三百个……” 朱慈烺停顿下来,看还有没有人打岔的,这次他们都沮丧着脸谁都不敢说话,弹指过后,才又吐字发声,“开始!” 三百个波比跳绝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完的,何况他们又处在身体最差的时期。 要是三百个波比跳做完,他们的身体会严重超负荷的,这对身体会有反作用,但对训练却是正作用。 朱慈烺对这类经验是记忆犹新,当初他还是新兵蛋子的时候,他就这般被教官折磨过。 几次后,他就再也不会嘴碎了,这比任何的教育都有效果。 他要给他们树立一个观念,平时你好我好大家好,你笑我笑大家笑,但训练时候必须要严肃才可以。 朱慈烺的身体很好,他的肌肉早就过了适应期,所以他陪着他们坚持做了两百个。 做了两百个波比跳后,除了雨化田还有余力之外,剩下的人已经累瘫了。 此时他们做一个波比跳有最快的两秒钟变为了缓慢的一分钟都难以做完一个。 朱慈烺当然也不想真的损害了他们的身体,就睁一眼闭一眼允许他们磨蹭着做足三百个。 “殿下,今日早膳足足晚了一个时辰!”崔玉珠领着一众人抬着早膳来到后院。 朱慈烺看着累瘫在地上的众人笑道,“他们今早训练态度积极要求加练!” 小杏委屈地吸吸鼻子,撇撇嘴,苦着脸道,“尚宫姐姐我们没有,是殿下……呜呜……” 小竹不等小杏话说完,就从后面使劲捂住了她的嘴。 然后冲着崔玉珠甜甜地笑问道,“尚宫姐姐,今早有什么好吃的?” 朱慈烺心里一乐,哈,效果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第二十九章被误会了 实际上今早很冷,绝对在零下十五以下,但朱慈烺一点也没搞特殊。 东方芸给他端来一碗牛骨汤,他如别人一样,盘腿坐在地上先喝了一碗热乎乎的牛骨汤。 只是吃饭的时候文雅了一点,东方芸搬了一个小杌子坐在他的旁边伺候他吃了鸡胸肉和牛肉。 “爷,这没味道的鸡胸肉还要吃多久呀?”东方芸撕了一块鸡胸肉放入嘴里,有种难以下咽的感觉。 朱慈烺道,“有了肌肉线条后就可以减少了,每周吃一次就可以,但鱼肉是不能断的,练好身体不难,保持好身体才最难!” 东方芸点点头,又四下扫一眼,然后小声说道,“爷,我今早跟着你们练拉伸运动,不小心伤了大腿筋,好疼,我走路都是强撑着,生怕被别人看了出来。” 朱慈烺教的拉伸运动中有多组高难度的瑜伽动作,身体柔韧性不足的人练习很容易拉伤。 “行,等会我帮你恢复一下。”朱慈烺知道她要面子,也很小声地说道。 东方芸的脸突然红的跟煮熟的螃蟹一般,她羞怯地看他一眼,再看他一眼,心道,我刚才明明说是拉伤了大腿,难道是他没听清楚吗? 啊啊啊…… 要羞死人了呀! 饭后,微熏的阳光暖洋洋的洒落在钟粹宫的庭院里,几株红梅花开得正娇艳,细薄透明的花瓣犹如蝶翼一般随风飞舞。 雨化田等九人在北殿前面互相给对方做肌肉恢复按摩,钟粹宫的其她人就每人准备了一个席子,集合在庭院的正中练习钟粹宫瑜伽术。 就在这和谐的一刻,钟粹宫正殿暖房内突然传来…… “爷、爷、爷……疼,疼,疼……芸姐儿真的受不了了……别弄了……别弄了……” 后院,正在练习瑜伽的宫女们都停了下来,面面相觑…… 趴在地上正在享受小竹按摩的小杏骨碌爬起来,咋呼道,“太子殿下可真厉害,还不满十一就……呜呜……”又被小竹捂住了嘴。 片刻后,朱慈烺来到后院,并没有发现异样,只有嘴贱的小杏喊着要他讲故事。 朱慈烺终于有机会狠狠收拾了东方芸一顿,就心情很好地说道,“看你们今早辛苦的份上,我就给你们讲一段,想听什么就说吧?” 小杏捂嘴笑着道,“就讲听过的那段,《红楼梦》第一百九回:雨腻云香,氤氲调畅。” 呃…… 就在此时,东方芸用很怪异的走路姿势走了过来…… 黄泥巴糊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朱慈烺高声大喊,“全体都有,俯卧撑一组一百个,三组做起,开始!” ………… 钟粹宫一日五餐,最后一餐的时间是卯时两刻,也就是晚上的七点半。 宫里的夜晚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所以睡觉都很早,一般人都会在八点前睡。 所以看到寅时就起床的时候也不要惊讶,因为即使是刚到寅时(凌晨三点)就起床也睡足了七个小时,比现代人的平均睡眠时间都要多。 朱慈烺还不知道崇祯帝已经命曹化淳入东宫了,而此时的曹化淳就在京营很辛苦的看着卷宗。 所以自认为班底太差的朱慈烺晚饭也没什么好胃口,只喝了几口汤便独自走到殿后的庭院里散心。 现在御马监掌印太监李名臣已死,他的空缺本是朱慈烺非常好的机会,可就是因为他手里没人,白白浪费了安插自己人进重要岗位的大好机会。 庭院里的几棵红梅开得异常繁盛,在澹澹的月光下散射着点点的红芒,香气清淡温柔。 朱慈无心赏花,遥望着宫门外重叠如山峦的殿宇飞檐,突有心事重重。 崇祯帝对他的态度虽然明朗了,但没有任何的旨意给他,他组建东宫卫队的要求也没有一点的答复。 朱慈烺无限怀疑,他冒生死危险经历的那场刺杀是白费了,田贵妃好好的,田弘遇也好好的…… 他的收获就是让东宫有钱了,折合银子一百七十余万两,良田十余万亩。 崇祯帝是个犹豫又爱反复的人,朱慈烺真怕再拖下去,崇祯帝对他又会有了什么新主意。 明年的十月,皇太极就会命多尔衮、岳托等越过长城,大举深入京师与山东等地,明军一败涂地,卢象升也会战死。 那时候,崇祯帝百分百会有改变,他成立东宫卫队的事情可能会被无限期拖延,所以他必须在明年夏天之前建立起自己的力量来才可以。 之所说要在明年夏天之前,是因为狂傲的皇太极会在明年的六月初就告知崇祯帝他要打大明,他的大军要打到大明的京师。 一个不到百万人口的蛮夷之主如此威胁一个拥有亿万人口的帝王,是不是太过狂妄了? 但是,皇太极就是有如此的能力,就是打到了京师,就是深入到了山东腹地。 抢掠人口牲畜几十万,白银百万两后,浩浩荡荡,潇潇洒洒原路返回了。 大明的百万大军面对建奴的三万大军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崇祯帝又能有什么办法? 一想到这些,朱慈烺就心有余悸,崇祯帝对他要求成立东宫卫队的态度暧昧,朱慈烺判断不出崇祯帝是还在考虑此事,还是早已置之不理。 乾清宫没有他的人,朱慈烺就连判断都无从抓起。要是那天崇祯帝改变了态度彻底倒向了田贵妃,那他的形势可就大为不妙了…… 朱慈烺仰望着漫天的星光,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夜风吹过身上不由得漫起一层寒意,忽觉身上一暖,多了一件披风在身。 回头见东方芸站在他的身后,关心地说:“夜来风大,殿下小心着凉。”语气无限温柔。 朱慈烺掀开披风把她也裹了进去,笑着说道,“有你在我身边,身体就不会出问题,芸姐儿你有后悔跟着我吗?” 东方芸抱紧他,头贴在他的胸膛上,甜甜笑道,“爷,白天她们误会了我们,我嘴上骂她们,其实心里都开心坏了……” “这事呀,这是我已经解释清楚了,她们不会再误会了……” “哼,坏殿下,你一点都不解风情,我真怀疑你是怎么讲出《雨腻云香,氤氲调畅》这样的故事来的。” “啊……”朱慈烺讪笑应付,他可不敢说是剽窃别人的。 “坏殿下!” “咳咳,你还真是倒打一耙!” “倒打一耙?”东方芸一脸不解地看着他问道,“是什么意思?” “不识好人心!不懂得小姑娘的清白才是最重要的吗?” “原来是这意思呀,哼,总之你还是个坏殿下!” 第三十章都很顺利 第二日晨练过后,雨化田就找不到了,一直等到天黑快要关宫门的时候,他才回来。 雨化田进了书房,朱慈烺只留东方芸一人服侍,其他人一律候在外边。 雨化田看了看留下的东方芸,又观察了下朱慈烺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说道,“今日的事情比预想的都要顺利。” 朱慈烺面露惊喜道,“好!仔细说来!” 雨化田轻轻一笑,微微垂下眼睑,徐徐说道,“奴婢先去找了王承恩王公公,没想到王公公见到奴婢后就说了好多亲热的话,还说了殿下的很多好话…… 看到他的态度如此之好,奴婢就试探着跟他说了殿下的一个要求,没想到他不仅当即答应了,愿意给殿下帮忙,还说只要有需要随时可以去找他。” 朱慈烺明白,王承恩这是主动对他伸出了橄榄枝,接来下就是需要他表达诚意的时候了。 如若不然,王承恩就不会说‘有需要随时可以去找他’的话,而是说‘我尽快去拜见太子殿下了’。 雨化田脸上的肌肉抽动,露出一个兴奋地笑容来,然后跪下说道,“恭喜太子殿下有了及重量级人物的帮助!” 一旁的东方芸也跟着跪下,抬头看着他,眨巴着大眼睛拍他马屁,“太子殿下龙躯一震,八方良臣猛将都来投!” 朱慈烺心里瞬间畅快无比,虽明知道东方芸是搞怪的成分居多,但他还是一样的高兴。 起身把两人扶起来,高兴说道,“你们二人就是本宫最早的班底成员!” “为殿下大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两人齐声说道,这次东方芸也用了最认真的语气说出。 二人都不笨,明白最早的东宫班底成员有多么重要与机会难得。 雨化田的最高志向就是能成为第二个曹化淳,对皇帝陛下忠心耿耿,老了也可享受锦绣晚年。 东方芸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了太子妃,她的年龄比太子大了两岁多,连选妃都没机会参加,但她要成为万贵妃第二,受专宠。 雨化田继续说道,“奴婢接下来就去了御马监,奴婢在御马监遵照殿下吩咐,公开放话,谁要拿御马监大印就每年为东宫献财百万两白银方可。 只要能做到这点,谁都可以做御马监掌印太监,如果做不到,不管谁拿了大印都是李名臣第二!” 东方芸吐吐舌头,道,“咱们家的爷,就是霸道!” 朱慈烺笑了笑,示意雨化田继续向下说,“王公公办事很麻利,奴婢还没离开御马监,司礼监方正化方公公就到了。 方公公保证,半年后交给殿下一支最强的三千净军,他要是做不到,就摘了自己个脑袋谢罪!” 明朝净军在魏忠贤之前是发配犯错的宦官和安置新入宫的白丁小太监的地方。 魏忠贤掌权后,他花重金整编净军,净军总人员一万两千人,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 但,崇祯帝刺死魏忠贤后,净军待遇一落千丈,现在的战力已经大大不如从前了。 三千净军是朱慈烺的要求数字,他让雨化田交给了方正化一份训练手册,训练两个月后淘汰一半人员,四个月后再淘汰一半人员,最后留下最强的三千人。 朱慈烺的考虑是这样的,他短时间内可能是难在宫外建立东宫势力,所以他不能坐等,只能先从训练净军开始。 明朝净军不是全部都割了,而是只去掉蛋蛋,所以他们完全可以被训练成精锐之军。 “很好,孤只要能抽出时间就去看方正化。” 朱慈烺拍了下桌上又说道,“雨化田,等你的肌肉线条练出来了,身体强度达到了,孤教你制服术。 所以你也要常去净军营,多帮助方正化训练净军,并挑选出一批好苗子来,接受最强的特训。” 雨化田道,“奴婢也是这般想的,明日奴婢就再去净军营,把在钟粹宫学到的体能训练科目告知方公公。” 朱慈烺道,“对,这是东宫的第一支武装力量,必须认真认真再认真,一定要把他们训练成能让咱们放心的队伍!” 朱慈烺已经被崇祯帝禁足了,他虽然可以出皇宫,但不能离开皇城,至于何时可以去皇城外,他也不知道。 东方芸问道,“雨公公,你有没有去正本大药房?” “芸姐儿,正要说呢。”雨化田笑着说道,“不仅去了正本大药房看了小德子,还见了那晚救咱们的三名壮士。” “小德子伤势怎样?”朱慈烺虽然很想问清楚那三名壮汉的事情,但还是先问了小德子的身体。 雨化田眼睑一垂,心情难过地说道“小德子伤势太重,要不是有芸姐儿三位哥哥的细心照料,可能就废了。 万幸,芸姐儿的三位哥哥都是杏林高手,把小德子给救全乎了,但还要再休养半月才能回宫,而且两个月不得练武。” 朱慈烺先看了眼东方芸,又看着雨化田问道,“银子留足了没?一定要让小德子有最好的照顾才可以!” 雨化田说道,“奴婢留印子,可药房掌柜坚持不收,就留给了小德子一百两银子,赠给三名壮士每人百两银子。 三名壮士身体都恢复的很好,伤口也都已经结疤,三五日后就可以离开了……” “嗯?”朱慈烺打断雨花田道,“不能让他们三人离开,孤还没重谢呢!” 雨化田道,“殿下尽可放心!这三人都是泰安府人,是来京参加武考的。” “武考?” 雨化田解释道,“十二月初六开始初考,京师初考,要在南北武人中各选三百人。 十六日开始二考,二考是南北武人中各选六十,这一百二十人就是武榜提名的武进士了。 月底,就是殿试,今年主持武考的还是方逢年与倪元璐两位大人……” “停!”朱慈烺喊停道,“没听错吧?怎么武考的主官有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主持?” “这……”雨化田不知该如何回答。 朱慈烺也想明白了这点,就挥手说道,“好了,孤明白了,你再说说三名壮士的事情。” “三名壮士泰安府猎户出身,全家有老父、老母、小娘、兄妹共十四口人。 老大叫郭金强、老二叫郭金诚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老三叫郭金勇是小娘所生。 全家省吃俭用供出了他们三个秀才,但兄弟三人自知科举无望,所以就弃文从武参加了今年武考的乡试。” 朱慈烺道,“只有秀才的功名,主考官又是两名文人,他们武考的希望可就不大了……” 雨化田道,“考生们也觉得武考重策论,很不公平,也都很愤懑,所以这次的武考才拖到了年底举办……” “行,明日你去的时候让他们安心待在正本大药房,孤会为他们安排妥当!” 第三十一章王承恩 皇宫紧挨着太液池,在干燥、寒冷冬季的早晨极易起雾。 而今日的皇宫就笼罩在白茫茫的晨雾中,隐隐约约显露出远处几座高大的建筑。 南海中央的瀛台掩映在一片一片的浓雾间,犹如浮于天际的玉宇琼宫。 东方的天际刚刚露出微微的光芒,乳白的雾气浮动在古老的城市当中之时,朱慈烺就出现在了瀛台东侧的碧螺亭内。 今早他要在这里与王承恩见面,时间约在卯时三刻,他提前两刻钟来到了这里。 此时,古老的北京城已经睡醒了,一夜的纷扰与繁华已然散尽,新的一天又拉开了幕布。 今日的早朝好似结束的比较早,上朝的官员陆陆续续的从承天门走出,然后坐上各自的马车离开。 乘坐马车离开的官员都是些低级官员,那些高级官员们下朝后是不做马车的,而是坐轿从承天左门或是承天右门去各自的衙门坐班。 卯时三刻不到,王承恩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朱慈烺的视线中。 王承恩抬眸看向碧螺亭,那里乳白烟云轻涌,有人影隐约浮现,那少年头戴十一旒冕,身穿明黄色蟒袍,生就了天人之姿,气度凛然高华。 刚进了碧螺亭,王承恩就行跪礼道,“奴婢王承恩叩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十一旒冕是极少戴的,只有在重大节日时候才会戴,今日朱慈烺特意戴上,就是为了让王承恩明白,自己对他的重视程度已经是最高了。 朱慈烺亲自把他扶起来,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坐到对面陪自己下盘围棋。 朱慈烺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最多的人就是宦官了,影视剧中的宦官形象基本就是胡诌。 真正的宦官尤其是王承恩这样的大太监,必是相貌堂堂,学问高深,温文雅尔之人,如现代的高级官员一般。 他们的眼界可能与现代人比起来有点小差距,但思维方式同现代人比起来,真的是一点都不差,个个都是人中精。 “大伴,今日早朝结束的比较早,发生什么事了吗?朱慈烺让王承恩执黑,他执白子。 王承恩先落下一子道,“受招抚的叛逆张献忠与罗汝才今日一起上了奏疏。” “上奏疏?”朱慈烺哈哈一笑,“这是在表忠心吗?大伴你相信他们吗?” “殿下,该您落子了。”王承恩顾左右而言其他,性格谨慎的他无法回答朱慈烺的这个问题。 朱慈烺又笑了笑,不再谈论敏感问题,又开始专注下棋。 王承恩棋力甚高,不过朱慈烺的棋路新奇,又透着锋芒,步步紧逼,一步都不会退让。 在王承恩看来,这样的棋路有点失君子风范,可又不得不承认朱慈烺比他棋高一筹。 一局下罢,东方芸正好烧好了山泉水泡好了她特制的另一种养神茶。 王承恩喝了一口茶,“这茶口味清淡,正适合太子殿下的这般年龄饮用。” “这是极好的茶,即使有钱也买不到的茶,名曰养神茶!”朱慈烺拍了拍手,雨化田把两包茶叶放在了王承恩身前的棋盘上。 “太子殿下赏赐,奴婢就不推辞了!”王承恩笑着说道,茶好坏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所谈的事情。 朱慈烺也笑道,“昨日之事,孤非常满意,在此谢谢大伴了!” 王承恩想了想说道,“太子殿下行事犹如棋路,锋芒毕露咄咄逼人。奴婢认为殿下行事稍有点急躁,宜缓不宜急,可一可二不可再三了。” 朱慈烺冲着他拱了拱手说道,“如若是与你下棋一般,还没开始放棋子,孤就能确定会赢了你呢?” 