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偷看了禁书 柳白上神化为原型,一棵枝翠叶白的柳树,舒服的扎根在自己宫殿南苑的空地上,享受着和煦的阳光。今日积累的疲劳渐渐消除,他舒展了枝叶,有些晕晕欲睡。 一阵争吵声从南苑的右耳房传来,声音忽高忽低,柳白觉得耳熟,于是他晃了晃树冠,伸长了枝桠,一根柳条扶到窗棂上,正大光明的听起了墙角。 “师傅教过多少遍了,我们不能写的太详细,你看你写的什么?罗氏心想他一不劳作二不致仕又没有傍身的本事,就守着祖产坐吃山空……你连罗氏的心里都左右了!你以为你是神吗?不过一小小上仙,就妄图左右世人的思想?” 柳白听出来,这是自己那首席弟子茯苓的声音。声音不高,却含着怒意。 “师姐,我不过就多写了一个心里活动,那罗氏心里是不是会这么想的最终还不是她自己决定,再说了,我如果不这么写,她如何拒绝那张公子?” 这是弟子小满的声音,一贯的天真无邪,气死人不偿命,柳白忍不住摇摇树冠。 “师傅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只给时间,事情的起因和结果,中间过程越概括越好。你要那罗氏拒绝张公子,写一句无缘足以!不对,这张公子为何会出现?” 屋内传出哗哗哗的翻书声,气压越来越低,柳白默默的收回枝桠。 “这不是罗氏和梁屠夫的姻缘吗?怎么多出来一个张公子!”茯苓压抑不住的吼声传了出来。 “罗氏被表哥退婚,还得自己去追求那梁屠夫。那屠夫又不是酸腐秀才还要女人先开口……我觉得罗氏实在是可怜,所以把这张公子牵来给她……” “等等,这张公子和屠夫我明白了,但这表哥是谁?” “上次你写的那个燕国探花……” 茯苓在晕倒前想起来了,自己上次为燕国探花写的姻缘签里确实提到过一句,“罗氏被那探花拒婚,并未消沉,后又觅到一佳偶。” 就这一句话,自己这小师妹居然就扬扬洒洒写了十页纸,要知道她为那正主探花写的命理,不过才半页。 这些俗世之人的缘分,能被她少司命提到一句已是天大的恩典。师妹虽未进少司命之职,但这样单开一篇为一个妇人写命,莫不是要这罗氏千秋万代被人祭奠?这又会影响到多少世间之人的命运。 茯苓气的无语,小满虽然灵秀,但太恣意妄为,师傅一向谨慎,真不知道为什么要收这个师妹! 离得这么近,徒弟的怨念飘过来,柳白自然心有所感。 为什么要收小满,还不是因为她是走后门来的! 小满叫圆满,她的母亲是霞光女神,天神界第一位女将军。霞光女神的丈夫在上次神魔大战中表现神勇,以身化道,昊天上帝特许霞光女神接替其夫的将军之位,号令百万战将。 别看西王母统领三界女神仙,她都无法号令这位霞光女神。可见这首位女天将的地位。小满作为功臣遗腹子,更是备受各方疼爱,天宫中的皇子,都亲切的叫她小妹。 柳白虽然身为大司命,主管人的寿夭和命运,但那是对凡俗界的凡人而言,在仙神界,他就算个文职,修到上神之位,才堪堪算个角色,他可不敢拒绝霞光女神的要求,而且收下圆满做徒弟,也算广结良缘。 柳白的大徒弟茯苓,跟随柳白几场转世,最后修成正果,虽未修到神位,但身负少司命之职,主姻缘婚配,深得柳白衣钵,走的是正统的司命进修路子。 二徒弟小满半路插班,年少心性不定,虽然聪慧却懵懂不足,常常惹得师傅师姐头痛。 有茯苓帮他教导小满,柳白正好享清闲,象征性的搭了根枝桠在窗棂,他转头享受起阳光。 耳房内,两个弟子的对话还在继续,小满的问题也在升级。 “师傅不在的这段时间,你的功课没做完,倒是插手了不少凡间的命理。” 功课都是看图说话,抄写副本,当她是三岁小孩吗?小满不高兴。 她拜师到大司命座下,就是来写命理做名册的,她是来做大事的,不是来死读书的。她绝对不是因为凡间的话本子看多了,手痒痒了,要来摆布别人的生活。 “今天是个例外,之前都不是我主动插手的。”小满心里不满,却不想惹师姐更生气,急忙扶了一把师姐。 “你看桃花仙要下世积德,让我帮写一个有趣的人生,我写完她看了,她可满意了。”小满说的志气满满。 听到这里,窗外的柳白的睡意少了点,他是不明白这些年轻小仙的想法了,下界办公不是游玩,投胎转世还得有趣才去吗? “桃夭儿要作死我不管,还有谁找你写命理了?” 茯苓和桃夭儿有旧怨,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幸灾乐祸,竟然不那么头晕了,又站直起来。 “还有福禄星君啊,我给他设计了一个特别详细复杂的感情线,是八角恋情哦。”小满看师姐脸色不好,马上甩锅,“这可是他自己要求的!” “他要求的八角恋吗?”茯苓深知师妹的秉性,小满最擅长自以为是。 “他说想感情生活丰富些……” “……” 柳白睡意全消,不知道那福禄星君投胎没,也不知他是公干还是历劫,一次负荆请罪是免不了了。 “还有呢?” 还有! “帮别人求的命理算不算?”小满的声音明显小了,底气不足。 还能帮别人求命理吗!耳房里传来大徒弟的责骂声,小徒弟的求饶声。柳白只想隐身消失算了,巴不得自己不知道这些事。 “真的是最后一个,没有再帮别人写了。”小满带着哭腔,只打雷不下雨那种“为了写好这个……我还查阅了师傅的经典案例……白雪姑姑……最小的弟子……”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柳白听的不真切,想化为人身,又不想在弟子面前显性。 “那九世情殇录……” 忽然听到禁书的名字,柳白不得不显出身影,站在门前光明正大的偷听了片刻,最后眉头一皱,打开房门走进去。 “咳咳咳……” “师傅您回来啦!”茯苓迎上去。 “师傅你又听墙角!”小满跺了下脚,却不敢跑开,只能惴惴的站着。 被徒弟戳穿,柳白不像以往一样哈哈打趣,而是直接问道:“那九世情殇录我已经加了禁制,你如何打开的?” 果然被听墙角了! 小满嘟起小嘴,双手捂脸,就要来一顿嚎哭,从手指缝里抬眼看师傅,却见他不似以往慈祥,小满只得把哭声憋了回去。 她这一口气憋的急促,引起一顿咳嗽。看师傅和师姐都不来哄她,倒是真委屈了,眼泪在眼眶里打圈,就是不滴下来。 往常只要她委屈了,师傅便不再责罚,这次是不是骗不过去了? 柳白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僵持半刻,小满终于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低声说道:“我仿佛看见那书上有禁制,但我去拿时并无阻挡……” 怎么可能无阻挡! “你打开看了?” “打开看了,还模仿着写了……”小满低下头,虽然不觉得不对,但师傅生气了,先认错才是乖孩子。 不理会徒弟的不安,柳白消失在原地。 他再次出现,是在书库中。 走到书库最里间,一切如同往常一样,没有被整理过,也没被扰乱过。 走到最里面的架子上,拿出“九世情殇录”的书卷,上门的禁制依然存在! 奇怪,难道小满有什么秘宝能避禁制?还是她天赋异禀能隔空取物? 柳白甚至怀疑小满有没有真的打开来看,是她在编故事吗?可是看她的样子依她的性情,应该没有说谎。 这边厢,两徒弟你看我,我看你,对师傅的态度吃惊不已。 “师姐,怎么办?”小满拉着茯苓,小声哀求道,“师傅生气了,你帮我求饶好不好?” “现在才知道求饶?”茯苓冷着脸不答应也不拒绝。脑子里回想师傅的脸色,心中却不安起来。 师傅虽然对别人严厉,但对小满一向宽容,甚至是纵容,看来这次小满惹的事不小。不是不想帮小满求饶,只怕她的话语没有作用。 茯苓看着小满说道:“等师傅回来再说,你别拽我袖子……你别跑……就在这待着……” 片刻之后,柳白上神再次出现在两徒弟面前。两个徒弟还杵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 “茯苓你先出去,为师有话要问小满。” 小满求救的眼光看着茯苓,她心一软,说道:“师傅……” 话还未出口,柳白冷声喝道:“玉灵,出去!” 听到师傅叫她俗世的名字,茯苓知道师傅是真的生气了,她不敢再言语,闷不做声的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柳白打了一个禁制,隔绝了声音。 “你真的看了九世情殇录?” “嗯。” “可还记得内容?” 小满点点头,心里却对师傅的态度非常不解。 九世情殇录虽是禁书,但在她看来更像是一本通俗小说,看就看了,她不理解师傅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可还能背出来?” 为何要背啊!师傅不做解释,小满不敢提问。知道事情严重,收起了骗师姐的眼泪,背了一段九世情殇的内容。 柳白听她背完,心下确定小满是看过禁书了。至于禁制为什么对弟子不起作用,他已经不想追究了。 “这书的内容可有跟你师姐说过?” “我哪敢跟她说啊。”小满嘟囔一句,“虽然我觉得书里写的没什么,但是既然是禁书,师姐那老古板肯定不会同意我看。” “既然只你一人看过,就你一人受罚吧,你若跟你师姐说起过,那你师姐也得受罚。” “就我自己看过,我看完就放回去了,师姐真不知道。”小满觉得师傅的话语有些奇怪,但又想不出怪在什么地方,思来想去不能连累师姐,还是先认错吧,低头道“小满愿意受罚。” “好,你就在这耳房中待十天,只可修炼,一切杂事,免!” “啊!”小满不满的叫起来,“看书写字可以吗?” “不可!” “吃零食可以吗?” “不可!” “找师姐……” “不可!” ……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十天得多无聊啊!小满在心里骂着老顽固。 不就是看了禁书吗?用得着这天上地下的禁书,她看的多了去了。 走到门边的柳白上神仿佛听到了弟子的心声,突然转过身来,吓得小满马上打坐并缩了缩脖子。 生气的师傅好可怕。 茯苓就候在门外,等师傅出来后,跟着他走到了大堂。两人照旧寒暄了一番,柳白上神问起了这次的“正事”。 “小满口中的白雪姑姑,可是复阳殿的主事白骊上神?” 茯苓想了想,没听过白俪上神的名号,只听过白雪上神,但能被小满叫姑姑的,只得那一位,白俪上神应该就是白雪上神了。于是点头称是。 柳白又问了事情的始末,茯苓结合自己听到的,除去小满的臆测,简明扼要的说了一下。 原来那白骊上神的小弟子要正神位,断情丝时却发现没有情丝,没有情丝,便不能断,少了这个步骤,修为不能再进一步。 后来白骊上神从月老处“借”来一种特殊红线——据说扎进石头里,顽石都能动情——她硬是给弟子接上了“情丝”,可这借来的情丝坚韧不断,各种心法无用,白骊一来气,干脆把弟子踢下界历劫。 用错误的手段得来的错误的因果,一错再错。 “她为何要找你师妹来写这命理?”柳白言下之意,小满经验不足述职不明,怎么就这么多神仙私下来找她呢?再说她从月老处借来的情丝,为何不求月老去切断?怕是偷来的东西吧。 茯苓看了一下师傅,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垂首回答:“他们来找师妹,可能是小师妹投入师傅门下那次考试惹的事。” 小满入师门时,确实有一场考试,柳白并未觉得满意,怎么这场考试还能让小满“出名”了? 还是茯苓来解惑:“师傅问小满何以为情,小满答亲情友情爱情;何以为爱,小满答大爱小爱微微爱。并自我发挥,追加了几个小故事。这虽不是正确的答案,但应该引起了某些神仙的共鸣。” “为何?” “因为长生,因为无聊。” 柳白看了看自己的大弟子,心中感概颇多,看来她受小满的影响不小。 这段时间他不在西秀宫,茯苓作为榜样引导着小满,引导的作用现在看起来没发挥好,还操了不少闲心,生了不少闷气,又被带跑偏了不少。 柳白是下界的柳树通过自身修炼成仙,除情戒欲的修炼,只求能长久的做他的神仙。和那些生来为仙的“神二代”不一样,他追求长生,而别人生来长生,只求摆脱无聊。除情戒欲,那是给有缘成仙的灵物设定的,人家生来为仙的,才不管这些。 茯苓随他上天,思维受他影响颇深,她看不惯这些神二代的做派,难道不是隐射出了他内心的反感? 柳白念了几遍清心咒,平复下情绪。多想无益,还是先解决眼前事要紧。 不管怎样,小满被白骊拉下了水,按百骊的处事风格,为了确保事成,很可能诱使小满使用禁书。 柳白越想越觉得该是那白俪的错,看来不得不走一趟复阳宫了。 第二章 白骊上神 仙神界上层九重天,神仙的宫殿千千万万,有高高大大的楼台庙宇也有小巧迷人的庭院湖色。 大司命的西秀宫在仙神界西边,白俪任职的复阳宫在南边,照理说这路程不会太远,但柳白七拐八拐的就是没有走到。最后还是抓了个道童问路,才来到复阳宫的迎宾台前。 在仙神界建迎宾台,真是奢侈啊。柳白抬头望向那最高天,虽然共处一界,但那遥遥在上的三十三天,离这里不知隔了有多远。 复阳宫属于冬焱帝君,想起这位帝君,柳白只有羡慕了再嫉妒的份。 冬焱帝君乃是永轮树帝这位原始祖神的独子。十万年前神魔大战之后,三位原始祖神,一位化道,一位沉睡,只剩这位永轮树帝还在位。树帝一百八十亿岁才结果,得这一位君神,三界皆知,这位便是以后要承树帝位的小神君。 小神君原本跟着树帝住在三十三天外太古界,游离俗称的三界之外。 三界是个统称,三界里的世界无数,三十三重天,九重天乃是泛指的仙神界,在这之下,还有凡俗世界千万,还有地下界,冥界……之所以叫三界,是为了区别于太古界,灵山界,魔古界等不受道法约束的相界。其实还有另一种说法,三界指昊天上帝势力范围内所有世界,不过这不能拿到台面明说,毕竟原始祖神还在太古界。 太古界早在混沌初开阴阳初判时存在,天长日久,那些随天地衍化的古老灵肽,早已跟随最初的原始祖神消逝,自树帝整顿原始太古界,如今的太古界已不是法则中心。大道演变法理,道法后衍化出的三界才是承上启下的新世界,三界应时代而繁荣。 太古界越来越安静垂暮,树帝可能是怕把孩子养残了,在小神君成年后,树帝便把孩子扔到了仙神界九重天,交给昊天上帝培养。这算不算是一种表态? 后冬焱君神拜在南方炎帝门下,留在在九重天界修行,不愧于他的好血统,上次神魔大战时,其修为怒冲帝神之位,成为三界最年轻帝君。 柳白晃晃头,把目光和思绪都收了回来,现在不是瞻仰那个什么帝君的时候,今天的正事是要找复阳宫的主事白骊上神切磋切磋。 柳白站上迎宾台,往台上的水晶门柱里放上自己的名帖,一道金光,名帖消失不见,迎宾台传送阵法启动,转眼他来到了九重天上上层,复阳殿门前。 由仙官迎他进正阳厅,接待他的是一位叫伏水的女神。 伏水刚进神位,柳白上神位,他自然看得出这伏水原身是水精灵。由伏水给他奉茶,倒是处理的贴切,清清淋淋的水精灵沏出来的仙茶,喝起来就是别有风味。 只是这三杯茶下肚,白骊上神还不出现,这是要干嘛,下马威吗? 听茯苓说过,当初白骊找小满写命理时,亲自到了西秀宫找小满。现在他这做师傅的找上门来,这白骊上神难道要避而不见? 听说这白骊上神和小满的母亲霞光女神有些渊源,小满称呼她姑姑,当姑姑的不至于要害侄女吧。 柳白胡思乱想剑,白骊上神来了。 不愧为天狐一族,她穿的露的没有辜负狐仙一族的盛名,白花花的丰胸大腿晃的柳白眯起了眼睛。 柳白对着白骊有些不自在,天狐这种种族,据说是看你一眼就能上算你十八代,下算你十八辈,仙神界里最神棍的存在。而司命写命理断寿命,也能算上半个神棍,现在两人见面,有些同行见同行的尴尬。 说什么?不用他说什么。白骊上神早算了个明白,上来就直奔主题,简简单单几句就表述了对弟子的担心,对小满师傅的感谢,并且暗示明示自己没有歹心。 柳白被噎的够呛,好歹做了几万年神仙,表面功夫还是有。只见他四平八稳的放下茶杯,问了一个白骊没算到的问题。 “主事可知那九世情殇录为何被我列为禁书?” 白骊抬眉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大司命,悠悠的回道:“难道不是因那书中故事太过伤情,皆为悲剧,看后让人怀疑爱情,历后让人怀疑人生所致?” 柳白额上青筋跳了跳,心中呐喊,你敢说你没算出我禁书内容,你敢说你没诱拐我徒弟犯错! “上神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柳白说出这句话时特意停顿,欣赏了一下白骊意外的表情,“这九世情殇录确实是感情的悲剧,但人之情不止一种,一世一情殇,历经七世断七情,第八世戒六欲,第九世潜心修行,方成正果。这本是一种凡人修仙的路数,但过程太过惨烈,经历者会留下阴影,所以才列为禁书。” “大司命言下之意是?” “既然能助凡人修行,自然也能助仙家修行。”柳白微微一笑,“只是小满经验不足,又未成系统学习,这禁书使用起来难免吃力。她只道这断情就是断男女之情,哪懂这七情六欲的区别。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不写明白,恐怕误了贵徒大事,情丝未断反留心伤。” 柳白话说的隐晦,让你急于求成,让你诱骗我弟子,这下好了吧,反而害了你自己的弟子啦。当然你弟子没事最好啦,但要是留了心理阴影,成不了神,也不要怪到我们头上来! 白骊眯了眯眼,用手托起脑袋,似乎不急不躁,柳白没有看漏她掐算的手指。半响之后,白骊抬起头来,只见她微微一笑说道:“多谢大司命提醒,不过我徒荣长他吉人自有天佑,待他历劫归来,自然更进一筹!” 这都能算,看来算出来的结果还不错。 甩了锅又间接知道自己弟子没惹大祸,此行还算满意,于是柳白不再停留,拱手告辞。 伏水女神送柳白到大殿门口,在他转身离开时,身上的一片花瓣飘落。小小的白花瓣随风起伏,最后粘在了伏水女神的裙摆上。 师傅你怎么甩完锅就走了呢?坏话都是背着人说的,还好小满我留了后手。西秀宫里,小满老老实实的受罚,盘腿打坐,这只是表面。背地里,她的一朵花瓣已留在了复阳宫中,伏水女神的裙摆上。 “大司命走了?”这是白骊上神的声音,“他可曾问过你什么?” “未曾。”这是伏水女神的声音。 “想说什么就说,想问什么就问!别用那苦脸看我。”这还是白骊上神的声音。 “我,我们这么骗他好吗?”伏水叹息,“他们都以为这命理是为荣长准备的。” “哈,有什么不好!你以为他今天来干嘛,他不就是来撇清关系的吗?就是为了以后出事,没他什么责任。” “听大司命的说词,小满参照的禁书似有不妥。” “不妥怎么了?” “帝君这次下界存想,我们换了他的命理之书,本就不对。若是帝君历劫成功还罢了,若是不成功……” “他已经接近帝神之位,不成功又怎样?大不了再去一次。” “但是……” “哼!”白骊不耐烦起来,“你现在来叫唤有什么用,别忘了偷换命理书的执行人,就是你!若不是因为他信任你,我还换不了他的名册呢。” …… “别哭了。”这还是白骊上神的声音,“想想荣长,你爱的荣长,我们这么偷梁换柱,全是为了他啊。你是想让荣长去历九世情殇吗?你看他历劫回来,还记不记得你!” …… “我之前的卦象上吉,结局还不错,你看老天都觉得这事可行……” …… 声音渐渐没有了,小小的花瓣完成了它的使命,消逝于风中。 西秀宫中,被关禁闭中的小满收起了功法,没顾得擦一身冷汗,着急忙慌跳下地。 不得了了,听到了大秘密,赶紧找师傅拿主意去。 她跑到门边开门,发现门打不开。 “师姐你放我出去!”不用想就知道是师姐反锁了门,“大事不好啦!” “你还在受罚,不能出去。”茯苓平静的回答。 她已经把工作台搬到了外间,对师妹的大惊小怪她习以为常,想再骗她开门,门都没有。 “真的出大事啦!”小满着急的喊道。 “出了大事等师傅回来跟他说。”茯苓慢悠悠的研着墨,“今次你说什么我也不会开门。” 师妹刚才还在安安静静的修炼,这会儿是闹什么幺蛾子?难道是饭点到了?茯苓扑哧一笑,都是神仙了,还记得这个典故呢。 茯苓在外间伏案工作,小满在屋内急得团团转,开始胡思乱想:怎么办啊,师傅被骗了,不对,是我被骗了。原来这命理不是给荣长的,不,是给荣长的,但最后换给了冬焱帝君。雪姑姑你把我害惨了!干嘛叫我怎么悲惨怎么写啊!帝君到底是投胎到哪去了?真的是上当了,这种不能指定投胎地点的命理,怎么找?帝君你存想就存想吧,干嘛还要到下界去一朝,耽误帝君的修行,我的错是不是很大?师傅还没回来,跟师姐说吗?不是把师姐也拉下水了。怎么办呢? 小满刚过了千岁,在仙神界算是还没有成年的小娃娃,她涉世不深,不懂世故,思来想去不能求助于师傅,那就回家求助母亲大人吧。 屋内安静下来,茯苓往内间看去,只看到小满老老实实的坐在蒲团上打坐,哪知她的真身已经离开西秀宫,往八重天去了,留在这里的,只是影子。 第三章 亡羊补牢 小满回到星辉天宫苑时,发现自己能依靠的大人一个都不在。据说四荒之地魔族作祟,打不死的小强又要抬头。霞光女将军专司情报收集,自然要带着亲信前去打头阵,归期未定。 霞光女神真身为满天星,作为满天星的花皇,这位霞光女神有别于其他花神,她能接收到所有满天星的信息!据说这技能是她那早逝的丈夫灌输于她,并不是她自己习得。说这话的人肯定觉得葡萄是不酸的。 不管别人怎么传吧,她是真有本事,这点大家都承认。满天星生命力强,凡俗界称石头花,石头缝里都能长,数量比天上的繁星还多,这就等于花皇多了无数的眼睛和耳朵,最适合查探消息和收集情报。 小满能偷听到白骊和伏水的谈话,也是得了母亲的道法真传,不然她一个小小上仙,哪能在上神面前施法而不漏痕迹。 因为霞光女神有如此本事,所以经常被派往其他世界刺探消息,小满从小和母亲聚少离多,她从小自己和自己玩耍,虽有天界皇子们时常找她玩,却总是不能交心,相处起来客客气气。她也明白,这是天帝的作势而已。 总是一个人独处,她爱上了看书,尤其喜欢下界的话本子,看着别人的故事,好像拥有了别人的喜怒哀乐,这样就忘掉了寂寞。 看的多就写,写出了名气,最后还拜了大司命为师,小满心中是满足的。她在西秀宫当差,斗师姐、气师傅,每天都过的热热闹闹、开开心心。 谁曾想今个遇到这个意外,被熟人给算计了,还是自称她姑姑的人!真是好好给她上了一课。 这次回家没有找到能为她做主的人,小满闷闷不乐的往回走,微风拂面,白云追肩,在八重天和三重天的天梯上走了个来回,她烦躁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细想事情的经过,她觉得自己的错误不是太大,最多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当了一回帮凶。她没有害人之心,心中只有万千书卷,书上都写了,不知者不罪,不知这一条在帝君那里好不好用。 拖累了帝君的修行,这个罪名到底是大是小呢?这得等帝君归位后定断吧。帝君性情如何,没有接触过,不好妄加评论。 关于神魔大战的书她读了不少,书中云他在神魔大战中大杀四方,铁血无情等等,但是对敌人绝情不能保证就对自己人热情啊! 小满抬头望天,长叹。 哎,与其在这里瞎琢磨,不如现在就下界去跟帝君道歉,早点求得他原谅。 这个想法一出,她只觉心里一阵透亮。遥望西秀宫,也不知道师傅回来没有。 她素来是想到什么做什么,事不宜迟,转身直奔南天门。 离了九重天还要跨过仙神界,凡俗的世界千千万万,就算是自己写的命理,小满也不能指定主角投胎的地点。 仿佛记得师傅说过以后写命理得立下规矩,要把投胎地点当成必要条件,他还要出个什么模板,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经过结果,以后写命理只管往模板里填内容。当时觉得师傅死板,现在才感觉他是有远见。 问题是,现在怎么找到冬焱帝君的所在地呢?她可不敢去借太白星君的窥天镜。还好母亲大人有满天行星仪,三界的满天星这么多,总能得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 春日融融,晴空朗朗,空桑山中的一座富人别苑里,凤尾竹随风沙沙,竹筒滴水丁丁,花醉叶翠,蝶闹蜂喧。花园西角的石头花丛间,出现一个衣袂飘飘的身形,小满来到了冬焱帝君转世之处的第七个可能地点。 前面六个她都白跑了,这会已有些泄气了。 别苑里有个花园,院子里这些石头花见到小满,像见了亲妈一样兴奋,不能自己的向外扩张了一圈。 小满只得收敛仙气,先平心静气的坐下来,安抚了一下这些小小白花朵儿,平息了它们的情不自禁。 远处厢房里传出人声,小满仔细一听,才知道是郎中在问诊。 “气血瘀阻、肝火亢盛、肝肾阴血亏虚,晶珠混浊、视力渐降、黄液上冲、络损暴盲……” 抬眼看透门扉,郎中正在给一位老者看诊。 老者周身被黄气缠绕,小满略施法术,看清了浊气下面的点点绿光,那个飘渺的灵魂,应该是他吧。 小满不能确定,毕竟他只看过他的画像。 刚才郎中说什么?暴盲?我没有把他写瞎啊,小满不解,难道这个还不是?有些沮丧,若还不是他,只能回去认罚了。 “老李,送客吧。”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员外……” “无需多言。” 客气对话之后,房门打开,仿佛管家打扮的人送出了郎中,随后,一位老者被人搀扶着走到花园,坐到了亭子里的安乐椅上。 老者挥退侍者,形单影只的坐在那里,花园因为他的出现显得沉静。小满不由走上前去,站在亭子外细细打量。 只见面前这人年事已高,皓首苍颜,瞳孔灰白泛黄,初看有些吓人,似有污秽之气从他眼中溢出。再细看此人,五官古雕刻画,挺鼻薄唇,眉眼之间,一片冷凝。 小满想起以前在书中看到过的冬焱帝君,说他闲时琼林玉树,战时威风神武。日顿顿其西舍兮,阳焱焱而复顾。实在难和眼前这位眼瞎迟暮的老人联系起来。 但小满相信自己的直觉,根据前六次的失败经验,只有这次如此笃定。 回想自己为荣长写的第一世,投胎大富大贵商贾之家,顺风顺水半辈子,中年时遇到名伶水仙,舍半数家产为其赎身,后被水仙背叛,卷走其剩余家产,晚景凄凉。 看他锦衣玉带,豪宅忠仆,不像是晚景悲惨的样子,而这眼盲又是怎么来的? 果然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吗? 小满虽然聪明,但还是太年轻。她不知道这人物性格一变,故事的走向就得变。司命给出的命理有指引和拘束的作用,但每个人的人生过的怎样仍要看个人的造化。 如果荣长来做这个员外,可能人生过的跟小满设计的差不多。现在冬焱帝君来过这人生,不止把家产扩充了好几倍,还做到了皇商,如果不是被水仙带走大批工匠投靠敌手,这员外的称号都要变了,只怕是得叫某某公,某某侯了。即使遭遇背叛和外部打击,他也没有落到晚景凄惨的境地。 只是这背叛比想象中更让人上火,急火攻心,暴怒至盲。这事情他是回想一次发一次火,开始只是眼神模糊,后来就只辨明暗了。 他就是想不明白啊,明明他不爱水仙,为什么要给她赎身,而且还要那么信任她。明知道她的秉性,还放任她接触自己生意的核心。他知道自己是坚决果断之人,但在处理水仙的问题上怎么就这么失控呢?只能说是着了魔,想不明白啊。 你不是着了魔,而是着了道。小满的瞎编之道! 风起竹摇,小满因着是仙体,并未感觉到空气的变化。 “乌云蔽日,空气潮湿,空桑山中多有小雨。客人不进来避避雨吗?”容员外忽然开口。 小满诧异的左右看了看,再上下看了看,难道他在对我说话?好像真是对我说话。 她踌躇着走到容员外面前,问道:“你是跟我说话?你能看见我?” 你问一个瞎子能不能看见? 见他脸色不好,她又改口道:“我是说我并没有现形,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现不现形与我何干,知道便是知道了。”他猜想,这位声音稚嫩的客人,莫不是山中妖精,只是妖精都这么笨吗?声音倒是好听,又软又糯。 气氛尴尬,两人无语。 小满心中疑惑,无以言说,只留着以后细思,现在她有正事要做,确认他的身份,再求得帝君的原谅。 只是这话该怎么出口?对着一个将死之人,说你投胎投错了吗?而且是被人算计,才投胎投错啦!你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是那个倒霉蛋。 犹豫片刻,她咬咬牙,死就死吧,我小满从来都是有担当的的人,是自己的错就要自己承认!如果认错了人,大不了消了他的记忆便是。 她低下头,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哦?”他有些好奇了。 小满简化了背景,详细的叙述了事情的起因,中间不忘给自己开脱开脱。 听完她的话,老人沉思良久。 “这么说我是天上的神仙,而你是那司命,你搞错了命理,把别人的命理给了我?”他觉得这小客人可能不是山中精怪,而是家眷找来的说书人,逗老头子开心呢。 “不是我搞错了,是我被骗了,我也是受害者。” “好好,你也是受害者。”他眯着眼笑起来,这小孩还挺入戏。 你笑什么啊,我说的是真的啊!小满心中焦急,人家明显不相信她的说词,这还怎么求得原谅呢? 还笑,还笑!不过笑起来看不见那眼睛了,倒是不那么吓人了。她灵机一动,不如从这吓人的眼睛入手。 “这样吧,我治好你的眼疾,你再听我的请求。”她微微一笑,我真是聪明。 容员外不笑了,眉眼间出现冷意:“别拿我老头子打趣。你可知多少大夫来看过我的眼睛,他们都说我会慢慢变瞎,神医都说,只能减慢恶化。”说着叹了口气,“以后明暗也分辨不出了吧。” “不会的,你不会瞎!”她尽量使自己语气坚定,“相信我!” 这时,叮叮当当春雨落下,雨势不大,雨点大,打在石阶上溅起一层水花。 小满说干就干,左右手掐诀,从自己灵台中分出一朵满天星。这是她的元神之花,花细如豆,洁白如云,淡淡的星光出现在她手间。 白花一出,老人只觉得空气突然变得舒适宜人,鼻尖一股淡香萦绕,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凡间医术云:石头花清热明目,退云翳,舒经活络。”她传音入他脑海,“我的元身就是满天星,分你一丝元神,对我并无大碍。” 他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愣在原地,这传音入室的感觉,真真切切实实在在。 刹那间他感觉到一个星光由远及近飞来,一朵小小的百花融入眉心,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忽觉灵台清明,脑海中如万星闪耀,炸出一片柔光。脑子瞬间清醒不少,条理清明,过往经历如走马灯似的,再演了一遍。 再看前程往事,他觉得自己久在庐山中迷失,现今却走出庐山之外。再睁开眼时,看到面前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在对他微笑。 第四章 伴你终老 他站起身来左右望去,慢慢转了一圈,最后把目光定在小满脸上。 “可是能看见了?”小满笑语盈盈,衣袂无风自动,活像一个小妖精。 他点点头。 “那你能听我的请求了吗?”小满借着治病读了他的记忆碰触到他的灵魂,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知道他这一生都是按她的剧本在走,心中升起一股满足感,控制不住自己的笑。 “说来听听。”他慢慢坐下来。 激动劲一过,他又变成了一个睿智的老人。 “我想得到一句你原谅我的话语。”她轻快的说着,心情愉悦,“你明白的,我也是受害者。” “事情我知道了。”他赞成她也是受害者,仅仅赞成这一点,“是否要原谅你容我再想想。”管他什么妖魔鬼怪!从刚才开始,他的脑子就清醒了不少,思考问题比年轻时更细致,在没有绝对把握前,他不会答应任何事。 “我才治好了你的眼睛啊!” “我也听了你的请求啊。” 这老无奈! 小满想跳脚,刚才怎么忘了说,我治好你的眼睛,你就说一句原谅我的话! 她的好心情全没了! 看这小娃娃心里想的都写在脸上,他瘪嘴一乐:“别皱眉了,我时日无多。若真像你说的我死后能变回神仙,到那时你再管我要一句原谅不就好啦。” 小满想了想,无非是再等些时日,此间的时间走的比仙神界要快多了,回去也是关禁闭,在下界消磨时间,对她来说,好像也不亏。 “那好吧,那等你快闭目的时候我再来。”可以先去别的地方逛逛,就当度假好啦。 “去哪啊,小丫头。你不守着我,天天提醒我,我可能忘了要跟你说什么啦。” 他不知道自已能看见是不是一时,也不知道这个丫头说的是不是实话,总之先放在身边观察观察吧。 再说,逗这丫头心情愉悦,遇到她这一会,笑的比过去一生都多。 于是小满苦憋的留了下来。 容员外在家时,她留在院子里给他解闷;他出门散步,她陪着溜达;他有时提个笔,她还得当童子研磨。 时间慢慢过去,小满的小脾气磨没了,倒不觉得那么委屈了。 两人相处,意外的融洽。小满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亲情,容员外觉得多了个孙女,第一次当了爷爷。 一天午后,两人又来到花园。 员外最近不爱出门,只好在花园走走。 “你为何不告诉他们你眼睛好了,还给自己蒙个白绫?”小满好奇的问道。 “你不觉得假装瞎子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事情吗?”荣员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这花园怕是也来不了几回了。 他没有告诉小满,他的眼睛不只能看见了,而是看得越来越细了,草叶的纹路,树木的呼吸,甚至从凡人的身上看到了他们内心美丑的色彩。 他知道自己是得了仙缘,心里也有几分相信小满,不过这身体垂垂老矣,看的太多,反而扰乱心绪。 “看不到的?你是说那边那个觊觎你财产的家伙?”她挑眉看向远处指挥着工人干活的男子,是这员外的侄子。 荣员外未曾结婚生子,水仙那么得他信任,最终走的时候还是个妾室。 亲戚都以为他被情伤,不想再娶妻,更巴不得他不娶妻生子,这样他死后财产就是这些近亲的。 他以前性格孤傲,不近人情,亲戚们想来往也被他赶了回去。自从小满来后,他的脾气平和不少,亲戚们看着有戏,又巴结上来。 最近这个小侄子来的特别勤快,见员外不赶他,便巴巴的要做些表现。 “他见你自言自语很奇怪,也是,凡人看不见我。”小满看着远处继续道,“他心里猜想着你是不是老糊涂了,盘算着从你手里多拿点财产。他盼你早点死,又想你多活点时间以便他布局。” “呵呵。”他轻轻一笑,声音懒洋洋的:“你不是司命么,可知道我死后这些亲戚的下场。” “他们这些小人物,可上不了造化玉碟,自有因果轮回的法则来约束。”小满嗤鼻道。 他点点头。 她看着他蒙白绫的眼,突然问道:“为何你不问问那水仙的下场?” 他反问:“我应该问吗?不是有因果轮回的法则约束吗?” 她低头笑了。 如今他心平气和,气定神闲,到有几分得道之人的豁达。 山中岁月如梭,春去秋来,冬映雪。 这天雪后初晴,小满入乡随俗的穿上雪袄,坐在亭子里看话本子。 “小满。”荣员外心中唤她,她飞身入屋。 屋子里烧着好几个火炉,她虽然不受寒暑影响,但看着就觉得热。满天星可是最怕闷热的了。 他在没有外人时不绑白绫,小满还是不习惯看他的眼睛,安静立在面前,等他的吩咐。 “明天我们上山。” 小满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已经挥挥手示意她离开。 最近他待她不如之前那般亲近,一个人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多,好在有事会先知会她知晓,她感觉自己越来越琢磨不透他,不免有些失落。 第二天,荣员外的三姑六婆一大早在门外等候,过了一会,李管家扶着老爷走了出来。一大群人打过招呼后,荣员外上了轿子。 原来是家族活动,干嘛还叫上她啊,小满垂下眼睛,眼睫毛在眼睑上形成一片扇形的阴影,脚步往回缩,想着昨天的话本子还没看完。 “跟上!”轿子里咳嗽一声。 子侄们以为是太爷发话,个个整襟危坐,严肃拘谨起来。小满知道这是在说她,缩回去的脚又迈了出来。 众人朝空桑山顶的方向行去,小满忽觉自己下界快四季,还没有游玩过多少地方,连这空桑山的山顶都没有去过。 不过凡间山有穷,水有尽,怎么也比不上仙界美景,她安慰自己。 山顶的凉亭挂上了帷幔,亭内升起了火炉,荣员外坐在亭子中间,亲戚团团围坐,小辈在亭子外冻得跳脚。都道山顶好风光,心里却骂着老不死的,大冬天的来爬山,发什么神经。 小满听多了他们的心声,免疫了,反复都是贪婪,欲望不能满足时痛苦,满足了又无趣,人生就在痛苦和无趣中摇摆。 这些凡人啊,无奈。 荣员外没说话,安静的坐了大半天,小满闲得发慌,往前面的断崖峭壁走去。 走到悬崖边,眼前景色开阔,远处重峦叠嶂,烟岚云岫,她的想法似有变化。 时值傍晚,隔着如烟云雾,远处一片宁静水域,日落西山,夕阳似血,霞光被水面反射,袅袅云烟挨着湖面飘绕,一会粉一会黄。 人间也有这般美景,小满忽然有些想家了。 穆然,一个冷静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以前没注意到,原来到处都有满天星。” 小满下意识点头,突然反射的回头看去。只看到一个天神一般的男人向她走来。 他身如玉树,圣洁无暇,一头金发在他后背如瀑布流泻下来,一双深绿色的眼睛镶在雕像一般俊美的脸上。高鼻薄唇,光洁白皙的脸庞,棱角分明的侧脸,金色的浓眉如剑,显得那双眼睛更加深邃。 这人极美,小满暗忖,不只是凡俗界,可能找遍仙神界,也找不出比他更美的人了。 “你是?”她忽然想到什么,急忙扭头看向凉亭,那安静坐着的老人已经没有了生机,她的眼中忽然一阵酸涩。 “圆满参见冬焱帝君!”小满躬身行礼,暗暗在心里骂自己迟钝。按压下所有情绪,提醒自己不能忘记目的,自己下凡一年,等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不必多礼。”冬焱帝君的声音低沉,带着性感的磁性。 他走到她前面,看着她刚才看过的景色,不言不语。 小满只敢拿余光看他,他是位丰神俊朗的天神,同时也是位陌生的天神。 明明曾经那么亲近,亦师亦友的忘年之交,现在她却看不懂她他了。忘记了害怕,她抬起头仔细的看,想从那张俊美的脸上,看出一点老人的影子。 “你现在倒是敢看我了,之前不是不敢看我的眼睛吗?”他转过头来,上下打量她。 小满低下头,原来自己的小心思他都知道啊,以前确实不敢看啊,第一眼吓到的后遗症嘛。 垂首片刻,她突然抬起头来仰望他。仔仔细细琢磨他的脸,勇敢的和那双深绿的双眸对视,真的没有了,他不是他。心中一阵失落,她随口说道:“小满还没有见过如此美丽深邃的绿眸,所以才失礼的多看了几眼。” “很好。”他任她打量,脸色如云开雪霁,瞬间的柔和像是没有出现过,马上又冷如寒冰。 很好什么意思?小满苦恼,我是不是可以提我的要求了?我是该趁热打铁还是再等等机会? 她这副藏不住心事的模样,尽收他眼底。他挑挑眉,也不点明。 这时天边出现大片乌云,滚滚卷来的样子来势汹汹。天空下起下雨,冬焱和小满都是灵体,灵力护体,没有丝毫雨水沾身。 “跟我来。”他望向天边的乌云,在雨幕中向上飞去。 小满抬头看着他的身形融入了重重烟雨中,也施展功法跟了上去。 正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那些凡人终于发现,老人已经西去。 她的身形往上升着,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那越来越小的凉亭和山巅,直到再也听不见那些喧闹,才闭上眼回头。 前程往事已断,一切不需留恋。一年四季一场缘,那个像祖父一样的男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她知道,他只是他一场转世的幻影,是冬焱帝君对她剧本演绎出的幻影。 看着飞在她身前的帝君,他的表情平静,至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仿佛那凡尘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第五章 挖了个天坑 黑色乌云翻滚,中间一团青色晕染,渐渐把这片天都染成了青色,青云中间直接走出一个人,穿青色道袍,玉冠高束,衣袂飘飘,双目微垂。看到冬焱帝君走过来,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待他看到帝君后面的小满,只多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这人开口,声音如晚上霜降,带着一股子寒冷:“冬焱兄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小满好奇这是哪路神仙,反正修为高的她看不出,又不方便插话,只得站在一边做发呆状。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两人一阵寒暄后,只听得那人道:“冬焱兄此去经年,不如去寒舍坐坐,我已备上清茶。” 他身后空气一阵扭曲,虚空中出现一个门洞。 冬焱帝君随着那人进入虚空,小满不知道该不该跟去。 他之前说跟我来,我还是跟着去吧。他一个帝君,就是再生气,也不会做出残害小仙的事来吧,小满心想,看那来人和他称兄道弟,应该也是高位之神。 她思索片刻,跟随着帝君进入虚空,空间如水纹般荡漾,最后恢复原状。 入得虚空,一股如水的波涛环绕,似乎在牵引着她下沉。她第一次经历空间穿越,慌忙运用法术抵挡,这时一团绿色柔光,轻轻拖起她,牵引着她跟随在他身后。待她脚挨到地面,周身围绕着的柔和光芒才逐渐散去。 她瞪大眼睛观察,此处如同一个孤立天地,周围黑暗笼罩,空中一片青蓝,就像凡间的夜晚,但是没有月光,更没有星星。苍穹无垠,别有一番开阔气场同时冷清的吓人。 只是这人都到哪去了?怎么瞬间就剩她一人了?明明是一起下来的,其他人呢?变戏法都没这么快。 远处飘来一个小小火焰,原来是一只兔子打着灯笼,一蹦一跳的过来了。 “贵客稍安,请随我来!”兔子见到小满,又蹦跶着转身带路,“小心脚下,石子路滑。” 借着灯笼的光芒,她看清脚下一条鹅暖石的小路延伸向前。 “这是什么地方?”小满跟随着兔子往前走着,感觉周围的黑暗没有边际,只有灯光照到的小路才给人真实的感觉。 “您是青郁帝君的客人,为何不知这里是藩冢山?”兔子不解,但并未停下脚步,一蹦一跳往前,“我只奉命领你去青莲池,你且跟来便是。” 原来刚才那人是青郁帝君! 青郁是东方青帝的幼子,生来喜静。仙神界喜静的神仙很多,但这位尤其乖僻,在他眼中,日升月落都是烦扰,群星闪耀也扰他清修。最后青帝只得在地府给他划出一方天地,供他修行,这里说有多安静就有多安静。 后来青郁在地府安心修炼,成为了五方鬼帝之一,那是万万年后的事了。 小满听到兔子的回答,头一次吓得腿软,怎么一声不响就带她来了冥界,她现在只是仙身,入了那冥河的轮回道,就是帝神也得被打散了投胎。 “我想问问,这里离那冥河远吗?”她上下牙齿打了一架,脚下有点哆嗦。 “很远。”兔子头也不回的回答。 “到底多远?” “很远很远……”兔子动动耳朵,大概是个笨的,半天也没说出来是多远。 还好看到远处亮光,她心中不安稍微散去。 兔子果然是笨的,那光亮明明就在眼前,却带她绕啊绕啊,绕了半天,才走到近前。 青莲池一片纯净青色,水面无波,上面的青莲静静的开着,花心一点幽幽青光,透过青色的花瓣,如河灯浮在水面。湖面很大,远处似有灯光呼应,如半截银河铺满冥地。 细看池中暗淡之处,青莲较少至无,隔出一方更幽静天地,中心有一个竹亭,那对饮下棋的正是冬焱帝君和青郁帝君。 把我吓个半死,你却有心情在这下棋。小满不高兴的嘟起小嘴。 她随兔子走上板桥,见那两人边下棋,边在谈事情。 只听冬焱帝君问道“事情查的怎么样?” “已经确定,你座下一个叫伏水的女神拿来的玉蝶无疑——命官亲眼见她把名贴投入三生石中。”青郁淡淡的拿眼睛瞟了他一眼,“三生石上命理已定,你的这场存想性质已变,怕是不能一世终了。” “这次下世存想,本是一场修行,哪知现在变成一场劫难。”冬焱端起茶杯,并不回头,只拿眼珠斜睨走来的小满,“也不知参照禁书写出的命运有多悲惨?”他悠悠叹息,“生老病死人之八苦之四,此生的因缘终了之时,又会根据过去生的业力,当生的造作以及当下因缘,做出结算,进入下一轮转。我本回归清净妙心,跳出轮转之外,现在却不能回天宫,只能继续体会那忧悲恼、怨憎会、爱别离和求不得。” 你直说我拖累你修行增添你烦恼不就好了!小满心中郁结。她哪知道这劫应到这位大神这了。她也是被骗的好吧!白姑姑还是他座下主事,怎么不想想自己怎么着了道的,用人不当。 被人挤兑,她心中不快,但是现在自己对着冬焱确实不占理,还是先认错吧。 “圆满错了。”她走到他身前做了一个屈膝礼,“帝君大人有大量,圆满求帝君宽恕。” 冬焱也不回答,转了转手中空着的茶杯。 小满心有所动,马上给两位大神沏茶。 “知道我这没人服侍,所以你自带茶童?”青郁看着冬焱古怪一笑。 小满手一滞,差点没拿稳茶壶。都说青郁帝君爱清修,以为是个通情达理的,没想到损起人来自有一套。 她站在一边等东焱帝君训话,心中忐忑不安,直觉告诉她,他不会轻易放过她。 “我下世存想,体会凡人八苦,只当是修行。”冬焱冷冷的说,“只是这九世漫长,又是反复的情劫,一个人难免枯燥乏味。” 她抬头看着他,反复的情劫怎么了?书中那么写的,我就是那么抄的。再说您老想罚就罚吧,是蒸是煮您说了算,咱能不能别卖关子了。 看她认命的样子,冬焱微微翘起嘴角:“若是有人下界陪伴,为我的人生添加趣味,想来这九世会更充实一些。” 您是去历劫,又不是去郊游!小满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吐槽归吐槽,她听懂了冬焱的意思。不就是想有人解闷有人伺候吗,果然是天生的皇子,时刻不忘享受。 小满觉得委屈,自始至终她都不觉得自己的错误有多大,现在却要被逼给人当丫鬟,还得做九世! “我明白帝君的意思。”她苦着脸垂头丧气的说道,“小满愿意当丫鬟做侍女,陪伴帝君。只是小满在上界还有工作未做完,且此次时间较长,关系重大,小满需要禀明师傅才好下界。” 冬焱盯着她看了片刻,小满不敢抬头,只拿左脚尖去碰右脚尖。他看见她的小动作,又想发笑,不知为何,这丫头就是能戳中他的痒点。 “也好,你先去禀告你的师傅吧。”他鼻子里轻哼一声,压下笑意。 小满点头告辞,急忙往亭子外奔去。走上板桥才想起这里是哪,她怎么回上界啊? 还好青郁招来兔子引路。 “贵客要回上界啦!您听我说,我知道这里离冥河多远啦!”原来还是之前那只,“翻过两座山,再过一个门,然后……” 她哪有心思听这些,只想快点回去找师傅拿主意,于是忍了那兔子一路聒噪。 …… “你对这丫头倒是看重。”青郁看他一眼,嗓音依旧清冷的像一块寒玉。 冬焱没说话。 青郁见他不答,也不在意,实是没上心。 冬焱继续之前的话题:“地府仰仗天地法则运转到现在,也有极限,三界初定,一切尚在建设,难免还是有漏洞可寻。” “三生石乃是三清妙化的灵物,哪会有什么漏洞。”青郁嗤之以鼻,“就是不知道你家仙子长的什么脑子,代人历劫这种办法也能想的出来。” “伏水本是我点化的水灵,脑子确实简单,所以她是想不出这种点子的,她是被白雪骗了。”冬焱皱眉道,“白雪一条百万年的老天狐,会不知道这些门道?我看她是打着帮荣长的幌子,来报复我。” 青郁这才想起来,那白雪应该是指白骊上神。你说你没事改人家名字干嘛,他仿佛记得冬焱不只改了人家名字,还拔了人家一身白毛——估计又是一段新仇旧恨,他也懒得问。 “她是你的主事,等你回去自己收拾吧。” 冬焱点点头。 “收拾谁?”这时亭中空气一阵荡漾,虚空中伸出一只脚,未露全貌,先问其声。 只见虚空中走出的这位,身披羽裳,头戴羽冠,一双丹凤眼左顾右盼,明明是个男人,却有着桃花一样红唇。 “冬焱你果然在这,我家老头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来人嗓门不小,声音尖锐,“听说你的存想出了岔子,回不去上界……,哈哈哈……说来听听,怎么回事。”他呼哧呼哧乐的要断气,一手撑在石桌上,一手揉肚子。 青郁以手扶额,只觉得脑仁痛。 冬焱知道来这位的德行,连忙站起身来,对青郁说道:“时辰已到,我该去冥河轮转。”他阻止了起身相送的青郁,拿眼轻飘飘扫了一下旁边自娱自乐那位,“既然句芒来了,就让他送我吧。” “我?叫我做什么?”句芒揉揉眼睛,他自顾自乐呵,居然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你快跟我说说……” 青郁赶紧打断他,对冬焱拱手道:“分别只是短暂,相聚才是长远。冬焱兄此去还有仙婢相伴,应该不会无聊——恕我不远送了。” 一阵仙力推来,等句芒回过神来,已经在亭子外,他高声抱怨道:“我才来啊!怎么就送客啦。” 转身看到冬焱,又兴冲冲追上去:“他刚才说仙婢是什么回事?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对了,还有你们要收拾谁啊……喂,冬焱,等等我啊!” 第六章 师傅救我 小满从地府归来,并不走南天门,而是使用了连接各界的升仙通道。她悄悄回到自己的厢房,身体无恙,但精神疲惫,在床上做挺尸状。 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呢?她想起她开始的决心,想起她陪伴老人的时光,一点一滴,不免心伤。想起东焱帝君的霸道不讲理,参差必报,前前后后仔细的想来,怎么想怎么委屈。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她满腹冤屈看过去,是茯苓端着糕点进来。 “师姐~~”小满一个鲤鱼打挺,冲下床来,这个熊抱,害茯苓差点把盘子打翻。 “别,别,……”茯苓护着盘子,脚下一个踉跄,“我不能放你出去,你别抱,放手,放手……” 才安静了两天,今天又发什么神经。茯苓觉得自己就不该心软,不该给她找吃的来。 “不是啦,师姐。”她低下头在师姐裙子上蹭了蹭,终于见着亲人啦,再抬起头来小脸通红,“你听我说,我私自下凡了……你别打我!”小满边躲边喊:“我去见冬焱帝君了!” “冬焱帝君?”茯苓这才放下高举的巴掌,“你贪玩下凡管冬焱帝君什么事?”她走到桌边放下糕点,盘腿坐上软榻,“来,来。把事情前前后后交代清楚,你又闯了什么祸!” 茯苓虽然凶巴巴的,但小满却不怕她,心里反而暖洋洋的,有人关心真好! 听小满说完事情的经过,茯苓愣神了。好半天,她拿手掐了掐自己脸皮,眉毛跳了跳,完全不知道从何吐槽! 不管是白雪主事的圈套还是小满私自下凡,还有那冬焱帝君的要求,她怀疑自己是不是飞仙飞错了地方,成仙不是得清心寡欲,严规戒律吗?怎么他们一个个都那么肆意妄为!他们都是神仙啊,不是那凡间的街坊四邻,成天没事遛鸟斗嘴! 看着旁边往嘴巴里猛塞糕点的师妹,边吃边抹眼泪,她觉得自己至少明白一件事——师妹受委屈了! “我们找师傅去,让师傅给你做主。”她揉揉小满的脑袋,提气喊道。 小满吃成包子脸,一张开嘴,面粉往外喷溅,急忙捂上嘴巴,忙不迭点头。 师傅不愧是师傅,听完小满忙叨叨和带着面粉唾沫星子的叙述后,他只愣了半响,比徒弟更快的回过神来。 他拿手摸了摸那并不存在的胡子,眯着眼说道:“他要你给他做丫鬟?还要连做九世?” “师傅就是能抓关键!”小满赞同的点头,“就是这个事!我不干!” 干不干能由你说了算?柳白瞪她一眼,摇了摇头。心想,不对劲啊!虽说冬焱帝君不是善人,但也不会这么折腾一个小丫头吧。 再说了,小满是霞光女神的女儿,他不看他大司命的面子也得看女神的面子吧。 “你的备份记录呢?给我看看。”他一直要求徒弟们在写命理前打草稿,因为一旦上了名册就只等刻录造化玉碟,命理之书就会消失,留下存根是为了以防万一。 投胎之后没有记忆,就是神灵也难免被人的躯体拘束,衣食住行,烦恼横生,七情六欲,恶德恶行,醒悟归位后回想起来,全是尴尬,少不了来找司命的麻烦。觉悟高的知道司命职责所在,而且只定起因结果,经过都是个人造化而来。可就有那些胡搅蛮缠的,非得怪司命写的命理不对,所以,司命少不得留个证据对峙。 小满从手镯里取出一个小黄本,她翻了翻,确实是给荣长,不,给冬焱写的命理副本。 她双手递给师傅,柳白接过小黄本,随手翻看起来。 在他的手碰到纸张上时,纸上的文字一个一个消失了,这些墨迹消散在空中,仿佛重来没有出现过。 柳白脑中警铃大作,咽了一口口水,故作镇定合上书页,放到了一边。 “咳咳……”他把手拿到嘴边咳嗽两声,心中已有计较,“小满你看,师傅也觉得确实有点亏欠了帝君……” “师傅啊!”小满扑过来抓住他衣摆,嚎啕大哭,只听见哭声不见滴泪,“您不能不管我啊!娘亲不管我了,您再不管我!谁还能帮我做主!” “你娘怎么不管你了,她只是出远门,别瞎说。”柳白扶起她来,帮她擦掉那看不见的眼泪,叹息道,“师傅更不可能不管你了。这样,你先把帝君的原话跟师傅说说。”他顿了顿,上下打量她一番,“师傅总觉得他不会要你这么个捣蛋鬼去伺候他。” 自动忽略那个“捣蛋鬼”,小满认真想了想,严肃回话:“我记得他说‘我下世存想,体会凡人八苦,只当是修行。只是这九世漫长,又是反复的情劫,一个人难免枯燥乏味。’‘若是有人下界陪伴,为我的人生添加趣味,想来这九世会更充实一些。’嗯,就这些。” 柳白眯着眼沉思,片刻后微微一笑,说道:“你看他也未说要你为仆,说不定是当个玩伴。你先不要慌神!”看她又要嚎哭,他板起脸来,“身为我柳白的弟子,自然得有担当。师傅平时怎么教育你们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既承认你的错处,自然要做些补救。” 他眯眼看去,发现小满耷拉着脑袋不再言语,心想吼完了还得哄回来吧,接着说道:“你看你都陪他一世了,再下去,就是第二世。接着就是第三世……好好,没有第三世。第二世,只有第二世!你就知道他是不是在欺负你了。如果他真的敢欺负你,你立刻回来找师傅,师傅给你做主!” 小满不明白师傅为什么变了卦,开始他不是这态度啊!但她也琢磨出来,师傅这会儿肯定不会为了她得罪冬焱帝君了。 失望之余她只得自己思考,其实师傅说的也对,就再去一次而已,如果帝君真的欺负她,她就回来找师傅。而且,说不定那时母亲大人就回来了呢,有母亲大人在,谁还敢欺负她!