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消失的尸体
楼道昏暗，挤满了街坊邻居，对着凶案现场，指指点点。
几名刑警站在门口的封锁线旁，认真地搜集现场证据，还有位年轻的女刑警，正无奈地跟死者的儿子说些什么。
许墨撩起封锁线，手里捏着笔记本，一声不吭地走进了屋子。
刑警们的视线转了过来，带起一阵嘲讽的骚动。
“瞧，神棍来了，带着他的笔记本走来了。”
“他怎么来现场了啊，不是都要被调去后勤了吗？”
“哎，当初还是警界的明日之星呢，这才过了多久，都混成什么样了？”
“要不是老张关照他，早就卷铺盖走了吧。”
客厅里的玻璃门倒映出许墨的容貌，五官清秀，眉眼间青涩未脱，皮肤白皙，体型偏瘦，不太像警察，更像是一名大学生。
最特别的是他那双眸子，淡淡的浅灰色，与常人不同，看着有些不祥。
听到同事们冷言冷语，许墨面无表情，唇角扬起一抹苦涩的自嘲。
他一只手紧攥着笔记本，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捏成拳头。
“许墨，来了啊？”老张适时走了过来，帮许墨解了围，“行了，这里是凶案现场，都少说几句！”
他二十多年警龄，算是老资历了，自然能压得住人，那几名刑警马上闭了嘴。
客厅地板上湿漉漉、滑溜溜的，似乎被泼了一大盆水，洒得到处都是。
许墨从进来的那一刻起，就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地板上的水是怎么回事？”
老张撇了撇嘴：“是冰雪融化了，你信吗？”
许墨愣住了：“冰雪融化？”
“对啊，哪有这种事，莫名其妙，聊斋志异咩？”老张嗤之以鼻，“现在是什么天气？酷暑三伏天！开空调我都嫌热。”说完，顺手擦了擦头上的汗。
许墨问：“这是证人说的？”
“就是死者郎野的儿子嘛。”老张的表情跟女刑警一样，满是无奈：“我们已经问过了，小孩子胡说八道，没句真话。”
许墨的目光越过老张，与瘦小男孩的眼神碰在了一起。
对方眼里不被理解、不被信任的怒火，是那么的熟悉，仿佛一根尖刺，扎进了他的心脏。
没人能看明白这个眼神，不过许墨可以，因为这男孩像极了过去的自己。
他多年前经历过的悲痛和绝望，像雨后腻滑的青苔，长满五脏六腑，直至如今。
“反正，先了解一下案情吧。”思绪突然被老张打断了，许墨从回忆里惊醒。
根据老张的口述，死者名叫郎野，是一个知名网红，户外主播，于今天凌晨5点左右死在家里。
本来这案子不归许墨管，不过郎野发布在网上的视频里，经常会出现一个叫阿善的合伙人，三天前也神秘失踪了。
许墨真正负责的，其实是阿善的失踪案，可现在郎野也遇害了，所以莲花分局就干脆把两个案件并在一起，都交给许墨来处理。
诡异的是，在盘问死者儿子当时的情况时，他却说了这么一句话：“爸爸被冻死了，冻成了冰块。”
当然，这话没一个人相信，都认为是孩子在撒谎。
“这鬼话要我怎么存档？”老张小声抱怨，干瘦的脸迷失在吞云吐雾中。
走进卧室，进门就闻到一股呛人的腐味，像死老鼠的臭味。
地上躺着一具中年男性的尸体，已经腐烂，发臭。
那几名刑警见他走进来，眼里透出掩饰不住的嫌弃。
“这家伙还进来干什么，有必要吗？”
“算了，说不定这是神棍最后接手的一个案件呢？”
许墨就像没听见他们的嘲讽，蹲在尸体旁边，仔细观察。
老张盯着许墨的背影，心里有些感慨。
这年轻人确实是个人才，警校的毕业成绩非常优异，刚到警局的时候，整个人意气风发，敢打敢拼，接连破获几起案件，潜力无可估量。
平心而论，他是很看好许墨的，毕竟这孩子心性不错，办事谨慎，思维清晰有逻辑。
但是，许墨的问题也很突出，他实在太偏执了。
他总是习惯拿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其他人，认为别人做事不够细致，不够认真。
这样的行为放在职场上，就是惹人厌的大忌，时间久了，自然会招来不满。
更严重的是，许墨这孩子神神叨叨的，总觉得世上存在超自然事件，还经常把这种思维带到工作里来，没少遭人投诉。
久而久之，周围的同事开始自发地排挤他，还给他起了个“神棍”的外号，许墨对此不服，跟别人大吵一架，还因为这事闹到了黄局那里去。
那场闹剧最后的结果如何，老张也不太清楚，但听说许墨不客气地顶撞了黄局，事后被追究责任，记了处分。
从明日之星堕落到神棍，曾经的名声也逐渐被不屑与嘲讽所替代。
观察片刻，许墨微微皱起眉头。
郎野的尸体已经高度腐烂，根本不可能是今天凌晨去世的。
老张指出重点，“从尸体的腐烂程度看，说他死了三天都不过分。”
许墨挑起眉毛，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他仔细查看尸体，甚至迎着呛鼻的尸臭，凑近了认真瞧，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老张早就习惯他一丝不苟的查案态度，看到这还是忍不住佩服。
没多久，一条可疑线索浮上水面。
死者的鼻孔里藏着一团黑糊糊的东西，本来以为只是鼻毛，没想到竟在微微蠕动！
小心翼翼，许墨用镊子夹起，那东西就像是食物腐败的霉菌，指甲盖大小，膨胀收缩，似在呼吸。
那几名嘲笑他的刑警，顿时变哑巴了。
刚才他们在这里查了十几分钟，始终一无所获，没想到许墨才花了三分钟不到，就发现了线索。
许墨把黑色霉菌密封进一个塑料小瓶，老张接过来，转身对那几名刑警说：“把这玩意儿送回去，给法医瞧瞧，赶紧的。”
马上有刑警掏出相机，“咔咔咔”对着霉菌一顿拍照。
这时，许墨感觉衣角被人拉了一下，转过身，小男孩捏着一张画，仰头递给了他。
画纸上竟然是家里的卧室，里面一片片蓝色的方块，如同飘落的冰雪。
许墨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男孩当时看到的场景，用稚嫩的笔法画了出来，不由笑了一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之前嘲笑过他的一名刑警见了，故意讥讽：“这是什么，大魔法师之灰烬冰河？”
哄笑声在客厅里回荡，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回到警局，许墨像往常一样，坐在角落里的位置，准备整理文件。
不过没坐几分钟，法医就走了过来，镜片后的眼神带着嘲笑，仿佛要揭穿迷信：“你给我的瓶子都是空的，要我查什么好，明日之星？”
“空的？”许墨当然不信，“怎么可能是空的？每件证据都是要拍照备案的。”
“我怎么知道这又是你口中的什么超自然事件呢？”法医的语气很平静，言辞却像锋利的刀子，从口袋里摸出塑料瓶子，放在他面前：“自己看看吧。”
看着空空的塑料瓶子，许墨愣住了。
明明是我亲手装进去的，怎么不见了？
法医抬起下巴，笑容充满了胜利的优越，转身离开。
许墨捏着空瓶子，无话可说。
失去了所有的线索，现场也没有别的东西留下。
无可奈何之下，他随手打开了郎野的电脑。
此时已是中午十二点，同事全去食堂了，办公室空空荡荡，只剩下他一个人，孤单的身影，显得格格不入。
压下内心的怒火，许墨点开电脑的硬盘，里面储存了很多短视频，这才想起，郎野是个网红，视频里有没有可能藏着什么线索？
打开最新的一个视频，时长较短，大概三分半钟，也不知在什么地方，周围的光线很暗，明显是在晚上。
“老铁们，这里就是伶仃岛了，阿善上次来了一趟，回去就生病了。”
郎野的北方口音很重，“咱们今晚就探探险，看这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伶仃岛的位置比较偏僻，距大深市十几公里左右，要开车才能过去。
拿着自拍杆，郎野明显有点紧张，镜头晃得很厉害，说话也不太利索，嘴里呵着白气，似乎温度很低。
前两分钟非常平淡，只是拿着摄像机往前走，直到郎野踩中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后，气氛才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这些是什么？”他想找块石头，蹭掉鞋底的粘稠物，却发现四周竟然全是凝固的黑色结块，就连山壁上布满了痕迹，粘着一块块黑漆漆的沥青。
那些黑色的结块，像极了郎野鼻孔里的黑色霉菌，只是被放大了很多倍。
许墨猛然挺直了腰，心脏剧烈跳动！
突然“砰”地一声，镜头快速坠落，剧烈抖了几下，落在黑糊糊的地板上，显然是郎野惊惶之下，把手机弄掉了。
跟着，他急切恐慌的声音响起：“那是什么？等等，它看到我了，它看到我了！”
然后又是“咔”一声，郎野的声音变得很远，这次掉落的似乎是收音器，他的叫声模糊不清：“不，不！它走过来了，不！”
许墨的心悬了起来，手心里全是汗水。
画面里只有声音，郎野究竟在岛上看到了什么，竟然怕成这样？
“嘀嘀嘀！”
关键时刻，许墨的手机忽然响了，是老张打过来的。
他直接挂掉了电话，决定看完这段视频后再打过去。
“跑，快跑……”细碎的脚步声，在视频中响起，越去越远，声音恐惧到扭曲，逐渐演变成惨叫。
画面却没有停止记录，一双惨白纤细的小腿，裹在白色的裙子里，悄无声息走来。
每走一步，地面上就会印出一个黑糊糊的脚印，覆满黑色霉菌。
许墨紧紧捏拳，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白色身影上！
白色身影慢悠悠走到手机旁边，镜头突然上移，手机似乎被捡了起来，一路向上，快要看到脸的时候，“滋滋滋……”视频成了一片雪花。
坐在位置上，许墨浑身僵硬，一动不能动，心里难以置信。
“嘀嘀嘀！”
一条短信发来，他才想起要回老张电话，刚拿起手机，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竟被老张的信息轰炸了！
“许墨，赶紧来停尸间一趟“
“人呢？？？”
“放下手里的工作，速来！”
“出事了！快点，黄局已经到了！”
“老天爷，野狼的尸体不见了！！！！”
第二章 异色的瞳孔
停尸间的光线与温度几乎一样低，气氛非常僵硬。
许墨无视严禁入内的提示，推开大门，法医不停擦拭镜片，向老张解释事件的经过。
黄局大腹便便，站在两人身边，时不时点头。
整个事情其实很简单，才去食堂吃了顿饭，再回来，尸体就不见了。
黄局清了清嗓子：“你确定尸体被安放在这？”
“绝对不会错。”法医的态度斩钉截铁。
老张忙拽着许墨的袖子：“监控录像都查过了吗，有没有看见偷尸体的可疑人物？”
许墨没有回答，转头看向法医：“装有黑霉菌的瓶子送到你手上，大概用了30分钟，然后在等我回来的10分钟里，那个瓶子却‘空’了，对吧？”
“嗯，是这么回事。”
许墨继续说：“你告诉我这是‘空瓶子’的时候，尸体还在，可一顿饭时间，就消失了。”
“是，这能说明什么？”
“尸体消失了，就跟黑霉菌一样！”
似乎捕捉到了真相，许墨有些亢奋：“你们发挥一下想象力，阿善根本不是失踪，是死亡后，尸体莫名其妙消失，所以没人发现！跟这里发生的事情一样！”
镜片下闪过一丝嘲弄，法医转头看向黄局，用冷笑表达对神棍的不屑。
火星沾了油，“呼”一下烧了起来。
“这事情就在你眼皮底下发生，为什么不信？”许墨盯着他，连珠炮发问：“你的想象力呢？怎么解释这种现象？为什么排斥存在超自然事件的可能性？”
“冷静点，好好说话。”老张怕他们两个吵起来，赶紧劝：“许墨，你先把天马行空的思想放下，说话态度摆端正，大家同事一场，没必要这么僵。”
许墨根本不买账：“真相重要，还是所谓的同事关系重要？我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在这里玩过家家？”
黄局的脸马上垮了下来：“我们警察办案，要的是实实在在的证据，不是神神叨叨的妄想！”
“黄局，歇一歇吧。”
这时，阴暗的角落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怒气瞬间被冷气冻住了，黄局立刻改口：“是，首长。”
许墨微微吃惊，这才发现角落里竟然还藏着第四个人。
这人大约四十多岁，趿一双旧拖鞋，穿着短衣短裤，头发凌乱，下巴留着一撮小胡子，形象不修边幅，不过身材高大魁梧，站姿非常笔挺，似乎是个军人。
“许墨，外号‘神棍刑警’，对吧？”小胡子盯着许墨的眼睛，冷不丁问：“你说他们的尸体消失了，那我问你，尸体消失后去哪里了？”
哪来的大人物，竟然能压黄局，偏偏这么邋遢，而且还认识我？
许墨愣了一下，如实回答：“现在不敢确定，可是我有把握，目前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在伶仃岛上。”
小胡子依旧盯着许墨的眼眸，眼神如同锋利的匕首，仿佛要看穿他。
许墨被目光逼视，浑身不自在。
没多久，终于收回了目光：“你与其他的刑警不太一样，思维逻辑都没有被限死，很不错。”
许墨拿不准他的话里褒贬，只能掏出手机，播放那些视频：“这些证据能证明，他们都曾经在伶仃岛遇到一些....”
“够了！”黄局突然打断了他，“现在线索丢了，确实像往大海里丢了根针，但是，首长本人亲自来了，哪怕加班加点，哪怕掘地三尺，也必须把这根针找到！你，赶紧向张翼首长道个歉！”
这是许墨第一次听到张翼的名字。
他这时绝不会想到，自己以后会因为这个名字，踏入怎样的一个世界。
面对呵斥，许墨只能闭嘴，张翼却不在意，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银质徽章：“都听见了吧？情报准确，伶仃岛C级灾难，你尽快解决掉这件事。”
说完，他拍拍黄局的肩膀，“从现在开始，此事由我接手，各位这几天工作辛苦了，剩下的事情不用再操心。”
黄局知道过关了，嘿嘿陪笑，连声称是。
许墨却不能接受：“什么叫与我们无关了？”
怎么说不查就不查了，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难道是超自然？
真是不可理喻的小子……老张急了，黄局的脸黑得像块碳。
“我哪里做的不对？为什么不让我继续查？”许墨来了脾气，不依不饶，“你不相信我？”
一瞬间，他想到了小男孩那让人心疼的眼神，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压制。
从前的自己，百口莫辩，如今历史重演。
“这案子不让你管，是为了保护你。”张翼本来走到门口了，又转回身来，“要是再管闲事，你会踏上一条不归路。”
他顿了一下，“你的异色眼瞳，就像藏着腥风血雨的漩涡，要是不懂收敛，一定会害死你身边的人，到时追悔莫及。”
这句话狠狠地击中了许墨的内心。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警察局外的，直到烈日晒得头顶滚烫，才从浑浑噩噩中回过神来。
如果人生有四季，许墨的童年等同春天。
然而那场让人无法理解的，超自然事件降临，毁了他的人生，寒冬笼罩。
老妈被活活烧死，尸骨无存，所有证据都指向自己的老爸。
许墨却知道，凶手根本不是老爸，烧死老妈的那人，其实应该不能算是人。
被关进了精神病院，老爸失去了语言能力，只是不停呓语。
许墨是目击证人，可说的话没人相信，因为年龄太小，证词又太像讲故事。
所以，这起诡异凶案，草草了结。
从那以后，他决定成为刑警，寻找那场超自然事件的真相，还老爸清白。
只是到头来，依然没人相信他的话，甚至冷嘲热讽，还落得一个神棍的贬称。
怒火在胸口横冲直撞，却没有实在的事例支撑，得不到扬眉吐气的机会。
尤其是今天，张翼的态度彻底激发了他内心的偏执和愤怒。
既然你们都不信，那我自己来，超自然事件一定存在！
时间过得很快，太阳隐没在地平线，夜色逐渐降临。
许墨开着一辆黑色奥迪跑车，行驶在通往伶仃岛的公路上。
奥迪RS5怒吼着，如幽灵般穿行在马路上，
两边的景色模模糊糊，飞快倒退，无数霓虹灯连成了几条明亮的直线。
许墨的表情缓和了些，飙车释放出了内心的郁闷。
这辆奥迪RS5价格不菲，不过许墨负担得起，爸妈留下了大深市三套房，不乱挥霍，足够生活一辈子。
副驾上静静地摆放着一个笔记本，封面材质厚重，应该是用羊皮制成。
许墨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摸了摸笔记本的封面。
很多年来，他一直很珍惜这个笔记本，这是老妈的遗物，也是最后的念想。
只要看到它，有些美好的记忆永远都不会遗失。
不知过了多久，许墨猛地从回忆中惊醒。
两边已经看不到路灯了，周围黑沉沉一片，深邃且不安。
大灯自动开启，光线却只能照亮前方三米左右，就被黑暗吞没。
许墨扫了仪表盘一眼，时速一百二十码，必须马上减速，右脚踩上了刹车踏板。
抬头的瞬间，前方晃过一个人影，冲到了大马路上！
许墨的头皮瞬间炸了！
来不及了！
在一百二十码的高速疾驰下，想要避免这场事故是不可能的。
那人只有一个下场……他不敢去想。
“吱——”
许墨的反应很快，死踩刹车，但是根本来不及！
“轰隆”一声！
车身剧烈摇晃一下，接着轮胎有向上的悬空感，像是碾过了什么东西。
三秒钟后，车在二十米远的位置停下，轮胎在马路上留下了四条黑色的摩擦痕迹，空气里还散发着一股糊味。
自己撞死人了？
许墨紧紧抓着方向盘，用力喘着粗气，把沉落的五脏六腑唤起。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撞死人了！
一滴汗水从许墨的鼻尖落下。
他感觉到自己手脚冰凉，寒冷刺骨。
我是警察，必须以身作则。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准备下车看看情况，视线无意中扫到后视镜。
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后排座位上。
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但是他认出来了，那是视频里的白衣女人！
第三章 红色石榴
方向盘凝结了一层薄冰，冰屑在车里漂浮，玻璃上的冰霜挡住视线。
原来，这就是郎野儿子看到的冰雪！
黑色霉菌爬上了车里的真皮外套，再蔓延到仪表盘、挂挡、空调，仿佛涂了一层泥泞。
恐惧让许墨失去了思考能力，身体却做出了最正确的应对。
他马上掏出手枪，快速转身，对准了身后！
可是，扳机没法扣下去，手指硬得像石头。
长发分开，白衣女人露出皮肉腐烂的脸，慢慢前倾，像蛇一样张开嘴巴，用力吮吸！
体内的生机似乎被抽走，刺骨寒意穿透皮肉，渗入五脏六腑。
许墨头痛欲裂，胸口像被堵住了，绝望直冲胸口，然后涌进心脏，视线逐渐模糊。
朦朦胧胧，他的意识离开了躯体，晃悠悠飘在空中，城市像是一张失焦的相片，若即若离。
这一刻，所有美好的希望和生念尽数消失，剩下的只有无尽死寂，了无生趣。
陡然，他整个人往下沉去，肉身仿佛被无形之力分解。
体内的鲜血装在罐子里，骨头被牛皮绳捆起来，肌肉纤维正一点点溶解，脂肪流进地沟，招来了苍蝇。
死城，高墙，无门。
这些难以形容的体验、感觉，代表生机的消逝，与死亡。
许墨突然情绪低落，一下子放弃了活下去的信念，和生欲。
他的皮肤、血肉渐渐透明干瘪，生命正被抽离。
恍惚间，身往下坠，落入深渊。
深渊的下方，忽然出现了一个破旧的院子。
院子里种着一棵石榴树，周围陷入一片火海，
一个女人裹在炽热的火焰里，痛苦地扭动身体。
无论是火光，还是人影，在幻境的撕扯下，变得支离破碎。
许墨一眼就认出了火光里的身影，想要大声喊叫，声音却卡在喉咙里，无法冲破桎梏。
女人跪在地上，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不甘、凄楚、愤怒。
“妈——”
心里的迷茫，瞬间被愤怒取代，怒吼如同炙热的火焰，猛地冲破了喉咙，整个人清醒过来！
许墨强忍内心恐惧，奋力扭动身体，想挣脱这无形的束缚，却被死死压制，没法动弹！
我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里……要自救！
他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挣扎。
乱抓乱挥，指尖拂过副驾上的笔记本，一丝热量猛地涌进了体内！
忽然，好像能动了，但是全身酸软，抬起手指都觉得吃力。
动起来，动起来！动起来！！
“砰！”
火光亮起，子弹射进白衣女人的脑门，车顿时失去控制，“吱呀”一声，轮胎打滑，撞上了一块大石头！
“轰！”
受惯性和撞击力影响，车身猛力一弹，引擎盖都掀了起来！
白衣女人身往后仰，压制许墨的力量骤然消失。
恢复行动力，马上拿起笔记本，许墨打开车门，往外夺命狂奔！
额头还在流血，肋骨被安全带勒得剧痛，也许断了几根，可不影响逃命就行！
“哈，哈，哈……”
风中，许墨歇斯底里地奔跑，肺腔如被火烧。
刚才那一发子弹，绝对杀不死它！
生命被威胁，强烈的危机感，让他没往岛外跑，而是奔向伶仃岛内，一心想着远离这里。
先前被白衣女人控制，竟然完全丧失了求生意志，这才是最可怕的。
伶仃岛地理偏僻，晚上这时间点，连一个人都看不到。
夜色吞噬了所有的光线，周围一片昏暗，几盏路灯在冷风中有气无力。
“呼……”
十分钟后，许墨终于停下脚步，汗水如雨落，回首来路，那边黑沉沉的，什么都看不见。
跑得够远了吗，甩掉它了吗？
掏出手机，屏幕上连一个信号都没有，电话打不出去。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许墨这才知道，当超自然事件来临，心里的绝望和无力感，决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可是，后面没声音了，应该没追来了吧？是不是安全了？
刚想回去，再看看情况，黑暗中突然响起脚步声，有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人，但是这种情况，躲起来是最好的选择。
路边堆着高高的草垛，许墨赶紧钻了进去，鲜血和汗水迷进眼里，隐隐生痛。
脚步声越来越近，扒开一条缝隙，往外看，两道人影渐渐清晰，出现在视线里。
然后，愣住。
那……那是什么啊？
血液直冲头顶，脊椎猛然炸裂，许墨看到了有史以来，见过最恐怖的画面。
已经死掉的郎野和阿善，步履蹒跚走来，全身布满霉菌。
没有任何生的气息，它们如同行尸走肉，一路搜寻。
走到这里，忽然站住了，左瞅瞅，右嗅嗅，浑浊的眼球里，闪动着嗜血的光芒。
许墨大气都不敢出，汗水打湿衣衫，手脚却冰凉一片。
为什么，它们停在这里不走，难道发现我了？
有生以来，死亡从未这么接近过，直觉告诉他，如果被发现了，必死无疑。
要想办法逃走，于是慢慢地，往草垛深处挪动，希望这道高大的屏障，可以挡住怪物的视线。
屏住呼吸，尽可能将动作放轻，堆积如山的杂草盖住了许墨的身影。
可是草垛同样也遮蔽了他的视野，只能竖起耳朵，听觉放到最大，注意风吹草动。
“呼！”
破风声突如其来，然后就是扑冲的脚步声，许墨的心被狠狠攥住！
居然被发现了？
“嚓——”
草垛被巨力劈开，剧痛从胳膊上传来，许墨往后一滚，举起手枪，“砰砰”击中了两个怪物的脑袋！
“噗通……”
两个怪物倒地，许墨被恐惧支配，“砰砰”再补两枪。
“啊啊……”
呻吟一下，怪物缓缓爬起来，额头上的弹孔逐渐缩小，复原。
子弹打不死它们？许墨浑身凉透，手枪竟也只能拖一点时间，温热的血从胳膊伤口流出，深可见骨。
没有犹豫，转身就跑，身后传来的嘶吼声，仿佛尾随的野兽。
二十米……
十米……
五米……
许墨转身，举枪，“砰砰”再开两枪！
郎野和阿善摔倒在地，又被抛在了后面。
但是，子弹只能减缓速度，无法摆脱它们，终究会被追上。
“咔咔……”
想继续射击，弹夹打空了。
许墨心一沉，最后的求生手段都没了。
更糟糕的是，伤势远比想象中严重，豁口不停流血，疼痛撞击大脑。
仿佛被抽走了力气，许墨依然咬牙坚持，拼命往岛上的林里跑去。
他不确定，自己还能跑多久，必须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一旦失血过多，怪物很快就能追上来。
远处，一间破旧的屋子，出现在一百多米外，或许是个藏身之处。
许墨大脑木然，只有一个念头：跑！全力往那边跑！
就算只有一线生机，也要努力活下来！
“嗒嗒嗒……”
豁出去了，挤出最后的力气，死命往屋子里跑。
终于，在力竭之前赶到了，然后飞起一脚，“砰”，踢开门，冲进去。
屋子里几乎没什么家具，不过门边的破旧柜子，可以藏人。
谁知打开柜门，一团颗粒状的尘埃，突然迎面扑来，吸进了鼻孔！
“咳咳咳……”
冷不丁中招，许墨咳嗽几声，赶紧捂住嘴，躲进木柜里。
咚咚，咚咚……
密闭空间里异常安静，心跳声清晰可闻。
许墨非常后悔，真不该一个人过来，起码该拉上老张。
不知道躲在这里安不安全，更不敢出去查看情况。
几分钟后，脚步声到了门口，却没有进来。
许墨凑近柜门，视线穿过缝隙，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远处的山林里，树木折断，石头裂开，似乎被飓风肆虐过，遍地狼藉。
两个怪物搜索过山林后，这时站在屋前，所过之处，地上布满黑色霉菌，像病毒一样，往四周蔓延扩散。
要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
脱力感骤然袭来，许墨的双手染满血水，失血过多的影响，让他随时可能陷入昏迷。
“一定要逃过这一劫，我不能死在这里……”许墨喃喃自语，紧咬嘴唇，努力保持清醒。
往外看，两个怪物还在门口，甚至多出了一道身影。
是那个恐怖的白衣女人！
强烈的绝望感，霎时涌上心头，在车里被攻击的感受，让他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
可不知道为什么，白衣女人没有想要进来的意思，竟然转身离去。
这瞬间，许墨心里的恐慌，化成了巨大的喜悦，塞满胸臆！
有救了……
然而没庆幸完，口袋里出现了一丝亮光。
大起大落，喜悦再次转变成绝望！
许墨身体僵硬，五脏六腑顿时下沉。
“嘀嘀嘀嘀——”
手机铃声从柜子里传出，白衣女子猛然回头，嚎叫着飞扑而来！
“就差一点……”许墨闭上眼睛，等待死亡降临。
陡然，笔记本迸射出一道金光，如同流光漩涡，把他卷了进去！
短暂的失重感后，周围忽然安静。
许墨睁开眼睛，表情难以置信。
他站在一个熟悉的院子里，旁边是一棵眼熟的石榴树。
一个红彤彤的石榴，垂落枝头。
第四章 代号：黑冰
石榴树，是很多年前，许墨和老妈一起种下的。
这是他小时候，曾经住过的家，经常玩的院子。
当时火势很大，老妈在火里挣扎，一个看不见容貌的人，就站在石榴树下，目睹老妈化成彩色光点，然后全部吸收。
这一幕烙印在他年幼的心里，怎么都不会忘记。
但是，没人相信他的证词，只有六岁的他，就能从大人眼里分辨出嘲笑。
一想到这，愤怒滋生。
“咚咚，咚咚……”
盯着枝头上的石榴，许墨的愤怒突然被放大了，心跳渐渐加快。
与此同时，石榴竟也开始膨胀，收缩，跳动频率跟上了许墨的节奏。
“它好像，和我情绪相通？”
鬼使神差，许墨忽然想摸一摸石榴，于是缓缓伸手，触碰了一下。
谁知，指尖触碰的一刹那，石榴突然化成无数碎片，冲进了胸口！
来不及惊讶，一股灼热感从指节迸出，十根手指如被火烧!