此时,阳光突然穿透万丈云雾冲了出来,并照进了碧螺亭。 王承恩微微一愣,朱慈烺精致的五官在阳光下格外耀眼,脸上的笑容好似有着无限的自信与磅礴的气势。 “奴婢愚钝,看不出太子殿下的稳操胜券,只看到了危险重重……” 朱慈烺指着东方的阳光说道,“重重危险就如这万丈的云雾,云雾再厚也一样会被阳光冲破!” 片刻后,王承恩点头说道,“还真如殿下所说,看似是危险重重的局面,实则是……” “是什么?” 王承恩突然跪地道,“奴婢提前给太子殿下道喜,皇上在多日前就已经同意了东宫成立卫队的要求。 皇上还命奴婢师父曹化淳任东宫掌事太监兼提督京营戎政。皇上这是在有意加强东宫实力,培养大明的未来接班人! 奴婢的师父曹化淳为了帮助太子稳定局势,还把最强的勇卫营从凤阳调了回来,现在已经驻扎在了南郊军营。” ………… 幸福总会来的突然,朱慈烺的感觉就如买六合彩中了头奖一般。 有了勇卫营这支大明国最强的军队,朱慈烺在京城的安危就无虑了。 回到钟粹宫后,朱慈烺就立马让人调来了京营的卷宗。 京师京营又称三大营,包括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 五军营分为中军,左、右掖和左、右哨。洪武朝初建的时候有军士八万多,到了永乐朝后军士就超过了十万。 五军营军士除来自京师卫军外,每年还调中都留守司及山东、河南、大宁三都司卫所马步官军轮番到京师宿卫和操练,称为班军。 隶属五军营的还有掌随驾马队官军的十二营,掌操练上直叉刀手及京卫步队官军的围子手营,以及幼官舍人殚忠、效义诸营。 三千营初设由三千骑兵组成,分五司,分掌皇帝的旗、舆服、兵仗金鼓、御用宝物等。 嘉靖二十九年恢复三大营时,将三千营改称神枢营,到嘉靖末年,神枢营已经发展到十个营,总兵力包括备兵约7万人。 神机营设于永乐八年,是世界上第一支火器部队,比欧洲最早成为建制的西班牙火枪兵,都要早一个世纪左右。 神机营有步兵3600人(全配火器);骑兵1000人;炮兵400人(管理野战重炮及大连珠炮);共计官兵5000人。 三大营高峰期一共有七十二个卫,约四十万之众。而驻扎在京师的还不止这些部队,每年都有从外地前往北京的军队称作“班军”,作为京营的辅助力量和补充。 崇祯初年,每年驻扎在京师班军人数是十六万人,但到了现在班军人数已经锐减了一半,只剩下了八万人,有五军营统管。 崇祯九年五月,崇祯帝命朱纯臣总督京营兵马,十年十月再次命曹化淳总提督京营戎政,掌京营操练之事。 就如王承恩所说,这对朱慈烺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必须要抓牢了。 如若不然,以崇祯帝善变的个性,随时都会有改变主意的可能。 朱慈烺要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掌控三大营,并提升他们的战斗力。 第三十二章京营 午后,曹化淳也派人给朱慈烺送来了三份卷宗,第一份是崇祯元年李邦华整顿京营的卷宗。 翻看卷宗仅看了片刻朱慈烺就凉了不少。京营到了崇祯时代真是迎来了至暗时刻,兵源上都到了无兵可用的地步。 卷宗记载,“皆诡寄靡饷,无一人可用,盖甲鬻于乙,乙鬻于丙,更易不知凡几” 相互顶替托名,根本无人实际参战。有的士兵竟然可以追溯到嘉靖隆庆时代,简直明代版冥府神兵! 而从军的实际人员呢? “非市井游手,即势宦苍头,从无纪律”。军队成分非常差,根本无法维持正常军事训练活动。 京营的指挥权被转移到了多方势力的手中——勋贵武臣、提督宦官、协理文官各分一杯羹。 武官作为军队的直接统帅,经常克扣各种名目的军费军饷,以至于“支粮则有,调遣则无”。 也就是说,军饷会按照规定发放,但是实际却没有这个人,军饷落入将领私囊。 更有甚者,名将郭英之后郭勋竟然将骑兵战马草场租借出去以获利润,使得部队战马无从补给。 而实际在营的部队,也时常领不到军饷,因为“口食不给”、“以相保寝食而已”。 士兵素质极为低下,往往面有菜色、不能穿戴甲胄,骑兵也“上马亦不能挥鞭而驽马”。 更过分的是军队的“占役”,也就是说权贵与官员们把兵士当奴隶使用。 李邦华到任视察京营状况,花名册上的二十余万大军,实际仅存一万七千人。 看到后半部朱慈烺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一点,在李邦华的整饬下,兵员又恢复到了十七万人,京营年可得军费一百六十九万石粮。 但是李邦华整饬京营的改革触动了利益集团,以至于“诸失利者衔次骨,而怨谤纷然”。 在崇祯二年清军入寇畿辅的战争后,利益集团大多上书弹劾,将李邦华赶下职位。 看完第一份卷宗,朱慈烺明白了曹化淳给他这份卷宗的目的是什么。 曹化淳是在告诉他,只要利益集团不倒,整饬京营就是妄想,也不会有任何好结果。 第二份卷宗是朝廷田赋收支情况、朝廷实拨给京营的军费和永乐朝拨付给京营两百万亩良田的记录。 嘉靖时每年田赋收入平均为二千二百余万石,隆庆时为二千四百余万石,万历时为二千八百多万石,而到了崇祯朝每年田赋又回到了两千四百万石。 隆庆三年全国人口是九千万人,崇祯七年统计的全国人口是一亿六千万人。 支出是:第一,地方存留粮约一千万石,其中八百万石作宗室禄米,其余为地方行政开支。 也就是说百分之八十的粮食用来养活越来越多的朱家子孙,到了崇祯十年,全国朱家子孙数量已经超过了一百万。 第二,每年起运粮中四百万石折金花银一百万两,少部分作军官傣禄,大部归宫廷消费,每年皇宫消费是大头。 第三,每年槽粮四百万石,供京军、蓟州驻军和中央各衙门官僚消费,养官为大头。 第四,白粮十七万石,供内宫消费与南京岁费粮一百万石左右。 第五,“九边”岁费军粮四百万石。 朱慈烺反复看了三遍,才明白关键点是什么。 上述五项支出正好是二千四百万石粮食。换言之,崇祯朝田斌收入全部用于了军事、行政和宫廷消费。 朱慈烺的老祖宗朱棣为了让京营不丧失战斗力,国都北迁时特意给京营拨出了两百万亩良田。 但是到了明朝中期,京营的账簿上就没了这两百万亩良田收入的踪影。 被权贵等利益集团全部侵占! 京城周边土地肥沃,上等良田亩产小麦超三百斤,而全国小麦的亩产量仅有一百五十余斤。 两百万亩年产粮六百万石!!! 看到此处,朱慈烺已经明白了曹化淳的良苦用心以及他对权贵们的深深不满。 在曹化淳看来,虽然明知太子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但还是把这份卷宗给了太子,这说明他心里还是存有希望的。 第三份是刚刚出炉的卷宗,这是曹化淳到任视察京营状况的真实数据。 花名册总人数是十九万五千人。其中,五军营十三万八千人,神枢营五万人,神机营七千人。 实际人数是,五军营四万七千人,神枢营三万九千人,神机营三千五百人。 京营总人数是八万五千九百人,实际人数与花名册上的人数少了一半都多…… 在整个明代,权力阶层对国民财富的贪婪日益不可抑制,地方与军队全部糜烂不堪。 朱慈烺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桌面上,大治国家与重建新军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而要想实现大治就必先大乱才可以。 大治国家还需要一个大乱的过程,但重建新军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朱慈烺手托着额头久久都没有动过,他是在发愁怎么整饬军队,怎么让利益集团配合他。 朱慈烺相信京营这八万五千九百人绝大多数都是混吃等死的货,这样的人是毫无用处的。 书到用时方恨少。 此时的朱慈烺脑袋里完全是空的,他读过的书中,一点能够借鉴的经验也没有。 朱慈烺感觉有些口渴了,才发现桌子上已经有一杯茶就放在了自己的手边。 侧头见雨化田站在一侧关心地说,“殿下要照顾好身体,事情再多也要一样一样的解决,可不能发愁了。” 朱慈烺疲倦地一笑,“没想太多事,就只想了一件,可怎么也想不出对策来?” 雨化田端起茶杯伺候他完喝水,然后又说道,“殿下身边的人还是太少了,遇事了也没人能够帮您出主意。” “哎。”朱慈烺叹气,又问道,“郭家三兄弟都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他们已经住进了左安门的朱府……也就是李名臣的五进院府邸。” 雨化田给朱慈烺的椅子上加了一个靠背,让朱慈烺躺好后,他又笑着说道,“郭家三兄弟看似憨厚,其实心眼多着呢,他们想出了一个草船借箭的好办法。” 草船借箭? 朱慈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雨化田又解释道,“五进大院的朱府就是草船,主动前来投靠的强兵猛将就是箭了。 三兄弟对外放话,凡是力气超过四百斤者即可在朱府白吃白住,直到武考结束为止。” 朱慈烺双眼骤然亮起,他有主意了! 第三十三章大明版草船借箭 第二日,曹化淳就收到了朱慈烺给他的信,看完信后他大喊三声,妙!妙!妙! 这“大明版的草船借箭”计谋要是太子想出,就能堪称妖孽了。 要是有太子身边的人想出,那也能说明,太子身边有能人相助了。 曹化淳半刻都不浪费,当即就写了奏疏上报朝廷。 两个时辰后,他再写奏疏上报朝廷。 午后,他第三次写奏疏上报朝廷。 一日时间他连上三疏,为朱纯臣表功,为提督京营的勋胄表功,为京营各级军官表功。 ………… 申时过后,陪着皇上一起吃了晚饭,又下了一盘棋后,朱纯臣才离开宫里回了家。 此时的朱纯臣是喜愁参半,喜的是曹化淳很上道,不仅没有在背后说他坏话,还连上三疏为他请功。 愁的是,一月后曹化淳要在南郊的芦苇荡集中练兵,皇上也会亲自前去阅兵。 南郊的芦苇荡一眼望不到边,面积有几万顷,骑快马都要用一个时辰才能跑到头。(明朝一顷土地是一百亩。) 朱纯臣很清楚,曹化淳选在南郊芦苇荡练兵就是在帮他,因为芦苇荡过了二月中旬就不能用了。 二月中旬天热后,被冰冻了几个月的芦苇荡就会融化,人马走在上面就会陷进泥地里。 曹化淳选在芦苇荡练兵,就是在告诉他,练兵三个月就结束,国公爷即使再难也要撑过这三个月。 “国公爷,这事咬牙也要办成才可以,要不然……要不然,皇上的脾气可不好……”安远侯柳珣犹犹豫豫地说道。 “办成?缺员这么多,凑齐人数可要花费不少银子!”西宁侯宋裕德皱紧了眉头,他有种上了曹化淳当的感觉。 阳武侯薛翰看明白了宋裕德心里的想法,挥手提醒道,“曹公公可是咱们自己人,这么多年来,他可是对在座诸位都帮助不少!” 广恩伯刘升接话道,“薛侯爷说得对,曹公公是咱们的自己人。大家想想,要是曹公公向皇上说了实话,今日咱们六人可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西宁侯宋裕德道,“缺员超过十万人,战马却少四万匹,凑够这个数可不是一笔小钱。” “宋侯爷,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再心疼银子了!”宁阳侯陈光裕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银子没了可以再赚,爵位没了可就……大家都想想。” 这五人统领京营都是从崇祯二年开始的,以前统领京营的那些爵爷们全在崇祯二年被当今圣上给罢黜了。 多年来,他们五人都没少在京营身上捞银子,个个都身家巨富。 朱纯臣是去年才提督京营的,他虽然是最晚的,但他级别最高,一年来他捞钱也是最多的。 “话是不假,但也不能只有咱们六人在这里商量这事吧,神枢营的恭顺侯吴惟英和神机营的武安侯郑之俊也要都在才可以!”西宁侯宋裕德又说道。 “这……”宁阳侯陈光裕的嘴唇动了动,又动了动,最后摇头不语了。 西宁侯宋裕德家财无数,可为人最是小气,是个爱钱如命的人。 神枢营恭顺侯吴惟英不是汉人,他的祖上是蒙古人把都帖木儿。 归降明朝后,朱棣赐其汉名,后守备凉州,多有战功。官至左都督,封恭顺伯。死后追谥“忠壮”。 神机营武安侯郑之俊虽是汉人,但与他们并不一心,神机营缺员的问题也不在他。 所以西宁侯宋裕德的建议完全就是废话,一点用也没有。 气氛凝重的可怕,所有人都阴沉着脸色,久久都不发言,压抑的令人窒息。 广恩伯刘升爵位最小,但人很精明,他知道今日要是谈不拢此事,那么就难以谈成了,一旦东窗事发,就有可能掉脑袋了。 考虑清楚后,广恩伯刘升又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道,“曹公公把京营都夸上了天,让皇上高兴了一整日。 要是没有今日之事,即使东窗事发了,以皇上对勋胄的态度也不会太过为难。 但现在是不可能了,一旦让皇上知道了真相,咱们有可能成为袁崇焕第二、第三、第四……凌迟而死。 结果我已经挑明了,现在该怎么办,大家一起拿主意。要是继续这么闷着不说话……” 西宁侯宋裕德很清楚,他要是再挡着大家,那么倒霉的就一定是他了。 他狠狠一捶桌子,杯盏一齐跳了起来,咬牙说道,“不就是出点银子嘛,我宋裕德出十万两!” 朱纯臣这才开口说话,“我出二十万两银子,现在正好是农闲时节,就让家里的家丁护院都去充数,也可多赚份饷银。 然后再从各卫所花钱雇些勇卒,阅兵的时候皇上看了也能高兴,皇上高兴了咱们屁股下面的椅子就稳当了。” 阳武侯薛翰道,“人好解决,就是战马怎么办?登记的战马数量是五万六千匹,但实际数量连两万匹都不足……” 广宁伯刘升笑道,“在我看来,战马问题是最好解决的。一,让那些从京营借马不还的人把马还回来,并再借咱们同等数量的战马。 二,把各家、各级军官私有的战马也都借出来;三、现在是冬季马草紧张,咱们去借一些战马免费给养几个月……” 朱纯臣哈哈一笑道,“就这样办,诸位放心,等明年皇上阅兵过后,我就向皇上提出增加京营军饷的事来。 我再去找下曹公公,让他想办法尽快淘汰一批兵士,这样又可以节省一大笔开支。 所以咱们暂时的损失不算什么,过后,我朱某保证双倍返还诸位损失!” 西宁侯宋裕德眼珠子转了几圈,嘿嘿笑道,“国公爷,返还就算了,我还是喜欢细水长流的收银子。” “哈哈……”六名佞贼齐声大笑起来。 当日晚上,广恩伯刘升就亲自去了恭顺侯府拜访了吴惟英。 刘升代表朱纯臣请他帮忙招募几万蒙古勇卒,一名勇卒每月愿给二两银子两斗米的饷银。 吴惟英虽从不与他们等人同流合污,但在大明生活的蒙古人都较穷困。 所以招募蒙古勇卒,是一个既可以给了同僚面子又可以为族人谋份好差使的好事。 最后吴惟英保证最少可以招募五万蒙古勇卒,广恩伯刘升当即允诺事后给吴惟英一万两银子的辛苦费。 同一时间,西宁侯宋裕德、阳武侯薛翰、宁阳侯陈光裕、安远侯柳珣也都纷纷发动关系网,一时间从全国各地卫所调来勇卒充数。 第三十四章京营第一次考核 十一月六日,曹化淳就来信告知朱慈烺,昨日的午前,京营总人数就达到了十九万五千人。 可,天黑前又有千人赶到各处军营,今日巳时刚过又有过千人赶到各处军营。 好事! 求之不得! 朱慈烺即刻给曹化淳回信,各处军营要来者不拒,还要有肉有鱼好吃好喝的管着。 并且不能查他们的出身来历,凡是进入军营者就都是兄弟。 从十一月八日开始东宫每日补贴京营两千两银子的伙食费。 两千银子是什么概念? 两千两银子可以买八万斤猪肉,七万斤羊肉,六万斤牛肉、八十万个鸡蛋。 同时又安排雨化田,让他告知朱府的郭家三兄弟,要他们随时准备好,只要命令下达,就即刻执行已经制定好的计划。 十一月七日,曹化淳让人在所有的军营内贴上布告。 八日起,军营由一日两餐改为一日三餐,顿顿有肉,晚上戌时还供应骨头蛋花汤。 十日又贴布告,十五日进行力量考核,凡二十五岁以下者力气小于两百斤淘汰;凡二十五岁以上者力气小于两百五十斤淘汰。 布告贴出的瞬间就在军营内引发了抗议。 力气小的人不愿意离开天天吃鱼吃肉还有钱拿的军营,他们这类人抗议。 年龄大力气又达不到两百五十斤者认为考核标准不公平,他们这类人也抗议。 军营出现的抗议事件,传到钟粹宫后,朱慈烺一点都没理会,他相信曹化淳能够轻松解决。 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每日在钟粹宫不是教授制服术,就是写军歌、设计军旗。 当兵的人都知道,新兵学唱军歌是必须的,尤其是《军人道德组歌》的八首歌必须人人都会唱。 这八首歌在新兵连简称洗脑神曲。 朱慈烺决定写十首大明军人必须会唱的军歌,截止到现在他已经写了六首,等写完后,就找精通音律的人编曲。 明朝的歌唱技法与现代很大不同,简单说,就是明代歌唱技法要简单很多,但对歌词的要求又非常高。 十一月十五日一早,朱慈烺就让雨化田和方正化都出宫,领着人去京营的各处军营监督考核。 朱慈烺要求他们把所有合格者的第一次力量测试都要记录下来,要尽量记录的精确。 考核从十一月十五日开始,十一月十八日结束,接受考核者一共有二十九万三千人。(包括八万班军) 考核结束,共有八万多人被淘汰。 这些淘汰者在朱慈烺看来就是没用的废物,让他们上交兵器甲胄后就直接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两百斤力气是什么概念,可不是电影《武状元苏乞儿》中要把石头举起来才可以,而是把两百斤重的方形石头翻两个儿就可以了,这比举起来轻松了很多。 