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由于没有说定时间,小满决定先在仙神界修养几天,等心情好了再下界找帝君。柳白只当没听见她说什么,随她去了。 小满回房后,茯苓忍不住在白柳跟前当起说客:“师傅啊,为什么要让小满下界去呢?她还是个孩子。” 柳白忍不住打断她,天神界的孩子哪能和下界的孩子相提并论,也就是他这大弟子天真,被小师妹哄得母性爆棚。 “你先看看这个。”他把桌上的备份记录递给了茯苓。 她翻来覆去,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嚷道:“师傅,师妹这本子上没有字啊!” “为师看的时候还是有字的。” “为什么……”茯苓茫然。 “事关天道啊。”看来帝君当有此劫,他思忖,他能看透的东西,帝君自然也能看透。柳白先安慰弟子,“这次下界对小满来说未必是坏事。” 茯苓更茫然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偶然,都是必然。 柳白明白,文字消失,就是“阻扰”——天意如此,当是警告外人不可插手。 帝君转世后命理如何,如今只留在小满脑中,外人若想得知,“阻扰”就会出现。文字在小满手中并未消失,由此反证,小满当是帝君劫业的参与者,所以她知道帝君的九世命格也不妨。想必冬焱也算出他和小满之间有牵连,所以他是在顺应天命。 天意为何要如此安排?柳白算不明白,只能去猜。 小满好歹算半个司命,不如从这方面考虑。让一个为自己定下命格的策划者下界,能得到什么?他是想改命还是认命呢?听他对小满的说词,只要陪伴,为人生添加趣味。 趣味? 想想小满的行事风格,柳白的脸抽了抽,帝君要帮他养孩子么?只怕帝君这一世要过的很“有趣”了。 想起了什么,他喃喃自语道;“我一直觉得奇怪,她怎么就找小满呢?白骊那老狐狸定是算出了什么。” 不过他没忘了她欺瞒小满在前——为着自己的徒弟好就可以拉别人的徒弟下水吗?不是只有她是为徒弟打算的好师傅。柳白心里盘算着,怎么也得去昊天上帝那里告上一状! 小满在西秀园颓了两周,就被尽职尽责的师姐拉起来下凡。这次要跨越大千世界,只能走连接各世界的升仙通道。因着是帝君发话,师傅又在天帝那里备了案,小满也不算私自下凡,没有被封印仙力。 “即使如此你也不可轻易施法,每界都有每界的规则,你这次去的地方灵力匮乏,你本身受到的拘束不小,贸然施法会受到反噬。若是破坏下界法则,必会受到严惩……” 小满走神:还是公事好,帝君的投胎地点,直接算出来告诉她了。 “知道啦,你都叨叨一路啦。”她回头挽起师姐长袖。 她也想明白了,这就是个任务,她自己写的剧本自己去监督演员表演而已。当然师傅不给力,师傅把她坑了,她也是记仇的。 茯苓给了她一个爆栗,她这边担心的要命,这小师妹当没事人似得。 小满拿手挡着脑袋,咧嘴一笑:“师姐你别担心啦,我都听你的,下了界我就用用障眼法什么的低级法术,别的我全不用。” 茯苓叹了口气:“你就少惹点祸吧。” 看着小满进入通道,茯苓望了又望,直到那小点消失不见,她才转回身。原来师傅跟在后面。 “师傅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茯苓望着他问道。 柳白老脸一红,没有回答。 他想给弟子出气,在昊天上帝那里告了白骊一状,告是告倒了,可间接的把徒弟卖了。 昊天上帝知道小满是下界侍奉帝君,直夸孩子懂事有责任心,师傅教导有方。柳白被夸的轻飘飘然,顺着昊天上帝的话就接了过来,保证完成任务!本来答应弟子就陪那帝君一世,现在看来九世都推不掉了。 柳白自然不敢告诉小满,摸了摸老脸,够厚,那就等她下次回来再说吧。 第七章 句芒哥哥 小满没有在命理上指定投胎地点,就算她指定了,估计也没用。帝君原是代人受难,现在就算变成了自己应劫,也只能撞大运似的投胎。 第二世他投胎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凡俗世界。此界灵气枯竭,资源匮乏,在三界无名,在诸凡世界也排不上号。此界没有修仙得道的传承,凡人过着世俗的生活,志怪精灵只在话本里出现。 小满蹦跶的走在街上,嘴里塞满了食物。现在她是一个十来岁的童子模样,倒不是她故意学男孩子走路,而是来了这发现身体笨重了好多,不蹦跶就不舒服。在别人看来,这就是个精力旺盛的小小少年,家境富裕但是没见过世面。 只见他从市东一路吃到市西,手上拿的嘴里嚼的,就没有间断。 这里虽然没什么灵气,但是民俗发展的好啊,小满开心的想,看看这些小吃,民以食为天,我得入乡随俗啊。她舔了舔自己手上的糖人,幸好准备了不少黄白之物,果然金子在哪都好使,要不要再逛几个城镇呢? 她倒不是忘记了和冬焱的约定,只是玩起来就舍不得走,找帝君转世的事被一拖再拖。 路边一个摊位前人头攒动,她好奇的挤上去,原来也是卖糖人的,只是这不是吹的而是画的。只见摊主用小汤勺舀起融化了的糖汁,在石板上飞快地来回浇铸,一条游龙一气呵成。围观的人鼓起掌来,小满眼睛发亮,果断扔了手中的耗子买了这条游龙。 举着糖龙往前走着,透过糖龙看向天空,这龙做的惟妙惟肖,若是输入点灵力,是不是真的能飞起来?小满呵呵笑了一下,照理说此界没有升龙,却有龙的文化崇拜,此界的龙形象与真龙有几分相像,在没有见过真龙的情况下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只能感叹凡人想象力的可怕。 小满举着糖龙做游曳状,正在这时,一声清脆的鸣叫由远及近,她来不及反应,一双尖利的爪子抓起她手中的糖人,一双鸟类的翅膀扑扇着她的脑袋,小满慌忙拿手挡着脸,蹲下身子躲闪。 又一声清脆的鸣叫远去,小满才站起身来,只见她头发乱糟糟的,身上洒满了糖渣子,好不狼狈。 “哪里来的怪鸟,你还我的糖龙!”她红着脸往声音消失的方向追去,不是她舍不得糖龙,而是她感觉那鸟不是在抢她的糖龙而是故意往她身上扔糖渣子。扔完还挑衅,气得她脸都红了。 她脚下生风,不知不觉就用上了灵力,几个缩地成寸,发现了前面空中的一只怪鸟,拖着两条长长的红翎羽,待她仔细分辨时,怪鸟消失在远处的密林中。 小满停下脚步思索一番,抬脚向密林走去。刚才乱用灵力,身体又重了不少。 树林在一片高地上,一路走来,林中小兽穿梭,就是没有看到任何一只鸟类。待她想原路返回时,发现了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杈上面一个人影晃动。 一个身穿白锦的年轻男子坐在树杈上,垂下左脚不停摇晃,他手里拿着的,分明就是小满的糖龙,只是现在剩一点糖片还粘在竹签上。 “呸呸,这什么玩意啊!”那人用舌头舔了舔糖片,嫌弃的把竹签扔到一边。 小满拿手指他,气的:“你!你!” “哦,你来啦!”他低头看着树下的小满,丹凤眼微微眯起。他纵身一跃,以为会是一个俯冲,小满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没想到人家轻飘飘的往下落,仿佛是应景一般,一阵清风萦绕,吹得他白衣飘飘,棕色的头发随风飞扬,中间两束火红的头发跟着飘了起来,特别抢眼。 这一番做作的表演,倒是给了小满反应的时间。这位头上有两红翎子的应该就是刚才那只怪鸟了吧,看他这灵气抑制不住往外迸射的样子,本土环境是培育不出来的——定是仙神界某位仙家! 小满迅速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却没有找到合适的匹配。怪她经历浅,这么骚包的神仙居然没见过。 不知道这位把她引来是有什么事,看看那位终于落地,正在整理衣袂的骚包——想来不会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吧。 “你就是冬焱的小仙婢?”一个眨眼,他就来到小满眼前,动作够快。 在他上下的目光打量下,小满认命的点头——敢情还有监工啊!看他冬焱冬焱的叫,神位应该不低吧,交情也不会太浅吧。 “我一直想见见是谁害他回不去上界,没想到是你这样的小娃娃。”他的嘴角抽了抽,红唇似火。 “不是我害的!我也是受害者!”小满忍不住喊了一声! “哦,你也是受害者?”他两眼放光,一个闪身,提起了小满。 小满只觉得天旋地转,人已经在树上了,对面坐着的骚包一脸八卦的表情:“快说说,是怎么回事?冬焱的嘴可紧的慌。” 看这位和帝君应该有交情,但交情好像也没到分享秘密的地步,小满想了想,先自我介绍道:“小仙是大司命座下见习小司命,名叫圆满。不知上神是?” 对面的人哈哈一笑,“圆满?你是霞光女神的女儿!”他哈哈起来没完,“那你叫我句芒哥哥好啦!说起来你爹和我爹可是旧友呢!” 小满低下头:“我没见过我爹,我出生时他就没有了。我是在他界出生的,我娘来仙界履职,我才跟上来的……” 小样越说越可怜。 句芒听她扒拉往事,不由得心疼起来,越听越觉得对面这娃生活不易。本来捉弄她的心思都收了起来,自己噼里啪啦把身份倒了出来。 这位原来是西方白帝少昊的八子,做过春神的句芒。小满在书中见过他威风凛凛器宇轩昂的样子,没想到他本人长的这么——艳丽! 做完自我介绍的句芒,还不忘来一句:“你比我小,可以叫我哥哥。” 在家靠亲戚出门靠朋友,多认个亲戚总是好的,小满甜甜的叫了一声:“句芒哥哥!” 听到这声糯糯的哥哥,句芒的小白脸微微红了,他咳嗽两声,催小满把“谋害”冬焱的过程讲给他听。 要知道仙神界近期最有意思的事就是这个了,虽然昊天上帝封锁了消息,但总有些人是知道的,作为冬焱帝君的好友,他当然要搞到第一手八卦消息。 小满声泪俱下绘声绘色的把事情复述了一遍,比跟师傅讲述时更加动人,对面听的人嘴巴越张越大。 “哈哈哈哈!”句芒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你让我先笑会——哈哈哈!原来冬焱是个恋童癖啊!哈哈哈!还要陪他九世,哈哈!”他边笑边揉肚子,也不顾形象了。 “有这么好笑吗?”小满不高兴的嘟起小嘴,反驳道,“我才不用陪九世呢!师傅说了,他敢欺负我,我随时可以走!” 她顿了一下,歪着脑袋问出刚才没听懂的词:“什么叫恋童癖啊?” 句芒眨眨眼,岔开话题:“我没笑你,我在笑冬焱呢。”他揉揉肚子喘了几口气,“你别看他平时装的清高自傲,其实骨子里比谁都坏心眼!” 小满立即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只是我没想到……”句芒继续往好友身上抹黑,“他还有这嗜好呢~”说完继续打量着小满,又哈哈大笑起来。 小满被他笑的一愣一愣的,这位到底是怎么了?这位不该叫句芒,该叫巨逗吧。 还有,她最关心的,这位到底是不是监工啊? “对了,我私自……呸呸,我此番多次来探望冬焱,怎么都没发现你呢?”句芒止笑后忙问道。 小满只得说自己还没找到冬焱帝君的转世——总不能说玩忘了吧。再说这位故意来寻她,简直就是在明知故问。 “这么说来你还不知道他这世已经十四岁了吧!”句芒又眨眨眼,也不追究她是不是故意没找到。心中勾勒画面,这小丫头和小小子站一起说不定意外的般配呢。 小满摇摇头,心底升起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愧疚。没想到自己磨磨蹭蹭了这么长时间,人家都十四了! 又记起了那人高高在上的样子——谁叫他没约定时间,心里那点不适立即烟消云散了。 句芒告诉小满,冬焱第二世投胎在中州的商贾之家,冬焱是家中二爷的长子,名怀久字追仙。这家祖上出过宰相,后因避嫌转做商人,到怀久这一代,家中又有出仕的打算。家中长房已经继承家业,考取功名的责任基本上就落在了二房长子,也就是怀久的身上。 “谁叫他从小聪明能干,读书能过目不忘呢。”句芒幸灾乐祸的说道。 “句芒哥哥,你跟我说这个的意思是?”小满小心翼翼的问道,不会真是来监督我工作的吧。 “呵呵。”随着他的笑声,一阵天旋地转的移动,两人消失在原地。 当小满的脚踏到地面时,发现周围景色全变,这里仿佛是一个无人的街角。她抬起头来左右上下巡视,已经没有了句芒的影子。 转出街角,眼前是一个大的府邸围墙,果然是要去找门么。这时一个传音在她脑中响起:“陈府正在招小厮,你去给他做个书童正好!哈哈哈哈!” 小满一跺脚,小嘴翘了起来:果然是监工啊! 既然有监工看着,那么任务是躲不掉了,小满瘪瘪嘴准备干活。 她的原则是不做则已做则做全。她看了看自己,虽然是男童的打扮,但还是太白净了,于是施了个障眼法,把自己的相貌变的更平淡,皮肤变得更黝黑。 当她出现在陈府的侧门时,竟然有人在等候,那人焦急的打量她一番:“你就是陈嬷嬷的侄孙吧,等你半天啦。以后就要在陈府当差了,可不能这么不守时。” 小满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好吧,句芒哥哥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第八章 你的颜色 怀久像往常一样坐在书房中看书,常随带着小满来到他面前时,他并没有马上抬起头来。 家里曾给他选了好几个童子,他都不满意,这个估计也是走走过场。 立在房中的小满有点不乐意了,他这晾人的毛病怎么还没改?她双手搓了搓,轻轻打了个喷嚏,故意搞出点动静。 怀久抬起头来看清楚眼前的人时,呆愣了几秒。 为何她如此洁白无瑕,身上没有多余的色彩? 他揉揉眼睛,再定睛仔细看去,原来不是她,是他,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少年。刚才的白衣女童呢?难道是他的幻觉? 他闭上眼,再睁开,还是他。 常随见他揉眼睛,关心的问道:“公子?可是眼疾又犯了?” 怀久动作一滞,正襟危坐:“看书看久了,眼睛有些酸。这个是新来的书童吗?” 常随点点头正要答话,怀久挥手打断了他:“既然人都来了,那就留他给我沏茶,你下去吧。” 公子你往常可不是这样的啊! 常随没想到公子什么都没问,就把人留下了。之前的童子来去不少,就算管事的留了人,也没有能待在公子书房的。今天这娃娃是行了什么大运?直接被公子留下了。 “公子,还没学规矩……” “我自己教,你给他找几件衣服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公子看中了这个傻小子,但常随是最听话的,关上门走了。 屋里只剩二人,怀久没说话,只歪着头撑着下巴仔细琢磨她的脸,看到她有些发毛,正要责问他,熟料他带着笑意说道:“还不去沏茶。” “沏茶?”怎么又要她沏茶,看看她苦命的,一来又是沏茶。 小满一摊手,“茶壶在哪?” 怀久抿嘴笑了,拿手中的书指了指矮几。 小满眉头一皱,这矮几离他很近,想来平时他都是自己沏茶的,自给自足不好吗?还非得配个书童。 这端茶递水的瞬间,又让小满想起在冥府时的情景,心里又多恨了他几分。 把茶杯递了过去:“公子请喝茶。” “你叫什么名字?”他接过茶来,喝了一口。 “奴婢名叫陈东,别人都叫我东子。”小满低头,按照句芒给她安排的身份回答。 怀久心中升起一股违和感,让他叫他东子,他有些叫不出口,只好忽略名字:“你就在书房候命,没我吩咐不要乱走。”来日方长,这个陈东带来的奇异感觉,他并不着急处理。 按照小满的性格,在一个地方是待不住的,平时师傅关她禁闭,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所以这次她只退了两步,就站着不动了。 怀久突然回头,看到这孩子拿黑油油的眼睛看他,觉得有些别扭,说道:“你若是无聊,可以出去待着,只要别跑太远。” “不用,不用,我自己待着,公子你别分心,看书,看书。”小满别过头去,找来找去,这屋里也就一个矮榻能坐,她斜倚上去,拿手撑着下巴。 怀久看着她这不雅的坐姿,只挑了挑眉,又继续看书。 小满拿余光继续观察他,他这世风华正茂,豆蔻年华,性格率直可爱,哪里还有那个垂暮老人的影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怀久的眉毛轻轻抖了抖,并没有抬头。 小满拿他和荣员外又比了比,找不到什么怀恋的地方。 当真是新的人生了! 以前自己毛笔一转就是一场转世,哪知亲自来看了,才发现物是人非事事休,难怪凡人都珍惜当下。不过刚才听到的“眼疾”又是怎么一回事?小满确定这个怀久跟荣员外没有任何相同之处,他的眼睛没有毛病,为什么要说眼疾又犯了? 她很想直接问问他的眼疾,但又觉得不妥,忍了忍,终是没问出口。又研究起他给她的感觉来,倒是有些像冥府中戏耍她的东焱帝君,她愤然回想着,竟没发现书桌边那位透过书缝也在观察她。 怀久觉得这是个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孩子,天真烂漫,缺心眼子,难怪没有被世俗染上任何色彩。 如此纯洁的灵魂他确实是第一次见到。 “想什么呢?”怀久看她神色恍惚,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想什么?想你打算怎么使唤我呢。 小满看他一眼,低头道:“少爷,我第一次离开家,有些不习惯,而且以前我没伺候过人,怕做了什么惹您不高兴的事,请您一定要提点我,不是,提点奴婢,那个,奴才。” 怀久放下书,平静问道:“你多大了?” 小满飞快看了他一眼,撒谎道:“今年十三。” 问年龄,他想干嘛? “我对规矩没那么讲究,以后无需自称奴婢。你我年级相仿,我比你长一岁。”他笑了笑,把兄弟相称的话咽了回去,“以后我会像对朋友一样对你。” 小满疑惑的抬头,这是转性了么?不用我当仆人了?升级当朋友?朋友是不是比仆人强啊。 她转了转眼珠:“少爷真把我当朋友?那我可不可以求少爷一件事。” “什么事?”怀久笑的温柔。 “少爷能不能给我单独一间房间,我不想跟他们一起睡下人房。”她过来的时候就问过了,仆人是要睡下人房的。 原来是这事,怀久带她往外走,走到一间厢房前,推开门:“这间是给我的贴身丫鬟准备的房间,我没有丫鬟,你就用这间吧。” 小满刚要道谢,就听他继续说道:“旁边就是我的卧室,虽然离的近,但还是有些距离。晚上,你睡我次间的塌上吧,替我守夜。” 守夜? 小满惊讶的看他,不是把她当朋友吗?你家是让朋友守夜的呢? 怀久笑眯眯的看着她:“你只用陪我读书和守夜,别的不用做了。” 小满心中翻个白眼,本来她也是什么都不想做的。 原来做朋友也是有条件的,她心中再次对帝君的人品表示了怀疑,不过嘴上还是道了谢。 既然少爷发了话,她就当真什么都不做了,而且还自来熟的到处溜达。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厨房,这院里的厨房是专门为怀久准备的,虽然小,做的东西可不差。她一直待到晚饭时间,才跟着饭菜一起回来。 晚餐时,小满和怀久一起用膳,常随虽然吃惊,但这是少爷主动请的,也不能怪别人厚脸皮了。 夜色渐浓,怀久这个小院子里的灯都熄了。 小满躺在外间的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本来想不睡,但思虑过多精神疲惫,再则此界灵力匮乏,处处都有拘束,就跟凡人好几天不洗澡似的难受。最后她放出一点灵力,覆盖住全身,这才舒服起来,自在惬意下不知不觉熟睡过去。 深夜,有人悄声起床,行到外间门前,伫立良久。 月光从窗棂漫延进来,床榻上的少女面容清晰,厚厚的嘴唇晶莹如珠,长长睫毛如扇子洒下投影。白色纱裙流光溢彩,显得她全身通透秀澈。 白天他确实没有看错,果然是个小姑娘!看来她是使了什么障眼法,才让人以为她是一个皮肤黝黑的憨傻少年。 站了许久,他转身点了烛台,拿出纸墨笔砚来。寥寥几笔,一个熟睡的身影跃然纸上,怀久的画技很好,几笔就勾勒出了恬淡的气氛,只是他的画技再好,也画不出她身上那一层荧光——可与月光比美的柔和光芒,在她身上隐隐浮现。 怀久看向烛台,这蜡烛他不想熄灭了,有这烛光交相辉映,他才不会一直被她吸引移不开目光。不知道在别人眼中,现在的她又是什么样子? 自幼他就能看到别人眼中看不到的东西,特别是离他近点的人,他总能看到他们身上飘着黄的绿的红的……各种颜色的气。开始大人只当他胡言乱话,直到他惊慌的说看到太奶奶身上冒黑气,他父亲才严厉禁止他乱说话,并对外宣传孩子患有眼疾。 太奶奶在他“胡言乱语”不久后就去世了,家里把他的随从换了一批,给他安排了独门独院。 若不是他读书有天赋,是不是就要把他舍了,他时常这么想。 后来父亲只问过他一次,问他的眼疾好了没,他懂事的说好了,只是眼睛看书看久了会模糊,父亲点头说他是用眼过度所致,眼疾的事就这样被父亲故意忽略过去了。 读了几年书,家里放他出去参加乡试,结果以十二岁年级考了个解元。家中这才重视起来,请了先生回来教授学问,却请一个走一个,都说他才思敏捷学识深厚,不可小觑,先生自叹不如。 祖父说他会察言观色,是走官场的好料。他哪里需要察言观色,只因随着年级增长,想通了自己的“眼疾”是怎么回事。 他不止能看到人们头上的气,周身的气,还能看到他们的情绪映到在脸上的色彩。即使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他们心中所想一览无余。 怀久看向外间,那里有一个例外。 他第一次遇到这么纯洁的灵魂,她的容貌清晰映在他眼眸中,她身上没有出现任何杂乱的气,她像一股清流流进他心田。虽然知道她不简单,她装成男孩子来做他的书童是为了什么呢? 不管为了什么,应该不是害他,他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九章 改剧本了? 小满这段时间过的很是惬意,除了不能出院子,她有充足的时间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怀久这位少爷说到做到,没有把她当佣人使唤,不只不让她干活,还邀请她一起吃饭。 好吃好喝日子悠闲,小满偷偷的把自己变的白嫩了点——装也得装像点,她提醒自己要扮得专业些。 她最近的兴趣是在怀久的书架上淘宝,自从她找到第一个话本子看完之后,又在书架的角落里发现另一个话本,再看完再去找时,又能发现第三本。被怀久看出来她喜欢话本子,也没什么不好,他要逗她,她乐意奉陪。 他一天大半的时间都在书房看书,她坐在旁边看话本子,她口渴了,会顺带给他倒一杯茶。此情此景,让她有点怀恋——在他第一世,两人也如此相处过。 小满在院里憋了两周,正当她憋不住想偷跑出去玩时,常随把她带了出去。 “你说夫人要见我?”小满边走边问,“夫人见我做什么啊?” 常随已经习惯了这傻小子的直来直去,少爷把他宠的无法无天的,尽管如此,他还是提醒了他几句:“在夫人面前不可如此没大没小,夫人说什么都听着就是了。” 小满心中翻个白眼,点头答应。 常随带小满走到花园前,孟管事接过人,带小满来到花园里。一阵欢快的笑声传来,只见一个小少年围着一名妇人蹦跳,时不时扑到妇人膝上撒娇。口中喊着娘亲,幕濡之情满溢。 孟管事做了介绍,原来这位妇人就是怀久的母亲,这位小少爷是怀久的弟弟。 “心儿到那边去玩,娘亲有些事要处理。”陈夫人支开自己的小儿子,小孩子被丫鬟带开,两步一回头,眼中流露出对小满这个陌生人的戒备。 真是恋母!小满有些嫉妒,她想起了自己和母亲大人相处的短暂时光,真的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了。 “你,听说你是那孩子选中的书童。”陈夫人看小满的目光参合着一丝探究。 一般会把自己的孩子叫“那孩子”吗?她待着疑惑点头,等着陈氏把话说完。 “哎,我这大儿子吧,从小就有主意。”陈氏叹了口气。“他有没有……” 话没有说完,那边小儿子的哭喊传来:“娘亲!娘亲!你快来啊!” 陈氏急忙起身往那边赶去,留下小满和孟管事尴尬的站在原地。 等了一会不见人回来,小满就想离开了。孟管事轻咳两声解围:“我听说最近公子都秉烛夜读,可有此事?” 夜读?还秉烛? 小满哪知道这些啊,这段时间她已经习惯了像凡人日落而息。 “确有此事。”她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没人来查,先答应了再说。 孟管事看着她,半晌才说道:“公子认真刻苦是好事,但总是熬夜对身体无益。你得规劝着他些。公子最近吃的怎样?你得多观察,公子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两人就这么站着聊天,几乎都是管事在叮咛,小满只嗯嗯应答。 小满感觉这孟管事比那陈氏更像怀久的亲人,看他眼中都是真情实意,不像那陈氏,提到大儿子时,眼睛却看着小儿子离去的方向。 管事又说了句什么,小满忙回神道:“管事大人,您也知道我们少爷是个有主意的。奴婢不知道怎么劝好。” 她满口胡诌,也不是没有根据,夫人都说他儿子是个有主意的不是。 孟管事没有责备她不顶事,反而提了些怀久的行事风格,大有提携之意。 两人正说着话,陈氏带着小儿子回来了。 “老孟,人我看到了,让他回去吧。”她微笑的冲小满点点头,眼里全是客气。孟管事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行礼告辞。 小满也向她抱拳行礼准备告辞,抬头时,发现陈氏满脸惊讶的望着她的身后。小满回头看去,原来是怀久走过来了。 怀久一直走到陈氏的跟前,面无表情的请安:“久未拜见母亲,母亲身体可好?” 不是小满的错觉,她分明看到陈氏拉着小儿子退了半步。只见她微低下头,客气又疏离的说道:“我儿学业繁重,母亲身体无恙,不用挂怀。” 小满看着这母子的相处方式,心中疑惑,就算她和母亲大人不经常见面,但只要见了面就很开心,少不得驱寒问暖,聊起来没完。怎么凡人的母子相处这么客气? 再看陈氏护在身后的小少爷,她还记得他扑在母亲怀里撒娇的样子。 “你……”陈氏有心说些别的,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怀久就那样站着,看着母亲和弟弟。 他就那样看着母亲的脸渐渐染成紫色——害怕的紫色。又看向母亲身后小声叫他兄长的弟弟,慢慢的,他也染上了淡紫色。 怀久面露遗憾。 陈氏见他看着小儿子,不动神色的把儿子往身后藏去。 把我当什么了?怀久苦笑一下,对陈氏告辞:“没事儿子就走了。” 他转身时看到孟管事,点头致意。小满自然得跟着,她走了两步,回头再看向陈氏,发现她正在抚摸小儿子的头,再看孟管事,他冲她点点头,她飞快的追随怀久而去。 怀久没有回自己的小院,而是去了荷花池边的小阁,这是花园里最高的建筑。 怀久坐在二楼发呆,眼睛看着来时的方向。小满被常随推了过来近身伺候,小满倒是想做点什么,可怀久什么都没说,只是坐着发呆。 清风带来湖水的清凉,小满觉得小楼中填满了怀久的情绪,这种情绪叫惆怅。他就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形单影只,叫人无法开口相劝。 没法劝就陪吧,小满自己找个登子坐下了,拿手撑着下巴,她有一堆事得思考:这个陈氏是怎么回事?有这么对亲身儿子的吗?见了自己的孩子跟见了洪水猛兽似的避之不及?为什么啊?先不管为什么,我之前写命理的时候有写到亲人带来的情殇吗?没有吧。我记得第二世应该是写他表妹给他戴绿帽子,他为了家族不能休妻,最后宠妾灭妻,落了个不好的名声……小满重重叹了口气,现在不按剧本走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只怕之后的日子不会像她想象中那么轻松。 “你在叹什么气?”怀久在她对面,看她神色恍惚,他看她多时都没有发觉。 “公子你没事啦!”小满看他脸色不好,暗骂自己想过头,不好意思的站起来。 怀久瞪她一眼道:“我能有什么事!”一甩广袖,“回去吧。” 晚上小满特意没睡觉,发现里屋的灯果然亮着。有人轻声唤她,原来是常随。 小满被常随逼着,端着甜汤进屋时,看到了假装看书的怀久,他手中拿着书,眼睛看着窗棂发愣,一付被遗弃的失落表情。 小满把宵夜放在桌上,他才回过神来,一看见小满手里的东西,马上放下书走过来,责备道:“你怎么这样子就出去了!” “我没出去啊。”小满歪着头看他,见他看着她手中的甜汤,“宵夜是常随送来的。” “那,他看到你有没有说什么?”怀久无法控制的看着眼前精灵一般的少女,脸上微红。 “他说什么了吗?”小满想了想,“叫我把宵夜拿给少爷,这句。” 怀久恢复了淡定,看来她这模样别人是看不见的,就算到了晚上她的障眼法松懈了,也还是只有他能看见她的“原型”。 他这误会和第一世一样,只当她是什么天地间的精怪。 “少爷你不能总熬夜,前些天是东子照顾不周,没有提醒少爷。”小满老实的履行白天接到的命令,她一贯的原则是装什么就得像什么,哪里知道自己已经被别人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听到耳中有种撒娇的味道。怀久强忍着移开视线,拿起勺子盛了碗甜汤,推到她面前,再给自己盛了一碗——常随懂事的备了两个碗。 两人安静的喝完汤,小满把碗拿出去。再回来,又看到怀久在装模作样的看书,主子在用工,她也不好自己去睡,只好坐在桌子边,两眼看着他,以为他还在伤心,心里酝酿着词语,怎么劝他为好?喝了常随的甜汤,吃人家的嘴软,总得做点啥让他安心吧。 怀久的心情复杂,之前他没有熬夜,点灯是担心她的荧光被别人发现,现在知道障眼法晚上也好用,其实可以不用再点灯了。 至于今晚,他确实是有心事才没睡。但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那点小伤感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他抬头看她,发现她也在看她。他脸红了,拿书挡了一下脸。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好看的小人——可怜如怀久,就没有见过正常的人脸! “公子眼睛不酸吗?”小满靠近他,小声问道。 怀久抬起头,发现她居然离他很近了,他的脸红了红,微微别过头去:“我眼睛不酸,还能再看一会。” “你不是有眼疾吗?为什么不注意休息呢?”小满撇撇嘴。 怀久动作一顿。 “谁跟你说的我有眼疾?”他转过偷来看向她,声音急促。 小满愣愣的看着他,这话不能提的吗?原来这事不是众所周知的吗?我第一天来的时候就听见常随问您了好吧。 怀久哼了声,忍不住追问:“是谁告诉你的?是孟管事,还是……我……母亲?” 母亲两个字他说的很小声,不过小满还是清楚的听见了。 第十章 眼疾不是病 小满真的很好奇怀久和他母亲的恩怨,她确定自己的剧本里没有这一条,如果让她来写一段母子反目的命理,她自认写不好。 收回思绪,见怀久还在等她的回答,她的小眼睛转了转,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公子,为何你跟夫人要闹呢?” “闹?我闹什么了?”怀久诧异。 “就是你和夫人相处的很不愉快!总不是夫人在闹你吧。”小满抬头,一副我很关心你的表情:“既然你当我是朋友,你就和我说说?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夫人疼二少爷不疼你!” 漆黑的夜里,沉默显得时间特别漫长。怀久的眼盯着桌面,左手在桌下慢慢握紧。 “难道,你不是她亲身的?”小满深吸一口气,假装弄明白了什么,急忙用手捂住嘴巴。 怀久怔怔的看她,忽然就笑了,笑过后才开口:“我自然是她亲生的,你这小脑袋瞎想什么。”他放松下来,带着她走到凳子前,示意她坐下。 这是要畅谈的节奏啦? 他坐在她对面,像是下定决心,接着说道:“不是我跟她闹,也不是她跟我闹。她不疼我,是因为她怕我。” “她为什么要怕你?” 你不是她的孩子吗? “她害怕我,是因为……”怀久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心平气和的说下去,“是因为我的眼疾。” “不是吧,因为你生病就害怕你?讨厌还说的通点。”再说你眼睛也没毛病啊! “我的眼疾不是普通的眼疾,其实只有少数几个亲近之人才知道。” 他停下来,看了看对面的小人,她眼中的关切不是假装——小满真着急了好吧!一想到眼疾就觉得自己上辈子没给他治好! 自嘲的笑笑,也许跟她说说更好,从小自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这件事就父母和祖父母知道。后来父亲“相信”他好了,祖父根本不关心他这毛病,从不过问。母亲敏感,感觉得到他没有好,但是不提,只是一味躲避。他揣着这个秘密过的压抑,想找母亲分担,但她的态度让他心寒。以至于两人越走越远。他不是怪物,他不会害她,可是她处处提防着他,还让弟弟躲着他,最亲近的人,却剥夺了他的亲情。 等怀久说完自己的秘密,小满吃惊的站了起来:“你等等,先等等,你说你看得见别人的本性和情绪甚至是生命力?”她“啊!”出声,“你,你先说说,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怀久但笑不语,小满不敢看他,认命的坐下:“你告诉我吧,是什么样子。” “你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大概十来岁。你穿的白裙流动着闪耀的纹理,你周身泛着淡淡的光辉。”他真心夸赞她,“你浑身上下没有多余的色彩,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是我见过的最纯洁的人。” 小满惊骇中脸红了,她本来以为自己扮演的很完美,哪知道人家早把她看透了。 “那你怎么不早点戳穿,你不怕我害你么。”她小声嘀咕,声音里带着埋怨。 “你不会害我的,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听得她哭笑不得,这要她怎么接话,总不能自我表白吧,怎么都不按剧本来啊,这任务做着越来越有难度了。 “既然你信我,那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眼睛。”从表面上,她真的没看出来他有什么不妥,“你也知道我非常人,我也许能帮你看看你的眼疾。” 怀久点点头,不但不害怕,反而有点期待。小满的手伸过来时,他闭上了眼。 她的手没有抚上他的眼,而是放在了他的额头。 为何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他有一瞬间的恍惚。身体中有一股暖流在游走,给他一种错觉,仿佛泡在温水了,身体没有了重量。 小满收回手,心中哀嚎,怎么会是这样! 原来第一世分给他的元神,并没有被冥河水洗去,而是在他神识里形成了一个仙根。这个仙根若是放在修仙之人身上,倒是天生造化得天独厚。可是在灵气如此匮乏的此界,却不能体现出它的价值来。 仙根最后沉睡在他的灵慧魂上,使其眉心轮大开。眉心轮又称为月轮,月得仙根自明,月明之中自能成相,所以他才能看到别人外放之气。其实是人的主魂、觉魂、生魂在人身外部交合显现。 主魂主宰人的意识,觉魂主宰人的善恶羞耻,生魂主宰人的寿命,怀久一眼看过去,虽然只看到最表象的色彩,但也能把凡人看清个七七八八——简直媲美千轮眼。 难怪他母亲在他面前不自在,任谁被别人看得这么透彻,都不舒服。小满继续在心中哀嚎,该怎么告诉他?跟他说你的眼疾是我害的?不就得提到第一世的事情了吗?提到了第一世,不就得说怎么害他回不了上界吗……思来想去,这是死结啊! “我的眼睛有什么问题?”怀久睁开眼,看到她纠结难说的样子,着急问道。 “你的眼睛没问题,不是,有问题。”小满欲言又止,“其实你不是眼睛有问题,而是别的地方有问题。” 越解释越迷糊,死就死吧,她决定先挑能说的说。 “你的眉心轮里有一个仙根,等于你比别人多开了一个眼睛,所以你才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魂气。” 怀久感觉回到了刚开始识字的年纪,他自认饱读诗书,怎么就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呢。 “眉心轮我有耳闻,但这仙根是什么东西?又开一个眼睛是什么意思?”他直接问道,“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仙根是……”小满无力应对,急了,柳眉倒竖,“我就算解释了你也不懂!你就知道你前世和我有渊源,我是来保护你的就好啦!” 怀久垂下眼睛,没有再问,耳根有些微红。 小满继续道:“你也知道我非常人,有些事情不是我不说,而是不能说。你的眼疾其实不是疾病,而是看到了凡人三魂的色彩,有些类似千轮眼,姑且叫做千色眼吧。这本来不是坏事,但凡人害怕非常理的东西,这个造成了你的困扰,带来了麻烦,我很……” 好险,差点就说成了“我很抱歉”! “我很同情你。”小满看他还算平静,嘴角挂上笑容,“你放心吧,仙根于你真不是坏事,对别人也没有危害。如果你真的很讨厌千色眼,我可以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它封印起来。” “噢。封印倒是不必。”怀久沉声道。这千色眼从他出身便一直有,他早就习惯了,小时候确实是困扰过他,但随着他长大,已经明白了很多东西,反而觉得有用。听了小满的解释,知道千色眼于自身无害,他确实松了口气。现在想来,母亲会怕他,只是因为无知,他预言祖奶奶的死期,吓到她了。 “你母亲那边我还可以做点什么。”她看着他试探到,“消除她的记忆行不?” “消除记忆!”怀久没想过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他沉默了,过了很久才说道,“不用了,我小时不懂事,吓到她了,后来没有和她交过心。我们关系不好,有我的责任。知道千色眼对别人没有影响,我心里已经轻松不少,以后我与她……慢慢来吧!” 小满看他眼神明亮,知道他心中郁结消失,大大的松了口气——还好把话圆了回来,差点就把好事变坏事,幸好幸好,没有跳进自己挖的坑里…… 小满这走神的毛病又犯了,她自觉处理了一件大事,放松之下又开始神游太虚,胡思乱想起来。 怀久看着她双眸剪水,背后的黑发如水流泻,直接在桌子上打了一个圈。并不觉得时间流走,只是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她。 “你刚才……”怀久微笑着看她,拿话语唤她,等她回过神来,继续说道,“你说你前世和我有渊源,现在是来保护我的?” 小满点点头,有错吗?陪伴也好,保护也好,不一样吗? “你叫什么名字?”他微笑着,语气温柔。 怎么突然问名字啦!小满如果留意就会发现,怀久从来没有叫过她东子,只是她从没在意过。 “我叫圆满,亲近的人都叫我小满。” “小满。”怀久唤了两声,心里升起一股甜甜的味道,他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既然你是来保护我的,那你需记得:今生都不能离开我!你得一直在,我,身边!” 小满眨巴眨巴眼,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狡猾的容员外!什么人啊,过了两世都没变,都是才解决眼疾就开始盘算她! “我确实会待在你身边啊。”她下界来就是为了来陪伴他的,这次倒没有那么来气。 怀久微笑着不接话:小满,我们来日方长。 第十一章 你别离开 天色黄昏,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古老的街市染上一层余晖,商家撑起灯笼,货郎争抢着占位,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半月一次的老街夜市开始了。 少年在街上闲逛,步伐活脱,还记得偶尔回头看看后面的人是不是跟着。 怀久带着常随在后面慢慢跟着,他的注意力不在夜市的灯火阑珊,而在前面的小少年或者说小少女的身上。看到她回头看他,他便微微一笑回应,夕阳的余晖与他的笑脸相互映衬,为夜市增添一道柔和的色彩。 小满不知道怀久和他母亲的关系有没有缓和,不过他的心情确实一天天变好了。今天竟然好心的带她来逛夜市,要知道来这好几个月,这还是他头一次带她出门。 夜市不长,按小满的速度,一炷香的功夫就逛完了。看出她不想回去,怀久带着她来到西湖边,正当夏令,遮天莲叶,探头荷花,画舫上传来阵阵鼓声箫韵。有船公撑着小舟过来问询,怀久转头,看到小满沿湖边走远,辞了船公追上去。 这里的荷花开的艳丽,可惜没有花仙在上面嬉闹,总觉少点情趣。小满在湖边找了个石块坐下,看夜色朦胧,灯火辉煌,心里怅然。 怀久看她在湖边休息,也找了个水榭坐下。她看着湖中景色,他看着她。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陈大才子!”一个青衣少年往水榭走来,手中折扇一开一合,咔咔作响,“真是难得一见啊,你不在家中苦读,来游什么湖啊!” 怀久转头看向来人,实在没什么印象,看他身上除了正常的黄气之外还冒出几缕黄绿色的游丝,这是妒忌的色彩——估计是被哪个老师拿来和他做比较,这种人他哪会记得。 “你少说两句。”又是一个紫衣少年,跟随着进入凉亭,他制止住青衣少年的揶揄,冲怀久做了一揖,很是恭谨。见怀久多看了他几眼,又腼腆的笑了笑。 “你跟他客气什么,你看他何时理会过我们。”青衣少年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水榭中的人都能听见,“有的人自认是天才,自视清高,看不上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别说啦。”紫衣少年小声回话,拉了拉青衣的袖子,又冲怀久腼腆一笑,很不好意思。 怀久唇角微微扬起,这真是有趣了。 这紫衣少年身上的黄绿色明明比那青衣少年更多,一缕一缕的形成束打上结。偏偏他就能装的这么无害,若不是自己有千色眼,定不能识破他的伪装。 他现在看到他们身上嫉妒的色彩,以前那种烦躁的心情没了,了解了自己的能力后,倒是能保持一颗平常心来看待这些虚伪的人们。他想着,又拿眼睛去寻找那个小少女。 咦,人呢? 周围没有她的影子,怀久嚯的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那边小满被传音引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周围大树茂密,隔开了人群。 树后走出来的白衣青年,自带发光效果,眼眸潋滟流光,唇红如珠,只见他眼睛眨啊眨啊,手中折扇扇啊扇啊。 “句芒哥哥~”小满甜甜的喊人,强压下笑意。 “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句芒笑眯眯的。 听到他这话,小满眼珠一转:“哪有好久不见,句芒哥哥没有在暗中陪着我们吗?” “我哪有时间陪你们胡闹!”句芒拿扇子轻拍她的头,“我的事多着呢,可不能光守着你们。” 原来没有监工啊,弄得我那么紧张!小满松了口气,敢情是自己误会了,活活在院里憋了好几个月,乖的不要不要的。 “我看他心情好了不少。”句芒继续说道,“真没想到你还有点作用。之前他那样子可不像他的性格,不爱出门也不爱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冥河水给他洗混了,哈哈哈哈。”话没说完他自己先笑了起来。 想起怀久眼疾的原因,小满干笑两声,配合一下。 句芒忍住笑,看着小满道:“既然你在他身边他能比以前开心,那我就放心把他交给你了,我有要事去做,短时间不能再来此界。” “句芒哥哥放心吧。”小满抿嘴,眼睛弯弯,心中祈祷这一世他都不再出现才好。 “小满!”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面前的句芒化作青烟消失,小满脑中传来一句,“他就交给你啦!我看好你哦!” 小满回头,看到怀久急匆匆走过来。 “你怎么到这里来啦?”他走到她跟前,上下打量,见无异状,放下心来。 “我只是随便走走,误入这个树林,一时没有走出去。”小满拉了拉他袖子,低头小声解释。 “以后不要随便走,你要去哪能不能先告诉我一声。”怀久叹了口气,看着她的头顶,“夜已渐深,我们回去吧。” 他示意常随带路,小满点点头,跟着常随往外走。怀久回头看向句芒消失的地方,眯了眯眼睛,过了一会,才追赶他们而去。 三人回到家,进了小院,怀久打发他俩去休息,自己坐到了园中石登子上。小满进了屋,心中觉得不妥,又开门出来。主要是看见常随又出来了,她也得装装样子。 “为什么你不去休息呢?”她问怀久。 怀久接过常随拿来的披风披上,又打发人离开。他看了看原地站着不动的小满说道:“我有些事没想明白,想坐在这里想一想。” “干嘛不进屋去想。”小满嘟囔,找了个石登子挨着他坐下。 “夜风清凉,使人头脑清醒。” “那你在想什么事啊。”小满打个哈欠,随口问道。 “我在想你为什么说谎。”怀久语气平静,不急不燥。 小满动作一顿,慢慢合上嘴巴,随后咽了一口唾沫,她拿眼睛看着他,看不出什么情绪。 这才吓人呢! “我说什么慌了?”小满正坐,抬首反问。 怀久抬眉看她,沉默。小满思来想去,自己没有漏什么馅,于是再次勇敢的抬头。 他看着她翘起嘴巴,故意瞪大眼睛,忍不住想笑,忽的记起现在在做什么,笑容一僵:“你今晚见谁了?在湖边走丢那会。” 小满没说话,不过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怀久知道自己猜中了,她真的私会什么人去了! 小满有些愣,这人是什么人啊,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他呢?他是不是不只有千色眼,他还有什么别的能力是她不知道的? “我没有见什么人啊。”小满轻柔的回话,眼中写满了委屈,大有你冤枉我,我就哭给你看的兆头。 怀久心中一慌,就想安慰,但是事关原则,他别过头去不看她,有几分无奈的说道:“我知道你见了别人,而且我还知道这个人应该跟你一样非平常人。虽然我知道你说谎了,但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小满困惑了:“你别说的你好像看到了一样。” “我就是看到了!”怀久正色看她,“我看到了一些残留的气,似乎是个人形。” 句芒哥哥,让你骚包,没事发什么光啊,这下给我惹事了吧!小满着急,想找个什么理由来解释,可是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 “他,他,确实跟我一样非常人,其实,我们……”小满结结巴巴的,只能想随着他的话说。 “你不用解释你跟他的关系。”怀久冷冷的打断她,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小满,我不管你是什么妖精鬼怪,既然你答应过我今生待在我身边,那么你就别想离开!” 小满眨眨眼睛,闭上。这霸道的语气让她想起了冥府里的东焱帝君,真让人不快啊! 心里恼着怀久,小满起身回房,懒得理他,该睡就睡。 她睡到下午醒来,天都快暗了。今天她一整天没露面,有丫鬟端来饭菜又撤走,都没有吵醒她。 有人在外面敲门,小满伸伸懒腰唔了一声。 若是丫鬟,已经自己推门进来了,来的人是常随:“小满姑娘,少爷让我问你,是否跟他一同用晚饭?” 他昨晚才知道,原来东子不叫东子,叫小满,而且还是个姑娘!少爷开心就好,他什么都明白。他已经想好了,以后在院里就叫她姑娘,至于出了院——出了院再说吧。 “叫他别来烦我。我不吃东西也没事。”既然被常随知道了身份,小满也不跟他装了。 门外没有了动静。 书房里,常随如实回禀。怀久放下手中的书,愣了半晌,站起来往外走。走到门口,他又退了回来。 “你知道什么东西能逗女孩子开心吗?”他问常随。 常随顿了顿,想了想,“我记得东子,不,小满小姐爱看书。” “看书……”难道送几本书去?送书也不能表达歉意吧。 不知道歉管不管用,她不会一生气走了吧。怀久以为自己阻止了小满和别人离开,她为这件事生气,其实小满只是不爽他的态度而已。这是凡人与仙人的思维差别吗?不,这只是男女关注点不同而已。 小满在房中活动完筋骨,打算出去逛逛。之前因为是佣人的身份,不好离开这院子。现在知道没有监工在,她才不要守什么规矩呢。 第十二章 表妹表哥什么的 小满使了个隐身术,正要出门,想了想,又吹出一朵花瓣,留下一个分身来。 在陈府逛了一圈,小满觉得凡人的生活挺有意思的,此界没有灵气他们不用修炼,光是吃喝拉撒,就够他们忙活一天的。她有一种感觉,自己仿佛进入到某个话本子里去了,凡人来来往往,像是书页在她面前一张一张翻开,这样子近距离观看,比话本子生动多了。 走过一道道走廊,忽然,她竖起耳朵,好像听到了怀久的名字。往东厢房靠近,她听到一些说话声。 “可是人都出门了,总不能把人叫回去吧。”这是怀久他娘的声音。 “明年开春就是会试,以怀久的学识,就算不是会元也会是前几名,你现在把人叫来,不是耽误了他学习吗?”这应该是怀久他爹的声音了。 “真的不是我叫来的。”陈氏的声音很委屈,“婉儿比大郎大了快三岁,已经是大姑娘了,你也体谅下舅舅的心情,家里有这么个老姑娘,就算是有婚约的,也不能总不出阁吧。可以先不成婚,先让婉儿住进来吧,她可以先孝敬公婆,旁人也不能说什么。左右是从小指腹为婚的,聘书也下了,就差仪式而已。” 什么什么?婉儿是怀久的表姐吧。怀久的表姐要来了吗?原来和他有婚约的不是表妹而是表姐吗?小满再次感觉到了不同。现在到底是按照她的剧本再走还是没有呢?当她以为事情不按命理来时,仿佛有推手把事情推回来,说是按命理走的,又不全相似。她瘪瘪嘴巴,好奇心骚动起来。 “确定人已经出门了吗?”怀久的爹看来是被说动了。 小满还想再听一会,却感觉到分身有异。她只得回到房间,实体和分身重合。 睁开眼,一个带羽毛的东西扑了过来,她仔细一看,原来肩上挺停一只小鸟,白羽红翎,正歪着头看她。 小满第一个感觉是:句芒哥哥你不厚道!你走就走吧,还留什么后手! 一人一鸟对看半响,她才发现这就是一只凡鸟,身上没有任何灵气。难道是自己想错拉?小满拿手挠了挠鸟脖子,小鸟亲昵的蹭了上来。她身上有外溢的灵气,自然吸引动物。 小满想了想,明白了什么,带着小鸟出去,怀久在院子里等她,见她终于出门,两眼发亮,晃得小满都不好意思继续生气了。 “这是红头仙鹊。”怀久的目光落在她挠鸟的手指上,伸出一根手指想碰又不敢,仙鹊自己飞走,在空中转了一圈,自己钻进桌子上的鸟笼里——有灵性,又被训练的很乖,讨喜的宠物。 “本来想给你买一只八哥,但看到这鹊鸟的时候,莫名觉得亲切,便买了这仙鹊。” “谢谢!”小满其实很好哄的,别人对她一点好她都记得,看的出来怀久选这礼物是用心了。 “你不生气了?”是不是就不想走了?这话他没问出口。 “我什么时候生你气啦?”小满眨眨眼。 没生气你昨晚一声不吭就回房了,没生气你今天都不出现在我面前?怀久把心思都沉在肚子里面,柔声说道:“是我小人之心了。小满纯洁善良,不是小心眼的人。” 小满抬眼看他,见他眼中真情流露,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也太看的起她了吧! 怀久轻轻一笑,小满年纪还小,他有些心急了。念头刚起,他突然有一种“时曾相识”的感觉。莫非真的像小满说的,是前世的缘分。 怀久甩开脑子中的胡思乱想,把鸟笼递给她,声音低沉温柔:“跟我回主屋吧。” “还得帮你守夜吗?”小满接过鸟笼,不动地方。 监工都不在了,为什么她还要那么听话?她可不爱睡那矮榻。 “不用守夜。”他朝她无奈一笑,“一天没见到你了,过来聊会天。” 见她还在犹豫,转头吩咐常随去做宵夜。 “要上次的甜汤!”小满追加一句。 “什么都依你。”怀久笑眯眯的看着她向自己走来。 这段时间,两人相处渐渐平和,怀久的要求很简单,只要小满不走,他就满足了。小满虽然贪玩,但还算有责任心,说了陪他一世就真的会陪他一世。再说她现在对他的婚事充满好奇,不亲眼看着,总觉得会错过什么。 清凉的空气,吹走夏天的炎热,秋分时节,怀久的表姐终于到达陈府。这天上午,陈氏派人过来,说表姑娘到了,让怀久一起去迎接。 怀久打发走来人,坐在登子上看小满:“你这么着急去做什么?” “我跟你去接人啊!”小满早就想看看这个自己写的“女主角”,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你可知道我这表姐是什么人?”怀久一边起身,一边关上她背后打开的门。 小满疑惑的回头看他:“难道不是你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吗?” 怀久的心慢慢冷下来,她果然知道。妄自己这几天还想着怎么跟她解释,人家根本没当回事。 这朋友做的还真彻底! 他冷着脸开门出去,小满奇怪的看着他的背影跟了上去。 小满追着怀久来到门口,看到一个姑娘正从马车上下来。这姑娘鹅蛋脸柳叶眉,细长的单眼皮,身材高挑单薄,虽不艳丽,但却多情婉转。她的目光落到怀久这边,脸微微红,马上又移开目光。 小满看向怀久,见他脸上带着客气疏离的微笑,目光不在姑娘身上,而是在后面一位少年身上。 她顺着他的眼光看去,这少年应当是婉儿的弟弟——两人长相有八分相似。只是这柔弱的长相生在一个男子身上,平白多了一股味道,他顾盼回眸之间,竟然多了几分诱惑,男生女相,多妖媚。 众人一番寒暄,陈氏打算带人去屋里坐坐。怀久称自己得回书房学习,跟陈氏告辞,也不管客人是什么脸色,带着常随和小满就走了。 “表哥等等我,我有事情要问你!”几人还没走到小院,就见刚才的少年追了过来。 “郑熏不去陪我娘,来找我做什么?”怀久脸色难看的问道。 常随为小满介绍,郑熏少爷就是郑婉表姐的弟弟,和怀久同一年生,只小了几个月。