不过，疼痛来得快，去得快，灼烧感还没消散，一种很奇妙的感受涌了上来。
就像是两条神经线接在了一起，彼此的桎梏被完全打通了。
许墨低头，看到右手，不禁愣住了。
“我的手！？”
不知何时，食指的形状，竟然变成了一把弯刀，刀刃处白光闪动。
“嗡”地一声，许墨的脑海顿时空白一片。
我的手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幻觉吗，可是食指变化的感受，明明这么真实！
身体异变造成的不适感，让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迷糊间，周围的景色蓦然扭曲、破碎，黑暗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吞噬了院子和石榴树。
失重感再次袭来，眼前景象重新拼凑、稳固，许墨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柜子里，心绪翻江倒海。
柜门是打开的，白衣女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你醒了？”
说话声突如其来，许墨吓了一跳，这才发现柜子旁边站着一个人！
那人大约三十多岁，体型又高又壮，戴着墨镜，右脸有烧伤的疤痕，穿黑色西服，白色衬衣，身上有股异味。
一股铁血的味道，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只有常年当兵的人，才会有这种气质。
许墨甚至觉得，这人带来的压迫力，比郎野和阿善还要强得多！
惊慌下，他条件反射举起手枪，谁知“啪嗒”一下，枪没拿稳，掉在地上。
“我……我的手？”
他目瞪口呆，盯着自己的右手，食指变成的那把弯刀，仿佛扎进眼里！
原来，刚才经历的竟然不是幻觉！
“放松点，我检查过，你的枪没子弹了。”那人看着他，嘴角带着笑意，“欢迎你进入归的世界。”
许墨猛然抬头：“归的世界？”
“是的，归事件。”那人羡慕地看向他的右手：“目前全球范围内的超自然事件，开始呈现爆炸式增长，逐渐演变成全球性的大灾难，我们把这些统称为归事件。”
许墨越听越玄乎：“全世界范围，灾难性事件？”
“近年来，归事件的出现频率越来越高，国家正在全力控制。”
那人收起羡慕的眼光，表情变得严肃：“你可能难以相信，不过现实很残酷，你只能接受，这个世界真的有超自然事件，而且已经越来越多。”
不少刚成为归宿者的新人，因为接受不了事实，颓废了很长时间。
没想到，许墨却认真回答：“我信，我六岁的时候，就知道一定有超自然事件！”
“你信？”那人愣了一下，忽然觉得这小伙子挺有意思，笑了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大冰，是归宿者，也是【黑冰】事件的负责人，来解决这起C级事件。”
“C级事件？”许墨忽然感觉，自己好像遇到了一件，足以改变人生命运的大事。
“每个归都要建立代号，并且归纳事件等级，【黑冰】就是伶仃岛上，那个归的代号。”
说完，大冰沉默一下，给许墨点思考时间，然后又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到目前为止，没人知道归最早是怎么出现的，只能确定与一种黑色的颗粒有关。”
黑色颗粒？是柜子里的那团灰尘？
先前慌乱下，吸进了一大口，难道这就是变异的的原因？
“归没有感情，杀人就像踩死蚂蚁一样简单。”大冰总结了一句：“人类的生命在它们面前不值一提。”
想起刚才的险境，许墨依然心有余悸：“这么说，刚才那个白衣女人……就是归，代号叫黑冰？”
“这么说，你已经接触过它了？真是命大。”大冰有些惊奇，眼神透着浓浓的心悸，“我第一次见到归的时候，一心只想死了，万念俱灰。”
许墨点点头，那种绝望感确实让人无比压抑。
大冰进一步细说，点出了归的特性：“它会吸走你的一切，生命、希望、阳光，任何美好的事情……最后再杀死你。”
许墨问：“没有消灭它们的办法吗？”
“归免疫所有的科技力量，包括子弹、炸药，毒气。”大冰无奈笑笑，“只有一类人能对付它们，那就是归宿者。”
许墨还是不太明白：“归宿者到底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归的另一种分支。”大冰耐心解释：“普通人接触到黑色颗粒，就会死去，变成归，但也有少数人保留了意识，成为归宿者。”
顿了顿，他的语气变得非常严肃：“你记住，能对付归的，只有归宿者。”
终于理解了，许墨突然想到，烧死老妈的凶手，难道也是归？
想到这，忍不住惊喜，一直苦于找不到真相的大门，现在也许发现那扇门了，只要找到钥匙，就能叩开这扇大门。
再一次，大冰看向许墨的右手食指：“你运气很好，居然是罕见的攻击型。”不过马上强调，“不过即使是这样，你跟归比，还差得远，那些怪物的恐怖程度……远超你的想象。”
他浑身透着军人的铁血气质，说话特别严肃。
经过大冰的说明，许墨重新意识到了归的可怕，不过自己为什么能从归的手中活下来呢？
忽然，一幕幕惊险回忆，又浮现在脑海中。
在车里被黑冰袭击，无意中碰到笔记本，才恢复了行动力。
躲在柜子里时，手机铃声引来了黑冰，笔记本却突然发亮，把他带到了另一个空间。
这两件事，都跟笔记本有关系，等于连救了他两条命！
想到这，赶紧掏出笔记本，视线落在了本子上。
然后，他的眼睛里，出现了一行……莫名其妙的数列。
“29，23：59”
数列下方，还有一排数字，“08”、“07”……正在一秒、一秒减少。
显然，这是一个倒计时。
第五章 试胆小队
盯着数列，许墨迷茫了。
它从哪来的？为什么在我的眼睛里？有什么意义？
许墨再次低头，盯着笔记本，倒计时却又出现了。
果然，所有这一切，都跟笔记本有关，里面一定藏着重大的秘密！
这是老妈留下来的唯一遗物，今天多次救了自己，这究竟是不是巧合？
他太过震惊，以至于忘记控制表情，全落在大冰的眼里。
“你这笔记本，是不是挺贵？”大冰把情绪掩饰得很好：“封面是羊皮做的？哪里能买到？”
问到关键了，但是笔记本和倒计时，现在都是许墨最深的秘密。
没摸清对方的背景前，最好谨慎一点，所以假装不经意，换了个话题：“我的手，怎么办？”
他举起变异的右手，脸上装出心事重重：“要怎么样才能变回去？”
大冰的眼神隐藏在墨镜后：“很简单，只要集中注意力，就可以自由操纵你的能力。”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记住关键诀窍，能力的控制都由大脑来发动。”
许墨沉浸思绪，集中注意力，大脑里突然劈出一道电流，麻麻痒痒，顺着肩膀、手臂，涌入双手，变异的指甲渐渐缩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大冰赞许点头，这时一道灯光突然亮起，透过窗户射了进来。
“这肯定是郎野探险的地方了。”
“对，自从郎野来过这后，视频就再没有更新了。”
“今天我也要见识一下，这岛上是不是真的有那些脏东西。”
听声音，应该是两男一女，这时已经来到门口了。
许墨没想到，竟然有人敢来这里探险，郎野的视频要害死人。
看不见大冰的眼神，但是脸已经垮了下来。
来的人还在讨论：“这屋子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是不是鬼屋啊？”
大冰直接开门，一道人影恰好冲进来，直接撞了个满怀！
这一下太突然，气氛短暂沉默，缓过神后，惨叫声随之响起：“有鬼啊！”
这声尖叫中气十足，还带上了哭腔，像一个低音炮，在夜里炸响！
许墨脸都白了，吵成这样，那些怪物不被引来才怪！
“哈哈哈，吓到了吧，我早就看到屋子里有人了。”
撞上大冰的，是一个烫着爆炸头的青年，得意大笑，“怎么样，是不是以为撞鬼了？”
他身后的小跟班笑得前俯后仰：“胆子这么小，还玩什么试胆啊？”
尖叫的女青年穿着波点裙，全身抖了半天，才缓过气来，狠狠一跺脚：“好啊，你们两个合计暗算我？”
“试胆嘛，不来点刺激的玩意儿，岂不是很无聊？”
爆炸头转头看向大冰，故意拍拍他的肩膀：“大叔，你不会也被吓到了吧？”
小跟班吃吃地笑。
大冰没给他好脸色：“马上掉头，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嗯？你敢叫老子回去？”爆炸头不爽了，很嚣张地扬起下巴：“你算哪根葱啊，不怕告诉你，整个大深市，没人敢对老子指手画脚！”
他根本没把大冰放在眼里。
许墨没吭声，大冰处理这些事情比他有经验。
大冰懒得废话，直接掏出一把手枪：“这地方发生特殊事故，无关人员马上离开，我没跟你开玩笑。”
没想到竟然有枪……爆炸头的嚣张气焰，顿时哑火了。
小跟班往后退了几步，尴尬笑几声。
波点裙已经怂了：“我们……还是走吧，叫上小四……”
爆炸头脸一沉：“咋了，觉得我罩不住？”
小跟班也嗤之以鼻：“胆子这么小，就别跟来玩啊……”
嘴巴这么说，他的眼睛却瞟向爆炸头。
被扫了兴致，爆炸头大感无趣，挥了挥手：“算了算了，走就走吧，你去喊小四过来。”
小跟班不太乐意了：“那家伙……是他非要去看那辆废车的，为什么让我去喊他？”
听到废车，许墨忽然有些不安。
大冰晃了晃手枪，连声催促：“别磨蹭，你们三个人，现在马上离开！”
刚说完，一个瘦瘦小小的人影从远方走了过来。
那人走路一瘸一拐，腿上像是受了伤。
波点裙忍不住叫：“是小四，他终于来了！”
“靠……”小跟班满脸不爽，吼了一嗓子：“你特么走快点行不行？”
小四就像没听见一样，依然慢慢吞吞走着。
“娘的！”
小跟班更加生气，快步往小四的方向走去，嘴里骂骂咧咧：“你是特么聋了还是看车看傻了啊，跟你说话呢，装尼玛听不到啊？”
小四依然沉默，许墨忽然发现，在他的身上找不到生的气息！
“等等！”他立即喊了一声，想叫小跟班回来，但是已经太迟了。
“你特么……”跑到小四面前，小跟班准备口吐芬芳，一阵腐臭味飘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轰！”
强劲的破风声起，代表恐怖的速度和力道。
他的胸口，瞬间贯穿了一个血洞，身体如同一张脆弱的纸，白切鸡一样被撕开，血水到处飞溅，渗入褐色的泥土。
波点裙再次爆发出凄厉的尖叫！
爆炸头目瞪口呆，说不出话。
“快后退，他已经不是你们的同伴了！”许墨急忙喊，“他刚才被怪物杀死了！”
小四缓缓抬头，脸上残留着细碎的冰渣，鼻孔里塞满了黑色的霉菌，皮肉已经开始腐烂了。
他的手里，死死地攥着，仍在跳动的心脏。
“靠，我早该想到的！”大冰语气懊恼，转身看向许墨，“我来拦住它，你带这两个人先走！”
许墨没有走，因为他不敢动，或者说，他现在没办法思考，应不应该听大冰的话。
这些黑冰控制的傀儡，竟然能徒手击穿肉身，而且行动速度快如闪电，简直匪夷所思！
他假象着，如果对上小四的是自己，同样不会有半分胜机。
何况，这还不是黑冰本身的力量，只是傀儡而已，就已经强得像铁血战士。
人类赤手空拳与它们搏斗，就跟自杀送死没区别，不存在任何赢的可能。
自己刚才，就是从这种怪物的手里逃走的？
刹那间，许墨冷汗满身。
第六章 活下去
“刺激，太刺激了！一定得拍下来！”短暂的震惊过后，爆炸头欣喜若狂地掏出手机。
同伴的惨死，对他似乎没半点影响，傲慢和无知，让他完全没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
许墨一巴掌拍掉手机，抓着他的手腕，想要撤离。
爆炸头被打断兴致，生气瞪着他：“你有病啊？”
许墨懒得跟他吵，又走向波点裙，要把她一起带走。
这时，变故发生了！
倒在血泊里的小跟班，突然爬了起来，四肢僵硬、扭曲，木偶般转过身，身上开始浮现出黑色霉菌！
大冰一皱眉，知道事情麻烦了，像这种能远程操控的归，对付起来很困难。
它的实力，很可能超过了C级……情报出现了巨大的误差。
小跟班和小四这时完全变异，眼眸里死气浓烈，发了狂般冲向大冰，速度快得吓人！
“许墨，你们快走！”
大冰两只拳头一捏，无数细碎的沙子漂浮而起，瞬间把两人包了个严实，仿佛两个巨大的蚕茧！
这是许墨第一次，亲眼目睹归宿者出手，心中掀起的震撼，无以复加。
原来，这就是归宿者的战斗方式，自己还是个门外汉，根本没有战斗力。
“砰砰砰！”
沙茧猛烈抖动，两个怪物疯狂撞击茧壁，大冰剧烈喘息，脸色越来越差，似乎快撑不住了。
许墨还在犹豫要不要帮忙，沙茧突然疾速收缩，两声惨叫响起，粘稠的黑水从沙缝间喷了出来，洒落覆满黑霉菌的肉块。
画面太惊悚，波点裙脸色煞白，“哇”地吐了出来。
大冰有些脱力，额头上全是汗水，刚才的战斗虽然短暂，但是消耗了大量的精力。
“厉害……”许墨忍不住惊叹，“那么可怕的怪物，你竟然一下子就干掉了……”
“你怎么还没走？”大冰毫不留情地呵斥，“我让你走，你不走？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服从？”
许墨突然被这么骂，不禁愣住了，说不出话。
大冰深呼吸几下，怒气渐消：“这些人都是普通百姓，遇到归只能束手待毙，我们是归宿者，职责就是保护他们的安全，这是我们……零的责任，明白吗？”
许墨的职业是警察，听到这句话，顿时感同身受。
“求求你们，带我离开这里吧！”波点裙跪在地上，脸上的妆都哭花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来了！”
爆炸头也有点怵，刚才的一幕浇凉了他的热情，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怪物，真的有异能者。
大冰的表情很严肃：“接下来，你们每个人都要听从我的指示，我们先从这里撤离……”
警示，毫无预兆，捏住了许墨的心脏，巨大的危机感突如其来，如冰锥一般，瞬间穿过背脊！
一道黑色的粗线，顺着地板的缝隙蔓延，如同墨色的闪电，转眼已至脚边！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迅如眨眼，常人根本反应不及。
许墨想出声提醒大冰，但瞬息做出判断的本能反应，让他如触电一般，快速往后面退了一步。
就是这及时的一步，让他脱离了死亡的深渊。
黑线碰到大冰的鞋子，蓦然迅速扩大，化成一滩黑色的泥沼，霉菌顺着脚踝向上蔓延，死命将他往泥沼里拽！
大冰先是一惊，马上镇定下来，沙子立刻覆上脚面，稳住了身子，防止进一步下沉。
爆炸头和波点裙就没这么好命了，黑线冲刺、延伸，悄无声息，根本不及反应，不留任何机会。
他们连呼救都来不及，就被扯进了泥沼里，消失无踪。
许墨不懂该如何处理这状况，下意识看向了大冰。
“跑，快跑！”大冰吼了一句：“跑得越远越好！”
理智战胜了冲动，压下救人的念头，许墨头也不回，往岛外的方向跑去。
不能辜负大冰的信任，他必须逃离伶仃岛，把这件事情上报公安厅！
慌乱间，许墨没有注意到，他奔跑的速度、爆发力都快了许多，身体素质强了至少一个档次。
他这时只想着，小四杀人的画面，血腥、残酷，震撼无比。
就像大冰说的那样，普通人在归的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而且，这还不是归的本体，只是两个傀儡罢了。
如果先前来袭的……是恐怖的黑冰呢？
许墨不敢再往下想。
他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比什么强！
风越来越冷，似乎还有白色的冰屑飘动，呼出的气变成白雾，周围逐渐泛起雾气。
许墨心里清楚，黑冰的出现，往往伴随着寒冷与黑菌。
现在是炎炎夏日，却冷得像在寒冬，说明它距离这里很近。
关键是……他不知道对方在什么位置，要是待会迎面遇上了，只有死路一条。
怎么办，怎么办？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许墨的心间，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
眼神一瞥，看到了一个锈迹斑斑的井盖。
许墨脑海灵机一动，带着拼一把的赌命心态，用力撬开了井盖！
腐烂恶臭的气味扑鼻而来，他差点吐出来，却只能硬着头皮，钻入了下水道。
下面被黑暗包围，伸手不见五指，许墨打开了手机自带的电筒，照亮了四周。
灯光并不强烈，勉强能看清周围的景色，然而对身处险境中的许墨来说，算是指明前路的曙光。
四处狭小肮脏，臭气扑鼻，环境极度恶劣。
在灯光的照射下，他慢慢往前走，仔细聆听着前方的动静，做好了随时遇到意外的准备。
直到现在，暂时脱离了危险，他才有时间整理先前看到的信息情报。
大冰的能力与沙子有关，那些沙子不但能攻击，还带着不俗的防御能力。
既然他用沙子裹住自己的双脚，也许不会遇到太大的危险。
更何况，他身经百战，应变能力很强，比任何人都安全。
想着想着，忽然“嘀嘀”两声，手机屏幕上闪过电量低的提示。
竟然只有20%的电量了。
许墨吓了一跳，这才想起自己在外面转悠了一天，根本没时间充电！
这地方黑咕隆咚的，如果手机没电了，跟瞎子有什么区别？
要不要现在回头，离开下水道，回地面上去？
许墨并不知道，在前方几十米的地方，出现了一滩烂泥般的黑色霉菌，“咕嘟嘟”冒着气泡。
第七章 生死抉择
手电筒耗电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刚才还是20%，这时已经变成了19%。
按照这个速度，也许不到二十分钟，电量就会消耗一空。
许墨焦虑起来，可是只能继续往前走，不能犹豫。
如果这时回地面，十有八九会遇到黑冰，在下水道里匍匐前行，可能是最稳妥的办法。
许墨极力控制走路的声音，不过四周太安静，脚步声依然显得刺耳、空洞。
在黑暗的影响下，方向感和距离感，往往会弱化到极致，大约十分钟后，许墨开始茫然，不知道走了多远。
下水道的空间不大，分岔路倒是不少，他不清楚哪条路是对的，只能凭直觉挑选。
旁边的地下河流臭气扑鼻，浑浊的水面上飘着不少垃圾。
长时间处于亮屏状态，手机电池快速下降，只剩10%，省电提醒再次出现。
许墨终于急躁起来，巨大的危机感从黑暗中涌现，把他逼得喘不了气。
没多少时间了，如果再找不到出路，黑冰迟早会把他揪出来。
危机感引发焦虑，许墨甚至开始怀疑，选择潜入下水道，是正确的判断吗？
当时如果没下来，情况会不会比现在更好？
电量从9%掉到8%，接着7%、6%……
许墨越来越烦躁，脚步越来越快，手心湿漉漉的，手机屏幕泛起一层水雾。
忽然，光线照到了一团血糊糊的东西！
吓了一跳，许墨仔细瞧去，发现竟是一只被啃掉了脑袋的老鼠！
霎时，紧张感仿佛从天降落的瀑布，劈头盖脸砸来，背脊蹿起一股凉意，额头上却迸出豆大的汗珠！
老鼠的残躯还很新鲜，显然刚死不久，也许就几分钟时间。
“咕噜噜”的声音响起，光线照射区域的最边缘，出现了两团黑色的泥沼，疯狂冒着气泡。
伴随着黏液搅浑的声音，两个人影从泥里爬了出来——郎野和阿善。
许墨屏住呼吸，全身僵硬——或许这一刻，他连怎么呼吸都忘记了。
“砰、砰、砰……”
脑中回荡着如鼓的巨响，他已经分不清，这是猛烈的心跳声，还是恐惧瞬间膨胀到极致后，出现的幻听。
“啊啊啊……”
两个怪物盯上了猎物，扑了过来！
猛一激灵，许墨终于回过神，转身就跑！
前方黑漆漆一片，只有手机的自带亮光明显不够。
他一边跑着，手忙脚乱打开电筒，哪怕电量严重不足，也要趁着这最后的时间，甩开身后的两人！
“嗒嗒嗒嗒……”
脚步声异常激烈，在下水道里回响。
许墨不敢，也来不及回头，身后除了脚步声，还有咆哮声和喘息声，仿佛两头饥饿的狼，在后面穷追不舍。
除了惊慌和恐惧，他终于想明白了，郎野尸体消失的原因——化成黑菌后，渗入地面，再从下水道前往伶仃岛。
所以，这一切难以理解的异常，都是黑冰在暗中操纵。
“哈、哈、哈——”
许墨喘着气，脑子乱糟糟的，也不顾前面出现多少条岔路，随便选一条就冲。
灯光映在墙上，屁股后的影子越来越近，如同索命的冤魂。
抽空看了下手机，还有4%的电量。
再过几分钟，四周将陷入无尽黑暗，找不到去路。
手枪没有子弹，想从分岔路逃跑，又跑不过它们。
难道，要跳进臭河逃走吗？
但是河水的尽头，会通往哪呢？怎样才能确保，不会落入更危险的境地？
患得患失间，视线突然一黑，眼前的世界笼罩了一层没有边界的黑布！
手机竟然因为电量不足，强制关机了！
咆哮声越来越近，敌人距离他，已经不到二十米！
巨大的失落，和死亡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撕扯着仅剩的希望与侥幸。
马上就要死了，死在这条臭水沟里！
许墨的身体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右手无意中触碰到了，放在口袋里的笔记本。
这一瞬，老妈模糊的脸庞，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他似乎看到了，石榴树边熊熊燃烧的火焰，看到了蒙受冤屈，老爸的背影！
这些画面凭空拧在了一起，然后变成了一团火焰，刺亮他的眼睛，脑海里传来了一个……不一样的声音。
活下去，赌一把！
逃跑也是赌，反击也是赌，既然逃不掉，为什么不能赌自己……会赢？
仿佛黑云里劈出一道闪电，这念头直贯许墨的内心，斩碎了所有的恐惧和软弱！
等许墨反应过来时，已经开始冲刺了，在反杀意念的驱使下，他的指甲再次变异，锋利的刀刃，闪过冷冽的寒光！
郎野和阿善的身影尽显，奔跑的动作在他看来，似乎放慢了几倍。
尽管周围没有光，可是指甲还是迸射出白晃晃的光芒，足见刀锋有多锐利！
然后，光芒陡地明亮，一瞬间炽烈到极点！
“嚓”地一声。
白光渐渐黯淡，许墨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的后方。
“噗通。”
郎野和阿善倒下，头颅骨碌碌滚在旁边。
没有化成霉菌泥泞，脖子上的切口很光滑，下手干净利落。
不久前，大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干掉两个，许墨一出手就是秒杀。
更夸张的是，甚至连黑冰的霉菌都被切断了，彻彻底底变成了普通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败发臭。
许墨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刚才那一瞬间，他根本没时间犹豫害怕，否则一耽搁，很可能会失去勇气和果断，满腔热血一旦冷却，便成了死亡后冰冷的血泊。
幸好，他做到了，哪怕到现在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手机落在地上，屏幕摔碎了。
许墨跨过腐烂的尸体，捡起手机后，才发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明明周围还是黑咕隆咚的，自己怎么能看到东西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能在黑夜里视物了？
许墨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忽然从旁边的通道里，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好像有人不小心摔了一跤。
经过刚才的战斗，许墨的戒备心极度敏感，做好了再次战斗的准备，“谁在那里，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等了片刻后，一个弱弱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大哥……求求你，别杀我……”
第八章 物竞天择
伴随着怯懦的声音，一个更胆怯、还在发抖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那人看着很年轻，估计没超过二十岁，平头上留了一大撮金色的长发，与爆炸头一样，也是个不良少年。