可以这样说,明代人的平均身体素质与现代人的身体素质差了十万八千里。 所以第一次考核就被淘汰的都是些老弱病残,是在军营里混吃等死的废物。 在考核阶段,还是有人陆续加入军营,这些人就不都是被雇佣来充数的了,更多的是听说京营吃得好、喝得好、管理松散、还有钱拿,是来混日子赚钱的。 朱慈烺还是让曹化淳来者不拒,但是增加了力量考核。 年龄二十五岁以下者力气大于两百五十斤就可留下,年龄大于二十五岁者力气要达到三百斤才可留下。 朱慈烺还要求曹化淳十日后再增加一次考核,这次不考核力气,是要淘汰那些傻呆、潜力小、反应慢、身体笨拙的人。 朱慈烺的要求是,经过二次淘汰后,京营总人员有十八万人即可。 在二次考核前,不增加新的训练科目,只进行力量训练就好,要给外界一种操练很松散的样子。 京营为何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用一句最简单的话说明,这年头地主家也没肉吃! 小冰河期的威力可是刚刚的,不仅温度低,而且气候诡异,不是旱就是涝,庄家年年都歉收。 黄河南还好点,黄河北就惨了,一年到头都能吃饱肚子的家庭可不多。 就连崇祯帝每日也只吃两餐,而且还是以吃素为主。 朱慈烺还关注了一下京城的粮价,今年一石杂粮的价格是六百文左右。 一石大米的价格是七百文,一石粟米的价格是八百文,而一石小麦的价格已经有九百文钱了。 这粮价比万历时贵了足足一倍,比崇祯三年的粮价贵了百分之五十多。 这样的粮价已经接近了穷人最高的接受能力。 史书记载,崇祯十四年,山西、陕西、河南、河北等地的粮价全都超过了十两银子一石。 这样的高粮价老百姓没有不反的理由,不反就只能等死! 朱慈烺不是圣人,没法救得天下百姓,大明帝国也必须经此磨砺才可。 所以他对京营总人数的上限有着很严格的要求,要想练出精兵强兵来,总人数绝对不能超过二十万人。 十一月二十三日,京营各军营再贴布告,要求所有人上交兵器与甲胄。 所上交的兵器与甲胄全都交给兵仗局进行修复。 这次的抗议更强,不仅京营内部抗议,就连朝廷里的大臣们都在弹劾曹化淳。 “真是该死!”西宁侯宋裕德怒气冲冲地骂道,“本侯看曹化淳就是居心不良,今日早朝真应该参他一本!” 安远侯柳珣也皱眉说道,“本侯也察觉着不对,曹化淳第一次淘汰的兵士几乎全都是真正的京营兵。 而那些安插进去充数的人几乎全都留下了,没卵蛋的狗东西这是摆咱们一道呀!” 阳武侯薛翰也说道,“我问过那些被淘汰的人了,考核很严格,是一点后门都没有!” “而且他还针对军官,考核时候要求年龄大于二十五岁的要有两百五十斤力气才可。” 安远侯柳珣摊了摊手,继续说道,“这下好了,考核结束后还能留下的军官数量是十不存一。” “有没有这种可能,阉宦就是故意如此的,但他不是摆咱们一道,而是向咱们示好?”宁阳侯陈光裕扶着胡须猜测道。 广恩伯刘升突然笑问,“陈侯爷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要先看那些留下的都是些什么人?”宁阳侯陈光裕一边细想着一边缓缓说道,“留下的都是以雇佣来的人和班军为主。 咱们都很清楚,雇来的那些人里面家丁护院占了不少,蒙古人又占了大头,这样的人能留得住吗?” 广恩伯刘升哈哈笑道,“还是陈侯爷看得准,曹公公就是这个意思,他把这些人留下,是帮咱们养几个月。 我昨日亲自去找了曹公公,结果他向我索要三万两银子,我已经答应了他。怪我,怪我,没来得及跟诸位说这件事。” “……” 西宁侯宋裕德、阳武侯薛翰、宁阳侯陈光裕、安远侯柳珣以及不少个被淘汰下来的高级军官都面面相觑。 “好了,都别乱猜了!” 朱纯臣看着众人说道,“就如刘伯爷所说,曹化淳把军官们也淘汰掉就是为了让军官管理那些被淘汰的兵士。 你们要尽快从淘汰的那些人中把三大营的兵士挑出来,至于剩下的那些人就让他们各自回家吧,班军也一样如此。”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呀! 安远侯柳珣还是皱眉问道,“既然如此,可曹化淳为何花大钱补助伙食呢?” 广恩伯刘升再次哈哈大笑道,“不是曹化淳补助伙食费,是东宫补助的伙食费,更准确的说是死去的李名臣补助的伙食费。 曹化淳还是东宫管事太监,他这是在哄着太子殿下高兴呢,太子殿下人小心大,要成立东宫六卫……哈哈哈……” “哈哈哈……” 所有人都发出嘲讽地大笑声。 东宫六卫在他们眼中就是个笑话,曹化淳花钱操练那些不可能留住的人,是真的在哄太子玩呀! 朱慈烺真的留不住这些人吗? 第三十五章军歌无衣 十一月二十四日,朱慈烺收到曹化淳的信,决定二次考核提前三天进行,明日就开始考核。 提前的原因是,这次收缴兵器甲胄弄出的抗议声太大。而二次淘汰的时候肯定又会引发抗议。 所以他索性提前进行二次考核,有抗议就一块镇压下去,也好能够早一些时日开始正式的操练。 第一次考核淘汰了八万多人后,东宫的伙食补贴是一点没减少,所以现在的京营伙食标准又提高了一大截。 吃饱了没事干的兵士就整天的练力量,当初那些力气连两百斤都不足的兵士,现在都可以翻着两百五十斤的巨石玩了。 这倒是一个好现象,说明了所有兵士都害怕被淘汰,都在拼着命练力量呢。 这就是军队的集群效应,培养、增强了兵士自觉与主动的意识,军队开始变得争强好胜了。 这二次考核就简单多了,军营里的兵士之间,相互间接触的时间都要有一个月了,所以谁傻呆、谁潜力小、谁反应慢、谁身体笨拙都早就清楚了。 说白了这二次考核就是走走过场,留下谁淘汰谁早就确定好了。 考核的当日,朱慈烺就知道曹化淳出动了勇卫营,一万余勇卫营将士全都到了。 但是,二次考核并没有完成好,预定淘汰三万多人的,结果只淘汰了两万多人,考核结束后,京营总人数是十九万人,比朱慈烺要求的十八万人多了一万。 …… 月底朱慈烺就可以从钟粹宫搬入端敬殿了。 在懿安皇后和周皇后的劝说下,崇祯帝也答应了解除朱慈烺的禁足令,让他又有了出宫的权利。 二十五日,雪花纷落,一句句的歌声自钟粹宫中隐隐传出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古老的战鼓响起, 岂曰无衣,与子同仇, 天地间征尘血染, 管他胜负得失,留下传奇, 一起战,好兄弟, 管他生死如何,兄弟一场, 一起唱一起流浪, 披上甲衣,利刃握手, 一声号令如山震荡, 投沙场厮杀远方。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古老的战鼓响起, 岂曰无衣,与子同仇, 天地间征尘血染, 管他胜负得失,留下传奇, 一起战,好兄弟, 管他生死如何,兄弟一场, 一起唱一起流浪, 披上甲衣,利刃握手, 一声号令如山震荡, 投沙场厮杀远方。” ………… 二次考核结束的第二日,朱慈烺终于恢复了出宫的权利。 二十六日一早,朱慈烺就去坤宁宫请安,并向亲娘周皇后报备出宫一日。 周皇后知道儿子在宫中憋坏了,就没阻拦,但要求他多带护卫,同时告知他一月仅有三次出宫的机会。 朱慈烺乐的满口答应,护卫他肯定不会少带了,至于一月出宫三次的事情就不重要了。 两日后,他就搬入端敬殿,远离后宫,他想出宫……随时都可以。 在王承恩的帮助下,守护宫门的大汉将军早已经被朱慈烺买通了,守皇城门的锦衣卫也一样如此。 从坤宁宫回来,朱慈烺换了一身黑色蟒袍,头戴武弁,嫣然就是一个在宫内很得宠的小宦官模样。 方正化与雨化田各带一队净军跟随,东方芸也打扮成小宦官模样跟着一块出宫,随行的还有十几名钟鼓司从教坊司找来的艺伎。 出了皇城后一行人又经左安门出外城,此时的左安门一带还是荒野,除了远远可以望见的城墙,这里是一点城市的痕迹都没有。 从万历初年开始,宫里有权势的宦官就在左安门附近的龙潭公园一带修建宅邸,所以左安门一带民居极少,普通百姓也不敢来此地。 朱慈烺罚没李名臣的五进大院就在龙潭公园东北处,环境好又僻静。 出了左安门,再向正南方向骑马走十余里路就到了芦苇荡,进入十一月后,勇卫营就驻扎在了这里,称南大营。 走了还没三里路,曹化淳就带着勇卫营监军卢九德、刘元斌,将领孙应元、周遇吉、黄得功等上百人在此迎接。 “奴婢曹化淳、卢九德、刘远斌……,叩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卑下孙应元、周遇吉、黄得功、金雷……,叩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兴!”朱慈烺坐在马车里喊道,这是一套标准流程。 朱慈烺一字话毕,方正化就唱喏道,“风大天寒,太子殿下不易露面,前军开路,后军跟随!” 道路不平,马车本就行走不快,又有大军跟随,剩下的七里路足足用了三刻钟。 到达南大营,朱慈烺有众人围护着进入中军大帐,片刻后,方正化宣曹化淳觐见。 曹化淳进入中军大帐,见朱慈烺竟然穿了一身宦官服,心里惊讶,但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重新跪拜行礼。 朱慈烺笑着把他给扶起来,“大伴,辛苦了。咱们主仆之间已有一年未见了吧。” 曹化淳今年差一岁满五十,中等身高,面白无须,脸色红润有光泽,头发乌黑保养得很好,身上穿着大红色蟒袍,头戴文弁,精神非常好。 “奴婢身体抱恙,康复后就马上跑来殿下身边效命了!” 效命? 曹化淳地位即使再高,他的朱慈烺家奴身份也永远无法改变,所以他不应该说效命应该说伺候才对。 朱慈烺哈哈笑道,“大伴对东宫是有怨言呀!” 曹化淳没想到太子会如此直接,更没想到太子仅从两个字中就能判断出他的态度来。 曹化淳弯腰扶着朱慈烺的手臂,媚笑道,“殿下误会奴婢了,在军中奴婢说效命更为准确些。” “对,大伴考虑的要比孤周全!”朱慈烺用调笑地语气说道。 蒙我? 是不可能的! 曹化淳讪笑,腰身弯的更低了。 “大伴,坐下说话,孤早就想见你了,今日可是有好多话要问你。” “奴婢也是一样如此,早就盼着见殿下了,今日有好多事要向殿下汇报。” “噗嗤!”东方芸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他们两个人都太装了。 朱慈烺倒是没啥反应,但曹化淳只用一道眼神就让东方芸浑身冰冷,他长久养成的内廷第一人的气势可不是吹出来的。 曹化淳道,“没规矩,去外面罚跪半个时辰!” “我……奴婢……奴婢……”东方芸红着眼睛看向朱慈烺,委屈又可怜兮兮的模样让朱慈烺都心疼了。 但是,这次朱慈烺没法帮她,他必须保住曹化淳的面子才可以。 东方芸出去后,朱慈烺笑的更灿烂了,“还是大伴有威力,东宫实在是缺不了你呀。” 曹化淳噗通跪在地上请罚道,“请殿下罚奴才的不懂事,不该处罚这个小婢女!” “哦,孤觉得你处罚的很对,平日里她厉害得很,都是欺负孤,你现在欺负她,是帮孤出气了。”朱慈烺灿烂的笑一如既往,但没让曹化淳起来。 朱慈烺拿起手边的花名册道,“这是勇卫营退伍人员名单?我要好好看看……” 半个时辰后,东方芸罚跪时间到了,她进来后,看到曹化淳就跪在太子的身边,她心里的委屈瞬间就没了,然后老老实实的站到一旁。 一个时辰后,朱慈烺才看完花名册,心痛道,“勇卫营从成军到现在刚满两年时间,就已经阵亡了三千多人……” 朱慈烺话还没说完,突然惊声道,“哎呀,大伴你怎么还跪在地上,怨孤,怨孤! 实在是太过心痛,没注意到……芸姐儿赶紧把曹公公扶起来,然后再把你的好茶端上来。” 第三十六章忠诚!军歌嘹亮 两日前,南大营就知道太子殿下要来了,所以他们也忙碌了两日,把整个南大营都打扫的干干净净。 勇卫营一众将领在寒风中等了一个多时辰后,中军大帐中才有人出来。 只是,太子殿下并没有露面,出来的是一名小宦官。 小宦官气度不凡,长得非常俊俏,气质高冷,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 走出中军大帐后,小宦官要替太子巡视军营,一上午的时间,进了十几个军帐。 小宦官看似高冷,却又有与兵士们打成一片的本事,三言两语间就能拉近彼此的距离,好似非常懂兵士们一般。 谈到高兴的时候,小宦官能与兵士们笑得一样毫无形象,毫无顾忌,放肆大笑。 谈到伤心的时候,小宦官又能与兵士们一起悲恸落泪,真情实感,毫无虚假。 吃午饭的时候,小宦官也不回中军大帐吃美味大餐,而是与兵士们一样,端着黒碗,蹲着身体,一起吃大锅饭。 午后,南大营内一声弦响,悄然响起…… 十几名艺伎,边弹边唱,军歌《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古老的战鼓响起, 岂曰无衣,与子同仇, 天地间征尘血染, 管他胜负得失,留下传奇, 一起战,好兄弟, 管他生死如何,兄弟一场, 一起唱一起流浪, 披上甲衣,利刃握手, 一声号令如山震荡, 投沙场厮杀远方。 …… 女子嗓音轻柔,虽唱腔独特,歌声动听,但无法唱出歌词中要表达的龙战鱼骇的场面与壮气淩云的气势来。 一个时辰过后,一万余名勇卫营将士,集体站立在阅兵台前,共同唱这首战歌《无衣》的时候。 浑厚的嗓音,彻底把这首歌的意境给激发了出来,唱到最后,所有将士都是留着泪唱完这首歌的。 身穿宦官服的朱慈烺在曹化淳等人的陪同下登上了检阅台。 纵观大明境内,内外卫有三百二十九个,军户过两百万,军人也过两百万,可称呼“精锐”二字,仅有数万人而已。 卢象升的天雄军、孙传庭的秦军、祖大寿的关宁铁骑、洪承畴的洪军,柱秦良玉的白杆兵都能称精锐。 但战斗力最强的绝对是勇卫营! 勇卫营当初的选拔标准是“天下卫所官军年力精壮者及虏中走回男子”。 勇卫营中的军士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初建一年后,勇卫营总人数达到了一万两千人。 两年战斗下来,勇卫营损失了三千多人,虽经过几次补充,但因选拔标准太高,现在的勇卫营也只有一万余人。 此时,一面鲜红的军旗突然飘扬在检阅台上,军旗图案为红底色,最上方是帝冕,有交叉的利剑托起,中间是一条金色团龙,下方是锚托着交叉的枪,图案是金色的。 突然,琴声又响,几个音符过后,音调一转,十几名艺伎又带头唱起来了《大明军人忠城之歌》…… 雄伟的紫禁城, 大明军旗飘扬, 开天辟地我最强。 伟大的大明帝王, 我们永远忠诚您。 伟大的大明帝王, 我们永远听指挥。 伟大的大明帝王, 是我们的保护神。 伟大的大明帝王, 伟大的大明帝王, 万里长江水, 奔腾向海洋, 保卫帝国作栋梁, 大明军队忠于您。 歌词简单,歌声嘹亮,朗朗上口,歌词一唱,表达的意思更是一目了然。 朱慈烺不去猜想他人心中所想,这样的洗脑歌词唱多了,好处不必多赘述。 军队忠诚大明皇族的观念自然而然就深入骨髓了。 统一的军旗意义同等的重大。 军旗统一,从此以后,军士们再也不是哪个将领的人了,而是大明皇帝的人。 什么杨家军、什么岳家军、什么戚家军、什么洪家军都会成为历史。 军队是大明帝国的军队,是大明皇帝的军队,军队只忠于大明帝国,只忠于大明皇帝。 歌声停下,朱慈烺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只有最直接,最实际的宣布。 朱慈烺拿着自制的扩音喇叭大喊道,“即将退伍的军士出列!” 哗!哗!哗! 两千余名因负伤无法彻底康复的军士踏着整齐的步伐出列,然后走到左侧成排成行的站好。 “全体都有,为我勇卫营最英勇的即将退伍的军士们鼓掌!” 掌声哗哗响起,久久不歇。 这样新颖的送别战友的方式绝对是大明帝国头一回。 为了今天,勇卫营一万余名官兵已经训练一个月了。 朱慈烺又喊道,“遵太子令旨,宣布:所有退役军士恢复民籍,直系亲人如有贱籍者恢复民籍,有卖身者,卖身契书即刻失效,恢复民籍。 如有胆敢阻拦者,杀!杀!杀!” “杀!杀!杀!” 一万勇士一起吼,声音震天,气势威武,杀气磅礴。 两千余名退伍军士更是自发的齐声高喊,“忠诚!忠诚!忠诚!永远忠于皇帝陛下,永远忠于太子殿下!” 此时的他们已经人人流泪了。 “遵太子令旨,宣布:所有勇卫营将士,直系亲人中如有贱籍者恢复民籍,如有卖身者,卖身契书即刻失效,恢复民籍。” “忠诚!忠诚!忠诚!永远忠于皇帝陛下,永远忠于太子殿下!” 勇卫营八千余继续服役的将士,一起跪地,一起流泪高喊。 “遵太子令旨,宣布:勇卫营所有阵亡将士,直系亲人中如有贱籍者恢复民籍,如有卖身者,卖身契书即刻失效,恢复民籍。” “忠诚!忠诚!忠诚!永远忠于皇帝陛下,永远忠于太子殿下!” 勇卫营全部人员,包括台上的曹化淳及来表演的艺伎们也全都跪下替死去的三千余勇卫营将士感谢太子朱慈烺。 “遵太子令旨,宣布:所有勇卫营阵亡将士增加抚恤银五十两。所有即将退伍的将士每人发放退役银三十两,京城南郊良田十五亩。” “我们不想走!”退役人员阵列中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紧接着数不清的人跟着一起高喊,“我们不想走!” 这时,朱慈烺换了一种口吻,正色说道,“太子殿下也不想让你们走,但太子殿下又说你们该走了! 