正说着,人来到近前,怀久明显心情不好,但郑熏仿佛没看见,只笑眯眯的和他打招呼。 怀久直接领了他去书房,小满想要跟去,却被怀久支走了。 小满不甘心,抢了常随的工作,端着茶杯进了书房。送完茶也不走,就在门外候着,一副忠心为主的样子。 “找我什么事?”怀久问郑熏。 “也没什么大事。”郑熏放下茶杯,笑了笑,“就是想问问你打不打算娶我姐。”他倒是直接! 怀久满脸的不悦收敛了起来,冷声问道:“娶又如何,不娶又如何?” 这样回答本身就说明了问题,郑熏笑着打了个哈哈:“娶了,我以后叫你姐夫,不娶,以后还叫你表哥。” 气氛有些冷。 接下来两人默契的没有再提这个话题,聊了一会亲人近况,干瘪瘪流于表面的敷衍。很快,郑熏以车马劳顿为由离开了。 怀久亲自送他出门,回来就把小满叫了进来。 她看着怀久,他正满脸不悦的看着她。 看的小满莫名其妙。 她见他只看着她不说话,懒得琢磨他的意思,干脆自顾自的回想起刚才的事来。 想到他见到郑婉时怀久的样子——那姑娘身上应该没有他喜欢的颜色。而且他冷言冷语的打发走了来投石问路的小舅子,足以证明他没有对郑婉一见钟情。 这样不对啊,跟她写的情节合不上啊! 没有爱就没有恨,没有恨,按怀久的人品,就做不出宠妾灭妻的事来。小满轻轻叹了口气,这样也好,这本就不是冬焱帝君的命理。改了好,省得他魂启的时候不高兴,又把气发在她身上。 虽然觉得自己想的明白,但是心中还是带着不能看戏的遗憾——特别是自己的剧本不能正常演的时候! “你叹什么气?”怀久怒气冲冲的走到她面前,看她眼中似有遗憾,冷斥道,“见我把他送走了,你不乐意了?要不要现在放你追出去,盯着他看?” 小满半天才反映过来他说的什么,脸上通红,怒道:“你胡说什么啊!” 怀久见她脸红,以为被自己说中心事,气的想杀人。 以前他和郑熏一起出过门,知道郑熏比他更引人注目,他从不在乎,她们只看到他外表的光鲜,可他能看到郑熏骨子里的不堪——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颜色。只是他真没想到,小满也和别的女孩子一样,看着郑熏不转眼,还追到书房来了,就为了多看他几眼。 “郑熏虽然长的风流倜傥,但人品不端。”怀久强压下怒气,坐到她的旁边,直视她的眼睛,“你非常人,难道你看不出他曾害过多少良家女子吗?” “哦?”小满眨巴眨巴眼睛,歪着头看他,“我看不出来啊。” 怀久的心沉了沉:“就算你看不出来,你也应该知道,容貌不过一层皮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例子多的是。像你这样的修仙之人,更是应该明白……” “原来你觉得我是修仙之人啊!”小满忽的笑了,明眸灵动狡黠,全不似刚才的局促。 怀久愣住,脑袋反映慢了半拍,他说什么了吗? “以前你当我是山林精怪,现在你当我是修仙之人。”她笑着看他,“你怎么不直接问问我是什么,干嘛自己瞎琢磨呢?是不是偷看我修炼啦?” 说到这个话题,怀久慢慢冷静下来,不是他不好奇,不是他不问,而是他总有一种感觉,只要问了她的来历,两人就会结束,好似终场来临,交代完之后就是别离。 再看看她打趣他的样子,应该没有被郑熏迷住,自己瞎想了。他故作严肃的说道:“你别岔开话题,总之郑熏不是好人,你记住就是了。” 小满只拿笑眼看他,看得他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 第十三章 相亲大会 怀久自从在花园里偶遇过郑婉一次之后,便关起门来念书。他这小院因为一些历史原因,来的人很少,所以形成了一个规矩,主人不请,一般人不能随便造访。郑婉进不来,但不妨碍陈氏请他出去。怀久和母亲的关系刚刚缓和,不想驳了母亲的心意。 这天陈氏请怀久一同用饭,他破天荒的带小满去了,其实他想表现出和郑婉不熟的样子给某人看,可惜某人没懂他的意思。 小满发现郑熏不在,心想怀久这心眼够小的,非得等人家不在才带她出来。有什么好防的啊,她见的男神多了去了,郑熏相貌再出色,能比过仙神界的众神仙吗?怀久应该不知道,自己本身就是仙神界数一数二的美男神。 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东焱帝君的真身时,妥妥的被他的金发晃失了神。还有那双幽冷的绿眼睛,只有在他笑的时候才发出淡淡的浅辉。 虽然这帝君脾气不好,但相貌真真是一流。她边想着边拿眼睛去瞄怀久,他这样子,也就继承了冬焱帝君的两成美貌而已。 怀久早发现小满在看他了,但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难道他看出他的小心思了?在心中摇摇头,他才不信她能察觉到呢。虽说不信,却又抱着点希望,他心思动摇,只顾红着脸低头扒饭,竟没注意到是谁给他夹的菜。 郑婉发现未婚夫第一次吃了自己给他夹的菜,眉开眼笑,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鼓舞般,提起勇气说道:“我听说泰州和我家乡一样流行斗秋茶,不知大郎,不,表弟,是不是也会参加……”被怀久冷冷的瞪了一眼,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求救似的看向了姑妈。 陈氏发现了自己儿子对郑婉冷淡,但她的记忆中,怀久对谁都这么冷淡,她不知该如何助攻。皱着眉头看了怀久一眼,觉得无话可说。 一个声音传来,及时为郑婉解围:“姐姐你说错啦!泰州这边的诗会不叫斗秋茶,叫斗秋草。”郑熏摇着折扇从外面走来。 他向陈氏点头问好,说自己回来晚了,陈氏满面笑容回应。 “表哥是泰州魁首,自然会受到邀请。”他在姐姐身边坐下,接着刚才的话题,“就是不知道表哥能不能带小弟我去玩玩。”见怀久要说话,他急忙说道,“虽然我的学识比不上表哥,但也不算下乘,保证不会给陈府丢脸!” 最后这句他冲着姑妈说的,陈氏笑着回道:“不会,不会。他哪是魁首,不过得了一个解元,你们就这么捧他。熏儿你的学识得了我弟弟的真传,我心中有数。就是婉儿的文采也不差呢。”她看着郑婉微笑,这儿媳怎么看怎么满意。 “我一向不参加……”怀久已经放下了筷子,冷冷的发话。 “大郎。”陈氏没让他把话说完,而是带着柔和的目光看着他,“你表姐表弟难得来一次,你就多陪陪他们吧。” 郑熏眯着眼,看着怀久脸色慢慢变黑,最后还不得不点头答应,心中一阵暗爽。 看表哥不爽他就来劲,他更加使劲的聊起了老家的秋会,时不时还求证一下这边的秋会是不是有什么不同,表哥不理他不碍事,自有人理他。除了陈氏,旁边的小厮时不时还能回答几句。饭桌上气氛活跃,怀久却无法融入,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我看他不想带我们去秋会。”郑婉望着那个背影,小声和郑熏抱怨。 “放心,他会带我们去的。”郑熏抬头应付了姑妈一句,又接着小声对姐姐说,“就算他不带我们去,也会有别人带我们去。你别担心了。” 得了弟弟的保证,郑婉安下心来。在陈府她没机会和怀久相处,在外面她还不能和他相处吗?只要让他两多接触,两人的关系自然能亲近起来。怀久身边一直没有丫鬟伺候,她不信自己诱惑不了他。 她真的有些焦急了,怀久看起来并不喜欢她,陈家对婚事也不上心,但她年级已经大了,再拖不得了。 陈家这样拖着,莫不是有别的打算?父亲让弟弟陪她来,也是来给她助力,但是弟弟不能常住,要是在他走之前她还没有和怀久正式订婚,那她只得寄人篱下,独自支撑了。 以前以为怀久不近女色是在等她,还暗自窃喜过。见了面才知道这人就是一木鱼,他是不近女色,但他也不近她啊! 想她有才有貌却走不进他的心,她的气就不顺。其实要不要他的心无所谓,她只要嫁给怀久为妻做正室便好,如果真的诱惑不了他,那便使用些别的手段…… 第二天,常随给怀久带来一个消息,据说今年的秋会要在陈府的后山举行。 怀久正陪小满逗鸟,闻言脚步微滞,随后他冷笑一声:“我倒是小看他了,这主意倒是一箭三雕。” “你觉得是郑熏出的主意?”小满抬头问。 “不是他吗?”怀久反问。 小满不说话,他当她默认。 如果小满没有偷听到一些事,她也会跟怀久一样想,但事实不全如此。郑熏来这儿不久就结识了很多朋友,就算怀久不带他们姐弟去秋会,他也能想办法混进去。当然他最先要做的还是让陈氏来劝说怀久出席。 像这种承办秋会的大手笔,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这其实是陈氏的主意。她又要给小两口相处的时间又要把娘家人风光的介绍出去,只要跟丈夫说怀久想参加秋会,事情自然就成了。 小满没有说破,怀久有心和母亲和睦相处,她不愿多事。其实这样挺好的,她也不用央求怀久带她去秋会玩了,陈家举办的,陈家人自然都得参加。 半月后,陈府举办了今年的斗秋草集会。 泰州这里高官不多,勋贵却不少,多是有些原因退隐在这里,陈家高祖把住址选在这里,也是有考量的。过街弄堂里藏的都是些大家族,今日集会,马车排了一条街。 陈府大门前,陈家大爷二爷带着各自的妻子在接客。本来这是年轻人的集会用不着他们出面,但今年不同于以往,因为怀久第一次参加这种集会,平西侯放出话来,要携子前往,让年轻人多交流。 为了配合这位泰州最大的官,大家族都声称要携子参加。 各府夫人也不闲着,全泰州的好男儿都汇聚一堂了,这么好的相亲机会怎么能放过,个个都要携女参加。 好好的诗会愣是搞成了鹊桥会,小满偷着乐了好几回,就等着看戏了。怀久憋在院子里不出去,她也不着急,反正他是非参加不可的,就等人来催吧。 太阳还没爬高,陈家二爷已经派人来催了三回了——大有你再不出来老子就要亲自来撵人的架势。怀久这才带着小满和常随去了前院,被他爹急吼吼带去介绍给了平西侯。 怀久发现,那天在湖边遇到的青衣少年,原来是平西侯的幼子,难怪那么飞扬跋扈。就是不知道那天的紫衣少年是谁家孩子,放眼望去,一堆一堆都是妒忌的色彩,已经分不清了。 后花园,是女宾休息的地方,整个花园里环肥燕瘦,人比花娇。陈氏大力介绍着侄女,说她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这侄女是她当亲闺女来养的。 有心的人读出了点意思,默默的歇了打她家大朗的主意。就算这样,也有那不气馁不放弃的,巴巴的向陈夫人推荐自己女儿。急的郑婉肝痛,她怎么就不知道,那木鱼一样的人,怎么就这么抢手呢。 郑婉寻了个理由,叫来家弟,两人见面的地点,离后花园不远。果然有很多小姐频频往这边张望——她的弟弟总是能吸引女人的目光,但事关婚姻大事,她不觉得这一会自己能少多少情敌。 两人支开仆从,站在一棵大树下小声说话。 “我准备好了,决定那么做了。”郑婉看着弟弟,坚定的说。 郑熏轻拍下身上的落叶,呼出一口气:“既然你做了决定,我自当配合你。” 来之前父亲就让他见机行事,家姐无论如何是不能被退回去的。 “宴会之后我会去西厢房的偏房,记住是右偏房。”郑婉拿手缴着手帕。 看着她没自信的样子,郑熏有些不高兴,:“你在家时总说自己才貌双绝,只是苦于身份低微,无缘结识达官贵人,能肖想的身世最好的便是表哥。”他虽然答应了要帮她,但还是忍不住刺激她几句,“今天陈家来的贵人就不少,你明明有更多的机会。” 郑婉垂眸,她懂弟弟的意思,倘若今天不是在陈府而是在老家,她自会好好表现,引起他人注意,但今天得见了这么多小姐夫人,才知道自己以前是坐井观天。 “不论现在的身份,以你的眼光,谁家儿郎拥有更好的前程?”郑婉微笑着反问弟弟。 郑熏抖抖眉,没有回答。 陈府虽然无人在朝,但祖上老宰相的关系网还在,怀久本身学识不浅,又有陈家全力扶持……她不傻,这么多家族的女子盯着怀久,瞄准的都是正妻的位置。她是比她们身份低微,但她有姑妈帮助又有儿时婚约,她可不要做妾,无论如何她都要争上一争。 至于怎么争,自然是得给自己造势。现在的怀久表现出对她不感兴趣甚至是讨厌的情绪,这就造成连姑妈都不能提婚约的局面。 她要扭转这势头,只能从当事人下手。 他不是不近女色吗,那她便让他近女色,他不是不爱看她吗,那便让他不得不看她……然后再让她收买的仆人传出他两的绯闻,让他无言反驳,形势自然扭转。 郑婉微笑看着弟弟,叮嘱他依计行事。 第十四章 怀久的姻缘怎么办呢 “人多让你不舒服了吗?”怀久见坐他身后的小满一直闭眼不说话,试探的问了一句。 听到有人跟她说话,小满眨眨眼,收回外放的神识。在这里法术用起来很吃力,她稳了稳心神,随后笑眯眯的回答:“我喜欢人多,这样才有戏可看!” 她消化着从院子里满天星那得来的信息:宴会后西厢房是么。西厢房有好几个,按郑婉住的位置,梅香居的可能性比较大,按郑熏住的位置,桃然居也有可能。是哪一个呢? 不管哪个,先静观其变,只要守着怀久,就有戏可看。想想就好笑。 怀久见她冲他傻笑,笑得他心中忐忑。还不如让她闭着眼休息呢,他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勉强分了一些心思在诗会上。 这届诗会因为有各家老子参加,学生们有些放不开,而各位夫人又着急正事,所以男士们的斗诗会结束的很早。怀久毫无疑问夺了冠。 离宴会开始还有很长时间,青年们被赶到了后花园等候。 这里的气氛比前厅活跃多了,男女分两边坐着,或笑或闹,陈氏主持了几个游戏,郑婉不负众望夺人眼目。 她每次表现出众,都拿眼羞涩的去瞄怀久,可他不是自酌就是和仆从说话,眼中哪有她的影子? 郑婉低垂眼帘,用团扇遮掩半脸,扇后她银牙紧咬。右边传来一阵欢呼,她抬眼望去,原来是李家小姐夺了解花语的第一名,对方也正看向她。光顾着怀久,倒是忘了情敌,两个女人的眼光在空中交汇,仿佛能听到啪啪直响的电火花。 这一对视,让她错过了,怀久看过来的目光。他倒不是看人,而是好奇女子间也能看到这么浓郁的对抗色彩。 不只是怀久,泰州的众才子也发现,原来小姐们认真玩起游戏来,就没男子什么事了。 陈氏见侄女略占下风,临时又加了一道行酒令,主题不似往年颂花,而是咏茶。题目新颖,引得各位才子佳人跃跃欲试。 咏茶是郑婉强项,只见她笑眯眯的频频冒出佳句,不只压那李小姐一头,更是超越各位男士挑战怀久。 最后怀久胡凑一句“秋风送来钟情句,不辨茶色却辨香”结束游戏,郑婉臣服低头掩笑。陈氏终于看到小两口的互动,满意的点点头。 游戏结束,怀久请辞,却在半道被郑熏拦住。两个美男站一起,引得众佳人频频侧目。 “表哥,这里说话不方便,不如去弟弟的小院坐坐,叙叙旧?”郑熏笑的真诚,“你看我来这么久,都没找表哥好好聊过。” 怀久答道:“我以为你们抵达的第一天,我们就聊清楚了。” 郑熏低头微微一笑,不再看着怀久,而是望向他身后:“我看你的童子兴致勃勃,不知能不能邀你的童子一同去,我那还有些从家乡带来的小玩意……” 怀久转头看去,果然看到小满眼中冒着星星,一副我要去我要去的表情。 小满当然想去了,这架势看来,郑婉说的“西厢房”应该就在桃然居了。她不只要去看戏,还要争取占个前排。 怀久气的牙紧,想拽着她的手马上离开,但这郑熏明显是不会轻易放过小满。 怀久握紧的拳头,慢慢放开。只见他抬手轻轻抚上小满的额头,叹气道:“我看这孩子果然是发烧了,温度挺高。” 发烧?谁发烧了?不看小满诧异的表情,他收回手对着常随说道:“带他回去吧,如果严重了,就叫个郎中。” 说完便跟着郑熏走了。 哎,哎!小满眼看着自己的前排飞了! 谁发烧啊,谁见过神仙发烧啊! 回到怀久的小院,小满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他不是说她发烧了吗,那她就好好“休息”吧。不让她去是吧,她还非去不可了。 掐了个隐身咒,小满就出去了,急匆匆来到桃然居,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难道好戏已经演过了?小满不高兴了。嘟着嘴巴往前西厢房赶,突然手被人拽住,拉了回来。 竟然是怀久。 “咦?你怎么在外面?”小满说出口才发现不妥。 闻言怀久的脸都黑了:“我该在哪?难道应该在里面?” 他身边两个小斯看不见小满,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大胆的上前问到:“公子,可是在对小的说话?” 怀久深吸一口气,也不说话,拉着小满就往回走,两个小斯你看我我看你,不明所以。 怀久带着小满回到他的书房,才放手。挥退众人,他要和这丫头好好算算账。 深吸一口气,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你为什么要去桃然局?你为什么觉得我不该在外面?”忍着心痛问出自己最不想问的问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 “没有啊!我只是无意听见他姐弟两人提到西厢房,所以想去看看西厢房会发生些什么。”小满假话掺着真话说,“你得先告诉我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吧。”没看到好戏,她才失落呢。 看着她无辜的表情,怀久的愤怒稍有平息,盯着小满看了半天,看的她心中发毛。以为他什么都不会说时,他开口道:“平西侯的幼子误入郑婉休息的厢房,还没来得及离开时,被一些闲逛的小姐撞见了。你来的时候,我们正在等大人来处理这件事。” “只是误入?他们难道没发生点什么吗?”她问。 他眉头一跳,迅速回想自己找来的话本子,好像没有什么离经叛道的情节。 你想他们发生点什么呢?这句话他不敢问。 这时小满眼神愣愣的望着前方,相处久了,怀久明白,她又走神了。 小满心中没来由的烦躁,这回不是因为错过好戏,而是因为事情的发生越来越偏离她的设计! 这平西侯的幼子应该就是郑婉命中注定的出轨对象了,只是他们暴露的这么早,以后她能嫁给怀久吗?宠妾灭妻的戏码还能发生吗……一个个的,怎么都不照剧本来啊!这任务是越做越难了! “烦人!”小满撅起嘴,不满的嚷嚷。 怀久诧异,她想了这么久,就冒出这么一句话来,真好奇她的小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小满不高兴,怀久不敢多问,两人都选择沉默。 第二天有消息传来,郑婉和平西侯的幼子要定亲了。据说是平西侯夫人在诗会上看中了郑婉,特意早早下手,媒人第二天就上门来提亲了。 昨天来诗会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家心照不宣,至少人家平西候家,态度是拿出来了,面子给足了,就看陈家怎么接了。 至于郑婉是怀久未婚妻的事,本就只有几个老人知道,她来时陈家态度不明,只对外说是舅妈想念,姐弟两特来敬孝。陈家自然没有拦着她嫁人的道理。 郑婉孝敬舅妈在先,得良缘在后,一时传出来都是佳话。 接下来几天,小满关在房里不出来,怀久自思那天对她态度不好,后来想起他还牵了她的手,更是羞愧,也不去找她。 她不出来,他正好冷静几天。 小满在房中真没闲着,她自学了先天四十九卦,翻来覆去的算冬焱帝君这一世的命数。她恨自己把他短命的劫数用在了他的第四世,怎么就不用在第二世,不对,每生每世呢? 这蓍草也不听话,每次算出来的结果她都看不懂! 这世的命理她是真~看不透了,她认了,扔了蓍草,又开始躺尸。 她生气倒不是因为怀久对她如何,而是她发现自己写的命理被改的乱七八糟,有点自暴自弃,比师傅批评她的作业低劣更难受。 事实证明,就是她写剧本的能力不行,认清了这个现实让她沮丧又委屈。 看到命理不按她的剧本走了,她进一步推断,冬焱是知道她写的命理不会灵,所以他是故意逼着她看自己的剧本演砸,这是他的报复吧。 小满消沉了好几天,最终还是接受了现实。能力不行就不行吧,她小满拿的起放的下,不行就继续回去修炼。 反正没有监工,她琢磨着找个时间开溜。至于怀久不许她离开的命令,全没放在心上。 在她的想法得逞前,有人打断了她的计划。 来人是孟管事,依然是要带着小满去见怀久的亲娘。 一路行来,孟管事忍不住问到:“我听闻公子最近茶饭不思,他有没有跟你提过原因?” 他有茶饭不思吗?她哪里知道啊! “公子最近的饮食确实少于以往。”小满眼都不眨,立即回答,“原因却是不知。” 孟管事点点头,这个书童虽然不太懂规律,但对公子还是很上心的。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点一下他:“老爷和夫人以前曾戏言要把表小姐和大公子作对,公子和小姐虽彼此无意,但总会是有自小玩耍的情意在的。” 小满挠头,大叔你在说什么?她怎么就没抓住重点呢? 孟管事看他还是愣头愣脑的,只好再提了一句:“表小姐最近结了良缘,你们都知道了吧。” “嗯,是听说过。” 何止听说,她还为这件事消沉了好几天。她的剧本啊!改的啊! “这是喜事,公子的舅公一家马上就要到了,免不得要公子出来应酬。不过公子要赶考,学业要紧,你们做下人的,要保持院内安静,懂了吧。” 小满这回真听懂了,这孟管事说话还真绕。原来他以为怀久因为郑婉和别人结亲,暗自伤怀,茶不思饭不想,所以提醒小满不要在怀久面前提这件事。特别是人家全家都来庆贺的时候,别人越热闹,公子不得越伤心吗? 他有那么喜欢郑婉吗?小满纳闷,难道我把他第一世的痴情和第二世的绝义写混了?又怀疑起自己能力来,小满耷拉下脑袋。 在孟管事眼中,这孩子沮丧的样子,就是与主人心心相印啊,这是尽忠竭力的好苗子啊。 两人鸡对鸭讲和谐的聊了一路,直到来到夫人所在的偏厅。 这次只见到夫人没见到小少爷,夫人照例问了些怀久的衣食学习情况,然后就挥退了众人,只留小满问话。 “我听说那天诗会,你回去的比较早。”夫人瞟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为什么呢?” 小满想起来了,怀久说她发烧来的:“我发烧啦!所以回去就睡啦!” 夫人盯着他,厉声道:“是回去睡了?还是被怀久派去桃然居办事了?” 小满脑子停了一秒,随后暗暗给她鼓掌。 人才啊! 就她这一句提示,小满立马脑补出一场宅斗大戏,弥补了之前没看到好戏的遗憾。 夫人见他不回话,又要发难,不料外间进来一人,竟是怀久的父亲——小满自然是认得。 “你又在发什么神经?你侄女的姻缘还不够好吗?你竟然怀疑自己儿子?”来人皱着眉头大喊。 “不是怀久做的,难道是你……” 想搬个凳子坐下来看戏的小满被孟管事偷偷带了出来。她一边听孟管事说他怎么觉得事情不妙怎么去请老爷,结果发现老爷已经赶来了;一边“分神”去听这对老夫妻掐架,什么失真什么门第不高什么人品有问题什么不是良人…… 果然看戏就是愉快,被这一家子这么一闹,小满几天来沮丧的心情竟好了大半,再见到怀久时,忍不住挂上一副笑脸。 怀久见小满心情好了,如释重负。只是小满看他的眼神中,怎么带着一丝同情? 小满暂时歇了开溜的心思,决定留下来看戏,不知道等这郑婉的父母来了,又会有什么好戏。 第十五章 生病 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郑家姐弟用自己的勤劳,填补着小满日常的无聊。他们尽情折腾着陈家的安宁,再没来打扰过怀久。 怀久的小院是这个家里唯一安静的去处,所以小满得以吃着瓜子喝着茶,悠哉“分神”去看戏。 就在小满等着这姐弟两的父母赶来,把这场宅斗大戏推向高潮时,怀久却被他父亲早早的赶出家门——后年春闱,这才堪堪过了秋天。 怀久在陈府住着,碍了某些人的眼吧。作为名义上的书童,小满只能随行。 其路漫漫、交通不便,因着陈家要重启以前的关系网,怀久奉命带了不少“好物”。家仆和保镖一大群,哪里有赶考的样子。 “我以为你爱待在家里,所以很少带你出去。”怀久满怀歉意看着小满,“你更适合出门游玩。” 此时他们正坐船过江,因为随行人员太多,便包了一整条大船。 原本要陪护怀久的孟管事,因最近事多无暇分身,所以换成了一个姓红的管事。常随升了职,和红管事一同主事。红管事不负责少爷身边事,常随多贴心啊,把少爷和小姐的房间安排到了一起。 小满把一整盘鱼吃完,才停下筷子来搭理怀久:“我是喜欢在外面跑,但也喜欢住你家。” 你家多热闹啊,天天能看戏。 “哦?”怀久初闻这话时,耳根一热,再细思起来,却皱起眉头,他问:“为什么喜欢我老家?” “有戏看啊!”小满又拿起筷子,扒拉盘里的青菜,随口叨叨,“以前我只知写,不只为何写,只知乐不只为何乐。直到看到这人性百态,才明白其中的道理。人的一生,短暂易逝,喜怒哀乐,酸甜苦辣,相依相随,确实如万花筒一般,转眼就有精彩。人的一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描述的清的。” “所以?” “所以在观者看来,才有意思啊。” 怀久挑眉,他实在不知小满为何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想问她,是不是在她眼中,他也只是一场戏。却见小满不想再聊,她催着常随再上一盘糖醋鱼。 小满本来就想出门游玩,现在有人带她出来,还陪吃陪睡陪聊,除了行程慢点,她没什么不满。不管是水路还是陆路,每到一处,她都兴致勃勃的游玩并搜刮一番。别人要问为什么买这么多小玩意,自然是怀久背锅。 她这段日子过的惬意,也不着急离开了,就这么玩几年也是妥的。但是天不遂人愿,她一个上仙,竟然“生病”了。 他们一行来到都城,怀久忙着租房安家,几天都空带小满出去。小满自己也懒洋洋的不想出门,在家挺尸。 小满的“病发”忽然到来。 这天天色阴郁,乌云沉沉的压在天边,滚滚翻卷的像要吃人。原本小满终于提起精神,想出去转转。在她看来,烟雨中的都市,说不定别有一番风味。 待她打开房门,“嘭”的一声,风又把门关上了。她提起气来,正要掐一个诀,却惊讶的发现,自己体内的灵气近乎枯竭。心中一惊,勉强加强了一下外貌的伪装,她便灵力不支的倒了。 …… “公子,药熬好了。” “放一边,出去。”怀久目不斜视,两眼凝视着床上的人儿。 这个情况让他束手无策,他不知道她怎么了,也不知道该不该给她喝人类的药。旁人看来着小伙只是睡着不醒,呼吸平稳情况倒不凶险。 只是他这睡不醒也是个问题。 天上的乌云密密麻麻的压了半个月,小满也睡了半个月。从发现她晕倒的那一刻起,怀久便不敢留她一个人,他心中惶惶,无人言说。 今天终于让郎中来看过,但是郎中只是说着气虚体弱的废话,怀久知道他们只可看到表象——一个安静睡着的小伙子,呼吸平和——只有他才能看清真实的她,她周身的荧光慢慢的变浅,有时勉强变强,又再次减弱。 “小满,小满。”怀久低低的唤她,“你怎么了?你醒来吧。小满。” 他握住她的手,低声呼唤。 是谁在叫她呢,她懒洋洋的爬在树枝上,随手抓着开满植头的花朵往嘴里送。这花瓣真好吃啊,比那什么什么都好吃……咦?那什么什么是什么呢? 小满!小满!呼唤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她歪歪头,又摇摇头,继续抓着花瓣往嘴巴里送。 待她终于满足,打了个饱嗝,才歪着脑袋问到:“谁?谁在唤我?” 周围景色立即变换,她从梦中醒来,慢慢睁开眼,看清眼前那张憔悴焦急的脸。 “怀久?”她虚弱的唤了一声,想抬手,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 他的眼神交杂着焦虑和痛苦,接着是如释重负的喜悦。 怀久扶着她做起来,她自己挺直了背,似乎比刚醒那会好了些。 “你的身体怎么了?” “我身体无大碍。”她呼出一口浊气,“就是灵力匮乏了些。” “那怎么办?”他不是很懂,但是听得出大概的意思。 小满想了想回答:“找个灵气充沛的地方修炼一段时间应该能缓解吧。” 她脑子清醒了些,心中猜疑,该不会是自己在此界胡乱使用灵力,被这个时空反噬了吧。没有被攻击的感觉,那么是灵力枯竭。 身体强烈的想要灵力填满,然无物可填,只是这状况这么吓人,她以前可没遇到过…… 她胡思乱想着,半天才发现,周围一片安静,抬眼去看怀久,没想到他竟然也陷入了沉思。 感觉到小满的目光,他勉强回过神来,轻声道:“你休息一下,明天我还来看你。”说完便起身,脚下有些踉跄。他稳住脚步,推门出去了。 小满没有力气猜测他的心思,席地而坐,调动周身灵力运转。一个周天过后,她感觉好了些。 想来从她随母亲升上仙神界后,再没有这么努力修炼过了。仙神界里,灵力浓郁的凝成水雾,呼吸吐纳间,不断提升,哪里还用修炼。 小满甩甩沉重的胳膊,这般没有补充只是消耗,浑身难受,心里有些委屈,她想妈妈了。虽然她小小年纪就成了上仙,但她身而为仙,并没有经历过断情绝欲的蜕变,其实骨子里,她和凡间的小孩无疑。无助时,想妈妈,妈妈不在身边,就更无助了。 小满抬袖,擦擦眼泪,她强压住心中思念,继续运转灵力修炼。 门口有人悄悄关门退了出去,一天过去了,怀久只想看看她还在不在,没想到看到了她掉眼泪。 在小满和他相遇的所有日子里,她笑过,闹过,她眯着眼说谎,她嘟着嘴生气……可她有哭过吗? 怀久心头一紧,喘不过气来。他抬头望天,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她身体如此难受,他又何苦纠缠。 小满不知道自己修炼了几天,直到感觉自己好的差不多了,她才出门。 找到怀久,他在书桌后,拿着笔不停写字。 “那个……”小满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打定主意要告假几天,就算回不去仙神界,也要找个地方补补灵气。 至于是什么地方,神仙的梦都是有预兆的,她知道应该去哪个地方找那些好吃的花瓣。 “你饿了吧,桌上的饭菜先吃了吧。”怀久没有抬头,“我马上就好。” 小满嗯了一声,拿起筷子吃饭,怀久终于忙完了,也跟她一起吃饭。两人都没说话,直到常随上了茶,小满才发现这天竟然黑了,时间过得有这么快吗? 怀久笑着告诉他,最近一个月来,这乌云不曾散去,时浓时薄,天亮的日子特别短,也因为天气原因,他没有出门走动。不是他偷懒不出门办事,而是大家都不出门,只干等老天爷这场雨下下来。 两人喝茶聊天,就像回到了从前,在怀久的老家一样。 小满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一种刻意的气氛。怀久那么聪明,应该知道她是来辞行的。想了想,要不等他睡了,她再留书出走吧,总觉得当着他的面,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来意。 “你什么时候离开?”怀久放下茶杯,突然问出一句。 “等你睡着……”小满下意识回答,虽然她及时收口,还是晚了。 “不打算对醒着的我道别吗?”怀久看着她,只是看着她,深深地看她。 “那个……”她有点受不了现在的气氛,她只是来告假,又不是不回来了,怎么他搞得跟诀别似的,“我想请个假,我去去就回,就一段时间,不会太久。你也看到我现在灵力匮乏,我去补充补充灵力。等我身体好了就回来。”她急忙解释。 他当然知道她的身体出问题了,若不是因为她的身体出问题,他才不放她走呢! 她是不会懂的,她从他们相遇之日时,就没有变过,不管是她的容貌还是她的想法,她在他的眼中不曾有任何改变,她一直那么纯净一直那么小巧。他讨厌自己这双眼,为什么要看的那么清楚那么明白。他看到自己长高,看到常随变老。看到每个人每天都在变化,只有小满,她停留在他们的初见,每天都是初见。 他见过小满修炼,他隐约能感觉到,她的时间不等于他的时候。他的一生,可能只是她的一瞬间。每次想到这,都让他不安。 她说她要离开一会,这一段时间,又是多久? “罢了。”他不是早就收拾好心情了吗。 她说会回来,他就等她回来。 顿了顿,他眸色转淡,沉声问:“你要去什么地方修炼?用我送你去吗?” “不用。”小满想了想,“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预兆已然出现,我只要外放灵力就能感觉到有这样一个地点。所以我要先出门走一走,感觉会带我到我想去的地方。” 小满是笑着说这话的,听她说完,怀久也笑了。他推开门,陪着小满往门外走去。 越走,小满的身形越淡。 这就要走了吗? “小满。”他终于忍不住叫住她,“在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吗?” 她回过头来,身形很淡,如同与他身处不同空间,说出的话却像在他耳边:“当然。下次见你时可得健康点,别再这么瘦啦!”说完,她的身影消失不见。 她走了,真的走了。 风吹竹林,萧萧生寒,怀久久久矗立在院中,一身湿露。 老天不愿他忧思太多,几个响雷,惹得他抬头望天。噼噼啪啪,闷了一月的雨,终于落了下来,打湿了他的衣裳,也打湿了他的面庞。 番外一 谁想嫁给谁? 这是小满来到陈府后不久发生的事。 因为和父母有嫌隙,也因为自己身体的特殊原因,怀久早早的独门独院住着,这院里的家仆,都是从他小时候便跟随着他的老人。虽然不常见,但他对自己院子里的人,都是了解的。他不是严厉的主子,但性格中天生的冷淡,让大家不敢亲近他,平时只有常随近身使唤。 这天出奇,厨房的舒大娘破天荒的求见少爷,找到了常随这里。这舒大娘一家都在厨房当差,除了问问常随少爷的胃口怎么变差了,一般是不会找他的。 “你有什么事呢?”常随想帮她转达来意,但大娘扭扭捏捏的不同意,磨叽了半天。 常随多尽责啊,你不说是吧,那他也不通传。 舒大娘这才把憋了好几天的想法说出来,原来她想嫁女儿啦! 她女儿今年十四,正是议亲的好时候,常随记得她很宝贝自己女儿,一直挑三拣四,不肯搭理任何上门的媒人,现在难道是看中哪个小伙了? 舒大娘红扑扑的圆脸上,绿豆一样的小眼睛眨啊眨,她笑眯眯的对怀久点头:“就是那个天天来厨房找我的小伙。”这话让常随一惊,这小伙眼光好毒辣,看上了舒大娘!还好她继续补充:“我可看出来啦,他哪是来找我啊,分明是看上我家的闺女啦!” 提起自己的闺女,她就没完。只听她喋喋不休夸闺女俏贤惠能干,还有特别指出,闺女得了她的真传,做菜是真香。最后她说明来意:“小伙子本人应该是没问题啦,只是有一点我得先确认。” 她压低声音:“我听说他是陈嬷嬷的侄孙,陈嬷嬷可是老太爷身边的人,我不敢自己去结识,就想让少爷帮我问问,嬷嬷对这孩子有没有别的安排?” 陈嬷嬷的侄孙?“你说的可是新来的书童?”常随总算是抓住重点,忍不住确认,虽然他早已经听出来了。 得到肯定得回答,他急忙去禀告公子。这时候的常随,还不知道小满是女子,但他看得出来公子对这个孩子的重视。公子那样宠他,关切他,一天不见都不行,他要是娶妻了,公子怎么办? 呸呸,想什么呢。 “你说谁看上了舒大娘的女儿?”怀久以为自己听错了。 得到常随的回答,他双眼一眯,沉声问到:“他现在在哪?” 常随知道公子问谁,他回想了一下,老实回答:“按往常来说,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厨房。” 怀久开门就走,常随急忙跟了上去。在外面磨蹭着没有离开的舒大娘,见他两人出来,急忙想上去搭话,结果被公子的气势吓得退到了最后面。 三人一前一中一后,往厨房行去,还没到地方,远远的,公子就停下脚步。 眼前那屋檐下坐着一对童男童女,女孩子拿着簸箕挑着豌豆,旁边的男孩跟她说了什么,女孩子红着脸点点头,男孩子两眼放光,忍不住擦擦口水。 这情景,在怀久看来,特刺眼。在最后跟来的舒大娘眼中却不同——这就是情窦初开,郎情妾意啊!她忍不住感叹:“多般配的一对啊!” 怀久狠狠瞪她一眼,转身挥袖离开。舒大娘还没见过这么凶的公子,她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寻思了一会,她怀疑陈嬷嬷是不是对公子说过什么。 她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于是走过去把女儿拉了起来,直接关到屋里。全不理会女儿的询问和小满诧异的目光。 得了舒大娘的白眼,小满不敢在厨房继续待着了。 她闷闷不乐的往回走,还没到自己的房间,就碰到了堵在路口的怀久。 见到垂头丧气的小满,怀久先是一愣,立刻转过身和她并肩行走。 “你刚才不还很开心吗?这是怎么了?”他问道。 “今晚没有豌豆吃了……”小满怏怏地说,不对,她问道,“你刚才见过我?” “只是随口问问。”怀久含糊转移话题,他试探问:“你总去厨房,难道就为了知道晚上吃什么?” 小满拿斜眼看他:“我是去问晚饭吗?我那是关心你的饮食。今天舒大娘不在,我就问了问小姐姐,结果舒大娘回来,二话不说,把豌豆砸了!”小满想起那一地豌豆,满心痛惜。 怀久站在原地不走了,长长的舒了口气,之前他怎么会有那些奇怪的念头呢? 他怎么会觉得小满要娶妻呢?她要娶,也该娶他啊! 怀久一愣,脸颊到脖子都红了,他刚才在想什么啊!小满是修仙之人怎么会娶凡人……不对,他都在想什么啊! 小满见他不动弹,歪着脑袋抬头看他。怀久噗嗤笑了出来,小满不明所以,跟着傻乐。 常随跟在后面,他刚才陪着公子等待,陪着公子在路口徘徊,现在看到两位——年龄相仿的少年——笑逐颜开,惺惺相惜,他忍不住想说:多般配的一对啊! 几天后,舒大娘的闺女被指婚给了马房的一个养马的小伙,舒大娘惊恐,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才害了女儿姻缘——她的闺女这么棒,怎么能嫁马夫呢? 闺女见她又要找事,如实相告,原来她和小伙早已情投意合,只是大娘看不上人家,从没往他身上提过,所以她才一直不敢说。厨房里几个人帮腔,都说两人般配,而且主人有心成全,还挑什么呢? 婚期定的很近,两周就得完婚。事已至此,舒大娘仿佛想通了,她不想通也得想通,她总不能即扭转自己闺女的心意,又同时改变主人的决定吧。只是那马夫怎么比得上陈嬷嬷的侄孙啊,她也就只能在心中惦念那乘龙快婿了。 直到闺女结婚当天,舒大娘见到主人赏赐的丰厚礼金,心中才真正把陈嬷嬷的侄孙放下。 远处观望的怀久轻轻点头,终于没人惦记他的小满了,舒大娘那点小执着,总算是放下了。 “我们不过去吗?”他身边的丫头盯着人家席桌上的菜没忍住口水。 “我们不过去。”怀久温柔的看着她。 “可是今天他们都放假了,谁来做饭给我吃?”小满拿手指着远处热闹的酒席。 “我带你出府。”怀久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道,“最近有家新开的饭馆,风评极好。” 说完这话,他仿佛看到小满眼中有小星星蹦出来。心情太好,他弯起嘴角随口打趣:“我以为修仙之人可以辟谷,只是你这样子也不像啊。” 小满狠狠瞪他一眼,别以为她听不出来他的嘲讽。 她确实可以不用吃饭,但她喜欢食物的滋味啊,她还是小孩子好吧,美食当前,要她怎么自律? 她不高兴的撅起嘴:“可以辟谷的意思,你也说了是可以,所以不是绝对,想吃当然也可以吃了。” “若是修仙可以修的如此随性,我也想修仙了!”怀久抿嘴一笑,由衷感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满心中警铃大作,你要干嘛?你要是修仙,我的剧本不得全乱套了吗?还嫌我的任务不够艰难? 情急之下,她拉过他的袖袍,边摇边嚷嚷:“你可不能修仙,我不许!” 怀久看着她意外的动作,听到她否决的话语,心中不知是该兴奋还是该失落。 小满见他愣住,以为自己没说清。她背过手往前走了两步,边走边想对策。不能再让任务难度增加了! 忽然她回过头来,冲到他面前解释:“你不能修仙的原因有三。第一,此界灵气匮乏,灵物少见,不足以支持凡人成仙;第二,你此次投胎乃是有任务在身……” 怀久已经回过神来,忍不住打断了她:“有任务在身?” “就是要你做个好官的意思啦。”小满的特点就是,当真遇到难题时,意外冷静,点子一个一个往外蹦,撒谎都不用过脑子。她继续诱导,“你以为你的千色眼是白得的吗?那是要你明辨是非,明察秋毫,为国家效力的!”小满说完,自己都快信了。 怀久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原来他身上的异常还有这种用处,就像在黑暗中待久了,突然有人开了一扇窗,他心中突然敞亮。 他对小满的话深信不疑,以致于后来痛快的接受家族安排,在仕途上混的风生水起,名留青史。 “最后呢,还有第三点,有人早已为你的人生画好道,所以你得按这道来走!”说到自己的专业了,小满骄傲的抬着头。 “什么道?”怀久满脸疑惑。 小满呵呵的笑着,欢快的向前跑去,关于这点她可是很自豪的,回头展颜道:“当然是’小满道’了!” 听到这答案,怀久只觉春风拂面,某处花儿在静悄悄盛开,他脸上露出璀璨的笑容。 紧紧跟随在他身后的常随,完全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不过他却看到了主人难得的笑脸,他暗暗在心中发誓:不管公子您决定走什么道,常随我都是支持您的! 蹦蹦跳跳奔向美食的小满,完全不知道这两人对她的误会是越来越深了…… 第十六章 桃花源 离开京城的小满,在天地间疾走,她跟随心中的感觉,翻山越岭,跋山涉水,体力好时才缩地成寸,多半时间仍像普通人一般赶路,只是她能保持隐形,速度也比凡人快很多。 饶是她如此迅速,也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她现在真真切切能理解到凡人的不易。她生而为仙,从来不觉得赶路算是问题,但现在她都累了,为什么还不到? 这天她走入一片密林之中,七弯八拐的绕了半天都没走出去。直觉告诉她灵气的源头就在这里,但周围只有些高大苍翠的松柏银针,偶尔还能见到几颗银杏,哪里有花啊!这里青草茂盛,树叶遮天蔽日,倒是聚集了一些灵气,但和她梦中所处的绝不是同一个地方。 小满停在原地不走了,越焦急越坏事,这时候怎么能着急呢?就让本能带着她前进吧。她静下心来,闭上眼,让双脚跟随感觉,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往前走去。 脚下的泥土越来越湿润,踩在上面,有一种在淌水的感觉,迎面一股带着湿气的风吹来,夹杂着充沛的灵气,她闻到浓浓的桃花香。 继续往前走,有过一层黏糊的充满湿气的地带,周围的空气变了。 睁开眼,这里是一个布满桃花的世界。目所能及之处,花红叶绿,每一株桃树都花开满树,婀娜多姿,从嫩白粉红再到绯红,色彩斑斓,相映成趣。一步一美景,小满却无暇欣赏,她深吸口气,便飞到到最美味的一颗桃树上,开始吃起花瓣来。 这花瓣入口即化做一股甘甜的汁液,仿佛琼浆般的味道沁人心脾,其中饱满的灵力,自动散开,填满她疲惫的身体。觉得这样吸收灵力还是太慢,小满玉手一挥带起一股旋风,周围树枝上的花瓣,都聚集起来,翩翩起舞,围着她打转,像一个巨大的彩色灯笼把她笼罩在中间。 这样等于一个简单的聚灵阵,此时她便是那阵眼,周围的灵气蜂拥而至,一簌簌花瓣在她身体周围炸开,一簌簌花瓣再从周围桃树上补充上来,如此循环。 “我还以为又误入一个凡人,没想到来了个妖精。”远处一棵桃树上,凭空出现一个人影,只听得他用嫌弃的咂舌道,“这吃相可真难看。” 小满停下功法,警备的看向来人,原来是个桃花仙——最多修炼到了地仙的级别,勉强能称个仙。她可是上仙级别,才不怕这小小的地仙。 这个世外桃源,凝聚了此界天地间仅有的灵气,是真正的风水宝地,能出个地仙也不意外。这算是小满来到此界之后,遇到的第一个“灵物”,她随手抓了把花瓣当糖豆,边吃边打量这桃花仙。 这桃花仙穿着开襟的玄色华服,腰间挂着一个葫芦,头发斜着拿桃枝松松一捆,垂下来的头发像波浪一样披散在肩上背上,面部轮廓精致迷人,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只是现在他眉眼的笑意渐渐冷凝,这还是第一次,他被人看得脊背生凉,对方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娃娃。 用灵力探视,他遇到无法逾越的障碍,他明白,这是力量上的差异,这差异使他惊讶——即使现在这里是他的地盘,他调动此地所有桃树为他助力,也无法弥补这鸿沟——他立即确定,来人绝非此界之人。 他躬身一礼,再也没有方才的冷傲,先自报家门:“我叫桃墨,是此地的桃花仙。不知上仙……” 他还没说完,小满一跃来到他的身边——他是个伟岸修长的俊美男子,小满抬头打量他袒露出来的扁平胸膛,诧异他这般花容月貌,怎么不是个女人。见他穿的花里花俏,却别有风情,自成一派,只觉得这仙给她的感觉好不熟悉,恰似上界某人。 她想了想,歪着头问:“桃夭儿是你什么人?” 这人思索了片刻,拱手回答:“上仙问的可是三千年年前从此地飞升的桃花仙?名叫桃夭儿的。” “我就看你这风格眼熟,你果然跟她是一个路子出来的。”小满恍然,算她反应迟钝,她来了这么久,才发现这里是桃夭儿跟她说过的,只产桃花仙的世界,不过只见过桃夭儿有姐妹,没见过她有兄弟啊,她们这一脉居然出了个男仙,也算稀奇了。 “我跟桃夭儿是好友,你跟她同出一脉,以后飞仙上界多半得投靠她,我与你是友不是敌。”小满说着扔了一手的花瓣,用手指着桃墨腰间的葫芦,问到:“你会炼丹?” 这葫芦的香气最是浓郁,灵气满满的溢出来,在外面形成一层雾气。小满猜里面有仙丹。 “这是我酿的灵酒,上仙请看……”不是仙丹而是仙酒,他对自己酿酒的手艺还是很自信,说着就打开了葫芦盖,一股包裹着清香的雾气蔓延开来,沁人心脾。 见她抽抽鼻子,微微弯起嘴角,桃墨趁机邀饮。小满只想快点恢复灵力,管他仙丹还是灵酒,来者不拒。 桃墨引路,两人来到最高的桃树上,树冠上一束枝丫交织生长,形成一个天然的平台,中间的的树枝分出一枝,再绕成一个桌台。这桃墨是个会享受的,这里应该是他平时饮酒的地方了。 桃墨拿出两个杯子,斟满一杯,递给小满。她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清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淌下去,带着充盈的灵气,扩散至四肢百骸。 “好酒。”这酒甘甜中带着桃香,正合小满心意,这样补充灵力,可比吃丹药痛快。 桃墨见她喜欢自己酿的酒,心中欢喜,喝了他的酒,就是他的友,他心中渐渐放下戒备。 酒逢知己千杯少,两人都是好酒量,喝多了就瞎聊。不一会儿,小满就把自己来这的缘由说了,当然有所取舍,冬焱的身份可不能提。 “原来仙姑身负重任而来,辛苦了。桃墨先干为敬。”桃墨举起酒杯就干了。 “辛苦倒是没什么啦,就这位大人事儿多。他总管着我这管着我那的,我是来保护他的好吧,不是来当丫鬟的!”小满愤不平,又干了一杯。 “我得提醒仙姑一句,这桃花源的时间可比外面要慢。”桃墨又给她斟满,“这里一天,外面就得过三旬。” 小满眼珠子一转,开心的笑起来:“如此甚好,那我就多待几天吧,哈哈!” 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两人开始还能聊聊正事,喝多了就原形毕露。小满本来聪明能干,活泼外向,自从遇到冬焱神君,才处处碰壁,处处被刁难,这会喝多了,毫无顾忌,把冬焱骂了个够,还有那什么监工,也让她损了两句,最后想了半天,才记起白雪姑姑,发誓以后再也不认她了。 桃墨是个勤奋刻苦的仙,只是漫漫仙路,总是一个人走,难免有些寂寞。他倒是养成了幽默诙谐的性子,待小满吐完苦水,便开玩笑的让她留下来。 “仙姑啊,你也知道我们这界灵气稀薄,全界的灵力就数这里最浓。但是这里一次只能成就一位桃仙,等我快飞升了,才会诞生新的桃仙。”桃墨抹抹眼角假想出的眼泪,“你看这么长时间,我都自己一个人。呜呜,除了偶尔误入的凡人,我真没见过别的人了!我寂寞啊!要不你别走了,留下来吧。” “小桃,我也想留下来啊,你这里酒也好喝,花也好吃,我不想走!”小满心里已然把桃墨当做自己的小弟了,“可我得做任务啊,我师傅都报给昊天上帝了,我不完成任务不让我回去啊!” 桃墨同情的点点头,两人对视一眼,又干了一杯…… 几个日升月落后,小满才从宿醉中醒来,周围已经没有桃墨的影子。她睡着的地方还是树冠,桃花铺成的床,花瓣满满的簇拥着她,甘甜的灵气环绕着她。睁开眼,东方异彩,唤醒满天彩霞,映衬四隅的桃树更加妖艳。 太阳的光芒一层一层拥抱过来,这些桃树像是嗷嗷待哺的小兽见到了妈妈,争先恐后的摇曳伸展,总是一成不变的桃花源,此刻才显示出它蓬勃生机的一面。远处的花海中,桃墨静静的伫立,以朝霞为被草地为席,幻化一袭缥缈的身影,不知是他化作了桃树,还是桃树化成了他。看他淡淡的身影在晨光中摇曳生香若隐若现。 小满以为他跟这些桃树一样,在汲取太阳的精华修炼。其实不然,他只是醉了,醉的还比较厉害,所以维持不了人型。 小满懒洋洋的在花床中转翻了个身,不休息也不起床,只是静静的感受时光的流逝。在这里,没有任何人把她当做孩子,没有任务也没有责任,只用安静的躺着,大脑自动放空。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夕阳落幕,清风带着柔情在她耳边喃呢,她才被催眠似的闭上眼,甜甜睡去。 小满也醉了,只是醉的不那么厉害,在半梦半醒之间,她心不烦身不倦,只记得岁月静好。 第十七章 带你去看桃子 她在桃花源静静的坐了几天,除了身体被动修炼,就是发呆,这静止的世界让她的心安定平和,几十年后她再回忆起这段时光,仍然觉得怀恋,也许是因为这短时间是她无忧无虑的最后的“童年”时光。 终于把灵酒消化完的桃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小满再喝一回,他还是第一次被自己酿的酒灌醉。以前怎么不知道,这酒这么厉害呢? 小满白他一眼,心里只道这桃仙也是个傻的,吸收酒里的灵气就行了,吸收酒劲做什么——这就是真爱和虚情的区别了,桃墨是真爱酒。 她没拒绝,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上,只说这次不能再喝多。桃墨点点头,两人再次对饮,边喝边聊。 “仙姑确实好酒量,在下服了。”桃墨说着摇摇头,自叹不如。 “你的酒好,比天上的琼浆不差。”小满这回细细品尝,觉得这酒回甘无穷。最难的的是里面的果香,果香……小满看了看四周,问到:“我在这里怎么没有看到结果的桃树?” 桃墨解释,这里的桃树一般不结果,只有新的桃仙诞生时,才会有桃树结果。 小满一口酒喷出来:“敢情喝了半天,喝了你的真身?” 桃墨楞了两秒,噗嗤笑出声来,他边笑边解释,桃树结果只是一种预兆,他可不是桃子变的。这预兆不只是表示新的桃仙诞生,也有先人即将飞身上界功德圆满的意思。桃花源里不能同时存在两位桃仙,也只在这果实长成到成熟期间才有例外。 小满一拍手,才醒悟过来,她都是她妈生的,怎么会突然脑子短路,以为桃花精就非得是桃子变的呢? 真是让冬焱的身世给拐跑了。她也笑了,还随便八卦了一下树帝会不会结果子的闲话。 两人也算混熟了,不该聊的也在聊。远方的怀久打了好几个喷嚏。 桃墨听了许多仙神界的八卦,觉得自己无以为报,想来想去,这桃花源也无新奇之处。他提议两人去看看那几棵能结果子的桃树,小满闲着也是无聊,便跟他一起去了。 来到桃花源的深处,一片青烟中,隐约能看到几棵大树。只是这几颗桃树比别的不同,叶多花少,满树翠绿。 桃墨尽地主之谊介绍道:“这几棵桃树是这里的元老,别看他们花少,却只有他几个能结果……” 小满抬手打断了他,她神色凝重,径直绕过了桃树,往青烟后面去了。不是她的错觉,越是往青烟深处走去越有感觉,她能感应到,有东西在呼唤她。 见她远去,桃墨虽然诧异,但还是跟了上去。只见她开始还比较犹豫,之后竟快跑了起来。桃墨腿长快走几步跟上她,两人来到一个大坑旁边。 这是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圆形天坑,成漏斗状,很像陨石坑。坑里除了些零零碎碎的石头,还长满了石头花。 “满天星!这里竟然有这么多满天星。”小满很惊讶,自己来桃花源这么久,竟然没感应到这么大一群眷属。 桃墨不明白小满的在惊讶什么,满天星不是哪都长吗?只是懵懂的跟在她的后面,往天坑的中心走去。 小满边走边用手抚摸这些小草,他们对她是有感应的,只是不像一般的满天星那样强烈。一直走到天坑的中心,小满站定,用神识细细打量,才发现这些满天星的不同。 他们每一株里都有一些纹路,植株之间,相互分离又相互影响,十株之间可以构成一个小图,百株之间构成一个大图。这里的满天星成千上万,竟是一个能自然生长自然消失的法阵! 这样的手法小满见过,她双肩微微颤抖,口中轻轻唤出两个字:“母亲。” “仙姑你说什么?”桃墨没听清她的喃呢,走上前来。此时天坑中的满天星变的晶莹剔透,闪闪发亮,水波一样的灵力涌动过来,他两周围突然亮起一束白光,穿透青烟,直达天际。 待白光收回,中间的两人已消失在原地。 桃墨在恍惚中睁开眼,极目远望,周围是完全陌生的景色。这里是一个山谷,有高山环绕,隐约能听到远处有水声,山谷的边缘红的紫的黄的花在一片青草中若影若现。 他这才注意到,这山谷中全是同一种草,这莫非,都是石头花? 打住自己的思绪,他得弄明白,自己这是在哪。回头看向小满,他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只有身边的她了。却见她双眼含泪,小手颤抖,抚摸那些攀附到她身上的小草,她全不似他的慌张,反而热泪盈眶。看来她应该知道这里是哪,桃墨心中稍安,不去打扰她,只静静站在旁边。 “我回来了……”缥缈的声音从她口中吐出,如天上的浮云,她往前走了几步,每一步都走的缓慢,脚下的满天星如水纹散开,再轻抚回来,温暖的气息将她紧紧包围。泪水涌出,顺着她面颊流下来。桃墨想开口问她,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跟上她缓慢的脚步。 小满用手揉了揉眼,她已经从怀恋的情绪中走出来,回过头来看向桃墨,她神态清明面带微笑。 “这里是我的故乡,没有随母亲飞上仙神界之前,我一直和她生活在这里。”简短的介绍,打消了他的不安,想来之前的传送阵应该和小满有关。 “就像你看到的,这里都是满天星,而我……”许是看到他眼中的疑惑,小满继续解释,“是满天星的花仙。” 桃墨想问什么,却见她笑了。