只是他的脸上丝毫没有嚣张，只有恐惧和茫然，还有一些混着汗渍的污垢。
不过当他望向许墨的时候，眼神里凭空增添许多崇拜，和狐疑。
先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
怪物强大凶悍的实力，带来的是入骨的恐惧，但如果这份力量属于拥有理智的人类，就会变得十分可靠、安心。
唯一的问题是，万一许墨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徒呢？
这也是金毛始终躲在暗处，不敢出来的原因。
他可不想千辛万苦逃过怪物的追杀后，却莫名其妙死在人类的手里。
“我……我跟那些人是一伙的……就是那个试胆小队！”
生怕被许墨误以为是别的身份，所以没等对方说话，金毛赶紧先开口，结结巴巴辩解：“本来我是去别的地方探路的，回来时却远远看见，他……他死了，然后我……我就跑了……”
这里说的，自然是小跟班被小四一拳捅穿了心脏。
“后来，我躲进下水道，却被那两个怪物追了半天，好不容易逃走，结果你又来了……”
说到这里，金毛压低声音，打量了许墨几眼，语气带着几分不安的怀疑：“你……你到底是不是人？”
许墨想起大冰说过，要保护普通人的教诲：“我不是敌人，你别怕，而且……现在没事了。”
金毛长舒一口气，也许突然放松，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你……你带着我走吧，这鬼岛邪门得很，我要是能活着离开，再也不来了……”
许墨看看前方，现在即使没有手机，他也能在黑暗中视物，无疑方便了许多。
对此，许墨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归功于身体的变异，连手指都能变成刀子，想来夜视也不算什么难事。
“你知道出口在哪吗？”出发前，许墨随口问了一下，没抱什么期望。
没想到，金毛竟然明确指了个方向：“往那走！”
这真是出乎意料，许墨狐疑地盯着金毛。
“那个，我刚才看过地图的。”金毛讪讪一笑，“我记忆力还行，所以……”
没有多余的客套，许墨迈步往那方向走去，金毛心惊胆颤地跟在后面。
略显空洞的脚步声，像是单调乏味的旋律，滋生出无聊与枯燥。
于是，金毛兴奋好奇，又有些怯怯的声音，在下水道里不断响起：
“我离得远，后来那人沉下去没？是不是沉下去就没了？”
“……”
“你是不是和那人一起来的呀？”
“……”
“弱弱问一句，大强和小美他们……还能活下来吗？”
“……”
“你跟你朋友走散了，到时候要怎么联系啊，没有通讯仪什么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想排解内心的恐惧，金毛不停唠唠叨叨，活像只扰人的苍蝇，又或许他本来就是个话痨。
“没有，没有！你能不能闭嘴，问那么多干什么？”
许墨有些受不了，因为害怕的情绪不仅会蔓延，还会引来未知的敌人。
金毛吓得缩着脖子，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安静点。”许墨想了想，尝试先稳定金毛的情绪，“你别怕，我会带你出去的。”
“哦……”金毛很听话地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又忍不住问：“那个……你的手指是怎么回事，是最近才这样的吗？”
再说话，我就把你的嘴堵上，许墨心里想。
金毛的眼里闪着好奇的光芒：“你这什么能力啊，特色是什么？”
好吧，总不能真把他嘴堵了，毕竟……我是警察。
许墨面无表情地回应：“你要想活命，就别废话了。”
“活命”这两个字听着刺耳，金毛猛地惊觉，自己还没离开这臭烘烘的下水道呢，确实应该收敛一点。
终于，苍蝇被自己的肠子勒住了脖子，全世界清静了。
大约几分钟后，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异响，像是重物碰撞的声音，还掺杂着零星的咆哮声。
“有……有怪物啊……”金毛的牙关咯咯打颤，“别……别去……”
许墨反而全速向前跑去。
他现在已经有经验了，如果只是游荡的怪物，不可能这么吵，一定是跟什么人发生了争斗。
至于那人是谁，答案显然很清楚。
当许墨带着上气不接下气的金毛赶到时，战斗刚刚结束，还没扫尾。
污水。
黑菌。
碎肉。
咕嘟嘟冒泡的声音。
遍地狼藉。
大冰满身黑泥，半跪在地上，几次想撑着站起来，却没能成功。
他流出的血与地上的黑霉菌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许墨呆呆站着，彻底震惊了。
让他震惊的不是大冰的惨烈，而是敌人的恐怖数量。
至少有十几具残缺的尸体散布周围，有的在水里，有的在岸边，有的在墙上，稀碎的程度几乎分辨不出体型，脸都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但有几样东西，许墨是认识的，而且刚刚才见过。
爆炸头的脑壳，还算眼熟的波点裙，几十分钟前还是鲜活的人，现在完全烂成了碎肉。
金毛显然没见过这种地狱般的惨景，懵了一会儿后，哇地吐了出来。
许墨扶着大冰，手心碰到黑泥，滑溜溜的，仿佛一层粘稠的鼻涕。
“你也在这里？”大冰有些意外会在下水道遇见许墨，随后目光越过他，落在金毛的身上：“他是谁？”
金毛苦着脸，踉踉跄跄走了过来：“对不起，我……我实在没忍住……”
“我没说这个。”大冰忽然皱眉，眼眸一亮，“我是不是以前见过你？”
回应他的，是一支两指宽的注射器！
针头刺透了他的皮肤，冰凉的液体粗暴地塞进了体内！
金毛攥着注射器，脸上的惊恐宛如蜡像融化，凝成了嗜血的狰狞！
许墨的脑海一片混乱，还没反应过来，但身子及时做出了动作，一脚踹中金毛的左脚，把他踢飞了出去！
多亏了这一脚，一半液体还留在注射器里，没完全用完。
“走！”
大冰只来得及吐出这个字，就抱着许墨一起，一头扎入了腥臭的河中。
恶臭混着冰冷，从四面八方涌来，湍急的水流将两人冲向远方，也冲淡了金毛气急败坏的咒骂声。
第九章 三大军团
大冰像木头一样被推上了岸，僵硬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双眼空洞无神。
许墨浑身湿淋淋，从垃圾堆和臭水里爬上岸，接着胃里翻江倒海，趴在地上狂呕不止！
先前的秽物污水在腹腔中转了一圈，再混着无法抑制的强烈恶心感，与胃酸一块吐进了臭水河里。
“唔……呃……”
许墨涕泪直流，吐得稀里哗啦，几乎瞬间掏空了体内的五脏，连黄胆水都吐完了。
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这么狼狈过，又或许，这样才能减轻内心的负罪感。
不远处，一丝清冷的月光渗透进来，昭示着出口到了。
许墨还算幸运，因为这里已经到了伶仃岛的边缘，再往前一百米，就是一条高低落差极大的河道，污水从那儿离开，然后投入大海的怀抱。
费尽力气把大冰抬出去后，许墨轻轻拍了拍他苍白的脸。
还戴着墨镜，大冰还魂似的眨了眨眼。
金毛不知给他注射了什么，竟然夺走了他所有的行动力，现在只能像块门板横在地上，衣服还是湿透的，只能被迫留下，稍事休息。
干柴铺上树叶，许墨生起一把火，大冰的脸上稍微恢复了些血色。
“是我大意了。”沉默了几分钟，大冰忽然致歉，“没想到岛上竟藏着天择派的人。”
该道歉的人是我，许墨默默地想着，把大冰往火边挪了挪。
似乎回来了些力气，大冰慢慢能支起身子了，许墨很想询问金毛的身份，但话卡在嗓子里，怎么也挤不出来。
随着衣服渐干，大冰精神了不少，终于有力气说话了：“刚才的事情，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因为归宿者的世界……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怪不得你。”
许墨终究没忍住：“他为什么要袭击你？”
大冰叹了口气，点燃了一根烟。
火堆旁，他说了很多关于归宿者的事情，其中说得最多的，声音最亮的，就是零、萤火，和天眼三个军团，也是归宿者公认的三大官方组织。
按照大冰的说话，归宿者虽然身份隐秘，但其实规模并不小，数量远比想象中要多。
人类最擅长的事情，永远是内部斗争，归宿者也不例外。零、萤火和天眼的成员基本都是归宿者，不过做事的方式，还有理念的分歧，足够让彼此间产生不小的隔阂。
然而，虽然三大军团互有隔阂，有矛盾，不过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团结一心，同仇敌忾，维护着安全和稳定。
至于一部分非官方的组织，理念却异常极端，秉持着非主流的观点，认为归是比人类更先进的物种，主张放弃人类身份，去拥抱它们，这些组织统一被称为天择派，不被归宿者内部接纳，甚至还会相互仇视、厮杀。
斗争的时间长了，慢慢衍生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手段，比如金毛注射的那药剂，能让大冰四肢软绵，失去能力，也不知是哪来的黑科技。
“你说的那个金毛，我确实见过他。”大冰摸着被刺伤的地方，心有余悸，“他是乌鸦组织的成员，也是那群天择派的疯子之一，唉……老对手了。”
许墨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我们的敌人不仅仅只是归，还有其他的归宿者？”
“以后久了你就知道，人是最复杂，也是最难测的生物，或者是对手……”大冰苦笑一下，不过怕许墨误会什么，又安慰他说：“放心吧，我们国家的归宿者管理是很严格的，不像国外那些地方，叫一个鱼龙混杂，有些国家的主流就是天择派，跟我们不一样。”
许墨敏锐地问：“国家会打压天择派？”
大冰点点头：“当然会，所以他们只能偷偷摸摸，通过地下活动，而且有的人会渗透进主流组织，当奸细卧底，这些都是难以避免的。”
短暂的沉默。
大冰没有说得更多，但是许墨已经从他的话里品出了极大的凶险。
归是处于明面的强大敌人，而归宿者……却是来自背后的暗刀，稍不留神就会中招。
比如那极其阴险的一针……
如果自己当时反应再慢点，大冰已经没了。
如果自己不幸隶属某个主流组织，也没了。
许墨的背上泛起一层寒意，有点后怕。
大冰从西装外套的内衬口袋里，摸出一张湿漉漉的照片，隔远了一些距离，在火上烤。
通过火光，照片上的人是一个身材纤瘦的少年，富有个性的脏辫发型极为显眼。
“现在很少人会随身携带照片了。”许墨不太明白，这年头还有人这么古板。
一抹笑容爬上大冰的嘴角，他把照片在许墨的眼前晃了晃，“这张照片可是很珍贵的，对我来说。”
这小鬼年纪不大嘛，顶多就是个初中生，许墨问：“你儿子？”
“这是我弟弟，小白。”大冰的神情顿时有些尴尬：“我看起来那么老吗？”
“你把他照片随身带着，感情肯定很深吧。”许墨比他更尴尬，赶紧转移话题，“现在的人，没几个在意兄弟情的，关系都不太好。”
大冰的表情浮上几分落寞：“其实……确实不太好。”
许墨开始怀疑自己的交谈能力，认真考虑接下来要不要闭紧嘴巴。
“我一直在努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处理不好关系，可能我天生就不擅长吧。”大冰扯动一下嘴唇，似乎是笑，但更像在自嘲。
熊孩子和耿直老哥的故事吗？许墨沉默听着，不太敢吭声。
也许难得找到一个倾诉对象，大冰反而打开了话匣子：“爸妈走得早，我和小白算是相依为命，一起长大，其实一开始还好，只是……”
不用说，肯定是忙于公务，忽略了熊孩子的感受，许墨心想。
“加入零以后，一直事务缠身，所以小白的成长……每一个需要我到场的重要场合，我却总是缺席的那一个，答应过他要去学校看他的说唱表演，也做不到……”大冰脸上的笑容挤得是那么厉害，皱纹层层叠叠，就像他这时的心情，“反正，很多事情我答应了，却一直反悔食言……”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许墨忍不住问：“后来呢？”
“后来，小白上了初中，而且还是住校，就更难管教了，基本上一个星期才能见一次，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说到这里，大冰愁云惨淡，“最近听他班主任说，他好像还跟些不良混在一起……嗯？”
许墨看着他错愕的表情，心里更加错愕。
“糟糕，起雾了……”大冰赶紧熄了火，“这是黑冰进化的前兆！”
“进化？”
“先别说了，你离我近点，不然分散就麻烦了。”
许墨皱起眉头：“等等，起雾，现在起雾了？”
大冰眉头更紧：“那么大的雾气，你看不到？”
许墨环顾四周，哪来什么雾气，难道大冰产生了幻觉？
大冰摸向领口，表情蓦地僵硬了——藏在衣领后的徽章不见了。
银质徽章是零的特殊联络器，有通讯仪、摄像头等功能，估计是被金毛偷袭的时候，顺手抢走了。
如果是这样，事情就麻烦了，金毛肯定会散布虚假情报，谎称伶仃岛非常安全。
这意味着，他们将孤立无援。
大冰没敢跟许墨说这事，万一被他知道了，心态不好，可能还会坏事，反正能逃出去就行，只要再不遇见金毛……
但偏偏，上天就喜欢跟人类开玩笑，带着满满的恶意。
哐当一声，下水道的出口又被打开了，一个人影爬了上来，金毛沾了臭水，乱糟糟的，仿佛一堆凌乱的杂草。
第十章 谁是鱼肉（1）
天择派向来不被官方归宿者组织接纳，排斥、敌视是惯有的态度。
大多时，当三大军团提到天择派，都会戏谑地将他们称为演技派。
活在阴沟里的老鼠，只有把自己伪装得像无害的豚鼠，才能暴露在光明下，被其他人接受，这必须要有精湛的演技来支撑。
为了卧底进其他组织，每一个天择派的成员，都是非常优秀的演员。
金毛更是这些优秀演员中的佼佼者，堪称影帝。
连许墨这种破获过不少案子，处处小心谨慎的警察，也被他骗得团团转，上当了才后知后觉。
说白了，金毛根本不在乎天择派的理念，管他什么物竞天择，还是进化论，他关心的只有钱。
大冰对他的实际意义，大概等同于一张二十万的支票。
早在归的危机爆发初期，三大军团就凭借强大的国家背景，建立起得天独厚的提拔人才渠道，网罗了几乎所有的厉害角色。
成名已久的高手，富有潜力的新人……人数和实力的悬殊，原本就处于弱势的天择派很快就被打压得抬不起头。
久了后，游击战，渗透潜入，就成了天择派最擅长，且没得选择的手段，甚至发布暗花，杀一个重要人物，奖励多少钱，视对方的等级而定，范围覆盖十万到百万区间。
用大冰略显得意的话来说就是，老子也是榜上有名的人物。
而且归宿者有异能不假，但毕竟是血肉之躯，也是投机分子眼里，美味可口的利益，为金钱加入天择派的他们，自然成了躲在暗处的猎杀者。
金毛无疑是这些金钱奴隶的一份子，可今天也挺郁闷的。
这附近的区域负责人，确实只有大冰一个，他已经勘察很久了，这点不会错，结果没想到……今天居然多了一个新人，还成了唯一的变数！
回想起来，那小子的应变能力简直快得吓人，自己费了老大劲弄来的药剂……根本没能全部注射。
早知道，应该先把那愣头青宰了，再想办法对付大冰，可那臭小子榜上无名，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白忙活到现在，只捞到个银质徽章，要是大冰他们逃出去了，说不定还会招来零的通缉追杀。
事到如今，原本只想平安求财的金毛，骑虎难下了。
当他从下水道钻出来，看见周围浓密的雾气时，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起雾，是归进化的前兆，这是归宿者们都知道的常识，事情麻烦了，麻烦大了。
C级的归，他还能勉强应付一下，B级的……是要去送死咩？
更懊悔的是，刚才确实通过徽章谎报这地方安全，不需要增援，现在岛上起雾了，信号没法发送出去，等于把自己埋土里了……
我怎么就这么急啊……金毛真的慌了，后背泛起一层凉意。
这下估计出不去了，也没法把这徽章带回去，虽然组织有赏，一个具有通讯功能的徽章可以换二十万元，但是现在命都要搭在这里，有钱也没法花啊。
他捏着偷来的徽章，绝望地站在瑟瑟大风中，仿佛一座呆滞的雕塑。
这时，徽章有声传来：“滋滋滋——”
电流声后，许墨的声音突兀地出现了：“喂喂，听得到吗？”
“……”金毛沉默，然后说：“你是怎么联系到我的？”
许墨的声音断断续续：“都这时候了，你还关心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挺意外，我还以为你的价值观里只有钱呢……”
金毛深吸一口气：“你现在找我，想做什么？”
许墨直接抛出了重磅炸弹：“你想活命么？想活着离开这里么？”
活下去的希望仿佛蹿上天空的烟火，在金毛的脑门里瞬间炸开，“你能有什么办法？”他拼命压抑内心的惊喜，和声音。
“这地方起的雾，对我没有任何作用……你可以回忆一下，在下水道里的经过。”
金毛想了想，确实，这小子不借助光线，好像也能看得很清楚，甚至没妨碍战斗，怎么忽略了这事？
“太……太好了，你帮助我出去，我给你钱！”金毛下意识伸出手，想抓住黑暗中那缕若即若离的希望之光，“你是个新人，一定很缺钱吧，我有钱，我给你钱！”
没想到，回应的就两个字：“呵呵。”
这两个字化成一场冬雪，金毛像被笼罩在绝望的寒风里。
“哥，你要明白，这是乱世，大家追求的东西都不一样，我们现在都只为了活命，没有永远的敌人。”金毛竭力让语气变得卑微，理性，还有可怜兮兮，“二十万，怎么样，这是我最大的诚意了……”
许墨给出的回应很简单。
我要的不是钱，而是别的东西。
当金毛带着茫然的眼神，从下水道爬出来那一刻，许墨就明白了，在场的三个人，只有自己没被浓雾影响……浓雾的确存在，他竟对二十米外的自己视而不见。
这夜视、看穿迷雾的能力来得莫名其妙，唯一的解释，就只有它了……
许墨知道大冰这时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往旁边走了几步，旁若无人地掏出笔记本。
目光投在笔记本上，倒计时马上出现，强行灌入眼帘。
与先前不同的是，此时数字减少的飞快，大概一秒钟减少两次。
而且在数字的下方，还多出了两个此前没出现过的字：
【洞悉】
看来这就是能夜视的原因，按字面意思理解，他的视力可以不受任何环境因素的干扰。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果能利用视力的优势，是不是能做些什么……逆转形势的事情？
这时，没有人看到，许墨的灰色瞳孔正高速旋转，仿佛搅拌浑浊的漩涡，散发的光芒像无数跳跃的水气。
随着漩涡的转动，一个想法逐渐成型，在许墨的脑子里。
许墨回到大冰身边，压低声音：“你还有别的通讯仪吗？”一边说，一边拉着他，悄悄往远处挪。
大冰有些糊涂，但没多问，摸出一个黑色的手机，输入一连串代码，话筒里突然有了声音。
“嘟、嘟、嘟——”
“我能看穿四周的雾。”许墨拿过手机，小声说：“从现在开始，让我来对付他。”
大冰的眼神茫然起来，好奇这新人要如何扭转眼前的局面。
还没摸准情况，许墨已经跟金毛联络上了。
“我要的不是钱，而是别的东西。”许墨说完，又补了一句话。
金毛听到这句话，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这场生死游戏中，开始处于下风。
“我要你手里剩下的注射剂，同时，我还要解药。”
第十一章 谁是鱼肉（2）
命与药相比，哪方更有价值，许墨相信金毛能做出合适的判断。
然而金毛的反应，却让他有些意外：“不，这东西不可能给你！那是我的！”这一句的尾音猛然上扬，态度出乎意料的坚决。
许墨诧异于他的愤怒，心想你最爱的不是钱吗，现在的情况这么危险，连药剂都舍不得出手？
“你要是死在这里，这东西还能属于你？”他想了一下，试着从另外的角度切入，“你没办法活着出去，还有机会花那钱吗？”
“你懂什么！”金毛明知许墨说的是对的，却很执着地不肯让步，“这东西和钱没关系！”
许墨不明白他在坚持什么，但是隐约猜到，那注射剂的价值极其贵重……无法单纯用金钱衡量。
作为一个贪生怕死的亡命之徒，为了钱财专干杀人越货的勾当，却把那玩意儿看的比钱还重要……尤其在面临死亡的威胁时，依然倔强地不肯妥协，那注射剂到底有多宝贵？
短暂的沉默。
谈判到这里，似乎陷入了僵局。
“哈、哈、哈……”
通讯仪那边忽然传来金毛的喘息声，还有细微的声响，像是鞋底在泥地上拖曳。
金毛明显不死心，与其在这里扯皮拖时间，还不如试着自己逃出去。
但是在灰蒙蒙的雾中，失去视野的结果就是漫无方向，仿佛无头苍蝇。
“扑通……”
脚被石头一绊，摔个狗啃屎，跌跌撞撞没跑几步，又“砰”一下，一脑门撞上树干，叶子挑衅似落在他脸上，遮住了赤红。
许墨先前被金毛偷袭，吃了一肚子臭水，还差点吐得虚脱，此时却顾不上窃喜，仔细观察着他。
这家伙现在身心俱疲，应该坚持不了多久，等下再施压几次，他一定会服软。
身体上的劳累，心理上的压力，让金毛没过多久就开始气喘吁吁，步履蹒跚，极度害怕引起的连锁反应，让他失去了行动和思考的能力。
许墨再次联络：“想清楚了吗？”
身体上的劳累，心理上的压力，让金毛没过多久就开始气喘吁吁，步履蹒跚。
他的体力并没有这么不堪，极度害怕引起的连锁反应，让他失去了行动和思考的能力。
许墨再次联络：“想清楚了吗？”
金毛四处张望，眼眉间的情绪已经从不忿，变成了无奈。
“行，行……我投降！”多少有些不服，但他没别的选择，“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没骗我？”
“我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指引你离开这里，至于你相不相信我，自己判断吧……”许墨才不在乎他怎么想，“还有，如果你再想耍之前的小手段，就只能自己在迷雾里慢慢爬了。”
金毛忽然感到一阵凉意，打了个寒颤，随后意识到这不是错觉。
雪花从雾里涌了出来，织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茧，把他整个人缠绕包裹。
他似乎变成一只小小的蛾，惊恐地飞翔在茧里。
许墨不再说话了，通讯仪的那边，隐约传来了大冰的声音。
“雾、冰，现在都齐了，黑冰应该就在附近……”
“接下来，怎么办？”
“有解药就好了，我用不出能力，跟普通人没区别。”
金毛听着他们的对话，像被捏住了嗓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股热流蹿过小腹，呼出的气凝成白雾。
黑冰，真的来了。
冷风呼啸而过，身旁荒凉的岛屿发出那种狼嚎似的呻吟声。
许墨站在山坡上，看到了远方的一个影子，红色的。
雾蒙蒙的天气，天和地都是灰的，只有一百多米外，那个红色的身影，一剪寒梅，傲立雪中，是所有人避而不及的梦魇。
黑冰换了身红衣，压迫力更胜以往，轻轻捂着肚子，慢慢悠悠向这边走来。
许墨沉默一会，说：“归进化后，外表会变吗？”
大冰回答：“绝大多数会。”
最坏的情况确实发生了，经过进化后，现在的黑冰带来的恐怖感，比先前要强烈太多。
裙摆下残余的白色布料，则提醒着一件可怕的事情，其实它还没有完全进化结束。
这一瞬间，许墨从暂时胜利的喜悦和骄傲中剥离出来，意识到了一个异常残酷、现实的问题。
金毛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敌人，最多算是一个小插曲。
真正的敌人，是黑冰！
“你听到了吗？它来了。”这一次，许墨在通讯仪里的的声音，有些发抖，没控制住。
金毛品尝到了他的慌张，不由更加慌张：“那你快救我，快救我啊！”
然后，许墨又不说话了。
“喂，喂！该死的！”金毛举起徽章，就要丢在地上，想了想还是算了，收起徽章，选择继续在沉默和绝望中前行。
朝四周望去，他找不到任何可以通往生路的出口，恐惧好像无形的墙壁，一波一波地往窄挤压，喘不过气。
雪花漫天飞舞，仿佛祭奠的白色纸钱，温度越来越低，骨头缝里都是刺骨的冰渣。
“啪……啪……啪……”
黏糊又缓慢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距离飘忽不定，一会儿左边，一会儿右边。
这绝对不可能是许墨发出来的声音，所以只能是……