赠你们三十两银子足够你们盖一栋像样的房子,十五亩良田足够你们养个小家了。 你们为国家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你们是大明帝国的有功之人。 在不远的未来,太子殿下还会把你们召集起来,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们这些为国奉献的有功之人。 太子殿下还说,田地里还没有收的麦子也都给你们了,今后,你们中已经娶妻有子的就好好的过日子,还没有娶妻的就娶个老婆好好过日子。 你们都要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只有这样,太子殿下才会高兴,才会放心!” “忠诚!忠诚!忠诚!永远忠于皇帝陛下,永远忠于太子殿下!” 从今天开始,从这一刻起,勇卫营就是不一样的勇卫营了,是全新的,是最忠诚的,是更强大的勇卫营。 第三十七章心服的曹化淳 参与了整个过程,这让曹化淳有了一种恍然之感,好似拨开云雾见青天,心中彻彻底底的想明白了朱慈烺的手段到底有多厉害。 “殿下手段是真的高明,奴婢服了,是真的服了!”中军大帐内,曹化淳使劲弯着腰,以示承认朱慈烺是他的主子。 朱慈烺明白曹化淳的意思,他以内廷总头头的身份入东宫做掌事太监,本就是委屈了。 曹化淳也是一个把脸面看得极重的人,朱慈烺虽是太子,但年龄仅十岁,要是让他跪在地上光明正大的表忠心也就太让他难堪了。 再说,不是真心实意的忠诚朱慈烺也不会要。 曹化淳虽是弓着腰,但朱慈烺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变化都没被他放过,他干了几十年伺候人的活,察言观色的能力是炉火纯青。 曹化淳表情惊讶,心里暗道,太子实在妖孽,竟然真看懂了他的心意,太子年龄虽然小,但城府比当今圣上都要深,这也实在太可怕了。 朱慈烺先赐座,又赏赐他两包养神茶,然后笑问道,“你现在还会担心咱们留不住人吗?” “不担心了。”曹化淳坐在椅子上拱手说道,“殿下,但也不能太过乐观了。 奴婢观察,能够真正不被淘汰留下的人,是以从各地雇佣来的勇卒、蒙古人与家丁护院为主。 只要给土地,从各地雇佣来的勇卒与蒙古人肯定都愿意留下,但家丁与护院……” 朱慈烺抬手打断他的话,非常自信地说道,“孤相信没有人天生就愿意当奴才,贱籍转民籍这对他们来说比钱财更重要。” 朱慈烺一时没注意,把曹化淳也说进去了,曹化淳讪讪笑道,“奴婢就是心甘情愿当殿下奴才的!”借此再表忠心,他也就不尴尬了。 “大伴你错了,你跟着孤是伙伴不是奴才,孤的大事业离不开你!”朱慈烺诚恳说道。 “殿下……奴婢……奴婢给殿下磕头!”曹化淳跪地恭恭敬敬地磕头。 朱慈烺起身把他给扶起来,心里高兴的同时,也清楚的知道,如曹化淳这类老奸巨猾者,绝不是能够被轻易收服的。 “大伴,御马监的净军已经被孤所掌控,一万两千净军训练到此时,已经有一半的人被淘汰了。 他们跟咱们操练的京营兵士不同,无法撵走,所以孤决定成立一个军人服务局。” “军人服务局?”曹化淳一脸不解地道,“奴婢愚钝不明白。” 朱慈烺道,“这也是孤的初步想法,军人服务局的职责要有,兵备、基建、医疗、庖厨、后勤保障、户籍管理等功能。 比如,这次勇卫营官兵家属转籍的问题就有他们来负责……” 曹化淳点头道,“奴婢明白了,军人服务局就是比辎重军还要好的管辖范围还要全面的兵种。” 朱慈烺点点头道,“可以这样理解,这件事就有你来负责,先让他们安置即将退役的两千勇卫营兵士,服务局的具体职能咱们慢慢完善。” “奴婢遵太子殿下令旨。”曹化淳起身说道,“可,这练兵的事情……” 朱慈烺道,“练兵的事情好办,现在已经走上了正轨,你再贴一布告,一月后,综合排名最后的一万人淘汰。” “如此最好,这样一来,遭淘汰的也就没理由抗议了。”曹化淳说完,又笑着道,“奴婢在猜测,殿下是不是盯上了京营的田产?” “哈哈,知孤者,大伴也!” “勇卫营又该如何操练?” 朱慈烺把一本《勇卫营操练手册》给了曹化淳,又说道,“给勇卫营放假,让他们好好休息几日。 进入十二月后,开始进行列队训练、号令训练、旗令训练、体能训练、军体拳、骑术、简化字学习。 具体操练方法都写在手册上了,孤会安排人协助你,先操练两个月,两个月后再进行调整。” 曹化淳躬身说道,“遵太子令旨!奴婢已经挑选出了一万匹上等战马,并精心喂养了一段时日,正好不耽误勇卫营的骑术训练。” 朱慈烺皱眉问道,“五万六千匹战马仅挑选出一万匹上等战马?” 曹化淳先是摇头,又叹着气说道,“说实话,就是这一万匹也足够让奴婢意外了,这些战马肯定不是京营的战马,都是借来的私马。” “哼!”朱慈烺冷哼一声,“只要进了京营就没有私马,只有战马!剩余马匹又都是什么情况?” 曹化淳道,“剩余的四万六千匹马中,勉强挑选出了驮马一万匹,挽马一万三千匹。 余下的都是些不中用的老马了,在军队服役是肯定不行了,也只能杀了吃肉。” 朱慈烺点点头,脸拉得极长,片刻后才说道,“你再从老马中挑选出两千余匹还可以干农活的马,送给退役的勇卫营兵士。” 曹化淳问,“余下的马要还回去吗?马草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还回去?”朱慈烺冷笑一声,狠狠说道,“放马厩里育肥了杀马吃肉,马皮交给兵仗局。” 一匹马五百斤算,两万匹马……肉能成山了。 ……………… 雄伟的紫禁城, 大明军旗飘扬, 开天辟地我最强。 伟大的大明帝王, 我们永远忠诚您。 伟大的大明帝王, 我们永远听指挥…… 乾清宫内,十几名歌妓齐唱《大明军人忠诚之歌》,歌妓虽然嗓音浅浅,唱腔婉约,但歌词直白,人一听就能明白歌声要表达的意思。 “这真是太子写的歌词?太子竟然有如此才学?” 一曲听完,崇祯帝很是惊讶,表面上是怀疑,其实内心是兴奋与激动。 “确实是太子殿下写的歌词,奴婢已经证实过了,是千真万确的。” 在旁,大太监王承恩显然是猜准了崇祯帝的心思,会心笑着确认道。 崇祯帝闻言不由地哼唱了几句,又轻哼地笑骂道,“拒来见朕……可又弄出歌词来讨好朕。” 崇祯帝可不是放任他的太子不管了,而是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朱慈烺。 今日从朱慈烺出钟粹宫的那刻开始,他就被人盯着了,他在坤宁宫与南郊大营的一举一动都传进了崇祯帝的耳中。 “话说回来,太子的歌词是极好的,一定要让我大明的军人都会唱军歌才可以!” 崇祯帝淡淡撇了一眼在旁站立的诸位大太监,若有所思。 高时明等人不敢吭声,只是心内气道,这样直白拼凑的歌词怎能称得上好?纯粹就是拍马屁的歌词。 王承恩也看了眼高时明等人,微微笑道,“陛下,奴婢认为太子殿下纯孝之心无人可比,还能知兵会练兵,空缺的御马监……” “禀陛下!”高时明不等王承恩说完话,就打断他道,“奴婢也认为太子殿下纯孝,但太子殿下还小,管理的事情不宜太多……太子殿下已经一月多没去文华殿上课了。” 高时明的话点中了要害,一月来已经有不少大臣上奏疏告状朱慈烺辍学。 崇祯帝沉默良久,看了看天色,说道,“今日宫门延迟关闭,等太子回来。” 王承恩赶紧说道,“奴婢这就派人出宫告知太子殿下,以免太子殿下认为耽误了时辰而住在了宫外。” 崇祯帝点头说道,“太子回来后直接让他来乾清宫,朕等着他!” 第三十八章崇祯帝 回到钟粹宫后,东方芸就拿出小算盘,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 “阵亡抚恤银十五万三千五百两,退役补助银六万六千三百九十两,伙食补助银下发了二十万两,净军操练补助银两万两…… 仅一月时间,东宫就用去了四十七万三千两银子。而这一个月的收入仅有东宫月俸银一千两,内廷孝敬银十万两……亏了三十七万两千两银子。 城南的十万亩良田也少了三万余亩,京郊良田价格每亩超过十五两银子……” 小财迷东方芸之所以回来就要算账,是因为今天的花出去的这些银子,事前完全没有被告知,是太子殿下临时决定的,或者说是太子殿下故意没跟她说的。 东方芸是财迷但绝不是财奴,花钱她不心疼,但这样不被尊重她很生气,东宫的账既然由她管了,那么太子殿下就要尊重她才可以。 朱慈烺去了乾清宫,东方芸算完账就按照新式财务表格出了一份东宫收支表,以及列出了东宫还有多少结余银。 到了亥时,朱慈烺还没回来,崔玉珠又安排了一批人去乾清宫外候着,回来后见到东方芸坐在那里发呆,就笑问道,“芸姐儿,想什么呢?” 东方芸惊了一下,赶忙道,“尚宫姐姐,是爷回来了吗?” “还没呢,不过不用担心,皇上今晚很高兴。”崔玉珠笑着说道,“刚刚我让人拿着十锭银子去了乾清宫,备着让爷赏人用。” “哦,是十两一锭的银子吗?”东方芸一边问一边拿起了毛笔,确认后,又在支出项上填了一百两银子。 崔尚宫可动用的这一百两银子是东宫的备用银,一般都是在太子赏赐下人的时候才用的。 以往,钟粹宫很少用到备用银,但最近用的很频繁了,仅十一月就赏出去了上万两银子。 东方芸似有似无地点了下脑袋,突然问道,“尚宫姐姐,宫里人要是缺钱了卖珍宝首饰……” 崔尚宫听明白了东方芸的意思,笑问道,“芸姐儿是想把北殿的那些珍宝首饰变现吗? 我觉得还是不卖的好,要是找宫里的掮客帮忙,至少要被扒皮一半。还是让爷想法卖掉好,爷是吃不了亏得。” 崔尚宫心里很清楚,东方芸不爱珍宝也不喜首饰,独爱金银,让她看着钟粹宫的珍宝首饰吃灰,肯定会心里难受。 而太子殿下是一个用人不疑的人,东方芸提出来,太子殿下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说话间,外面有了动静,是太子殿下回来了,两人赶紧去门外迎接。 进屋后,朱慈烺把一个檀木盒子交给了东方芸,然后又对着崔玉珠说道,“今晚不沐浴了,明日寅时一刻起床沐浴。” 朱慈烺话音刚落下,又补充一句,“明日要陪着父皇早朝。” 崇祯朝的早朝都是在武英殿进行,朱慈烺去武英殿听政还是初次,一宫的下人都高兴坏了,纷纷跪地上向他道喜。 去武英殿听政意义重大,现在的下人们相当于潜邸的人,所以他们心中的兴奋劲比朱慈烺都要强烈了无数倍。 进入正殿,刚喝了一杯他专享的那种养神茶,忽然听到东方芸惊叫了一声,是非常喜悦的声音。 “这是皇上的御贴,还是去内帑领取一百万两银子的御贴!” 宫里的下人们听到后心里都更加的高兴了。 朱慈烺嘴角也挑出一个笑容来,今晚在乾清宫可以说是非常意外的好。 崇祯帝先是考了他几道四书五经题,朱慈烺回答后,崇祯帝很满意。 然后又问了他净军的事情以及京营操练的事情,朱慈烺都据实回答。 最后,崇祯帝不仅给了他出宫自由的权利,还从内帑拨银一百万两给东宫。 崇祯帝笑着对他说,他小的时候,他和皇兄朱由校每天都想着法子出宫玩。 后来朱由校当了皇帝,还是经常领着他偷偷跑出皇宫,所以堵不如疏,只要安全有保障就可以出宫去玩玩看看。 在去乾清宫之前,朱慈烺还在半路上碰到了高时明,然后两人用最快的速度达成了一笔交易。 在朱慈烺离开乾清宫后,崇祯帝就见了高时明,让高起潜任御马监掌印太监。 高起潜是东宫太监,此时的他正在山西监军,下月会押着原山西巡抚孙传庭一块回京。 喝过养神茶后,困意来的特别快,迷迷糊糊中听到东方芸向他报账,还要他卖东西之类了,甚至还被她扭了腰间的软肉…… 讲真话,朱慈烺对东宫的财物多少根本不清楚,他所知道的数字都是东方芸报给他的,但一次都没往心里记。 至于花钱他是一点预算都没有,需要花钱了他就取,花钱的数额大小都是他一个人做主,从没跟东方芸商量过,也没想过东宫还剩下多少钱…… 钱上的事他不关心,听到数字他就犯困,但问到东方芸几个哥哥的时候就精神百倍了。 “我的三个哥哥都愿意加入东宫……” “好好好……困了,困了,明日还要早起,芸姐儿也赶紧睡吧!” “……” ………… 才刚到五更天朱慈烺就被下人叫起床,沐浴更衣、梳头戴冠,这是第一次武英殿听政,非同小可。 一宫的下人全都早早起来候着,有些兴奋,有些紧张,伺候得分外小心周到。 出门前,崔玉珠还又检查了一遍,真的是连一丝细节都不让出错。 步辇都没让用,朱慈烺是坐着宫轿去了乾清宫,赶到乾清宫的时候才是寅正二刻了。 此时,王承恩已经在乾清宫门口等着他,小太监唱喏过后,他亲自上前扶住朱慈烺的手,一路进了乾清宫。 崇祯帝已经在等着他了,桌子上摆了几样甜点,煮鸡蛋,还有两杯牛奶。 “爹,儿子来晚了。”朱慈烺进门后跪地请安,用了百姓家的称呼。 崇祯帝笑道,“哈哈,皇儿来的不晚,父皇……爹也是刚洗漱完。快过来吃点甜点,以后听政前一定要记得吃点甜食,不然会有晕眩的感觉。” 古人不知道低血糖,但是却懂得吃甜食可以预防低血糖发病。 朱慈烺微微皱了下眉,崇祯帝还不到三十岁,就有了低血糖的毛病,而且看上去他至少要老了十岁。 第三十九章武英殿听政 崇祯帝是一个勤政的皇帝,平日里端门都是在寅时正牌开宫门,可今日不知为何本该开朝的卯时早已过去了,可端门却依旧紧紧地关闭着。 一直到了卯时正牌,才见宫门缓缓打开,天气寒冷,把等候在小广场上的朝臣们都冻得厉害,纷纷议论着。 其实,崇祯帝足够照顾这些朝臣们了,按照规矩应该是御门听政,朝臣们要站在皇极殿的外面上早朝的。 从崇祯做了皇帝后,早朝的地点就选择在了武英殿,除非是大朝会,才会在御门听政。 往常崇祯帝上早朝的时间是非常准时的,所以今日的官员们也如往常那样,寅时正牌不到就从朝房中出来等候在端门前了。 为了方便官员们候朝“待漏”,朝廷在皇城内建有多处朝房,官员们平时便按照品级坐立其中,等待宫门的开启。 作为近臣的优待,端门内设有专门的直房,右阙门南是锦衣卫的直房,下三间则是翰林直房。 候朝时,大学士一半居北楹,众学士中楹,余者南楹。此外在端门内左侧另有直房五间,又被称为“板房”,是詹士府、左右春坊和司经局官员侯朝的地方。 就在朝臣们纷纷议论的时候,有宦官前来宣旨,朝臣们这才知道,今日太子殿下也要在武英殿听政。 这是朱慈烺第一次进武英殿听政,朝臣们也不敢有一丝的马虎。 近百文武官员,随着宦官的唱喏声依序进入武英殿,文左武右分两侧站好。 突然,殿外有鞭声传来,紧接着是钟鼓司奏乐,朝臣们知道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已经到了武英殿门口。 崇祯皇帝与朱慈烺坐好后,立刻就有个内监上前一步,长声喊道,“跪!” 文武百官行一叩三拜之礼,齐声高呼。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慈烺坐在崇祯帝的左下边的座位上,身子挺得笔直,眼睛平视,规规矩矩。 今日是太子第一次在武英殿听政,朝臣们也都多了些兴奋,都踊跃参奏政事。 就连最后面的低阶官员也拿着笏板出班奏事,说些不轻不重的琐碎事。 时间过去了一个时辰后,内阁首辅张至发才拿着笏板出班奏事,“启奏陛下,据张家口密报,建奴从鞑靼购买了三万匹蒙古战马,其中以母马居多。” 崇祯帝眉头微皱,先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又看着朱慈烺开口问道,“太子,建奴为何买三万匹蒙古马,而且以母马居多?” 朱慈烺本想做个乖宝宝的,可没想到崇祯帝竟然不放过他,朝臣们也都伸长了脖子在等他的回答。 朱慈烺起身后,先冲着崇祯帝抱拳躬身行了一礼,然后又对着朝臣们行了一礼,最后又转头看着崇祯帝回答道, “建奴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儿臣估计,明年秋后建奴就会入寇侵扰我大明。” 朱慈烺的回答让所有人眼前一亮,同时又奇怪,时间为什么会是在明年秋后呢? 史书上记载得很清楚,九月,清兵入寇,分二路进至墙子岭、青山口,长驱直入,兵屯于牛栏山。 崇祯又问,“太子,为何是明年秋后?” “禀父皇,这很明显,建奴能在冬天购买三万匹战马说明建奴今冬不缺粮草。 可一次买三万匹战马明显就是为了备战,所以儿臣才敢预判时间是在秋后,要不出意外应该是在明年的九月。”朱慈烺把时间说的更加准确了。 兵部尚书熊文灿咳嗽了一声,出班道,“陛下无需忧心,明年入夏之前内患就可解除,我朝可以全力备战建奴大军,把建奴大军消灭在我朝边关之地!” 众多朝臣们对熊文灿的话都是嗤之以鼻,自从萨尔浒战败之后,明与后金作战就从没有赢过。 但又没人敢出班反驳熊文灿,因为熊文灿的口才实在太厉害,并且用嘴做成了大明百万军队都干不成的事情。 熊文灿用嘴说服了郑芝龙,让大明不费一枪一炮就收编了郑芝龙,并获得了一支可以打败荷兰人的庞大舰队。 (舰队实际是郑芝龙的私军,不听朝廷只听郑芝龙。朝廷只是名义上收编了郑芝龙。) 熊文灿不费一兵一卒,用嘴招抚了张献忠和罗汝才(还在谈)。(张献忠和罗汝才投降是假,养精蓄锐是真。) 当初攻击熊文灿的官员下场都很惨,所以此刻没有一个朝臣敢出班攻击熊文灿,万一这货的嘴又灵了呢? 朱慈烺也一样不过多表现自己,讲完后就又坐了回去,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朝臣们也因为朱慈烺是第一次来武英殿听政也都没有为难他,让他坐着等到了朝会结束。 