对着她灿烂的笑容,他忘记了要问什么——他第一次见她笑的如此放松,这个地方对她来说是有魔力的吧,桃墨抬手遮住眼睛,挡住让他悸动的射线。 “我的母亲是满天星花皇!”她像是在对他解释,又像在自言自语。带着微笑她伸展双臂,任周围的绿草对她缠绕留恋。来到这里,就像回到母亲的怀抱,这里是母亲为她做的摇篮。 “我和母亲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只偶尔离开山谷。”说到这里,她停下脚步看向桃墨,语气严肃起来,“山谷有我母亲的禁制,是绝对安全的。山谷外就不一定了,外面是原始的世界,有太古的灵兽精怪存在,他们未得开化,很危险。” 桃墨眼中飘过一丝诧异,他能感觉到这里灵力充沛的能滴出水来,开始还以为是小满带他飞到仙神界,此时听她的话,疑惑问道:“难道这里是太古界?” “不是,这里离太古界还有些距离。这里是太古狭缝中的小世界。” 大的相界之间是有空间缝隙的,而很多小世界,就在这些缝隙之中。只是这种世界一般都很不稳定,难有灵气聚集,怎么这里如此富饶?桃墨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不好意思追问。他曾以为自己必定得飞仙才能离开原来的世界,只是没想到现在竟然来到了太古界的外围,真是世事难料。 见他沉默,神色有些不自然,小满以为他害怕了,主动安慰:“桃花源里的传送阵应该是我母亲留下的,我也不知它为何启动。你偶然被带来这里,应是受我牵连。你随我在这里待些时日,待我研究明白,我就能送你回去。你先在这里安心修炼,如何?” 拽回游走的神思,桃墨点点头:“这里的灵气浓度是桃花源的十倍不只,确实是修炼的好地方。”见小满的眼中还有歉意,他笑道,“说来这应该是我的机缘,世上哪有偶然之事,都是必然。在这里修炼,事半功倍,我应该谢谢仙姑才是。” 小满歪头看他,一副你真这么想的的疑问神情,见到他点头,她又笑了:“叫我小满吧,别总是仙姑仙姑的叫了。”桃墨点点头,他明白这是她信任的表示,到此时两人终于可以像朋友一样交心。 第十八章 圆满女神 他们随意往前走了一段,小满就兴致勃勃的要带他去她以前的住处,就在不远的瀑布边。 前往瀑布,小满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回到自己的家乡,她整个人神采奕奕,浑身散发出光来——桃墨觉得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就是在发光,越走她身上的光亮越强,强到让他无法直视。 “小满,你这是?”停下脚步,他拿手遮住双眼,这光芒让他不能直视她。 “我恐怕得休息一会。”小满打了个哈欠,刚才她还精神抖擞,忽然间竟睁不开眼了,她也看到自己身上的异样,但现在已无暇顾及,“你自己随意,只要不出谷,便能保安全……”她眼皮越来越沉重,话未说完就躺下,安详睡了过去。 竟然就这么睡了?桃墨按捺下心中疑惑,她习惯睡觉他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她为何睡着了还会这样亮闪闪的。不敢走开,他退开几步原地打坐。 只见小满身上的亮光越来越强,不久她整个身体像融入进了一个光的球体中,不见人影。周围的满天星一层一层的包裹上去,最后把那个亮球包裹成了一个大茧。满山谷的花都开了,刚才还是翠绿的世界,这会变成了白得粉的红的紫的蓝的天地,每一朵小小的花,都飞出一丝晶莹的灵气,往大茧汇集。 一朵花分出的荧光不够,当无数的荧光争先恐后的经过桃墨身边,飞入大茧中时,壮观的画面让他停止了修炼,那当空的满月也比不过小满的光辉,那满天繁星,也不能与山谷中的荧光争艳,此景叹为观止。 山谷中的每一朵小花,竭尽所能的奉献着自己生命的光辉,大有春蚕到死丝方尽的精神…… 大茧就这样包着小满悬在半空,以桃墨的眼界,看不出这是什么修炼方式,不过他直觉小满无事,便守在她旁边继续修炼,只是偶尔离开,去探查探查这个新世界。 不知过了多少日,大茧里流光溢彩,堪比烈日,桃墨停下修炼,站了起来,却再也不能往前一步,用双手遮眼,不能直视这光辉。 蓦然,一切五光十色的光线炸开,光球消失不见。满天星的大茧抽丝剥茧,一只玉手伸出大茧之外,接着是另一只手臂,满天星的藤蔓迅速褪去,里面走出一个闪闪发光的女神!她的双手做捧天状,闭着眼微笑抬头,圣神庄严。桃墨感觉到强烈的压迫感,他浑身不由自主颤抖,毫无反抗之力,双膝跪地,他低下头,许久缓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甜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桃墨,你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跪着?”光芒早已散去,他狼狈的抬起头,待看清眼前人的面孔,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眼前不再是十来岁的孩子,而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她的面部轮廓更精致迷人,圆眼变长,鼻子更俏丽,口如含朱丹,鲜嫩欲滴。她就那样看着他,笑容耀眼夺目。 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不知该说什么,小满忽然惊讶的喊:“怎么我睡了一觉,你就变矮啦?”说完咯咯的笑起来。 “不是我变矮了,是你长高了。”桃墨无奈一笑,施法在她身边展开一个水镜,里面出现一个活力满满的美少女。小满被镜子中的映像吸引,没有发现对面那人脸上飘起的红晕。 “真的长大了!我的脸终于没有那么圆了,腰也变细了。”她转了一个圈,满意的点点头,“在这里睡一觉,就长大了,好厉害啊!” “咦?”忽然她眼中飘过一丝诧异,“为什么我的修为这么高了?”如果她感觉没有错的话,她这是进神位了吗?但是她没有经历过大雷劫,怎么可能呢?小满不由摇了摇头。 桃墨思索片刻,把之前看到的景象跟小满说了,听着他的描述,小满的眼越瞪越大。看向开满山谷盛开的小花,她闭上眼用神识仔细感应了一遍,再次睁开眼,她的眼眶湿润了。 “我不懂,这些孩子们为什么要对我做这些?”她红着眼哽咽,“虽然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但这样对他们自己却不见得是好事,我担心这些孩子没有提升的可能了。” 桃墨一直以为之前的异象是满天星的独特修炼方式,现在看小满的反应,事情应是意料之外。思虑间,看到满天星又围上了小满,像撒娇更像安慰,缠绕着小满的胳膊和细腰。 桃墨不由得想起了桃花源,他在那里诞生,在那里成长,但他和那些桃树之间的关系,却没有这么亲密。叹了一口气,他安慰道:“你说这里是你母亲生你养你的地方,我去山谷周围考察过,这个山谷是一个得天独厚的宝地,而你母亲能用禁制把它管理起来,想必有她自己的理由。” 小满含泪看着他,她懂他的意思,这里既然被母亲独占,那么她应该对这里的一切都早有安排,说不定一开始的传送,都在她的预见中。现在发生的总总,最大的收获者就是小满,这确实像一个母亲的手法。小满平复下自己激动的情绪,她揉揉眼睛,对桃墨说:“我明白,现在想太多也无用,最好先找到母亲,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不在仙神界,即使我的修为有了大的飞跃,还是联系不上她。”言下之意,此事只能先作罢。 她想起刚才感应到的东西,决定不再隐瞒,对桃墨说道:“刚才我用神识一番探查,已经能感应到传送阵的位置。母亲在这里留下了好几个传送阵,以前我修为低,不能确定具体位置,现在的我已经没有问题了。”她擦干眼泪后微笑着看向他,“现在我既可以送你回桃花源,也可以送你去别的世界,你想去哪里?” “恐怕我现在哪里都去不了。”桃墨面露尴尬之色,他抬头看天,再看向小满,无奈道,“我的天劫马上就要来了。” 第十九章 桃墨的变化 这个狭缝中的小世界,既然能被霞光女神选做产子之地和抚养孩子的摇篮,自然有它的特别之处。 这个山谷如此特别,不只灵力爆满,时间的流速也远超三界,在这里修炼,一日三里,桃墨会遇到小雷劫,在情理之中。 想明白这点,小满当即决定帮桃墨护法,虽然这雷劫是冲着他去的,别人的帮助不大,但有旁人分担,聊胜于无。 两人准备好后,桃墨引来天雷,山谷上方的空气翻滚成黑色,黑色中夹着紫色,白色的闪电在天上打了几个来回,就是没有一个落下来。小满看了看天,再看了看打坐的桃墨,才反应过来,莫不是母亲的禁制在起作用,所以雷电劈不下来? “你母亲究竟是埋了什么大阵?连天雷都进不来?”桃墨也感觉到了异样,虽调侃在,但他的脸色已经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 如果再没有天雷来帮他压缩这超负荷的灵力,只怕他会爆体而亡。桃墨的脑子嗡嗡直响,现在只有一个感觉——临死的感觉。 小满飞上天,直冲劫云,果然在半道被无形的屏障拦截下来。她两眼放光,一道灵波往上打去,隐形的屏障上出现几层亮纹。她冷静的分析了一下,觉得自己可以处理。 她对桃墨传音:“我可以打开这个大阵的盖子,你再坚持一下。做好迎接天雷的准备!” 桃墨无法回答,勉强举起手示意。 小满用灵力牵引着亮纹移动,中间露出薄薄一个缺口。天上的闪电灵性的找到了突破口,一个碗口粗白光打进来,一部分散在大阵上,更大的一部分直接打在了桃墨身上。他全身一僵,差点停止呼吸,这第一道落雷不该是最小的吗?怎么就直接要他的命?桃墨被打趴在地上,陷进了泥土里。 因为在天上滞留了太久,这第一道雷电蕴含的力量着实恐惧,好在后面的雷电恢复了正常,他终于缓过劲来,勉强引导电流在身体中行进,洗刷经脉。 小满专心致志的用灵力引导着大阵,不敢松懈,这大阵并没有被劈开口子,只是某一部分变薄了而已,如果她收手,这变薄的部分会再次合拢。雷电进来时,有一部分自动散在大阵屏障中,倒是省了她护法的力气。 她没发现,在她的灵力连接上大阵时,有一部分雷电顺着灵气丝进入她的身体,只是这部分电力太小,在如此紧张时刻,她全无察觉。 这毕竟是劫雷,这敬职敬业的雷电在她身体的奇经八脉中,自由的跑了个来回,每一道劫雷落下,小满便被悄无声息的洗礼一回。她升神时没有遇到的天雷,悄悄补充起来。 她看不到,此时自己的额头上,一个古老的刻印若影若现,和雷电的节奏此起彼伏。 …… “咦?”一座遥远的古老宫殿中,传出一声惊异,那人站起身来,寻着那奇怪的感应方向走了两步,只是这感应来的突然,消失的更突然,寻寻觅觅,还未确定方向,转眼已无无踪迹。 ……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这场雷劫绵绵长长,是桃墨有什么意外,还是这大阵有问题?她心中焦急,却不敢随便下去。 天空的劫云散去,桃墨的小天劫终于过去,小满收回灵力,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刚才她分了心神来研究这大阵符号,只是非但没找到省力的方法,反而搞得自己精神上疲惫。好在桃墨的小雷劫平安度过,她回头看了一眼恢复原样的屏障,吐了吐舌头,飞身落到桃墨身边。 他就那样俯身趴在地上,四肢分开,脸朝下,一副死狗模样。等他身上噼噼啪啪的声音彻底停下,才抬起头来,满脸焦黑,头发炸裂。 虽然知道不合适,小满还是不厚道的笑了。桃墨怏怏的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着实有点厚! 穆然,小满瞪大双眼,拿手指着他的身体,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看她这个样子,桃墨等不及问话,急忙在自己面前竖起一幅水镜。 黑了,够丑,头发够乱,身上都是泥巴……等等,等等……他拿一双黑漆漆的脏手在胸前的两个大肉桃上揉了揉,又使劲掐了掐,真痛! “这是这么回事!”他终于喊了出来,“为什么我变女身了?”虽然他们植物系的精灵是男是女都无所谓,但是一旦化型,几乎不可能再改变性别。要成仙先成人,既然成了人型,就会固定性别,冥冥之中都有定数。 渡个雷劫,性别变了!两个仙人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楞在原地。 风吹着满天星沙沙响,还好桃墨的心理足够强大,只见他,不,她,慢条斯理的拍掉身上的泥土,用灵力修补好仙衣,再施了几次引水咒,最后不紧不慢的给自己编起头发来,只有那总是扎不好的发簪,泄露出她的烦躁。 小满拿过她的发簪,垫着脚轻轻的插进她的发里。只见她瀑布般卷发下是修长的玉颈,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不盈一握。 小满站在她身边欲言又止,桃墨交叉胳膊斜眼看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小满挠挠头:“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就纳闷,你长这么好看,怎么就不是女人呢?” 桃墨咬牙瞪眼,最后还是没憋住,噗呲一声笑出来。其实换做以前的他,当男当女无所谓,但为什么要在他做了几千年的男人后,为什么要等他发觉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女神后,才变成女人呢?结果还什么都没开始,就悲催的只能做姐妹了吗?她仰天长叹:“这是告诫我不要痴心妄想吗?” “你在说什么啊?”小满仰着头看她,焦急的问,她担心这桃仙会想不开。 “没什么,不过发泄下情绪。”她看向小满,脸上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神色,转移话题,“你之前不是说能送我回桃花源吗,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你确定现在就走?”小满上下打量着她,提醒道,“你的身体……” 桃墨也想马上搞清她的身体能不能恢复,不过她更愿意回到自己的地盘慢慢去想。这里虽然是修炼的宝地,但来这之后,竟是匪夷所思之事,她心生惶恐,只觉得无福消受。 见她坚持,小满只得带着她找到传送阵——桃墨实在分不清,这堆草和别的草有什么区别——当亮光升起又消失时,她们回到了桃花源。 还是那个天坑,还是那团青雾,回到这里后,灵气的浓度骤减,身体虽有一时的不适应,但桃墨的心却踏实了。 两人往天坑外走去,小满心中有愧,一路沉默,桃墨便找话聊,问小满是不是还要去做任务,保护那位天界转世的大人。 小满忆起分手时怀久那张消瘦的脸,瘪着嘴答道:“自然是要回去的。” “那你能带上我吗?”桃墨展齿一笑,一双桃花眼莹莹有光,随即解释道:“你不是说总被他当丫鬟使吗,那你带着我,我给你做丫鬟,她使唤你,你使唤我。” 小满睁大眼,眨了眨,又眨了眨,这个主意好啊,她之前怎么没想到呢?昊天上帝给她这任务时,可没说自己不能带旁人去啊! 她扭头看向她,压下上翘的嘴角,嗫嚅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我可没想使唤你,我是把你当朋友的!”想到什么,又问道,“你能离开桃花源吗?这个世界的灵力……” “没问题了。”桃墨赶紧表态,“这次的天劫后我体内的灵力非但没有枯竭,反而度量浑厚,只是为了基础更扎实些,才没有强行进阶。”说白了,她现在就是精力过于充沛,有力没处使的状态。 她不得不承认,虽然在小满她老家受到了惊吓,但那里确实是修炼的宝地。 听到她这么说,小满欢喜的答应了,两个人比一个人有意思多了。桃墨得了近水楼台的机会,心情也好了起来。 两人愉快地各自打着算盘,高兴的心情却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天意总是不随人愿。 走过青雾的范围,就看到了那几棵能结果的大桃树,仿佛为了证明桃墨所言其实似的,它们真的结果了! 桃果满枝,个个竞肥夺艳,香甜扑鼻。此时此景,桃墨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她飞身上天的预兆终于出现,但同时她也无法离开桃花源了。 见桃墨不说话,小满想起了什么,率先打破沉默:“我记得你说过,这些桃树结果的时候,是新的桃仙诞生的时候。” 桃墨不敢看她,望着树上的果实,瘪瘪嘴,认命道:“桃果出,桃仙束。我不能随你离开了,我必须留在此处等新的桃精出世,并引导它完成最初的化型。” 小满点点头,天职所在,她能理解。突然,她意识到一件事,很严重的事情。 这桃花源的桃树都结果子了,那人间过了多少年? 第二十章 回去找他 她意识到一件事,这桃花源的桃树都结果子了,那人间过了多少年?怀久是不是还在等她?不管他等不等吧,她得回去报道啊! 心中大叫不好,急匆匆别过桃墨,小满踏上归途。一路行来,风生水起,她连隐身咒都懒得用,只想快点回到京城。 来到当初租的院子,这里已经换了人家。小满略一思索,转身去了怀久的老家,陈府还在,她隐身进去转了一圈,找不到认识的人。最后她来到怀久的小院子,这里还和以前一样,冷冷清清。 夕阳西下,园中的凉亭拉长了影子,她和怀久常在这里喝茶,但现在人走茶凉。端起石桌上凉透的茶杯,这一个茶壶和两个茶杯,是谁放在这里的? “客人,小院已经落锁,请问客人是怎么进来的?”一个冷冽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小满转身,看到一个板着脸的少年向她走来,胳膊上挂着茶篓。 “常随?不对,你不是常随。”看着他的脸,小满有一丝疑惑,他和常随长的太像了,但他更年轻。 少年把石桌上的茶壶和茶杯,都认真收拾起来,才立身对着她问道:“姑娘认识家父?” “常随吗?认识。”小满垂下眼眸,轻声道,“确切的说,我认识的人是怀久。” 少年老沉,心中疑惑却不动神色,拿眼睛上下打量小满。 “能不能告诉我,怀久现在在哪?”她焦急的问,不想跟这少年比深沉,她只想早点找到怀久。 少年斜了她一眼,看她眼中的焦急,倒不像作假。他放下挎着的茶篓,问到:“客人可是小满小姐的亲属?” 小满含糊的点点头,对面少年眼色变了变,他做了个请的姿势:“客人请随我来。” 小满纠结的跟在他后面,不知道她会见到怎样的怀久,是如第一世那般严厉的老人吗?既期待又害怕,焦急之后是胆怯,现在转身离开还来不来的急? 没想到少年带她来到了怀久的书房,这个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她早就知道,房间里没人,带她来这里做什么?正要开口,却看到了墙上的两幅画,那是她,小时候的她,是她坐在凉亭往外张望,是她走在翠柳的河边。画像惟妙惟肖,栩栩如生——难怪少年断定她和画中人有亲戚关系。看着画,她记起了那些日子,那些陪伴在他身边的日子——在她看来只是简单无聊的打发时间,但在他的眼中呢?那些日子的她在他眼中,已经镌刻如此深了吗? 她喉咙里哽咽出一声轻叹,少年见她回神,恭敬的把刚找到的信封递了上去,垂下眼道:“老主人仙逝十年又三个月,常念继承父亲的任务,总算不辜负老主人所托,等到了小满小姐的家人。这是老主人留给小满小姐的信,家父认定有人来寻,所以常念等待至今。” 仙逝!不等他说完,小满身形不稳,右脚退了半步,她不是没想过这种结局,但心里总存着期许,期待能见他最后一面。已经走了十年了,她回来的太晚了……竭力将情绪压下去,她长舒一口气,接过信封,收了起来。 少年领着她去了怀久的墓地,见她站在冢前暗自伤神,不敢打扰她,自行退去——她能不动门锁就进到院内,不是需要他来操心的人。 从今往后,他再也不用每天往院里送茶,再也不用每天去确认信还在不在……任务完成了,只是他为何没有觉得轻松呢? 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奇怪的客人,他长舒一口气,平静下来,转身下山去了。 月上枝头,寒露染衣,有灵气固体,小满感觉不到夜晚的寒冷,心却慢慢冷了。他已经走了……现在怎么办?是回去找师傅商量对策,还是直接去冥府认错?……他问“在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吗?”她怎么回答的……她失约了,她犯错了,怀久应该怪她了吧……冬焱帝君呢?是不是要惩罚她…… 一天的奔波,情绪大起大落,小满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头飞窜的各种情绪,打开了怀久留给他的信。 白纸,为什么是白纸?她拿着手中的信翻来覆去的看,真的没有一个字!不死心的把信凑近眼,她终于明白了,信上没有字,只有泪,一圈一圈淡淡的印记,都是泪痕。 幸好有泪,不然寂寞该怎么送走?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眼泪划过她的面颊,滴落在纸上,与之前的痕迹纠缠。她一直纠结于怀久死后的身份转换,却忽略了他生前对她的思恋,怀久对她的付出,她已辜负,他们的约定,已成空谈。 她想对怀久说抱歉,但他已经死了,世上再无这样一个他。对她来说,怀久这样一个人,就只存在于这一世,他的死,就是终结,以后的他不再是“他”,就像那位老人,只是冬焱帝君演绎的另一个人。 凄凉的夜,无人的山顶,小满第一次有如此深的歉意、悔意,风吹的她睁不开眼睛,闭着眼任由泪水倾泻。 可笑她还当初还想在桃花源多待几天,总以为不会错过他人生太长时间。 结果就是这样! 为什么她要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那风华绝代的少年,那张守着她醒来焦急的脸,以后不会再有了…… “你哭的这么伤心,也不枉他等你这么长时间。”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人影走进了,小满看清,原来是句芒,旁边领头走着一只兔子,打着灯笼。 “句芒……哥哥”小满红着眼,拿衣袖擦去眼泪。 “他拖到刚刚才走。”句芒走到小满跟前,看着她悲凄的表情叹了口气,“他一直在冥河边等你,等了十天,已是极限。我们在冥府看到你回来了,他才走。”看着小满悲凄的脸,他把责备的话咽了回去。 怀久四十而亡,可以说是抑郁而终,句芒知道这是冬焱命定的劫数,不可避免,但私底下还是有些埋怨小满。 特别是陪着他在冥府等了十天,她都没出现! 罢了,看这丫头长高不少,修为大增,应该不是简单的失踪,最重要的是,冬焱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满,只是等到小满出现,就淡定投胎……搞不懂这两人!句芒挠头,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仙姑。”兔子蹦过来,拉起小满的裙摆,怯生生道“帝君此次投生在上录界,他说他必入清符门,你若觉得愧疚,就早点去那等他。” 句芒竖起耳朵,哎吖吖,真没想到,那小子还留了这样一手。 番外二 十年十年又十年 小满离开十年,怀久已经是浐州父母官,这地方山贫民穷,在他几年的治理下,出现了人民天天得食,安居乐业的景象。 怀久任期一到,必定高迁,他的烦恼不在仕途,而在家族。 常随看着眼前这轿子,收也不是退也不是。老太爷送来的人,怎么退?收下吧,说不定自家大人又随手塞给他。摇摇头,他还是去禀告了怀久。 “找个院子养着。”怀久听了头也不抬,忙着自己的事,“又不是养不起,以后这种事别来问我。” 怀久讨厌老家给他送人,他以家有糟糠的名义挡住外面的人事,却挡不住老家一次次送人来。 常随唯唯诺诺的应了,心里想的是,老爷这任期满后,院的莺莺燕燕怎么处理呢? 没让他伤脑筋,怀久总是料事如神一般,给这些女子找好了归宿,不管是指婚还是退回原籍去,总是能让她们自愿离开。 小满离开二十年,怀久的仕途一帆风顺,他三十几岁,踌躇满志建功立业,眼中不再有彷徨。 也有郁郁寡欢时,他说自己是一个丧妻的男人,谎话说久了自己都快信了。 他问常随,他等的是什么?是一个幻影,还是一份真实?若不是他手中的画像,他会怀疑自己少年时是做了一场大梦,梦里有一个姑娘,他们约好了相守一场。 放下小满的画像,他长叹,这世间最难的,莫过于得不到,放不下。 “公子。”常随忍了一年又一年,觉得自己该劝劝了,“老家这次介绍了李家的小姐,听说是个贤惠的,不如见见?” 常随是少数几个知道小满是女子的仆人,更是唯一知道小满是修仙之人的仆人。他默默的支持着怀久的真心,只有他理解怀久,分担他的忧愁。见他都这么说了,怀久沉默了,最后点点头。 第二天,两人一早就去了李小姐常去的茶楼,常随指明西边角落里那一桌。 怀久认认真真的分辨,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努力想看清一个女人。 忽的,他就笑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他笑着招呼着常随回家。 回家的路上,他着对常随念叨:“她身上的颜色不多,却是恰好糊了脸。你说我都看不清她的样子,难道以后日日相处还得问旁人,哪个是自己妻子么?”说完笑着摇头。 常随跟着苦笑,是他忘了,公子这眼睛的毛病。 小满离开三十年,怀久的思恋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他身居高位,尊贵显赫,身边却没有佳人陪伴,朝野里谁都知道他是专情之人,对自己的亡妻一往情深,好在亡妻给他留了个孩子,不算孤单。 其实这孩子是怀久弟弟的儿子,家族宗老逼了几十年终于想通了,怀久不娶妻也不是坏事,至少名声在外。 他们乐意帮他维护高情远致的形象,把他弟弟的孩子过继到他名下——他不是说有亡妻么,那么加个儿子也不为过吧。这就是大家族的好,一个谎言,有一群人帮你圆,只要利益相关。 天气晚来秋,一年又一年,怀久最讨厌过冬天,漫漫长夜,谁知他怎样入眠。 这天夜半,胡思乱想习惯性涌来,有些无病呻吟,有些束手无策,有些孤独寂寞,有些患得患失,有些自怨自艾。他起身穿好衣服,把自己平时写的诗一张一张往火炉里扔。 看着纸残灰烬,他心中轻松起来。 只是这轻松只得一时,第二天他便发起高烧,稀里糊涂的烧了几天,身体垮了。当他再提笔时,手颤抖着不能落笔。两行清泪,终是流下来,泪为什么要流,心还会痛吗? 他已经搞不清,对那个幻像,究竟是爱还是恨?为什么她要出现,为什么要搅动他的心弦,为什么又如此短暂?他曾笑着等待,因为他束手无策,他坚信她会回来,只是她回来时,他还在吗? 他尝试了放弃,却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注定,有些回忆挥之不去,抹杀不了。 罢了,要他放弃她,不如放弃他自己。她要他好好照顾自己,怕是做不到了。 这年冬天,一代名相仙逝,人们记得他才华横溢,断案如神,也记得他对感情忠贞不渝,至死方休。只愿他和早逝的妻子,下辈子还能相遇,相知,相恋,终得长相守。 第二十一章 上录界 上录界乃是在三界排的上名号的世界,这里灵气充裕,物华天宝,稳定的往仙神界输送着人才,各门各派与上界都有联系,有的甚至和魔古界有联系。 谁叫这个地方出人才呢,谁都想来分一羹不是。 好在仙神界高远,魔古界更远,大家都是凭本事挖人,至少维持了表面的祥和。 冬焱帝君投身的清符门,是上录界绝对的第一大宗门。最开始只是一个符箓大师建立的小门派,但这位大师飞升之后,慢慢在上界混到了上符宗师的位置,直接受中央黄帝管辖,随着他的位置越升越高,这清符门越来越壮大。不只是符箓,丹药、阵法、功法,多点开花的成长最终成为此界最大的宗门。 大家都猜测这宗门背后应该不止一个上符宗师那么简单,说不定有黄帝的扶持,不过也就只敢说说而已,谁敢上界找黄帝求证? 小满没有直接去上录界,而是先回仙神界找了师傅。 白柳恨铁不成钢,本想直接踹她下去,但见她升了神位,好歹算修炼勤奋的,最终还是带着小满去天庭求见,打着述职的借口,不去中央黄帝那里报道,而是直接去见了昊天上帝。 能在天帝那里露回脸,就算得罪黄帝也值了。 昊天上帝最近在布一部大棋,事关三界中诸凡世界。他见小满的资格刚刚合适,又正好要去上录界做任务,便随手给她安排了一个职务,走官方渠道,行事更加方便。 白柳高兴极了,这次天帝的宏大布局他是有所耳闻的,只是一直没有插足的门路。没想到自己的徒弟能参与——徒弟都参与了,师傅自然算是参与了,西秀宫也算参与了,这回值了。 小满不高兴了,说好的只陪两世呢? 师傅答应的事早就指望不上了,现在骑虎难下,虽然她有心再陪冬焱一世,但她这次回来是来找师姐玩的,随便登记一下神位,结果师傅搅和,稀里糊涂又被安排了别的任务,这一个个的还有完没完了! 她的身体长大了点,心境还跟不上成长。虽然比以前更能明白师傅的用心,无非想借着天帝的口,来保她的小命——谁知道那冬焱帝君归位后,会不会秋后算账,现在多做点任务,以后也能将功补过——但师傅这急功近利的心思要不要掩饰一下,借着徒弟往上爬,要不要表现的这么直白? 她在西秀宫待的心烦,师姐又不在,真的想快点下界。 “既然这么烦心,就快点上任啊!”柳白笔下不停,最得力的弟子不在,他这老家伙得自己提笔赶工。 “师姐哪去了?我回来这么多天都没见到她。”小满杵在旁边发问,不是为了等师姐,她才不来找师傅呢,她还在生气好吧。 白柳停下笔,把手中的稿纸给了一个低阶弟子。最近西秀宫的工作人员补充不少,不然他也不敢放小满走。 “为师不是说了吗,她告假办事去了,一时之间回不来。”白柳站起身来,把小满往外赶。 “师姐那个宅女,会出去这么久不回来?”小满跳脚,拉着柳白的袖子嚷嚷道,“是什么事?公干还是私事?自我拜到师傅门下起,就没见师姐出过远门,今天师傅不说清楚,我就不走!” 柳白听到“没见过师姐出过远门”这句时,也楞住了,茯苓陪了他多久了?随他升仙后,她除了陪自己参加一些必要的聚会,她有自己去过什么地方吗?她这次告假,是一时兴起,还是想起了什么? 白柳皱着眉,陷入沉思,小满见他不回答,心里着急,抓着师傅的袖子打圈:“师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没事。”柳白被恍的头痛,把袖子抽回来,“她是为了私事才出去的。你也知道她从来不休假,这次既然得了假,自然要休息够了才回来。” 小满狐疑,听师傅的意思,师姐除了办事主要是玩去了?她会玩心大发不回家? 这事发生在她小满身上还差不多,怎么可能发生在稳重的师姐身上。但是她来之前打听过,师姐确实是自己告了假走的,难道师傅说的是真的? 见她半信半疑的,歪头又在瞎想,柳白干脆一把抓住她后背领子吼道:“既然你师姐许久不归,你又不着急下界,就留下来帮为师的忙吧”边拉着她往大堂走,边走边抱怨,“你也看到现在的事多,我都得亲自监场了,你师傅我推掉多少应酬,你多留几天正好……”没等他说完,就觉得手中一空,小满已经跑的不见人影,远远的一句传话飘来:等师姐回来了叫她别走,我得空就回来找她! 柳白气的大喊:“你这不肖弟子,没有完成任务不许回来!”可惜跑远的小满已听不见了。 他摇摇头,一个个都不让他省心,特别是茯苓,她这次告假是有些突然,就像小满说的,她真的没有自己主动离开过……但愿她什么都没想起来吧。 白驹过隙,一晃数载。 上录界的青天白日下,此处仙山林立,山顶紫雾缭绕,山涧大河奔流,这万里山河以内,美景如画,此处正是清符门所在之地——太元山脉。 太元山脉中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峰,花青峰——花监所居住的宫殿中,小满正懒洋洋的听着自己的得力助手杜衡报告此界百花的情况,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我说杜衡啊,这一年一次的例行报告可不可以免了?”小满提了提趴下去的腰,愣是没提起来,干脆就趴着好了。 “花监,这才第二次,还不到说’例行’的时候。”杜衡一本正经的回答。 小满头痛,她怎么就摊了个花监的差事啊,她真的不是做这事的料啊! 嘟了嘟嘴,她有些不满的道:“我相信你的能力,没有我你不也一直干的好好的,你真的不用来述职。”她要被烦死了,这杜衡死脑筋,非得事无巨细的跟她报告,说了一天一夜都不口干。 “花监,您说的不对。”杜衡对小满还是很尊敬的,不只是因为她是神位他只是仙位,而是因为小满一来此界就给他找了四个得力下属,帮他把工作安排的井井有条,所以他才有这么多的时间可以好好写报告。 他清了清嗓子,接着道:“您安排的四位百花监,帮了我的大忙,我以前凡事都是亲力亲为,难免会有疏漏,现在事无巨细,条理分明,这都是花监您的功劳。”又停顿片刻,“只是有一点我想提出来,既然我的下属称为百花监,我为万花监,那么花监您是不是称为总花监比较妥当?” 这老古板啊~小满翻了翻白眼,直接趴了:“随便你吧。”她已经放弃挣扎了。 见小满确实疲惫,杜衡体贴的提出,剩下的内容,留到三天后报告。小满蒙着脑袋挥了挥手,他领命告退。 杜衡在述职期间,暂时住在花青峰,不过他的院子离这宫殿,着实有些距离——小满巴不得他离的选远越好。 听得屋里确实没有声音了,人真的走了,小满一下蹦起来,她才不等三天呢,她现在就要开溜! “花监……”一声轻飘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小满吓得跌坐了回去,不是杜衡又回来了吧? 他什么时候变机灵啦! 看清来人,原来是清符门的长老童瑶,这女人故意压低嗓子吓唬她! “不要学杜衡说话,害我以为他又回来了!”小满凶巴巴的嚷嚷。 童瑶拿衣袖掩口,笑得背曲腰弯,她嗤笑道:“你啊,一天天闲的,东游西逛,我经常见不到你人影。也就杜衡来了,能拘束住你。” 小满给她一个白眼,扬眉道:“有事赶紧说,找我玩可不奉陪,我要出远门。” 出远门?童瑶想起刚才遇到的杜衡,说三天后还要过来,她琢磨明白,又笑了:“你要出远门,杜衡知道吗?” 小满狠狠瞪她一眼,童瑶忍住笑,在小满发火前说起正事:“我看你是走不了了,四年一次的弟子甄选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不是早就想参加吗?” 小满刚来时就言明,要找个来清符门拜师的孩子。童瑶跟别人的想法一样,以为小满是想在下界找个弟子培养,却并不知道,她是要找个“大神”供奉。 第二十二章 收弟子玩 三年前,小满来清符门借山头住,她身居花监一职,又有上符宗师的引荐,清符门的上层不敢怠慢,给了她一个客卿长老的身份,她却嫌事多,硬是推辞了。 不过她要求参加清符门四年一次的弟子甄选,她己进神位,在下界挑个弟子不算过分,但她既不想为人家山门出力,又要挖人墙角,这要求听得掌门嘴直抽抽。 好在他知道仙神界计划把诸凡世界封类,以后诸凡界各仙灵不再直接飞身仙神界,而是飞身排名靠前的上层世界,在上层世界再次修炼再次晋级,最后再飞升仙神界。这样来看,被选中的上层世界,就变成更高位的世界。 三界下凡俗界中所有含有成仙契机的大小世界,被统称为诸凡世界。在封类计划确立以前,各个世界的等级是一样的。别看上录界有名有号,其实和只产桃仙的无名世界一样,属于平级关系,以前他们是各不相干,飞仙全靠本事。但情况马上就要变化,等诸凡世界分类完成,上层世界更接近仙神界,下面还管理着诸凡世界各小世界,上层界就是小仙界,这不单单是质变那么简单。 上录界的各门派,在上面都有人,早就把这消息传递了下来。这一个又一个飞下来的上界神仙,指不定就是先行检察官,虽然明的不表,哪个门派不是用心供着,都为了上录界的未来努力。 清符门掌门是个明事理的,早就在门内放了话,四年一次大开山门,来的弟子让圆满大神先选,她选的弟子既是她的弟子,又是清符门的内门弟子,享受清符门内门弟子同等待遇。 这些吆喝让小满头痛,她自己都修炼不明白,稀里糊涂的进了神位,她才不是养弟子好吧。 又不能明说自己是来守护帝君转世的——冬焱帝君的存想出了岔子,仙神界知道的人不多,天帝有意控制消息——她只能变通行事,随爱嘛嘛去。 刚来清符门时,她就侦查过清符门内所有人,确定这里没有帝君的影子。 他非得让她在这等,她坚信他一定来。 估计就是还没来拜山门,所以她得想个法子见到新进弟子,什么时候见到他了,什么时候她才能改口。 小满含糊的同意了掌门的说法,她明白掌门弯弯绕的要跟她套近乎的用意,但到底要不要随他的意,还得走着瞧! 哼,就不跟你们亲近。 童谣算她跟山门走的最近的长老,小满跟她聊了几句,确定了一些选弟子的规矩,把她送走。 山门要开,这回是真走不了了,小满懊恼坐回来。帝君啊,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我忍不了的时候来。 想到一周后新人便来,就算她出去躲一周,杜衡肯定能等一周,看来只能先解决杜衡了。 她呼出一口气,决定明天就把杜衡叫来继续听他啰嗦。 赶在清符门大开山门之前,小满终于把杜衡打发走了,累的她睡了一天半,直接错过了早上的开山仪式,等她匆忙赶到主峰时,发现相关人事都聚集在了无悔涯的峰顶。 童瑶把她拉到一旁,嗔怪道:“你怎么才来,开山仪式时你不在,掌门还怪我没传达到位。” “进行到哪部分了?”小满用神识感应了一下,发现涯低有人。 应该是在考核新弟子,按爬上无悔涯的速度来确定内外门了。她耐着性子听童瑶叨叨,心中琢磨,如果他真的来了的话,按理应该第一名吧。 一阵喧哗,有人上来了,小满一个闪身来到涯边。只见迎客松下的圆台上,站着一个精瘦的少年,脸上疲惫和兴奋交加,不是他! 小满皱眉间,第二个弟子到达圆台,仍然不是他! 她摇摇头,难道他没来,还要再等四年?这时,第三个人出现在圆台,不同于前两位,这位少年浑身干净清爽,神采奕奕。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就流淌出不凡的蕴华。他的相貌只得冬焱帝君的五分,却已是世间少见的美少年。 是他! 小满一直看着他,直到他感受到她的目光,试探着回望过来。 惊鸿一面,还没看清仙女的容貌,他脸上就飘过红晕,局促的低下头。 涯下的弟子已经全数到齐,按照往年惯例,前五名弟子直接进入内门,由内门师傅挑选,但今年有所不同,因掌门先放了话,所以主事的副掌门李靖,先请出了小满大神。 小满一步一摇来到第三名少年面前,平静的问道:“为什么你上来的这么慢?” 少年诧异抬起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红着脸又低下头。旁边站着的李靖心里嘀咕了,这圆满女神果然好眼力,这批孩子就这个资质最佳,生来体内就有一条先天真灵,她一眼就看出来了,遗憾这个弟子自己留不住了。 小满低低嗯了一声,等着少年回答,少年正要开口,不料他旁边站着的少女抢先说话了:“薛源师兄是为了帮助我们才滞后的,不然他……” 他定能第一个到达!她没好意思说出口,使劲拽右边人的袖子,只见另一个被她拽住的少年平静点点头,表示了赞同,又直直的站好。 薛源么?小满拿眼打量着三、四、五名,两男一女的组合,应该就是他们三个了。 她剧本里的三角恋,主角们到齐了! 李靖看她盯着这三人不放,心里做好了割肉的准备,安慰自己道,她没有一锅端,还给门内留了两个。僵硬的脸上扯出一点笑,他礼貌的问道:“花监大人是要选这三人做弟子吗?”声音不大,只有薛源仿佛听到什么,抬起头来,疑惑的望过来。 小满转过身,瞅着李靖,笑眯眯的摇头,李靖有些奇怪,看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以为她拿定了主意,现在摇头是什么意思? 小满对李靖传音,解释了一下自己现在还不想收弟子的想法,然后笑容灿烂的离开了——她已经找到人了,这就够了。 这次前五个种子都不错,李靖感谢她为清符门着想,留手下留情,入门仪式继续下去。 小满离开时没看到,少年久久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眼中表露出遗憾和失落的表情。 薛源最终成为李靖的弟子,另外几人也各有去处。 早已在清符门种满石头花,监护起薛源毫不费劲,小满观察了一些日子,发现这李靖确实是个好师傅——比自己的师傅柳白靠谱多了,她渐渐放宽心。 无事一身轻,小满开始给自己的偷懒找借口,觉得自己不用出面,冬焱帝君这一世自当无忧。 她身居花监一职,又守在清符门,他不是叫她早点来等他么,她等了啊,他来的时候她还去看他了不是,以后就算他找茬,她也有说头。 再说凡人修仙,不是打坐修炼就是在搞六艺,她一个花仙,跟他们走的又不是一个路子,搅和到里面反而坏事。 给自己找好借口,她便闲不住了,又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这这薛源总是在闭关,她设定的三角恋也没有启动的迹象。让石头花们继续工作,她便痛痛快快的回了趟仙神界。 回了西秀宫,她不敢去找师傅,在自己房里躲了几天,结果还是被柳白发现,拧出来一顿训斥。 小满被骂的红了眼圈:“那冬焱帝君在下界,一闭关就是几十年,能出什么事?还非要我守着不成。”看柳白脸色不对,又低声下气道,“我就是回来找师姐,上次走的时候没见到她,这次回来她又不在,我就想着等两天再说。”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雨打琵琶声声涟漪。 听她哭诉,柳白倒竖的眉毛垂下来,青色的脸色缓和下来。他的眉头处打上了结,看着小满缓了语气:“就算是担心你师姐,你也不能擅离职守,你现在的身份不比以往,你是有职务的……” 柳白虽语重心长却也罗里吧嗦,见小满又要神游,轻咳一声拉她回来,“咳咳,至于你师姐,这回确实是走的时候有点长了,所以师傅也有点担心。” 终于听到重点,小满赶紧跑到柳白面前,斟上一杯茶,递到师傅面前。柳白见她一脸讨好谄笑,脸上还留着泪痕,忍不住摇摇头。 这丫头虽然长大了不少,但内心还是幼稚啊! 柳白告诉弟子,他借用太白的塑影镜,查到了茯苓的去处。 “师姐在哪?”小满急切的问。 柳白眺她一眼:“你莫不是要去寻她?”不是他多心,这孩子真做的出来。 “没有,没有,我只要知道师姐是安全的就行了。”小满赶紧摆摆手。 “她自然是安全!”柳白怒道,好像他不尽师道似的,他也很关心徒弟的安危好吧!“她不只安全,还很悠闲!我也是见她从不请假,才许她多闲几日。宫中事务繁忙,她却乐不思蜀,你们一个个的都不省心,再宽限她几日,再不回来,为师只得亲自去押她。” 听到柳白这么说,小满心中的石头放了下来,师姐那么稳重的人,会出什么时候呢,看来之前都是她胡思乱想了。 “师傅你也说了师姐从不请假,既然如此,就让她多玩几天吧。”小满拉着柳白的长袖,摇啊摇。 “刚才都急哭了,这会又替她求情。”柳白嫌弃的把袖子抽回来,摆手道,“别杵在那傻笑,本来就不机灵,一傻笑更呆了!” 小满揉揉脸蛋,擦干泪痕,瞪大眼:“师傅你看错了,我这么可爱,怎么可能傻笑。”又支支吾吾提醒,“等师姐回来的时候,能不能叫她传个信给我啊。” “传信给你作甚?你是不是擅离职守惯了!”柳白的火又上来了,这是要气死师傅的节奏! 小满恹恹垂首,柳白勉强压下火气,心想养弟子不能一味打击,骂了还得哄回来,他正色道,“且不说你有自己的任务,她这次回来的事情定不会少,她身为少司命,旷工已久,回来必定废寝忘食。还有你留下空缺,现在无人接手,是为师在忙活……” 柳白说着说着又开始抱怨起来。,小满照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神游太虚去了。 第二十三章 薛源受伤了 柳白说着说着又开始抱怨,小满照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心中腹诽:敢情招了那么多新弟子,没一个顶用的,等师姐回来,还不得累死! 心中盼着茯苓早点回来,又担心她受累,还不如晚点回来。 柳白见她的样子,就知道他的话又成了耳边风,气的把小满赶回了下界。 小满悻悻而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嘱咐新的师弟师妹,等大师姐回来的时候,要告诉她自己来过。 柳白拿她没办法,只能随她折腾。 等小满离开,他往座椅后倒去,长长呼出一口气。思虑半刻,从袖子里拿出一物,小满如果在场,定能发现,这就是那禁书《九世情殇录》。上面的禁制还在,只是比之前稍弱。 柳白神色凝重,喃喃自语:“茯苓啊茯苓,这禁制虽然跟我的很像,可终不是原来的。你的功法都是从我这习得,难道我看不出破绽吗?你到底是想起了以前……”他附上一只手,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有打开卷轴。柳白叹了口气,再次把此书放回袖里乾坤。 这边小满匆匆回到上录界,虽然没见到师姐,但她已不再担忧,心事去了大半,心情晴朗。师傅的叨叨多少起点作用,她不敢在外面瞎逛,直接回到自己的花青峰。 才落脚,一群花精就围了上来。 小满的山头没有闲杂人,只有她点化成型的花精。这花青峰灵力充沛,草木都有灵,小满刚来的时候,随手点化了几个成型,算是帮她看家护院的帮手。只是她们修为尚浅,都还不能开口说话,要小满神识与她们沟通,才能交流。 “一个一个来,别围上来!”小满带着她们进了宫殿,坐了下来,喝了杯茶。看这些花精,也算有些年头了,还这么不懂规矩,果然是草木长脑子慢么? 呸呸呸,怎么还连带着把自己也骂了,还是正事要紧。 “你先说吧。”她指了个头压的最低的花精,这个还知反省。 那花精走上前来,对小满说起花语,这花语传音类似修士的脑内传声,不过又有不同,在小满听来像是在耳边小声说话。 “你说什么?薛源受伤了!”小满站起来,茶杯掉在地上。哐当一声,惊得一群花精瑟瑟发抖。 她赶紧坐下来施法,调动清符门内所有满天星,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一个月前,那薛源便跟一群人出山门做任务,再然后便重伤而归,同时他的小师妹也受伤了。两人是被人抬回来的。满天星草只能反馈它们看到的情况,具体事情是怎么样,还要小满自己去分析。 小满第一个反应,莫不是他英雄救美?她确实写了,他这世喜欢的人喜欢上了别人,但他自己还傻不拉几默默付出……赶紧封住自己的八卦魂,提醒自己想正事。 现在是薛源,冬焱帝君受伤了,还想那些乱七杂八的干嘛。 按例,高位的神下来历劫,身边都有护卫,明的有引导,暗中有保护——当然这是走正规的路子下界。 难道说冬焱帝君不是走正常渠道,所以没人管? 那么她算什么?虽然是来赎罪的,也是天帝派来的吧,这样明面上的引导就有了……等等,先不管有没有明的暗的,至少她是在昊天上帝面前走了过场的,帝君受伤了,这就是她失责啊! 小满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是她失责了吗?因为天帝不想让太多人参与,所以他的安全应该她负责。是这样吗? 他前两世都没有出过事……不对,他第一世眼睛伤了……这不会也算到她头上吧? 她越想越心惊,嗖得站起来,走了出去,与其在这里瞎想,不如直接去看看。 天帝当然会派人暗中保护冬焱帝君,只是他这一世情况特殊,他若想修仙,机缘与危险并存,适当的伤害是成长的磨刀石,所以他不止会受轻伤,更会受重伤。 伤害成了必要,还护什么呢?只是这些事没有人说给小满听,因为她才是非正规渠道下来的。冬焱帝君心血来潮,她才搅和进来,她明的暗的都不是,活该她瞎猜。 小满风风火火的去了副掌门李靖的青庐峰——此山是主峰的两座伴峰之一,高奇险峻,与另一座伴峰一起,和主峰形成品字形,常年云雾缭绕如云中仙境。小满没心思欣赏别人眼中的奇景,只想快点见到薛源,还好她没有直闯他的洞府,而是记得先来找他师傅。 小满去的时候,李靖不在,别的弟子说不清薛源的伤势,只知道死不了,至少李靖不着急。 小满想去看看薛源,但她没有借口,光是她出现在李靖的会客室,就够别人好奇的了。磨蹭了一会,她转头去了另一座伴峰,青鸳峰。 童瑶很是热情,小满一个字没说,先听童瑶絮絮叨叨讲了半个时辰。 “你不爱出门,要是你早点来找我,我肯定带你一起去聚会。”童瑶终于停下来,喝了口仙茶。 趁着她喘气,小满赶紧把自己来这的目的说了。 “你干嘛关心起李靖的弟子来了?”她不解的看小满,忽然一拍大腿,“是不是之前你看中的那小子!我说你当时就是看中人家了吧。”她指着小满哈哈大笑,“当时你不挑走,现在着什么急!你还要跟李靖抢弟子不成?” “是啊,不成吗?”小满忽然觉得这个点子不错,最多自己累点,以前就不该有偷懒的想法。 童瑶的脸色变了变,坐直起来,她脸上虽然还推着笑,但语气却不似方才那般随意:“倘若三年前你就说这话,没人跟你抢。但薛源现在已经是李靖的弟子了,而且是关门弟子,你再要他换师傅,于理不合。”她停顿一下,继续提醒小满,“就算你有理由,也不行了。” 果然是这样的结果,小满并不意外,就算是她这样散漫的性子也知道拜了师傅就是再结了一段亲缘。假如今天有人让她离开柳白,不管什么理由,她不会答应。 “开个玩笑,你觉得我是能养弟子的人吗?”小满眨眨眼,一副我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的态度。 童瑶附和莞尔,她相信小满是在开玩笑,不过她眼神中藏着思量。 时至今日,小满真的有点后悔当初跟他们掰的那么清,现在除了跟童瑶有一点私交,这清符门跟她只能公事公办。现在怎么办呢?她思索起来。 “我是听说有几个弟子受伤严重,仿佛有你的弟子,才打听了一下,不料其中有一个居然有点印象。”她放下茶杯慢慢道来,用她一贯漫不经心的语调,“虽然没有师徒缘分,但当初我确实认真考虑过做他师傅,就冲着这一点,就得过来看看。”她说得煞有其事。 这种紧张的时候,小满说谎是不打草稿的,她虽然瞎编,但也算真假参半。 这次出门历练的几个人中,确实有一个是童瑶的弟子,这人她也见过,就是当初迎客松下,站在薛源旁边的女子,她的女主角,她自然是关注过的。 听她这么说,虽然还有疑惑,但童瑶还是放下了猜忌,并替弟子们好好感谢了她一下。 小满听到他们的伤虽然重,但现在一个个恢复不错,总算放下心。留下几瓶疗伤药,她便告辞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宫殿,她躺在床上无法入眠。今天她冲动了,就她这表现,不能再去了,不然人家真以为她抢弟子去了。 怎么办?和清符门关系平平,关心后辈的路子不行。隐身去暗中保护他呢?清符门的掌门和副掌门还有童瑶长老都是神位,发现是迟早的事。该怎么办? 小满没有预料到,自己竟然会为接近冬焱帝君伤脑筋。哪次不是她一出现,他就接纳她了。问题是她要怎么出现在他身边? 翻来覆去,她失眠了。 月黑风高夜,无心睡眠,意外不出意外来了。 第二十四章 捡了个帮手 小满住的花青峰离中央三座大山有点远,地势不高,小巧可爱,灵力虽然充裕,却有个与世隔绝的缺点。 此山周围都是悬崖峭壁,与别的山峰有着天然的隔断,只在东面与外界有些连接,一线崖壁的连接,左右都是天堑。 小满一个大神,这点天堑在她眼里不是个事,但在炼气期的弟子眼中,就是绝境了。 穷崖绝壁下,罡风震天,时而轰鸣做响,时而飞沙走石。 此时一道艰难爬行的身影从崖底耸动而上,却在中途因着强劲的罡风阻隔而掉下去半截。又是一阵摸索,这个身影艰难地爬上了崖顶,本能的朝着灵气充足的方向移动,最后在一堆满天星的花海里静止下来。 这东西刚进入满天星的花海,小满就感觉到了,只是她懒得搭理。 这花海是她模仿母亲的功法种出的结界,阴邪异物是进不来的,对她没害处的东西,她一般随他去了。 只是这东西周围,灵力波动怎么这么大呢? 反正睡不着,她无奈起身,出门一探究竟。 满天星的花丛中,小满看着眼前这晕死的姑娘,意识都没有了,周身还在运转功法。出于好奇,她现在旁边等着看热闹。 灵力朝地上那个单薄的身体涌入,这姑娘竟然进阶了,从练气后期修为一路向上,最后稳定在筑基后期,灵力才不再灌入。人类是这么修炼的吗?小满在清符门待了十年,没见过哪个人修能修炼这么快。 这分明有异! 小满看向她身后长长的爬痕,从山腰的崖边一直到这花海,痕迹里有点点血迹和破布渣,她感叹:这姑娘性格够坚毅啊。 看着地上的姑娘,她心中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歪歪头,思索片刻,她召来几个花精,把地上的人抬了回去。 “她”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睁开眼,窗前是一群美丽的仙女在交头接耳。 她们在交流,但她听不懂她们的语言。莫不是睡了一觉,就飞了仙界?她看着眼前的奢华房间,习惯往好的方向去想。 不一会,一个仙女领着一个年轻的粉衣女子进来,众仙女们都围了上去,以粉衣女子为中心,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这粉衣女子的修为她看不透,本能地也不敢去看。她赶紧起床,跪了下来,现在的情况看来,她是被人救了。 小满点点头,她没看走眼,这是个聪明的丫头。 “你身体才刚好,赶紧起来吧。”小满轻轻送来一道力。 “多谢前辈搭救。”她顺势起来,低着头回话,还好她说的话她能听明白。眼前的人虽然看着比她年轻,但绝对得叫前辈。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来我花青峰?”小满也不啰嗦,直接问。 原来她爬到花青峰了,想想在悬崖下待了那么多年,确实有点转向。 “晚辈名叫遥素衣,在方青崖下修炼二十年,自觉突破无望,才冒险爬上来。本想爬回外五山,没想到搞错了方向,才误闯了前辈的花青峰。” 