金毛感觉股间的热流快要抑制不住地喷出，天旋地转感悄然袭来，力气被快速抽离，满心情绪只剩下绝望和死念。
这种了无生机，毫无希望的痛苦，不就是被归袭击的感觉吗？可是我明明还没有被攻击到啊！
他以为自己还在跑，但是许墨能看到，他正抱着一棵树，痛哭流涕。
“没有希望，只想求死的感觉，是不是很熟悉？”
“哥，您别说了，倒是快救我啊……”金毛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把徽章贴在嘴唇上：“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行不行……钱，还是注射剂，你说就是了……”
“那你现在往九点钟方向，一直走，我让你停才停。”
金毛调动着一切可调动的肌肉，踉踉跄跄往前狂奔，摔在地上马上爬起，手脚并用。
还真有效果，没跑多久，温度渐渐升上去了。
金毛心里狂喜，许墨说：“再往前十米，有一棵树，你把注射剂和解药放哪，一样一样放，然后离开。”说完像是不放心，又补充：“动作慢一点，我要看的很清楚。”
刚脱离危险，金毛又恢复了狡诈的本性：“我把东西给你，万一不管我了，怎么办？”
许墨笑了声：“行，既然不信我，你就原地站着，等她追上来吧。”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金毛马上焉了，谁让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把两样东西放在树下后，金毛继续往前走。
大概一分钟后，许墨出现在了树下，捡起用了一半的注射剂。
针筒里的液体是银白色的，没水银那么厚实，更像是缩小了无数倍的银河。
时间太紧，他没心思多看，转身走了过去，把注射剂递给了大冰。
大冰先没接，而是面带赞许地看着他：“你很不错，一个新人，竟然能把乌鸦的人耍得团团转，潜力让我吃惊。”顿了顿，又有些惋惜：“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把那家伙弄死。”
许墨说：“我是警察，怎么可以无缘无故弄死别人？”
“那是正常人的世界。”大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你想一想，现在的你，还是正常人么？你现在所处的世界，还是一个正常的世界么？”
第十二章 血，为谁流
匆忙的脚步声在雾里显得特别空洞，似乎被看不见的力量拉到了幽深的远方，模糊中透着慌乱和恐惧。
冷风迎面吹拂，金毛却满头大汗，默念着许墨指定的方位，在雾霾里全速前行。
四面八方涌来的灰气，像万吨水泥倾倒，挤压着他的理智，还有情绪。
也不知是眼尖还是错觉，雾里似乎总有几道黑影，轻飘飘晃了过去，未知的危险好像随时可能出现，把他扯进雾中。
金毛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快要疯了，如果再不逃出去的话。
忽然，仿佛拨开云雾见月明，眼前豁然开朗，伶仃岛的景色又清晰地浮现在视野里。
“哈哈哈哈哈哈……”
金毛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用力呼吸着逐渐温热的空气，把头埋在草地里，眼泪和鼻涕一齐涌了出来。
危险，总算是远离了，迷雾区就在身后，那是与世隔绝的恐怖地域，除了寒冷，只有死亡。
太难了，如果有的选，他宁愿去对付十个归宿者，也不想再回去感受黑冰带来的压迫。
直到现在，他的手还在抖，停不下来，哪怕用力握拳也没用。
“你们就死在里面吧！”
脸上的惊吓还没消去，肌肉就急不可待地扯出怨毒的冷笑：“要是没死，我就蹲在这里，要是出来，就杀了你们！”
金毛盯着眼前的浓雾，念念有词：“这仇，必须要报，等你们死在里面，我就进去捡尸，如果侥幸没死，我就偷袭，横竖要弄死你们！”
他露出一口黄牙，构思着接下来要执行的邪恶计划，笑容要多狰狞有多狰狞，仿佛已经吃定了大冰他们。
然而狂喜之下，他忘记了一件事情。
脱离了迷雾区域不假，但是他还没有离开伶仃岛。
月光下，树木的倒影仿佛无数奇形怪状的野兽，然后这些野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伸，扭曲。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发现不对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已经大变样了，好像到了另一个地方。
金毛愣那里，好像一声雷在心头炸开。
他茫然四顾，清气变浊，一切都成了不规则的形状。
“啊——！”
惨叫一声后，他跌跌撞撞离开，仓皇的身影消融在夜色里。
此时，仍然身处迷雾中的许墨和大冰，没听到这声嚎叫，恐惧还没有蔓延过来。
注射了解药后，大冰明显好转，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火差不多熄灭了，零星的火苗像是求生的希望，在焦黑的碳中挣扎，气若游丝。
“等你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先离开。”许墨用树枝拨弄着火堆，“叫上支援，我们再来。”
大冰的回答却让他有些意外：“来不及了，如果离开再叫支援，事件等级可能就不是B，也许会升到B+，甚至是A……”顿了顿，语气变得感慨，“这也是归的恐怖地方之一，要是放任不管，它就会一直升级。”
“就靠我们两个人？”许墨吃惊地看着他，“现在的形势这么恶劣，还想正面迎战？你……”
“老实说，就算叫了支援，应该也没有其他人手了。”大冰轻轻摇了摇头，“金毛应该已经谎称这地方是安全的，那么我的同伴肯定会去其他的地方战斗。”
“这怎么行，连我们警察都要等支援到了，才开始办案！”
许墨说到这里，没忍住，把话挑明了，“我是警察，不是什么贪生怕死的人，但事情的正确做法，应该是先保全自己，再保护他人啊！你有没有想过，这样贸然行动，万一出点意外，你弟弟怎么办？”
大冰楞了一下，丢出一句话：“归宿者的血，为平凡弱小的人而流。”
这句话，让许墨呆住了。
“道理很简单，我们现在往后退一步，黑冰就会往前走一步，不会过太久，伶仃岛就将彻底沦陷。”
细品，确实有道理，而且残酷，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压在胸口，喘不了气。
看着许墨哑口无言的样子，大冰继续说：“讲个故事吧，大概五年前的时候，我跟你一样，是个菜鸟，刚刚踏入归宿者的世界，新奇又忐忑。”
“幸运的是，我当时才从学院出来，就加入了零的七组，很多人羡慕，你不知道。”
那一年的七组，是整个零组织的王牌小组，整体实力很强，而且全面，带队的人叫老枪，是个随时随地把烟别在耳朵上的粗汉子，时常把“团结就是力量”这话挂在嘴边。
就是这么一个小组，创造了零的一个神话，五年来执行过大大小小一系列任务，竟然一个人都没死，零牺牲。
“真的，连一个同伴都没牺牲过，这就是七组。”大冰自豪无比地竖着食指，比了个一，“当然了，那时候，归的危机也没现在这么严重。”
许墨没吭声，果然，说完大冰不笑了，收起食指，“可惜，我进组不久后，发生了一场，A级事件。”
他盯着许墨：“听说过清水河大爆炸吗？”
许墨点点头，明白他说的就是几年前的那场人为灾难，大深市的清水河大爆炸。
那时候，他还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事故，人祸，但是现在看来，竟然是归导致的灾害。
大冰搓搓手指，好像想点一根烟，终究忍住了，感叹：“我也是个灾星，刚进去不到半年，就发生了A级事故。”
“当时老枪带我们所有人去支援，那个A级的归，代号【异火】……最后居然进化成了双生形态，那里可是市区啊。”
他此时的神态，像是经历风吹雨打的老松，说不出的沧桑和难过。
异火事件，是近几年来，归造成的最大灾难，那是两个火元素形态的怪物，浑身散发高温，恰好又在液燃气厂附近，要是它们过去了，整个大深市都要被付之一炬。
“那两个东西，就像……怎么说，网游里的火元素知道吧？”大冰比划了几下，“当时的计划是这样的，老枪带着组里的几个精英弟兄，先围剿一只，剩下的人——包括我，缠住另一只，逐个击破。”
许墨问：“后来呢？”
“一开始，局面还挺顺利，没多久老枪他们就干掉了一只。”大冰皱了皱眉，惋惜说：“可没想到，另一只突然哀嚎起了，才几秒钟的功夫，就召唤出一堆小的火元素，把我们下巴都惊掉了。”
“按理说，归的第一个特性就是不可沟通，所以它们没有感情，但问题是，活着的那只火元素，确确实实在哀嚎，还喊来了一堆小火怪，就像是在为被围剿死的同伴报仇一样……”
沉默一下，他继续说：“其实，以当时的情况看，只要老枪想走，七组所有人都不会有事，但是老枪没退。”
许墨瞪大了眼，猜到了接下来发生的故事，怔怔说不出话。
“准确来说是，当时除了我，没有任何人在进退这件事上，有过疑虑。”
大冰的表情很平静，内心却如洪水决堤。
“我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起码有三四十只火怪围了过来……没一会儿，我就用不出异能了，身体到达极限，当炙热的火焰横扫过来的时候，我就跟个傻子一样，呆呆站着，连呼吸都忘了……”
“然后……老枪就扑过来了。”
“然后就没了……”
风吹来，烧焦的木炭在地上骨碌碌滚过，留下一条黑线。
大冰的眼眸藏在墨镜后头，两行液体淌了下来。
愧疚就像坚韧的蛛丝，死死勒住他的心，勒得心脏爆裂，血肉迸溅。
许墨如鲠在喉，情绪抽干了语言的力量，只能木然点头。
平静了一会儿，大冰揩了揩眼角：“那天，整整五年没有牺牲过一名成员的王牌七组，就只有三个人走出来。”
“我当时不知道老枪为什么要救我，我只记得，他在咽气之前，跟我说了一句话——归宿者的血，为平凡弱小的人而流。”
“说实话，我哪能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这句话就这么印在脑子里，再也忘不掉了。”
许墨也没能理解，只是大概抓住一点虚无缥缈的尾巴。
大冰说：“再后来，我接触到了更多组织，更多的人，才渐渐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许墨问：“什么意思？”
“我们归宿者相比于普通人，数量稀少，且存在意义重大，然而异能使用是有限制的。”大冰认真说，“普通人面对归时不堪一击，可给归宿者资源支持的，是他们，工业制造，是他们，组织架构，是他们，就连平时使用的通讯器材、幕后对于归的数据分析，靠的都是他们。”
“如果说归宿者是鱼，普通人就是水，没有普通人作为基础，所有归宿者的组织，马上就会崩塌。”
“这就是为什么，当普通人遇到危险，需要我们挺身而出的时候，一步都不能退！”
许墨的心里仿佛烧开了一锅水，五味杂陈汇在一起，最后化作一股炙热的液体。
忽然，起风了，大冰看了看四周，说：“雾散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环境彻底变了。
四周的景色变化、扭动，似乎突然活了过来，空气中隐约散发出淡淡的血腥气。
原本漆黑的夜空，这时蒙上了一层诡异的暗红，有种末日劫尘之感。
高空上的云层被神秘力量撕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缝隙中透射出血一样的光芒。
大冰站起来，拍拍灰尘，最后回头对许墨说了一句：“所以，归宿者的血，为平凡弱小的人而流。”
第十三章 口不择言
大深市在地图上并不孤单，珠江城就坐落在旁，彼此接壤，如同一体双生。
夜晚，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包围了这座城市，川流不息的街上，充斥着热闹的喧嚣。
华南的经济特别发达，夜生活是深入人心的标志，每栋建筑用最炽热的灯光，极力展现堂皇的华美。
从高空中俯瞰，这些建筑仿佛闪耀的星辰，组成了一副壮阔的星图。
然而，在这繁华的巨大城市中，同样存在着不合群的暗面，格格不入。
位于政府大楼旁边，有一栋建筑，没有耀眼的霓光，没有绚丽的彩灯，有的只是古朴，低调。
在各种现代风格的建筑群旁，这栋大楼的复古风，显得别有情调。
大楼门口没有招牌，只有一个穿着西装，带着墨镜的人坐在门前，就着清冷的月光，品读手里的报纸。
没人知道，这栋建筑，就是零的华南总部。
甚至连珠江城市长，对这也不知情。
外面看去，大楼实在是平平无奇，不会有人想到，一墙之隔的大楼内，却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危险世界。
人们只看得到眼前的和平之花，根本不会注意被埋在美丽花朵的泥土下，浇灌鲜血的战争与牺牲。
当然，关于归的事件，现在还是严格保密的，毕竟连市长都不知道，百姓仍被蒙在鼓里。
归宿者组织内部很清楚，一旦归事件泄漏出去，社会立即会陷入巨大的动荡。
用大冰的话来说，如果被人知道了，老头子、老太太们怕是要挤破超市，抢光粮食，还不得踩死个几万人呐？
归事件不能泄漏，那些远超时代的秘密黑科技，更不能被公开。
这些科技就包括零的银质徽章，除了配备通讯、摄像的功能，每个归宿者的实时情况，身体机能，也能通过徽章，光速反馈过来，投放在大厅里的超大屏幕上。
现在是晚上11点，大厅里还是坐满了人，穿着统一的墨绿色军装，对着面前的工作电脑，噼里啪啦地敲打键盘。
电脑屏幕的光芒反射到每个人的脸上，泛着幽蓝的白光，气氛格外凝重、肃杀。
大厅被特殊改建过，占地两百多平方米，天花板更是将近十米来高，周围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墙壁，而是弧形的巨大光屏，播放着华国各地的实况场景。
具体说，就是实时记录国内各地正在发生的归事件，是否已经被解决，如果没有，处理进度如何，同步跟进，一目了然。
“嘀嘀嘀嘀——”
这时，代表着大深市的屏幕，开始闪烁像血一样的红光，然后预示事故的警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响起。
一名年轻的女接线员站起来，声音竭力镇定，却压不住惊慌：“【沙暴】江大冰……失联了，很可能已经牺牲！”
屏幕上，调出了大冰详细的实时数据，照片已经变成了灰色，生命体征具象为数据，那血条一样的红色进度条，此刻已经消失，降到了0。
“心率，0……”
“脉搏，0……”
“血压，0……”
“所有的数据，全部为0……”
“他，牺牲了……”
女接线员盯着屏幕，不停汇报大冰的情况，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隐约带上了哭腔。
大厅里一片沉默，虽然归宿者牺牲的事情时有发生，但眼睁睁看着战友离去，理所当然感到悲痛伤感。
这个时间，他们的视线全都集中在屏幕上，没注意到有个身影从大门走了进来。
女接线员稳了一下情绪，坐回座位上，正准备往总部汇报，一个冷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沙暴上一次联络，是什么时候？”
声音一响，大厅突然更安静了，寂静如死。
本来看着屏幕的，统统把脖子扭回去，老老实实望向自己的电脑，腰板挺得笔直，工作态度比以往所有的时候都要认真。
这种感觉就像……在一间动物园里，野兽们各玩各的，不亦乐乎，然而随着一声虎啸，大家马上都老实了，蹲在草里，瑟瑟发抖。
算是尊敬，也有畏惧的成分在里面，而且占比很大。
“报……报告李上尉！”女接线员惊慌之下，差点把水杯打翻了，赶紧调出录音，“大概在……一个小时之前，他说，伶仃岛的C级事件，已经平安解决。”
被称为李上尉的男人，穿着笔挺的军装，腰杆比这更直，厚厚的镜片反射没有感情的光芒，“录音。”
“啊……？”女接线员的脸红扑扑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啪。”
李上尉懒得废话，一巴掌拍开她的手，然后很霸道、很强横地……操纵起她的电脑来。
女接线员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眼眶红红的，委屈得快哭出来。
可没人敢同情她，虽然小姑娘长得还挺漂亮，但是李上尉想做什么，他们哪敢多说一个字。
录音一遍又一遍地播放，大冰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厅里响起。
“报告指挥部，伶仃岛的C级事件已经安全解决，请下达下一步的指令。”
“报告指挥部，伶仃岛的C级事件已经安全解决，请下达下一步的指令。”
“报告指挥部，伶仃岛的C级事件已经安全解决，请下达下一步的指令。”
“……”
沉默了会，李上尉作出判断：“沙暴，遇到天择派的人了。”
“咯吱——”
椅子挪动，两个身高一米九，肌肉几乎从军装里爆出来的男人，站了起来，向李上尉敬了一礼。
如果大冰真的出事了，身为曾经七组同伴、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他们，决不会坐视不理。
李上尉瞥了他们一眼，“你们不用争了，一起去吧。”
那两人的眼里透出一丝惊讶。
只是C级事件而已，需要这么多人出手吗？
“现在没有其他的人手，如果有的话，这事件会需要动用更多的人。”李上尉这句话，让众人感到震惊，难道事态已经这么严重了？
仿佛猜到其他人的疑惑，李上尉语速飞快，解释说：“你们算算事件被发现的时间，已经整整七十二小时了，还不包括没被发现的潜伏期，很大可能，【黑冰】已经不是C级事件了。”
说完，他把目光放回电脑上：“你们再听听这个录音，‘报告指挥部？请下达下一步的指令’？沙暴是这么说话的吗？”
调开大冰以前的录音，那是一种，截然不同的语气。
“活都整完了啊，草，干的老子一身脏！”
“来一个干一个，来一双撸一双啊！”
完全不一样，果然出事了……
李上尉冷冷地盯着女接线员：“你的作用，就是在这念数据吗？”
女接线员几乎快哭了，但还是回了一句：“他们……声音是一样的啊……”
“废话！变声器你都不懂？”李上尉的语句像是尖利的刀子，毫不留情，一刀刀捅在她心上，鲜血淋漓，“我们的敌人是谁，你不懂吗？和你这种蠢人说话，简直浪费时间，你不懂吗？”
发飙了，又发飙了……全场顿时安静如鸡，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骂完，李上尉板着脸，最后丢下一句：“你们快点出发，可能来不及了。”然后走了出去。
女接线员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眼泪哭花了妆，可怜，弱小又无助。
心疼啊，妹子被骂得狗血淋头，太让人心疼了，那两个七组队员也不例外，忍不住议论：
“得，李择言又骂哭一个，这么水灵的妹子，真太狠了……”
“那可是史上最强大脑，李择言啊……别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在他身上……呵，我看根本不可能发生。”
第十四章 绝望的包围
弥漫在伶仃岛上的浓雾，终于散去了，恐惧却越来越凝实，仿佛沉垂天际的黑云。
事实上，真正的灾难，现在才刚刚开始。
岛上的景色完全异变，已经面目全非。
树木被无形力量扭曲成怪物的形状，石头覆上腥臭的黑泥，遍地布满泥沼，形成一个个黑色的泥坑，深不见底。
“嗒……嗒……嗒……”
白衣……现在是红衣女人，缓缓走在泥沼上，留下一个个黑色的脚印，霉菌滋生。
没多久，它来到岛的中间区域，然后不动了，弯腰捧着小腹，黑发垂落，遮住了面容。
从长发的缝隙中，能看见它脸上的皮肤不再像先前那样腐烂，变得如鸡蛋白般光滑。
温度，降低了，风中开始飘雪，落在它身上，然后凝固，逐渐变得厚实……最后，巨大的冰块把它包围，封在里面，如同一口冰棺。
它保持着捧腹的姿势，一动不动。
大量黑色的霉菌，从它的脚下往四周铺开，无限延伸，织成一张巨大的地毯，不一会儿，整个岛的中间区域，沉浸在大片黑色泥沼中。
“咕嘟咕嘟咕嘟……”
无数气泡飘上来，在沼面沸腾，然后拉扯出一个个诡异的人形。
数不清究竟多少怪物，或许不止一百，这些黑冰控制的傀儡，各自拥有一张清晰的人脸。
每一张脸，代表了一条人命，曾经鲜活。
有慕名而来的游客，有半夜试胆的闲人，有离家出走的学生，有畏罪潜逃的罪犯……
不管他们生前是什么身份，穷富贵贱，良善凶恶，此刻都只是一个象征——黑冰杀人后，收集的胜利品。
这么多条血淋淋的生命，给予了黑冰充足的养分，让它在这重要的时刻，彻底进化了。
怪物们像游荡在地狱里的孤魂野鬼，漫无目的地散落在四周，空洞的瞳孔里充满黑色的死气。
“嗖！”
风声突如其来，一只拥有稚嫩面孔的黑泥傀儡，“轰”一声倒地，身首分离。
许墨从暗中走出来，食指化成弯刀上，刀锋上沾着少许霉菌。
没有先前的兴奋和激动，因为经过几次战斗的他，开始适应这个残酷的世界。
“嗯，上手很快，很不错。”大冰的声音从身边传来，“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异能不能滥用，你没有经过学院的训练，很容易过度使用。”
他先前说过这个问题，许墨当然还记得，只是不太理解：“为什么不能滥用，如果滥用，会有什么后果？”
黄沙随风而来，裹住一只怪物，碾成了黑色的秽水，散发阵阵恶臭。
大冰指着那滩黑水，平静说：“会变成那样。”
许墨忽然觉得，大冰这一本正经的样子，是装出来，故意恶心自己的。
两人闹得动静很大，怪物们蜂拥而来，就像发现了食物的蚂蚁群，在泥泞里踏出一个个凌乱的脚印。
“来啊！”大冰一声怒吼，很凶。
沙尘暴从四周涌来，缠住了它们的双脚，行动顿时缓慢，而这，就是许墨的好机会。
奔跑，瞄准，抬手，挥砍，然后重复，很多遍。
“嗖！”
“嗖！”
“嗖！”
空中有风声炸响，也有刀砍入肉的声音，连绵不断，然后就是“噗通”、“噗通”……
尸体倒下，化入泥里。
这一刻，许墨感觉时间变慢了，原本还算剧烈的心跳声，似乎忽然消失。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冷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照这些鬼东西的脖子砍，就行了。
可能是摸清了怪物的实力，让他卸下了压力，轻装上阵。
第一次见到这些怪物，他的情绪是惊恐、茫然的，再到现在，已经变成了镇定，淡然。
因为他认定了一件事情，自己大概，还是挺厉害的。
很简单的道理，如果自信心强大，实力也会相应提升。
何况，如果连这些怪物都打不过，那该怎么面对进化了的黑冰？
头没落地，散成了黑色霉菌，肉身入泥，融化成腐臭的水。
一百多只肉身强度堪比铁血战士的傀儡，在大冰和许墨的第一次联手下，全军覆没。
两人虽然初次并肩作战，但是彼此默契十足，很多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然而，此时内心波涛最凶猛的人，是大冰。
不是战胜后的喜悦、激动，而是震惊、震撼。
这些傀儡确实不是黑冰本体，没那么强，不过数量太多，也算难缠，就算配合的对象是七组老队员，也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它们全部消灭。
这新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出手全是秒杀，跟切豆腐一样？
震惊过后，就是担心，还有一丝丝不高兴。
才说了异能不能滥用，他怎么就不听？
“你有没有感觉不舒服？”担心，所以问了一句：“比如，头痛？”
许墨老实说：“不会。”
“觉得哪里累吗？”
“还好，不累。”
“逗呢，实话实说，别硬撑。”
“大哥，我真的没逞强！”
大冰顿时不吭声了。
简直就是奇才……怪胎，杀了这么多怪物，别说头痛，累都没累……
进攻型能力就这么为所欲为吗，还有天理吗？
只是，还没来得及羡慕多久，异变再次发生了。