只有朱纯臣几次想要跳出来,把朱慈烺昨日在勇卫营杀战马吃肉的事情说出来,但几次看到脸上都是笑容的崇祯帝后,又果断放弃了。 昨日,朱慈烺在勇卫营举办了烧烤宴,下令杀了五十匹老马,喝酒吃肉,载歌载舞,痛痛快快地玩了一晚上。 在要结束时,有鸿胪寺官员出班道,“广东巡抚与大不列颠岛国将军威德尔谈判进展缓慢,为扬我国威,臣建议派福建水师前往虎门……” 朱慈烺早就想着与英国人交易了,他正要出口阻拦的时候,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傅冠出班阻拦了鸿胪寺官员的建议,崇祯帝也答应了以和谈为主。 朱慈烺的第一次武英殿听政顺利结束。 只是在下朝后,礼部尚书姜逢元、詹事姚明恭、少詹事王铎、屈可伸、礼部侍郎方逢年、石谕德等人堵住了他。 礼部尚书姜逢元道,“陛下,臣观太子殿下已经痊愈,是不是今日就可去文华殿读书了?” 少詹事王铎也说道,“陛下,太子殿下不去文华殿读书的时间已经快有两个月了,太子不读书是臣的过错,请陛下责罚!”说着说着就跪了下去。 王铎跪下去,其他人也都跟着跪了下去,姜逢元虽有些不情愿,但也只能跟着跪下去。 姜逢元的本意是领着东宫的讲读侍班官与讲读官来劝说太子殿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可被王铎这么一搞,成逼宫了。 朱慈烺撇撇嘴,心道这就是文人的风骨呀,是赤裸裸的逼迫,但是他毫无还手之力。 朱慈烺赶紧俯身请罪道,“诸位老师,一切都是孤的错,昨日晚间,父皇也狠狠训斥了孤,孤也答应父皇明日辰时就去文华殿。” 崇祯帝很满意朱慈烺帮他解围,“嗯”了一声道,“朕,明日下朝后也会去文华殿讲筵,你等准备吧。” 众人心喜,一起叩拜道,“臣,遵旨!” 皇上与东宫同日御讲筵,这可是大事,一年也没有几次的,他们这些人要回去好好准备精心备课才可以。 第四十章坤宁宫,温馨一家人 下朝后,朱慈烺没有回钟粹宫,而是和崇祯帝一起去了坤宁宫。 周皇后早有准备,刚进了坤宁宫她就出来迎接了。等她向崇祯帝行礼结束,朱慈烺又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请安。 “娘,儿子都累瘫了,四更天就起床了,现在都已经到巳时了,要不是父皇给儿子准备了甜食吃,现在可能都晕过去了。” 朱慈烺抱着周皇后絮叨,一副惫懒地模样。 周皇后笑着打了儿子屁股一下,说道,“好没规矩,你父皇还在这呢。” “哈哈……”崇祯帝笑的很开心,儿子的惫懒与周皇后的宠溺都让他感到很暖心,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 “儿子知道爹也在。”朱慈烺回头看了看正在笑着的崇祯帝,又回头看着周皇后道,“娘,爹很辛苦,比儿子辛苦无数倍,娘可要好好照顾爹才行。” 周皇后一边抬眸看着崇祯帝,一边对儿子说道,“知道了,今后娘再也不会在吃喝上节俭了,一定要让你父皇……让你爹吃好喝好。” 突然间,崇祯帝眼睛难受了起来,有什么东西要跑出来,他使劲地忍着,几个刹那后,他还是抬起袖子擦掉了。 “皇后,朕让你受了一年的委屈,都是朕不好……” “陛下,臣妾没受委屈,是臣妾不懂事,让陛下为难。” “哎呀,好了好了,儿子饿扁了,爹娘,咱们赶紧吃饭吧。” 这顿饭一家人吃的很温暖,三个人的胃口都比平时好了不少。 吃饭间,周皇后几次停下偷偷抹眼泪,这样温馨的场面她已经很久没有了。 崇祯帝和朱慈烺都看到了周皇后的动作,但都没说出来,都知道,周皇后这是高兴的眼泪。 崇祯帝内心惭愧,吃饭间说了很多温馨的话,把周皇后一年来积攒的怨气都化了个干干净净。 “怎么没见皇妹媺娖和皇弟慈炯呢?”朱慈烺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其中二弟朱慈恒出生不久后就夭折了。 周皇后道,“媺娖去翰林院读书了,慈炯哭闹着也要去……” “这不胡闹吗!”崇祯帝摇头笑道,“慈炯才六岁,他捣乱别人也没法学了。” 周皇后护犊子,稍有不满道,“慈炯像哥哥,《三字经》都已经背熟了呢。” “好好好……”崇祯帝笑着赔罪道,“朕就让翰林院收了他这个学生,这可以了吧?” 朱慈烺很认真地说道,“讲真话,虚岁六岁去读书实在是小了点,应该让皇弟多玩两年,童年很珍贵!” “太子可是六岁就读书了,现在怎么反对皇弟读书了?” “不是反对,是皇弟太小。儿子建议,所有的弟弟妹妹们都与儿子在一起读书……” 周皇后斥道,“胡闹,你是太子,他们怎么能跟你比呢!” “是胡闹了!”崇祯帝点头赞同周皇后的观点。 “……” 这时,夏荷领着人来上茶水,“皇帝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这是养神草。” 崇祯帝喝完,吧唧了几下嘴道,“清淡无味……” “爹,这可是顶好的东西,常喝养神草会很好的改变睡眠质量。”朱慈烺早就想把养神草送给崇祯帝了,但这是入口的东西,他不敢随便送。 周皇后道,“这养神茶是顶好的东西,臣妾和皇嫂都离不开这养神茶了,陛下喝几日后就知道这茶的妙用了。” 崇祯帝还是不信,让人把茶壶给他送过来,一连喝了好几杯茶后,突然打了个哈欠,惊喜道,“还真是好东西,朕困了,想睡觉了!” 崇祯帝平日里压力山大,有很严重的失眠症,他时时刻刻都困,可又总是睡不着,但这次他明显感觉不一样了。 朱慈烺给周皇后使了个眼色,周皇后也跟着打了个哈欠,说道,“臣妾好像也困了……” “来人,伺候父皇和母后去暖房歇息!”朱慈烺赶紧喊道。 崇祯帝困的眯眼睛说道,“那就在坤宁宫小睡一会。皇后今晚子正过后要去端敬殿,也补一觉吧。” “臣妾扶着你……” ………… 回到钟粹宫,朱慈烺就叫住想溜的东方芸问道,“茶是你配的?” 东方芸点点头,“早上喝的养神茶是你每天晚上都喝的那种……” 朱慈烺气道,“你这不胡闹吗,也太大胆了吧!我都没有你这么大的胆子!” 朱慈烺正在训着东方芸,夏荷突然来了,进来后行礼请安,然后拉着东方芸的手向朱慈烺解释道, “不怪东方司膳,是皇后娘娘要求这样的。皇上也知道养神茶的事情,要不然皇上也不会喝的。” “呃……”竟然错怪了东方芸。 朱慈烺腆着脸过去,捏着东方芸的小脸说道,“一句话的事情,可你就是不解释……是我错了,我给你赔罪。”说着向她鞠了一躬。 “哼!”东方芸鼓嘴巴生气撒娇。 夏荷愣了好一阵,她无法想象,一个太子会向一个奴婢鞠躬认错…… 朱慈烺问,“夏御侍你有事吗?” “啊,有,有事。”夏荷回过神来,脸变得红红的,说,“皇后娘娘让我过来告诉殿下,子正过后,懿安皇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去端敬殿,要太子殿下做好准备。” 二十八日搬入端敬殿,不是白天,而是子正过后,也就是零点过后,跟民间搬家习俗一样。 朱慈烺道,“嗯,这事是要提前准备好,麻烦夏御侍去和崔尚宫协商此事,一切都按照夏御侍的要求来。” 夏荷道,“太子殿下也要有准备,明日太子殿下讲筵回来,会有文武百官前往端敬殿祝贺。” 大明祖制,太子和亲王不能与外臣有私交,所以平日里大臣们是不能随意进入东宫的,但明日是特例。 夏荷离开后,东方芸又过来问他,能不能把钟粹宫的珍宝首饰都卖掉变现。 朱慈烺当然没有反对的意见,他让雨化田去找高时明,把钟粹宫不需要的所有东西都打包卖给他。 高时明很识相,先送来了五十万两银子的会票,还说要是卖的多了还会补上。 半个时辰后,朱慈烺也困得睁不开眼了…… 第四十一章东宫端敬殿 朱慈烺睡了一个长觉,酉时才醒来,懒洋洋的爬起来。 崔尚宫早就不知进来看了他多少次,见朱慈烺醒了,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也跟着笑开了花。 崔尚宫叫了七八名小宫女进来服侍他,先沐浴,然后更衣戴冠,把他打扮的光鲜亮丽。 才穿戴完毕,刚刚伤愈回宫的内监小德子就在门外报坤宁宫夏御侍来了。 夏荷见到朱慈烺已经起床了,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告诉他,皇上和皇后还都没醒来。 夏御侍是周皇后专门给朱慈烺挑选的美人,所以她不用伺候皇上和皇后起床,朱慈烺就把她留在钟粹宫一起吃了些糕点。 夏荷红着脸说道,“殿下,今晚子正过后,皇后娘娘就会把奴婢送到东宫了……” 夏荷人身材修长,身高有一米六七,而且还在发育期,模样更是美的无法形容。 夏荷从小就在周皇后身边长大,周皇后把自己不如田贵妃的地方,全都让夏荷给补全了。 夏荷举止娴雅多才多艺,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蹴鞠骑射无所不能。 至于装饰居室、刺绣烹饪、改进宫中仪制等,她也样样出手不凡……她的字宗法钟繇、王羲之,已臻能品之境。 用简单一句话来概述,夏荷就是加强版的田贵妃。 朱慈烺是真心的喜欢她,能把她留在身边当然是求之不得了。 她起身离开的时候,朱慈烺让崔尚宫陪着她先去了一趟端敬殿,让她随意挑选喜欢的房间居住。 夏荷离开不久,东方芸也回来了,小丫头满脸地兴奋,见到朱慈烺后交给了他一叠礼单。 “爷,咱们发大财了。北京与南京的内廷衙门共同送了太子殿下上等战马一万匹,已经送入了南大营。 司礼监掌印太监高时明高公公单独送了珍贵摆件三十五件,唐画十幅,王羲之字帖十幅,宋画三十幅……这些东西的价值远超咱们今早卖给他的那些珍宝首饰。 南京守备太监张彝宪张公公送来了会票五十万两。新上任的御马监掌印太监高起潜高公公送来了会票三十万两。 高公公让前来送礼的小公公转述,御马监明年献东宫银子一百万两。 还有很多公公也送来了礼物,殿下有时间可以看看礼单,不要让人家白送了。” 朱慈烺笑了笑说道,“孤现在就看,子正过后咱们就去端敬殿!” ………… 端敬殿在文华殿的东北方向,从西向东依次是端敬殿、端本宫和撷芳殿。 建筑样式与清代修建的南三所是完全不同,三殿共用一门,但端本宫才是主殿,端敬殿和撷芳殿只能算是配殿。 端本宫也就是懿安皇后居住的慈庆宫。 端敬殿与慈庆宫之间没有宫墙,完全就是开放式的。 端本殿面阔七间,但纵深超过五十米(有东西走向改为了南北走向),端敬殿的南面和北面还各有一个不小的配殿。 南配殿是东宫官员日常坐班的地方,后配殿是下人们居住的地方。 朱慈烺居住的端本殿被分成了四大块,最前面是正堂,约有十米长,装修的是富丽堂皇。 地面铺着足有半指厚的波斯地毯,太子宝座居中而置,下面两侧各摆放着一排紫檀椅子,椅子中间摆有茶几。 椅子后面各有一个走廊过道,走廊过道两侧摆着花卉,有桂华、茶花、菊花等很多个品种。 宝座后面是休闲、吃饭的地方,长约十五米,再后面是他的卧室,居中摆一龙床,两侧是花梨木雕龙凤纱橱。 卧室左右是下人值班房与他穿衣洗漱的地方,两侧的最外间是两个大书房。 最后面是藏宝室,东宫贵重的东西都收藏在那里。 整个端敬殿的建筑格局如一个工字形大车间(内部可以装修改变,外部的建筑格局是没法变的)。 子正一刻,朱慈烺领着端敬殿宫女三十二人,内侍监一百余人在南配殿外面等着。 等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崇祯帝和周皇后就一起来了。 行完大礼之后,朱慈烺把崇祯帝和周皇后请进主殿,然后又在外面等了片刻之后,懿安皇后就来了。 朱慈烺准备了超级大餐,一共有一百零八道菜,这可不是满汉全席,全是大明的宫廷菜。 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土里长得是应有尽有。仅准备这些食材就用了一个多月。 崇祯帝很尊重懿安皇后,还给她行了隆重的礼,皇帝的重礼可不是跪礼,是弯腰呈九十度。 懿安皇后来时他如此行礼,走时他也是如此行礼。 崇祯帝看着懿安皇后送来的三大盒礼物叹道,“皇嫂近年收入微薄,今日竟然还送了大礼。” 周皇后笑着说道,“皇嫂提前知会臣妾了,皇嫂最疼爱太子,臣妾也劝不住。” 崇祯帝点点头,又吩咐朱慈烺,遣人清点后收入东宫宝库收藏。 刚才,懿安皇后只动了几筷子,所以大家也都没怎么吃,朱慈烺就问,“还吃吗?” “吃,当然要吃了!”周皇后嗤嗤笑道,“你父皇就等着这一餐呢,为此留了一天的肚子。” 崇祯帝面色微红地改正道,“不是留肚子,是亥时才起床。” 朱慈烺看了看崇祯帝又看了看周皇后,点着头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说道,“难怪呢!” “怎么了?”周皇后问。 “父皇神清气爽,母后白里透红与众不同!” 崇祯帝停了哈哈一笑,还不自觉的挺直了一下背脊。 周皇后就羞红了脸,“这,这孩子,真的是要该打了!” 崇祯帝又是哈哈一笑,然后探头盯着周皇后的脸仔细看了一番,自语道,“太子说的还真对,皇后是与众不同的。” 周皇后详装生气,领着几个宫女跑到朱慈烺的卧室对着西洋镜子仔细端详了半天。 皮肤白皙,眉目含笑,两腮上如同抹了胭脂一般,朱唇不点自红,妥妥的一个大美人。 周皇后照镜自语道,“这孩子还真的有眼力,一眼就能看出不同了。” 身侧的宫令笑着说道,“皇后娘娘好多年都没今晚这么欢快了,奴婢们也都跟着高兴,太子殿下是真厉害呢!” 宫令从她嫁进王府就跟在身边了,周皇后在她面前是毫无秘密的,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早已超越了主仆关系。 周皇后笑着道,“太子是厉害,几天就化解了本宫与陛下多年积攒了矛盾……” 宫令开着玩笑道,“说不准皇后娘娘在今晚又怀上了龙胎……” 第四十二章读书 “你们也都别站着了,不能因伺候我一人累坏了你们大家。就着这些菜吃了再休息吧。” 送走崇祯帝和周皇后后,朱慈烺让人把饭菜分成了两份,然后赏给了下人们。 下人们忙着谢了恩端了去吃。 朱慈烺自顾自地去了其它地方,到处参观了一番,他的端敬殿装修的比乾清宫都要豪华多了。 “内廷的公公们送了如此多的礼给东宫,完全是因为殿下获得了皇上的支持,并且掌握了兵权。” 不知何时,夏荷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朱慈烺点了点头,又问道,“夏御侍,你安排好居住的地方了吗?” 夏荷脸色通红地道,“安排好了,就在殿下卧室的左侧,今后奴婢就在那里值班了……” “这没问题,但你也要有属于你自己的独立房间才行,孤可不能委屈了你。”朱慈烺脑筋没转悠,没想多。 夏荷道,“有的,但平日里奴婢都会在值班房住着,方便殿下指使奴婢。” 朱慈烺哈哈笑着,说道,“东方芸也住在值班房,但她睡觉跟小猪一样,把她扛跑了都不会醒。” “奴婢不一样,奴婢睡觉很轻……” “行吧,那就多辛苦夏御侍了。” 夏荷道,“奴婢进了东宫,不知殿下如何安排?” “母后怎么说?” “皇后娘娘要奴婢替殿下分担内务事……” “那就听母后的话好了。” ………… 睡了两个时辰,过了辰时才起床,起床后又是沐浴、梳头等日常的那一套。 稍有变化的是,给他梳头的人换了,换成了夏荷,夏荷除了没有进浴室,其余的工作基本全部接手了。 “殿下今日文华殿讲筵,可戴皮弁或是燕弁……” “夏御侍觉得戴那个好就戴那个了。” 皮弁和燕弁差不多,外形上都是一样的。 “那就戴燕弁好了,这样可以穿红袍,喜庆!” 对于夏荷揽权的行为,朱慈烺并没有反对,在他看来这都是伺候人的活,没什么好争抢的。 还没穿戴好,东方芸穿着睡衣睡裤,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走过来,“好似我又睡过头了。” 朱慈烺笑道,“不晚,现在才是辰时,你赶紧去泡泡吧,水还热着呢。” 朱慈烺在他的卧室里特意修了一个大浴室,浴池有铜管与外面相连,不管是加水还是放水都可以在殿外完成。 “哇哇哇,大浴池,我早就想进里面泡澡了!”东方芸一边咋呼着一边急急火火地跑了。 夏荷给他穿上了一件大红色的蟒袍,一边整理着一边问道,“殿下,东方司膳把这端敬殿当成自己家了。” “她就这样,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朱慈烺道。 夏荷道,“东方司膳很活泼,要是别的宫可不能这样。奴婢觉得还是要提醒她注意点,要是被皇后娘娘或是懿安皇后娘娘知道了,她可就有大苦头吃了。” “放心吧,端敬殿的每个人都是忠心耿耿的,不会有人乱说的,母后和皇伯母不会知道的。”朱慈烺一点都不在意地说道。 “奴婢觉得还是要小心为好,毕竟这里是东宫,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注意的。”夏荷给他戴上燕弁,端详了一会,又调整了几次后才满意了。 “你说的也对,今后来东宫的人可就多了,一会我安排崔尚宫教她些规矩。” “这是最好不过了,奴婢没事的时候也可以教东方妹妹些规矩。” 才穿戴完毕,小德子就在门外报,坤宁公主朱媺娖和三皇子殿下朱慈炯来了。 小德子话音还没落下,坤宁公主就蹦跳着进来了,后面跟着的是有些木讷的朱慈炯。 “皇兄,皇妹领着皇弟慈炯一起翘课了!”坤兴公主远远冲着朱慈烺微微俯身就算是行礼了,跑过来抓住他的蟒袍咋呼道,“饿了,赶紧把好吃的拿出来呀!” 