她说的外五山是外门弟子所在的外围五座山峰,看她的衣服虽然陈旧,确确实实还是清符门的制服。这姑娘不算来路不明,只是小满惊讶有人居然去那灵气断绝罡风施虐的崖低修炼。 “并非是我自己要去。”遥素衣深深叹息,“而是当年中了友人的奸计,被人推下去的。”说这话时她面无表情,语气也无变化,不是控诉只是陈诉事实,“我侥幸没死,又爬不上来,只好在崖低继续修炼。只是崖低灵气稀薄,我突破无望,再待下去,只等坐化。所以才孤注一掷,拼死爬上来。” 听她波澜不惊的话语,小满觉得自己现在去八卦人家的恩怨有些不道德。她又问了几个问题,遥素衣都一一回答。 “我见你是个禅修,这清符门果然是个大门派,包罗万千。”小满随口说道,见对面的女子脸色微变,一直稳静的气息变絮乱,小满纳闷:这是不能提的吗? 她见这女子紧握双拳,一副戒备的模样,只好先解释道,“你久不在门内,应该不知道,我不是你们清符门的人。”她解释了一下自己花监的身份。 听完小满的解释,遥素衣反省自身,人家不只是她的救命恩人还如此开诚布公,就算看出来她修禅道,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她谨慎过头了。 放下心中最后的戒备,她告诉小满,她在崖低发现了一个禅修大能留下的洞穴,本来差点死了,误打误撞用了禅修的功法,保住了命,后来就改了禅道。 其实这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但清符门没有禅修,在门派不知道她已改道的情况下,她希望谨慎应对。 小满想起李靖那“非我门中人其心必异”的调调。 她赞同她的想法。 小满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去外门找以前的同门报仇吗?” 遥素衣摇摇头:“我命中当有此劫难,往事已了,都过去了。对我动手的同门,自有她们自己的因果报应,无需我去报复。我现在只想好好修炼,巩固修为。至于要不要回外门,哎……”她叹了口气,偷偷抬眼去看小满,怎么看怎么觉得顺眼。 脸皮该厚的时候就得厚,与这峰主相遇,就是她的缘分,她是修禅道的,自当随缘。 遥素衣跪了下来,真心实意的求小满留下她:“我在外门本就是杂役弟子,做的就是清扫种植的工作,望前辈赏我一块修炼的地方,我愿为前辈做工报恩。” 小满挑挑眉,眼珠子迅速转了转。这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她还想着怎么才能打入清符门内部,收个杂役弟子不就成了。她原来还是清符门的弟子,自己就说借来打杂好了。 没过几天,清符门就传出了一个新八卦,消失好几年的外门弟子遥素衣出现在花青峰,还成了圆满女神的杂役弟子。虽说只是给女神打杂,但大家都知道,她要是在门内走动,还不得拿内门弟子的待遇。 那可是女神啊,掌门一心拉拢却找不到门的女神。一时间有人羡慕有人嫉妒。 “你说她一个杂役弟子,能得到多少好处?”路人甲说,“她要有本事还不当个正式弟子?” “我听说这个遥素衣前辈,是在刚刚升为外门弟子的时候失踪的,她能从本来的杂役弟子升为外门弟子,那就证明她确实有些本事。”路人乙猜测。 “掌门也是糊涂了,她的杂役弟子,还不知道是什么货色,就要我们当内门弟子对待,哼,也配!”高级路人讽刺。 闲言碎语飘了几个月,没了力度,旧的八卦慢慢被新的八卦代替。 遥素衣安安静静的在花青峰待了下来。 童瑶来看过一次,发现这个弟子修禅后,没了别的心思,觉得弄回门派,还不如放在小满这自生自灭强——门派内没有能教导的师傅。 “还真的发起了养弟子的心思啊!”虽然是杂役弟子,但也记了名,这也让她揶揄了几句。 小满附和点头,心想:她才不养弟子呢,遥素衣求个安稳的住处,她想要个打入清符门内部的人,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童瑶见她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知道她要赶人了。但是来这一趟不能白来,又顺走了几瓶好丹药。 小满一点不吝啬,顺便让她带了几瓶灵药给李靖。 拿到丹药的李靖纳闷,这圆满女神向来和门派掰的清,这段时间送了好几次礼,这是要干嘛? 等不久之后遥素衣站在他面前时,他知道了答案。 “她这是要我给她养弟子?”看着座前沉稳安静站着的少女,他传音给童瑶。 “没说要你帮着养,就是你弟子出门历练的时候,能带着就带着,也算照顾一下同门。”童瑶倒没觉得奇怪。 “那就是间接使唤我弟子。”李靖总觉得有拿人家手短的感觉。 他咳咳两声,丹药都收了,现在怎么拒绝。 按他养弟子的惯例,不会让高阶弟子带队,而是是同阶弟子相互竞争扶持。于是召唤来了薛源和李吉,这两人与遥素衣修为相当。 李靖与他们做了介绍,吩咐他两多照顾同门,便撒手不管了。 三人相互认识一番,一起出了主殿,边走边聊。 “遥师妹,以后你也算我俩的半个师妹了。有事无事我们多走动。”李吉嬉笑着与遥素衣套近乎。 李吉入门时间比遥素衣早,她唤一声师兄合理,但薛源明明比遥素衣后入门,她还得称师兄?按李吉的说辞,她现在拜在圆满女神座下,以前的弟子身份没有了。再次来清符门拜山头,也只能算别派挂名的弟子,所以她这辈分是低最低的了。 遥素衣欣然接受,看李吉的样子就知道,这不是他自己的说辞,指不定是哪个老头在刁难她——她可没有忘记刚才李靖副掌门的审视,简直穿透灵魂。 门派内的谣言她知道,无非是把她说出攀附拍马之人,但她行的端坐的正,走的是苦修的道,她本身的亮相,足够打碎一部分谣言。只是别人的固有认识,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事。 第二十五章 作弊的神通 遥素衣和两位师兄走在一起,一路上受到不少神识的非礼,她修禅道,不甚在意。 一路上有很多师妹同李吉打招呼,但目光追随的却是薛源。遥素衣拿余光看去,这薛源当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好相貌。 然而他眼神直视前方,对周围的暧昧目光一律视而不见。 “遥师妹,我们修为相当,以后若是出任务,可以一起。”李吉是个爱笑的青年,他有一颗玲珑心,跟谁都能相处融洽。一路走来,他不问遥素衣的过去和现在,只聊些门内的琐事,逗着遥素衣说话。 遥素衣本是个沉默的性子,但这一路也被他勾搭着说了不少话。只是那薛源真沉默啊,从认识到现在,除了偶尔点头,他一句话没说过。 遥素衣低头琢磨着,怎么才能完成女神交给的任务,不知不觉跟着他们走了一路。 “师妹,你看这到青分殿了,要不我们就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我们一起做的任务。”李吉也在琢磨,怎么完成师傅交给他的任务。 按李靖的意思,要李吉带遥素衣去试试难点的任务,最好把她吓死的那种,要是她能跟上,算她堪用,要是知难而退,以后也省了这摊事了。 三人来到青分殿外,遥素衣忍不住看了一眼薛源,他正好转过头来——他居然脸红了!李吉看着他两的互动,心中嚎叫:这遥师妹是看上他师弟了!也正常,他师弟长的这样祸国殃民,谁能对他的美貌免疫啊! 他拍拍薛源的肩,拽着他往青分殿里走,看遥素衣跟了进来,心中又笃定了几分。 三人在大厅溜达,看墙上挂着的各种任务牌子。 “这个猎妖丹的任务不错。”李吉指了指墙上的某个黄色牌子。 遥素衣不理他,直接取了一个找物的绿色牌子。李吉看了看她拿的牌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的嘴角抽了抽:“师妹,虽然这是个筑基后期的任务,但经验太少。” 经验是没有,但是钱多啊。 他想了想,不能直接问,毕竟这遥师妹看起来也不是缺钱的人,“若是要淋漓秘境的钥匙,到金丹后,门派会发放,你不用自己去找钥匙碎碎片……” “师兄可是觉得这个任务太轻松?”遥素衣对他展颜一笑,这种平时不笑的人一旦笑起来,确实让人看得一愣。 趁李吉发愣,把他扔在原地,遥素衣迅速来到薛源身边:“薛师兄,李师兄觉得这个任务太简单了,你能陪我去一趟吗?” 薛源被她打的措手不及,下意识点点头。 李吉回过神来,赶紧凑上来说,“我没觉得这任务简单,师妹你误会了!”他露出招牌的憨厚笑容,“既然师妹决定了这里,我们当然得一起去。” 遥素衣懒得跟他假惺惺客气,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一半,不想再跟李吉兜圈子,她借口要回去禀明女神,和这两位师兄另约了时间,便离开了。 “遥师妹不会是看上你了吧?”见她走远了,李吉碰了碰薛源的胳膊。 “别胡说。”薛源小声呵斥。在她身上,完全感觉不到门派小师妹那种狂热的视线,他知道她跟别人不同。 “长的俊俏就是受欢迎啊!”李吉呷呷嘴,他这师弟就是没自觉,这张造孽的脸,害多少小师妹夜不能寐。 “李吉大师兄。”那边当值的弟子把他招呼过去,“刚才那位师妹,就是圆满女神新收的杂役弟子吗?” “就是她!”李吉兴致勃勃凑过去,两人一顿八卦。 这边薛源望着遥素衣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花青峰上,“他腼腆?”小满听完遥素衣的报告,有点不敢相信,在她的印象中,冬焱帝君绝对跟腼腆搭不上边。 “难道……”她记得自己写他这场三角恋,因为最后要他主动退出,所以特意写了他是内敛含蓄的性子。 小满靠在坐塌上叹气,当初写的有多爽,现在就有多麻烦,她这不是给自己添乱么。他要是太腼腆,遥素衣猴年马月才能变成他的挚友?小满不得不改变计划,第一条计划行不通了,得走另一条路了。 小满沮丧,忍不住道:“怎么就混出来这样的性格!” 混?混合吗?遥素衣听得稀里糊涂。听圆满女神的口气,跟这个薛师兄就算不熟,也至少认识。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自己去接近这个薛源。 女神是清符门的贵客,她要关照一个弟子,正大光明去关照就好了,为什么要搞得这么神秘?不过聪明的她没有问出来,她现在有地方住有人照拂,已经很满足了。她修的是因果之道,她相信圆满女神这么做,自有她的原因。 “弟子约他今天伴晚来花青峰一叙,峰主可有指使?”遥素衣临走时给薛源传音一聚,不等他回答,也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小满听她报告完,松开打结的眉头,喜上眉梢,夸道:“让他自己过来,这个办法好!”这个杂役弟子干的不错,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遥素衣听她把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眼皮不觉跳了又跳。 她暗暗告诫自己:圆满女神是花监,是天上的神仙,神仙的想法她这凡人不懂,所以不要妄自揣度。 日落西山,薛源从东面的一线天进入花青峰。从花青峰的半山腰看落日,有一种岁月静止的恍惚,这里以前就像个孤岛,茂盛的树木,大片野生的花草,山间灵猴小鹿,泉水叮铃,美景如画,就是缺少人气。 圆满女神成为峰主之后,这里更没有弟子敢乱闯。 薛源从山下走上来,一路上只遇到几个闲庭兴步的仙鹤,一些飘来飘去的花精——她们身上浓浓的生气,才没让他误会是幽灵。 自他进入花青山,小满就有感觉,这时,“遥素衣”正站在半山腰的第一道迎客门前等他。 薛源见到山门前有人,踌躇片刻,上前行礼:“我来此处找遥素衣师妹……烦劳这位师妹通传。”他不敢抬头,低头看这女子的衣摆,似乎是弟子服,心里狐疑:没听说圆满女神还有别的弟子啊。 他对面的“遥素衣”露出惊讶的神情:“薛师兄,方才我们才见了面,怎么就不认得了?” 薛源抬起头仔细看来,眼前是一张豆蔻年华,青春无敌的俏脸,特别是那灵动的圆眼,嘟嘟的厚嘴唇,娇艳欲滴的绯红色,看得他心跳加速,赶紧低下头来:“师妹很是眼熟……”他真的有在哪儿见过这张脸,但是他现在心跳加速想不起来,“只是我不记得师妹的名字……敢,敢问师妹叫,叫……” 看他都结巴了,这是真不认识啊!“遥素衣”的眼瞪的更圆了:“薛源,我是遥素衣啊!你今早才见过的!” 薛源听她叫喊,仔细想了想,这声音确实是遥师妹的,但这样子……思索片刻,他眯起眼,聚灵于目,突然瞪眼看向对面的女子。对面的“遥素衣”皱起眉头,她能感觉到这视线不简单,有一种上位的压迫感。“遥素衣”纳闷,这薛源才摸到修仙的门槛,哪能有上位者的气势,大不了就是有点厉害的功法,她不怕他看! 半晌,薛源的眼睛恢复常态,周围再无刚才的诡异气氛。他表情严肃,笃定的说道:“你不是遥素衣,你是何人?” 小满郁闷了,他还真看出来了。难道这世的他有什么特别不成?她这变身的功法可是得母亲的真传,这是能瞒过比自己高位神仙的变身,她已是神位,薛源连仙都不是,不该被识破。但他怎么就那么肯定她不是遥素衣呢? 小满原本的打算,是让遥素衣和薛源亲近起来,以后他只要出山,就找借口跟上去,她自会给遥素衣保命的手段,这样也算保护了薛源。但遥素衣回来说薛源腼腆不好亲近,这确实让她意外。腼腆的孩子该怎么搞?还好遥素衣聪明,留了一手,要他单独来花青山,给了小满近距离观察他的机会。 她扮作遥素衣的模样在这等他,本以为可以代替遥素攻克下他,没想到人家第一眼就把她识破了,这是什么反套路? 原本的计划被打乱了,小满不得不再想退路,她心思一转,有了计较,嘟囔着转过身:“跟我过来。” 她带着薛源往里走,他不由自主跟着,不是他不警觉,而是他刚才没有“看出”任何恶意,而且不知为何,他心里很在意这个女子,有一种奇怪的熟悉的感觉。 走过七弯八拐的小路,两人来到一个像农舍一样的洞府前,这里是遥素衣的洞府,前院种的是庄稼,后院种着鲜花,小满管这里叫农家乐,遥素衣无力反驳,她种的都是灵植好吧。 遥素衣接到小满的传音,早就迎了出来。见到两人过来,她屈膝微微一礼,没有开口,而是先察言观色。 小满指着遥素衣,对薛源说道:“你看看我,再看看她,哪个是遥素衣?” 薛源走到遥素衣身边,拱手还礼:“遥师妹。”遥素衣谨慎的一动不动。 小满不高兴了,她神位的神通对薛源真的不管用! 第二十六章 反作弊的本事 遥素衣见小满不高兴,再结合刚才的对话,心中明白了几分。 她走到小满身边站好,对着薛源问到:“薛师兄,我两人分明一个样,为何师兄说我才是遥素衣?师兄是怎么看出来的?” 看到真的遥素衣,薛源心中的怀疑已经去了大半,虽然还不知道眼前两人在搞什么,有什么的目的,但他确定了一件事,真遥素衣没有危险,那么假遥素衣肯定不是歹人。 薛源犹豫了一下,“我眼中看到的世界与别人不同。” 这话怎么那么熟悉呢?小满的眼皮跳了跳,习惯拿左脚尖去碰右脚尖。 薛源抬眼看过去,征了怔,接着解释道:“如果是障眼法,在别人眼中应该有效果,但在我眼中,你们真的不一样。右边这位是遥师妹的样子,至于左边这位……确实不认识。”他说完,抱歉的笑了,主要是对着左边这位。 她的样子,也不是那些号称他亲卫队中的一员。 小满和遥素衣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是同一个样子。小满低头沉思,遥素衣见小满不开口,便主动问起:“师兄可是有修炼什么功法,可辨幻术?” 薛源闻言抬眼看去,发现左边的女子正皱着眉头抬眼看他,心中触动,奇怪,他们才第一次见面啊,他就是不想看到她皱眉头。 他认真道:“我有怒昊嗔目,这是先天的能力,可辨正邪,可辨真假……”他这能力以往只有亲近之人知晓,现在却被他自己说了出来。 “所以我这变化术才没起作用。”小满嘟囔道。听到她自己把变化术三个字说出来,一向小心谨慎的遥素衣赶紧看了一眼薛源,他果然听到了。 虽然和圆满女神相处时间不长,但她发觉,这位峰主有时直接的可怕。她心中想什么就说什么,活的特别——自在。 “不知姑娘为何要变作遥师妹的模样?”看吧,他果然问了。 小满眨眨眼,这时不提更待何时,人家都开挂了,她的计划当然要改!她低着头走到薛源跟前,短短两步的距离,她走的特别慎重特别缓慢,再抬起头,眼中已经蕴含点点泪光:“薛源师兄,不知道我能不能叫你一声师兄。”她叹了口气,“不瞒您说,其实我不是清符门的弟子,我甚至不是修仙之人。”抬眼又看了一眼薛源,很好,他吃惊了,他好奇了,好奇可是会害死猫的。她接着说道:“我只是圆满女神点化的花精。”她把双臂一展,双手一摊,一副随便你看的样子,薛源反而不好意思再用嗔目看她。 很好,小满觉得薛源本质还是那个人,总是跟她对着干,所以她得反着来,欲夺之先予之,预避之先迎之,关键是气势不能输啊! “这山中的花精你见到了吧?”小满问薛源,他配合点点头。 表演开始,小满双手捂脸:“你也看到了,花精修炼起来多么不容易,她们到现在只有人型没有人影,若想得实体,没有百年是不行的。”从指缝里看了看薛源,小满带着哭腔继续,“但我不同,我被女神点化后,很快凝结实体,功力突飞猛进。”遥素衣忍不住轻咳一下,这演的太过了。 小满把手拿下来,扯了扯嘴角,耷拉下眼皮:“圆满女神不让我离开花青山,她觉得我要出去了,会被歹人发现,扒皮取内丹,当做炼丹材料!”小满修炼靠外挂,并不懂人修是怎么修炼的,但她书看的多,脑子灵活,她知道,是人就是有贪念的。 “所以我若想出去,不能以自己本来的样子出门,不能让外人知道我的存在。本来我是想瞒着圆满女神,扮作遥师姐的样子,跟你出去探险的,哪知出师不利,第一次就失败了!以后我更别想出去了,我是不是该断了这念想?”她潸然泪下的样子,真的只有样子,酝酿了半天,眼泪硬是不下来。 薛源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他先问了最要紧的问题:“既然出去这么危险,为何你还要出去?” “因为我好奇啊!”小满脱口而出,她已经进入到了自己设定好的角色中,保证是一个不懂世事的傻花精。 “我觉得女神的决定是对的。”才见第一面就把自己的出身说出来,这花精太单纯了,出去太危险,薛源暗暗着急,提醒她,“你的事告诉我不要紧吗?” 小满沉浸在角色中,一副你说什么我不懂,我就是想出去的纯情模样。她歪头看向遥师姐,遥素衣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了。虽然她震惊于小满的演技,虽然她觉得小满的说词经不起推敲,但只要薛源相信,就够了。 “薛师兄在门派内有很好的信誉,就算告诉你也不会有事。就算你知道了,我们相信你也不会告诉第四个人。”遥素衣想了想,一本正紧的补充道,“其实今天约你单独过来,也是想聊一下我这师妹的事。” 小满在心里给这杂役弟子加分,能跟上她的节奏,还配合的这么好,真合心意,考虑收做正式弟子。 “我原本的打算是:扮作师姐的模样,若你看不出来,就以师姐的身份跟你们出门;没想到你看出来了,那我只好承认失败了。”小满沮丧的低下头。 薛源见不得她难过,急忙说道:“别人应该看不出来的,其实我也是很费劲才发现的。我保证你的事我不会说出去!” 听到他的说话,小满抬起头看着他,两眼亮晶晶,眉毛弯弯笑了,薛源见她笑了,不知不觉又脸红了。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来,仿佛忘了第三人存在。不一会,争论的焦点,转移到小满能不能出门,又如何出门的问题上。 旁边的遥素衣有一种错觉,自己现在不该在这里站着,她感觉自己是多余的。这两人真的是第一次见面吗?薛源对小满的态度,和对先前她的态度,判若两人。他可以和小满你来我往的讨论,但她清楚的记得白天跟他一路走来,他一个字都没说。 遥素衣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套茶具,坐到旁边的藤椅上,一边喝茶一边等他两讨论完。 最后那两人得出的结论:按小满的计划来。只要薛源出门做任务,她都可以跟随。当然需要得到遥素衣的认可,毕竟小满在外面,用的她的身份。 薛源看向遥素衣,她配合的点点头,薛源松了口气,看得出他不想让小满失望。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薛源看着小满兴奋的小脸问。 “我叫……”小满眨眨眼,开口说道,“我叫熏。” 遥素衣看了一眼脚边的熏草,觉得自己应该自动消失了。女神唱的哪出戏,她越来越不明白了。 约定的日子到了,李吉、薛源和顶着遥素衣样子的小满,聚集在淋漓秘境前。 薛源红着脸冲小满点点头,小满看着他一笑。李吉咳嗽两声,打断两人无言的问候,这两人有鬼,不过现在正事要紧:“咳咳,既然人员都到齐了。那我就先说明一下我们这次的任务吧。我们这次只要进到秘境的外层空间,在那里收集钥匙的碎片就行,十个碎片可以合成一把钥匙,所以只要收集十个以上的碎片就够了。” “李师兄,是不是收集的碎片越多越好呢?”小满发问,她知道遥素衣对这个任务表现了极高的兴致。 “理论上是收集的越多越好。”李吉好奇,这遥师妹就那么缺钱吗?她好歹算圆满女神的记名弟子吧,女神对她这么刻薄? 这个任务说白了就是门派给那些寒门弟子的一个奖励手段,把淋漓秘境的钥匙打碎了扔在外围空间,缺钱的弟子进来收几把,可以换到不少灵石。灵石当然是多多益善,哪个阶段的弟子都需要,但接这个任务的必须是筑基后期的弟子,他们本来就享有更多的资源,但也不能保证所有筑基后期的弟子都能结丹,也有人一生困在这个阶段。这个任务等于门派给他们开的后门,给他们额外的资源更多时间去冲级金丹。 李吉和薛源不缺灵石,但遥素衣却是穷惯了的,在她刚进入炼气期时,就听说过这个门派任务。她当时恨不得马上到达筑基后期,好大把大把的赚灵石。她困在花青峰的崖底时,拿这个任务鼓励自己,等练到后期就可以不费劲得灵石了,不能放弃修炼。可见这个任务在穷修中的影响力。 当初刚来到青分殿,遥素衣就拿了这个任务,并且坚持要做这个任务——她想完成自己的夙愿。 当小满问她为什么选这个任务时,她实话实说。小满立刻堆出一个灵石的小山,填满她的洞府。“满意了吗?”小满笑着问她。 遥素衣初时惊讶,随后释然。她才发现,这任务于她不是夙愿而是心魔,求而不得,是修禅的大忌,舍得,放下,才是真的获得。 二十七章 为什么整她? 小满不高兴了。 她搞定了遥素衣,替她带着一腔热情来和这两位汇合,现在这个李吉在做什么? 他吧啦吧啦说半天,然后就用法器给她拷上了? 看“遥素衣”拿眼睛瞪他,李吉赶紧给自己和薛源拷上手环,立即解释道:“师妹莫要惊慌,进去之后随机传送,我们三人就分开了,拷上这个链子,我们就不会分开了。” 三人的右手用链子绑在一个圆盘似的法器上,这圆盘没别的作用,只能骗过结界中的识人阵法,算个中阶法器。 小满怯生生的看了一眼薛源,后者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 李吉一直“安啦,安啦。”说个不停。 小满听得耳朵痒,不要把她当傻子好吧,她这链子的颜色根本不一样啊。 薛源的嗔目不好使了吗?这点幻术都看不出来?他和李吉用的链子一样,而她的不一样好吧——这是要把她单独处理的节奏啊。 他们在搞什么鬼?想单独把她传到哪去? 如果是真的遥素衣在这,只会隐而不发,总归同门师兄不能直接要她的命,她会等事发后再见机行事。 但这不是小满的性格。薛源都知道她是假的了,她还忍什么? 她要按自己的方式来处理。 她盯着李吉,目光探究,弱弱开口道:“李师兄……” “遥师妹,什么事?”李吉憨憨笑着,双眼飘忽。 欲盖弥彰! 小满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回头瞥了一眼薛源,你倒是说句话啊!他给她传音道,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姑且信他一回吧。 “没事,我们快进去吧。”小满催促。 “师妹都催了,快开始吧。”薛源拍了拍师兄的背。 李吉暗暗松了口气,赶紧拿出任务卷轴,念起咒语,三人笼罩在一层白色的雾气中,身上的腰牌发出淡淡的绿光呼应卷轴。 三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卷轴就是秘境外围的入口。飞过一层淡淡的薄膜地带,小满进入秘境,双脚踩到坚实的地面,才发现这里是一片湿漉漉的草原。 青草一望无际,半空中弥漫着一层湿气,粘兮兮。土地潮湿柔软,明晃晃的天上没有云朵和太阳,死板的发着光,风似乎裹在湿气中挣扎不出。 小满有些不舒服——满天星不喜欢炎热多雨的夏天,虽然已经身处神位,但一些本能的东西还是会影响到她的心情。 薛源站在她身边,见她皱着眉头,关心的问到:“熏师妹可是有什么不适?” 小满摇摇头,对他这句熏师妹打了个冷战,当时随口胡诌,他但是记住了,“在外还是叫我遥师妹比较稳妥。”她才不管他乐不乐意,是不是想套近乎。 她还在等解释呢,“我想知道刚才你为何不让我揭穿李师兄的阴谋?”她用无辜的大眼看着他,装模做样嗔怪,“他给我的链子不同,定是要把我一个人传送走的。虽然你让我稍安勿躁,但肯定有什么问题!” 说完她环顾四周,又装出惊异的样子,“李师兄不见了,他被‘单独’传送到哪去了?” “这个……”薛源不知该怎么回答,面对那双纯洁的眼睛,他觉得自己是个坏人。 愧疚的低下头,他低声道:“在传送之前,我用高级符箓替换了你两的位置,所以他大概在你,不,不,在遥师妹该去的地方。” “遥师姐该去的地方?你们打算把她送去哪?”小满故意大声喊道。 我圆满女神的人你们都敢动! 薛源不敢看小满的脸,他吞吞吐吐的说道:“秘境外围其实没什么高阶妖兽,你放心,她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自然的地势风貌,也有险阻,有些地形,可能并不好走出来。” 薛源说的拗口,不过小满听懂了。遥素衣在花青峰的悬崖下困了二十年,她当然懂什么是自然的险阻。 “所以说,你们原本打算送我去那些绝境罗?”小满走到一块大石头旁,一屁股坐下来,她生气了,不走了,“我不明白,我什么时候惹到你们了?你们为什么要如此害我?”她当然知道这个圈套是给遥素衣下的,不过她现在是不懂世事的小花精,她就是要胡搅蛮缠。 “我绝对没有害你意思!”薛源激红了脸,双手挥舞,慌忙辩解道,“当然也没有要害遥师妹的意思。” “那就是李吉师兄要害遥师姐!为什么?”小满装出吓一跳的样子,演戏谁不会啊。 “不是,不是李师兄……”薛源脸更红了,不是因为害臊,而是因为焦急和羞愧。 他半晌不出声,就在小满以为他不会再解释时,他下定决心,走到小满跟前,单腿屈膝,蹲了下来。 “我并不知道具体的缘由,但是能猜的出来,李师兄受了师傅的指使。”说实话他不想跟熏说这些,但是她以后要以遥师妹的身份出来行事,了解一些人情世故总是好的。 他也知道师傅有些霸道,但他对弟子们是极好的。至于他和圆满女神的纠葛,他这个做弟子的不敢随便评论。 他说了一下自己了解到的情况。 “所以是你师父指使李师兄这么做的,而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想锻炼遥师姐?”小满吃惊的瞪大眼睛,她没理解错吧,李靖这老头有这么好心? “可我觉得你师父这是在迁怒呢?他这样对遥师姐,是不是在给圆满女神下马威?”小满嘟着嘴嘀咕。 试想一下,如果遥素衣真的在做任务时被困,在生命无忧的情况下,不能脱险。就算小满知道这事是李靖指使的,也只能忍下。能怪别人摆了一道吗?自己送上门去的,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 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这分明是冲着花青峰去的。 小满仔细想来,除了童瑶,自己跟清符门的众仙家并无交情,最近还送了几次药给李靖,难道还得罪他了? “圆满女神做了什么坏事?”小满睁着无辜的大眼看着薛源,忽闪忽闪眨。 不懂就要问,早点把事情搞清楚,不能因为她的无知害了遥素衣。 薛源尴尬的笑了笑,他抬头看她,见她贝齿紧咬下嘴唇,红唇白牙,只觉得心动又心痛,叹了一口气:“我只能去猜测,从师傅把这事交给师兄而不告诉我来看,他也许是在为我鸣不平。” 小满不解的看过来,薛源还能有不平?他把脸转向一旁,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尴尬解释,“我刚来门派时,圆满女神正好想收一个徒弟。当年她来参加了开山仪式,似乎选中了我,但最后却未收我为徒。” 说到这里,薛源下意识看向小满,他觉得小满的面容看起来熟悉,原来是和圆满女神很像。 她是女神点化的花精,长的像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吧。 不去深究,他继续说道,“此事并不奇怪,因为女神一向不收徒弟。不过事隔十年,她突然有了记名弟子……门中闲人不少……有人提起当年的事,难免有些比较的意思。” 因为涉及到自身,薛源尴尬极了,但是小满还在等他解释,他眼神黯淡,下意识握紧手。 小满眼中露出恍然神色,摆手道:“师兄别说了,我明白了。那些嚼舌头的人能说出什么好话来,肯定说你比不上遥师姐什么的,不然女神怎么要她不要你,类似这样的谣言是不是?而你师父听了这些闲言碎语,就恼了,对不对?”小满似笑非笑,心中早已把李靖骂了个来回,糟老头子都已经神位了,还这么心胸狭隘。 薛源没有回答,他知道小满聪明,一点就透。 他蹲在她身前,看着她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泛着薄怒更加**人。 小满似乎想通了什么,笑起来:“师兄是先天真灵,又有先天嗔目,乃天之骄子,他们拿遥师姐和你比,算是抬举遥师姐。我这个假的遥素衣,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薛源听出她的玩笑里含着担忧,他也听明白了她在担忧什么。 他神色凝重地看着她,认真道:“不要担心,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 他既然对李师兄出手,就是摆明了要护着这个“遥师妹”,至于师傅那边——事情不能确定的时候,他无话可说,但现在既然确定了师兄受了师命,他自会去找师傅分辨。 小满水眸灵动,看向薛源,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刚才师兄帮了我,我还没有对师兄道谢呢!” 薛源抬起一只手掌,他凝视着她,看她粉红的脸蛋娇艳诱人,双眼明亮闪烁,不解的望着他的掌心。 他笑了:“我们别在这耽搁时间了,哪里都有碎片,不用在这片湿地久留。” 刚才的事算是揭过去了,这是和好的表示吗? 小满把手放入薛源的掌中,他站起身时,顺便把小满带了起来。两人的距离拉进,小满仿佛进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落地站好,发现薛源并没有抱着她。 刚才是她的错觉吧,小满抬头看薛源,他撇过头,望向远方,只有耳根绯红,好像泄露了什么。 第二十八章 两人的约会 薛源御剑飞行,因为带着小满,速度不是很快,等两人来到目的地濯滌森林,已经是伴晚时分。 “从这里开始,我们得步行了。”薛源降下飞剑,两人走下来。小满没有问他要去什么地方,她的主要目的是陪他,去哪都行。 一路上她都在回想收徒,不,要个记名弟子的事,没想到当初自己的无心之举,竟然引发了一系列的问题。 是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她一向任性惯了,即使做了花监,也随心所欲工作,但她身边的人呢?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行为会影响到别人。 小满情绪低落。 一只手牵过来,把她拉近他身边。 小满疑惑看向薛源,他赶紧送了松手,却不放开,讪笑道:“这森林里都是禁制,你再靠过来点安全。” 小满点点头,小心跟在他身旁,又继续走神,倒是不似先前那么沮丧。 两人七弯八拐的往前行进,出了这片密林,来到一片开阔地。 这块空地大概一百来亩,地势成漏斗状,中间有几块长条石头,松散的围成一圈。小满对这种地形很熟悉,这种漏斗地势极易聚集灵气,中间围了一圈石头,有石头圈加固,灵气更不容易散去。 说白了这就是天然的聚灵阵。 薛源带着小满在石阵的外围坐下,他盘腿修炼,小满也不说话,装出修炼的样子。 这里灵气充沛,呼吸间全身经脉舒展,小满有一种回到仙神界的错觉,她不由自主伸了个懒腰,偷头看薛源,他似乎入定了。 小满打开盘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斜躺下,周围的杂草慢慢把她包裹起来,仿佛一个天然摇篮。全身放松下,小满躺下了,神游太虚。 天渐渐黑了,小满眼皮缓缓垂下。 若是在上界,这种逢魔时刻,就算不干活师傅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一般会去找师姐,师姐就算手中有活,也会陪她聊天,还会给她做好吃的糕点。师姐做的桂花糕最好吃了,那桂花是月神送来的谢礼…… “来了!”薛源轻轻一声,唤醒了小满。 “谁来了?送什么来了?”小满一咕噜坐起来,看到薛源温润如玉的笑脸,她才回过神,不好意思擦擦嘴角,刚才睡着了吗? 一个金色的光点从她眼前掠过,这时她才发现,周围有点点金色闪光飘荡。 那些闪光点,像蝴蝶一样,开合着翅膀,从森林深处向空地聚集,再在空地上组成一条条整齐的队伍,飞到石阵的上方。 一条条金色的光带在石阵中往复,形成一个巨大的光柱,壮观的画面让小满赞叹不已。 金色的光点连绵不绝,薛源和小满笼罩在光的河流中。薛源的头发渡出一层金色,小满睁大眼,仿佛看到了冬焱帝君的影子。 她心中一惊,用手揉揉眼,还好,这是薛源,不是冬焱那个恶人。 薛源微笑着,半空中伸手一挥,再送到小满眼前,将手打开。只见他掌中,几个金色的薄片,对折开来像蝴蝶的翅膀轻轻抖动。 “原来不是蝴蝶……”小满眨巴眨巴眼,拿起其中一个薄片。 “这就是钥匙的碎片。”薛源解释道,“你想收集多少?” 他把掌中所有碎片倒入小满手中,再次挥动手臂后,他掌中出现一个金黄碎片形成的小山。 小满干笑两声:“够了够了!”她拿走一半,收进左手的戒指中。 薛源微微一笑,把剩下的一半放进自己的储物袋。 小满望向石阵中金光闪闪的光柱,没想到这些作为道具的碎片竟然成精了,居然知道利用这个天然的聚灵阵修炼。 “它们已经会修炼了……”小满喃喃自语,“它们这种物化的精灵,也会有产生神智的一天呢!”说这话时,她眼中闪闪发光。 薛源静静的看着她,没有接话。 他猜测眼前的“熏”应该是圆满女神从仙神界带来的花精,女神下界十四年,若她是女神下界后点化的花精,就算是天材地宝也不会这么快修炼出人型,灵魂如此完整。 她不对自己说实话,是因为自己还没有取得她的信任吗? “这些碎片百年后才能得启智,千年才可得人身。”薛源轻声回应。 小满微微颔首,感叹灵物神奇。殊不知她的身份已被别人猜中了七七八八,幸好薛源对她有好感,没有追究下去。 薛源知道,上录界人修与妖修虽然没有敌对,但也相处的不友好。 这里不是仙神界,据他所知,仙神界一团和气,没有种族区分和歧视——那里才是草木精灵的乐园吧。 他觉得她在这个全是人修的清符门,应该很寂寞,所以他带她来这里,是想让她明白:因为和清符门有莫大的关系,所以就算是钥匙碎片的精灵,也可以安心修炼。 清符门对妖修更有好,不知他的想法有没有传达给“熏”? 只怕薛源的用心白付了,小满哪会顾虑这些,她只想早点跟他混熟,好让他以后出门能带着她。 两人不在一个频道。 她转过头来问道:“薛师兄,你是怎么发现他们聚集在这的?他们这样大张旗鼓的修炼,难道不担心被人一网打尽吗?”她装出思考的样子,“我知道了。森林里全是禁制,这就是天然的屏障,他们在这里修炼,其实挺安全的。不过你有嗔目,你能随意进来,所以能发现他们……太厉害了!简直像作弊!” 薛源陶瓷白的脸上泛起红光,他不好意思地转过脸,低头不语。 小满:我让你腼腆!我让你偷看我! 她早就发现他在偷看自己,所以故意拿话来激他。 这一世的他,确实让她新奇,没想到冬焱也会有这么青涩稚嫩的时候。他的反应太有趣,这不是勾引着人去欺负他么。 其实小满说的没错,就算是李吉那样的天才,被困入绝境,要也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走出来,薛源的嗔目却是作弊一样的存在。 他第一次做这个任务时,已经把秘境外所有绝境走完了,禁制在他面前形同虚设,别人寸步难行时,他闲庭信步,也不怪李吉没事就想怼怼他解气。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只看着那金色的光柱上上下下的闪耀,如同坐在篝火边。 薛源拿余光去瞄小满,她在打哈欠? 精怪的修炼多靠月光牵引,这里月光这么强,灵气充沛得让他都忍不住借地修炼,但她却睡着了。 她身上有很多迷,薛源撑着手臂看她,睡着了也好,可以正大光明的偷看她了。 安详的一夜过去,第一道曙光来临前,碎片慢慢散去,消失在空气中,仿佛它们从来没有出现过。 等小满醒来,薛源本想带着她在周围逛逛,小满兴致不高,提议回去交任务,薛源当然听她的。 直至在青分殿交了任务,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到那个跟他们一同出去的第三人。 可怜的李吉。 薛源送小满回花青山,一路都在想,怎么开口再约她见面,几次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先逼得自己脸红。 小满都替他着急! 直到山门口道别,小满露出依依不舍的表情,就差主动去拉他的衣袖了,他才鼓足勇气道:“熏师妹对俗世了解太浅,若是不嫌弃,下次和,和,和,和我去坊市走走吧。” 小满露出欢喜的表情,忙不迭点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幸好他开口了,不然自己的另找理由去找他了。 虽然他这腼腆的性子让她觉得新鲜,但是胆怯就不行了,想想她以前接近他,哪有这么费劲。 小满在这里嫌弃的不行,有人却因为薛源的行为大吃一惊。 离花青峰不远的某个小山峰上,自封薛源亲卫队的几位已经吵了起来。 “他约她去坊市?枫姐姐,你确定唇语没读错?”一个小个子女修着急的问道,胸前两个木瓜随着她的踱步晃来晃去。 “我也希望是我读错了!”高个子女修欲哭无泪,她两眼死盯着眼前的法器,仿佛要把它盯出个洞来。 “呜呜呜,我们不要这样!薛师兄居然会开口约人!约的还不是我们!我们不信!枫姐姐骗人!”一对双胞胎嘤嘤嘤的哭起来,语无伦次的异口同声。 被称作枫姐姐的女子收起法器,木瓜女大叫:“为什么收起来,再看看他们在说什么啊!”双胞胎帮腔,哭的更大声了。 “再看下去没有意义,已经知道他们下一步去哪,到时候跟去便是!”枫姓女修喊道,这几个就知道瞎吵,哭哭哭,她才想哭好吧! 早知道不带她们来好了,不过没有她们的人脉,也不可能第一时间从青分殿得到薛师兄回来的消息。 哭哭哭,头痛。 “跟去了又能怎么办?只要薛师兄和那贱人在一起,我们就不能拿她怎样!当初她去找李掌门,我就知道得出事!”木瓜女终于冷静下来,咬牙说道。 枫姓女修冷笑一声:“现在提那些都没用了,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不是要去坊市吗,他们能一直在一起吗?总有办法让他们分开。” 双胞胎终于停止哭泣,对看了一眼,点点头。四个脑袋凑到一起,嘀嘀咕咕起来。 第二十九章 封类计划 花青山上,小满送走薛源后回到自己的洞府,还没进门,就感觉到气氛不对——花精们没有像往常一样一窝蜂涌过来。房间里有一股强大又熟悉的气息。 她径直走进大厅,意外的看到了句芒帝君,花精们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闹个不停。看到小满进来,她们居然视而不见,跟换了主人似的,一个个对客人谄媚逢迎,巴不得贴到人家身上去。 句芒帝君一副欲拒还迎的表情,双手却没闲着,动作不可描述,小满怎么看怎么来气。 她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灵茶,一饮而尽,感觉缓过劲来了,才跟句芒帝君打招呼:“好久好久不见,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 句芒帝君拉下来一个挂在他身上又摸又蹭的花精,抿起薄唇笑了下:“自上回仙神界碰面,确实很久没见了。” 他说着,又拽下一个往他身上爬的花精,这些孩子太粘人! “不是我不想来找你们,而是这世的冬焱有点邪乎,我不敢贸然出现在你们身边。”再次推开一个扑过来的花精,他头上的红翎羽吓得一抖一抖的,扬声道,“我说小满,你这些下仆有些过分啦!懂不懂什么叫矜持啊?” 句芒是春神,掌管着植物的生长发芽,草木精灵若是得他一口精气,抵得上数百年的修炼。他身上的灵气极为充盈,这些花精见到他就像见到美酒佳肴,不由自主扑过去嗯嗯。 这货灵气外放从来不知收敛,被花精们缠上也是活该。有几个吃相确实难看了点,小满选择忽视。 她咳咳两声辩解道:“我家的孩子都是知廉耻的,没有得到你的允许,她们不会靠近你。” 言下之意你懂的。 句芒帝君颇为纠结的看着她,虽然他见到这群花儿姑娘时,确实表现得轻浮了点,也挑逗了几句,但他没想到这一群花儿凭本能直接把他扑倒了。 又推开一个花精,他修补了一下周身被她们慢慢蚕食掉的结界,一脸无奈朝小满求救:“小丫头,小满妹子!我好歹算你的句芒哥哥,你把她们都弄走,我有正事与你说。” “句芒哥哥说笑呢,你帝君位的神仙,还撵不走几个花精?”虽然不爽他泡她的花精,但现在看起来花精们没吃亏,反而是他更狼狈。 句芒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还是摆摆手,把这群赖皮花仙赶了出去。 花儿都出去了,句芒帝君捋一捋头上被压弯的红毛,小声嘟囔:“怎么好意思撵走?我不好意思用法术驱赶人家小姑娘。” 小满瞠目,小姑娘?她刚才没看错的话,他的手可放在那群小姑娘的屁股上! “你不是有正事吗?”小满不赖烦,用淡淡的语气发问。 句芒帝君这才想起来意,直起身子,认真问道:“你知道冬焱这一世有何特别吗?” 小满看他一眼,轻飘飘的回了一句:“如果是他的怒昊嗔目,我已经知道了。” 句芒帝君坐直起来,惊讶道:“原来你知道啦!也对,你跟他接触比较多。”他自圆其说似的点点头,又突发奇想问道,“那你是如何接近他的?难道以你花监的身份?” 小满耐着性子把自己最近的行动叙述了一遍,她很得意自己的随机应变。只是在心中狠狠呸了一句:若说这句芒帝君不是监工,打死她也不信! 句芒帝君听她说完,拍着手哈哈大笑,兴奋道:“你这做法妙啊!对对,你本来就是花神,就算他看清你的真身也没什么。” “喔!句芒哥哥不敢接近薛源,原来是怕他看出真身?句芒哥哥的真身是什么呢?不会是当初的大鸟吧。”小满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格格笑着发问。 “这个……咳咳咳”他干咳几声,眼珠子滴溜溜转,不想去接这茬,小满却笑呵呵等他回答。 他干笑两声,“也不是怕他看出来真身,我有别的原因啦……再说,我没有你那种能隐瞒修为的法术,你想想,总不能让他发现,有个高位的神仙没事就跟着他,这不就露馅了。” 小满哼哼,不满他转移话题,一个帝君居然说没有隐瞒修为的法术。 这回真是冤枉句芒帝君了,小满不知道母亲传授给她的,是多么罕见的法术,她更小看了薛源的怒昊嗔目。 句芒帝君见她不追问,又打趣道:“真是如你所料,这下能保护他的就你一人啦,哈哈哈,我估计他还还像个傻子似的想护着你吧,哈哈哈……”他长眉细眼笑的猥琐样子,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小满至此才知道,原来薛源身边有人保护,他要她陪伴,还真就是陪伴的意思。 她以为自己是兼职做保镖的,原来只能做仆人。不过这次也算她歪打正着,做保镖也对了,没有让监工抓到小辫子。 哎,她心中叹息,还以为自己计出万全,能偷闲就偷闲,还以为日子能过的清闲,哪知冥冥之中都有定数,她接了这个任务,万没有脱身的路。 句芒帝君笑够了,揉着肚子,随口道:“也不知冬焱是撞了什么邪,上一世他有眼疾,这世又开了嗔目,怎么问题都出在他的眼睛上呢?” 小满眼皮一跳,默默喝茶,不敢接话。 上一世她便知道他为什么开了天眼,但这件事只天知地知他和她知,当事人不说,她肯定不会自己找罚。 看他还在思量,她冲他喊道:“你来找我就是说这事吗?” 句芒帝君一拍手,咋呼呼,“忘了说正事,我这次来可是公干!” 原来他这次来上录界,表面上领了一件传旨的任务,对象便是小满这位花监。 “天帝的封类计划,你也算其中一员,所以我这次正式通知你……” “等等!什么封类计划?”小满嗖的站起来,什么计划,什么其中一员,她什么时候又,又,又把自己卖了? 句芒吃惊的掉下巴,这丫头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上录界当官了吗? “你难道不知道天帝计划为三界内的诸凡世界封类,把上层界抬升,中层界划分,下层界舍弃?这个计划不只我们仙神界在运作,魔古界也有参与!你来这做花监,难道不是给上录界做考核的吗?”句芒帝君大喊! “我来这是陪冬焱帝君的好吧。”小满冷冷的回答。 她才不会承认,她只听师傅叨叨过什么计划,封类名字她都是第一次听说,而且她下来就压根没做过什么考核。 句芒帝君一愣,她说的也对,他哑口无言。 “你刚才说,魔古界也有参与封类计划,意思是现在我们和魔古界处于和平时期罗。”小满擅长抓重点,她满心欢喜的猜想,是不是她的母亲大人该回来了。 句芒瞥她一眼,真是心事都写在脸上,不是他想泼她冷水,而是这丫头思维较常人不同,不能被她带跑偏了。 他眯眼看她,说道:“这种关键时期,更需要各界的情报,特别是魔古界的情报。”再多的话不用讲,小满很聪明,应该懂他的意思。 说完他转过脸去,不去看小满失落的表情。 小满默默低头。算了,从小到大,她总是不在她身边的不是吗?现在失望有什么用?所以不去想,不要去想了,不去想了…… 小满沮丧,句芒帝君看在眼里,却无法开口。不是他不想安慰她,而是霞光女神的事没法聊,聊什么都涉及机密。 他见她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才接着往下说。 现在确实是仙神界和魔古最和平的时期,高层都忙着搞基层建设,挖掘人才,储备资源,这仗一时半会是打不起来。不过表面上的和平并不能代表什么,各方势力都暗暗在诸凡世界较劲,据说那一直秉承中立博爱思想的灵山界,也蠢蠢欲动。 句芒帝君的话让小满想起了遥素衣,跌到绝境都能靠禅道续命,估计灵山那些和尚,早早在就在诸凡界布局。 “三界中,这凡俗界最复杂。哎!你还小,不知道。以前我们管其中有灵气的世界叫吉方界,而魔古界那些老头子却管这里叫罗生界,最后还不得统称为诸凡界,命个名字都得各方集合开个大会。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这诸凡世界是个香饽饽,谁都想来分一杯羹。这里纷繁复杂,却又充满无限可能,是仙神界的后备力量所在。可是它既不完全属于仙神界,也不完全属于魔古界。这里的世界各种各样,千奇百怪,遵循着最原始的道法……”句芒自顾自说到这里停住了,仿佛想起了什么,他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所以昊天上帝和地后大帝想联手给诸凡界封类,其实影响了很多人的利益。”小满摸着下巴,遐想起来。 句芒帝君听到她的话一惊,眯起丹凤眼看她,小满用无辜的大圆眼瞅回来。 “小孩子不要瞎猜!”句芒帝君将声音放的特别温柔,“你怎么知道地后大帝的事呢?” 他不觉得霞光女神会把魔古界的事告诉小满,从她把女儿送到大司命座下就能看出来,她不希望小满继承她的衣钵。 小满眨眨眼,难道魔古界的地后大帝是不能随便议论的吗?她嬉笑道:“当然是从书中知道的,我喜欢看书嘛。” 句芒帝君扶额,不用问她看了什么书了,记得她用命理把冬焱困在凡俗界,就是因为看了一本禁书。 想起冬焱,他咧嘴笑了,鼓励道:“爱看书是好事。”这样的小满才有意思呢。 他唯恐天下不乱。 “记得青郁吗?以前我去他的青莲池会冬焱,差点遇到你。”想起冬焱就想起了当初的种种,句芒感叹,那还是冬焱上上辈子的事了——他们三个好友很久没见面了。 小满耐着性子听他讲,看他什么时候能想起正事来。 他果然忘了正事,“哎啊你不知道,青郁最近可忙了,冥界虽然不在封类计划以内,但是也会受到波及,地下界会整合到冥界以内。” 句芒的八卦之魂燃烧,从青郁这里又聊到了东方青帝和北方玄帝在冥界的势力争夺,还有青山那些和尚。 青山界的和尚对冥界的兴趣比诸凡界更大,冥府的六道划分,他们绝对要插手。 小满默默的喝茶,她只是一个小小的花监,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不知道。 第三十章 暂时的别离 句芒帝君的八卦聊起来没完没了,好在小满早就练就了一套表面恭顺,背地分神的本领,一个说的热火朝天,一个听的“专心致志”。 “现在仙神界人才急缺,却又因为封类计划,招不到人。各世界相对位置变迁,不得不暂时关闭升仙通道。”句芒帝君叹一口气,四大天门早就关了,升仙通道也快封闭了,想他堂堂帝君也不得不抓紧做跑腿的活。 “什么时候关闭升仙通道?”终于听到点有用的信息,她回过神来。 升仙通道关闭前,师姐肯定得回来! “从现在开始算,仙神历四十年后。”他不懂小满兴奋什么,见她双眼放光,他不敢不多问,只道,“换成上录界的时间,大约一百五十年后。” “仙神界的四十年!”小满惊讶的瞪大双眼,“按上界那些老家伙的办事效率,最少不得一百年起算吗?”她咬了咬嘴唇,“莫不是有什么意外,需要他们加速?” “小孩子别瞎猜!”句芒帝君语重心长,这孩子怎么就那么好奇呢?就算有意外也不可能告诉她,“事情已经筹备很久了,比你知道的时间更久。”他摸摸下巴,忍不住笑,“不过你对那些老家伙的评价还是很中肯的,哈哈!” 终于聊到了正题,句芒帝君这次来找小满有两件事,第一件就是通知她升仙通道关闭的事,第二件是关于她花监的身份。 这次封类计划,要把各界的管理权明确下来。例如上录界以往被仙神界实际管辖,这只是一种默认,并没有得到各界的正式认可。 在这次封类计划之后,以人修为主,妖修为辅,魔修最少的上录界,会彻底划分给仙神界管辖,这里的魔修会被驱逐出去——相对应,有世界的会完全划分给魔古界。 在此之前,各方势力需要不停开会谈判,瓜分利益。 小满这个花监虽然没什么权利,但也算仙神界一方在上录界的势力代表,上录界的各方正式会议,花监需要参加。 “你的主要任务,本是陪伴冬焱帝君,花监的职务只是让你便宜行事。现在若是让你跟着我去参加那些数不完的会,实属本末倒置。我原打算在清符门再给你安排个身份,得知你已经用花仙的身份接近冬焱,倒是给我省事了。” 听他侃侃而谈,小满脸色微沉,虽然她不喜欢做花监,但她更不喜欢被人指来指去,她又不是苦力,为什么没有拒绝的权利,为什么不能只做自己喜欢的事呢? 形势逼人! 句芒帝君见她犹豫,以为她留恋花监位,毕竟她做了这么久,有不舍也正常。 他捋捋红毛,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若是还想做花监,也不是不行,你且弄个分身给我,我带去应付下那些老古板。” 小满白他一眼,谁想做花监! 她哼哼两声:“我要想脱身好吧,不过我做了这么久,不能随便交给什么人接手!我的千花监杜衡是一位耿直又认真的花仙,让他做继任合适,也方便我接下来行事。” 天庭或许有别的安排,但小满的话说出口,他们不得不考虑一二,这还是小满第一次为自己的人打算。 “既然你同意辞去花监的职务,事情就好办。你自己找的人接班,没人有意见。” 句芒帝君临走前告诉她正式的调令会在仙神历十天后下达,小满还有些时间处理下身边琐事。 她叫来杜衡暂代花监的职务,傻大个得知小满要离开,差点哭了。好说歹说安慰好他,小满还要去处理另一个麻烦。 薛源接到小满的传音符时,惊喜万分。他以为约定的日子到来前,是见不到“熏”的,没想到她竟然提前约他见面。 难道她也和他一样,心被牵挂,想见到对方……薛源怀着满腔热情来到花青山。 两人坐在山顶看日落,天边红霞似火,磅礴的红色灵气沉入大海的同时,冥界的青色灵气侵染过来,天与地的交错,逢魔时刻。 薛源静静的坐着,看着时间身边的她,他有一种感觉,他们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 今生的他有一点特殊,天生灵体和怒昊嗔目的双重作用,让他能捕捉到天地间的法则波动,过往和将来,于他来说不用去算,只用去感觉。所以他明白,她和他之间的起点,定不是开始于今生。 前程往事如何,已不可改变,他暗暗下定决心,要把握住现在。 曾经何时他的心像现在这样平静又满足?时间就这样停止,该多好。 小满早就感觉到他痴痴的看她,但她不敢瞧回去。 这个害羞的男人怎么突然间变大胆了呢?他这样一直盯着她看,难道是察觉到了什么吗?她惴惴不安。 越来越觉得毛骨悚然,唯有主动打破沉默。 “薛师兄!薛师兄!”小满扯着嘴角干瘪瘪叫了两声,送上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微笑,见他终于回神,她一口气说道,“圆满女神任职期满,她要回仙神界了,这个是今天才决定的,不过马上就会通知清符门了,我告诉你也不碍事。唉,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想告诉你的是,她为我安排好了去处……” “你要回仙神界?”薛源突然站了起来,打断小满的说话。 