那些渗进泥沼里的黑水，在安静了几十秒后，又开始发酵。
百来只霉菌傀儡，重新凝聚成形，身体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污秽。
然而这一次，有所不同，那些傀儡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人脸，空的。
“这样杀，要杀到什么时候？”许墨觉得，是不是努力错了方向，要是这些怪物杀之不尽，那就是浪费时间。
“确实。”大冰指着远方，耸立着的巨大冰块，“得宰了黑冰的本体，这些鬼东西才会消失。”
话刚说完，眼前就发生了诡异的一幕。
黑冰头部位置的冰块，突然冒出无数裂纹，然后……“喀嚓”一声，碎了，散落在地，露出了脑袋。
大冰当场就愣住了。
“啊——！！！”
黑冰尖着嗓子，嚎叫起来，原本背对着他们的脑袋，硬生生拧了个180度，直视了过来……
那眼眸里，漆黑如墨，没有眼白，显得狰狞又恐怖。
“草！”大冰的心猛地一跳，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地面上的黑色霉菌，再次往外蔓延、扩散，刚才只是伶仃岛的中间区域，现在已经覆盖到了边缘。
一个个黑泥傀儡从泥沼里出现，数量上千，密密麻麻，把大冰和许墨围在了中间，水泄不通！
人生第一次，许墨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心如死灰——当下绝望，日后没有希望。
第十五章 沙暴进化
火，延绵一片海，剧烈燃烧，四周的景色被热浪扭曲，像是一场梦。
在火海的深处，蹲着一个浑身浴火的怪物，它张开嘴，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
刹那间，成百上千只火元素，从火海里现身，温度又高了几分。
目之所及，全被火焰笼罩，黑烟滚滚，遮挡了所有逃生的退路。
深似大海的绝望感，劈头盖脑般袭来，眼前尽是黑暗，那是死亡的阴影。
在黑影的笼罩下，炽热的火焰忽然消失，片片飞舞的雪花，提醒着大冰，现在没有时间回忆往昔。
只是，太像了……他现在与许墨面对的绝境，仿佛就是清水河大爆炸的重现。
陡然，他什么都听不到了，尽管上千只黑泥怪物，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纷杂的脚步声似乎被堵在了耳朵外，传不进去。
也许是因为，他的注意力只放在了许墨身上，对老枪的临终遗言，理解又深刻了一层。
不断吸纳的优质新人，是日后对抗归的重要力量，保护他们的安全，是资深归宿者不容推辞的责任。
如果有必要，他甚至可以自我牺牲，趁自己还没顾虑太多，还来不及因为小白，而犹豫。
然而这一刻，许墨深陷呆滞之中，根本猜不到大冰的心思。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黑泥傀儡，他的情绪不是恐惧，而是茫然、绝望。
甚至有一瞬间，他想，就这么缴械投降，算了。
面对一百多个敌人，他可以尝试战斗，内心依然渴望胜利，渴望活着离开。
但现在的敌人数量上千，肩上的压力，心里的恐惧，增加的何止十倍？
许墨感觉，自己就像大海里的一叶扁舟，随浪逐流，但凡一个浪头打来，船就要翻，人就落海。
这种茫然不知所措，衍生出的渺小感，几乎摧毁了他的信心，被巨浪碾压揉碎。
动不了，身体动不了……
可恶，动啊，动啊……
为什么，还是动不了，不听使唤？
许墨就这么木然站着，看不见冲来的怪物，听不见大冰的警示，五感藏入了恐惧里，不愿出来。
直到胳膊上挨了一下，撕裂的剧痛猛然袭来，鲜血在眼前狂飙，周围的一切才突然鲜活起来，如同黑白画涂上了颜色，声音似被遥控器调大，重新传入了耳里。
“你后面！”
风从身后掠来，许墨下意识转身，让开，黑泥怪的爪子擦着他的背脊而过，挥了个空。
没怎么受伤，不过衣服破了，擦伤的表皮渗出些血，火辣辣刺痛。
一股凉意从背脊往上顺延，马上化成炙热的愤怒，最后燃成了火，从许墨的眼眸里迸出！
绝望的人，有时候只需要那么一点点火苗，就能点燃身体沉睡的勇敢坚毅。
“嚓、嚓——”
最靠近许墨的两只黑泥怪，带着无头的身体，应声倒地。
“你怎么样？”大冰背靠他，语气听着像是松了口气。
“还好，一点皮外伤。”许墨盯着锋利的弯刀，声音有些沙哑，“一起杀出去？”
“这么多，怎么杀？你听我指挥，不要轻举妄……”
这句话戛然而止，因为数十只黑泥怪已经飞了起来，掀起的风扑到了脸上！
在它们身后，是数百、上千只怪物，如巨浪，似狂潮，望不到尽头。
在这般规模的围杀下，想逃出生天，除非奇迹降临。
“拼了！”
大冰咬了咬牙，忽然转过身，抱住了许墨！
“怎么，你……”
话没说完，沙子随风而来，瞬间凝成一个厚厚的茧，把两人包在了里面。
“咚咚咚咚咚——”
震耳欲聋的敲打声，仿佛密集的暴雨，在这一瞬间，不知有多少记拳头落在了沙茧上。
大冰闷哼一声，差点喷出一口血。
“捂住耳朵！”
他的时间，只来得及说这四个字，幸好许墨反应神速，闪电般抬手，堵住了耳朵。
“轰轰轰——！！！”
强劲的气浪从背后冲来，许墨身不由己，脑袋被后方巨力一推，猛然前冲，恰好大冰也有同样的遭遇，两人的额头“咚”地撞在了一起！
草！真特么痛！
你这脑袋是什么做的，铁吗？
许墨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脑门痛得炸裂，耳边充斥着剧烈的嗡鸣声，分不清是被撞的，还是听到了沙茧爆炸的巨响。
大冰松开他，捂着脑袋，忍不住骂：“草，你这脑袋是什么做的，铁吗？”
许墨：“……”
骂完后，看向四周，混着黄沙的黑泥，以两人脚下位置为圆心，往外扩散，足有几十米。
数不清的黑泥怪倒在地上，身体逐渐消融，缓缓渗入地下。
这场爆炸不算特别猛烈，波及范围有限，但好就好在，那些黑泥怪冲得太猛，全聚在一起，吃了个满雷。
一场几乎必死的巨大危机，竟然就这么被大冰化解了。
许墨在感激、佩服之余，开始重新审视大冰的实力，心想资深归宿者……都这么猛吗？
“打起精神！”大冰拍拍许墨的肩膀，“战斗还没完呢。”
他眼白泛红，喘气很厉害，身上的衣服破了，头发也很凌乱。
刚刚那场爆炸，让他开始感到太阳穴绞痛……油箱里还有油，不过得省着用了。
许墨没有问为什么还没完，因为接下来的场景，回答了他还没提出的疑问。
“咕嘟咕嘟……”
黑水渗入地下，在地面上显出一道道实线，如同河流交错汇聚，成了广阔的大海。
那片大海，是深不见底的巨大泥沼，无数气泡沸腾似翻滚。
然后，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泥沼中，慢慢升起。
开始只有一米，接着两米，到了这，竟然还没结束，继续升高……最后，停下了。
一个三米来高的黑泥巨怪，从泥沼里走了出来，体型极度壮实，就像一个放大了好几倍的矮人。
“很会玩啊。”大冰抬头，视线几乎被巨怪挤满，“那我陪它玩玩吧。”
说着，突然转过头，对许墨说：“你知道不，归有代号，其实……归宿者也有。”
这话说得有点装逼，许墨只能顺着他的话头，接一句：“那么，你的代号是什么？”
“沙暴。”大冰骄傲地笑了笑，又说：“你以后要成名了，可以整个什么血刀，鬼刀的，不过现在的你，看起来还不够壮，所以只能叫指甲刀。”
“……我谢谢您了。”
“不开玩笑了。”大冰忽然认真起来，“你小子运气不错，能看见这场面的普通人，外人，可是一只手都能数完。”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他的身上，出现了一道光，初始黯淡，几秒后大放光明，璀璨夺目！
随后，这道光明被缭绕的雾气掩盖，仅从缝里透出几缕光丝。
这不是真正的雾气，而是数百万颗细沙，飞舞环绕。
沙雾如水波漾开，仿佛一圈圈涟漪，疾速扩散，大冰消失在其中，完全看不见了。
异变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个呼吸过后，光芒渐渐消失。
一个高大、怪异的身影，从沙雾里走了出来。
“……”
许墨盯着那个身影，震惊夺走了他所有的言语能力。
第十六章 野火燎原
刚成归宿者时，看着自己变异的食指，许墨担心过，自己是否再也不能融进正常生活。
现在担忧又加重了几分，因为大冰此时的模样，简直就是个畸变怪物，人类的特征几乎消失了一大半。
一层黄色的岩石，仿佛突起的巨型铠甲，覆满大冰的左边身体，像是无数突起的肌肉结块。
许墨知道，那其实不是岩石，而是沙子聚集的密度太大，凝结成了石块。
大冰的左脸被沙子覆盖，变得臃肿怪异，色差鲜明，眼眸竖起一线，嵌在黑色的眼白里，如同嗜血的野兽。
他整条左臂膨胀了好几倍，五指锋利，粗壮的胳膊里似乎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怪物……
我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
许墨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他现在其实……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没吓到吧，这就是我的第二形态，在这个形态下，我运用沙子的能力，包括进攻、防御等各方面，会增强很多。”
大冰用右眼看着他，咧嘴一笑，左边的牙齿锋利如野兽，“今天让你开开眼界。”
说完，他转身，迎向黑泥巨怪，高大的背影还挺潇洒，很像影视里那些勇敢的屠龙勇士。
穿了一层沙盔，他的身高已经超过了两米，不过跟怪物一对比，依然显得娇小，似乎随时要被一口吞噬。
从体型看，这是一场实力差距悬殊的战斗。
但是大冰的脸上，由始至终，都没浮现过一丝害怕。
“死！”
一声怒吼，大冰先声夺人，迎着巨怪，冲了上去，酝酿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
巨大的手臂横扫过来，绞碎了风声，沉闷的呼啸等同冲锋的号角。
“砰！”
黑泥飞溅，巨怪的左胸被击穿了一个大洞，身子往后仰去，差点被一拳掀翻。
“呜哇——！”
它发出含混的咆哮，不知是呼痛还是宣泄愤怒。
好强，真的好强……
这力量，跟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许墨目瞪口呆，却没想到，这凌厉的一拳，只是刚开始的热身而已。
“呼呼呼呼——”
大冰举起水缸般大的拳头，对准黑泥巨怪的身体，攻势如狂风骤雨，空气中噼里啪啦，迸发一连串炸响！
黑泥巨怪想躲，但是面对这样的拳头，根本没法躲开，一瞬间不知吃了多少记重拳，黑泥如雨落下！
那只拳头乱挥乱砸，看起来毫无章法，但是每出一拳，大冰身上都会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比刚才闪耀十倍。
“噗噗噗……”
黑泥巨怪连连后退，两条手臂没了。
“砰！”
再一拳。
肚子被洞穿，黑水从腹腔里流出来，换个颜色的话，大概会很血腥。
这庞然大物其实不弱，可是它面对的是，是竭力全力的大冰。
他用行动给许墨重新诠释了，什么叫不堪一击，什么叫碾压之势。
战斗的形势是对的，预估的结局却反了过来。
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全面压制，不给任何机会。
这一幕，强烈冲击着许墨的视觉，还有神经，甚至心灵。
寒风里的雪花很冷，身体却如沸腾般炽热，汗水从额头渗出，沿着脸颊落在地上，似乎冒出白烟。
那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大抵是热血，或者是渴望，一次又一次，冲击着心脏和大脑。
这感觉就像，夜空中的启明星，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狠狠砸在脑袋上。
确定了，这就是我的目标，这就是我将来，要追寻的目标！
许墨的眼睛里，脑子里，心脏里，全是大冰此刻的身影，强悍，无畏，坚定！
我要变强。
我要变得和你一样强。
我要变得比你还要强！
“轰！”
黑泥巨怪倒地，残缺不全的身体迅速消融，化成黑水。
“咕嘟咕嘟……”
地上的黑水如潺潺涓流，四面八方聚集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重新崛起，焕然一新。
然而不同的是，黑泥巨怪的身高比先前还要膨胀，大概超过了四米。
“再来！”
大冰提拳再上，光芒狂闪，又一次打爆了黑泥巨怪的身体。
第三次，第四次……
大冰身上的亮光越来越弱，行动也逐渐迟缓，身上的沙盔沾上了不少黑水。
“嗤嗤嗤……”
沙盔被黑泥腐蚀了大半，沙子渐渐变黑，看着像是凝固的血块。
也许还受了伤，他的拳头远不如最开始那么凌厉，力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退。
人力会穷，敌人却越来越难缠，这样消耗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许墨知道这一点，大冰自然也知道。
但是，即使这样，还得咬牙坚持。
如果他退缩了，就得死，许墨也是。
一拳击碎六米高的黑泥巨怪后，他忍不住大声咆哮：“我看你这次还能变成什么！”
回应他的，是一道黑色的巨浪……
这一次，甚至没有体型，直接升腾而起，化成滔天巨浪。
“……”大冰瞠目结舌，恐惧让他连表达震惊的话都说不出来。
巨浪如同水墙，遮住了月色，投下死亡的黑影。
“轰！”
浪尖狂涌，直落而下，仿佛血盆大口，朝大冰和许墨罩去！
“娘的，看来这次，栽了啊。”大冰看向许墨，抱歉苦笑，“对不起，保护不了你，我太弱……”
许墨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他。
他的视线，集中在当头劈来的巨浪上。
在黑暗中，他的眼眸异常明亮，亮得发烫。
他要赌，赌命。
就像在下水道里，被追杀时那样。
危险中的生命，像在油锅里跳跃的水滴，安顿下来的时刻，也就是即将被蒸发的时刻。
那个声音再次出现，告诉他，就是现在，带着你的刀，冲进去，杀！
这次赌命，还是你赢！
“啪啪啪——”
许墨的眼眸空洞，像是进入了某种状态，迎着滔天巨浪，整个人化成了一道风！
“真就这么拼？”大冰先吓一跳，然后反应过来，哈哈大笑，“好，你有胆，我陪你拼一把，好过坐以待毙！”
转身，抬手，五指如入牛油，切开了巨浪的身体，然后拼命往里钻，似乎想把它的五脏六腑都掏出来！
许墨指如弯刀，对准被大冰破开的洞，高高跃起！
一股情绪从他的尾骨，擦出火花，一路攀升，蔓延，最后涌到脑里，辛辣，呛人，直冲而上，似要掀翻天灵盖。
那是不甘，是愤怒，是置死地而后生，是求生、变强、殊死一搏的情感结合！
所有的情绪混成一道烈焰，从他的眼里喷出来，从他的刀上迸出来！
“呼啦！”
黑暗中亮起十道火光，如同绝望深海里的零碎曙光，看似微不足道，然而希望存在，野火也能燎原！
这是第一次，许墨倾尽全力，真正爆发出体内蕴含的，全部能量！
火焰猛烈燃烧，随后凝聚，滴落，竟似滚烫的岩浆，直入巨浪的身体！
“嗤嗤嗤嗤——”
像是滚烫的烙铁，塞入了凝固的牛油，巨浪“嗷”一声吼，陡然四下分散，带着耀眼的火花，“噗楞楞”落地，下了一场火雨。
火势一触即燃，顺风而烧，短短一瞬间，所有黑色泥沼全都燃烧起来，如有生命般，在烈焰中拼命扭动，随后迅速收缩，火焰越烧越旺，竟直奔黑冰而去！
“轰轰——！”
爆炸声起，热浪迎面掠来，火光冲天，黑冰身处烈火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
“啊啊啊啊啊啊——！！！！！！！”
这声音似从脑海里炸起，利爪般抠着大脑神经，太阳穴突突直跳，痛得快要炸开！
大冰捂住耳朵，眉毛眼睛都拧在了一起，实在想不明白，那娇小的身体，怎么能发出这么可怕的声音。
第十七章 running man
占满了整座伶仃岛，如地毯般的黑色泥沼，就这么被许墨付之一炬，甚至还烧到了黑冰。
愤怒的咆哮声仿佛无孔不入的尖锥，猛烈刺向大冰和许墨脆弱的太阳穴。
“啊啊啊啊——！”
许墨用尽全身力气，把耳朵捂得最紧，嚎叫仍然毫无阻碍地穿透脑颅，翻卷、搅动脑浆。
他很怀疑，整个大深市的人都能听见这一声叫唤。
幸好，没过几秒，黑冰终于闭了嘴，低着脑袋，任由长发垂落，似乎突然自闭了。
雪花再次涌现，重新凝结成一座冰棺，黑冰又被封在里面。
这一刻，场面上出现了短暂的安宁，周围的分贝似乎低了许多，包括凛冽的风声。
扭曲的树林、变异的石头恢复如初，黑色霉菌、黑泥和黑水，这些黏糊糊的恶心东西，全被烧得一干二净。
似乎一切已经相安无事。
但是不远处，身在冰棺里的红衣女人，在无声地提醒着，所有的平静只是假象。
这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
“嚓……”
黑暗中，一点火光亮起，然后点燃更小的火光。
“嘶……呼……”
大冰吐出一口烟，那么用力，像是要把肺里的情绪都吐出来，“你很厉害，比我以前厉害多了。”
许墨的喉结动了动，第一个字还没挤出喉咙，大冰转头看着他：“是了，我一直没有问呢，你的名字。”
“许墨。”
“许墨……”
大冰念叨了几遍，似乎要把这名字牢记住，然后笑了笑，“说实话，你属于我近些年见过的新人中，最强的那个档次，不管是刚才表现出来的硬实力，还是先前忽悠金毛的急智，你都是一个非常厉害的……新人。”
说着，又深吸一口，烟几乎燃了一半，弹了弹烟灰，话锋一转：“但是，你现在要做的事……不，应该说，唯一做的事情，就是赶紧走，离开这里。”
许墨不能理解，盯着他的眼睛：“你什么意思？我是不会……”
“听我说完！”
大冰一口烟没吐出来，又急着说话，咳了几声，“那玩意儿，黑冰……已经进化成B级了，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你如果不能像我，进化到第二形态，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
不甘心的情绪撞击着许墨的心脏，却被一股更硬实的力量按住了。
面对现实，无力、无奈，大抵就是如此。
许墨只能承认，他说得是对的。
“你还需要更多的历练，才能应付这种级别的战斗，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也会选择正确的道路，零需要你，我也希望未来的某一天，可以在零见到你。”
温度越来越低，呵出的白气好像随时会结冰。
“咔咔咔咔……”
一道裂纹出现在冰棺上，然后迅速扩散，逐渐碎裂。
“砰！”
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从厚实的冰下，猛地伸了出来，指甲黑得像墨。
黑冰马上就要出来了，按照冰棺裂开的速度，最多不超过一分钟。
“所以新人，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活下去。”大冰吐出最后一口烟，掐灭，“我命令你，马上撤退，然后……活着离开！”
“咔咔咔——！”
黑冰剧烈挣扎，上半身已经能活动自如。
“我……”许墨很想留下来帮忙，双脚却不听使唤，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多年的警校训练锻炼出来的理智，在大声提醒他，决不能浪费大冰争取来的宝贵时间，否则所有的努力都会化成泡影！
大冰转身，迎着即将出棺材的黑冰，喃喃说：“这一次，由我来赌命……”
“许墨……”
“跑……跑！”
酸涩的热流从心口蹦了上来，冲击着许墨的喉咙、鼻子，和眼睛，视线里似乎又起了雾。
尽管他期望，将来一定可以在零与大冰重逢，然而心里也清楚，这次一别，恐怕就成永远。
永远遗憾，永无相见。
跑出几十米，他忍不住回头，想把那身影记清楚一点，恰好大冰也掉过身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甚至还挥手，拜拜道别。
墨镜后的眼神，虽然被挡住了，但想来应该是欣慰、解脱，以及由老传新，薪火传承的骄傲。
那场面，像是定格的动画片。
那时候，许墨把这个架势理解为，舍身取义。
“轰——！”
红色身影冲了出来，速度快得吓人，竟是贴着地面，低空飞行，掀起一阵狂风！
大冰已经做好战斗的准备，没想到黑冰根本没看他，反而是向许墨追去！
“往哪走？”
“轰”地一声，一堵沙墙拔地而起，挡在了黑冰的路线上。
大冰横身拦在前方，捏着被沙盔覆盖的巨大拳头，“你的对手，是我。”
黑冰冰冷的眼神，隔着长发的缝隙，穿刺过来，让人背脊发凉。
只是，它没有任何进攻动作，好像一点也不急。
大冰默默地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模糊，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
寒风中，许墨在拼命奔跑，脑海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句话在不停回响：
“许墨，跑……跑……快跑……”
茫然间，他总觉得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对了，是他六岁的那一年，老爸急切的吼声，内容与这差不多。
“跑，许墨……跑啊！”
他很听话老爸的话，所以一直跑，一直跑，看不见老爸的表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一切来得好突然，太不真实。
可是，跑的话，能跑去哪里呢？老爸没有告诉我，要跑到哪里去，该怎么办？
想到这，许墨很自然的回头，然后……彻底震惊。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院子的那棵石榴树，红红的石榴挂在枝头上，摇摇欲坠。
老爸倒在地上，奋力扭动身体，却爬不起来。
至于妈妈——已经变成了一个火人，爆发出极度痛苦的哀嚎！
“啊啊——！”
许墨的脚步停住了，不知所措，“妈妈，妈妈？”
一个人影，出现在火光的另一边，被黑烟遮住了脸。
一瞬间，四周所有的声音，似乎全消失了。
老爸面容扭曲，眼眶红红地看着妈妈，大声喊叫着什么，但是许墨什么也听不见，就像看一场无声的电影。
妈妈在火里拼命挣扎，却像离开了水的鱼，开始很激烈，慢慢的不动了。
然后，星星点点的光芒，从她的身体里飘出，仿佛夜色里，无数美丽的萤火虫，整齐划一，往一个方向飞去，飞进了那个人的体内。
“许墨，跑，快跑……不，不跑……为什么要跑？”
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猛然涌入脑海，挤占了大部分空间。
我坚持了这么多年，一直坚信，世上是有超自然事件的，就算依然没有头绪，就算长久以来，被人骂成神棍，我从来都没动摇过。
为什么，我又要开始跑了？我为什么要跑？
这次，终于亲眼见证了超自然事件，这是对我深信不疑的坚持，最好的回报！
这次，我距离超自然事件这么接近，我还有那么多问题，想请教大冰，难道就这么跑了？
“嚓——”
鞋底在石路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许墨，再次回头。
第十八章 神秘笔记
血在胸口沸腾，烧红了许墨的脸。
这次回头，是英勇赶赴战场，面对大军压境，一去不返的悲壮。
许墨有种感觉，如果今天掉头逃走，从前坚持的信念，就会变成无意义的笑话。
此刻，已经远离的那边场地，战斗的擂鼓早已打响。
战况不是很激烈，从一开始，大冰就很明显落了下风。
经过一轮剧烈的消耗，他现在的实力，距离巅峰水平还很远。
何况，就算他完好无伤，一对一单挑，也不可能是黑冰的对手。
没进化之前，黑冰的速度已经很快，现在的它，动作和速度只能用鬼魅来形容，简直让人咋舌。
从远处看，它的速度在视觉上，会比身在场中的人慢上不少，不过在许墨看来，还是快的不可思议。
红色的影子，就像一阵虚无的风，在大冰的身边掠来，飞去，飘忽不定，常人根本捕捉不及。