这时,六岁的朱慈炯走了过来,先站好后,然后板板正正地给他行礼,“皇兄安,皇弟来了。” “皇弟安,一会陪着皇兄一块用膳。” “哥,哥……你竟然无视我,只对慈炯好,不喜欢媺娖了!”坤兴公主嘟着嘴,气呼呼地说道。 “太子殿下对公主殿下是最好了,早就给公主殿下准备好了最喜欢吃的糕点。”夏荷笑着说道,夏荷长在坤宁宫,所以与他们两人非常熟悉。 坤兴公主道,“还是夏姐姐好。” 朱慈炯道,“夏御侍姐姐好!” 坤兴公主今年九岁,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片子,从小长在周皇后身边,算是放养长大的,所以宫里的规矩对她几乎就没有约束力。 朱慈炯今年刚满六岁,但是个很稳重的孩子,是那种出门都怕踩死了蚂蚁的性格。 朱慈烺对他们两人很好,他的东宫更是个没有规矩的地方,所以这里对坤兴公主很有吸引力,以前就经常跑去他的钟粹宫。 夏荷知道他们两个喜欢什么,就上了好多他们喜欢吃的美食,两个小家伙乐的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媺娖、慈炯,今后不要去学堂上课了,来哥哥这里学习……” “好呀,好呀,能把我的伴读也一块叫来吗?” “谁?” “小陆子,他跟我同岁,可好玩了,慈炯也喜欢他。” “行,哥哥再从内学堂找一些人来陪着你们读书。” “皇兄……” “炯炯你别说话,要跟着姐,不然就不带你玩了!” 就在两个小屁孩在他的宫里吵吵闹闹的时候,为了能在东宫读书想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主意的时候,朱慈烺已经迎着清晨的日光进入了文华殿。 文华殿离着端敬殿很近,这里是大明太子的专属学堂,其他皇子是没有资格在这里读书的。 由于现在是早朝时间,所以文华殿里只安排了两名伴读,一个是礼部主事谢升,一个是给事中邱致中。 标准程序结束后,朱慈烺在两个伴读的陪同下开始读十遍《大学》与十遍《尚书》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春秋之世,圣王不作,暴君迭起,人民困于虐政,备受痛苦。为救危世,感化当世人君…… 希人主得尧、舜、禹、汤、文、武之道,使天下享尧、舜、禹、汤、文、武之治……” 《大学》与《尚书》是他以往每日必读的课本,早就读的倒背如流了,但每次读来又能有不同的感想,这可能就是两本书的魅力所在。 第四十三章辩论 巳时不到,崇祯帝就领着一众文武官员进了文华殿,目测人数约有三十七八人。 崇祯帝好似不太高兴,进了文华殿坐在主坐上后就直接宣布开始。 礼部尚书姜逢元今日主讲,他今日的课题是:以力假仁者霸,以德行仁者王! 朱慈烺眉毛上挑,姜逢元竟然临时变了课题,再看看崇祯帝的大黑脸,又发现户部尚书贺逢圣不在,朱慈烺隐约猜到了什么。 “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 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 这是一堂很重要的课程,也是太子必听的一堂课。 朱慈烺再偷瞄一眼崇祯帝,发现崇祯帝的脸色已成锅底色了。 朱慈烺明白了,姜逢元是在给崇祯帝上课,而不是给他这个太子上课。 文官们是要劝告崇祯帝行王道不要行霸道。 有目的性的课堂就没了听下去的意义,朱慈烺瞬间没了听下去的兴趣。 姜逢元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但朱慈烺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他满脑子都在想着,要把自己的新学推广开来。 他要在东宫成立一个小课堂,然后从内书堂挑一些好苗子进来。 大明皇城内专门为太监设立了教育机构——内书堂。 内书堂请翰林院的编修、修纂等大儒,来给这些太监教书识字,可以说是非常豪华的配置。 而在这家皇帝专设的学堂内,除了必要的四书五经之外,还要学习书法等一些专业知识。 除了这些之外,皇帝还对太监的思想教育十分重视,并专门为这些太监颁布诫谕《内令》。 以及收集太监秉公守法的事集《忠鉴录》,还有万历朝时期编纂的《貂珰史鉴》等,以供太监们学习。 明朝皇帝培养太监的目的就是让其辅佐管理朝政,所以这些太监还要专门学习如何对大臣的奏折进行批复,并对明朝大臣的票拟进行批红,而这也被称之为“判仿“。 朱慈烺明白,仅他一个人是不够的的,他要从欧洲找来科学家做老师。 大明的工业革命要抢在英国之前才可以,而且要用最快的速度从封建社会步入资本主义社会。 姜逢元看到了走神的太子殿下,他不动声色的走到朱慈烺面前,然后突然开口,恭恭敬敬地问道,“何谓王道?” 朱慈烺淡定地回答道,“君主以仁义治天下、以德政安抚臣民,无偏无党,谓王道荡荡。 王道是帝王以仁义治天下,以德政安抚臣民的统治方法。” “何谓霸道?” “以武凌弱、以武伐交、以武治邦。帝王以武力、刑法、权势等统治天下的政策。” 姜逢元很是惊讶,他没想到朱慈烺竟然回答的如此之好,点头赞了赞,又问道,“太子殿下认为,王道好还是霸道好?” 朱慈烺想了想说道,“王道与霸道都一样好,也都一样的不好。 元以宽仁失天下,可见王道也有弊端。秦以暴政失天下,可见霸道治国是无法长久的。 要想治理好国家,要以王道为核,霸道为辅。法家的刑治与儒家的德治结合起来就是最好的帝王之道!” “好!”崇祯帝突然大声叫好,点头夸赞道,“太子聪敏,必有大成!” 姜逢元内心突然矛盾起来,他心中即感慨太子才识,果真是历来罕见。 同时又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这堂课不仅没有起到劝诫崇祯帝的目的,反而赞扬了他的御下之道。 今日早朝,崇祯帝一声令下,打了十几位朝臣的板子,还罢免了户部尚书贺逢圣的官职。 感慨了一番后,姜逢元退了回去,王铎起身讲他准备了许久的课。 “孟子有云,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草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不出意外,王铎又点名了朱慈烺,朱慈烺起身反驳道,“圣人所言,固是至理,然而自古以来,得道者却未必得多助,失道者却未必寡助…… 究其原因还是利益牵扯其中,可见最牢固的关系是有共同利益的关系,而不是靠着道德约束的关系。” 太子善辩,朝臣们都知道,但太子能提出如此新颖的观点来,还是让众人大感惊讶。 王铎又被弄了个哑口无言,只有崇祯帝一人高兴坏了,乐呵呵的坐在那里,悠闲的喝着茶。 此时外面又下起了大雪,朱慈烺瞟了一眼说道,“孔孟之道必然重要,但谁研究过雪花是怎么形成的? 闪电又是怎么形成的,天空的雷声为什么会响?为什么紫禁城的冬天经常有雾? 古人说,天圆地方,但咱们居住的地球其实是圆的。古人说太阳是围着地球转的,可事实是地球围着太阳转。 又有谁想过,地球是圆的,是转动的,可我们为什么没有掉下去?” 礼部侍郎方逢年大惊道,“太子殿下所说的属于大道之辩,只有圣人才能回答这般深奥的问题。” “方大人说的很对,只有圣人才能回答这样的问题,但今日孤可以回答,谁想问就尽管问吧。” 詹事姚明恭站了出来,说道,“太子殿下能否把刚才的问题都给解答了。” “当然可以!”朱慈烺很自信地笑了起来。 崇祯帝咳了一声,暗示他可不要信口胡诌,要是被攻击了可就颜面扫地了。 朱慈烺冲着崇祯帝很自信地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说道,“雪是水汽在空中凝结再落下的自然现象。 雾气是空气中凝结的水汽,空气中所能容纳的水汽是有一定限度的,在冬季,地面散热比夏天快…… 地球是圆的,是转动的,可我们为什么没有掉下去?这是因为地球是有引力的,这叫万有引力……” 一刹那安静、一弹指安静、一炷香安静、一刻钟后,整个大殿还是寂静无声。 有人想站出来反驳,可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朱慈烺对问题的回答比那些西洋夷人都要详细。 随着越来越多的欧洲人来到大明,欧洲科学已经冲击了儒学,朱慈烺对这些知识的了解,让在座的大儒们深感恐慌。 姜逢元突然站了起来,气呼呼地说道,“太子殿下小小少年就敢自比圣人,那就以少年为题写篇文章吧,臣给你殿下半月时间!” 朱慈烺朗声笑道,“不需要半月,只需一刻就可,来人,拿笔墨纸砚来!” 第四十四章大明少年说 姜逢元真的要被气笑了,在座的朝臣大儒们也都暗暗摇头,笑话太子殿下太过夸大了。 要知道,在座的人可堪称大明国最强的大儒,一般文章是不可能入他们法眼的。 崇祯帝也很紧张,有明以来,有才学的太子就没出现过,也包括他,要是大臣们让他写这篇文章,他半年也憋不出三句来。 但朱慈烺一脸的自信,他年龄虽然不大,但精通书法,小楷、隶书都已达到大家水平。 朱慈烺闭目三个刹那,然后睁眼提笔就写了《大明少年说》五个字。 都知我帝国是天下中央,四邦皆夷,一则曰老大帝国,再则曰老大帝国。呜呼!我帝国其果老大矣乎? 帝国太子朱慈烺曰:恶!是何言!是何言!我心目中有一少年大明在! 欲言国之老少,请先言人之老少。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 惟思既往也,故生留恋心;惟思将来也,故生希望心。 惟留恋也,故保守;惟希望也,故进取。 惟保守也,故永旧;惟进取也,故日新。 惟思既往也,事事皆其所已经者,故惟知照例;惟思将来也,事事皆其所未经者,故常敢破格…… 一众朝臣都围在一旁观看,只见开篇就是超大命题,这让朝臣大儒们都吸了一口凉气。 然,紧接着笔锋一转,就完整写出了老人与少年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态。 并用老人与少年的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态,直接指出了大明帝国已经是耄耋老人,暗喻朝臣思想陈腐。 帝国太子朱慈烺曰:伤哉,老大也!浔阳江头琵琶妇,当明月绕船,枫叶瑟瑟,衾寒于铁,似梦非梦之时,追想洛阳尘中春花秋月之佳趣。 西宫南内,白发宫娥,一灯如穗,三五对坐,谈开元、天宝间遗事,谱《霓裳羽衣曲》…… ……今之所谓老后、老臣、老将、老吏者,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手段,皆具于是矣。 西风一夜催人老,凋尽朱颜白尽头。使走无常当医生,携催命符以祝寿,嗟乎痛哉!以此为国,是安得不老且死,且吾恐其未及岁而殇也。 写到此处,已经是在用最严厉的话语批判朝廷中的垂垂朽木般的朝臣们了。 一时间,有人怒气冲天,有人自感惭愧,有人惶恐不安,有人心中生出阴谋……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四邦,则国胜于四邦;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 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美哉我少年帝国,与天不老!壮哉我帝国少年,与国无疆! 朱慈烺提款落笔,一气呵成。 “好!”有朝臣大喊了一声好。 朱慈烺循声望去,竟然是东林党魁,黄道周。 “哈哈,朕的太子,举世无双!”崇祯帝哈哈大笑起来,憋了一早上的怒气也一扫而空,神清气爽。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附和赞美的,因为这篇《大明少年说》是直接批评了他们这帮朝臣们,甚至是批评了整个儒家。 这篇《大明少年说》一出,已经不需要朝臣大儒们的赞美了。 朱慈烺的文笔之利、才学之高已经完美展现了出来,从今之后大明有了一个真正有才学的太子。 ………… 原本预计今日中午的端敬殿内会非常热闹,会有百官来贺,可实际来到东宫的人数连预计的五分之一都没有。 中午宴席,也仅仅只开了两席而已。 勋胄们更是如商量好了一般,一个都没来。 朱慈烺虽然在《大明少年说》里大肆批判了一番,但还是有二十多名有风骨并认同朱慈烺的朝臣来东宫参加宴席。 最让朱慈烺很意外的是,东林党魁黄道周竟然来了,他送了东宫一幅字,是他亲手所写。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黄道周突然站起来说道,“殿下文采无双,但仅靠一篇《大明少年说》还是不够的。 殿下要是以《大明少年说》为中心思想,再写出一首诗来就再好不过了。” “对,求太子殿下赐诗一首!”有人借着酒劲大喊,甚至怀疑《大明少年说》是有人代写的。 “写诗?”朱慈烺站起来说道,“孤还真没写过诗……黄大人这题目好似太难了点?” 宾客们都点头认同,这题目是难了,也相信绝不会有人以《大明少年说》为主思想提前写出一首诗来。 朱慈烺从高台上向下走了一步,然后灵感就来了,“九州生气恃风雷”。 一句完成,再迈下一步,又一句出来了,“万马齐喑究可哀”。 转身又登上去,对着宾客们躬身行礼,“欲学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材”。 “好!”又是黄道周第一个叫好。 “好!太子殿下果真文彩无双!” “欲学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材。此句从太子殿下口中说出最是恰当不过,堪称千古名句!” 王铎起身说道,他是最爱写诗的文臣之一,他的书法与董其昌齐名,有“南董北王”之称。 方逢年道,“此句一出,再无人敢怀疑太子才华了!” “我少年大明前程锦绣!”詹士姚明恭举杯开怀畅饮。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 欲学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材。” 屈可伸冲着朱慈烺躬身行礼,心服口服地说道,“整篇读出来,这首诗完全符合了太子殿下写《少年大明说》时的心境。 这首诗要是别人做出来仅是一首好诗而已,但有太子殿下做出来,就完全不一样了,千古名句的赞美是一点都不夸大。” 黄道周道,“不出几日,太子殿下才名就能传遍天下,这是举国高兴的事儿!” 朱慈烺对着众人深深躬身行礼,“老师们都谬赞了,孤能有今天完全是老师们的功劳。 老师们的付出远胜过孤本人,是老师们培养了孤!没有优秀又辛勤付出的老师们就没有我朱慈烺!” “太子殿下!”黄道周带头跪在地上,高呼,“臣等愿殚精竭虑辅助太子殿下!” 朱慈烺也冲着乾清宫方向跪拜道,“孤的一切都是父皇给的,我们共同助力父皇中兴大明,创建万世大明!” “中兴大明,万世大明!中兴大明,万世大明!中兴大明,万世大明!” 第四十五章赌约 朱慈烺睡懒觉了,太阳在东方露了脸,他才走出了端敬殿。 早有慈庆宫的人在等着他了,见他出来,几名内监小跑着过来给他请安。 又媚笑道,“慈庆宫的人四更天就都起来了,懿安皇后娘娘也亲自做了几样拿手的好菜,请太子殿下移步慈庆宫用早膳。” “嗯……好的……” 朱慈烺有些不情愿去,主要原因不管是《大明少年说》还是诗都不是他写的,被人夸赞他心中有愧。 “太子殿下,您写的诗慈庆宫的奴婢们都会背了,真是顶顶好的诗,是能流传千古的诗!” “哈……”离的慈庆宫越近,朱慈烺的脚步就越沉了。 进了主殿,主殿西侧有一花架,花架上站着一只鹦鹉,见到朱慈烺进来,叫到,“殿下来了,殿下来了……” “这鹦鹉可真聪明!”朱慈烺过去逗弄它,鹦鹉又叫到,“你坏,你坏……” “皇后娘娘。”有奴婢跪拜,声音有些大,是故意提醒还在逗弄鹦鹉的朱慈烺。 “殿下来了,殿下来了……”鹦鹉见到懿安皇后就又叫了起来,朱慈烺这才明白,这只鹦鹉并不是认识了他才叫的殿下来了。 朱慈烺行礼道,“皇伯母安!” “慈烺来了。”懿安皇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片刻后笑着说道,“慈烺真的是一表人才。” “伯母夸奖了。”朱慈烺被一个漂亮的过分的女人盯着很不习惯。 懿安皇后看出了朱慈烺的窘迫,笑眯眯地问道,“慈烺擅长应景作诗,你现在就做首诗词可好?” 原来是怀疑我剽窃别人的诗,信任呢?……朱慈烺装作委屈地道,“伯母是要考我,不是要我来用早膳的?” 懿安皇后道,“是要你来用早膳的,但也想让你写一首新的诗词,如果你能写出来了,又能让伯母觉得好,那么伯母就给你一个意想不到的大奖励!” “真的?”朱慈烺察言观色道,“这奖励很大?” “很大,大到你不敢想!”懿安皇后笑着说道,“有了这个奖励,你就不会再为钱发愁了。” 朱慈烺心中已经想出了一首好词,但并不急着说出来,而是很为难地说道, “伯母用鹦鹉命题可真的太难了……要是伯母陪着慈烺就在这里用早膳,说不定就能来了灵感。” “灵感?”懿安皇后也来了兴致,就叫人把饭菜都端到这里来,她等着朱慈烺的灵感来。 