小满结舌,大哥你别吓我,你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大啊!她识海里的小白花吓的噗噗都开了! 按捺下惊慌的神识,小满睁着无辜的大眼看向薛源,问到:“薛师兄,为何你说我要回仙神界啊?” 为什么你知道我从仙神界来的啊!你这是第几次吓我啦? “抱歉,我失礼了。”薛源脸色惨白的坐下来,右手紧握,让自己平静下来。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如此熟悉,他心中隐隐作痛。 小满摇摇头,等他解释。 他说了自己的推断,原来薛源以为她是跟随圆满女神从仙神界下来的花仙…… 听他说完,小满松了口气:“薛师兄,你猜的没错,我确实是要随女神回去一趟呢。”她正愁找不到开溜的借口,就有人送杆来了,不顺杆爬就不是小满了。 见他皱眉,她接着说道:“不过我马上会回来啊,我要在下界修行的,而且女神为我安排好了去处。以后我就是新任花监带来的弟子,所以我可以正大光明的在清符门走动了!” 薛源的心情跌宕起伏,不由得胡思乱想,随口问道:“圆满女神为何不直接言明你是她弟子,而要把你托付给她的继任呢?” 小满哑然,难怪人家说不能说谎,说一个谎言之后得用十个谎言去圆!就算她现在老实跟他说自己就是圆满花监,他应该也是不信的吧。 小满耷拉着脑袋,一时不知如何回话,她顿了顿,脸皮一抽,干脆把他打晕得了!等想好借口再弄醒吧。 薛源这边勉强平复下情绪,见小满默不作声,他心有疑惑,试探得问:“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小满小鸡琢米似的点头,于是薛源开始自己找理由。 修仙路上并不平坦,小满在上界应该遇到过很多艰难险阻,她应该有她的难言之隐,不然不会来下界历练。 喜欢一个人不需要解释,真心喜欢你的人自会为你的隐瞒找理由,虽然一般都是自欺欺人,只安了自己的心。 比如现在,薛源心里已帮小满找好理由,他为她心痛万分,没有追问下去。 风,起了,怎么也吹不去离别的伤感。 “你的真实修为是什么?”薛源不经意问起。 他不信上界下来的小满没有达到金丹级别。他的嗔目能看出她外表的伪装,却看不透她的修为,就算是他的嗔目,也跨越不过绝对等级的压制。 “那个……”小满虽然不懂人修怎么分级,但也明白现在不能说的太低了,不然就太假了! 她纠结了一会儿,然后小心说道:“我没有达到地仙级别。” 薛源哦了一声,转过头不动声色的坐好,心中却惊涛骇浪。 就算早有心里准备,也没想到,他与她之间,竟然隔了这么大几个境界。 结丹和元婴,对他来说没有障碍,甚至合体期他自信也可轻松跨越,但是大乘期就困难了,即使他有先天真灵,五根齐全,要冲击大乘期,也不知是什么岁月了。 大乘后期才是伪仙,也就是草木精灵所修的地仙…… 薛源心中挣扎,本来从不上心的修炼一事,竟然如此迫在眉睫,他何时才能赶上她的等级?还是因为自身的优越条件沾沾自喜了吧,他后悔之前没有拼命修炼。 见他不做声,小满搞不懂自己说的对不对,不敢随便解释,只得转移话题,自顾自的说起,“……所以去坊市的事只能延后了呢……”其实她最遗憾的是不能跟薛源的亲卫队正面较量,那几个丫头都挺有意思的。“……上录界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上录界地域广阔,小满被困在花监的职位上,没有好好玩过,这是另一个遗憾。 薛源没有听见,他从刚才开始,内心挣扎中引起一番顿悟,整个人静静坐着,周围灵气的流动都停滞了。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就算有长久的生命,但也追不会一时错过的东西。他暗下决心,要在她离开这段时间努力修炼,让她刮目相看。 薛源终于从顿悟中醒来,听到小满说话的声音,回过神来,笑道:“不碍事,等你从上界回来,我再带你去玩。”去哪玩都行。 小满冲他微微一笑,不亏是冬焱帝君,已经挣脱了前世情绪的纠缠,此时他心境有所突破,好战的一面显露无疑。 他转头来看她时,整个人形态疏狂,眼眸如星辰般深邃。 小满笑了,这才是真正的他啊! 确定他已无事,两人又聊了些琐事便道别了。 薛源往山下走去,小满站在山腰目送他离开,突然柔声喊到:“薛源。” 他回过头来,温柔的望着她,如林中仙子,眉眼如画,衣袂飘飘。 “怎么了?”他问。 “小满!”她说出自己的名字,又笑着重复一遍,“我叫小满!”说完她的身形微微一荡,如水纹般融入暮色中。 现在告诉他的才是真名吗? 看到她身形消失,看到最后的霞光在天边留恋,他扬扬眉,笑了。 第三十一章 回上界 十天后,圆满女神卸任,杜衡被正式任命为上录界总花监。 他继续借住在花青峰,比圆满女神强的是,他一来就带着自己的亲传弟子到处走动,跟清符门各个山头亲密接触,保持了良好的开端。 小满的工作做的全,先假装成女神的弟子拜见了杜衡,杜衡对她的话信以为真。 他对外宣称这是他的亲传弟子,然后带着她拜山头。小满算露了脸,留下了一个以后能回来做任务的身份。 比较遗憾,去青庐峰时没有见到薛源,打听到薛源在闭生死关。 然后她以圆满女神的身份把遥素衣和花精们托付给杜衡,正式离开了。 小满不知道,等她离开后,关于遥素衣的流言又传了开来。都说她没有傍上女神的大腿被遗弃了,最后也只是打杂,新的峰主来了,她仍然只能打杂。 以前鄙夷她的,继续鄙夷,以前眼红的倒是给了几分同情。 遥素衣住在花青峰,安安静静的结了金丹,因为小满的照拂,新峰主给了她更多的自由,她现在很满足。 其实小满走之前和她有一次深谈,她可以破例带遥素衣去仙神界,但她也尊重她的道法指引——如此继续修行下去,遥素衣应该去青山界。 遥素衣随缘,现在的处境对她来说正好,既不完全是清符门的弟子也不完全是小满的弟子,以后若是真能成圣,也可以飞升去青山界。 不过她没想那么长远,她的心态很光棍,“能修炼到哪一步就活到哪一步。”她如此对小满说。 小满不懂她这心境对禅修来说是好是坏,只能先把事情搁置,先任她自由发展,等回到仙神界遇到哪个大和尚,再讨教。 刚回到仙神界的小满,立刻被句芒帝君劫道,捉着去述职。 “就算不做花监了,最后一次述职总不会忘了吧。”他捋一捋红毛,一副我早已看穿你要渎职的表情。 小满气的牙痒痒,这监工监到上界来了,哪哪都有他! 她不知道,花监一职历来由西方白帝管辖。 小满跟着句芒帝君进了日照城,急匆匆碎碎念完成了任务,也不管他还有话吩咐,飞出城直奔西秀宫。 半道仿佛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靠近,那人远远叫道:“哎呦,是小满,正好,哎呦……”小满听出那脆生生的是桃夭儿的声音,她没有停下,而是摆着手继续往前飞去:“我有急事,以后得空再聚!” “哎,这着急的样子!”桃夭儿恹恹的放下伸出的手,侧头对身后的人调侃道,“你确定你看上的是这货?” 西秀宫的大堂里,数十名弟子聚在一起,奋笔疾书,写好的书卷被投进旁边的纸篓中。有童子来回奔波,把书卷整理成册,送到最前排的几位高阶弟子处修改。 柳白坐在大堂主位,左手撑着瞌睡满满摇摇欲坠的脑袋,右手机械的盖着戳。茯苓坐在他的下首,检查着所有命理的名册,有的往上递,有的打回去修改。她旁边空着一个位置,本属于小满。 大堂中气氛严肃又紧张,每个人忙于自己的工作,相互协作,不得丝毫松懈。在这样严肃的环境中,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肃静。 “师姐!你终于回来啦!”只见一个黑影从门外飞奔而来,一个熊抱,把茯苓扑倒在地,周围名册散落一地。 大堂里有人发出惊呼,主要是没见过小满的新进弟子被惊吓住,一些老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小满?”茯苓揉了揉撞痛的前胸,仔细辨认眼前的少女,小满却被人从后面提了起来。 柳白用手拧起她,蹙眉问到:“你为何在此处?” 小满没有丝毫尴尬的站好,顺便还扶起茯苓,温言道:“我回来述职啊,看见师姐激动了点。哈哈!” 柳白想起小满任职花监时,特别说明只需在卸任时回来。帝君此世修仙,漫长年岁不会突然暴毙。她此时突然回来,定没有好事。思及此,他眼中的情绪翻滚了又翻滚,不问缘由,先把这不肖弟子骂一顿解气。 小满见到了久违的师姐,心情甚好,师傅的责备一句也没听进去,反而浑不在意的说:“师傅你晚些再骂,我要先和师姐聚聚。” 听到小满赖皮的话,茯苓噗呲笑了:“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这无赖样。” 柳白瞅了茯苓一眼,这是她回来后,第一次这样笑。罢了,他摆摆手把小满撵了出去,由着她拉着茯苓走了。 小满拉着茯苓回厢房,一路只听见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茯苓温和的笑着,根本插不上话。 进了厢房,小满突然问道:“师姐你进神位了?” 茯苓点点头,她也从师傅那里知道小满的近况,两人相互道了一声恭喜。 小满问起师姐不在仙神界时是去了哪里。茯苓只道自己想起了前世的事,所以回去原来的世界看了看。 回去看了看?进神位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呢。以往都是她在跟师姐抱怨,师姐自己却什么都不说。小满看穿她眼中遗留的伤,见她风轻云淡的略过所吃的苦,心里又酸又软。 “师姐,我已经不是小孩了,你要是遇到不开心的事,就告诉我。” 茯苓看着个子已经赶上她的小师妹,眼中流露出真切的疼惜,她的妹妹真的长大了,会关心别人了。 “就算有不开心,也都过去了,现在我不好好的吗。”茯苓拉着小满的手坐下,说的不以为然,即使她眼中仍有化不开的忧郁和茫然。 小满皱起眉头,朝师姐看去,她清清静静,黑发如云,裙摆飘摇,出尘身姿仿佛随时缥缈而去。茯苓已脱去幼稚外衣,俨然一位出世之人。小满心中升起一丝不安,她抓住茯苓衣袖间的手指问道:“师姐,你是不是不想回来啊?” 茯苓垂下眼皮,拉过小满抱紧,她无奈轻声说道:“你别瞎想些有的没的,我才进神位,修为有些不稳,情绪也没控制好,过段时间就好了。” 听到这个解释,小满放下心来,因为被抱着,她看不到茯苓咽下的泪。等她感觉不对,掰过茯苓的身子,死死盯着她看,茯苓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 “你这丫头,还跟以前一样敏感!”茯苓笑出声来,眼泪都快跟着笑出来了。 小满眨眨眼,还真是她多心了。 “不要纠结我的过去了,你说说你自己吧,为什么又追着帝君下去了?”茯苓擦擦笑出的眼泪,心里一阵轻松。 “我哪有追着他下去!”小满跳脚,大声喊道,“我是执行公务,我是迫不得已!” 是谁信誓旦旦的说只陪他两世,没有第三世? “那是师傅他不给力!”小满辩解,“师傅说话不算数,一点都没有帮我说话!” “真的是师傅不帮你吗?”茯苓似笑非笑的看她,按小满的脾气,就是闹到天帝面前,她也会为自己开脱。 小满顿了顿,面不改色道:“在第二世时,我确实对他有所亏欠,所以想着再陪他一世也无妨。” 茯苓忍不住拿手摸了摸她的头,这个师妹还是太年轻了,就像人世间豆蔻年华的少女,不知何时能开花?茯苓看着她,眸中凝聚起一层暖意。 “师姐,你好像妈妈哦。”小满心神动摇,脱口而出。 “是不是又想霞光女神了?”茯苓轻轻弹了一下小满的额头。 小满捂着额头,憋着嘴,极不情愿的点点头。 平时她把对母亲的思恋埋在心底,从不提起,这会也不知怎么了,竟然会脱口而出,都怪师姐忽然母性光辉爆棚,迷糊了她的眼睛。 茯苓拍拍小满的背,用手顺着她背上的长发,也不说话,小满靠在师姐的腿上,心中不安得到安抚,寂寞的空缺一点点被填充。 “师姐,我想吃桂花糕。”小满眯着眼懒洋洋的说道。 半天都没等到回答,小满睁眼抬头看去,只见茯苓双眼茫然的盯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小满心中疑惑,却不言语,她垂下眼睛,眼睫毛在眼睑上留下一片阴影。 第二天,小满找到师傅询问师姐的异常,柳白只是拿昨天茯苓同样的话来回她。 小满气的不轻,她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她已经长大了,但师傅还当她是小孩子一样糊弄。 “师姐哪有时间去稳定境界,她一天工作忙死了!”小满气哼哼的回嘴,师傅不是说师姐境界不稳吗,那倒是给她时间修炼啊! 柳白一拍大腿,抖着眉毛看向她:“孺子可教也,你赶紧去替你师姐忙活几天,好让她休息休息。” 小满咬牙,若是以往的她,这会肯定示弱了,但现在她心里憋着一口闷气,不想咽下去。“哼,我这就去替班了!师傅你得给师姐放假!” 小满替了茯苓的工作,茯苓却没有休息,而是接替了柳白的活。这次小满没有发飙,因为柳白提升了两个高阶弟子,亲自教导,看那样子,以后应该能完全接替茯苓的工作。 小满暗忖,师傅终于会干人事儿了。 小满在工作间隙,偷偷拿眼睛去瞄师姐,见她神态平和,手上动作麻利,全不似昨天的茫然所思。 难道真是她多心了? 茯苓感觉到小满在看她,回应浅浅一笑,忽然又转头往旁边看去。小满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别人都在奋笔疾书,只有师傅一副骨头都快散掉的样子,靠在窗边,心不在焉。 茯苓叹了口气,继续埋头工作。小满却不能忍,师傅又在偷懒!说不定就留了一道神识,魂魄要不知道跑哪去了。 她蹑手蹑脚的度过去,拿着毛笔在柳白的衣裳下面画王八,画到第四个王八时,柳白才在众弟子的憋笑声中回神,他看起来动了真气,不顾众弟子的目光,对小满严加斥责。 遥素衣番外 遥素衣挑了挑小满留下的东西,摇摇头——高级得拿不出手,怎么办?还是去一趟坊市吧。 她走出花青峰,一路上除了被人指指点点,然后就是听到各种关于门派大比的事。 这次门派大比,她也报了名,现在需要补充一些丹药和符箓。虽然可以和内门师兄弟交易,但以她这可怜的人脉,还不如去坊市买来的简单。 出了清符门,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她收起清符门内门弟子令牌,变换了一个样子,这才御剑往太元山脉西南面飞去。 她并没有就近去跟清符门有关的大型坊市,而是去了远在几千里外的水都,那里有一个修仙者聚集的小型坊市。 这个坊市虽然不大,但是东西应有尽有,有些散修还会摆出些稀奇玩意售卖。她感兴趣的,是跟禅道有关的东西。 飞了两个时辰,遥素衣来到水都郊外的一片荒林处,这里以前被雷劈过,引起山林大火,现在荒的黑漆漆的,少有人来。 她降落下来,打算把门派发的宝剑收起来,自己走去城门。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方圆一里燃气熊熊大火,这火并不简单,她急忙在自己周围画了一个圆圈,防御住大火,随后坐下来念经。 禅修的画地为牢之术,虽不能攻击,但防御效果上乘。 大火越烧越旺,半天过后,听到有人靠近的声音,她睁开眼来停下念经。 原来是这群人。 “枫师姐,你看她搞得什么邪道?怎么烧不到她?”顶着一对木瓜出现的是门派的慕容娟娟。 她以为遥素衣化成灰了,结果一看,人家好好的坐在火中呢。 “这是禅修的防御法术。”枫妹株边说边收起玄窥镜,幸好从遥素衣出山门就开始监视,不然真让她躲过去了。“没想到她还会这种少见的法术……”不然以她们布置的先手,怎么也该让她掉层皮。 她恶狠狠瞪了火中那人一眼,转头对双胞胎之一道:“问问婴文文,薛师兄出门没有。” 婴静静闭眼施法中,只张口机械回答:“绝对没有出门,文文一直监视着。” “好!”慕容娟娟拍手,目光幽幽,咬牙切齿道,“既然烧不死她就用剑吧!我们一起上!赶紧把这贱人料理了吧。”她实在忍很久了。 “等等!”枫妹株拦下她。 “枫师姐!还等什么?”慕容娟娟拿出本命飞剑,冷哼一声,“现在圆满女神走了,她的靠山没了,时机正好。”见枫妹株不说话,她急道,“薛师兄谁都没约过,就约了她!虽然今天没找她,可不等于今后不找她。你看这贱人的手段,稀奇古怪的,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枫妹株白她一眼,道理她不懂吗?不然她们今天来干什么的。本想提醒她一下,禅修擅长防守,既然这慕容师妹这么着急,不如放她去实验一把。 “你若自信能杀了她,你便出手。”枫妹株也不拦着了。 慕容娟娟得了支持,卯足了劲,御剑攻击,结果飞剑飞到半空碰到了什么,便掉了下来。 遥素衣半径一米内,笼罩着一层素雅透明的光罩子,这便是禅修的防御禁制。 “歪门邪道!”慕容娟娟叫骂着,又御剑攻击,光罩子没破开,本命飞剑却被天火烧个滚烫。 枫妹株撤了天火雷阵,让慕容娟娟近身攻击,她举着剑一顿乱砍,遥素衣的防御完好无损。 打不过就骂,“你这妖女!丑八怪,也不照照镜子,你是什么货色!”慕容娟娟气喘吁吁开骂,忽而眼神一沉,自以为是吼道,“你是不是用妖术蛊惑了薛师兄?他怎么看得上你这低贱的东西!” 遥素衣睁开眼瞄她一眼,又缓缓闭上眼。 慕容娟娟被她不削一顾样子刺激到,随手掏出一个罡雷弹,往遥素衣坐的地方扔去。 这种能炸伤元婴修士的雷弹,她不信伤不了遥素衣这个才结金丹的人。 一阵轰雷响过,周围焦黑一片,土地塌陷,黑漆漆的枯树连根都化成了灰。不只慕容娟娟冷笑连连,枫妹株也觉得这回有戏。 乌烟瘴气散去,露出遥素衣完好无损的禁制——光罩子居然比刚才更大了一圈! “怎么可能!”慕容娟娟拿手指指着遥素衣,不可置信大声惊呼。 枫妹株神色凝重看过来,估摸了一下自己带的法器,没有哪个的效果能比罡雷弹更强。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怎么办?就这么放过她吗? 怎么甘心! “今天绝不能放过她!”慕容娟娟咬牙,跟这妖女的梁子已经结下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能再放她走,“杜衡花监目前不在花青峰,没人救得了她,这是我们杀她的最好机会!” 枫妹株眉头紧锁,转头又问了一遍婴静静,“薛师兄出山门了吗?” “没有。”婴静静木纳的回答。 “哈哈!连薛师兄都不待见她了,现在果然是杀这贱人的最好时机!”慕容娟娟笑得癫狂。 枫妹株淡淡瞥她一眼,心道:收拾完遥素衣,下个就是你。“还是想想怎么破开她的禁制吧,现在得想想别的办法。”她提醒着。 坐在光罩子中的遥素衣,面部肌肉抽了又抽,她们当她是死人不成,当着她的面研究杀她的方法? 也是,别看她现在挺安全的,但是一旦被人破了禁制,就要命了。她一个刚跨入金丹的修士,可打不过两个金丹后期的人,更别说远处还有一个放风的。 她使用的法术看似简单,用的却是她的灵魂之力。刚才为抵御爆炸,这圆圈又扩大了一倍,若是她们再扔几个罡雷弹,她只怕应付得越来越吃力。 遥素衣默默抽出法杖,这是她在悬底那个禅修遗留的洞穴中得到的武器,平时她用门派的飞剑掩人耳目,现在生死关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趁着灵气充裕,反杀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遥素衣握紧法杖,不动声色看了那两人一眼,见枫妹株也在凝眉静思,她立即举着法杖挥了过去。 这一击声势浩大,激起飞沙走石气流翻滚,但却只是徒有其表。 她也不看到底击中谁人没有,趁着两人后退躲闪的时机,飞快御杖而走。趁着灵力充裕,不断加速往清符门飞去。 那边两人一愣,还是枫妹株反应的快,抓上婴静静,御剑追赶上来,“愣着干嘛?追!” 慕容娟娟落后一步,一边御剑追赶,一边哇哇大叫:“这贱人居然赶跑!我要扒了她的皮!” 遥素衣占了先机,逃得飞快,但她的修为到底不如人家,被追上只是迟早的事。 她翻动储物戒,掏出飞行符,也不管等级几何,先用了再说。几个飞行符用完,也没有跟后面的人拉开距离。 “必须要加速!快一些,再快一些!”她边想着边往储物戒乱掏东西。忽然摸到一个特别的符箓,一时想不起这是什么,但看这符文,确实是用来加速的。 现在顾不得挑剔,她灌入灵力,一道金光闪过,她整个人飞速遁去。 灵力快速消耗时她才想起,这是小满给的储物戒,这里面的符箓应该是薛源送给她的东西——当真是好东西啊! 清符门中薛源心中一动,小满用了他送的符箓? 当初他给的符箓都是有双重保险的——为了“熏师妹”外出时的平安,他在符箓背面留下了自己研发出来的符文,只要她一使用这些符箓,他就知道她在哪。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人家都快地仙了,哪里还需要他的保护。不对,现在小满回仙神界了,又是谁在使用符箓? 按捺下猜测,他朝有感应的方向飞去。 婴文文跟了他一天都无异常,见他突然出门,还以为薛源只是在门门走动,直到见他出了清符门,她不敢明目张胆的跟上去,急得吱哇乱叫:“不好了!他出去了!出山门了!” 枫妹株这边接到消息,心中一泠,沉声道:“莫不是她有什么能快速联系到薛师兄的手段?” “不可能!”慕容娟娟失声大喊,如果她真能联系薛源,不是证实了他们关系匪浅吗? 怀疑是一回事,证实又是另一回事。感情上谁受得了? 枫妹株也不愿相信这个猜测,她拿出玄窥镜,定位到薛源。 竟然真的是冲这个方向而来! 直到从镜中看到他与遥素衣汇合,两人的速度不由自主慢下来,气的脸色铁青。 遥素衣看到薛源迎面飞来,才发觉自己已经回到太元山脉靠近门派的地界。想来后面那两人定不敢在这个地界动手杀人,她停下来,磕了几颗丹药,先缓了口气。 回头发现一直穷追不舍的那两人似乎也停止追逐,在原地犹豫片刻,朝相反的方向逃去。 见到遥素衣,薛源心中已明白了几分,定是小满把符箓给她用。 既然来了,他还是礼貌的上前打招呼,问她是否遇到什么困难。 遥素衣这才知道薛源在符箓上动了手脚,原来自己又被小满救了,虽说是间接的。 她就不吐槽薛源保护过度了。 “遇到会飞行的高阶妖兽,被追久了,有些慌不择路。”她精神疲惫,随口敷衍,又觉得受了别人的恩惠,欠了人情,“不好意思,用了你送给小满的东西。” “既然她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了。”薛源见她确实有些狼狈,不疑有他,暗忖这是小满名义上的师姐,自己怎么也该照拂一二。 “遥师妹,若是没有加入固定的任务小队,不妨跟着我和李吉师兄。”他见她面漏疑惑,急忙解释道,“我和李吉也没有固定队伍,但是出去时经常参加别人的队伍,人多了,相互之间也好照顾。” 他以为遥素衣介意单独跟两个男子出门,哪里知道每次他参加的队伍都是给了李吉好处费的。 总有人想方设法跟薛源套近乎,李吉不介意把师弟卖个好价钱。 “谢谢了。既然如此,我自当加紧修炼,不拖累你们。” 遥素衣谢过薛源,自己回到花青峰。 今天差点命都没了,精神不济灵气枯竭,不过因祸得福,女神交代的任务终于有了进步……她晕晕沉沉边走边想,还没走到自己的洞府,便晕倒在地。 林间窜出几个花精,七手八脚把她搬了回去。 第三十二章 茯苓的助攻 最近这段日子,小满过得很惬意,每天做完工,可以和师姐腻在一起,开始还担心师傅踢她下界,没想到师傅提都没提。 柳白早就已打听过,小满这次回上界事出有因——句芒帝君都没有来催,他着什么急。 得知小满在帝君这世还得负担一部分保镖的任务,他心中暗暗得意,总算没给他丢脸。 小满是聪明的弟子,师傅对她态度上的一丁点变化,她立刻能察觉出来。于是没两天,她又恢复了以前自由散漫的性子,不只自己旷工,还拉着茯苓偷懒。 柳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 这天两人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玩耍,小满绘声绘色的讲着她在下界的生活,提到这一世的冬焱帝君,她就忍不住想笑:“师姐你知道吗?他竟然会脸红,他是冬焱帝君耶,哈哈,居然被我盯得不敢抬头。” 茯苓偷偷替冬焱帝君捏一把汗,估计他这一世也会栽在她师妹的手里。不过他对小满一直很好也很迁就,她是不是该帮他一帮呢? “小满,虽然你是因为冬焱帝君才下界的,跟他接触也比较多,你在意他我能理解,但你有没有发觉,你现在无时不刻都在提他。”她走到小满身边,圈住她的胳膊,故意嗔怪道,“你关心他比关心我还多,你在意他!” 小满的胳膊被抓着,跑不开,直跳脚:“师姐你瞎说!我哪有在意他!我讨厌他还来不及呢,都怪他要人陪,我才不得不一次次下去找罪受。” 她顿了顿,若有所思,再看向茯苓时,不似方才的慌乱,只见她眼波如水般清澈纯净,面颊似玉般淡然,慎重其事道:“在我心中,师姐比冬焱帝君重要多了,多多了!” 茯苓心中感动之余不由得对冬焱帝君升起一丝同情,想拿下她这个师妹,帝君任重而道远。 她没打算就此放过小满,转而,换了一个方式提问:“假如以后你喜欢上一个人,正好是帝君,不是……你别恼,不是帝君!” 她赶紧改口,“这就是一个假设,你别多想。假如你喜欢上了一个你以前讨厌的人,以前害怕的人,以前不敢去奢望的人,你会怎么做?” 小满的目光从师姐的脸上移到她的眼睛上,跟她对视,她怎么感觉师姐意有所指呢? 顿了片刻她垂下眼帘,含糊道:“既然知道讨厌了,又怎么会喜欢上呢?” “情之所动又如何自已?”不知是在回答小满还是在自言自语,茯苓的声音里忽然升起一股不可掩饰的悲凉,“如果可以控制住自己,说不喜欢就不喜欢,那该多好。” 小满抬头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到她装模作样的微笑。 见不得师姐这样子,一股热气冲上小满心头,不知是告诫自己还是在告诫师姐,她故意大声回答:“如果我真的喜欢了,不管是何人,我定会表白!不管他喜不喜欢我,我会给自己的感情一个交代!” 茯苓惊讶看向小满,四目相对,而后了然点头。 对啊!这就是小满,是她任性又自信的师妹,即使有一天她真的为情所困,也一定会突破难题勇往直前。 绝对不会像现在的她一样…… 小满目不斜视盯着茯苓,想从她的表情中读出点什么,只见到师姐温柔的看她,笑眼盈盈。 师姐,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有心事,为什么不说呢? 小满心中忖度却体贴的没有追问,她心情复杂的拉起茯苓的手,迟疑道:“师姐,现在换我来问你,——这就是一个假设,你别多想。假如你喜欢上了一个你以前讨厌的人,以前害怕的人,以前不敢去奢望的人,你又会怎么做?” 没想到小满把问题抛了回来,茯苓怔怔地忘了言语,良久,脸上绯红一片,她无奈道:“因为刚才师姐闹了你,所以现在你来逗师姐了?” 分明在转移话题。 小满正要答话,这时有人来通传,蟠桃园的桃仙找她叙话。 茯苓急忙替小满应了,转头催逐师妹去接客。 小满盯着茯苓,知道她的性格,逼不得,今天只能这样了。 西秀宫中,小满和茯苓身为少司命,都安排有自己的院子。 桃夭儿在小满的小院前徘徊,院子她进不去,又不方便硬闯。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等了一会,才见主人飞奔而回。 “我去前门接你,你倒是自己进来了,也不说一声。”小满走到近前,边抱怨边领着她进门。 桃夭儿跟着她往里走,好奇问道:“我记得你这院子以前没有结界,今儿个怎么把我阻了?” “我在下界有奇遇,学到了利用植物生长周期布置结界的法术,所以就在家门口试了。” 两人边聊边走进屋。 桃夭儿坐在正房中,从敞开的大门远远望去,墙角四周,茂密的满天星,一株一株,只能用硕大来形容。 不知不觉间,小满会的本事越来越大了,想当初,她还是个只会写话本子的小仙女。 小满拿出茶点,桃夭儿喝了一口仙茶,勉强回过心神,感叹道:“以前不知为何上面让你做了花监,现在想来也是有缘由的吧。” “你不知道?我已经不做花监了。”小满摊手。 “我知道!”桃夭儿气急败环的放下杯子,几乎咬牙切齿的说道,“据说还是你自己请辞的,你说说吧,我们姐妹挣破了头皮挣不来,结果有人还看不起!” 她红着眼盯着小满,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还有别的工作啊,我要给句芒哥哥打工。”小满歪着头看她,一副随便看随便瞧,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的表情。 “你跟着春神了?那日后岂不是更不得了?”桃夭儿嗷呜一嗓子,忍不住大吐苦水,怎么她就遇不到这些好事呢? 果然是没后台,路越走越窄啊。 小满由着她抱怨,这女人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嗷嗷完就了事了。别看她现在闹的欢,真叫她干活,会要了她的命。你若让她跟你换换工作,她肯定不干。 真的表里内里都和茯苓不一样,难怪她俩相互看不上。 不过桃夭儿怎么会喜欢上小满呢?她才不认为她们臭味相投呢。 茶壶换了两次水,桃夭儿才平静下来。她恶狠狠的对小满说道:“你这女人命太好了,我是比不过了,不过你要是交了新朋友就忘了旧朋友,我是不会饶你的。” “我几时忘了旧朋友了?”小满听她冷不丁来这样一句,很是诧异。 她暗忖,自己回来这么久,都没去找她,莫不是她生气了? “哎呦,以前的朋友也是朋友吧?”桃夭儿阴阳怪气发问。 “那当然。” “那以前的朋友来找你呢?” “我当然以礼相待了。” “那我就放心了。”桃夭儿笑眯眯点点头,两个酒窝分外惹眼。 “你找我,就是确认这个?”小满疑惑的问,她记得桃夭儿在日照城外唤她,仿佛有事来着。 桃夭儿又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是也不是。我一是找你叙旧,二是为了我那不争气的妹妹。” 她瞅了瞅小满的脸,看起来什么触动都没有,知道她应该没想起那人。 小满还在等她的下文,她咳了咳,拿手扶正头上的发簪,接着说道:“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脉桃花精,都来自同一个桃花源,飞升之后,都直接到蟠桃园当差的。” 小满点点头,这些事她早就听桃夭儿说起过,桃夭儿的姐妹众多,她到底在说哪个? 她却转移话题,“我们这些渺小的桃仙,能在仙神界抱成团,站稳脚跟,多亏了西王母娘娘的垂怜,这是多大的恩惠啊!”桃夭儿站起身来,往西方王母住处一礼,随后脸色一变话锋一转,左手狠狠拍向桌子,怒道:“可偏偏就有人不知感恩,由着性子肆意妄为,说出不想在蟠桃园待下去的混话!” “谁啊?”小满疑惑的问,蟠桃园可不只她们一家桃仙,别处来的草木仙也不少,但桃夭儿她们跟御桃大公同出一脉,一向深受西王母器重。 很难想象这一脉有会有哪个桃花叛经离道。 “还不是我那新来的妹妹!”桃夭儿重重坐下,震得发簪松动,歪斜下来。 她又拿手扶正发簪,“本以为她能赶在升仙通道关闭前飞身上来,定是个能干的,以后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结果却是个白皮黑馅的汤圆,正经的花仙不做,巴巴的要滚去给别人当丫鬟。” 小满这回听明白了,冲桃夭儿这气吼吼的模样,这事八成跟她有关,只是她什么时候惹过桃仙呢? 难道,她口中的妹妹是…… 桃夭儿顺着小满的眼光看去,见她愣神,知道小满想起了什么。 她故意晾了小满一会,遂开口道:“这丫头虽然不懂事,但好歹是自家妹妹,我劝她打消念头,但她自己却捅到御桃大公那儿去了。唉,这下可好,被罚惨了!” 桃夭儿眼圈红了,真情流露感染旁人,小满关切的问道:“桃墨她没事吧?现在她怎么样了?” “亏的你还记得她,也不枉她受的十鞭子。”桃夭儿拿手绢沾沾眼角,用埋怨的表情看向小满,娇嗔道,“所以你和桃墨真有个什么主仆之约了?” 带三十三章 她的感情 桃夭儿质问过来,小满愣住了。 这让她怎么回答!说没有吧,好像又有,说有吧,当初仿佛是一番玩笑。 问题是桃墨现在因为这个玩笑受了鞭刑,小满觉得自己罪过大了,且不说她本来就对她有歉意。 “她受伤了吗?严重吗?”小满不回答,先问了更要紧的。 “少了一层皮呗。” 人怕伤心树怕伤皮,这伤真的不轻,小满垂下眼,黯然说道:“大公怎么说?” 桃夭儿叹了一口气,用手扶了扶歪了的发簪:“大公到底是心疼我们的,他说去留都随这丫头自己。”她顿了顿,叹了口气“若是真有约定在前,我也不好说什么。我们桃花庵一脉定不是背信弃义之人!” 问题抛给了小满,桃夭儿只顾安静喝茶。她今天就是来问小满的意见,逼小满表态的。 小满头都大了,现在跟桃墨说当初的话作不得数,她还会听吗? 难道要接她到身边来?但是她很快就得下界,难道要留她在西秀宫? 带她下去更是万万不可,这世的帝君修仙岁月漫长,比不得上一世的凡人,时间一长肯定会被看出点什么,帝君的身份要怎么隐瞒? 而且她光顾着对付薛源的质疑,已经很吃力。还要加上桃墨,不是两头堵吗?说谎是需要力气的…… 好累! 桃夭儿咬牙忍下骂人的话,看小满这犹豫的样子她就来气。 就算桃墨是个让人不省心的丫头,但她好歹是她的妹妹,就凭她一片真心,哪有被人嫌弃的道理! 小满忽视掉对面投射来的冰冷视线,她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裳,说道:“我们走吧!” “走?”桃夭儿被弄的莫名其妙,她们要去哪? “我先去看看桃墨,不知道她伤的怎样,心里不踏实。” “等等”小满的胳膊被桃夭儿拽住,她垂着眼,神色稍有动容,斜睨了小满一眼,淡淡道:“你想见她?” “当然。”小满摸摸袖子,又掏了掏手环,“我这里有些好药,得给她送去。” 桃夭儿古怪看了她一眼,摆摆左手示意小满稍安勿躁,伸右手把头上的发簪取了下来。 只见那古朴的桃木簪上,一朵硕大的桃花,红的格外亮眼。 发簪离了手,轻轻漂浮在小满面前,一阵柔柔的粉红光线扩撒,簪子如星云炸开,那星云飞速凝结起来,一个人形出现在小满面前。 正是桃墨。 “小满,别来无恙。”她深深看向小满,盈盈一拜。 面若桃花,色如凝霞,确实比以前清瘦了不少,那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无骨,风吹袂裙,显瘦的身影比以往更添几分妩媚。 小满眼中,一时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一棵棵桃树,桃花纷飞间,她和他在对酒当歌,高谈阔论。 那些桃花,那些晚霞,那段她最轻松快乐的童年时光…… “我妹妹好看吗?”桃夭儿戏谑的声音传来。 小满刷的红了脸,咳嗽两声掩饰尴尬,她才没看呆呢,忙拉过桃墨叙旧。 那边两人聊的热火朝天,桃夭儿在旁冷眼瞧着,等了半天,都没见她家的傻妹妹说到重点。 桃夭儿怒了,拉过桃墨冲小满嚷道:“桃墨是个温吞的,我可不是,你这人也见着了,总得给个说法吧。要不要留她?”桃墨拉着她的袖子瞪她,桃夭儿声音委屈起来,“我就是,就是替你……” 桃墨也怒了,她冲桃夭儿喊道:“我的事不要你管!”转过头对小满说道,“小满你别为难,我自有去处。我早就想离开蟠桃园,不过是拿与你的约定来做借口。” 小满凝眉,她怎会看不出来桃墨的体贴,既然都变做发簪跟来了,当然是害怕被拒绝。若不是要去下界,她真心欢迎桃墨来找她,她对她一片真心,人生又能遇到几个这样的朋友? 小满心中突然一定,下定决心,握住桃墨的手,大声道:“我真的欢迎你来找我,不是作为仆人,而是作为朋友。你真心待我,我自当真心待你。以后若是我小满有的,你桃墨也会有。我们要做永生的朋友!” 桃墨含笑看着小满,她能看出小满眼中的真情,自然也能看出她眼中的无奈。但是能听到小满能这么说,已经不虚此行了。 “但是,相聚不是现在。”小满为难的垂了下眼帘,“我得赶在升仙通道关闭前下去凡俗界,在那里继续做任务。就算升仙通道再次打开,也不一定能回来。”她说着,无奈抬头,看看桃墨再看看桃夭儿,“这个任务内容不能告诉别人,抱歉!” “莫不是跟封类计划有关?”桃夭儿虽身居仙神界,但也是最近才知道封类计划,计划前期一直保密,只有相关人员才知道,想来小满也是那相关人员了,“难怪你花监都不做了,是因为接下来这个任务吗?” 小满点点头,还真是因为这任务她才做不成花监! 桃夭儿对桃墨传音解释,但对方没有反应,也不知她理解了没有。 桃墨做了很多心理准备,小满的拒绝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但这会儿失落的情绪还是占据了她的心扉。 她控制好心神,不动声色说道:“且去忙你的事情,等我们都闲散下来,再来相聚。” “当神仙哪有闲散的时候?”小满笑了,极力去揣度桃墨的心情,最终释然的喘了一口气,“只要我在仙神界,我们就常聚,可好?” “嗯。”桃墨还她一个明媚的笑容。 …… 桃夭儿挑了一条偏僻的小道,驾着彩云往回赶。背对着她,桃墨默不作声的坐在云上,右腿卷曲支着胳膊,再拿胳膊撑着脑袋。虽然她动作粗鲁没有一点仙女的文雅,却仍有神识飘过来打探。 桃夭儿恨不得再把她变成发簪带走——特意选了偏僻的小道,还是断不了别人的窥探。 桃夭儿放慢速度,让彩云自行寻路。她转过身来,动手给桃墨加上一个结界,暂时模糊了她的外形。 看着妹妹落寞的背景,心桃夭儿中不忍。 美人发起愁来,最容易让周围的人动容,本以为这个妹妹有这般天生的好容貌,定能受到西王母的重用,哪知她的心思这么稀奇古怪。不过也是因为她的好容貌,大公只是象征性的处罚,并没有伤她真身。 桃夭儿估摸着,这丫头瘦的这么快,应该不是因为处罚,而是想小满想的。 桃墨对小满是个什么心思呢?她看不明白。不过有一点她发现了,桃墨对小满说话时用了桃仙的独门媚术。 这法术并不精妙,对着低阶的神仙还有点用,对自己高位的神仙用起来,很难中招。也是小满不设防,第一声问候,竟然有些恍惚。还好她插话进去,让小满清醒过来。 这法术再用下去,不过让听者悦耳而已。这是何苦呢?桃夭儿望向那个寂寞的背景,不禁摇了摇头。 桃墨心情沉重,任由委屈的情绪走遍全身,心底突然生出一种不甘。 不是因为小满对她的拒绝,而是因为刚才的相处,让他明白了一件事,小满完全把她当做好姐妹对待。按这样发展,就算以后能跟她朝夕相处,估计也跨不过闺蜜的坎。 她不要这样! 草木精灵的外貌很重要吗?如果她还是男子身,刚才是不是可以表白了? 想起御桃大公对她说的,她这身体改变的很彻底,想要变回去,要么重新投胎,要么找到霞光女神才能解决。 桃墨垂头丧气,看了看胸前两个饱满的桃子,得想点办法了,长此以往,她害怕自己的内心也会越来越女性化。 “我去一趟星辉天宫苑。”桃墨站起身来,冲桃夭儿说道。 “你等等!”桃夭儿连忙拦住她。 星辉苑,那不是霞光女神的宫殿吗?这丫头找小满的妈妈做什么? “你干什么去?我不许你去惹事。” “我没想惹事!”桃墨不耐烦起来,这姐姐虽然对她好,但是管的真多。 “你不说明白我不让你走。” “我就想去打听打听,霞光女神现在在哪!” “你刚才怎么不问小满,她妈妈在哪?” “她不知道的。” “她都不知道你能打听出什么来?”桃夭儿压抑住想骂人的怒气,“你不知道霞光女神是做什么任务的人吗?你去瞎打听,是想给大公和西王母找麻烦吗?” 四目相对,桃墨败下阵来,确实是她太鲁莽,没有考虑周全。 “桃墨,为何你对小满这样执着?”桃夭儿皱着眉头,轻声问。 她直觉桃墨对小满的感情超越了朋友,若说是对偶像崇拜,又不像她对御桃大公那种敬仰。 “你是不是喜欢小满?”异性那种的喜欢。 桃墨没有回答,坐在云上,茫然的看着远方。以前以为升上仙神界,和姐姐们团结,仙生便圆满了。但是她来了,和姐姐们团聚了,在蟠桃园工作了,她寂寞的内心还是不能满足。 为什么会觉得寂寞呢?在凡俗界的几百年,都没有感到寂寞,为什么会在小满走了之后,觉得寂寞呢? 问她喜欢小满吗?应该是的。不喜欢她,就不会感到寂寞,不喜欢她,就不会茫然若失。 “我只要沿着姐姐们的道路往前走,做好蟠桃园的工作,为大公出力,讨好王母就够了吗?”她翻了翻自己无暇的双手,转过身来问桃夭儿,又像是自言自语,“我只要做好这些就够了吗?” “当,当然………”桃夭儿迟疑的回答,她和姐妹们都是这样过来的啊,有什么可怀疑的?不敢看桃墨的眼睛,低声道,“这就是我们一脉的宿命啊。” 宿命吗?桃墨大笑起来,她不是认命的女人,更不是认命的男人。 她们还是桃精时,是没有性别之分的。为什么姐姐们都化成了女身,而她化为男身?难道不是她对命运最初的抗争吗? 她的不甘,也许很早很早就开始了。 与其在蟠桃园枯萎,不如在天地间绽放。 她明白她为何会喜欢小满了,她喜欢小满的潇洒自在,喜欢她的恣意妄为,喜欢她临危不惧,喜欢她情深义重,喜欢她被拘束但不消沉的样子。 小满活出的样子,才是她想要的样子。她喜欢她,她更羡慕她。 “我活不成她那种样子呢,但是跟在她身边,就很快活。”桃墨站起身来,笑的灿烂。 桃夭儿听出她说的是谁:“你要去找小满?她有任务!以后,我们以后再……”她着急说道,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搞不清桃墨要做什么,但她不能让妹妹坏了大事,阻了封类计划,西王母都保不了她。 “谁说我要去找她!”桃墨低下头看着桃夭儿,沉声说道,“姐姐,谢谢你之前对我的照顾。但是我该走了!” 说完她飞身远去,头也不回,桃夭儿伸手去抓,什么都没有,只见到那个黑影消失在天边。 她走了,她真的走了。 来之前大公就告诉桃夭儿,若是桃墨要走,不要拦她。现在她真的走了,桃夭儿收回空荡荡的手,心中一阵落寞。 番外三 桃夭儿的困惑 听说新飞身上来的妹妹是个修炼奇才,只用了她们一半的时间就飞仙了,桃夭儿哼哼鼻子,当初她也修炼的很快好吧。 一半的时间? 是姐姐们一半的时间,可不是她桃夭儿的一半时间。 她不削的摇头,修炼的好有什么用啊,当初她和丽菊儿争一个伺候西王母的机会,最后还不是因为丽菊儿更好看才失了手。 比起修为,相貌才是更重要的手段。 虽然她到现在也不觉得丽菊儿比她好看,但学学她乖巧听话的样子,总是没错的。 御桃大公也说她是输在了气质上,叫她不要灰心,养养气质,机会总是有的。 “这个妹妹长的也很好看啊,不是丽菊儿能比的。”说这话的姐姐及时改了口,虽然她想说的是,不是你桃夭儿能比的。 桃夭儿不信,除了上次输给丽菊儿,她还没遇到过别的对手呢。 直到桃墨站到她的面前,她拿手揉揉眼,再揉揉眼。 “夭儿姐姐,你的眼睛怎么了?”桃墨关心的问道。 “没事,今天的阳光太晃眼了。”桃夭儿揉红了双眼。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儿啊! 她站在那里就是焦点,一娉一笑都是风景。 养气质这事,对她和丽菊儿这种人有用,而有些人,不用! 听说桃墨在桃夭儿手下修行,丽菊儿专程来见了一面。 打着跟桃夭儿联络感情的幌子,其实都是在打听桃墨的事儿。 最后丽菊儿失魂落魄的走了,桃夭儿觉得很痛快,庆幸桃墨是她的妹妹,是她们桃花源一脉的孩子,而不是菊花庵的孩子。 桃夭儿得意,就她妹妹这花容月貌还有这灵巧劲,以后肯定会指派给西王母。 当然,大公也可能把她留下来,作为桃仙的榜样人物,她在哪儿都能给她们争光。 桃仙儿尽心尽力的教导桃墨,桃墨很聪明对工作上手很快。 桃夭儿觉得自己除了经验,已经没什么可教的了,但桃墨还是愿意跟着她,只是对她的远大设想不太感冒,她更喜欢跟她聊另外一个人——西秀宫的少司命,小满。 “你跟她不就是朋友吗?怎么会有主仆之约的?”桃夭儿吃惊的问,她被桃墨的话惊到了。 自从在日照城外见到了小满,她这妹妹就有点不正常了。 什么主仆之约,不会是她编的吧! 不是她不让桃墨出去见小满,而是最近真的太忙,东院的蟠桃马上要成熟了,西苑的要开始授粉。 还没等桃夭儿缕清思路,桃墨已经去找御桃大公了。她想做什么啊? 她居然想离开蟠桃园,离开大家,离开她! “你有这般美貌,又有这般才华,在蟠桃园很快就能出人头地。为何要自讨苦吃?”桃夭儿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放弃这大好的未来,去当一个什么少司命的仆人。 “我与她早有约定。”桃墨含糊说道。 抽在背上的鞭子,虽然放了水,还是很痛的,她趴在床上回话,不敢翻身。 桃夭儿给她输了些灵力,见她这伤不过是看起来吓人而已,便放下心来。 “打神鞭的伤会留疤是不是?”她才放下的心又悬起来。 桃墨瞅了瞅她,虽然她自己觉得留点疤也没什么,但她不想让桃夭儿担心,指了指梳妆台。 “纤尘冰魄汁!”这个东西不是西王母专用的吗?桃夭儿拿眼神询问桃墨怎么回事。 “有人送来的,对鞭伤好用。”桃墨轻描淡写。 桃夭儿打开瓶盖,冰魄汁的寒气让她灵台一阵清明,识海不由自主扩张开来。 按捺下活跃的神识,她关上盖子放好,走回到桃墨的床边,坐了下来。 半晌,她长长呼出一口气,眼睛一闭,纠结的说道:“你可知我很羡慕你,躺在床上都有人送礼来。” 桃墨怔住,扬眉道:“你也想挨几鞭子?” 桃夭儿苦笑,倘若能得到大公的另眼看待,得到西王母的垂爱,她挨上几鞭子又如何。 有些东西你求而不得,却被别人视如敝屣,她不知道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 曾经她也像现在的桃墨一样意气风发,是如何变成了现在这样趑趄不前的样子呢? 心中升起一股惆怅,她明白的,桃墨和她是不一样的。 也许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这冰魄的作用还真强,能让她时刻清醒着,不去钻牛角尖。 “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找小满。”她回头眯着眼看向桃墨,“不许你偷跑,我跟小满认识的更久,我也想找她叙旧。” “嗯。”桃墨乖顺的点头。 桃夭儿听她答的真切,苦涩的笑笑,关上房门走了。 第三十四章 拖延 按小满本来的设想,她能在仙神界待满四十年,直到升仙通道关闭前,再回去。 事实证明,她的设想只是幻想。 在西秀宫磨磨噌噌过了十年,柳白忍不住撵她下界,最后被茯苓劝了下来。 本来蔫巴巴的小满,仗着师姐的保护,又过得风生水起。 再过了十年,在她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句芒帝君找来了。 “我的妹啊,你竟然还在仙神界!”他衣服都没换,头戴神冠,身披华服,一改以往的骚包形象,穿的稳重正式,八成是刚从什么正式场合回来。 只是路过西秀宫,多心看了一眼,就发现了院子里度假模式的小满。差点从云撵里掉下来,他翻下云头,冲到她跟前,确定自己没花眼。 “我的妹啊,我以为你早下去了。”他伸手想拎起边嚼点心边看书的小满,边问,“你是不是不想下去了?” 小满一个闪身躲开,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句芒帝君久不现身,她神经放松,差点把他忘了。 “我不是不下去!”她稳稳心神喘匀气,“我的哥,你着什么急啊?薛源好着呢,我的人看着他呢!” “他当然好着!”句芒帝君来气了,“他要是不好,你能立刻赶过去是吗?”他停下来缕缕红毛,抖抖衣裳,“前一世你哭的伤心我当你有了教训,现在你这样子,难道……” 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他吗? 句芒帝君心中替好友叫屈,又无法明说。当事人自己都没提,他要是说出来,小满心中若是有了芥蒂,反而坏事。 看着这丫头装出一脸恭顺听话的样子,就知道她的心宽着呢,要她自己察觉到冬焱的感情,谈何容易。 句芒帝君重重叹了一口气,冬焱啊冬焱,不是我不帮你,只是小满还没开窍,你且等着吧! “春神因何叹气?”一声轻语飘来,柳白笑嘻嘻的打他身后出现。 对他拱手一礼,大司命维持着表面恭敬,语气平淡道:“您来我的西秀宫,我没有出门恭迎,是我的不是。” “大司命别来激我,且问问你,小满是怎么回事?”句芒帝君转身,冷冷的看向柳白,“为何现在她还在上界?还在西秀宫?” “小满是少司命,她在西秀宫很奇怪吗?”柳白打着哈哈,给了小满一个你还不快滚的眼神。 小满心领神会,提起裳边飞奔,边跑边嚷嚷:“师傅我休息够了,我去干活了!” 柳白拦住要追过去的句芒帝君,依旧笑容满面:“春神大人,我们且去邀约阁详谈,那里人少,且已备上好茶。” 句芒帝君知道这里是大司命的地盘,行事不能太过肆意,再则冬焱的事也不适合在大庭广众讨论,他稍微忍下不满,哼了一声:“带路。” 小满来到大堂,意外没找到茯苓,虽然现在不用她和师傅亲自上手,但尽职尽责的师姐总是在大堂监督啊,这会业务繁忙时候,她会去哪呢? 小满觉得蹊跷,把西秀宫转了一转,半路有童子提到大师姐在池塘边。 师姐让自己影响了,知道偷懒了?小满心头涌上这个念头,自己都有点哭笑不得。 小满绕道去了山后池塘,这里是某一次柳白不知道同哪位仙家打赌赢来的盆景,往后山一扔,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围绕中心的荷塘,自有一番秀美风光。 但是以往茯苓不爱来这里,小满记得她说过,这里的景色让她心生恐慌。 远远的看清桥上那人,小满心中雀跃,轻轻飞身过去,站在茯苓身边。 茯苓早已见到她身影,把手中的鱼食全撒下河去,对小满笑道:“这会儿不是你吃点心的时间吗?怎么舍得来找我?” 小满赶紧把刚才紧急藏起来的点心拿出来,逃的匆忙,把点心的事儿忘了。 一看点心都碎成了渣,懊恼的扔给鱼儿,狠狠道:“便宜你们了!”这才把句芒哥哥来的事,跟师姐说了,“怎么办呢?”她趴在栏杆上,自觉形象太难看,又站直起来。 茯苓掩唇而笑:“我就奇怪了,以前你背着我们私自下界,现在能走正道下去,反而不去了。为什么不想下界,莫不是不敢去见他。” 小满咬了咬唇:“师姐又说笑!我职责所在,哪有什么敢不敢。”这几年茯苓没少打趣她,小满虽然聪明,但情窦未开,恋爱一事对她来说,仍是纸上谈兵。 我又没说他是谁,这么紧张——茯苓在心中吐槽,忍着不说。师妹最近反应太激烈,不能再刺激了。 “那你为什么这么拖着呢?”第一个十年还可以说是没休息够,再拖十年真的算偷懒了。 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 小满说不出口,茯苓的境界稳定了,但眼中的愁绪却深了,分明是得了心病。 她怎么敢这时候离开! 有时小满看着她,却感觉不到她——她身在眼前,心却在天边。小满唤她,才能把她的心拉回来,每到这种时候,小满就没来由的慌张。 她能感觉到,师傅留着她,有一部分原因也是要她陪着师姐。 小满曾问过柳白,茯苓是不是得了失心病,柳白给了她一暴栗:“她要是生病了,也得有药啊。她是困在回忆里了,你得拉她回来!” 小满也想拉茯苓回来啊,但是茯苓什么都不说,她不知道怎么帮她才好,只能多陪伴了。 小满睨了一眼茯苓,哼声:“我就想在上界呆着,不行吗?”她挽起茯苓的胳膊,头轻轻靠在她肩上,“这次下去,就得等到封类计划完成才能回来,真的是遥遥无期了!” “不就是一千年吗?师姐等你。”茯苓说完这话,本是笑着的眼中,慢慢出现一点恍惚,“一千年,确实是漫长……” 小满见她又陷入茫然的情绪中,心中一震,赶紧大声道:“师姐,一千年也不长啊,我们可是长生的神仙!我方才的意思是……”她左顾右盼后,才凑到茯苓耳边,“我是担心那些个大人的办事效率,左拖右拖的,万年都做不完!” 茯苓耸眉,瞥眼看着小满,一脸为难道:“左拖右拖的,不是在说你自己吗?” “师姐!”小满扑过去,两个女孩笑闹起来。 那边柳白才把句芒帝君劝走,虽说是劝,却是一场唇枪舌战。 过了几天柳白把小满叫去,告诉她还可以在上界待两年,两年后必须去上录界上任。 小满心理早有准备,知道监工来了,就再也拖不得了,不过师傅能争取两年时间,倒是让她刮目相看。 她在柳白面前纠结了半天,还是问了:“师傅怎么突然顶事了呢?以前这种时候,你不是把责任摘的最清的吗?怎么会突然帮我说话了呢?” “师傅一直帮你说话!”柳白咬着牙笑盈盈看她,你自己总惹事,却怪师傅不顶用。 “句芒哥哥怎么会再给两年时间?”她暗自揣度,片刻,低声道,“莫不是他有什么把柄在师傅手中?” 柳白懒得骂她,脸色已经不能再难看了,“师傅已经和春神商定完,你且安心待着,等二年一到,立刻、马上滚下去!” 真不知道他留她干嘛,气死师傅不偿命! 小满带着疑惑出去了,虽然能留下来陪师姐很高兴,但师傅不会又,又,又背着她做了什么吧,参考以往的经验,她心中忐忑不安。 “师傅管日照城要人,他说你留在西秀宫,一人顶十个低阶弟子。”看小满终日惴惴不安,茯苓为她解了惑,“他让春神立刻调人来替你,春神调不来人,所以只能让步。” 小满听完,紧皱眉,认真问道:“师傅他对我的评价原来这么高?” 茯苓哭笑不得,师傅是个好人,师妹更是个好人,这个恶人得她来当了,她抽抽嘴角:“你回来这么久,有正经工作几天?” “原来还是拿我当棋子啊。”小满呼出一口气,放下了心中包袱。 “师傅拿你当旗子,你不生师傅的气?”茯苓疑惑。 “为什么生气?”小满反问,师傅虽然喜欢背后隐人,但他有分寸,能知道师傅把她用在了什么地方,比起生气,她反而感觉松了口气,“当初师傅带我去天帝面前露脸,不就是为了争取最大利益么。师傅为西秀宫着想,我乐意帮忙。就算只是为他自己,我觉得也没什么啊。” 毕竟他是她的师傅啊! 茯苓诧异的扬眉,小满的心智比表面成熟,她分的清看的明,是非曲直在她心中自有计较。 别看她俩皆是神位,道法千万修心为先,终将殊途同归,一直以来,她觉得自己的心境比小满成熟,但现在却觉得困惑,她的情绪如此不稳,她的道心真的坚定吗? 茯苓心头升起一阵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惆怅。所以她才难以挣脱过去,所以她才困于这宿命? 是她修行不够,才看不透自己的前世今生?至今困在回忆之中? “师姐,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小满拉着茯苓的衣袖,轻轻摇。 