“嗤！”
大冰的小腿被割了一道，血从皮肉里涌出来，染红裤腿。
那是从黑冰指甲里，弹出来的黑色霉菌，如同黑色的蝴蝶，跃动死亡之舞。
黑菌割破皮肤，随血渗入伤口，剧烈的腐蚀性，带来剜心刻骨的剧痛！
“草！”他吸了一口气，紧盯着红色影子，尝试在动态视觉上，追上黑冰的速度。
然而还没适应，黑冰的几次攻击没挡下来，它飘在空中，五指连弹，数只黑色蝴蝶飞舞，在大冰身上留下了几道豁口。
“嘶……”
大冰痛得直咧嘴，伤势不断加重，被黑菌腐蚀影响，行动越来越慢。
“我不信跟不上你！”他咬了咬牙，发了狠。
再一次，黑色蝴蝶从后面无声飘来。
对准的部位，是大冰的后脑。
又快又狠，试图一击毙命。
然而，“砰”地一声，一层沙盔覆盖后脑勺，仿佛戴了个安全帽，霉菌迎头撞上，迸出一串火光。
大冰这时终于进入了状态，反应跟了上来，挡下致命一击。
但是，没有反击的后续。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速度不如黑冰快，又或许想留些力气，挡住对方接下来的几次攻击，再找机会。
总之，大冰陷入了被动，一味防守，无力回击。
“砰砰砰……”
几次眨眼的时间里，黑冰接连发起了七八次攻击，黑色蝴蝶漫天飞舞，但是都被大冰用沙盔化解，火光连续飞溅，在夜色中极其耀眼。
看起来，大冰暂时相安无事了，可是他的选择太反常了，真的很反常。
为什么要这样，把自己摆在一个不利的局面里呢？
就算反应再快，被黑冰重伤的几率也是很高的，只有反击，才有获胜的可能。
许墨清楚这个道理，他认为，大冰一定也知道。
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根本不会做出这么不合理的判断。
陡然，一个念头涌入了许墨的脑海。
他突然明白了，大冰其实一直在拖延时间，好让自己逃跑。
如果是相互攻击，可能会伤到对方，不过大冰也有受重伤的可能，未必能拖这么久，风险太大。
想到这，许墨不由有些虚。
黑冰的速度，简直跟鬼一样，那些黑色蝴蝶神出鬼没，自己真的能对付吗？
非常客观地考虑了一下，大概是搞不定的。
所以，该怎么办呢？
许墨思考了几秒钟，摸出了老妈留下来的笔记本。
笔记本握在手里，像砖块，有些沉重，就像他此时的心情。
这次为了查案，孤身来到伶仃岛，多次遇到危险，都是笔记本帮助自己，化险为夷。
逃进屋子里，得到新的异能，从而成为归宿者，似乎也是它在暗中指引。
而且，它可以让自己看穿迷雾，可以在回忆与现实之间穿梭。
甚至大胆假设一下，刚才利用火焰，烧毁黑泥巨浪的灵光一闪，也可能是笔记本灌输的思想。
许墨非常确定，这笔记本里面，隐藏了许多未知的秘密，而且只有自己才能掌握。
前几次战斗，它都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那么这次，能不能干掉那个恐怖的敌人，黑冰？
他低头盯着笔记本，期待奇迹的出现。
谁知这一次，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连嵌在眼睛里，那个神秘的倒计时，都没有出现。
怎么回事，笔记本坏了？
还是说，我以前看到的都是错觉？
许墨捧着本子，忽然不知所措。
远处的战场，大冰还在苦苦支撑。
尽管已经足够小心，但他还是受了重伤，手臂、大腿和胸口流着血。
似乎力不从心，他的动作越来越缓慢，力气也越来越小，步伐凌乱、虚浮。
这样下去，没几分钟，大冰就会被黑冰活活折磨死，一片片肉被割下来，如同凌迟。
“给个面子，帮帮我……”没别的办法，许墨用力捏着笔记本，喉咙里挤出声音：“笔记本，帮帮我！”
破本子，毫无反应，沉默得像块石头。
抬头看一眼战场，大冰浑身浴血，许墨恨不得把笔记本摔在地上，但是忍住了。
不行，越是这时候，越要沉住气。
想想办法，是不是应该换一种沟通方式？
这之前，我从来没有主动跟笔记本交流过，所有的一切异常，都是它主动送到我面前的。
那么，是不是只要让它明白我的心意，就好了呢？
想明白了这一点，许墨开始默念：“出来，出来吧，我要你的帮助……我想要能力，去救人。”
下一刻，仿佛有电流通过大脑，点亮了眼眸，视线里多出了一点东西。
黑冰的脑袋上，浮现出几行文字，就像倒计时那样，直接刻在眼睛里。
【生物代号：黑冰。】
【级别：B级进化生物。】
【特征：操纵冰雪，滋生黑菌】
【弱点：鬼火】
“有了！”许墨激动起来，一道希望的光芒突然出现，照亮了黑暗中的绝望，灰色的云层被镶上一圈金边，雪后的太阳要出来了。
果然是沟通方式的问题，只要掌握了方法就好办。
有了黑冰的资料，许墨顿时底气十足，然而没过几秒，他又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只是知道了黑冰的弱点而已，没用啊，该打不过，不还是打不过吗？
没有什么直接能用的超级力量吗？
比如笔记本直接把我变成超人，可以飞行，可以发射激光，可以一拳打飞一辆车……
所以，我要怎么样才可以对付他啊？
许墨心里不断默念，迫切寻求笔记本给出的答案。
没多久，诚心的求问有了结果。
一行文字，“嗒嗒嗒”出现在许墨的视线里。
不是想象中，像智能AI一样的严肃回答，而是略显俏皮，略带嘲讽的调侃语句。
“你为什么不先帮自己挖好坟墓呢？”
第十九章 陷阵之志
许墨忽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无故被喷了，自然会生气，但是……居然被个笔记本喷了，还怎么气的起来？只能哭笑不得。
随后，就是姗姗来迟的激动和狂喜。
这笔记本，原来真有办法能交流！
虽然说话不中听了点，皮了点。
再仔细一想，笔记本如果能用调侃的口吻开玩笑，是不是说明，它其实拥有独立的思维和智能？
要是这样，当年老妈被人杀死，它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内幕？
许墨真想问问它，认不认识老妈，可是拼命忍住了。
现在不是问这事的时候，大冰正被黑冰压着打。
但是，这算一个巨大的突破，先前根本找不到线索，而现在仿佛伸来一只无形的手，揪出了藏在乱麻里的线头。
苦苦追寻的疑问和真相，还是等解决了黑冰的危机后，再从笔记本里挖掘。
所以，问题又绕回来了，怎么样才能对付黑冰？
许墨继续默念：“笔记本，大哥……指点一下，怎样才能摆平那怪物？”
奇怪的是，笔记本似乎又下线了，这一次足足干等了半分钟，还没反应。
许墨捏着笔记本，有些茫然，“关键时候，失灵了？”
就在他准备翻开本子，看看问题在哪时，变故再次发生！
无数行凌乱、看不懂的代码，猛地浮现在眼里，然后疯狂往下刷新，速度快得吓人！
这些代码，许墨一个都看不懂，里面还掺杂着一些怪异的字符，像是星星太阳月亮，整个视觉就像抽风了一样，眼花缭乱。
同一时间，笔记本的纸页“哗啦啦”疾速翻开，差点从手里飞出去，可是明明周围没有风！
许墨彻底糊涂了，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笔记本如同电脑突然死机，黑屏，所有的代码又全消失了！
愣了几秒，许墨“啪”地一下，重重拍在本子的封皮上，“大哥，怎么回事，你醒一醒啊！”
其实这种无能狂怒式的撒气方法，通常没什么作用，谁想到“砰”一声，笔记本竟然又好了。
大堆乱码的中间，腾出一个空位，里面是一张图片，下面还有一行文字，扭得跟蚯蚓一样，根本看不懂，图片内容倒是一目了然。
那是一把手绘的镰刀，刃上燃着火。
许墨不是很懂，但是能判断出，这玩意儿可能只能用一次。
因为镰刀的左下方，显示着【x1】。
看得出来，这把刀应该跟自己的变异能力，有不小的联系，因为特征都差不多，像一个系列的武器。
除了这，旁边一堆看不懂的符号，让许墨无从下手。
唯独能看懂的，依然是那显眼的倒计时，只是这次在下面，多出了另一行时间。
上面那行显然是困惑已久，意义不明的倒计时，另一行时间却是固定的，两行时间相减，最后约等于一个小时。
镰刀的侧旁，一个绿圈，一个红叉，意义不言而喻。
许墨不禁发愁，如果看不懂这些乱码的含义，就意味着自己做出的所有判断，都带有赌博性质。
他只能推测，兑换了这把镰刀以后，自己就剩下一个小时的倒计时。
要是等倒计时结束，会产生什么后果？
笔记本是会凭空消失？还是自己要面临什么可怕的下场？
就算一小时的倒计时不是问题，那么兑换了刀，是不是会获得一把能克制黑冰的，全新的镰刀？
使用次数呢？只有一次使用的机会吗？
刚才笔记本突然下线，是否又暗示着什么？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如潮水涌了上来，但是没有答案。
没有后悔的机会，如果一步走错，迎接他的，将是死亡的深渊。
短暂的思考后，许墨的眼神逐渐坚定。
笔记本多次帮自己脱险，为什么不能相信它？
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心如明镜，什么都不要想，把这份信任坚持到底！
“不想了，干！”
无论如何，就当这是唯一的机会，就当这把镰刀只能使用一次，那么必须一击必中。
想法才出现，他就知道兑换成功了，因为倒计时的数字飞快减少，直接变成了一个小时。
兑换成功后，乱码和图案同时消失了，笔记本再次下线，仿佛陷入了沉睡。
许墨开始相信，先前发生的一切，的确不是偶然。
笔记本把取胜的钥匙递给了许墨，任务已经圆满完成。
接下来，就得看他自己的了。
信念如同一团烈火，在他的胸口燃烧，喘不过气。
他听着自己的呼吸声慢慢变重，远处黑冰的嚎叫，近处风声的呼啸，都在逐渐清晰。
这是他人生中最敏锐的一刻，世界以一种全新的姿态灌进了他的灵魂里。
这一瞬间，他相信自己无所不能。
“嗒嗒嗒……”
脚步声在空旷的岛上响起，勇气催生速度，许墨脚下生风，往大冰的方向跑去……跑得太快，看着就像飞了起来！
他的指甲变成了尖利的弯刀，被月光映出寒芒，仿佛散落的雪花。
氧气流进大脑，似乎随着身体飘了起来，他的眼神格外锐利，周围的一切像成了慢动作。
只要杀了它，杀了黑冰，就能追查当年的真相了！
就一刀……就看这一刀了！
脚步声很响，大冰当然听得见，转身看见许墨回来，不由又气又急：“白痴啊，你还回来干什么？”
许墨来不及解释，整个人高高跳了起来：“沙子！用沙子，困住它！”
十分默契，大冰没有再问，忽然转守为攻，舍弃所有的防御，沙子如风掠去，紧紧地罩住了黑冰！
冒着生命危险，去配合一个见面不到两小时的陌生人，尽管并肩作战过，可这举动已经超出了默契的范畴。
确切说，这是信任，能把后背托付给对方的……绝对信任。
许墨身在空中，前跃，直扑黑冰。
“啊啊啊——！”
黑冰预感到危险，拼命在沙中挣扎，发出刺耳的尖叫。
冷月下，许墨沐浴在光华之中，四周的风景，突然黯然失色。
所有的光芒，似乎被吸进了他的身体里，然后以另一种形式，猛地爆发出来！
那是夺目的火光，从刀刃喷涌而出，熊熊燃烧！
指甲变异的弯刀，突然延长了几倍，看着像是一把收割性命的镰刀，握在手里……就是那把兑换的镰刀，那把可以重创……甚至杀死黑冰的镰刀！
大冰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
黑冰捂着小腹，扭头看了过来，疯狂嘶吼。
“轰！”
刹那间，月色仿佛被撕成了碎片，洒落一地。
许墨举起燃烧的镰刀，飞到了黑冰的身前。
“死！”
镰刀抬起，裹挟炽热的烈焰，猛地劈向黑冰苍白的额头！
第二十章 有死无生
归，没法沟通，没有感情，只会杀戮，实力强得吓人。
这是长期以来，归宿者圈子里达成的共识。
九成九以上的归宿者，异能不是防御型，就是辅助型，攻击型的凤毛麟角。
所以，大冰其实不知道，攻击型的归宿者如果出手，威力是不是像传闻里那么厉害。
可惜的是，以后应该再也见识不到了。
那小子已经走远了吧？
聪明，勇敢，又拥有攻击型异能，前途无量，这样的好苗子，可不能陪自己折在这里。
如果这次能安全离开，真希望他能加入零啊……最好是七组。
不过，这么优秀的孩子，天眼要知道了，不来抢人才怪。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活下去啊，哪怕赔上自己这条命。
争取的时间应该够多了，黑冰的实力太强，可能撑不了多久，反正尽量多拖延时间吧。
希望到时有人来帮忙收尸，不枉老子孤独地跟这怪物搏斗……
这时候，没人能看到，隐藏在大冰墨镜下的眼神，蕴含着怎样复杂的情绪。
时间很短暂，但是他想了很多，遗憾有，不舍有，忐忑不安，视死如归，也有。
这些想法汇集在一起，最终指向了……平静、坦然地接受死亡。
一命换一命，值了，只要那小子能逃走……
这时，预料外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猛然回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义无反顾的气势，风一般冲了过来！
“白痴啊！”
这一刻，大冰气得肺要炸了，自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为的就是掩护你离开，又回来做什么？
实在忍不了，想再骂，忽然喉咙又堵住了。
这个冲过来的身影十分眼熟，曾经见过。
那是清水河事件，老枪奋不顾身，冲过来救自己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神态、动作基本一致。
或许，许墨这小子的气质，与零的主旨思想高度契合？
但又如何，还不是个傻子，意气用事，白痴，愚蠢！
一瞬间，大冰丧失了战斗的意志，我在这里拼，你回头就送，刚才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然而很快，他觉得自己想错了，因为在许墨的脸上看不到迷茫、害怕，只剩决绝，充满杀意。
“沙子，困住它！”
一声怒吼，从许墨的齿间炸开，随后毫不犹豫地跳起，扑向黑冰！
大冰看出来了，许墨这是要反杀，要赌命，不惜一切。
被这股强烈的情绪感染，大冰的脑海里也只剩一个念头。
行，你能赌命，那我就陪你，反正已经到了这一步，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沙尘飞舞，困住了黑冰的双脚。
它奋力挣扎，右手放在小腹上，像是护着什么。
“喀喇喇……”
寒气从掌心喷出，它冰封住了腹部，却把其他的部位，完全暴露了出来。
与此同时，许墨已经冲到了黑冰的面前。
“唰！”
火势剧烈燃烧，锋利的镰刀裹着烈焰，斩中了黑冰的肩膀！
“嗤喇……”
热气与风浪交织，周围的一切被高温扭曲，刀锋落在肉里，滚烫的岩浆喷了出来，仿佛鲜红的血瀑。
黑冰凄厉哀嚎，伤口处冒起白烟，镰刀以决绝之势，不可阻挡地砍破了皮，切开了肉，骨头碎裂声响起，传进了大冰和许墨的耳里！
这种切肉斫骨的声音，听起来极为动人，大冰忍不住笑了，心里异常满足，不过听到黑冰的哀嚎声，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第一次看见，归这么多次发出哀嚎，甚至还带着浓烈的情绪。
归是没有感情的，这是归宿者公认的常理，那些情绪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许墨却顾不上享受这份满足。
因为斩出这刀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感，忽然从心底涌出，瞬间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这虚弱感是如此强烈，以至于让他认为，也许这一刀斩到一半，就会力竭收尾。
绝望随之而来，填满了空缺的内心，他有一种感觉，自己似乎随时可能死去……甚至是被摧毁，从肉身到心智。
痛，头好痛，剧痛……
如果斩不中，如果杀不死，后果会是什么？
他没去想这些问题，求生的欲望支配了大脑，镰刀的份量异常沉重，系着两条生命。
“机会只有一次，要坚持！”
拼了，没有退路，只能孤注一掷，不能退缩！
就算我下一秒就死了，我也要在这里，砍死你！
火光刺激眼瞳，视线先是一亮，再渐渐模糊。
他能清晰感觉到，镰刀劈进了黑冰的身体，然后一路向下，斩断了对方体内的生机。
“噗通——”
倾尽全力的一刀结束，许墨倒在地上，觉得全身发冷，四周的光线变暗了几分。
他不知道这刀凑效没有，直到听见大冰惊喜的呼喊，才慢慢安心。
黑冰就这么死了，过程非常顺利，顺利得让许墨难以置信。
“你干掉它了，你干掉它了！”
大冰的声音传进耳里，接着，巨大的嗡鸣声在脑海里震荡，耳蜗仿佛失去了作用，什么都听不见了。
黑冰倒下了，尸体被烈火烧焦，三块橙色的晶石，从它的伤口里迸了出来。
“哈哈，这些战利品，你也有份！”大冰还不知道许墨的身体出了问题，笑呵呵地弯腰去捡。
许墨看着大冰兴奋地手舞足蹈，想告诉他自己听不见声音，谁知才一张口，一道血箭从嘴里喷了出来！
耳鸣，头痛，吐血，浑身无力……许墨这时候，终于有些慌了。
眼里的倒计时只剩下了30分钟，仿佛死神催命的倒数。
我要死了吗？这30分钟到底是什么意思？
陡然，一个可怕的想法冒了上来：这个倒计时，难道是自己剩余的寿命？
为什么就剩这么点了，我只能再活30分钟？
不，我不想死……我不甘心！
大冰背对着他，还没察觉到情况，等到捧着晶石转头，才露出惊慌的表情。
“喂，你怎么？”拍了拍许墨的脸，大冰终于明白，他这是异能使用过度，透支了！
把晶石丢在地上，大冰俯身抱起许墨，准备往外冲，如果能及时赶回去，他还有机会活命！
然而许墨越过他的后背，看到了极度恐怖的一幕：
黑冰的腹部，被冰封的位置，在他眼皮底下裂开，有个东西在肚子里蠕动，似乎要破腹而出！
“喀喇喇……”
冰块碎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呜呜呜……”许墨只能发出呜咽声，无力垂着头，拼命想警示。
大冰这时听到了，脸色忽然一变，正要回头。
迟了。
滚烫的鲜血，溅了许墨一脸。
看不见的攻势，仿佛无声的子弹，穿过大冰的身体，带走体温和生命。
“啪嗒”一声。
许墨狠狠摔在地上，同时摔落的，还有大冰的墨镜。
他的眼眸里满是不敢相信，还有生命突然逝去的绝望。
第二十一章 黑暗里的光
大冰眼神空洞，躺着仰望天空，身体渐渐变冷，生命随着鲜血，从伤口涌出。
最致命的大动脉部位，出现了撕裂的巨大伤口，一切已无法挽回。
“咳咳……”
他慢慢举起右手，似乎想抓住什么，然后无力垂落。
许墨的情绪，也跟着大冰眼里的光芒，一点点往下沉。
巨大的悲伤塞满了整个胸臆，眼前的一切像是虚幻的梦，但偏偏真实发生了。
生与死的界限，仅差一秒反应，一次回头，脆弱又残忍。
“窸窸窣窣……”
黑冰的小腹下有东西蠕动，渐渐鼓起，接着“啵”一声，一个小小的脑袋钻了出来，五官挨着肚皮出现。
湿淋淋，圆乎乎，似乎是个婴儿，但是那青灰的肤色，紧闭的眼睛，让人感到背脊发凉。
这不是一个正常婴儿，而是黑冰孕育的孩子，明显不是人……
恐惧诞生的低温，让许墨体内的血液一下子凉透了，比大冰还凉。
他现在耳朵还在轰鸣，头晕目眩，站都站不起来，还失去了战友，怎么跟那怪婴打？
视线里的倒计时继续减少，死亡步步逼近，侵袭着他的勇气。
看着全身青灰的怪婴，许墨终于明白，为什么黑冰先前宁愿舍弃防守，也要护着小腹。
因为，它是在保护自己的孩子！
不过大冰不是说，归没有感情吗？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常年默认的共识，让大冰放松了警惕，最后落入死亡的深渊。
好在黑冰的情况也很糟糕，被火焰镰刀斩中后，它其实已经死了，全身都被烧焦，刚才的偷袭只是怪婴在操控。
然而那一击，似乎也消耗了怪婴不少力气，重伤大冰后，再没有下一步的行动。
许墨趴在地上，试图用手撑起上身，但是猛然发现，指甲化成的镰刀逐渐消散、缩小，变成了平常的弯刀。
“起来，起来啊……”
许墨咬着牙，慢慢爬起身，面对着被怪婴操控，重新站起来的黑冰，眼前一阵发黑，嘴里咸腥，血从唇边溢出。
他真的快撑不住了，虽然努力摆出战斗姿势，可是耳鸣和头痛的折磨，让他难受得几乎昏厥，站立不稳。
弯刀再次退化，恢复成原本的手指。
生命力消失的同时，带走了身体的异能。
“帮帮我，快出来，帮帮我……”心里响起呐喊，许墨尝试与笔记本沟通，却没有回应。
黑冰缓了一会，开始往许墨的方向，一步步走来。
可恶，不想死……真的不甘心啊……
许墨连苦笑的力气都没了，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大冰，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大冰的脸色白得渗人，似乎流光了体内所有的血液，他眼睑低垂，艰难盯着许墨，嘴皮子动了动，可没声音。
他在用最后的力气，向许墨表述着什么，但是许墨听不见，耳里的嗡鸣声挠着内颅，几乎快把他逼疯。
甚至，他没注意到殷红的血水，从耳孔里泊泊流出。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许墨突然迈步，在大冰身旁蹲下。
他想知道大冰究竟说了什么，也许……根本就没说什么。
剧烈咳嗽，然后大口大口吐血，大冰气若游丝，已经进入弥留之际。
然而他的眼神依然坚毅，看着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般坚持，这般愤怒，这般不甘。
……想起来了，这是郎野儿子的眼神。
也是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看待这个世界的眼神。
正恍惚，大冰颤颤巍巍，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慢慢张嘴。
仿佛积水从耳里流出，短暂的酸痛后，耳鸣声忽然消失，周围的声音顿时变得清晰可闻。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这是大冰在世上，说的最后一句话。
随后，手松开，垂下，落在地上，也击打在许墨的心上。
这一刻，悲痛掩盖了恐惧，连视线都模糊了，天和地之间，似乎只剩下冷风。
许墨还保持握手的动作，手心里多了一张纸。
大冰闭上了眼睛，看起来很安详。
光芒突然亮起，他的身体化成了星光，仿佛无数飞舞的萤火虫。
这场面不止一次在回忆里见过，在那棵石榴树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笔记本醒了过来，视线里出现了两个字：
【吞噬】。
星星点点的光芒，在空中欢快跃动，然后涌进了许墨的胸口。
“轰——！”
伶仃岛上，掀起了一阵猛烈的风暴，光芒陡然明亮，如同一个太阳，照得岛上仿佛白昼。
怪婴尖叫一声，黑冰往后退了好几步，低下头，竟然不敢直视。
没过多久，风平息，白光散去，地面被轰碎，烟尘滚滚。
许墨站在尘雾里，眼神先是惊疑，随后渐渐坦然，再变成炽热。
大冰，牺牲了自己，把所有的力量都给了我……
他握了握拳，虚弱感一扫而空，力量涌入拳头，好像能捏碎一切。
先前所有的不适，全都烟消云散，这种感觉……仿若新生。
现在，眼中的世界异常清晰，几十米外的细微声音，就像在耳边响起。
准确地说，这不是新生，而是进化……
体内的力量澎湃汹涌，横冲直撞，似乎要从结实的肌肉块里，肆意宣泄。
他本已经走进了一条死亡的绝路，前方黑暗无光，没有方向，无法后退。
但是现在，希望的光芒在暗中出现，被他紧紧抓住，一秒也不肯放手。
只要干掉你，我就能离当年的真相，更进一步……
我可以变得更强，我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活下去，我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我要还老爸老妈清白！
这时候，眼睛里的倒计时分秒飞快暴涨，持续了好几秒钟，最终停留在……
“89，23：59”
即将终结的生命，忽然被极大延长，整整九十天！
这是怎么回事，进化后，寿命增加了？
但是还没来得及高兴，一行文字出现在视线里。