懿安皇后张嫣今年仅有三十二岁,这般年纪又是她这般的美人,独守着慈庆宫可见会有多么寂寞。 为了排解寂寞,她就喜欢上了诗词,尤其喜爱宋代李清照的词,偶尔有了灵感她也会写一首词。 明代文人仕女爱诗词成风,懿安皇后也是其中的一员,她写诗词的水平一般,但赏鉴诗词的能力不凡。 刚吃完饭,懿安皇后就开始催促朱慈烺快点把诗词写出来了。 朱慈烺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会花架上的鹦鹉,又盯着懿安皇后看了半天。 懿安皇后不愧是古代五大艳后之一,她身材丰腴,面如观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樱,鼻如悬胆,皓牙细洁。 “还行不行?不行就回去吧!”懿安皇后竟然被朱慈烺盯红了脸。 “别催,别催,灵感来了……” 朱慈烺的目光毫不避让地看着她,“落花如梦凄迷,麝烟微,又是夕阳潜下宫阙西。愁无限,消瘦尽,有谁知?闲教架上鹦鹉念先皇。” “你……”懿安皇后细品过后就知道这是一首“闺怨词”了,而且写的人就是她。 这次她是再也不怀疑朱慈烺的文采了,但被一个小孩子道出了内心事,让她是又气又羞。 “伯母,咱可不来生气的,有言在先,只评诗词好坏,何况是伯母逼着我应景写词的。” “你人不大懂得多,看来是有必要把你身边的宫女都换一茬了。” “咱不来这样的,这可都是伯母逼我写的……” 懿安皇后冷哼一声,“哀家可以不追究了,但元旦诗会的时候,你要再写出一首让所有人都惊艳的诗词来才可以,而且不准影射哀家!” 这元旦诗会也没有多久时间了,朱慈烺虽然恼怒自己开了一个坏头,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的剽窃生涯还要继续下去才可以。 “那,伯母的惊喜还有没有?” 懿安皇后眼珠子转悠了几下道,提起他的耳朵,俯身说道,“两百万两黄金,藏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两百万两?还是黄金?”朱慈烺瞪大了眼珠子,问,“就在皇宫?父皇也不知道?” 懿安皇后斜眸他道,“就在皇宫,整个天下就只有本宫一人知道,本宫告诉谁,谁就是这些金子的主人!” “伯母放一万个心,侄儿从今日就开始苦思,等元旦诗会时候一定写出惊艳整个天下的诗词来。但是,咱们要君子约定,到时候伯母不能找任何理由反悔!” “只要你能写得出,伯母就舍得给!记住一定要惊艳整个天下才可以!还有今日这首诗不能传出去了。” ………… “皇嫂不对,欺负小孩子了!”周皇后捂着嘴哈哈大笑道,“皇嫂不让慈烺说出去,可又对本宫念了新词……” 懿安皇后道,“哀家可不是小心眼,不会拿这件事爽约的,只是哀家要把这首词改一下,不能埋没了慈烺的文采。” “本宫就知道皇嫂最疼慈烺了。” 懿安皇后念道,“落花如梦凄迷,麝烟微,又是夕阳潜下小楼西。愁无限,消瘦尽,有谁知?闲教玉笼鹦鹉念郎诗。” 周皇后跟着念了几遍,说道,“本宫是没有欣赏诗词的才能了,但还是能品出改掉几个字后,从诗意上是一点也联想不到皇嫂了。” 懿安皇后又默念了几遍,笑着说道,“还真是如此,哀家要把这首诗送到教坊司,然后传遍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大明太子的文采!” 她又朗声念道,“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 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美哉我少年帝国,与天不老!壮哉我帝国少年,与国无疆!” 第四十六章操练 皇城内,有一规模庞大的皇家道观——大高玄殿。位于太液池之东,景山之西,始建于明嘉靖二十一年。 嘉靖帝在历史上以崇信道教而著名,是继宋徽宗之后的又一位“道君皇帝”。 但在嘉靖之后的几任皇帝中都对道教不感兴趣,到了崇祯朝,大高玄殿完全被闲置了。 大高玄殿整个殿宇约占地一万三千平方米,总建筑面积超过五千平方米,这样的好地方朱慈烺当然不会放过了。 从十一月初,就有人入住了这里,到了月底,已经有千余人在大高玄殿训练了。 这千余人不只是从过万净军中挑选出来的,而是从十来万太监中严格挑选出来的。 凡是被选入大高玄殿者,无不是身体素质超强,提高潜力巨大的人。 “今日要进行考核?” “禀殿下,今日是小考核。考核项目三百次俯卧撑,三百次仰卧起坐,一百次蛙跳,一百次杠铃,一百次波比跳。 每个项目做完都可以休息,但成绩是按照完成时间计算。”雨化田回答道。 朱慈烺“嗯”了一声,这次考核可不轻松,别说要完成五个考核项目了,就是完成一组都要耗费不少体力。 “这样的考核强度有依据没?可不能伤了身体。”朱慈烺深知,超极限的要求就不是考核而是伤害了。 雨化田很自信地说道,“殿下放心,这次的考核项目奴婢亲自领着十余人测试过,不会超极限。” 朱慈烺考虑了一会,摇头说道,“他们在这里训练的平均时间还不超过半月,这样的考核对大部分人来说还是太难了。 训练一定要科学,绝对不能操之过急,成绩要让他们一点点的提高,这样训练出的成绩才会扎实。” 雨化田道,“殿下是要减少考核项目?” 朱慈烺道,“既然已经确定了,那就不要更改了。今后要记住,训练强度不能盲目增强,要根据实际来制定。 想要进行考核的时候,要先综合评估考核人员的素质,要挑选平均值居中的人员测试考核项目。” 雨化田惭愧道,“奴婢着急了,挑选的测试人员都是东宫的老人……奴婢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朱慈烺很严肃地说道,“大高玄殿的人员关乎重大,不久的将来他们会是东宫力量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所以对他们的训练要有耐心,要科学,要严谨,要把他们练成最强的人。 这样吧,集合后,让他们分成五列,先有一列进行考核,考核完毕下一列再开始,这样依次进行休息的时间就充足了,完不成者为不合格。” 集合号吹响,三分钟内,千余人员就全部列队完毕,队列整齐划一,丝毫不乱,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去,都是一条直线。 所有人员是一动不动,就连看到朱慈烺从他们眼前经过也没人转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朱慈烺走上阅兵台(大高玄殿主殿的台阶上)。 “立正!” “哗!”一个整齐的音符发出。 “稍息!” “哗!”又是一个整齐的音符发出。 这让朱慈烺很满意,这说明他们的列队训练很刻苦、很用心、很重视。 凡是新兵,都讨厌列队训练。凡是军官,都重视列队训练。 因为严格的队列训练,可以使人做到“站如松,坐如钟“,保持一个良好的军人姿态。 列队训练能培养军人不畏艰苦不怕牺牲的精神,形成威武、坚定、英勇顽强的军人气质。 队列训练,能够锤炼意志,提高军人的服从意识,增强组织纪律观念…… 所以朱慈烺非常重视军人的列队训练,不管是他们还是城外正在操练的二十万大军,列队训练都是他们的第一训练科目。 朱慈烺对城外正在操练的二十万大军的列队训练尤其重视,操练手册中列队训练要持续五个月之久。 “你们辛苦了!” “忠诚!” 一千余名训练人员十排十列站立,用笔挺的站姿向他们宣誓忠诚的太子殿下致敬! 看着被改造的已经有现代军人样子的训练人员,朱慈烺内心里有了自豪感。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掌握乾坤俯视众生…… 在皇城内,这一千人已经让他有了足够的自保能力。城外二十万正在操练的大军战力也正在突飞猛进的增长着。 他相信,五年内,他的手中就能够掌控一支可以称之为“灭国”的强大军队! “你们辛苦了!”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训练人员的口号整齐划一,声震皇城,就连武英殿的朝臣都听到了他们的喊声。 朝臣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有御座上的崇祯帝脸上挂笑,因为今日的朝臣们都如猫一般温顺。 ………… 大高玄殿的千余人训练进入了第二个阶段,城外的二十万大军的操练也进入了第二阶段。 自从太子的《大明少年说》传出后,每日进入军营的新人又恢复到了千人以上,而且还有持续增加的趋势。 到了二十月初,原本的十九万操练大军又增长到了二十万人,而且新加入的这万余新人个个都能成称之为好兵好苗子。 这万余人以各地卫所兵士、各地卫所逃跑的兵士、军户子弟、农民起义军兵士、绿林好汉为主。 这些人是真心实意要加入京营的,不仅是这里吃得好喝的好,更是因为这里英雄不问出处,进入京营就等于洗白了身份,洗白了家人的身份。 当然了,不管是谁,只要进了京营就必须要忠诚! 京营对于不忠不义者的下场只有一个,当众砍头! 今日又有三十多人被押上演武场,在所有操练兵士的见证下,被砍掉了脑袋。 从十二月开始,操练科目在列队训练与力量训练的基础上又增加了长跑训练与唱军歌。 对于京营的操练朱慈烺很谨慎,训练强度的增加以缓慢为原则,以提高伙食营养增强身体素质为主。 朱慈烺对京营淘汰制度的制定不是一刀切,不完全是根据力量测试结果为标准,而是以可提升的潜力高低为淘汰的主标准。 二十万操练的大军中,至今都是有上万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这些人普遍瘦弱,但骨架宽大,接受力量训练之后,力量增幅比例很大。 为了提高二十万大军蛋白质与脂肪的摄入量,朱慈烺计划成立一支庞大的捕鱼队,前往登莱两府冬捕。 这时期,黄渤海盛产鲱鱼,而且数量极大。 鲱鱼中的含铁量是鱼类中最高的,它还含有核酸、大量的维生素A和钙等营养元素。 鲱鱼的主要营养成分为蛋白质和脂肪,其中脂肪的含量较其他鱼类高,因此,所含热量也比较高。 鲱鱼捕捞成本极低,甚至比种粮食的成本都要低,所以鲱鱼是最佳的禽畜肉替代品。 随着京营对禽肉的大量采购,京师的肉价已经平均上涨了一成多,即使有钱的朱慈烺,也无法持久的供应二十万大军对禽畜肉的需求。 第四十七章曹化淳 自从朱慈烺搬入端敬殿之后,曹化淳就一直想找机会回去一趟,他不仅总督京营戌政,还是崇祯帝亲自任命的东宫掌事太监。 以前他是想尽办法避免回东宫,可现在又变成了想尽办法回东宫。 这变化之快让曹化淳本人都想不到,以前他有些看不上太子殿下,现在太子殿下让他有了高攀不上的感觉。 之所以有着这样迫切的心理,并不是因为他自己有了变化,而是太子殿下的手段实在是太厉害了。 朱慈烺在南郊大营一日就收了勇卫营一万将士的心,现在的勇卫营训练科目完全就是按照培训军官为目的制定的。 八千勇卫营勇卒半年后就会成为京营的中基层军官,这件事不仅曹化淳知道,整个勇卫营的人都明白。 十一月底,又向京营所有的练兵驻地派遣了大量的思想指导员,思想指导员全部有宦官组成,而且全部出自净军中有内书堂学历的人。 毫无疑问这些有文化口齿又伶俐的思想指导员们绝对都是忠诚于太子殿下的,在他们的宣传下京营的思想面貌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 以往那些嘴上不把门,什么话都敢喷的人也都消停了,有不改的也都被砍了脑袋。 从十一月二十七日到十二月初二,五日内就有三百五十七人被砍了脑袋,今日砍了三十六人的脑袋是最少的一天。 “殿下,曹公公回来述职,奴婢安排他在前殿休息。” 天已夕暮,朱慈烺洗了手,刚要吃晚膳,小德子就跑来向他小声禀告曹化淳回端敬殿了。 “述职?”朱慈烺想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让他来正殿,陪着孤一块用膳。” 很明显,曹化淳述职是假,表忠心是真,他这次应该是真心实意没有半点水分了。 其实朱慈烺从没担心过曹化淳,他自信有办法让曹化淳心服口服的投诚东宫。 一年来曹化淳的处境并不好,他不仅被权贵们攻击,与内相高时明更是生死对头,所以他才连上三疏告病回家。 他虽然告病回家,但两帮人并不放过他,都想除之而后快,要不是他的徒弟王承恩深得崇祯帝信任,曹化淳早就被砍掉脑袋了。 以前的时候他不相信东宫能够护他周全,京营自有明以来就是一个烫手山芋,动一下就等于动了整个利益集团。 所以但凡有人对京营大力改革者,都不会落得好下场。 但,朱慈烺掌控权利的手段远超他的想象,曹化淳敢肯定,不出半年朱慈烺就会对京营的利益集团动手。 即使,京营的利益集团现在就反应了过来,也为时已晚了,朱慈烺对京营的掌控力已经不是利益集团能够撼动的了。 曹化淳一路打赏着进了正殿,在内廷以手段凌厉狠辣、计谋深远的狠人著称的曹化淳,此时此刻显得那么的温柔可亲。 从前殿到正殿,凡是在路上遇到的下人,都会赏下一锭十两的银子,短短的距离就赏出去了几十锭银子。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刚跨进门槛,曹化淳就噗通跪地行大礼叩拜,可以看出,此时他的恭敬态度与多日前在南郊大营时的态度是完全不一样。 朱慈烺受之泰然,这是曹化淳初次入东宫行的大礼,要是不让他这样,他必会心中不安。 朱慈烺让小德子把他扶起来后,才起身说道,“大伴是东宫的掌事太监,是孤的左膀右臂,今晚就陪孤一起用膳吧。” “这……”曹化淳再次跪地道,“奴婢不敢,奴婢愿意伺候太子殿下用膳。” “起来,起来!”这一次朱慈烺亲自过去把他扶起来,笑道,“大伴觉得孤需要你一个半百老人伺候用膳吗?” “不需要!奴婢口误了,但奴婢的心是……” “孤懂大伴的心,所以孤才会说你是左膀右臂,孤用你是做大事的,不是要你伺候人的!” 此时的曹化淳与在南郊大营见朱慈烺时的心境是完全不同的,那时候他的心态是轻松的,现在他的心态是无比紧张的。 他弄不明白,朱慈烺对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要是真心,可为什么就这般信任他? 要是假意,好似也没这个必要了。 曹化淳虽然不在皇城,但他对皇城内的消息是一点都不闭塞。 他很清楚,现在的太子殿下性格大变,一刀砍死李名臣后,又用雷霆手段掌控了净军。 训练净军的手段也是前所未有,狠辣无匹,两月时间就有几十人被练死。 而整个内廷无一人敢用此事件攻讦太子殿下,搬入端敬殿后,内廷更是送了巨礼讨好。 有消息说,田贵妃已经彻底投降,在坤宁宫跪了三个时辰,周皇后已经原谅了她,田贵妃父亲田弘遇也亲自去了江南挑选美女…… 田贵妃投降的事情是真,周皇后原谅了她也是真,但方正化操练净军的事情就真的冤枉他了。 当初方正化向朱慈烺立了军令状,半年后要是交不出一支让他满意的净军就送上自己的项上脑袋。 当初朱慈烺并没有当真,只是让他全权负责操练,可谁知,方正化竟然是个变态般的狠人。 方正化作为大内排名前二的高手,竟然以自身为标准训练净军,每日训练时间长,惩罚手段又太狠,结果有几十名意志不坚的人承受不了寻短见了。 朱慈烺给方正化背了锅,可又不好处罚他,不仅因为是他任命方正化操练净军的。 还因为这个方正化就是史书记载的‘城门陷落,击杀了几十人’殉国的司礼太监。 方正化还是大明朝‘有命不活,守忠到底’的典范,所以朱慈烺敬重他,也就没有追究他的任何责任。 一顿饭让曹化淳吃的是满头大汗,朱慈烺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笑得也很温和,但是却让他没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反而如坐针毡。 曹化淳接过宫女送过来的毛巾擦掉脸上的汗,尴尬说道,“殿下,奴婢回来是述职,也要问下京营这月的操练科目。” 京营十二月份的训练科目,朱慈烺早就告诉他了,但并没有点破这一点,因为朱慈烺心里很明白,曹化淳回来的目的是表忠心的。 朱慈烺让人准备好笔墨,把京营十二月份的训练科目写在了纸上交给他。 曹化淳见到朱慈烺不仅不点破反而很配合他,心里安定了不少,弄清了朱慈烺的态度,他也就渐渐想明白了,朱慈烺是真心待他绝不是假意利用。 第四十八章殿下不是人能对抗的 “最近京营闹得有点过火,兵士们的情绪如何?” 在曹化淳来之前,朱慈烺就接到了今日京营又砍了三十六人脑袋的密报。 朱慈烺主动问起,这让曹化淳省事了很多,他小心说道,“都是些该杀之人,杀了要比留着强。 杀了他们虽短时间内会让京营兵士情绪低落,甚至是恐慌,但长久看还是好的。 奴婢调查了所有被砍头的破坏分子,他们中以权贵、官宦安插的仆人、护院、亲信为主。 还有少量雇佣来的蒙古人,这类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有家庭,还有些家财与地位,也不愿意脱离贱籍,所以都是些无法留住的人, 这几日京营的日常操练就比原来积极了很多,精神面貌也在慢慢变好,奴婢相信京营兵士的情绪很快就能调整回来。” 