看出师妹眼中的担忧,茯苓突然伸手抱住了她,闷声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她将怀中的人抱紧:小满是不一样的,就算遇到同样的困境,小满也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第三十五章 再回上录界 乌金追玉兔,长风弄柳影,在仙神界近乎停滞的时间里,日升月落更像是某种风景。 两年的时间,对某些神仙来说,不过是喝个茶打个盹下一盘好棋。 临小满下界前,句芒帝君的气还没有消。作为特殊任务中的一员,作为冬焱的好朋友,他自觉有必要去叮咛那懒丫头几句。 小满赶在下界前完成了自己的小目标,正得意时,带着气性又不失庄严的句芒帝君出现了。他照理没走大门,而是站在后院扯着嗓子喊小满。 小满把他引进正房,恭恭敬敬端上好茶。 句芒帝君漫不经心问道:“大司命今儿怎么不在?” 小满腹诽,难道您不是故意挑师傅不在的时候来的吗? 表面的功夫还得有,她抬头一笑:“师傅他老人家忙了大半年,这会儿正养精蓄锐,他在自己屋休息。” 小满揉揉胳膊,一副跟着师傅干活,我也很累的表情——她练了几月的器,胳膊确实有点酸。 句芒帝君撑住腮帮子看她,小满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嬉笑道:“我就不去叫他了,句芒哥哥不是来找我的吗?” 句芒帝君听她胡诌,一时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气又要抬头。 小满惯是个看脸色的,她马上岔开话题:“我最近听过一个句芒哥哥传闻,也不知真假,正好你过来了。”看他脸色转缓,她继续道,“据说哥哥你要和扶桑女神订婚了?若真有此事,妹妹我先道贺了。” 句芒帝君的笑脸直接僵了,半天,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也不知道是应了还是否了。 小满锲而不舍:“饮余马于咸池兮,总余辔乎扶桑。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相羊。听说那扶桑女神乃是树帝座下最艳丽的一个,句芒哥哥你终于要歇……” “歇息”两个字还没吐完,坐在主座的句芒帝君就忍不住了,只见他冷冰冰的说道:“她最艳丽?长的还没有我好看!你们都什么眼神!” 小满想起了冬焱帝君和青郁帝君的外表,再次肯定句芒帝君是外貌协会的。 这会他噼噼啪啪把某人抱怨了一通,虽然不是冲着小满,但心里的瘀气卸了不少。又喝了几口仙茶,气儿又顺了不少。 他转着杯子拿眼斜睨小满,顺眼了些,甩手扔过来一张符箓。 小满接过去,发现这符箓竟是用树皮制成,纸张略厚,柔软中带着坚韧,淡棕色的纸上有银光闪烁,说不出的古朴典雅。 “这是什么符?”小满看不懂这上面的符文。 “你管是什么符!给你就收着,需要时自然会用到。”句芒帝君的气还没消完。 突然扔个东西过来,还不说是什么,你敢说收就收吗? 小满眼珠子一转,两个手指头架起灵符,就要输送灵力。句芒帝君眼疾手快抢了过来,吼道:“这护身符可是高级货!只能使用一次!你要是现在用了,我也拿不出第二张来!” 小满忙夺了回去,笑嘻嘻道谢:“早点说啊,谢谢句芒哥哥!”一边收起来,一边嘟囔,“我一个大神,去下界还用护身符吗?” 句芒帝君扶额,抬眼看她,忍不住摇头:“罢了,就告诉你吧。这是专给那些要过迷途界的神仙准备的。神仙通道关闭后,万不得已需要跨界时,只能走迷途界,用这个符箓可保身心安康。” 小满记得书上关于迷途界的描述,那里算是三界以外的域外空间,连接各个世界狭缝,却是比狭缝更危险的地方。里面有一条四通八达的迷途河,据说沿着迷途河的分枝走,能到达任何想去的世界。河以外便是危险地带,有罡风毁身,有雷煞毁神。 这种危险地方,她也得去闯吗? 小满的小心砰砰跳,小脸煞白。难道她会遇到不得不过迷途界的情况? 看她脸色发白,句芒帝君的心情好了些,再欣赏了会,才慢悠悠道:“给你这符也是以防万一,不一定会用到。” 小满唯唯诺诺道谢,突然福至心灵,问道:“既然这符能保护我在迷途界行走,不就是哪个世界都能去了?” 句芒帝君噗嗤一口茶喷出来,喊道:“你要去哪个世界?”她这脑袋转的倒是快,他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了小满一眼,“先说说你以为该怎么过迷途界。” “那迷途河不是四通八达么。”小满嘟囔,“所以跟着河水走,不就能……” “不要耍小聪明。”句芒帝君的声音极冷,他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就不该提醒小满迷途界的事。事已至此,只能多加提点了,但愿这孩子懂事。 “那迷途河的水,能把你的灵台洗的干干净净,魂魄滔的渣都不剩。就算你有了神符,最好还是走罡风道,就算肉体有伤,也容易修补。另外,这个符箓只能指引你回到上界,到不了别界。所以别乱跑,想想它为什么叫迷途界。” 句芒帝君点到为止,不敢跟小满废话,不知道这丫头又会冒出什么吓人的话来。小满把脑中的知识翻来覆去的想了一遍,觉得在迷途界冒险确实不值,暂时歇了去找母亲的心思。 担心被小满问东问西的,句芒帝君只叮嘱了她赶紧下界不得拖延,便告辞了。 本打算提醒她多注意冬焱的心情,结果一句都没说出口,冬焱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柳白回府,听闻春神来找过小满,思前想后,一拍大腿,把弟子拉了出来:“择日不如撞日,你今儿就下去吧,索性时间也到了。” 小满极不情愿被他拖到升仙通道前,这通道再过几年就得关了,现在众神仙都在抓紧使用,来来回回的居然拥堵起来。 师徒两等在一边,茯苓跟在后面追了半天,气喘吁吁的赶上来,递给小满一个食盒。 小满把一盒子桂花糕收进手环中,再拿出来一个发簪,递给师姐:“我亲手做的,师姐要天天戴着才行。” “好。”茯苓接过来,顺手插上。这两年她确实见过小满炼器,没想到她给自己做了发簪。茯苓心中温暖,“若是别个男子送的,我非得拒绝,但是小满送的,我一定天天戴。” 小满欢喜的点头,从她看到桃夭儿的木簪开始,就起了这个主意,这簪子上有她分出的元神,师姐要是出了什么大事,她一准知道。 而且句芒哥哥又送来了神符,想回上界的时候还可以回来,真是想什么有什么。 我就偷偷回来了,不信他们不帮助我再下去。小满无赖的畅想,终于安下心来。 看一眼小满的表情,柳白就明白弟子在琢磨些什么,“这次下界,不可再私自回上界,升仙通道一千年后才开,你一千年后才可回来!”他赶紧敲打,这弟子本事不小,好几次被她惊吓,所以他必须提醒一二,“若你罔顾任务,需要负责任的就不只是你了!” 小满低头回答:“弟子怎敢。”私下又传音给师姐,把师姐逗笑,柳白气的直摇头。 好不容易把小满送走,柳白转身往回走,茯苓却站在升仙台边不动:“一千年……再见到小满要等一千年了。” 她惆怅的声音引得柳白转身回头,他正要说话,忽然看到她头上的新发簪,只轻轻哼了一声便甩袖子走了。 茯苓以为要一千年后才能再见到小满,其实不然,变化总是比计划来的快,不用等一千年,她们很快能再见面。 上录界。 小满回到清符门,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名义上的师傅。 杜衡花监不知道小满的真实身份,他一直当小满是圆满花监从上界带下来的弟子,为了历练才留在上录界。 表面上她需要杜衡弟子的身份,但在他看来,小满比他更早跟随女神,应该算他的前辈。 杜衡对小满客客气气,小满哭笑不得,只得提醒他,在外人面前还是要拿出师傅的威严。 “记得记得,前辈不用担心。”杜衡一本正经道,“不知私下的该怎么称呼才好。” “不管是不是私下,都叫小满吧。”见他又要絮叨,小满赶紧抚慰,“只有这样才能让人感觉我们是真的师徒!” 从杜衡那里回到自己的洞府——以前的偏殿,小满躺床上停尸,跟杜衡说话为什么这么累呢?她严重怀疑以前提拔他是错误的决定。 不管怎样,杜衡做花监是挺称职的,自己的决定没错。 小满安慰好自己,坐起来想事。 遥素衣跟着李靖的弟子在外游历,还没回来,现在只能从眷属那里打听薛源的消息。 感受到小满的召唤,清符门内的满天星们,像久旱逢甘露一样抖擞起精神来。关于薛源的情报汇集过来:他金丹期了,他元婴期了,他合体期了! 他是上录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合体期修士。 人修的合体期是什么修为呢?小满回想恶补的人修大全,应当是在大乘期之前吧。大乘期后期应该是伪仙,跟地仙差不多。 所以他现在只差我一个境界吗? 小满觉得自己应该放下心来。她记得杜衡就是地仙,在上录界,地仙都是横着走的,薛源离横着走也不远了。 小满真的搞错了,先不说合体期到大乘期的跨越,就算真的到大乘后期,也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另外杜衡不是地仙而是真仙,他只是不升仙而已。 封类计划后,上录界会变成小天界之一,对很多真仙来说与其去仙神界做低阶官员,还不如留在原来的世界发展。 这也是仙神界最近出现员工短缺的原因,柳白借小满的事管日照城要人,最后也只得到延后两年的结论。当然两年后,日照城不得不派人支援西秀宫,谁让柳白打听出来,冬焱帝君在下界的保护任务,不是他自己的师傅南方炎帝负责,也不是中央黄帝在负责,而是西方白帝在负责。 小满以前下界,偷偷摸摸,名不正言不顺,但自从担任了花监,走的就是正经路子。现在明地里日照城从西秀宫调了人,柳白怎么会放过这种敲诈机会。 这边偏殿中,小满想起刚才从满天星那里得到的另一条消息,遥素衣也到了合体期,虽然时间比薛源要晚,但确实比一般修行者更快。 禅道原来这样厉害?小满不懂禅道,不过从满天星们的描述上看,遥素衣让很多人吃惊了。 仔细想来,遥素衣没有辜负她的期望,跟上薛源的修为才能跟上他的行踪,她总是跟着他出门,如此看来她留给她那些保命手段,都派上用场了。 这半个弟子比她这个做师傅的更尽责。小满对遥素衣的尽责满意,对自己有先见之明更满意。 第三十六章 见或不见 小满一回到花青峰,山上的花精们就待不住了,一个个聚集在她的洞府前探头探脑。对这些花精来说,小满就是她们的大姐头,她们从来看不出她修为上的变化,只认她的气息。 她们聚集在门外,碍于小满施法前放出的结界,没能进去。 与清符门的满天星们联络完感情,小满打开了结界,花精们一窝蜂涌进来,把她团团围住。一个个七嘴八舌,一时间小满被各种信息灌的脑仁痛。 “先都别说话!”小满一声令下,照例指了那个头压的最低的花精,她乖巧的走上前来,口吐人言:“老大,我们乖的很,没有作恶。” 小满吃惊的看了看她,竟然修炼出了实体,还能讲人话了。不过这用词是怎么回事,作恶又是怎么回事? “你修行勤勉值得鼓励,不过做没做恶不是你们自己能分辨的。”小满瞬间有了柳白附体的感觉,“先跟我说说你们都做了什么?” “我们在山里老实修炼,只偶尔出去撒野。”这个长相甜美声音柔软的小花精,缓慢的诉说着她和姐妹们的“趣事”,只是时不时冒出一些“犯贱”“教唆”“阴招”等词汇让小满眼皮直跳。 听完她的汇报,小满的脑仁更痛了。听到她们收拾了与遥素衣针锋相对的人,她觉得没什么,她记得薛源有一个亲卫队,端的不干好事,收拾了就收拾了。但后来她们就喜欢上了给人使绊子是怎么回事?把恶作剧当趣事,可不是她小满教的啊! 无聊了就去收拾看不惯的人,竟然还玩的得心应手,果然是放养野了吧? 小满欲哭无泪的抬起头,慎重问道:“你们出去撒野,可有提花青峰或者花监的名号?” 花精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摇了摇头,她们不太懂小满的意思。还是先学会说话的反应快,甜甜软软的声音插进来:“老大不用担心,我们都精着呢,不让那些个傻子发现是我们在阴人!”说完骄傲的抬起头来。 小满头痛!暂时放下去找薛源和遥素衣的念头,在储物袋里挑挑拣拣,找出几个之前柳白硬塞进来的,关于修生养性道德培养的玉简。 点化她们本是为了看守山门,杜衡来了之后,换了一批自己人。这群花精闲的没事,小满走之前只叮嘱她们要好好修炼,偶尔可以出去转转但不可离开青符门。她只考虑了花精的安全,忘了清符门内那些弟子的安全了。好在这些花精本事浅薄,没惹出什么大事来。 怪她走之前能给她们养成好习惯,现在就负起责任来吧。 扎扎实实给这些花精上了几课之后,小满自己先败下阵来。在她看来,能懂得大是大非就可以了,为人处事的道理,她自己也还在摸索啊! 考虑到自己能力有限,小满向杜衡借来一个侍女,专门给这些花精教授礼仪。 跟了几节礼仪课,小满高深莫测的表示了对老师的满意,随后便把教育花精的责任推给旁人,自己回洞府修炼去了。 不是她不负责任而是被打击的够惨。 想来她从小被母亲散养,就没有被好好训练过礼仪。小时候被天庭的皇子笑话,她还和人家置气。跟了大司命又偷懒耍滑,师傅师姐都由着她的性子折腾。直到看到这些个花精的笨拙,才知道自己有多欠缺教养。 都说谁点化的像谁,因为是她点化的,所以她们天生擅长气死人么?小满捂脸,在床上挺尸。 有镜子才能正衣冠,她好好的反省了几天。 这之后,小满痛定思痛,好好的把花精们教育了一番,到遥素衣他们回来前,总算是有了点起色。 遥素衣还是花青峰的记名弟子,归当任的峰主管——不是杜衡待她不好,反而,杜衡待她比以前的峰主更上心,而是她自己坚持只做记名弟子。 在她回来前,已用纸鹤传信给杜衡,所以小满也知道她的归期。 回来当天,小满领着众花精在山门等她,虽然不是真的师徒,但总归有师徒缘分,小满和她之间,存着一种亦师亦友的情谊。 人一回门派,满天星便传来信息,远远往山下望去,那东面的一线天处,出现了两道身影。 小满定睛看去,一个是遥素衣一个是薛源。 薛源怎么来了? 遥素衣外貌变化不大,薛源看起来倒是比以前高了不少。 小满聚灵于目往他脸上扫去,却见他转身飞驰,连背景都不留。 跑了? 为什么? 薛源不会是看到她才跑的吧?这么近的距离,他绝对见到她了。 他见到她竟然会跑,小满很是吃惊。 她摸了摸脸,脱口而出:“我很吓人吗?”旁边被她训了好几日的花精们,忙不迭点头。 她想转头同花精们评评理,那边遥素衣已经飞到她跟前,带着满眼的惊喜问好:“峰主您终于回来了。一切可安好?” “一切安好。”小满微笑着点点头,“现在的峰主是杜衡,还是叫我小满吧。师姐!”小满笑着一礼。 遥素衣连忙躲开,还了一礼。心中明了,这师姐师妹的戏还得继续。 在小满回上界的时候,遥素衣就是花精们的老大,这会儿花精见到她有些激动,又想围上去。 小满轻轻一咳,姑娘们立刻收敛本性,一个个站的人模人样,挨个过来见礼。看到遥素衣眼中的惊喜,小满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辛苦没白费。 她挥了挥手让花精散去,带着遥素衣回了洞府,才同她问起这一百年来的过往。 遥素衣提供的情报与满天星提供的无差,再多了一些与薛源外出历练时的事。但她与他都是不爱说话的人,两人交流不多,每次出去都是随小队,遥素衣虽然留意了薛源,但她真的觉得他不用任何人来保护。 “没有致命的危险,就不算我失职。”小满暗自揣度,并对自己离开时的安排很满意。 遥素衣沉吟半晌,想起了什么:“说来花精们在外面有些,”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小动作。薛源在暗中维护了她们几次,所以我拘着花精们,在我们不在的时候,不许她们离开花青峰。” 小满赞许点头:“她们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做的很对。”她正纳闷,为什么这些花精出去惹是生非没被人发现,原来是有人善后。 遥素衣想了想,觉得自己能说的都说了。但小满还在等着,她会意道:“之前接女神任务要暗中保护薛源,现在你回来了,我自当退开。”她诚恳的说道,“不知女神还有什么别的任务需要素衣去做?” 小满沉默了一会,不动声色说起:“我见薛源他送你回来,为何不送你进山门?” 小满提这事,遥素衣来也觉得诧异,低声道:“说起来也奇怪,薛师兄没事从不来花青峰。这次也不知为何,我们小队回清符门时,他忽然说有事要来办,要跟我一起回来,但半道又说自己记错了……” 见小满垂着眼眸不说话,遥素衣说完后,脑子中某根弦终于动了一下。不是她反应迟钝,而是这想法过分惊悚。小满是女神耶,她怎么可能看上一个才合体期的男子。 不对,遥素衣翻了翻从前的记忆,有点遥远了,一时没想起。她仿佛记得,一百年前薛源与小满初次见面时,两人之间确实是有点征兆。 她联想这两人的关系,考虑到薛源天赋异禀,她料想此人前世今生都不简单,小满也曾说过她有保护他的义务,至少女神是关心他的……吧。 遥素衣抖了抖精神,百年没动的八卦心思动了动。小满回了上界,又再次回来,总不是回来找她的吧。那么,她有什么别的任务?不会是回来找薛源的吧? 遥素衣不敢问。自打她修了禅道,总觉得男欢女爱就离她很遥远了。这才想了一会,识海里的舍利子就有失控的感觉。 无常无我无自性,有因有缘则诸法生,无因无缘则诸法灭…… 她赶紧打住自己的想法,惴惴不安的下定决心,女神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女神不说她绝不打听。像情爱这样宏大的新世界,不是现在的她可以窥探的。 两人停顿良久,小满肃然抬头,疑惑的问:“你觉得他打算来花青峰做什么?” 做什么,不是来见你的么?遥素衣咽下自己的心思,斟酌道:“先前峰主招我回来说,家中有喜。那时他就在旁边,兴许是听到了仙鹤的传言。”她干笑两声,“他可能好奇是什么喜事,所以跟来看看。” 他好奇了倒是来确认啊!小满神色复杂,这样看来他就是有所怀疑才来的,但他为什么又走了呢?人还没见到就跑了,为什么? 为什么? 青庐峰上,薛源也在问自己为什么。他明明就是去见她的,为什么会慌慌张张的跑回来? 听到那仙鹤说花青峰有喜事,他下意识就认定是小满回来了。 他迫不及待的跟过去,远远的看到了她的身影。但是身体为何先动了,想都没想就逃了? 回来时恍恍惚惚,忘了向师傅汇报,被李靖叫过去训斥了一顿,他的脑子仍是懵的。 回到自己的洞府,打坐了半天,内心仍然不平静。他的脑子里都是小满,她回来了,她回来了……他已无法思考…… “哎——”他长叹一口气,真的像师傅所说,越活越回去了。 第三十七章 密会 薛源觉得自己前些日子没有准备好,他不善言辞,突然照面,怕是会唐突了佳人,这几天他整理了一下思绪,组织了一下话语,感觉还不错。于是趁着这股气势,换了衣服就往花青峰走去。 但是越走他心里越打鼓,要不要告诉小满他想起了一些前尘往事?若是说了,小满如果问起,你是因为前世才喜欢我吗?怎么答?他今生表白过吗?前世不知道她是地仙,就敢拘着她在身边——现在想来真是羡慕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怀久。 薛源一声轻叹,转身回府,还是没有准备好。他想告诉小满自己的心情,但又担心小满只是基于前世的约定才勉强相见,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对他来说是第一次,该如何自处?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薛源不是女人,但智商也降到了最低点,因为接下来他干了一件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 花青峰上,遥素衣看着眼前燃尽的传声符发愣,她发誓这是薛源第一次主动约她见面。 百年来他俩说的话不超过十句,为何偏偏在小满回来后约她见面?还强调要瞒着小满! 遥素衣自认不是恋爱绝缘体,但是这两人操作她怎么看不懂呢。 那天与小满见面后,她留心观察,发现一段时间一来,小满哪儿也没去,就留在花青峰教育花精。于是她否定了之前的联想——是自己多心了,小满和薛源没有私情,女神就是来做任务的。 但是今天突然接到薛源的传音符,她不得不再次否定之前的否定——这两人只之间有问题,就算小满没那心思,薛源也有问题! 亏的她修炼了百多年的禅道,平时冷得跟寒潭一样的心,竟也烫成了温泉。 八卦让人心情激动,八卦让人热血沸腾。 下午她应邀给花精们讲解佛经时,难得大开大合,讲得是慷慨激昂,义愤填膺。 旁听的杜衡对小满传音道:“这百年来我见遥素衣一心向道,越来越淡泊自持,曾担心她一意孤行終毁于形,现在看来是多虑了。此子道心通透,看似冷漠的外表下,其实有颗火热的心。” 小满装得了悟的点头,心里琢磨的是:佛经讲的,原来是这种让人热血沸腾的道理吗? 太阳落山后,遥素衣在自己的洞府内思考了一柱香的时间,最后决定遵照薛源的指示,瞒着小满去赴约。 她来到他说的幽暗山,千米外,望见他在山谷口徘徊,颀长身姿,雕塑般侧颜,白衣翩翩,丰神俊朗。 如此好相貌,难怪惹得满门女修对他念念不忘。 因为女神也是女子,所以她也动了凡心? 遥素衣赶紧控制住自己的联想,小满是她的恩人,在背后腹诽恩人是不对的。 遥素衣落到薛源面前打了招呼,两人修为相当,又经常在同一个小队做任务,本应经常走动才是,但一个被司命影响了性格一个被佛主影响了性格,两个闷葫芦真的不熟,处了一百年都只是点头之交。 就算遥素衣和薛源见面了之后只点点头,这也让清符门的众位女修猜妒不已。 因为薛源这一世过得特别自持,与他有关系的那几位,不是因为同一个师傅就是因为同一个家族。 小满给薛源这一世安排了一场三角恋,曾经,女主角确实吸引过火力,但随着薛源不要命的加快了修炼速度,两人之间差距越来越大。 修仙修仙,没有修为的加持,长的再好看用什么用? 在众女修们看来,小满命定的女主和薛源那点亲缘关系算个球! 与他同等修为,又是点头之交,又传过绯闻,又是经常一起做任务的队友——遥素衣才是重点防御对象。 在别人眼中有无限可能的两人见了面,打完招呼却冷了场,还好薛源记得自己有求于人,先开口打破了尴尬。 “此处有些上古禁止,所以一般无人过来,你先随我来。”也不多做解释,他说完转身带路。 若是换个人,遥素衣是绝对不会一言不发跟着走的,何况是有上古禁止的地方。 但她太好奇薛源找她做什么,上古禁止算什么,有上古魔神都不怕,要避开神位的耳目,确实得找个“隐蔽”之地。 跟着薛源弯弯绕绕来到山谷的腹地,此处比周围地表更低,山溪按四方四圆曲水流觞,四个正向大角有大树直冲云霄,腹地的中间看似随意的种着各种灵植。 遥素衣盯着中心地域看,她感觉到一种违和,这些灵植在她眼中显得不真切,并非是幻阵,莫不是空间阵法? 薛源见她如此左顾右盼,解释道:“中间长了一棵方圆年轮树,所以前面那一块空间错位了。” 遥素衣吃了一惊,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传说中的年轮树。 她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惊讶,问道:“方圆年轮树是不是草木类空间管理者?以前只听说过时间年轮树,没想到有幸见到方圆年轮树。”虽然没法看见。 薛源嗯了一声,正好以此开始,化解尴尬气氛,“时间年轮树能加快自身和周围时间成长,方圆年轮树能影响周围的空间变化,我多次来这里修炼,也没见过它的真实形体,最后还是师傅告诉我的。” 还有你的嗔目看不透的东西! 遥素衣诧异的看向薛源的眼睛,薛源倒是明白了她的想法,不好意思的笑笑。 两人间尴尬的气氛这才缓了些,薛源想了想,又把从师傅那里听来的关于年轮树的传闻说了说,算是走了个开场。 ……有仙猜测这三界的年轮树都是从永轮树帝那里分出的枝丫,它们的作用不同是因为断枝的部位不同。 “这么说它们都是树帝的分身了,何以为凭?”遥素衣诚恳的问。 “你看这里的阵法布置,像不像是某种祭祀场面?” 遥素衣左顾右盼,一阵唏嘘。 两人顺势讨论了一下阵法布局,交换了各自意见。 遥素衣估摸着过场走的差不多了,应该进入正题了,她提醒道:“你今天约我过来……” 薛源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蓦然站起身,转头看向身后,凝视远方。 遥素衣也站了起来,传音问道:“可是有人偷窥?” “不太确定。” “又是枫妹株的法器吗?” “……” 薛源的亲卫队中,这个枫姓女修是最执着的一位,不只专门练了法器来窥探薛源,还在修为上紧追不舍,为的就是要做与薛源并肩的神仙眷侣。 门派师傅见她追男人追的这么成绩斐然,不只没有阻她,还拿她当正面教材宣传。 这枫妹株在清符门也算个名人,薛源就算不想认识,也被迫记下了。 “不是她,她还在闭关冲击合体期。”薛源传音回答。 他转了一圈没发现异常,只得重新坐下,抬手结了一串法印。 遥素衣只觉得眼前一花,不由自主闭眼,马上再睁开眼时,发现周围并无变化。 肯定有什么改变了,她看向薛源,等他解释。 “我向方圆年轮树借了一点道,现在它罩着我们了。”薛源淡淡道。 还能这样玩! 遥素衣觉得只能用天之眷属来形容薛源了,这人为什么什么都会。跟年轮数借道,这是普通人能干的事吗? 汗,总之现在应该可以正常说话了吧。 “刚才你问我为何找你。”薛源目视前方,看不出表情。 遥素衣会意点头,等着他继续。 他沉默了好一会,鼓足勇气道:“其实我想打听一点,一点关于,关于小满的事。” 果然!遥素衣正襟危坐,一副你随便问的架势。 薛源的脸腾的红了,踌躇道:“小满她当初假扮你的样子,到底为何?” 是为了接近我吗? 遥素衣一愣,没想到薛源翻旧账。 她以为他会问小满回来后的情况,包括小满有没有提到过他什么的,她准备的腹稿没用上。 现在怎么回答才好? 小满回仙神界的事,虽然别人不知道,但是薛源肯定是知道的,那么他应该知道小满的修为不低,既然修为不低,以前的说辞就不好用了。 后悔没有跟小满对好口径,她决定先探探对方的底:“我想先问问,你知道她的真实修为吗?” 薛源点头道:“她说过她是地仙一级。” 遥素衣附和他点头,看来女神对他仍然有所保留,这就好办了。 她含糊说道:“我记得她以前跟我说过有要紧的事去做,又不好用自己的身份,所以希望借用我的身份。” 出家人不打诳语,她说的可是事实。 要紧事?薛源琢磨着这个词。 小满用遥素衣的身份就干了一件事,那就是跟他出去做了一次任务。 后来就遇到花监换届的事,她不得不跟着回仙神界。她走之前特意和他道别不是吗? 那她的要紧事是指他吗?他可以抱有幻想吗? 他喃喃自语:“她对我到底什么感觉……” 遥素衣扯扯嘴角,她也想知道答案,女神的心思她看不懂,但薛源的心思她看明白了。 “你去见见她吧。”遥素衣鼓励道,“既然你喜欢她,就勇敢一些。” 薛源哭丧着脸,他若是敢去见她,就不会绕着弯子找旁人了。 第三十八章 她是花仙子 困了那些花精好几日,不止花精们有些病恹恹,小满自己也有些恹恹的。但是看到杜衡那边来的侍女,一个赛一个规矩,再看看这些花精,小满咬牙,又拘了她们几天。 直到她自己都受不了了,这些花精才重获自由。 叮嘱完她们不能下山,小满回洞府挺尸,暗自思忖,这样教下去不是个事啊。 花精们没倒她自己得先倒了,但是又不能继续放养,总得给她们找个老师才行。 小满只为人师表了几天,便想把这事儿推出去了——带弟子这么麻烦的事,真的不适合她。 寻思了一遍周围的人,发现只能托付给杜衡。她悔恨,当初怎么就那么傻,交接时没有把这些花精直接送出去呢? 事不随人愿,小满才跟杜衡提起要把花精们挂在他名下修行,杜衡便连连摆手:“不可不可,这些花精乃是女神亲手点化,小满前辈你来教导便可。若是挂在我的名下,不是乱了辈分么?” 辈分是什么鬼? 小满服了他这遵礼守制的劲,若是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不得吓死。 不得已,拿出之前在洞府里赶制出的信件,只说此事受圆满女神所托。 杜衡将信将疑的接过信,看到女神的签名和以前的花监神印,才慎重答应下来。 “我刚回来时,没有马上拿出信来,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能力处理这件事,现在把信给你,是认可了你的能力。” 小满随口瞎编,杜衡的性格她拿的准,别人听到这话会生气,但杜衡会只会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 果不其然,他一脸严肃的表示自己不会辜负女神所托。 办完这事,小满长时间紧张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她终于有时间去办她的正事了——薛源不是不愿来见她吗,她主动去找他不就行了。 于是乎,杜衡那闭关的弟子,称呼遥素衣为师姐的小师妹,出关了! 遥素衣带着自己的师妹在清符门内走动,惹得一众弟子驻足。 小满不是绝色美人,但比起凡间的女修,恰好多了那么点仙气灵气,显得特别灵动可爱。 两人还没走到青庐峰,就有好事的弟子打听出来,这是百年前杜衡花监带来的弟子,在花青峰闭生死关,日前才出来。 遥素衣带着小满拜了李靖的山头,仿佛是从圆满女神那时开始,花青峰的弟子出门历练,托付给李靖副掌门照看便成了惯例。 李靖问了小满的修为,提点了几句,照例扔给自己的弟子看顾。 好巧不巧,还是个熟人。 李吉看着眼前天仙似的人儿,有点晃神。 这位师妹凝脂雪莲,秋瞳含水,玲珑玉鼻下朱唇一点似雪中红梅。 她由内而外散发出清新自然的香气,让人不知不觉陶醉。 真的不是仙女下凡? 亏他平日巧舌如簧,现在却哑言了。 “李师兄,这位是花青峰杜衡花监的亲传弟子小满。”遥素衣介绍道,“依着清符门入门先后的规矩,她叫我一声师姐。” “我确实来的更晚。”小满笑道,“再说师姐已经合体期,而我这次冲击合体期失败,修为也赶不上师姐。” 声音也这么好听,李吉仍未回神,只盼着小满再多说几句。 小满传音问遥素衣:“这个李吉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说话?” “不知道,平素他闲言最多,今儿是有点反常。” 三人现停在殿后回廊处,照理李吉应该带她俩出去,若是停下,定是有话要说。但这会他不走也不说话,惹得小满胡思乱想。 “他不是有什么法术能看穿我的修为吧?”小满庆幸自己一开始就用的本来面貌。 薛源当初把她吓得不轻,所以她未用幻术改变外貌,只是压制了修为。 “李掌门都没看你的修为,他一个当弟子的能有那能耐?” 遥素衣和小满用眼神交流,李吉终于在突然安静下来的环境中回过神来。 他干笑几声掩饰自己的失态,急忙对小满自我介绍道:“我叫李吉,你是遥素衣的师妹,那就是我的师妹,你叫我李师兄行,叫我李吉也行。” 他顿了一下,期待听到小满甜甜的叫他一声“李师兄”或者“李吉”,可惜他失望了。小满只拿大眼看着他,等着他继续。 李吉脸红,拿食指摸摸鼻子,再次开口道:“师傅说我俩都快到合体期,但我还没冲击过合体期呢,修为上你是前辈,我还要向你请假才是。” “冲击合体期,我有经验啊!”遥素衣插话进来。 李吉心中狠狠的骂了她两句,你来凑什么热闹!他脸上仍挂着笑,声音仍那么和缓:“遥师妹修炼的道法独一无二,高深莫测,不是我辈能轻易借鉴的。” “既然如此,小满修草木精灵花仙道,你要如何借鉴?”遥素衣反问。 原来是草木系花精,难怪这么香,李吉忽略掉遥素衣的讽刺,只记得花仙这个词。 从见到小满起他就开始走神,先前李靖对小满身份的暗示,他一句都没往心里去。 “原来小满师妹是花仙子啊,我说怎么这么……脱俗,之前一直没看出来,我的错,我的错!”李吉连连道歉,还好把“香”改成了“脱俗”,暗自庆幸,差点被当成登徒子。 遥素衣眯眼看他,她已经看出点名堂了。 多亏薛源对她打扰在前,谣言又紧跟其后,搞得她一个修禅道的,都看出了李吉的小心思。 这个登徒子,她暗骂一声,决定不跟他废话,“李师兄,你冲击合体期的水精没有准备好吧。你去猎水精时,我和小满同行可好?小满再闭关下去收获不大,杜衡花监希望她出门增加些经历。” “欢迎,欢迎,能与你们同行我深感荣幸。”他看向小满,眼中满是笑意,“花监说的对,出门走走比在家闭关的收获更大。小满,不知道我能不能这么叫你,你也叫我李吉好了,哈哈,我亲近的人都叫我李吉。” 见小满还是呆呆的看他,没有回应,他尴尬挠挠头,自顾自往下说,“我这不是也快冲击合体期了吗,也遇到了很多困惑,我觉得我俩情况特别像,要不找个地方我俩探讨……” 遥素衣听得一个激灵,赶紧掐断他的絮叨,就算没人帮腔,李吉自己也能废话三天。 她拉过小满,转身往外,边走边说:“你难得出来,我带你多转转。下次出门应该是薛师兄带队,我带你去认识下薛源师兄。” 听到薛源的名字,李吉灵台瞬间被闪电击中,变得无比清明,大脑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快走两步跟上来,中间隔着遥素衣,他在边上对小满喊:“小满,小满小师妹,你还没有见过我师弟薛源吧?” “不曾见过。”小满轻声回答。 声音真甜啊! 他控制住自己的激动情绪,紧紧跟在遥素衣身边,正儿八经的跟遥素衣打趣:“遥师妹走这么快,不是想早点见到我师弟吧?我记得上次他送你回去来的,在我的记忆中,他还没有对哪个女修这么用心过呢。” 遥素衣眯眼看他,眼中颇有深意,在小满马上就要见到薛源的短暂时间里,李吉能想到用她和薛源的关系做防范,确实是聪明。 然而他搞错了一件事情,小满不是清符门那些见到薛源就嗷嗷叫的女修,再则,人家两早就认识啦——她现在真有些哭笑不得。 “那我得好好认识一下这位薛师兄。”小满拿衣袖掩口,轻声一笑。 遥素衣额角的青筋抖了抖,小满你太入戏啦。 李吉一愣,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眼看着遥素衣带着小满往薛源的洞府方向走去,他快速做出决定,一拍手,恍然道:“薛师弟这个时候应该在东面的大切台授课,我怎么给忘了!” 他两步走到她俩前面,侧身做引路状,“两位师妹,跟我往这边走吧。” 小满当然知道薛源不在洞府,她和遥素衣商量好,要在他的洞府守株待兔,没想到让李吉给搅和了。 小满暗自翻个白眼,心中有了计较。 遥素衣收到她的指示,对李吉道谢:“原来薛师兄有课,先前我们并不知道。就有劳李师兄带路了。” 李吉欣然带路,只是走的着实慢了点,他殷勤得介绍起青庐峰的美景,自来熟的向小满问话,虽然多半是遥素衣截了去,但他始终锲而不舍。 他这一路的表演,让小满有点看不明白,她修炼了一千多年,没遇到过这样对她的男人。 以前她小,大家把她当孩子一样对待,好不容易成年了,因为任务的关系,又要围着冬焱帝君转。虽然曾开过一朵桃花,结果还没让她知道就变成了闺蜜。 对于恋爱,她只会纸上谈兵。 她现在能感觉到李吉对她的好奇,对她的试探,个中原委在脑子里转了又转,一时却想不明白。 她谨慎的不说话,也不想说话。如果不是知道薛源接下来要陪李吉出门,她才不想结交这人呢。 磨磨噌噌,三人来到大切台。千亩大的广场上,人们松散坐着,有人聚精会神有人漫不经心。中间一圈从地上到天空,被薛源的亲卫队围了个严实,薛源的声音从中心传来,但闻其声不见其人。 李吉带她俩在外围的一排石凳处坐下,小满正盘算待会跟薛源说什么,却听见一声钟磬响彻山脉,集会散场。 她赶紧抬头一探,中间已没了他的气息。 “不凑巧,遇到散场了。”李吉拿手在眼前搭个棚子,往中心看去,啧啧叹了两声,“每次为了躲这群自称亲卫队的女修,薛师弟总是一下课就闪人。而且一躲就是好几天,谁都不知道他到底躲哪去了。” 他回过头来,若无其事对遥素衣笑道:“遥师妹,也许你知道我师弟躲哪去了。” 遥素衣气的双肩颤抖,坏了小满的计划又给她添堵,这个李吉很好,干的很好! 第三十九章 谁的好事? 小满悻悻的告辞,计划没有变化快,让她没了闲逛的心思。遥素衣见小满脸色不好,心中对李吉的恨又添一笔。她严厉拒绝了他的陪同要求,带着小满回了花青峰。 李吉遥远的跟在后面,直到走到一线天,望着她俩进了山门,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遥素衣跟着小满回了她的洞府,一进门,小满就忍不住抱怨:“这个李吉怎么回事?他绕来绕去的就是为了等薛源授课结束?他知道薛源每次授课完就会消失一阵,为什么不早点说?”她紧颦眉,“莫不是他真的知道了什么?” 遥素衣心道,他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才那样,若是他真的知道了什么,绝不会这样表现了。 “素衣,莫不是花青峰做了什么得罪青庐峰的事?”小满想了半天只得出这个结论,哭丧着脸道,“我感觉他说话一直很针对你和我。” “他只是看不惯我。”遥素衣想起来心中就有气。 她才不会把李吉的心思点破呢,别以为她被刺激两下就会对小满说点什么,那不就正中他的下怀了吗?太便宜他了! 看不惯她?小满忽然想起以前去淋漓秘境做任务的事,遥素衣不会是被李吉报复了吧。但是,把他扔到禁地里的是薛源,又不是她,更不是遥素衣。 薛源肯定曾对他解释过,说来这李吉也太小气了些。 遥素衣听完小满的猜测,才知道原来他们还发生过这样的事。 她赞同的点点头:“你说的很对,这李吉确实太记仇了。平素我与他也无交集,想来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了。” 两人一阵唏嘘,把李吉的人品彻底抹黑,才歇了歇气。 发完气还得回到正题,小满动用了整个太行山脉的满天星资源,也没有发现薛源,猜测他可能去了某个大能的芥子空间。两人商量来商量去,感觉为今能做的只有等了。 遥素衣走后,小满在殿前立了个闭关的牌子,回头磕着瓜子看话本子度假去了。 不是她想偷懒,人家自己要躲着,她乐的清闲。 这天之后的某天,遥素衣正在自己的洞府清修,一个花精急匆匆行来,边跑边喊:“那个傻大个子又来了,她要见老大!我们把他拦下了,现在怎么办?” 遥素衣挑挑眉,这李吉真是越挫越勇,把他赶回去没多久,怎么又来了。 山下,李吉就纳闷了,这些花精怎么就不放过他呢?前两次他还能走到半山腰的山门前,今天刚出现在山脚,就被堵死了。 想他在清符门八面玲珑,哪哪都吃得开,怎么到了花青峰就不好使了。那个会说人话的花精一走,他跟她们沟通都困难。 遥素衣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副光景——被一群花精团团围住,李吉在中间打坐修炼。 不知道原委的,还以为这练的是什么玄妙的功法呢,居然要十二个花精助阵。 “李师兄好雅兴,到花青峰来修炼了?”遥素衣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花精们放开一个缺口,让她进来。 “遥师妹,你来的正好。”他走到她面前,拱手一礼,“我有事与小满相商,你帮我唤一下如何?” 遥素衣瞟了他一眼,这李吉算是个人才,她先前阻了他两回,他都不生气,还能跟她没事似的答话,她都想夸赞他的好脾气了。 她修炼到这个岁数,也遇到过不少人,当然也明白,这种面带笑容进退知度的人,最不好对付。 她默了默,语气很不善:“小满她不在花青峰,师兄请回吧。” 李吉轻轻一笑道:“小满既然不在花青峰,为何要在洞府外立个闭关的牌子。” “兴许是她走时忘撤了吧。”遥素衣淡淡回答。她知道门内没有李吉打听不出来的消息,但那又怎样。 李吉笑容一僵,半晌,扯了扯嘴角:“遥师妹,小满何时回来,你能否通知我一下?我们毕竟要一同出门历练,这次虽说是为着我的水精去的,但小满和你还有薛师弟,也得有收获才行。” 他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想来也是在脑子中临摹过的,比当初在大切台那会,妥帖周到多了。 若是一般人,自然顺着他的话说,就算他暂时撤退,也留了个扣,以后再生枝节。 遥素衣不是一般人,她不怕得罪他:“为何小满回来要告诉你?你有任何疑问都可以问我。我和她出门是为了增长见识,这个过程就是我们的收获,师兄你何必多问。” 李吉愣了好一会,回神道:“遥师妹说的在理,是我多事了。”他整了整领口,假装漫不经心的说道,“但,我以为你与薛师弟的好事将近,没有时间与我相谈,所以才想找小满聊。” 他抬头看她,春风和煦的笑。 遥素衣默默望他片刻,心中纳闷,他拿薛源说事不是第一次,怎么这次她感觉这么奇怪呢? 是了,小满不在这里,这话是专门说给她听的。 她悟了这话的用意,但实在猜不到缘由,只好遂他的心意问道:“什么好事将近?我与薛师兄无任何关系,李师兄可不能造谣。” “怎会没有关系!”李吉讶然,“相信过不了多久,师傅他老人家就会上门提亲。你可能成为我师弟的双修道侣,怎么能说没有关系呢?” 遥素衣修炼禅道以来,动心忍性,年少轻狂的冲动个性收敛了不少,这次却有了砍人的冲动。 她咬牙道:“李师兄说这话可有凭证?我修的是清心寡欲四大皆空的禅道,李师兄如此造谣,可是想乱我道心?” 李吉见她脸色煞白,语气严厉不似作假,忙敛了笑容,先赔了个不是。心中却思忖自己的消息来源,没有假啊。 遥素衣看他颦眉思考,心中凉了半截,暗道不好:这次恐怕不是李吉在造谣,而是真有什么幺蛾子作祟。 她的直觉正确,这次真不是李吉造谣。事情的起因,源于清符门上层的一次茶会。 清符门里每隔一段时间,貌似甩手不管事,实则大权紧握的掌门会带着副掌门和一群长老开茶会。 茶会上,分正事和闲聊两部分,正事都是掌门在说,闲聊一般由最爱八卦的童谣大人开头。 最近的一次茶会上起了一点变化,掌门说的口干舌燥后,照例要童谣来活跃气氛,不过在她开口前,有个崔姓长老,抢了她的风头。 这位崔姓长老讲的,正是在幽暗峡谷看到的趣事。他先向副掌门李靖讨了饶,然后绘声绘色的讲起了他的徒弟和花青峰那个修禅的小丫头的“幽会”。 八卦讲究新鲜和抓人胃口,这崔姓长老初入此界,不太懂规矩,话题虽然新鲜但废话有点多:“职责所在,我真的不是故意偷听。每月一次,我用神识检查那年轮树的情况,现在的小孩不得了,马上就发现了。千里之外呢!李兄你这弟子真是个好苗子。”他转头看向李靖,“我记得他是我们清符门创始以来最年轻的合体期修士吧?” 李靖谦虚拱手。 崔姓长老点点头,又顺了顺胡子:“那修禅的丫头我记得也是合体期吧,这么说来,倒是般配。只是这禅修,都是些清心寡欲之人……” “后来怎样?他俩不是发现你了吗?”童谣放下茶杯,提醒他别跑题。让别人带节奏就有这点不好,聊着聊着就拐跑了。 “后来。”他摸了摸胡须,带着几分赞许,“说起来不得不夸他两句,我以为他会带人离开或者布下结界,结果两者都不是。人家直接从我的神识中消失了。” 崔姓长老乃是上仙,修的又是寻仙定位的道,被他的神识标记后还能溜走,确实稀奇。 他故意留了个悬念,引得大家去猜,自己摆出一副你们猜不出来可以问我的表情。 还是李靖了解自己的徒弟:“莫不是他借了方圆年轮树的能力,脱离了此间。” “正是,正是!”崔姓长老笑眯眯点头,缓缓道,“我记得他来峡谷修炼,不过两年时间,竟了悟这年轮树的法则,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所以薛源和遥素衣后来干什么去了,你也没看见呗。”童谣不愧为八卦带头人,关注的点不一样。她转头冲李靖笑道,“李兄,我记得这个薛源在门内是有亲卫队的,他这样独宠一枝花,不知会伤了多少姑娘的心。你说这事要不要传出去让大家知道?” “至少不能让我那闭关的弟子知道!”那边一个峰主干笑几声,“冲击合体期的关键时刻,不可让她分心。” “你说的是你那个女弟子——宣称要和薛源比翼双飞的那个枫妹株是不是?”马上有人插话。 “这事儿我知道!” 一时间薛源成了八卦中心,每个长老居然都能插进来一两句,这真是难得的场景。 李靖坐在这里好不尴尬,坐也不是走也不是,一杯接一杯,硬是灌了好几壶茶。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徒儿这么受欢迎呢。 最后掌门给了结论,考虑到这个弟子的影响力,要李靖先观察观察,按兵不动。 童谣对他传音道:“量你也做不出那棒打鸳鸯的事。” 李靖打个哈哈,心中不快。怎么一个个都觉得他要做些什么呢? 除了修炼,他一向不干涉弟子的生活,这一个个的明示暗示的,好像他不做点什么就对不起他们了。 茶会上的事虽然没有被刻意传开,但李吉是个消息灵通的,总有人来跟他说这些八卦,所以他料定师傅会有所行动,所以才有了方才的对话。 第四十章 我只喜欢你 按李吉原来的计划,先把师弟和遥素衣送作堆,然后他才好借此东风追求小满。但遥素衣的极力否认,让他暂时歇了大肆宣传的心思。 就算李吉没有添柴加火,关于薛源和遥素衣“幽会”的事也瞒不住,关注薛源的人,不会放过任何有关他的事情。 一时间遥素衣成为众矢之的,监视花青峰的人多了好几倍。 遥素衣不能出山,只要一出山,就会被人堵上追问。还好修禅的她喜欢清修,在上山闭关多久都没问题。 至于另一位当事人薛源,还在师傅芥子空间休息,全然不知外界的风云。 按惯例,他要待满一个月才出来,但小满的回归搅乱了他的心,短短几天,他便坐卧不安,见与不见这个问题仍在他心中拉扯。 感觉到徒儿心境的变化,李靖招他出来问话。 简单问了几句功课,薛源对答如流,李靖摸着胡须点头。 平素这个徒弟最懂事最省心,他一贯是放心的,但他自己的芥子空间不会说谎,薛源这轻松自如的样子,莫不是装出来的。 李靖眯着眼看他,漫不经心来了一句:“为师听闻你和花青峰那小丫头关系匪浅……” 话未说完,看到薛源耳朵尖都红了,他心中一声叹息,自己对这个弟子关心还是少了。 养弟子和养孩子一样,孩子总要长大,会喜欢上异性,遵循的是自然繁衍的法则,无可指责。 是他这个做师傅的粗心了,还要别人提醒,才知道自己徒弟的心思。 李靖意味深长的看着薛源,薛源被看出一身冷汗,他自认为和小满的事瞒的天衣无缝,师傅神通广大,居然知道了! 修行不够啊,虽然他装的和往常无二,但在师傅看来,还是有区别吧。 是哪里有了破绽? 薛源还在自我检讨,就听的李靖轻咳两声,语重心长道:“为师以往拘着你们清修,是想你们早日成仙,飞升上界,以求更好的发展。不过,现如今世道有变,封类计划后,上录界未尝不是一个更好的世界。若是……”他又咳咳两声,尽量把语气放缓,“若是你想找个双修道侣,在上录界比翼双飞……为师也赞成。” 薛源颦眉,师傅这态度变得还算有迹可循,只是他想和小满在上录界双栖双飞,也得人家肯啊。 小满是仙神界的人,她终归是要回去的。就算她愿意在封类的千年时间留在上录界,但千年以后呢? 薛源躬身一礼,慎重对李靖道:“师傅,徒儿坚持自己当初的决定,定要飞身仙神界。” 李靖心中宽慰,这是个自己有主意的,不是随大流的孩子,天赋勤奋都不缺,以后定成大器。 以后他飞身仙神界,遥素衣飞身青山界……不对啊,李靖摸着胡子又想了想。 听说那仙神界,有不少青山界外派的和尚。与上录界禅修稀少的情况不同,仙神界的禅修可不少。 “你确实考虑的长远。”李靖赞许的看他,“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他用柔和的目光望向他,喜欢上一个修禅的,也算苦了这孩子了。 薛源红着脸诺诺,师傅的赞同让他心中莫名欢喜,仿佛添了勇气。他跃跃欲试,不如就去见见小满吧。 看着徒儿一会肃然一会傻笑的样子,李靖摸着胡须摇头,果然是坠入爱河了,真是年轻啊。 “若是你改变主意,要为师去花青峰提亲,也可以。”李靖笑着说道,随后淡去身影,消失不见。 薛源冲师傅的坐榻施了一礼,轻脚轻手退出房间。 出了房门,有人迎面而来。 “师弟,你这次回来的挺早啊!”李吉笑嘻嘻的走过来。 两人寒暄几句,边走边聊。李吉敏感的察觉到了薛源的好心情,他眼珠一转,问道:“看你这样子,莫不是好事将近?” 薛源睨他一眼,并不回答,径直往自己的洞府走。 看薛源没有骂他,李吉笃定自己猜的没错,他兴致勃勃跟上来:“你这家伙,还瞒什么啊!你说,是不是让师傅帮你提亲去了?” “你又偷听!”薛源一剑扇过来,李吉跳着退开,又蹦哒着粘过来,嬉笑道:“你别恼啊,我就听到一句,师傅说帮你提亲也可以的话。” “提亲!” “他要去提亲了!” “不要!不要啊!” 周围忽然传来一阵哭声,埋伏在薛源洞府外的亲卫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忍不住哀怨连天,哭喊声一片。 “为什么?” “她有什么好,修禅的还这么不老实!” “我不要薛师兄娶别人!” “不可能,这是幻听!” …… 薛源素来被她们闹惯了,眼不见心不烦就要走过去,没想到被一个女修冲过来挡了去路。 李吉啧啧称奇,只见过她们一窝蜂围上来,没见过单独拦路的,实在勇气可嘉——也不怕被师弟讨厌,真气糊涂了吧。 “让开!” 看吧,果然生气了。 薛源皱着眉头停下来,只见对面那女修痛不欲生问道:“薛师弟,你真的要和遥素衣成为双修道侣吗?” 薛源冷声道:“我的事……”话没说完,他脑中一道白光闪过,遥素衣? 管遥素衣什么事? 薛源转头问李吉,“遥素衣怎么了?遥师妹怎么会与我扯上关系?” 李吉一双眼睛程亮,师弟这是在装啊! 没关系,他配合。 李吉忙不迭把这段时间的八卦复诉了一遍,他继而拍着薛源的肩道:“你和遥师妹可是这八卦的两大中心人物啊,不是师兄故意调侃你,你自己琢磨琢磨什么关系。” 薛源额上的青筋跳了跳,再跳了跳,没想到找遥素衣了解小满的情况,会横生出这些枝节。难道,之前师傅的话也是…… 他心中一颤,大叫一声不好。 薛源沉下脸,转身匆忙离开,他心中焦急万分,这些谣言,难道已经传到小满那里去了?她会怎么想?她会听我解释吗?解释已经晚了吗?…… 李吉追了上去,边走边喊:“你干什么去啊?不会是要去花青峰表白吧!” 薛源真往花青峰奔去了。 真要去表白?众女修面面相觑,哭天喊地跟了上去。 于是薛源和李吉在前飞,后面跟了长长的一队女修,半路有好事之徒加入,一群人浩浩荡荡杀到花青峰。 花青峰外围有满天星大阵,又有一群闲的没事的花精游荡,这群人刚走到山脚,便被拦了下来。 被草精和花精拉扯,又不能乱砍乱伐,好不难堪。 有外围的满天星传信,知道有一群人不怀好意的过来了,小满和遥素衣早早来到半山腰的山门前。 看到人群中的薛源,小满稀奇道:“他居然来了!他上回不是跑了么?这回来做什么?”,“咦?”带这么多人来干嘛,找我们打架的吗?” 遥素衣神色平静,作为谣言的受害者,她大概明白薛源的感受。不过要解释自己来就好了,带这么多人干嘛? 难道真是来打架的? 遥素衣往下细瞅了瞅,这男男女女的,好不热闹,她嘴角抽了抽:“我一向晓得薛师兄的桃花旺,只是没想到他除了能惹女桃花,还能惹男桃花!” 阿弥陀佛,话说出口,她感觉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旁边一个低低的声音传来:“你刚才叫的薛师兄,可是下面那个李靖的弟子,叫薛源的?” 原来是杜衡来了,也是,这么大动静,他这个峰主是该露面。 遥素衣接过杜衡的问话:“杜衡花监您猜的不错,我说的就是薛源薛师兄。”说完,还拿手指了指下方那个快要挣脱花精包围的人。 杜衡点点头,高深莫测的笑道:“好相貌,他这长相确实受花仙喜欢,我看不止是桃花,杏花梨花海棠花……也会喜欢他。” “花监您说的在理。虽然花儿们都爱他,不过我看他只偏爱某一种花。”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我妄为花监,竟看不透是哪种。惭愧,惭愧。” 这两人隔着小满你一句我一句,小满诧异,杜衡原来也会一本正经的搞笑吗?而他们笑他们的,自己怎么会没来由的心慌呢? 又不是在说她! 薛源遥遥盯着她,小满感觉脑子不好用了,感觉反应变迟钝了。 这薛源到底是来干嘛的? 他的眼神太直接,隔着千米远,也能感觉他嗔目传来的压力。 射得她脑袋发昏,恍惚间,薛源已经挣脱阻挡走上山来,想来那些花精平时受他照顾,并没有真的拦着他吧。 小满胡思乱想着,这山中的气氛为何如此怪异,山下有人喊他加油。 为什么? 看着他急切的跨上台阶,急切的同迎上前去的杜衡打招呼,他们说了什么?杜衡怎么走了? 小满的心跳没来由的加快,扑通扑通,不是她想紧张,而是因为他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来,一眼不眨的看她,就像猎人看猎物一样,她是他的猎物吗?搞什么?小满不知所措。 山下的李吉闭上了嘴巴,他刚才在做什么,他在叫薛源加油。他看到薛源走向了遥素衣和小满,他真的是要向遥素衣表白吗? 小满站在山门中间,遥素衣不知何时退了很远。李吉心里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薛源终于走到小满的面前,他一直看着她,看她从平淡变得忙乱,看她在他的目光中,脸颊染上红霞。 也许他自己的脸比她的更红,也许他自己比她更慌乱。但他走到她面前,以前的犹豫徨便烟消云散。 他想不起来以前到底在纠结什么?现在就这样在她身边,心中便没有彷徨不安。 仿佛舍弃了一个无用的自我,现在这个目标坚定,充满勇气的自我才是真的自我。 薛源心中忽然一片开阔。 他拉起小满的双手,小满心跳如雷,想抽回来,却发现使不出一点力气。 是他使了什么法术吗? 小满听不见周围的声音,看不清周围的景色,她的眼中只有他,只听见他一字一句说道:“我没有喜欢过别人,我只喜欢你,从来只爱你。” 小满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她的手好热,是他传染给她的热,这热度蔓延至全身,她觉得自己快要被烤熟了,好热好热。 薛源没有放过她,他看着她眼中的氤氲,温柔且坚定道:“相信我。” 小满轻轻点头,随后红着脸垂首。 这时,只听得山下惊呼一片哀鸿一片。 第四十一章 风起云涌 太行山脉上的云,清清淡淡,风一吹就跟着翻滚,一会这儿一团一会那一团。 薛源的表白过去了个把来月,热度还没有减。 吃瓜群众还是吃着瓜当闲资在聊,他们的意见不重要,因为他们不动手只是看看。 但有些人无法淡定,比如薛源的亲卫队,就分成了两大阵营,一队支持薛源的恋情,他好我也好;一队坚决反对,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两对吵得不可开交,本来无处发泄的怒火,在对方身上找到了出口。 