“黑土，变强了嘛，开启了第二形态，黑冰看起来不堪一击的样子：）”
许墨木木地睁大眼睛，以为一晃神看错了。
最后那个表情，笑脸？
笔记本，在对我笑？
正犹豫怎么回答，文字却消失了，另一行文字内容出现。
这次，是一个问题。
【是否处决黑冰？】
第二十二章 献出的心脏
许墨没有着急回答，有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嗒嗒嗒……”
黑冰在怪婴的控制下，摇摇晃晃走来。
许墨转身，与它对峙，表情很是平静。
获得新的力量后，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念，从容不迫，再也没有急躁、彷徨。
也许是察觉到许墨的进化，怪婴没有选择抢攻，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难得一次，归宿者与归之间，碰面没有动手，场面显得有些诡异。
“原以为，要很久才能学习到大冰的那种，第二形态，没想到这么快，我也能掌握了。”
许墨看着九十天的倒计时，没有犹豫，身体开始变异。
指甲变长、延伸，成了弯刀的形状，然后继续变大，化成了镰刀，火焰与红光辉映。
这是他刚才耗尽生命兑换，只能用一次的，差点驾驭不了的死神镰刀。
现在，他进化成第二形态后，能使用这把刀的次数，再也不会受限。
然而还没结束，这还不是第二形态的终点。
无数细碎的沙子，覆盖在许墨的身上，凝成了一层沙盔。
吸收掉大冰的异能后，他也拥有了操控沙子的能力。
但是，能力似乎不太稳定，沙子一直“簌簌”往下掉。
咧开嘴，许墨的半边牙齿也跟大冰第二形态一样尖锐，仿佛凶残的野兽。
一半火焰，一半流沙，同时拥有两种异能，这种罕见情况，彻底刺激了怪婴的神经。
“嘎——！”
陡然，它睁开眼睛，眼白连同瞳孔，暗如浓墨，小嘴像蛇般张大，下巴几乎脱臼，露出两排尖利的长牙！
感受到强烈的威胁，它本能要杀死许墨。
怪婴龇牙咧嘴的样子，让许墨也动了杀心。
“我选择，处决。”终于，他回复了笔记本的问题。
一道飘渺的信息灌进了他的大脑，隐隐约约，他似乎懂了什么，明白该怎么去做。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就像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条路，无形的手推着他的背，自然往前走。
如果恐惧和迷茫是夜里的黑暗，那么我就要举起镰刀，斩断这片黑。
刀锋泛起白光，掺入火焰里，透出一片类似极光的绚丽。
迎着光，许墨冲上去，向前方的空气里，虚砍了一刀。
“嗤喇……”
刀刃所及，空气显出一道豁口，光芒仿佛有净化的作用，在黑暗中开辟出了另一个空间！
“啊——！”
怪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惊恐，拼命扭着身体，想往后退，可已经来不及了。
巨大的吸力从豁口里涌出，抓住它的身子，“嗖”地一下，竟然把它拉了进去！
同样冲进去的，还有许墨，但他是主动进去的。
战场上，两个身影忽然消失，好像被什么力量抹去了。
然而没过多久，裂隙再现，许墨和黑冰被拉回岛上，还是在原来的地方，不过这次位置变了，相互背对。
“噗嗤……”
大量霉菌从黑冰的胸口、腰胁往外喷洒，如同腥臭的黑血，溅了一地。
然后，两道平滑的切口，出现在喷血的部位，黑冰的身体分成三截，“噗通”倒地。
发生在伶仃岛上的B级事件，终于随着黑冰的死亡，画上了句号。
镰刀退化成弯刀，再变成双手，沙盔化成细沙散落。
累，真的很累，恨不得马上找张床，倒头就睡。
许墨很疲惫，表情却十分平静，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因为他心里清楚，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一个B级的归，就能闹得天翻地覆，实在无法想象，那些A级……甚至S级的归，会有多恐怖。
不管怎么样，先离开这里再说。
把大冰临终前给他的纸塞进口袋，再从地上捡起那五块橙色晶石——三块是黑冰的，另外两块是怪婴嘴里吐出来的。
大冰很看重这个，说明这些沉甸甸的晶石，肯定有珍贵的价值。
完成这一切，他看向地面上的沙子，认真敬了一礼，然后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伶仃岛恢复了平静，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过。
不过，大约过了三十分钟，又有人来到了岛上。
来的人有两个，体型如硕壮的肉山，是大冰的战友，李择言派来的七组成员。
他们已经乘坐直升机尽快赶来了，但是珠江城距离大深市将近两百公里，还是晚了一步。
事件早就被许墨处理完，岛上只剩下黑冰的三截残躯，再没有发现其他异常。
怪婴翻着白眼，死在了母体的肚皮里。
看到这一幕，两人有些吃惊，其中一个穿白背心的打开通讯仪，语气急促：“报告分部，【黑冰】确认死亡，但是……”
想说没找到大冰，可又怕其他战友担心，话就咽了下去，于是打开徽章上的摄像头，拍下几张现场的照片，传了过去。
一回头，却发现穿黑短袖的同伴在身后，半跪地上，肩膀抖得厉害。
那是一滩沙子，渗着血，已经干了。
不需要亲眼见到，事实再明显不过。
黑短袖一拳砸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
白背心拍拍他肩膀，想说几句安慰话，谁知一张嘴，眼泪就滚进了嘴里。
好咸，苦的……
两人就这么沉默，无言，悲伤得无声无息。
哭完后，抽抽鼻子，抹去眼泪，然后站得笔直，用最庄严的态度，右拳抵在心口，左手反剪腰后。
这是零组织独有的敬礼方式，缅怀过去牺牲的战友们。
同时行礼的，还有华南总部里的战友们。
伤感在大厅内弥漫，众人注目敬礼，拳头按上心窝，几个小姑娘哭红了眼，却没有懈怠敬礼的动作标准。
因为有个人，给她们做了很好的示范。
李择言站在大屏幕前，腰杆笔挺如树，拳头捏得极紧，敬礼的动作标准到挑不出一丝毛病，仿佛巨大洪流来袭，也不能让他动摇分毫。
明明身高不够，不比那几个小姑娘高多少，然而在众人的眼里，他就是顶在天地间的那棵参天大树。
屏幕上，播放着现场的照片，一张张触目惊心。
除了黑冰和怪婴的尸体，还有试胆小队那几个人的尸骸，以及……一辆撞坏了的RS5。
“呜……”
当看到那堆染了血的沙子，小姑娘们再也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李择言当然没有哭，只是摘下了眼镜，耷拉的眼皮似乎惫懒，刀子般的眼神却从里面射了出来。
默哀三分钟后，敬礼完毕，李择言揉了揉眼角，用最平静，但是最真诚的语气说：
“感谢你，为人类付出的一切”。
然后，他戴上眼镜，冷光闪烁：“用最快的时间，调出这辆车的车主资料。”
第二十三章 MONSTER HUNTER
“呼……”
许墨从床上坐了起来，五脏六腑像被炙烤过，喘息的时候，肺里火辣辣的，带着灼烧感。
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时间半夜三点半。
冷气开得很足，衣服却像刚从水里捞出来，黏在皮肤上，凉飕飕。
做恶梦了，很真实。
大冰临死前苍白的脸，就这么贴在眼皮上，右手还有触感，似乎他握着的手，才刚刚松开。
从伶仃岛上回来，已经过了一周，虽然以生病为由请了假，但是紧绷的神经，仍没有放松。
很多时候，他总以为大冰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不久就会重新相聚，直到现实刺透头脑。
发生在伶仃岛上的一切，简直就是一场虚幻的梦，直到现在都还难以相信。
更让他在意的，是大冰递过来的那张纸——与弟弟小白的合照。
脱下湿漉漉的衣服，准备翻开那张照片，却摸了一手沙子。
自从得到了大冰的异能，他就一直这样，身体经常漏沙，显然是因为操控力不够，异能不太稳定。
随手把沙子扫到地上，许墨靠上枕头，捏着半边染血的照片，仔细看了看。
里面那个满头脏辫发型的少年，就是小白，也是大冰最割舍不下的亲人。
照片的后面，写着他们两个的名字：江大冰，江小白。
自己之所以还活着，全靠大冰的自我牺牲，现在他离开了，是不是应该帮他尽些义务？
当然，这是后话，如今首先要弄明白的，就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墨收好照片，认真整理了一下思绪。
第一，这个世界上，有恐怖的怪物，还能通过杀人进化，名字叫归。
第二，有一群与归抗争，身怀异能的人，名字叫归宿者。
第三，归与归宿者的区别，在于变异之后，是否拥有清醒的神智，能把异能纳为己用。
第四，归宿者之中，存在三个官方承认的组织，零、天眼和萤火。
想到这，许墨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陌生，跟以前认知的完全不同。
当然，也有想不明白的，比如橙色晶石的用处。
还有那一刀处决黑冰的诡异空间，也是笔记本的能力吗？
其实，归宿者跟归一样，都不能算是人，尤其是进化到所谓的第二形态后，外形根本就是怪物。
如果当时场边有旁观者，或许会觉得他也是怪物吧。
还有那把死神镰刀，没有进化前，只能通过笔记本兑换，而且只能使用一次，现在掌握第二形态后，已经算是常驻的武器了。
许墨抬起手，指甲化成镰刀，轻轻挥舞几下，火焰与刀光喷洒而出，在黑暗中，仿佛绚丽的烟火。
“哗哗哗……”
在火光映照下，斩风的破空声还挺动听。
如果没猜错，笔记本那时候是允许自己，超前使用了一部分能力，所以才负荷超载，死机了。
这个想法刚蹦出来，视线里就出现了一个……点赞大拇哥。
许墨愣在那里，心里充满了荒谬感。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是……一个非生命体这样在眼前皮，总会觉得很怪异。
似乎心情不错，大拇哥欢快地晃动几下，一排卡通火箭飞起来，噼里啪啦爆炸，火光四溅。
许墨在心里说：“你又想干嘛？”
进化到第二形态后，笔记本主动沟通的次数就越来越频繁，视觉效果也大大提升了。
原先只有黑白色，像远古电子游戏的像素画面，现在不但变成彩色，像素也更清晰，甚至还带上了特效动画。
看来，随着时间推移，笔记本的功能会越来越齐全，能做的事也越来越多。
窥探到他的想法，视线里的手换了个动作，食指和拇指错在一起，比了个心，各种红色小桃心浮动起来。
“行了，别闹了。”
许墨忍住笑，重新躺了下去，不过一点睡意也没有。
似乎怕他觉得无聊，忽然“啪啪啪啪”，视线里跳出一个个字母，组成了一个网站域名。
“这是什么？”
带着好奇的心，许墨用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网址，一瞬间，屏幕上乱码狂刷，像是被黑客入侵了一样。
几秒钟后，乱码停止刷新，一个弹窗蹦了出来：“是否自愿安装MONSTERHUNTER？”
“这是什么啊？”
点下确定，许墨默默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
“唰”一下，密密麻麻的乱码浮现在视线里。
“别装了好不，有话就直说，整这些花里胡哨的破东西，我俩的关系还算外人？”
没想到，更多的乱码涌了上来，几乎刷爆许墨的眼球。
“话都说这份上了，你还来？”
正要生气，一个全新的想法突然闯进了他的脑海。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级别太低了，所以笔记本即使说了什么，自己也看不懂这些代码？
霎时间，爱心如一连串飘来的泡泡，肆意攻击着许墨的视线。
“看来我猜对了，所以你夸我？”
许墨忍不住笑了起来，忽然却想到了一个问题，笑容立刻僵硬：“等等，你是男还是女啊？爱心别乱发啊！”
满眼的爱心“噗噗噗”炸开，笔记本顿时不说话了。
这时，“叮”一声提示，手机屏幕里，那个叫MONSTERHUNTER的APP已经装好了。
点进去一看，许墨发现这APP并没有经过APPSTORE的审核，只能通过这种特殊的渠道下载，看来是黑软件。
界面风格很简洁，近乎朴素，其中只包含了三个部分的内容。
第一部分，标题是【资讯】，第二部分是【排名】，最后一部分，写着【情报】。
还没琢磨要看哪部分的内容，一个公告界面弹了出来：
“您好，新人：
MONSTERHUNTER是一个供归宿者聊天交流、互动娱乐的平台，欢迎更多的新人归宿者加入。
我们研发团队的立场非常坚定，决不是什么非法组织，正规的组织隶属政府，永远是三大军团。
希望各位有机会参加三大军团每年一期的学院培训，毕业后成为正规军。
最后，我们在这里祝愿各位，永远都能看到第二天的日出。”
读到这里，许墨有些惊讶。
竟然还有这种，只供归宿者交流的APP，而且还有专门的学院培训？
看来归宿者的世界，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庞大。
点开【情报】那一栏，里面记载着全球各地，所有已知的归，总汇的详细资料。
草草扫了一眼，许墨直接下翻，找到了当年引起清水河大爆炸的【异火】。
点开视频，跃入眼帘的是一对双生火元素，在一片火海里舞动，看起来萌萌的，却很凶残。
这是大冰参加过最惨烈的一场战役，幸好被成功解决了。
许墨想了一下，把视频下载到手机里，又退回主界面，点开了【排名】。
这部分的内容，算是排行榜单，分成三块：新人榜、精锐榜、巅峰榜。
试着全部点一遍，精锐榜和巅峰榜进不去，提示“必须实名认证，到达这个级别，才能进入”。
所以没办法，只能去看看新人榜了。
谁知刚点进去，屏幕上方出现了好几条资讯，几乎挤满了上半部分。
【伶仃岛大事件，黑冰被解决！】
【出现不足48小时，即被制裁！】
【C级黑冰，惨被斩首！】
【神秘攻击型新人，携手王牌七组老将斩杀黑冰！】
【沙暴大冰陨落，七组何去何从？】
【史上最强新人未曾露面，是否真有其人？】
“唔……”
看着这些五花八门的标题，许墨无言以对。
这都谁写的，怎么搞得跟狗仔队追明星一样，题目的用词这么恶心？
接着，视线下移，他突然看到了……自己。
排名第十，神秘新人，后面紧随着一个上升200名的标志。
确实是没写名字，因为离开的时候，岛上一个人都没有，事后统计只能拿个外号代替。
不过许墨知道，这个神秘新人就是自己。
因为资讯里写明了，与沙暴大冰一起斩杀黑冰的神秘新人，无疑是超级潜力股，竟然直接跻身进了前十！
可能挺厉害的，但是许墨高兴不起来，他宁愿榜上无名，也不想大冰为了自己牺牲。
退出排行榜，不看了，反正那些名字一个也不认识。
继续浏览其他的内容，MONSTERHUNTER里还有很多新人科普知识，比如归的级别划分，跟大冰说的都差不多，可是对于三大军团的描述，却少之又少，更没有天择派的任何消息。
看来，大冰之前告诉他的内幕，要比APP上的内容多得多。
一缕阳光从窗棂照射进来，天亮了。
不知不觉，居然已经六点多了。
许墨却没什么困意。
事实上，他昨晚12点半才躺床上的，只睡了三个小时，精神就已经很饱满。
也许，这也是变成归宿者后，身体进化的结果之一。
沉默了会儿，他再次拿出那张照片，一个念头在他的心里，渐渐形成。
第二十四章 缘，妙不可言
许墨几乎是最早来到警局的。
才一星期没来上班，周围的一切竟然说不出的陌生，有种沧海桑田，时过境迁的感觉。
也许是看到了这个世界隐藏的另一面，现在的许墨，开始以旁观者的视角，重新审视身处的环境。
“噌噌噌……”
时针转动，办公室里渐渐有了人气，许墨自然被注意到了，几个同事过来，看似热情地打了声招呼，然后回到座位上，像往常一样开始闲聊。
他们谈论最多的，无疑是请了一星期假的许墨。
“他到底生什么病啊？”
“神棍嘛……可能鬼上身，中邪了。”
“我听说，他去了伶仃岛一趟，就病倒了。”
话题聊到这里，慢慢开始偏向了伶仃岛事件。
“听说了吗，伶仃岛那边，后来死不少人啊……”
“对啊，还好之前的案子已经和我们没关系了。”
“神棍不是不服气，后来又跟过去了吗？要不问问他，到底发生了啥？”
“问啥啊，你看这不是病倒了，休息了快一个星期才回来呢。”
声音刻意压低了，言语里的嘲讽依然刺耳。
许墨表情淡然，盯着电脑屏幕，十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好像这些非议跟自己无关。
事实上，真是懒得在乎，现在已经不需要靠争辩来说服对方。
见识到那些可怕的真相后，他们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关于老爸老妈的那起案件，他不是没有调查过，可每次想查找老妈的档案时，系统都提示权限不够。
这真的很奇怪，警局的内部人员，想调出一个普通女性公民的档案都要权限，简直欲盖弥彰。
所以，许墨确信，案情一定不简单，一定有隐情，一定有阴谋。
尤其是经历了伶仃岛事件，他的自信心涨到了顶点，如同打了鸡血，动力推动激情，精神极度亢奋。
不过这激情，突然被打断了。
“许墨，来说说，伶仃岛到底发生了啥事啊？”
刚才还在闲聊的几个同事，不知怎么又走了过来，笑眯眯地围住了许墨。
“是不是，有什么超自然的事件发生了啊？”
“外星人？还是进击的巨人？”
哄笑声起，带着善意或者恶意，所有的目光“唰”地移了过来。
许墨抬起头，看着他们，懒得解释那么多，只是摇了摇头。
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想迫切告诉大家，这世界真的有超自然事件。
“切……”
“没意思。”
“散了散了。”
神棍不好调戏了，众人顿时觉得无聊，“呼”一下散开，该干嘛干嘛去。
“咔咔咔……”
几张A4纸被打印机吐出，那是江小白的档案资料。
要从系统里调出档案，只有一个名字不太好找，但如果有兄弟俩的名字，就很轻松了。
许墨把这几张纸塞进档案袋，手机忽然“嘀嘀嘀——”响了。
“喂？哦……知道了，我这就出去，谢谢。”
是修车行打过来的，RS5被撞坏后，许墨让人把它拖回去修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修好了。
走出警局大门，全新的RS5果然停在门口，是刚刚修车行的人送过来，停在这里的。
可问题在于，光滑的车盖上，正坐着一个年轻人，左手拿了个袋子，右手拿着手机，“咔咔”一顿拍照。
“……”
许墨走过去，态度很有礼貌：“拍好了吗？”
年轻人戴着帽子，体型跟豆芽菜似的，闻声吓得一哆嗦，转头看他，表情有些尴尬。
许墨本以为他会说，这辆车是我的，你瞅啥？没想到年轻人从袋子里摸出一套交警制服，动作不太利索地换上，然后问：“这车是你的？”
“嗯，是我的。”嘀嘀两声，车门开了。
年轻人整理了一下并不合身的制服，骄傲地扬起下巴：“这里不能停车，知道吗？”
“哦，交警同志，不好意思，我是刚来的刑警，许墨。”
“许墨？”
“对，许墨。”
“没听过。”说完，年轻交警开始写发单。
许墨惊了：“诶，你怎么说撕票就撕票啊？”
交警用鼻孔看着他：“一回生二回熟，山不转水转，下次再遇到，我尽量给你打个折嘛，罚款400，交钱。”
许墨摸出400块钱，“啪”一声拍在他手里，态度生硬地说了句：“好了，再见。”
交警压了压帽檐，扁平的帽顶被塞得鼓囊囊的，收过钱说：“以后注意点了啊。”
“砰！”
许墨用愤怒的关门声回应了他，尘土扬到了他脸上，然后“轰”一脚油门，很快消失在马路尽头。
年轻交警拍了拍放钱的口袋，嘴角扯出一个得意的弧度。
十分钟后，“吱呀”一声，车停在了一条巷子门口。
这条巷子存在很多年了，一股陈旧腐朽的味道迎面而来，路面破破烂烂，住宅楼的漆色像一块块伤疤，最高也就六层，电梯都没有。
根据档案记录，江小白就住在这破旧的小巷子里。
对于小巷附近的区域，许墨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房价很低，毕竟设施和楼层都太老旧，住在这里的居民，一般都没什么钱。
很突兀的是，旁边的街道后，却是一片旧改翻新的区域，拆迁造就了上千名百万富翁，简直富得流油。
仅仅一街之隔，一边天堂，一边地狱，上天随意丢弃的命运，造就了无数欢喜愁苦。
“江小白，家庭住址……没有具体的居住单元？那怎么找？”
许墨还以为要白来一趟，不过转念一想，像这种老城区，要找个人应该不难。
他把档案袋丢在副驾，然后摇下车窗，准备找个路过的大爷打听打听。
谁知探头的一瞬间，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道阴影，有人站在副驾外的窗边，隔着玻璃往里瞧。
“嗡嗡……”
许墨直接把车窗摇了下来，眼神与窗外那人对在了一起。
“……”
“……”
长久的沉默，气氛仿佛凝固。
先前抄罚单的年轻交警，莫名其妙出现在罚款的车旁边。
缘，妙不可言。
只是他已经脱了那身不合适的制服，换成一件HOODIE，戴着棒球帽，如果不是身材太瘦，也许还没那么快认出来。
许墨没说话，盯着小年轻，眼里的审视意味，渐渐浓重。
小年轻显然身经百战，只是慌了一下，就把尴尬掩饰了起来，耸了耸肩：“我们还挺有缘啊，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第二十五章 行走的穷神
这句话，跟他脸上的笑容一样欠扁。
许墨很想把口袋里的罚单，塞进他嘴里。
憋着心里的火，许墨斜睨着他：“这地方可以停车吧？”
小年轻还在笑：“没问题，这里当然可以停。”
许墨盯着他，越看越奇怪，这才几点啊，大白天的，就下班了？
他到底是不是交警啊？
“你的制服呢，怎么现在这个打扮？”许墨不太相信有人敢冒充警察，忍不住问：“你是交警吗？讲清楚，怎么回事？”
“我上的夜班啊，刚刚就下班了。”
小年轻的语气不紧不慢：“你这么说话就不对了啊，早上见你的时候，不是说了吗，一回生二回熟嘛。”
说着，打量许墨几眼，“看你这样子，也没什么机会来这个贫民区转转，对吧？”
他态度理直气壮，把问心无愧写在脸上，许墨也不好说什么了。
不过，还是觉得这小子贼啊，那双眼睛贼兮兮的，时不时往车里瞄，瞄完了还要感慨：“像你这样的人，不应该来啊。”
许墨觉得莫名其妙，这人神神叨叨的，不会是个傻子吧？
想了想，懒得理他了，反正如果冒充警察，肯定要被抓起来。
打开车门，准备进巷子里打听消息，谁知门还没来得及关，几个小小的身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瞬间聚到许墨的身边！
三个十来岁大的孩子，仿佛训练有素的杀手，两个小女孩左右夹击，紧紧抱住许墨的大腿，另一个小男孩掏出一捧玫瑰花，六只眼睛齐齐看着他，七嘴八舌嚷起来：“哥哥，哥哥，买朵花吧。”
“是啊，我们的花很漂亮的！”
“求你了，哥哥，给你女朋友买一朵吧！”
第一次，许墨见识到这样的大阵仗，心里慌得不行，赶紧说：“先松开，松开再说。”
然而没有用，还是不松，“哥哥，你买一朵，我们就松了。”
“是啊，哥哥，拜托了。”
许墨虽然独自长大，但是并不缺钱，确实很少来这种贫民区，更难见到大深市这座顶级繁华城市，隐藏在暗中的肮脏一面。
不说同情，可是好奇，仔细看这三个难缠的小鬼，身上满是灰，脏兮兮的，不过污垢下的小小脸庞，却出人意料的清秀。
如果能把脸洗洗，这三个小娃娃，也许能像瓷娃娃一样可爱。
“我不买。”许墨直接把话挑明，“你们别碰我，我是警察，带枪的，小心走火。”
小孩子哪懂什么走火，根本不怕，反而越抱越紧：“哥哥，求你了，买吧。”
“对啊，你要是不买，我们回去……会被叔叔打的。”
许墨一听，皱起眉：“谁打你们？”
“行了，行了。”这时，小年轻笑着搭腔，“别缠着哥哥了，有什么冲我来吧，他不愿意买，我来买。”
这可就不好意思了，不过一面之缘，没必要让别人帮忙解围，于是说：“算了，我买，我来买吧。”
从口袋里摸出10块钱，放在小男孩手里，“给，不用找了。”许墨努了努嘴，示意两个小女孩放手。
小男孩借过钱，眨巴一下眼睛，嗓子里有种凄酸的乞怜，“哥哥，这花500块钱一朵，10块钱不够呢。”
“500？你抢劫啊？”
许墨下意识就想飞起一脚，但这几个都是单薄瘦弱的孩子，当然不能动粗。