朱慈烺点了点头说道,“要多宣传,要让所有操练兵士知道为什么要砍这些人的脑袋,最好是把罪名罗列的清楚些,引起所有操练兵士共愤。 再就是奖励那些操练积极,态度端正,忠心爱国的兵士,并宣传他们,让他们起到模范表率作用。” 朱慈烺话音刚落,曹化淳的一大通马屁就扑了上来,让朱慈烺听着都发酸了。 朱慈烺皱眉道,“这等废话要少说,多说些建设性的话,提出一些有用的建议来。” “奴婢是让殿下的高明手段给惊住了,所以就露了本性。”曹化淳媚笑着说道,并自污自己就是个马屁精。 朱慈烺还真被他逗笑了,咳了一声道,“孤已经明白了你的真心,也相信你信任你! 所以今后拍马屁的话少说,多想些孤发愁的事情,多说些好的建议。” “奴婢被殿下训斥后,还真有了个好建议……” 训斥? 有吗? 就算有吧! “那就快点说出来!”朱慈烺拉高了声音。 老奸巨猾的曹化淳可不是随意这样说的,他是故意说被训斥了,就是要朱慈烺认为他是个很胆小的人,今后要对他温柔一些。 可惜,看样子太子殿下好似不吃他这一套。 曹化淳道,“把奖励标准订的高一些,凡是被奖励的都是勇卒,都有不被淘汰的有实力之人。 奖品就是给良田十五亩,直系亲属转为民籍,这样一来京营兵士的精神面貌肯定会大大不一样。” 朱慈烺笑了一下,说,“原来你早就打孤京郊良田的主意了,还有七万余亩就都交给你了,够你奖励大几千人了。” 曹化淳嘿嘿笑了一会,然后又说道,“奴婢还有个建议,把奖励分为几等,一等奖是奖励良田十五亩,二等奖励银子十两,三等奖励银子五两。 并把每月的奖励名额固定下来,这样肯定能大大激发兵士们的操练热情。” 朱慈烺认同道,“你这个补充建议就非常好,每月奖励的名额数量由你来确定,孤会把银子一文不少的拨给你。” 曹化淳看似滑头实则精明,而且城府手段都足够好,朱慈烺重用这样的人可以让他省心很多。 特别是在目前的情况下,朱慈烺严重缺少可用之人,曹化淳是他必须要拉拢过来的对象。 只要确认了曹化淳的忠心后,朱慈烺就会把他从京营调离,要他回到东宫任职。 曹化淳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可以说宫里的什么事情都不可能瞒过他,什么样的阴谋诡计也能被他识破了。 曹化淳从袖中拿出一本奏疏道,“奴婢来之前详细写了一份奖励的办法,京营操练的兵士有二十万人,分十个大营进行操练。 奴婢建议每个大营设一等奖十人,二等奖五十人,三等奖一百人。一个月三个奖项的奖励总数是,一等奖一百人,二等奖五百人,三等奖一千人。 一等奖只可获得一次,二等、三等奖获得次数不限,但要有间隔的时间……” 金钱奖励的弊端很大,但朱慈烺还是点头同意了曹化淳的建议。 因为这是在古代,要是奖励一支笔、一个本子、一个大红花之类的奖品,几乎就是毫无用处的。 古代人当兵的,一种是吃不上饭的,另一种是要养家的,但凡年龄到了二十岁的兵士,基本都是孩子的爹了。 五两银子看似不多,却是京营兵士五个月的收入,所以曹化淳设立的奖励标准是一点都不低。 曹化淳见到朱慈烺没有说话,就又说道,“殿下,奴婢斗胆猜测,殿下是不是要以田代饷? 京营成军之后,殿下会每人给十亩良田?用此办法彻底解决饷银不足与军官贪腐的问题? 京郊良田一亩地一年可收麦子三百多斤、黄豆两百多斤、可年入五两银子,十五亩良田就可年入七十五两银子。 即使雇人种田,再减去税赋,每名兵士每年也可得银二十两……” 朱慈烺瞪大了眼睛,看着曹化淳慢慢地笑了,这样的人绝对是他需要的人才,竟然这般准确的猜出了他的计谋。 朱慈烺果断承认道,“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孤是这样决定,普通士兵每人分十五亩田,军官每人二十亩至两百亩不等。” 朱慈烺说完,又突然问道,“大伴,孤遇刺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奴婢听说了,也知道了一些详情。” “那你觉得害孤的人是真死心了吗?” 朱慈烺盯着曹化淳,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点表情变化,他接下来的回答关乎朱慈烺会不会彻底信任他的问题。 曹化淳没有半点的犹豫,摇头道,“一但殿下跟利益集团有了对抗,害殿下的人必会再生妄想! 受到损害的利益集团也必然会与害殿下的人结成同盟,共同对抗殿下! 那时候,皇城内外,满眼皆是殿下的敌人,殿下这是在与天下的利益集团对抗!” 朱慈烺笑了,曹化淳的回答让他非常满意,甚至还提醒了他,他不是与部分利益集团对抗,而是与全天下的利益集团对抗。 曹化淳继续说道,“在奴婢看来,害殿下之人的背后也有高人在。 只要不撕破面孔,万事便尚有回寰的余地,有回寰的余地,才有继续生存的机会,也才有继续谋求的机会。 现在他们的第一步已经做到了,第二步就是麻痹殿下,第三步就是妄想取得胜利!” “大伴为什么说是妄想取得胜利?” “因为奴婢确信殿下不是人能对抗的!” “噗嗤……” 这是骂本太子不是人吗? 第四十九章东宫话语 曹化淳走后,朱慈烺去外面溜达消食。端敬殿、慈庆宫、撷芳殿共用一门,门口有石桥,石桥的南面种了大片的梅花树。 朱慈烺进了梅花林不多时便见到了正在这里等他的东方芸。 她大概已经在梅花林里晃荡许久,脸蛋红扑扑的,看见他,便叫了声“爷”笑着跑过来,很兴奋的样子。 “芸姐儿,有什么高兴的事吗?用膳的时候都没看见你,你吃过饭了吗?” 朱慈烺连着问道,平时她总是不离他左右的,如他的影子一般,可今晚却是好久没见到她。 “吃了,吃了。”东方芸拉着他的胳膊,蹦跳着道,“殿下,爷,你听我说啊,今天你好出风头呢。” “啊?”朱慈烺不明白今日出什么风头了,一天都规规矩矩的,就是在夕暮时分见了曹化淳。 东方芸念道,“落花如梦凄迷,麝烟微,又是夕阳潜下小楼西。愁无限,消瘦尽,有谁知?闲教玉笼鹦鹉念郎诗。” 这不就是自己写给皇伯母的诗嘛,东方芸读的诗是修改了几个字的,只是怎么会传出来了,皇伯母当初不允许这首诗外传,自己也答应了她…… 不会是又要被皇伯母坑了吧? “爷可真厉害!这首诗都传遍后宫了,好多宫女姐姐念这首诗的时候眼圈都红了呢。” 东方芸为他出了风头而高兴,兴奋地拉着他的胳膊蹦蹦跳跳起来,“除了宫里传开了,外面的教坊司也都传开了。 爷的《大明少年说》和《欲学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的诗句更是传遍了整个大明国…… ……爷,你太厉害了!爷,你太厉害了!爷,你最厉害了!……今天皇后娘娘还去慈庆宫了,皇后娘娘和懿安皇后娘娘都高兴地合不拢嘴了…… 皇后娘娘来端敬殿的时候你正在文华殿读书……赏了端敬殿的奴婢们每人二两银子……奴婢看到曹公公拍你马屁了,奴婢听说他是最厉害的公公,爷你真的太厉害了!” “……”朱慈烺很无语,他刚答应了曹化淳要韬光养晦一段时日。 梅香阵阵,东方芸拉着他的手臂,一边蹦跳着,一边兴奋地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朱慈烺沉默地听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爷就不是个能低调的人呀,位置摆在着,想低调也不可能呀!难道要学唐宣宗装傻吗?” “爷,不能学唐宣宗,那样就不厉害了!”东方芸停下来,抬头看着他,嘴巴嘟得高高的。 “……,芸姐儿,你也厉害,也是个什么都懂的人!” “唐宣宗李忱就是个大坏蛋,喜欢谁就杀谁,你不准学他!” “爷喜欢你,但绝不学唐宣宗,这样放心了吧?!” ………… “太子殿下,是个好人,更是个君子!” “是呀,还是个会疼人宠人的好人!整个皇城也找不到芸姐儿这样活泼的婢女了。” 宫灯明亮,端敬殿两个品阶最高的女官站在前殿的柱子旁,羡慕地看着远处的撒娇耍赖拽着太子殿下胳膊走路的东方芸。 偏过头去,崔玉珠微微低了低头,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夏御侍这几日白费了功夫,看芸姐儿样子是一点规矩都没学到。” “其实我是为芸姐儿好……可殿下这般宠着她……芸姐儿根本就没心思学。 哎,皇后娘娘其实是个厉害的娘娘,旁边慈庆宫的懿安皇后娘娘也是一个重规矩的娘娘。我是真怕芸姐儿吃了大亏!” 夏荷看着近在咫尺的慈庆宫幽幽说着,心里很清楚,东方芸要是自己不注意,即使太子殿下护的再周全也有出疏漏的时候。 崔玉珠叹气道,“其实,在钟粹宫的时候我就教过芸姐儿规矩,可太子殿下不高兴,我也就放任芸姐儿不管了…… 夏御侍来东宫也不是为了教芸姐儿规矩的,最好也不要管了,免得让太子殿下误会了你,那样你可就……” 崔玉珠心里清楚,太子殿下是个正人君子,绝不会被美色迷惑,夏御侍虽然美如天人,但仅靠美色是诱惑不了太子殿下的。 夜色下的端敬殿,安静祥和,也极少有人影儿走动,据说是懿安皇后不喜欢看到人到处逛荡……据说懿安皇后会有各种各样的手段整治下人…… 夏荷很想问崔玉珠证实这些传言,但无论如何也是不敢开口问的。 夏荷叹着气幽幽说道,“我也知道,仅靠着伺候好太子殿下是远远不够的,要帮着太子殿下做事才可以,就如芸姐儿,她管着整个东宫的钱粮…… 夏荷要谢谢尚宫姐姐的大度,我来到端敬殿专权了很多事…… 哎,我尽心尽力做的这些事好似没什么用……我曾经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五岁就读书识字了,又被皇后娘娘培养了多年……” 崔玉珠道,“夏御侍要坚持下去,太子殿下总会注意到你的。现在还是小,等过几年尝了男女的事,那时候就不同了,夏御侍的美可是无人可比的。” “但愿如此吧!”虽是在夜色中,夏荷的脸上还是添上了红晕,“今日皇后娘娘还悄悄问我了…… 可,太子殿下睡觉后就从没打扰过奴婢,好似东方芸也没有与太子殿下有过更亲密的举动……真是个君子!” “是太小了,再过两三年就不一样了……男人都是一样的……即使没了卵蛋的阉人也是一样的色……” “那人还在缠着姐姐吗?” “现在不敢缠着了,他怕咱们的太子殿下。”崔玉珠笑了起来,笑容之中没有一点的阴影,是轻松又舒心地笑。 “嗯嗯,所以我呀,我也想着早些来东宫,后来皇后娘娘看出了我的心思,就让我等到太子殿下搬入端敬殿的时候入东宫…… 那段时间我好几日都没睡踏实……总找着理由去钟粹宫,太子殿下每次见到我都是那么的温和……就想的更厉害了……” “女子到了夏御侍的这般年纪都会这样的,都会有睡不着觉的时候,我如你这般大的时候……也有让我想得睡不着的人。 现在是什么也不想了,就想着能够安安稳稳地老死在这宫里,也就幸运了……” 夏荷劝道,“尚宫姐姐别这样想,太子殿下与别人不一样,太子殿下那日说的那些话想必尚宫姐姐也听到了……” 崔玉珠道,“听到了,可要是真到那时,我可能又不敢走了,外面的日子怎么可能比宫里的日子好? 男人们又有几个是好的?要是嫁错了人,那就真毁了一辈子,我想,还是待在宫里好。” 夏荷道,“外面是没宫里好,听人说,想入宫的内侍与女子多的是呢……我还听说,有人去江南为太子殿下找美妓去了…… 太子殿下在钟粹宫的时候,好像对教坊司的那些美妓是极好的,只是怎么不见她们了呢?” 崔玉珠捂嘴笑道,“夏御侍白担心了,那些美妓都被太子殿下送到军营里去了……” 夏荷开心地笑着道,“今晚的月亮真美!” 第五十章花钱如流水 曹化淳回去后就把新的奖罚制度公布了出去,并更改了月底考核的淘汰人数,有原本计划淘汰的一万人改成了三万人。 曹化淳预计,随着勇卫营退役老兵安置的消息传播开来、奖励制度的公布、武考的开始与结束都在十二月份…… 不查来历和身份的制度优势,以及朱慈烺太子身份的影响力,京营会迎来一波参军热潮,考核结束后京营总人数也不会低于二十万人。 二十万人对京营的生活保障能力已经是一个巨大考验了,要是再增加就难以承受了。 春节过后,京营兵马就会集中到芦苇荡(南大营)操练,可南大营是按照容纳十五万人马规模建设的,要安置二十万兵马都需要紧急扩建。 压力不仅只是这一方面,棉衣与训练服不足也是个大问题,京营训练强度大,兵士身上的棉衣与棉鞋早就磨烂了。 要是去京营一观,你绝对有种进了乞丐集中营的感觉,灰头土脸、衣着褴褛…… 尤其是头上的长发被汗水打湿又混合了泥土后的形象更是让人难以形容。 这在别人看来早已见怪不怪了,但朱慈烺是绝对无法忍受的,他不允许自己的军队如乞丐一般。 他接受的教育是,军人讲究个人卫生、注重仪表仪容是最基本的原则。 所以他出巨资让兵仗局招募工匠,加班加点的生产军服,朱慈烺制定的标准是每人棉军大衣一件、作训服两身、棉靴一双、训练鞋两双、全套内衣两身。 当初,朱慈烺给兵仗局下达的任务是年底前做好十五万套军服,现在一下增加五万套又是个不小的压力。 武器装备的压力更是鸭梨山大,朱慈烺亲自设计了新式军刀、单兵盾、大盾、陌刀、反曲弓、钢弩。 朱慈烺要求兵仗局在明年七月份之前要提供十五万人的装备,现在看来京营的实际人数要大于他当初预定的十五万人了。 曹化淳还有一个很大的压力,那就是军人不得蓄须与推广大兵头(短发)的事情。 京营官兵不得蓄须的布告已经张贴了,但执行的很不好。推广大兵头的事情还压着呢,曹化淳不敢轻易冒险。 好在,马上就要离开军营回东宫了,曹化淳决定把推广大兵头的任务交给接任者。 古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思想深入人心,推广难度不仅大还有惹出众怒的风险。 但,朱慈烺不这样认为,清奴的一句留发不留头就解决这个问题,朱慈烺不信自己就比清奴差了。 事实上,古人并不是终生不剪发,就连“至圣先师”孔老夫子也会时常修理头发。 古人对于孝道的讲究并非我们所想象的那样迂腐死板,我们所理解的古人其实都是被清奴给带歪了的理解。 唐朝时期国力强盛、万邦来朝,人们的思想包容又开放,唐人可以剪掉头发以做发型、用假发来接头发,或是剃掉眉毛代以画眉等,这些都是唐人司空见惯之事。 至于小孩,更不把身体发肤当成一回事,小孩子刚出生就要剃掉胎发,头发长得快也需要修建剃头。 再者,古人认为幼童需要贱养,因此喜欢剃掉孩子头发,将他们打扮成“胡人”模样以示低贱,这样阎王爷就不会收,小孩才会长命百岁。 中国人思想变的保守其实是从宋朝开始的,这个从建国开始就认辽人为主子的北宋是最没有骨气的一个朝代。 男人们没有骨气,就拿着女人说事了,所以从宋朝开始女人的地位就开始变低了。 明朝是最有骨气的一个朝代,但在这一点上却是完全继承了宋朝,社会保守,女人地位低。 到了清朝,清奴人照猫画虎的学样子,结果把什么都弄得不伦不类。清朝的这股歪风邪气,就这么误导了无数国人,让我们认为古人就是清朝人的样子。 坚持了几天后,朱慈烺又不去文华殿读书了,那些整天没事干就只知道盯着他的老师们,冒着被人攻讦风险去端敬殿苦口婆心地劝他读书。 每次都被朱慈烺敷衍过去,不是他偷懒,实在太是太忙了。 大高玄殿每日都要去,方正化训练的一万两千净军第一轮淘汰的名单也已经送上来了。 接替曹化淳去京营戌政的人还没选出来,操练兵士的教官培训班即将在南大营开课…… 还有,朱慈烺把针工局管理的匠户拨给了兵仗局两千户、把银作局管理的匠户拨给了兵仗局一千户,内织染局管理的匠户拨给了兵仗局五百户。 现在的兵仗局管理的匠户有一万七千多户,是二十四衙门中最大的一个机构。 对各衙门来说,管理的匠户中少了一户都是损失,何况一下被拨走了几千户呢? 朱慈烺每天耳旁都嗡嗡的,有下面的人跑来哭诉冤情的,有各宫的人跑来说情的,还有崇祯帝派来质询他的人…… “狮子大张口呀,这是把爷当成肥肉咬了……岂有此理!”东方芸的脾气又炸了,这已经是她今天的第N次炸了。 东方芸脾气炸了朱慈烺也只能安慰她,对她是真的发不起火来,因为她是个嗜钱如命又尽职尽责的财务官。 朱慈烺没她还真不行,东方芸做的报表他能一目了然,别人做的报表他看着头晕。 夏荷也想帮着东方芸分担压力,但她做的账目朱慈烺看着发晕,只好辜负了她的好意。 朱慈烺每次都会哄她几句,然后再问一句,“又是哪里来要钱了?” “方正化!”东方芸是真火大了,不叫方公公直接喊名字了。 朱慈烺笑着道,“要学会尊重别人,不能耍小性子!” “我没法尊重他,你看看,你看看,他张口就要了二十万两银子!拿二十万两银子去捕鱼?还不如直接买鱼呢!” 东方芸拿着方正化送上来的条子给朱慈烺看。 朱慈烺看了看,提笔签上了大名,然后又盖上太子宝印。 笑着道,“这二十万两银子要用来安置被淘汰下来的六千净军宦官,还要购买大型捕鱼船,还要雇佣渔民…… 这钱就给了吧。投资是大,但捕鱼量也一样大,明年咱们对京营的伙食补助可以降低很多,一年就能省出好几十万两银子来呢。” “哼!”东方芸把条子又拿了回去,发牢骚道,“每次都这么说,我就知道会这样,反正都是你的钱,反正你花钱如流水。 今后我再也不心疼了,不就是签名字吗,我见条子就签上名字,也不得罪人了,谁要钱都给!” “啊!!!”东方芸又叫了起来,这次拿了一叠条子给朱慈烺,“爷,你看看,你好好看看,就不信你不心疼……这些全都是兵仗局要钱的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