在她们内耗不休时,薛源难得清静,没事就往花青峰跑。 小满不想见他,她现在只要见到他的脸就会想起那一天的表白,就会没来由的紧张。他喜欢她,她知道了。但自己对他是个什么感觉呢? 小满好纠结! 之前还想着去找他,赖也要赖在他身边,现在却不敢见他,自己有这么没用吗?但是自己答应过要陪在他身边的,所以不可回避。 小满拿手指揪着绢帕,抬眼去看薛源,只一眼就看出了问题:“你的脸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薛源的嘴角有个缺口,左脸一片淤青。 看到他受伤,小满着急,顺手拿着帕子去轻抚。薛源任她挂在身前,心道,这伤留对了。 “到底是谁伤了你?”小满为他冷敷半天才想起来,他是快到大乘期的修士,怎么可能轻易被伤害? 薛源抓住她缩回去的手,任她万般挣扎都不放手。 “放手!”小满脸红心跳,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薛源这脸这么厚呢?不觉说出了口。 “以前我做错了!”薛源红着脸痴笑,早知道握着她的手感觉这么好,他早就来了,以前的他傻了,傻透了。 甩了半天甩不开,小满放弃挣扎,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问:“你这伤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自己治不好吗?” 薛源拉着她坐下,仍然不放手,见她咬牙瞪过来,心中柔软的一塌糊涂。沉吟道:“这是李师兄打的,为了让他解气,就多留了会。” 小满疑惑:“这李吉也太不讲道理了,他凭什么打你?” “你不知道吗?”薛源微笑着看她。 小满摇头,忽道:“莫不是因为以前你把他扔到绝境的原因?”回忆了半天,如果不是他们师兄弟自身的矛盾,那跟她有关的,就只有这一个原因了。 见薛源不置可否,小满便把自己和遥素衣先前的讨论说了出来,最后总结,这李吉也太小心眼了,太记仇了,不像个男人。 薛源愣了半天,还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去看夕阳落山,红霞满天。 遥师妹已经把扣做好了,他就别去解了吧。 趁薛源不注意,小满抽回了自己的手。手中一空,他哀怨的回看小满。 小满揉揉手背上的红印,才不管对面那人的怨妇模样,打了个哈欠,甩了甩手:“今天的夕阳也看完了,你是不是该走了?” 薛源幽怨的看了小满一眼,这才待了多久就赶他走了? 他摸摸嘴角的伤,想起师兄解气后,开导他说:作为追求者,就得脸皮厚,不怕被打击。得有做流氓的觉悟! 他不想做流氓,不过厚脸皮他做到了,看看她现在能意识到他是男性了,再想想上辈子,她肯定没把他当男人! 这么看来今生还是有进步的。 “你傻笑什么啊?”小满嘟着嘴,没来由火大,薛源那副表情,一看就知道没有想好事。 她想拿手敲醒他,又怕他趁机抓着她不放,伸出去的手蔫蔫的收了回来。 薛源见她动作像受惊的兔子,脸红的像番茄,心情大好。 现在这样就好,他明白的,她是地仙,哪会斗不过他,但她由着他闹,没有真宰了他,已经是一种表态了。只要她不讨厌他,她还愿意陪着他——哪怕是因为前一世残留的一点纠葛,他也满足了。 “我先回去了。”薛源站起来,拍拍衣裳,瞥了一眼小满叹道,“你不喜见我,我就消失几日让你清静清静,等李师兄出门那日,我们再汇合。” “哦。”小满皱着一张脸,“那这几天你可别乱跑。”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以后你要做什么都先与我说说。” 她说了什么? 薛源回头,转过身来看她。 小满木呆呆问:“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薛源克制住抱她的冲动,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低低的声音不似平常的沉静:“你知不知道我的心跳刚才漏了一拍。” 小满先想的是,他病了?接着才意识到这是情话。 她忍了忍,又忍了忍,最后还是忍不住,一股热火直冲天灵盖,一跺脚跑了。 薛源的心情大好,面带笑容踩着祥云回了自己的洞府。 洞府前有人等候,是脸黑的不能再黑的李吉师兄。 “瞧你这一觉春风得意的样子!”李吉狠狠的呸了呸,剜他一眼“我眼睛都酸了。” 薛源嘿嘿笑了两声,不想再刺激他,慢悠悠问道:“师兄找我何事?” 李吉默了半天,冷眼打量一遍薛源,叹了口气:“进去再说吧。” 两人进了洞府,李吉随手布下个结界,才继续道:“刚得到的消息,枫妹株突破到合体期了。” “枫妹株?”薛源还没被爱情冲昏头脑,立刻想起来这是谁了,“她啊。她晋级与你我有什么关系?” “哈,本来没关系!”李吉干笑,揉了揉鼻子嘁声道,“但是她晋级后不好好巩固修为,非要跟着我们出门,不就有关系啦!”他踱步到薛源跟前,沉声说道,“我新得来的消息,她哭求她师傅要见你不成,才迂回着要跟你出一次任务,她师傅已经答应了,就是接下来这次。我先说好,这次可是为了我的水精才出门,绝对不能让她搅和黄了。”他情场失意了,修行不能顺利点吗? “确实不合常理,但她与你无仇,怎会坏你的事?”薛源面无表情接口,心中虽然奇怪,但觉得师兄有点大题小做。 “怎么不会坏事!”她是与他无仇但是与小满有仇啊,李吉一得到这个消息就过来了,他在夜风中想了很久,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个修罗场。 “看看我们这群人,你动脑子想想!”他循循善诱,“枫妹株她喜欢你,你喜欢小满。你和遥素衣传出过绯闻,至于我,”摸摸鼻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暗恋过小满。”说完随即摆摆手喊道,“好吧,我不重要。不过我才是这次出行的主角好吧!我不想把事情搞砸好吧!但是你说你们凑到一起能有好事吗?特别是那个枫妹株,她千方百计完跟着我们出门,不搞鬼才怪呢!” 薛源觉得师兄这席话有道理,那枫妹株确实不怀好意,不过她能有多大能耐呢? 他和遥素衣都已经是合体后期,至于小满,更是地仙级——当然这点李吉并不知道,所以李吉才是一行人中最需要被保护的。 想到这里,他拍拍李吉的肩:“师兄你放心,我会保护你,不让她坏你的事。” 李吉冷眼看他,语气不善:“我需要你保护吗?你那点保护欲都用到小满身上去吧。我是在担心接下来的修罗场啊!修罗懂吗?” “修罗?是跟佛主对着干那个修罗?佛说三十七道品,他偏说三十八道品……” 李吉打断他:“你又看了什么杂书?” 薛源只道几本佛经。 “佛经?”李吉皱着眉头看他,按理说他这师弟没事就泡在藏书楼,看几本佛经也正常。但他之前从来没随口便答,是最近才对佛经感兴趣的吗? 偏偏之前他和遥素衣还“幽会”过。 想到“幽会”这个传言,更不能好了,那枫妹株只怕会对遥素衣也记上一笔。 千回百转的叹了一口长气,李吉心中对即将到来的修罗场加深了几分认识,他露出森森白牙:“我认了,只要你和小满好好的,什么枫妹株,要来就来吧。” 薛源十分惊讶,他这师兄能从佛经两个字开始,以认了两个字结尾,莫不是经历了一番顿悟。考虑到他为自己和小满着想的心情,薛源感动得想流泪。 师兄如此对他,他却在背后黑他,真是不应该。 看薛源欲言又止的样子,李吉回想了一下自己说的话,喃喃道:“你别以为我对小满还有什么心思,我说过的,拿得起放得下。”又诚心诚意的说了几句祝福语,飞快的走了。 他匆匆离去,搞得薛源莫名其妙,只得自己整理了一下思路。 那枫妹株确实有找事的嫌疑,他拿手敲了敲桌子,凭空画了一个传音符。 小满收到薛源的传信后,兴致勃勃去找遥素衣。 听说遥素衣和枫妹株正面较量过,不过那时她不在。当时唱的是什么戏呢?小满窃笑,她早就想正面会会这姓枫的女子,只是恰好要回仙神界述职,硬是耽搁了。这回可好,人家送上门来了,这次出门定不会无聊了。 遥素衣本是位十分上进的女修,在五灵根云集的清符门,她一个双灵根能修炼到合体期,进步比内门弟子还快,可见她的努力。 她走的是正经苦修的路子,只是最近被小满带得有点懒惰了,清修的速度慢了下来。不过禅修讲的是随缘,她心中对小满怀着一股感激之情,小满的事总是要优先考虑。 听完小满的来意,遥素衣皱起眉头,她大概能猜出来枫妹株想做什么,只是小满这样兴奋是为何? “你先说说那枫妹株的性格吧。”小满拿亮晶晶的眼看她,“还有,她爱好什么?讨厌什么?” 遥素衣被看的心慌,不是她不想说,她知道的都可以说。 她拿不准,照常理,这枫妹株应该算小满的情敌吧。但小满这好奇劲不像打听情敌反而像在打听心上人的情报。 遥素衣默了默,女神的心思她真的不懂! 第四十二章 出发 终于到了出门这天,小满早早的带着遥素衣来到约定的汇合地点。 她来的太早了,天上的星星还在勤快的干活,月亮也没偷懒。 两人闲着没事,小满尽量找些话题来聊,不知怎得,终于聊到了这次出门的任务上:“李吉为什么要去找水精啊?跟他升合体期有什么关系?” 遥素衣很诧异,她原来不知道么,竟然现在才问,好吧,李吉确实不太重要。 本着慈悲的心情,她沉吟片刻,解释道:“李师兄是四灵根,缺少一条水灵根。虽说他天生勤勉,以四灵根之身修炼到了现在。但要进阶合体期,不是勤勉能补柮的。好在他师傅有补救的法门,能为他补足缺少的灵根,这次去猎的水精就是练成水灵根不可缺少的材料。” 小满本是随口问问,没想到人修这些修炼门道格外有意思。都说人修的素质是最不好的,但他们思维灵活,勤奋刻苦,能借用外部力量弥补自己的不足,所以才能在三界争得一席之地吧。 她揣摩着遥素衣的话,想起一件事来,偏头问道:“我记得你是双灵根,不也进阶到合体期了吗?” 遥素衣笑道:“我与他们走的路不同,禅道讲究悟性,感悟比功法更重要。我在书上见到,有人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是记载不假,有这般悟性,就算无灵根,想来也是可以成佛的。” “这种说法我也听过,应该是真的。”小满赞同的点头,又抬眼看她,缓缓道“虽说禅修是看悟性,但灵根多了是不是就能修炼的快点?若是多几条灵根对你的修行有帮助,我也可以帮你弄几条来。” 听到小满这么说,遥素衣睁大眼,她很高兴,真的高兴,不过还是笑着摇头:“随缘吧,自己求来的反而不美了。” 小满不懂禅修眼中的美是指什么,她听说有一个大和尚,天天戴朵花在头上,就觉得自己美了。 禅修的追求好奇怪!在不懂的情况下,还是先遵照遥素衣自己的意思来做吧。 两人正聊着禅道的话题,有声音传来:“习禅,实为自性不动,心念不起,于坐立卧行、生活点滴中明了自心自性本来光明清净……” 一个人影由远及近,薛源从天而降。他同遥素衣见礼,然后自觉的站到小满的身边。 薛源最近对佛经感兴趣,随口和遥素衣聊起了佛理,遥素衣自学成才,所有的功法都来自当初得到的遗产,有人与她论道,兴致也很高。 不远处有人暗暗着急:“我说薛师弟啊薛师弟,你不跟小满卿卿我我,跟遥素衣聊的热火朝天,算什么事啊。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能让我省点心吗?” 那边三人聊了一会,不知谁提到了这次的出行目的,“李师兄应该快来了。”薛源提到。 李吉正要从暗中出去,却听到小满接话:“李吉嘛,他早就到了啊。”说着用手指着他这边。 李吉苦哈哈的从石头后面走出来,离小满他们也就一里远而已。他挠挠头,师弟都没察觉他来了,倒是让小满先找到了。 他行走过来,想着怎么解释刚才的行为,不是他想偷听,只是正好看到这传闻中的一男两女,一时八卦之痒难忍。 等他过来后,却发现无人过问,一时有些寂寥。这就好比你热情的招呼人家吃吃吃,客人却不动筷子一样。 李吉的加入暂时切断了话题,有他在的地方,哪能让这种情况发生,挠挠头,挑眉看了一眼薛源,开口道:“趁枫妹株没来之前我想问问,你们之前与她有过接触吗?” 小满摇了摇头,薛源皱了眉,在想什么算接触。遥素衣冷冷回道:“以前我去坊市时,巧遇了几次。” 李吉斟酌了一下“巧遇”这个词,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心中了然,点点头。看来就遥素衣和枫妹株有过正面冲突,他是不是先防防这边。 小满还在等着他继续这个话题,哪知他提了一句没下文了,只好装作不经意问道:“李师兄,为何突然这样问,你与枫师姐熟吗?” “不不不,虽说她是个名人,但我与她不熟。”李吉干笑几声,“说起与她的相熟程度,我还比不上薛师弟。” 三人都看向薛源,薛源摆摆手:“虽然经常遇到,但我与她并未说过话……算是巧遇吧。” “这么说来,这个枫师姐,经常与别人巧遇呢!”小满睁着大眼,拿手点点唇,“这也算是种技能了。” “我真想快点见到枫师姐呢。”小满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现在她有一种读话本子读到关键时刻的期待心情。 李吉拿同情的目光看向师弟,不是师兄不帮你,而是你也该紧张紧张了,带着女朋友汇情敌,这是个什么事啊,想想就刺激。 “是谁想见我?”一阵悦耳的嗓音传来,三个人影飞奔而来。 一女两男的组合,是枫妹株和她的两个师兄。李吉心中琢磨,莫不是她师傅放心不下,所以配了两个师兄来看顾。 李吉迎了上去,先见了礼,这里小满算是新人,他正要介绍。却听见枫妹株抢先道:“这位肯定是传闻中的小满花仙了,刚才听见你说想见我,却是为何?” “这位师姐就是枫师姐吧。”小满拱手一礼,“我听遥师姐和薛师兄说,你有个巧遇别人的本事。所以才脱口而出想见你,实则也想跟你来场巧遇。” “什么巧遇?”枫妹株没有听到前言,一时愣住了。 小满捂着嘴轻笑,她是真有些进入角色了。 李吉的鼻子抽了抽,他怎么闻到了一丝火药味呢。传声给薛源,你这该死的美男子,现在知道修罗场是怎么回事了吧。 薛源没有回话,他懂师兄担心什么了,但他的担心怕是要落空了。 小满这样子别人看不出,他却是明白的,相处了两世,他自然看出小满是配合别人在表演。若她真能醋一醋,他才真开心了。 她醋了他会开心? 想到这,薛源皱眉,不要,他宁可她永远没有烦恼,哪怕是不吃他的醋都不要紧。 薛源看向小满,眼中越发充满柔情。枫妹株一眼飘过来,看向薛源和小满,差点没忍住翻个白眼。她开口打算回话,却被她的师兄抢了话头。 “以前未与遥师妹和满师妹正式会面过,我是婴太师座下二弟子婴宁。”他指了指旁边那位,“这位是六弟子枫子江。” 人家做了正式介绍,小满和遥素衣赶紧回礼,也自我介绍了一番。刚才小满与遥素衣的对话,被巧妙岔开。 果然婴宁是婴太师排来来救场子的,李吉感激的看向他,枫子江与枫妹株同宗,应该是他们宗内派来看人的。 李吉忽然觉得自己的压力小了些。 本着这次出门的终极目标,他先表达了一下感激之情——虽然他们的目的都不纯,但表面上都是来帮他忙的。 “李师弟不必多礼,都是门内的弟子,我们自当相互帮助。”婴宁不只入门比李吉要早,表面来看修为也是众人之中最高的,他很早就进阶大乘期,自然而然接过了这次带队的任务,“我们先计划一下行程吧。去永泽沙漠帮李师弟猎水精,会经过黑油深渊,可先取息土也可以回来时再去。” 这个取息土是枫妹株的任务,她突破合体期后不好好在师门巩固修为,而是要跟着薛源出门,婴师太自然要想出个光冕堂皇的理由。 既然枫妹株擅长炼器,便让她自己去取炼器的息土,炼制自己合体期适用的法器。也算堵住了悠悠众口。 是不是真的堵了,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婴宁说这话,一是要征求李吉的意见,二是提醒大家,枫妹株也是有任务的,别揪着感情那点小事不放。 因着这次薛源是李靖指派来陪同李吉的,遥素衣和小满是来涨见识的,所以并不表示意见。都看向李吉,自然是要问他的意思。李吉正要开口,却听见枫妹株插话道:“我这次练的法器有些特殊,需得先去黑油深渊把那息土培养培养,养好了才能取用。不如先去黑油深渊,待我做好法门再走,等我们从永泽沙漠回来,那息土肯定养好了,再取不迟。” 李吉心道这枫妹株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人家都已经先说了,当然得答应下来。于是他表示同意。 李吉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见薛源长长的哼出一声。他翻手掏出一个白玉盘,见风而长,原来是一个类似地图的法器。只见上面凹凸不平,各种高山深渊都有提现。 他指着其中一处凹陷道:“听到你们刚才的话我才记起来。这黑油深渊旁边有一片原始森林,上回我经过时发现一棵千年松狮菊,还设了结界,现在这时间点,正是收割的好时候。”他指了指地图凹陷旁边的一块区域,问李吉,“师兄可还记得,我上次说的是不是这片森林?” 不是也得是,李吉连忙附和,他心中宽慰,师弟这是有后手啊,干的好!能与那枫妹株分开走最好。 “既然薛师弟要去取药,那我们便在这森林前分开走,再到永泽沙漠汇合吧。”婴宁指了指地图。 他也想减少枫师妹与薛源的相处时间,但他们表面上们是来帮李吉的,不能不去出力。再说也要体谅枫妹株的心情,不让她跟过去,她怎能甘心。 婴宁说这话时,斜眼看了看枫妹株,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于是他与李吉又商量了些细节,一对人便出发了。 第四十三章 赶路能玩出什么花样 一队人在天上成一字型飞行,李吉与婴宁御剑飞在最前面,枫妹株两兄妹坐着战车跟在后面,最后是一个大玉台带着凉棚,围幔飘飘,里面三人若隐若现。 李吉朝后看去,看到枫妹株脸色有些难看,他表示理解,这个队伍在别人眼中,怕是像极了人间的帝王出行。 前面有士兵开道,其次是骑兵保护,后面坐的可不就是帝王帝后和王公贵族。 李吉摸摸鼻子转回头,想起出发那会的事来。 本来大家御剑飞行就算了,小满让薛源带一带就行,结果这枫妹株非得拿出个战车一样的飞行法器来,还好心的让大家先走,她和堂兄走后面。 什么意思,大家在前面御剑,她在后面坐车,众星捧月是吗? 但婴宁没有说什么,已经准备好飞剑,李吉自然不好说话,只得跟了上去。 枫妹株挑衅的看着小满和遥素衣,本来小满还未懂她的意图,她驾云驾惯了,没觉得坐个破车有什么好,但被人挑衅她就不能忍了。 看了一眼遥素衣,遥素衣心领神会,拿出这个带着围幔和凉棚的玉座来——这是小满早年给她的宝贝中的一件,主要功能是聚灵和防御,飞行能力只是附带的小功能。 三人坐上玉座后,枫妹株先是在后面跟着,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后来又把战车开到玉座的旁边,还是觉得像个兵,最后才开到了他们前面去,虽然还是像卫兵,但至少眼不见心不烦了。 过了大半天,她的脸色也没变好。 小满见枫妹株转了个圈后没了动静,顿时没了兴趣。 她传信给遥素衣:“你没觉得这枫妹株奇怪吗?她闹这么大动静跟过来,不就是有所图吗?怎么这么快就放弃了呢?” 遥素衣汗颜,人家不来找麻烦还不行,她传声安慰:“兴许是时机未到吧。” 小满还在嘀咕,这不像她的风格啊,旁边有人递来一盘糕点。 “离目的地还有些距离,先吃点东西吧。”薛源微笑着看她,随便有拿出一盘瓜子,一盘水果。 虽然小满自己也带了不少好吃的,但有人愿意进供,她还是赏光的。 在队伍前头的李吉抽了抽鼻子,他闻到了他的最爱,清心果的香味,往后看了看,跟婴宁说了句找师弟有事,便往玉台来了。 揭开纱幔,一阵果香茶香扑鼻,小满身边有人用美食伺候有人端茶递水。他扯了扯嘴角便要坐下来,忽然发现身体周围的灵气不对,这浓郁的样子不像是一般聚灵阵的效果。 “灵气怎么这么浓?”他惊叹道。 前面的人听到他的惊呼,都转过头来。薛源瞪了一眼李吉,李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婴宁已经过来了,他感受了一下这玉座中的灵气浓度,礼貌的问遥素衣能不能让他和师弟师妹也进来,遥素衣已经得到小满的示意,表示可以。 枫妹株和枫子江跟着婴宁进来,遥素衣把玉座的大小扩大了一倍。 “遥师妹,不知你这法器用的何种材质。”从自我介绍到现在,这枫子江第一次开口,都说枫家擅长炼器,看来这个也不例外。 “这个……我确实不知,这法器到我手里时,就是这样了。”遥素衣这样说,一般人不会再追问下去了,谁手里没有一两个来路不明的东西啊。 偏偏这个枫子江是个钻牛角尖的:“原来不是遥师妹自己练的,敢问你知道是哪位高人练的吗?” 遥素衣扯着嘴角干笑,笑而不答。她知道是谁练的,小满刚才已经告诉她了,这个玉盘是用她家水井盖做的,而且就没炼制过,直接插上了她家的凉棚围子就拿来用了。 她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说出来又是一回事。 枫子江还在嘀咕,这是什么材料,看起来与一般玉石没有区别,也没发现什么阵法,聚灵效果怎么如此好,巴拉巴拉,只是没人理他,都打坐入定中。 当然其中有个例外,小满一直拿大眼睛打量着枫妹株的后背,边看边磕瓜子。 兴许小满的眼神太过热烈,才过了一会,枫妹株站起来表示:自己习惯了坐枫家的法器,待在别人的法器中她不习惯。 枫子江要起身跟她出去,却被婴宁按下。 “我跟师妹出去巡逻一下,你们继续。”这话几乎是说给枫子江听的,你个器师就在这好好研究明白吧。 婴宁和枫妹株当真驾着战车加速往前转了一圈才回来,巡逻的架势做了个十成十。 遥素衣在心中感叹,果然是婴太师的弟子,面子功夫十分了得。 “你真没觉得这个枫妹株奇怪吗?按之前你跟我说的事来分析,她不是这种要脸的人啊!”小满的传音又来了。 要不要脸的问题遥素衣没法回答,她和枫妹株接触也就那么几次,与其说她不要脸,不如说她是打不死的小强。修为没有她高,却敢处处正面刚。 想到修为,她是不是能看出小满的修为?按见面时的接触,不像。 那么是看脸了! 遥素衣觉自己真相了,传信给小满:“她见到你之后,被你的花容月貌震慑住,自叹不如了。” 小满正好吞了一口茶,差点噎住,咳咳咳几声掩饰尴尬。 遥素衣太高看她了,按她恶补的人修大全来看,人修都是贪婪的,枫妹株不做点什么,是在对不起她在外的名声。至于她会用什么方法,肯定不是正常手段。 “没事吧?”薛源轻轻送来一丝灵力,小满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舒服了。 “没事。”她红着脸小声回应,现在有外人在场,她得装得羞涩一些。 薛源微笑,也不指正她扭捏的样子有多假,在他眼中,小满做什么都可爱。遥素衣扶额,受不了这对笨蛋情侣。 半晚时分,这对人来到原始森林的外围,这片森林在地图上像个月牙,西边缺口怀抱的,便是黑油森林。至于薛源说的恰好成熟的松狮菊,在森林的最东边。 一东一西,他们正好到了分别的边缘。 几人落地后,婴宁看了看天色,建议大家在森林边休息一晚再走:“晚上不便行动,大家在一起也有个照应。明早再各自出发也不迟。” 李吉觉得他们几个坐玉座来的,一路大补灵气,精神好得很,不需要休息,只是婴宁和枫妹株有些疲态。 李吉还在犹豫,结果薛源对婴宁表示了赞同。于是几人找了个空地,布了简单的阵法,松松散散围了个圈,开始打坐调息。 夜幕降临,森林湿气渐重,几人都是修仙之人,环境的变化对他们的影响不大。 一个晚上而已,入定过去睁眼就过了。但有人就是闲不住,比如李吉,也不知是不是白天灵气喂饱了不消化,他的嘴巴巴的就是停不下来。 以前出去做任务时,薛源和遥素衣都属于寡言少语的一派,所以李吉的聊天对象,主要是婴宁和他的师弟师妹。 “这么说来,李师兄对法器也颇有见识。”说这话的是枫妹株,虽然她是对着李吉说的,眼睛却看向他旁边的薛源。 “这么说吧,只要是在清符门出现过的法器,就没有我不认识的。”李吉是那种不能捧的人,越捧越来劲。 “那我这里倒是有个小东西要考考你了。”枫妹株说着站起来,往李吉和薛源身边走来,“我这法器在上次门派大比上用过,不过很多人都没认出来是它是法器。” 她裙子扫地,沙沙声传来,入定的遥素衣睁开眼。 就见她从对面走过来,不见地上有什么坑坑洼洼,只见她自己左脚拌右脚,“哎呦”一声,正好跌倒薛源和李吉的中间。 枫妹株红着脸爬起来,左手不自觉的扶了一下薛源的后背。 在薛源的眉头皱起来前,飞快的收回去了。她羞涩的朝两位师兄说抱歉,李吉摆摆手说没事,薛源根本不理她。 遥素衣看了看身边的小满,她脸色安详呼吸均匀,竟然是睡着了。 好吧,难怪薛源同意留下来,原来小满有这毛病。 她没看到刚才的一幕真是可惜了,她心心恋恋的不就是要和人家正面冲突吗。 小满没反应,枫妹株也有点意外,本来准备好的说辞没用上。不过没关系,她摸到了薛源的身体,计划完成一半。 薛源左边坐着李吉右边坐着小满,枫妹株只得在李吉的左边坐下来。她掏出一对绢花,说是给李吉辨认。 你还要继续刚才的话题啊! 李吉流了一滴冷汗,看枫妹株刚才的样子,分明是想跌到师弟的怀里去。他以为她目的没达成,会回去自己的位置,没想到人家就算明知是借口,也要表演完。 尴尬! 婴宁及时救场:“师妹这不是绢花吗?哪能称得上是法器。” 李吉再次流下两滴冷汗,好吧,婴太师带出来的弟子都这德行,一个个戏精。 李吉与婴宁尴聊了几句,实在不想再陪他们演下去。枫妹株见好就收,总算是回到了对面。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天一对人分成两个小队,各奔东西。 小满偏偏问遥素衣:“昨晚我睡着后,枫妹株没整什么好玩的事儿吗?” 遥素衣想了想,跟她描述了一下昨晚枫妹株和李吉的互动。 “遥师妹你可别乱说!”李吉这收集八面来风的耳朵很管用,他立刻插话打断了她的叙述,“枫师妹明明是想对我师弟投怀送抱,怎么能是和我互动呢?充其量拿我当幌子,你没见她的眼神都落在谁身上吗?” “原来你有自觉啊!”遥素衣拿手掩口,一声感叹把李吉炸的外焦里嫩。 “你,你!”李吉一时语塞,他和遥素衣有仇拿? 李吉与遥素衣争吵时,小满悄咪咪来到薛源身边:“原来她精神没法跟你相通,想用身体跟你相通。” 她看着薛源讥笑,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薛源觉得她笑起来真好看。 “既然她有这个打算,我也留个后手如何。”小满继续笑着。 “想做什么都行。”他宠溺的说道。 小满示意他把手张开,刚把自己的手掌贴上去,他就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我要结印。”小满抗议。 “我知道。”有人耍无赖,“这样也能结印。” 算了,小满心情很好,也不在意被他占这点便宜了。心思转动,用了一个母亲教给她的印节,随后使劲甩开这牛皮糖。 手掌空了,让他有些失落,灵气拂过掌中,看着中间有一个白色的记号:“这是什么?同心印?” 同心印是什么鬼? 小满白他一眼,懒得同他废话。 “什么同心印?”李吉耳朵一抖,瞬间闪现在薛源身边,掰着他的手心看。 狠狠瞪他俩一眼,她没好气道:“什么跟什么啊!这个印只有换位作用。你收到物理冲击的时候,我俩会自动换位而已。” 李吉琢磨了一下“冲击”两字,嘿嘿道:“你想等枫妹株冲到师弟怀里时,和他来个移形换位,嘿嘿,啧啧啧……到时她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小满师妹,原来这么会玩啊! 第四十四章 喜欢谁很重要 薛源带着小满往森林东边走去,李吉好奇的问:“师弟,你说的松狮菊真有其事?” “你说呢。” 李吉挠挠头干笑,他怎么感觉忽然看不懂师弟了呢。 参天大树高耸入云,遮天蔽日,地上藤蔓缠绕,矮树成荫,薛源带着大家七弯八拐的往森林深处前行。 渐渐的几人感觉到变化,周围的景色还是那个景色,但身体感觉到湿气减少了,温度也升了起来。视觉与触觉有一段时间的错位。 一柱香的时间,头顶的天渐渐亮起来,参天大树和矮树都退到了身后,他们来到一个开阔地带,地势成漏斗状向下凹陷——天然的聚灵地。 远处,一片金光灿烂。 “我没有看错吧!”李吉飞奔向前,站到花丛中间左顾右盼,“这是松狮菊!这也是松狮菊!这些全是松狮菊!”什么时候松狮菊跟萝卜似的,一种一大片了? “以为是一朵,原来是一片。”遥素衣在心中念了句阿弥陀佛。 “师弟,这上面的禁制是你加的?”李吉举起被电麻的双手,哭喊道。 薛源点头。 李吉气势汹汹冲到薛源面前站定,瞬间变脸,哀求道:“我的好师弟,亲师弟,你都有这么大一片了,分我一点又何妨。我只要十朵,不,五朵……三朵也行吧!” “你要多少可以和它商量。”薛源笑着指了指他身后。 李吉回头,嚯!好大一只金毛狮子,头上一大一小两个金刚犄角。“金狮兽!”他吓得后退一步,看了看它头上那个小犄角,这还是个变异的兽! 李吉心思快速运转,金狮兽是八阶妖兽,变异的也不知道是哪种变异,暂且算九阶吧。 他快到合体期的修为,八阶的妖兽勉强可以一战,九阶就不行了。 不对,我不行师弟行啊,李吉求助似的看向薛源。 他还未开口,却听得金狮兽先说话了:“主人,你回来了。”这话是对着薛源说的。 主人,什么主人? 薛源解释道,十几年前他路过这片森林,发现了这边的远古禁制,本着有禁制就有宝藏的经验,他进来探索了一番。 当时一进来就看到了一朵松狮菊,后来在他的细心栽培下,一朵菊花变成了一片菊花,园子大了事多,他便把松狮菊的守护兽雇佣起来,在他不在时帮他打理花园。 虽然最开始见面时打了一架。 “花园?这里除了松狮菊还种有别的什么花吗?”李吉放眼望去,这才注意到周围姹紫嫣红开遍。 不怪他没发觉,周围这些花好看是好看,但都是一般的灵花,就最远处那片紫色的六尾铃还有点罕见,但比起松狮菊来说,也差了几个档次。 薛源伸手摘下一朵松狮菊,送到小满面前,深情款款:“我送的礼物你喜欢吗?” 小满接过花,在鼻子前晃了晃,反手递给了遥素衣。 她往前缓缓走去,边走边用手轻轻拂过各色花朵。薛源亦步亦趋跟着,不时偷看小满的脸。 她在笑,她很满意…… 这边遥素衣和李吉还待在原地,遥素衣拿着小满给的松狮菊正要放入储物袋中,李吉急忙说道:“遥师妹,你看你是禅修,也不用这些外物来提升修为,不如……不如把它让给我!” 松狮菊是人修提升修为的灵丹妙药,它的功效甚至超过丹药。 丹药吃多了留丹毒,松狮菊吃再多都没事,最多是功效变弱。它的面世很少,谁都是见到就自己用了,所以还从来没有见过谁能吃多了。 这个灵药对遥素衣来说确实可有可无,但这是小满给她的,意义不同。 她果断把松狮菊放进储物袋,不去理会李吉不满的嚷嚷,自己就地打坐入定。 李吉拿她没办法,只得转头跟金狮兽商量,不过这家伙太大,低头看过来颇具压力,李吉咽了咽口水,开始用他三寸不烂之舌游说起来。 那边小满在百花丛中站定,风吹花飞,有一种回到故乡被满天星包围的怀恋感觉,心情放松下来,暂时忽略了某人的咸猪手。 薛源拉着小满的手坐下来,他们身后是一片柔软的淡黄色青苔,松松软软,像是天然的大床,让人有想躺下去的冲动。 小满往来时的路看了看,李吉和兽还在讨价还价,她听了一会,噗呲笑出声来:“他马上要进阶了,你又特意带他过来。李师兄难道不懂你的用心么?” 李吉明白薛源的意思,但管师弟要灵草可以,要多少合适? 多了以后没法愉快的玩耍,要少了还不甘心。 薛源推出守护兽来让他们商量,正好解了大家的尴尬。 “我想他是懂的,只是不好意思说透。”薛源慢悠悠说道,抬眼看向身边的人,装作不经意问“而你呢?” “我?我怎么了?” 薛源看她半晌。 “你明白我的心意,你允许我靠近你,但你喜欢……吗?”喜欢我吗?你来我身边只是为了兑现前世的承诺吗? 他没有问出口。 小满看着薛源,他丰神俊朗的脸,含情脉脉的眼。 她懂他的意思,他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拖延不是她的做派,但她现在真的没有答案。 她喜欢薛源吗?真的不讨厌。但她喜欢冬焱帝君吗?…… 就那个欺负人的性格,她就退避三舍。 薛源有七八分冬焱帝君的样子,若是金发,就更像了吧。 他像冬焱,但他不是冬焱,他是一个幻像,是帝君照着她写的剧本,演出的角色。 她自然是喜欢这个角色的,但这种喜欢与薛源表现出来的喜欢,肯定不一样。 小满想起前世的怀久,即使是一个短暂的角色,对他也是真真实实的一世人生。 她若是早些回去,她若是陪他终老,悔恨就会少一些吧…… 今生呢?还要留这种遗憾吗? 薛源不是冬焱帝君,他不是。 她反握紧他的手,让他不安不是她的本意,虽然还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思,但她不介意谈一谈:“我是喜欢你的,只是我的喜欢肯定比不上你的喜欢,你要明白……” 一根手指点上她的唇,阻止了接下来的话语。意识到自己太大胆,薛源红着脸把手指拿开,颤声道:“不用再说下去了,现在这样就够了。” 他满足了,不想破坏此刻这美满的气氛。 知道她喜欢他就够了,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他们可以慢慢来。 小满还想说什么,但他已经转过头去,留给她一个红透的耳根。只是抓着她手的手不放开,还有隐隐过分的试探。 小满抿嘴笑,现在这个男人明明害羞的不行却还是想耍流氓,果然男人追求起女人来,都变成厚脸皮了。 她抬头看天,晚霞红艳,在天空肆意泼墨晕染,又是一个逢魔时刻。白天与黑夜的交替,灵气与冥气的交织。 人心在此刻松懈,容易想太多。 “我的师姐曾经问过我一个关于喜欢的问题。”小满拿手掌在眼上搭个凉棚,继续看那一缕一缕的彩云在天空变换身姿。 见她没有继续,薛源转过头来:“遥素衣?”她不是禅修吗? “不,是我另一个师姐,对我比亲人还亲的师姐。”用手指指天她继续道,“她曾问我,‘假如你喜欢上了一个你以前讨厌的人,以前害怕的人,以前不敢去奢望的人,你会怎么做?’” 为什么要这么问?那你会怎么做? 小满低头看向薛源:“我回答她,‘如果我真的喜欢了,不管是何人,我都会告诉他!也不管他喜不喜欢我,我都要给自己一个交代!’。所以,你要记得,小满说过她喜欢薛源,只是薛源,不是别人!” 小满,你在告诉我你并没有喜欢上怀久是吗?所以前世你没有回来?没关系,只要你现在喜欢我,就够了。 薛源没有明白小满心中所想,她想的是:冬焱帝君,希望你明白,我喜欢的只是薛源,而不是你!丑话说前头,别在你魂启的时候纠缠不清。 两人各自怀着自欺欺人的心思,好歹算确定了恋爱的关系。 正好李吉与守护兽商量完,得了十朵松狮菊,心情大好,跑过来对师弟道谢,未到近前,远远的看着,感觉他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是我的错觉吗?”李吉对慢悠悠跟上来的遥素衣小声道,“这一会不见,我怎么觉得他俩之间的气氛变了呢。” “变好还是变坏?” “变……好……了吧。”李吉犹豫。 “哦。”遥素衣边走边漫不经心说道,“兴许是小满终于接受了薛师兄的追求吧。” “哦……等等!”李吉紧跟两步与她并行,“你是说小满之前一直未接受我师弟?在他那样万众瞩目的表白后,她居然未答应?”他是薛源耶,是门派里最有前途最受欢迎的薛源啊! “那又怎么?”遥素衣有些没好气回他,女神是什么身份,她能喜欢上薛源才让她吃惊呢。 李吉张口结舌,他用同情的目光看向薛源,万没想到他小子也有今天。 第四十五章 土该怎么取? 因为与婴宁他们的约定时间未到,几人便在薛源开辟出的后花园里多待了几天。 遥素衣打坐参禅不表,李吉收拾了一下得到的松狮菊,打算等重塑水灵根之后立刻使用。 薛源和小满的感情突飞猛进,已经进展到他牵她的手,不会被无故甩开的阶段。 虽然这进步被师兄藐视,但薛源表示满足了。 “师弟啊,不是师兄说你不积极。”李吉又讨来几朵松狮菊,感觉自己有必要“报答”一下师弟的恩情,“你不能这样就满足了,按你这进度,猴年马月才能抱得美人归呢?” “不着急。” “哎……”李吉语胳膊搭上薛源的肩,语重心长道,“谈恋爱真的不是这么谈的,你听师兄的,师兄什么时候害过你?” 想起师兄的流氓理论,薛源脸红起来,沉默不语,听着李吉的“恋爱指导”,心中计算着什么当用什么不能用。 “我们何时出发?”遥素衣远远的问道,她一看这对师兄弟交头接耳的样子就浑身恶寒,李吉够讨人厌了,薛源最近也让她火大。 念了几十遍清心咒,还是不好用,“为什么李吉总要在我们出发的时候搞事情?” “他有吗?”小满呆呆的问。 哎,我的女神,你这样子,等别人把你卖了你也不会察觉吧,心好累。 等薛源接受完师兄的指导,才面红耳赤的带着大家走出禁地。 他破天荒的没去小满身边牵牵手什么的,而是乖乖的在前面带路——现在到她身边去,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来。 两队人在森林最北边的山头集合,看着薛源和小满分开站的老远,枫妹株表示了欢喜。 小满懒得理她,之前她还想演出一个吃醋女友的样子,现在真的答应了薛源,竟是一点都不想去争了。 有什么好争的,薛源是什么样的人,她比他本人更明白。 等等,不对劲啊,因为她真的喜欢他了,所以她不演了。 那么枫妹株呢? 她喜欢薛源的时间更久,应该更了解他的人品才对。她闹这么大动静跟上来,肯定不会是争风吃醋来了。 她果然也是在表演,小满看了看薛源那张惹祸的脸,还是图他的身体来的吧,就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下手了。 接下来的目的地是永泽沙漠,大家一致认为坐遥素衣的法器去最好,不但能隔绝恶劣天气的伤害,还能提升修为——大乘期以下。 七人进入玉座,由婴宁面朝前引路,其他六人松松散散围了个圈。 别人都直接打坐,只有枫妹株拿出个蒲团,垫在屁股下面。 长眼的都能看出来,这蒲团隔绝了自下而上的灵气。 “枫师姐你这是为何?”遥素衣不是因为自己是法器的主人而是因为收到了小满的眼神,不得不问。 “我才不想占你们的便宜呢?”她对着遥素衣回话,眼睛看的却是小满。 “这年头还有人跟修为过不去……”李吉憋不住小声吐槽。 枫妹株一个眼神杀过来。 她不是才过了合体期吗?小满纳闷,就算她被妒忌冲昏了头脑,但她是这样娇蛮的人吗? 果然在演吧。 进一步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小满打定主意:你想演,我还不让你演了呢! 枫妹株一副你们快来问我,你们快来关心我的表情,虽然不理她才是正解,但总有人憋不住。 比如李吉就想开口,小满哪能让她得逞。 “那个,我想问个问题。”小满插话进来,大家转过头来,没人配合枫妹株表演,她咬牙把准备好的说辞都吞了回去。 “什么问题?”薛源温声反问。 “找水精为何要去沙漠啊?”她早想问了好吧,只是一直没找个合适的机会。 天界那本人修大全也不全啊,差评! 居然没搞清任务就出来了吗?难道水精在沙漠找不是常识吗? 遥素衣已经见怪不怪了,其他人多少有点惊讶。 枫妹株更是一声讥笑,挑眉做讶然状:“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修炼到现在的,这点常识都没有!” “小满是花仙,功法自然不同。”这可能是薛源对着枫妹株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听他这么一说,几人了悟,只有枫妹株继续哼哼,不以为然。 薛源对小满解释了一下,虽然很多动物身上都产水精,但只有大鲵鱼身上的水精最适合用来修补人修的水灵根。 (人类本是天地间最和谐的生物,五行调和的最好,五种灵根生来就有。为什么有人会缺灵根呢?只是因为那种灵根太弱,弱到无法出现。所以需要借外物修补,让所有的灵根呈现出来,为以后的晋升扫清障碍。) “那种大鲵鱼生活在沙漠里?”小满奇怪,鱼不都生活在水里吗? “它们生活在海里,只在产卵的时候,才回到永泽沙漠。” 小满眨眨眼,悟道:“很多鱼都有回游故乡产卵的习惯,沧海桑田,永泽沙漠以前是大海吧。” 薛源点点头,那永泽沙漠在万万年前确实是一片汪洋,现在变成了沙漠,其中藏着一处绿洲,地下的暗道不知多深,竟然能配合着大鲵的产卵期涌出海水,再通过绿洲内的沙土过滤形成一个大的内陆湖。 带着鱼子的大鲵鱼在这片湖区产完卵然后死去,其中最高阶的母鱼体内凝结有水精,当然是为了她们的孩子更好的生活下去——水精可以使她们怀孕时间更长,还能为出初生的鱼仔提供最纯洁的水灵气。 …… “之前我们一直在等时间,原来是等大鲵鱼回来产卵。”小满的脸色不好,薛源倾身过去:“怎么了?” “高阶母鱼为自己的孩子凝结了水精,竟招来杀身之祸,她们为了躲祸装成普通的大鲵。结果却为鱼群招来更大的杀戮……这不是恶性循环了吗?”小满嘟着嘴表示不满。 “什么杀身之祸!能被我们看上才是它们的造化!”枫妹株明知小满不是人修,却故意煽风点火,“能为我们人修所用,应该感到荣幸才是,对吧,李吉师兄。” 李吉打了个哆嗦,瞧她那煽风点火的劲,他当初怎么会同意带她出来呢? 对了,师傅也没征求他的意见,直接推给他,唉,回去一定要跟师傅说道说道,这种烫手山芋不能接。 没人理她,枫妹株也不觉尴尬,她意犹未尽,自顾自编排道:“按你说的说法,让七阶大鲵鱼,不,让八级大鲵自己跳出来最好,她们装什么傻啊,做什么都伪装成六阶的鲵?这不是害了别的六阶鱼吗?她们怎么能这么自私啊!为了保护自己,竟牺牲族人,不,族鱼……”她拍手称快,越说越来劲。 仍然没人理她,但有几双眼睛直直的瞪过来。 特别是薛源,视线冷得掉冰渣,枫妹株小声嘀咕着,我又没说错之类的话,终于住了口。 薛源靠近小满,眉目间带着温情,缓缓问:“你觉得如何处置更好?”他懂小满的心思,她不是人修,所以会站到异族的角度去考虑。她不想引无谓的牺牲,但他们确实没有办法分辨大鲵的伪装,“你可是有办法能直接找出最高阶的大鲵鱼?” 小满摇摇头,沉思了一会说道:“我们直接问它们要水精如何?还用分辨吗?” 大家都愣住了,“哈哈哈哈……”枫妹株最先笑出来:“我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原来是痴人说梦!哈哈!” “那个,小满,离了水精,高阶鱼没法产卵,怎么去要?”李吉干笑道,这毕竟是为了他才去杀大鲵,小满不愉快了,不会影响到师弟的表现吧。 师弟你别瞪我啊,有些事得先说,“你可别以为大鲵鱼像金狮兽一样好驯服。她们在产卵时,整个鱼群的公鱼都会在外围守护,只要有人靠近便会撕咬……最普通的都是六阶……” 小满翻个白眼,这些人修怎么只想到驯服,人修跟妖修就没有别的相处方式了吗? 再说金狮兽也没有被驯服,只是被薛源雇佣好吧。她偏要同大鲵商量,不行吗? 真是懒得和他们废话。 那边枫妹株笑得更欢了,建议李吉不要水精更好,大家都省事了。气的李吉脸色煞白,干笑都笑不出来。 “佛说有因便有果,本就知道取了水精大鲵鱼便没法产卵,这是断脉。若是之前还要经过不停的杀生才能分辨高阶鱼,便是夺命。”遥素衣表情肃然,冷冷道,“这样夺命断脉得来的水精用在身上,会带来怎样的因果呢?” 李吉的脸色由白转青,再铁青,他又不是禅修,管屁的因果,别人补灵根都是这么做的,怎么到他就要受这些指责。 枫妹株又嘻嘻笑起来,正要再加一把火,却被薛源打断。 “师兄你放心,我们没有商量别的,只是在考虑更稳妥的获得方法。若是真有别的方法能得到水精,何乐而不为呢?” 听到自己师弟这么说,李吉冷静下来,至少知道师弟不会放水了。至于小满的心情,他顾不了,让师弟去安抚吧。 这时婴宁插话进来了:“李师弟你放心,外围的公鱼交给我,你和薛师弟就直接杀进去吧。” 李吉嘴上表示感激,心中却哭笑不得,这对师兄妹专修拆台的道吗?没见刚才差点吵起来吗?杀杀杀的提个屁。 兴许是见到自家师兄有所表示,刚才一直没在状态的枫子江咳咳两声,正要跟着附和。 李吉一把搭上他的肩,狠狠说道:“我见子江兄一表人才,又精通阵法,到时不如帮我们先布个防御阵什么的,帮婴师兄打打下手就好。” 被李吉的气势镇住,枫子江呆了呆点头道:“自然出力。”他揉着储物袋茫然道,“不过我并不精通阵法,炼器倒是能拿得出手,那个,我找找防御法器吧。” 李吉:这家伙原来是个天然呆。 第四十六章 商量 在沙漠里行进了两天后,婴宁带着大家找到了绿洲的入口。 七人停在了一座黑色的巨石山前,巨石中间劈开,俩壁夹峙中间一条小路笔直指向深处。 这个景色有点像花青峰东面的一线天,只是不知这路的尽头是否也有花青峰那样的美景。 查看了一下左右阴阳壁上的符箓,婴宁点头道:“门派的留的符箓没有坏,没有别人来这里。我们进去吧。” 永泽沙漠虽然离清符门很远,但北边没有与他们抗衡的大门派,所以清符门在这里做手脚贴阴阳交错符,别人不敢抗议。 门派也不为难外人,若是有人想进入绿洲,提前去清符门报备就行。 这样一来一去,跟宣示主权并无分别。 阴阳壁内道路不宽,最多可容三人并排走,婴宁带头,其余六人两两跟在后面。 李吉和遥素衣走在最后,李吉这个闲不住的,一路各种废话不断,遥素衣连个白眼都懒得给他。 “那个,遥师妹,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李吉知道她不会回答,所以直接问,“你是不是讨厌我?” 遥素衣撇了他一眼,往前赶了几步——跟他一排走就是个错误。 没想到她对这个问题有反应,李吉同时感到击中靶心的快乐和被人误解的痛苦。 他紧跟上去,这回倒是放低了音量:“不知我何时做错了什么,惹师妹不高兴了。” 遥素衣根本不理他,李吉还想进攻,忽然发现眼前亮起来,再没有黄沙漫天炙热干涸的感觉,眼前空气湿润景色宜人。 远处的湖大的不像话,一望无尽水天相接,岸边沙滩椰树,如果不是那灰蒙蒙的天空提醒,大家还以为到了海边小岛。 天空虽然是灰色的,但也比外面亮了很多,只是没有云,看起来有几分怪异。 乳白沙滩上,零零散散有一些黑色的石头花,这是沙漠的特色——风沙雕刻出的杰作。 它们仿佛在默默提醒访客,这里还是沙漠,别被表象欺骗。 几人来到水边,婴宁提剑道:“我先下水探探,你们在这里等我。” “我也去!”李吉提剑跟上,毕竟这是他自己的事,不能一味靠别人。 这时遥素衣发话了:“若是为了安全,不如大家一起下去。”见婴宁正要反驳,她补充道,“我有一法器,可在水下行进,不只避水压,还可以避开水中生物的探查。” 没想到遥素衣的法器这么多。 “若是如此,那就有劳遥师妹了。”婴宁抱拳一礼,坐了人家的玉座后,他有心见识见识更多宝贝。 遥素衣从怀里拿出一个贝壳一样的东西,巴掌大小,大开口,里面珍珠挤挤攘攘泛着荧光,看不真切。 往水面一扔,整个贝壳遇水便长,直到长成小船大小,才停下来。 遥素衣领着小满走到贝壳船里坐下,招呼别人上船。几人坐定,枫子江照例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探来探去。 贝壳船载着大家往湖里下潜,贝壳内的珍珠泛着淡淡白光,把周围照亮,形成一个椭圆的保护膜隔绝湖水。 贝壳内的灵气充裕,比那玉座过之而无不及。坐在这里哪有即将战斗的紧张,只有在湖底观光的悠闲。 湖中植物较多,鱼类很少,空旷的视野中,偶尔会出现一些回巢产卵的物种,比如海龟。 经过他们身边时,那些海龟果然没有发起攻击,只是好奇的看过来,又慢悠悠游走。 它们只当这是个大个子贝壳。 “遥师妹,你这法器是用何物炼制?”枫子江看了半天没得出答案,忍不住发问。 “贝壳。” 长眼的都知道是贝壳,还用你说。 “……那个,是何种贝壳?”终于发觉自己问的傻了,“我孤陋寡闻,看不出这是何种贝壳。” “我也不知。”不是她藏私,她真的不知道,因为这是小满在老家随手捡来的贝壳。 气氛有点尴尬,李吉插话调侃道:“以前几次任务,看你做派,还以为你是个穷修,没想到真人不露相。” 自从遥素衣接淋漓秘境的任务以来,李吉内心总以为这师妹是个穷的,没想此番拿出来的两个飞行器,都带着浓郁的灵气加成,分明是高阶法器,要说是仙器他都信。 “时机不对,没必要露相。”遥素衣真心不想理他,以前小满不在,薛源又没遇到什么危险,她拿这些法器出来干嘛? 李吉听得她说时机不对,以前做门派任务时机不对?帮我取水精的时机就对了吗?遥师妹莫不是看上我了! 他激动的看向遥素衣,人家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几人在湖底转悠了一圈,婴宁忽然叫遥素衣停下,他指着前面那团红色迷雾道:“找到了!大鲵鱼群就在那团雾中。” 贝壳船靠近迷雾停下,已经能看清雾中情形,成片上万的大鲵鱼聚集在一起,中间黑压压一片,外围有一圈一圈的公鲵巡逻,逆时针顺时针逆时针的游动,井然有序。 有公鲵注意到了贝壳船,虽然没有攻击,但也保持高度警戒。 悠哉了半天的一群人都提起了精神,李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婴宁正要发挥队长的作用分配任务,枫妹株却阴阳怪气的嚷嚷:“先前小满花仙怎么说来的?‘我们直接问它们要水精如何?’,呵呵,不知你现在还有这种想法没?” 她明摆着挑事。 薛源斜眼看过去,正要说话,小满软软呆呆的回道:“自然是有的啊!” 枫妹株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没来由火大,气哼哼道:“哼。既然小满花仙保持这想法,想来是有对策的,不如你先去问它们要一要。呵,要是它们不给,我们再杀进去不迟!” 还没说完她自己都忍不住乐。 没有她想象中的退缩,小满微笑点点头,提着裙子往外走。薛源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等等!” 小满冲他眨眨眼,他虽然收到了传音,眉头却还是锁着。 这时婴宁发话了,其实他并不关心小满的死活,但若是她真出个什么问题,一是对杜衡花监不好交代,二是他不想跟薛源结仇。“师妹你别说话了,小满也不要冲动,我们先从长计议。” “那个。”小满装出怯生生的样子,“我真的有法子与它们对话,不如让我先试一试。” 草木精灵怎么与鱼精对话?虽然都是妖修,又不是同类,不要欺负他读书少。 婴宁还想劝,却见薛源松开了拉着小满的手,想来两人传音商量完了。 既然薛师弟都同意了,他便没什么责任了。想到小满是花监的亲传弟子,自然有保命的手段。 简单交待了一下,请大家稍安勿躁,小满便轻飘飘的往迷雾飞去,看她身体四周,并没有灵气外放,光是这一手,便惊艳了众人。 只见她停在鱼群外围,立刻有大鲵围上去,却不见攻击动作,还真的如她所说——可以对话。 过了一会,鱼群分开出一个通道,小满又轻飘飘的飞了进去。待她进入,鱼群再次合拢,公鱼又在外警戒的游来游去。 几人看的惊奇,忘了言语,没想到真如她所说一般,可以商量。 李吉十分激动,没想到真的能这么容易得来水精。 激动之后又担心起来,小满就这么只身进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虽然还没到大鲵产卵的时间,但水精是多么珍贵的物品,不可能轻易拿出来的…… 他胡思乱想着,忍不住问薛源:“小满进去这么久了,没事吧?” 薛源直勾勾的看着鱼群,没有回答他。 “目前没事,有事会发信号。”遥素衣替薛源回答。 她并不赞同小满自己去,还是为了李吉!但女神的决定她无力改变,因为她是女神啊!这些鱼怪能拿她如何。 枫妹株哼了一声,正要说话,被婴宁一个眼神制止:别逼逼!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婴宁有些忍不住了,担心出事,他朝薛源看过来,发现薛源的表情慢慢松懈下来,再看向遥素衣,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 “难道小满师妹得手了?”婴宁很吃惊,他以为小满即便全身而退,也不一定能拿回水精。 能商量是一回事,人家给不给是另一回事。 “怎么可能。”枫妹株正要反驳,眼神却被鱼群的骚动吸引。 只见鱼群再次分开一条道路,小满轻飘飘的飞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两条大鲵,送了一段路,再游回鱼群。 薛源出去把她迎了回来,回到贝壳船上。 小满把手掌伸到李吉面前再打开,里面是一颗湛蓝的水滴状结晶——水精,里面白色水晶线游动,蓝色灵气溢出,瞬间填满整个贝壳内壁,把贝壳填得湛蓝湛蓝。 “我不信!这真是水精吗?”枫妹株瞪圆眼睛喊道。 “真的是……”婴宁喃呢着沉默了,看着水精的纯度,恐怕是九阶大鲵鱼的……没去管咬牙切齿的师妹。 人不可貌相,虽然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师妹比小满更好,心中为师妹不平,但薛源选了小满做伴侣,应该有他的原因。 “给,给我吗?”李吉牙齿有点打架,这么大这么纯的水精,突然就到了眼前,不是做梦吧? 幸福来的太突然,他准备的那一堆爆破符没有用上,好意外好惊喜! 小满笑着把水精抛出来,他手忙脚乱接住,放入准备好的玉瓶中,连连道谢。 水精已经到手,再没有打杀的必要,一行人回到沙滩上。 “小满,再次谢谢!”李吉兴奋了一路,夸了一路“你太有本事了,跟那些大鲵说了几句就能得到水精。真的如你所说,大鲵鱼也是可以商量的!”说完还挑衅的看向枫妹株。 枫妹株这会聪明了,没有接话而是转移话题:“李师兄,既然你取水精我们没帮上忙,那我取息土的时候,你是不是不打算帮忙了?”拿话反将他一军。 “你取息土需要我们帮忙?”李吉不是想做小人,而是这取息土这样的普通任务,需要别人帮忙吗? 枫妹株踢了踢下脚下的沙子,走到他和薛源的面前:“这次我的任务有些麻烦,息土的需求很大,光是我师门三兄妹没法短时间取完。我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做好,就盼着大家一起出力好早日完成任务。”她深情看了一眼薛源,立即垂眼羞怯道,“不过我们没帮李师兄,你们不帮我们也是说的过去的。” 说的过去个屁,你不是把我们说成无利不起早的小人了吗!李吉火冒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