上当了，真的上当了，穷山恶水出刁民，果然有道理。
500块，就算许墨不差钱，也觉得肉痛啊，那可是一天的工资！
可是就这么僵着，总不是个事儿。
咬咬牙，许墨从口袋里摸出五张百元大钞，“给给给，快走，别再来烦我了！”
“谢谢哥哥！”
“哥哥真是个好人。”
银铃似的欢笑声中，三个孩子溜回了巷子，转眼就不见了。
许墨无语地看着他们离开，开始考虑进巷子后，要不要把枪掏出来。
“嘿，哥们，你到底来这干嘛啊？”一只手搭上肩膀，小年轻笑容灿烂：“你肯定没有什么亲戚好友在这边，对不对？”
“……我们很熟吗？”
许墨现在看到他就烦，实在不想再见到他。
初次遇到这人，没了400块，第二次见，又没了500块，简直就是行走的穷神，追着自己附身。
没理他，许墨直接往巷子里走，小年轻跟在身后，热情无比地套近乎：“大哥，你长得挺帅啊，还戴灰色美瞳，抽烟不？”
“……”
“大哥，你从外省来的，还是本地人？”
“……”
“大哥，看着挺阔气啊，你们那边是不是油水挺足？要不带带小弟？”
“……”
“大哥，你还没说呢，到这地方干嘛来了，有啥用得着小弟的地方，直说就行。”
“……”
“真的，我从小就在这片长大，百事通，妥妥的。”
许墨终于领教到了，什么叫喋喋不休，心头一阵火气，猛然停步，转头：“我找个人，这地方你是不是谁都认识？”
小年轻拍胸脯打包票：“绝对认识。”
“那你认不认识这个人？别说不认识啊，敢说不认识我削你。”许墨掏出照片，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想到，小年轻更兴奋了，“哟，这不是小白吗？江小白！”
“嗯？还真认识？”许墨反而惊了。
小年轻胸有成竹地说：“这事儿包我身上了啊，价钱这一块好说，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不熟不宰。”
许墨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江小白，我熟，你的时间就是金钱，这里挨家挨户找过去，足足几千户，我直接告诉你门牌号，更省事。”
小年轻伸出五根手指：“一口价，500块，怎么样？”
许墨看着他，将信将疑。
“真的，骗你我是狗！”小年轻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我真的认识他！”
认真考虑了一下，这样的确是更好的办法，而且这家伙的身份是交警，如果敢骗人，就去举办告发。
接过五张红色钞票，小年轻点了点，塞进口袋里，指向巷子的里面：“江小白就住七栋，单元804。”
说完，他往巷子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回头看。
许墨没时间怀疑这句话的真假，加快脚步，往他指的方向走。
两人反方向分开，小年轻走出巷子，回头再看，许墨的身影已经消失，欣喜再也按捺不住，从眼里透了出来。
吹了个口哨，他走到许墨的车边，摸出车钥匙，“嘀嘀”两声，车门被打开了。
原先已走远的三个孩子，这时拉开车门，鱼贯而入，稚嫩可爱的脸上笑开了花。
“走，带你们兜风去。”
小年轻系好安全带，摘下帽子，露出冲天的粗辫，随后解开头绳，摇了摇头，一头脏辫披了下来。
“小白哥，那个哥哥是谁啊？”
江小白咧开一口白牙：“一个有钱的傻子。”
第二十六章 江小白
楼道里光线昏暗，许墨站在七楼通往天台的楼梯上，气得笑出声来。
这些居民楼都是二十几年前的旧楼，根本就没有八楼。
上当了，那家伙好大的胆子，竟然连警察都敢骗！
许墨到现在已经确定了，那年轻人百分之百是个骗子，更不可能是什么交警。
一想到他那样光明正大，在警察局门口骗了自己400块钱，许墨的耳根子就一阵发烫。
真是欠收拾……许墨心想，一定要把他抓住，关局子里好好教育一下，现在就敢冒充警察，以后还不得上天了？
带着怒气，回到马路边，却见停车的位置上，RS5不翼而飞。
“车呢？”
许墨还以为找错地方了，再三确认了几遍，地方确实没错，车被偷了。
不用说，肯定又是那个冒牌交警干的好事。
有意思，不但骗警察钱，还偷警察车？
“可以，胆子真的可以！”许墨微微冷笑，“够蠢啊，我的车你都敢偷，真以为我找不到你？”
说着，拦下一辆出租车，轮胎“吱”一声，瞬间跑没影了。
这时间，早就过了上班高峰期，黑色的跑车疾驰在马路上，仿佛出笼的鸟儿，拼命扇着翅膀撒欢。
喧哗的音乐声，从车窗里透了出来，江小白把音响调大，脑袋跟着律动晃动，满头脏辫如波浪起伏。
他此刻的心情，简直好到顶点，美滋滋。
这是他偷过最贵的一辆车，到时候开腻了，转手一个倒卖，可以赚多少钱？
想到这，得意的情绪，几乎要从嘴角边溢出来，忍不住跟着音乐唱：
“老子吃火锅你吃火锅底料
对你笑呵呵因为我讲礼貌”
三个孩子坐在后座，咯咯直笑，也奶声奶气地跟着唱：“我吃……火锅，你吃火锅底料……”
他们不太明白小白哥今天怎么这么高兴，但是情绪也跟着飘起来，三人相互打闹，乱成一团。
江小白从后视镜看着他们，眯起眼睛，唱得更起劲了。
三个孩子，小一点的是一对兄妹，月月和阿虎，稍大些的是小雪，相比之下懂事很多，特别会照顾弟弟妹妹，帮自己省了不少心。
跑车如风般掠过马路，大概半个小时后，就驶出了市区，来到郊区。
轮胎碾过田园的泥泞小道，拐七弯，绕八路后，跑车在一座废弃工厂门口停下。
这里就是他们真正的家，相依为命的避风港。
工厂似乎被遗弃很久了，经过江小白他们的改造后，重新焕发光彩。
没有大门的院子里，摆着一个充气的小型泳池，还有其他一些玩具，散落在角落里。
厂房共分两层楼，二楼是卧室，一楼是大厅，其中一面没有墙壁，一低头就能看到院子。
虽然简陋、破旧了些，但对于从小失去父母，尝遍酸甜苦辣的孤儿们来说，这就是他们的天堂。
下了车，月月就嚷嚷：“好热，好热呀。”说着脱了衣服，往泳池里一跳，“噗通”溅起水花。
“等等我！”阿虎也三下五除二脱光，加入了玩水的行列，从水里捞起一个海洋球，喊一声“看球”，丢到月月身上。
“呀，你敢用球砸我！”月月不服，回身泼水反击。
“嘿，看我的！”阿虎笑得合不拢嘴，继续连扔海洋球。
一时间，嬉笑声充斥整个院子，水花飞溅，被阳光一照，七彩斑斓。
小雪先把他们的衣服收起来，叠得整整齐齐，才踏进泳池，笑眯眯地蹲在一旁，安静得像个大姐姐。
炎炎夏日，孩子们戏水，钞票收获满满，几重情绪混在一起，江小白突然觉得，今天是个喝啤酒的好日子。
推开一楼的门，刚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准备上楼，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几个陌生的脚印，出现在通往二层楼的木头阶梯上。
抄起一把菜刀，江小白看了院子一眼，然后蹑手蹑脚，走到二楼房间的门前，轻轻推开。
房间里，有两个魁梧的身影，确定不认识。
他咽了一口口水，握着菜刀的右手，又用力了几分。
接着，他一脚踢开门，如饿虎扑食，往两人身上砍去！
“哐当”一声。
菜刀跌落在地。
这声音不大，院子里的孩子们当然是听不见的，他们此时的世界里只剩下戏水，只有小雪注意到了，二楼好像有奇怪的声音。
她披上绣着小熊的小浴袍，稍微绕了一下，从一个能看到二楼的角度，瞄见了一个画面。
小白哥的面前，站着两个陌生的大块头叔叔，双方似乎在吵着什么，说话声很大，但是她听不太清楚。
难道，那两个人是来对付小白哥的坏人？
鼓起勇气，小雪披着浴袍，一步步上了楼。
门开着，里面却只有江小白一个人，背对着她，呆呆坐着。
“小白哥，怎么了？”小雪小心翼翼问：“我好像看到，你在跟谁说话……”
江小白回头，挤出一个微笑：“没什么，别担心，不是丧彪的人，只是过来问路的。”说着，拿出一罐橘子汽水，“你们一起喝吧，要好好分享哦。”
“嗯！”小雪用力点头，噌噌噌下了楼。
刚到院子里，一道水柱从二楼飙射出来，如雨般落在泳池里。
江小白抄起一把水枪，站在二楼墙边，对准下面一顿连射。
泳池里的月月和阿虎赶紧捂着脑袋，故意尖叫：“别打啦，别打啦！”
江小白得意大笑：“我打得准不准？”
月月和阿虎仰着小脑袋，大笑：“准！”
“我厉不厉害？”
“厉害，小白哥最厉害！”
把已经没有水的水枪丢在地上，楼下孩子们还在嬉笑，江小白却瘫在沙发里，仰望蓝天。
他的眼神非常平静，表情也没什么异样，目光落在地板上的啤酒罐上，突然觉得，喝啤酒好像有点没劲。
所以，他从角落里掏出了一瓶白干，摆在桌子上，跟墨镜放在一起。
拧开瓶盖，辛辣的气味冲进鼻孔，江小白隔空碰杯，不知道在敬谁。
正准备狠灌一口，脖子后的衣领猛然被揪住了，一个声音鬼魅般在身后响起：“江小白，冒充警察，盗窃车辆，你麻烦大了！”
江小白第一个反应是，这家伙怎么找上门来的？
第二个反应却是，要是蹲了监狱，三个小家伙怎么办？
眼眶蓦地红了，求生欲涌了上来，江小白拼命挣扎，喊道：“谁知道你是警察啊！看你来找我，我还以为你是丧彪的人！”
话刚说完，他整个人被提了起来，然后一个转身，眼前赫然出现一张清秀的脸，是那个傻子警察！
许墨的身高超过一米八，江小白连一米七都没有，提在手里，就跟拎小鸡一样。
“放开我，放开我！”江小白挥手踢脚，却根本碰不到许墨，神情又愤怒，又可怜。
许墨还想丢几句狠话，眼光瞥过桌子上的墨镜，顿时沉默了。
江小白见他突然泄了气，正要抬手戳他的眼睛，小雪“噔噔噔”跑了过来，抱住许墨的小腿，恶狠狠地说：“坏人，快放开小白哥！”
第二十七章 无奈之举
许墨手里拎着江小白，眼神往下一瞥。
虽然洗干净了脸，形象与卖花的时候不太一样，但他还是一眼认出，这小女孩抱过自己的右腿，抱得好紧……
再看看楼下，马上明白了，这三个孩子和江小白是一伙的，一起唱双簧，诈骗自己500块钱。
“不但自己诈骗，还教唆未成年犯罪，罪加一等。”
本来还想给江小白一个解释的机会，现在，许墨打算直接把他抓进局子里，“有什么话，回警局再说吧。”
“不要，放开小白哥！”小雪软在地上，铁箍一样抱着，“小白哥不是坏人，他又没做错什么事！”
“冒充警察，盗窃车辆，这叫好人？”许墨故意吓她：“我是警察，来执法办案的，你要是捣乱，到时候连你一起抓！”
噔噔噔……
月月和阿虎突然跑了上来，阿虎还捏着一叠被水打湿的百元大钞，可怜兮兮地说：“哥哥，这钱……还给你，求求你放了小白哥吧。”
“对啊，警察哥哥，求你放了小白哥，他不是坏人……”
三个孩子很有默契，从三个方向围住了许墨，竟有一种三足鼎立之势。
场面顿时僵住了，许墨只是嘴上凶一下，却不可能真的当着三个孩子的面，强行把江小白带走。
江小白涨红了脸，摇摇晃晃凌空挂着，艰难说：“大哥，真的，你先听我解释……”
原来，小雪、月月和阿虎，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在街头流浪，无家可归，是江小白收留了他们。
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吃的。
这是江小白收留他们的时候，拍着胸脯说出的豪言壮语。
许墨本来不相信这句话，可这是小雪用很认真的语气说出来的，所以他对江小白有些刮目相看。
小小年纪，能做出这样的承诺，并且履行，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大概听了十分钟后，事情的来龙去脉终于弄清楚了。
用江小白的话说，要是不收留这些孩子，他们就会被东兴帮老大丧彪带走。
孤儿落在黑帮手里，结局可想而知，男孩弄断手脚丢上街乞讨，女孩直接卖给窑子，养到十四岁再接客。
总之，下场会很惨。
听完这些，许墨哪还气的起来，江小白骗他的钱，无非也是为了养活三个孩子。
何况大冰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弟弟如果生活有困难，他当然会帮忙的。
“所以，就是这样，才会骗你的钱。”江小白有些丧气地说，“车和钱你都拿回去吧，我没动过，只希望你别抓我进去，我不怕蹲监狱，可是小雪他们……”
许墨看着他，没说话。
“咕噜……”
三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月月对阿虎说：“你饿了？”
阿虎连忙摇头：“我才没有哩。”
小雪也澄清：“不是我。”
这时，江小白突然说：“别猜了，是我。”
孩子们顿时哄笑起来。
许墨哭笑不得：“到饭点了，先吃饭吧。”
“好耶！”
…………
薄薄的五花肉在铁板上滋滋冒油，卷曲、微焦，烟气扑鼻。
小雪很乖巧地夹起烤肉，用生菜包好，分给月月和阿虎，然后自己再吃。
这是距离他们家最近的烤肉店，但也有十多公里远。
孩子们从没吃过铁板烤肉，此刻大感新鲜，一边嘻嘻哈哈，一边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油腻腻，眼睛笑成了月牙儿。
许墨和江小白坐在边上，玻璃杯里的冰啤酒一口没动过。
“其实……”想了想，许墨还是决定先开口：“我一直在找你。”
江小白吃惊地看着他：“你找我干什么？”
许墨不打算隐瞒，如实说：“我是你哥哥，大冰的朋友，他的事情……”
“哦，没什么。”江小白笑了笑，很随意地挥挥手，“算了，就算他在的时候，都经常见不到人，现在这样，其实也没什么变化。”
他们的关系，许墨是很清楚的，所以没说什么了。
又是一阵沉默，耳边传来孩子们欢畅的笑声，五个人坐在一起，却像无形中分隔了两个世界，一边明亮，阳光普照，一边阴郁，冷雨连绵。
终于，许墨还是说出了，酝酿在心里很久的那句话：“我和你哥哥，曾经算是战友，他对我有救命恩情，现在你们家里，就只剩下你了，如果我不表示点什么，我可能连抬头做人的勇气都会失去。”
江小白听到这话，愣住了。
这位警察大哥，突然跟我说要表示表示？
这意思是，随时可以给我弄些钱花花？
人家都把话说这份上了，江小白，你还犹豫什么，有需要的赶紧说啊！
许墨见他低头不作声，还以为吓着他了，语气放得更轻缓：“简单点说吧，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直说就行，只要我能做到，什么都好说。”
江小白深吸一口气，装出很不好意思的模样，吞吞吐吐：“如果……真要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应该就是……钱了……”特意把“钱”说得很轻。
许墨早就猜到这答案，直接问：“你要多少？”
江小白想了一下，扭扭捏捏说：“不多，三万吧……”
许墨：“可以，但是你为什么要钱，把原因一五一十告诉我。”
江小白沉默了会儿，照实说：“我欠了丧彪三万块，所以才要去干这事……就是骗钱嘛，其实都是为了可以早点还钱，不然……丧彪是这边的街头一霸，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许墨转头，看了孩子们一眼，然后陷入了沉思。
江小白见他不说话了，心里不禁忐忑起来，然而十秒钟后，手机突然“叮咚”一声，一条短信发来，银行里转进了三万块钱。
“这……来真的？”他没想到，许墨竟然真给钱了，忍不住就想站起来道谢，许墨却按住了他的手，压低声音说：“欠钱还债，天经地义，这笔钱我帮你还了，不过你以后不能再做那些……偷蒙拐骗的坏事，如果我知道了，不会再给你机会，听明白了吗？”
江小白激动地连连点头，旁边的小雪忽然说：“警察哥哥，你要帮小白哥还钱吗？”
霎时间，三双好奇的小眼睛看了过来。
许墨没想到小雪的耳朵那么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江小白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说：“是啊，咱们有钱了，可以还钱了，就不用怕丧彪了。”
“好哇！”
三个孩子开心地拍手，七嘴八舌说：“以后，终于可以不用怕丧彪啦。”
“他的样子好可怕，我好讨厌他……”
“小白哥，我们再也不用受丧彪的威胁了，对不对？”
江小白没有喝酒，脸上却浮起几团红晕，一下把三个孩子抱在怀里，眼眸里似乎闪着光：“对，只要把这三万块钱还了，以后咱们就真的一身轻松，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第二十八章 死不投降
夜色渐渐落下，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透出纸醉金迷。
贫民窟的夜场和酒吧，只有在晚上才会展现出放纵和欲望的真实面目。
酒保忙着拉客，年轻或色衰的女孩，特意浓妆艳抹，用最挑逗的姿态，勾引路过的每一个男人。
江小白这时又回到了白天的巷子里。
走在街上，周围的景色还是如往常那样，但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与这里格格不入。
尽管在这地方混了很多年，不过今晚，心态的变化却让他脱离了环境，厌倦的情绪涌了上来。
钱就装在信封里，塞进口袋，鼓鼓囊囊，只要等会儿把它交给“师爷”，就彻底解脱了。
“师爷”是东兴帮的二把手，丧彪的心腹，专门研究坑蒙拐骗，江小白一直认为，这王八蛋比丧彪更坏。
大约五分钟后，目的地到了，是一间破旧的酒吧，霓虹灯灭了一半，“虹口”变成“虫口”。
推开门，江小白走了进去，土掉渣的DJ舞曲扑面而来，灯光色彩只有红和绿，坐在里面喝酒的人，全身仿佛涂了一层腐烂的颜料。
壁橱上的那些洋酒，真假比例应该是10：0，每一瓶都价格不菲，但因为酒托的存在，每天依然会有很多人来消费。
江小白曾经就做过一段时间酒托，为了挣钱，他必须哄骗别人来买酒，可以得到高额的返点。
当然，他今天没有任何挣钱的兴趣，甚至没往壁橱那边看一眼。
只要还清了钱，就不用再来这里了，就彻底自由了。
在酒吧里转了几圈，有人突然喊：“喂，脏辫，你怎么来了？”
一个瘦巴巴的男人坐在角落，正玩弄一个火机，满脸鄙夷地盯着他：“这地方你消费得起吗？你还欠着钱呢。”
旁边几个打手哄笑起来，目光不怀好意。
江小白忍住火气，从口袋里摸出那个信封：“师爷，我今天就是来还钱的。”
师爷眼里的鄙夷，瞬间变成惊讶：“哦？你有钱还了？”
江小白小心翼翼递过去，师爷拆开一看，嫌弃说：“现在谁还用现金啊？”说着清点了两遍，然后把信封丢在桌子上，语气不屑说：“行吧，这里整整三万，那就还差七万。”
“七万？”江小白以为听错了，“什么七万？”
“七万就是七万，你还欠彪哥七万，懂不懂？”师爷重新坐回沙发，趾高气扬：“知道了就快滚，赶紧筹钱去。”
“你到底什么意思？”江小白冲了上去，想问个清楚，几个打手围了过来，死死架住了他。
“不懂？那我就给你解释解释。”
师爷翘起二郎腿，一声冷笑，“你捞走东兴帮三个小孩，对吧？一个小孩算一万块钱，加起来确实是三万块，可都已经过这么久了，利息不用算的吗？实话告诉你，十万块钱，已经是自己人的价格了。”
噌地一下，怒火涌了上来，江小白不知哪来的力气，甩开架着他的人，几步跑到师爷身前，揪住他衣领：“你特么是吸血鬼？欺负人吗？”
师爷一把将他推开，破口大骂：“臭小子，你还挺狂啊？别不识抬举，想死你就说一声，老子成全你！”
江小白死死地盯着他，却没任何办法，一股悲凉直冲脑门，捏着拳头的双手气得发抖。
“你那什么眼神，不爽吗？”师爷拍拍他的脸，眯着眼说：“瞪什么瞪，欠钱还有道理了？”
拳头捏得咔吧咔吧响，江小白拼命忍住，咬牙说：“好，那我现在不还了，你把钱还给我！”
“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这里什么地方？”师爷看向周围的打手，一脸嘲弄：“你们说，他是不是在做梦啊？”
“草泥马，欺人太甚！”江小白见他耍无赖，正要挥拳，几个打手一拥而上，把他推倒在地，开始拳打脚踢。
砰砰砰……
拳脚如雨落下，江小白只能抱头在地上打滚，顷刻间鼻青脸肿，嘴角边血溅了出来。
师爷看着如丧家犬一样的江小白，得意地点了根烟。
突然，打手们停止了动作，脸上换上了谄媚的笑容，不约而同喊：“彪哥。”
“彪哥，您来了？”
“彪哥，请里面坐。”
不一会儿，角落里的卡座位置，“咔嚓”一声，一星火光亮起。
丧彪叼着烟，吞云吐雾：“啧啧啧，脏辫啊……你说，有什么事情你找我谈不就好了吗，三万块钱而已，也就我一晚上的酒钱，对不对？就咱们的交情，利息免了都没问题。”
假惺惺说了这么几句，忽然话锋一转：“不过你看看，我的人都被你打伤了，现在可怎么办？”
江小白“呸”地吐一口血沫：“我特么什么时候打了你的人了？”
“他啊，还有他，还有……喏，他。”丧彪一连点出三个人，全是刚才痛揍江小白的打手，“你看他们的手，皮都破了，还流血呢，这个咋办啊？医药费都得赔个二三十万吧？”
江小白恶狠狠地盯着他，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说些什么。
戏弄得差不多了，丧彪掐灭烟头，终于露出了真面目：“老实说，就你这样的废物小混混，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哥？养三个野孩子，满足一下做大哥的美梦？”
猛地站起来，他把烟头弹在江小白的脸上，脸上堆满狞笑：“废物，除了吹牛，你还会什么？对了，你不是说，有个什么当兵的大哥吗？一天天净在这里装逼，你叫他过来啊，废物，叫他来啊！老子倒要看看，他来了有什么用！”
江小白原本茫然的眼神，突然被点着了，越来越亮，仿佛燃烧的星辰，嘴唇不停抖动，依然喃喃自语。
猫喜欢玩弄濒死的老鼠，师爷凑了过去，笑眯眯地说：“你在说什么呢，要不说给大伙听听？”
“我说……”江小白眼眶微红，死死地瞪着他，“我哥告诉过我，不投降，就没输。”
“这小子，看来是疯了。”师爷忍不住嘲笑，眼前忽然出现一个黑影，越来越大，然后“砰”一声，鼻子如染料包一样爆开，鲜血飞溅！
江小白的脑袋，重重地撞在师爷的鼻梁上，猩红的血迹溅在他脸上，表情格外狰狞。
接着，他抄起旁边的啤酒瓶，“啪”一下，给师爷的脑袋开了瓢！
事发突然，周围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几秒钟后，客人们回过味来，吓得赶紧离开。
“杀了他，你们快杀了他！”师爷痛得在地上打滚，眼泪混着鲜血，糊了一脸。
丧彪脸色铁青，一挥手：“给我往死里打！”
打手们正要冲上去，突然几声惨叫从身后传来，空中飞起好几道人影，摔倒在地，痛苦哀嚎。
“谁，敢在这里放肆！”丧彪怒吼一声：“滚出来！”
“你不是找江小白的哥哥吗？”
丧彪原先的位置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许墨靠在沙发上，脸上带着微笑：“我就是小白的哥哥，你刚才不是一直在那叫，要我来吗？”
“我现在来了，然后呢？”
第二十九章 挖坑埋人
“许墨？”
尽管眼睛肿得快睁不开了，江小白还是艰难分辨出，坐在那里的人，就是许墨！
他怎么会来这地方？就算是警察，可要是惹怒了丧彪，一样照打不误！
心中大石不但没落下，反而更加沉重。
许墨对他有恩，请客吃饭，又帮忙还钱……他不能连累了人家。
“丧彪，我求求你，他跟这件事没关系。”
刚才还拼命硬撑着，被揍也一声不吭的江小白，这时竟然开始服软，声音哽咽：“有什么事，你们冲我来，我向你们赔不是，那些钱我认赔，只要你们放我大哥出去。”
师爷捂住脑袋，扯着嗓子吼：“臭小子，现在知道哭了？来不及了，今天不等你哭死，老子也会把你打死！”
丧彪脸色阴沉，冷笑说：“你当这地方是公共厕所，随便来，随便走？老子告诉你，你完蛋了，你大哥也一样。”
此时的江小白两眼肿胀，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试图深藏心底的悲伤和愤怒，抑制不住地流露出来。
这真实年龄只有十六岁的少年，心地其实是很善良的，被那些地痞流氓羞辱后，居然还担心自己的安全，反而去向那些人赔不是……他内心的屈辱，该有多么浓烈？
许墨的心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原来他一直在强忍失去大冰的悲痛，直到丧彪侮辱了他大哥，才将这情绪彻底爆发出来。
“不用跟他们求饶，该多少钱还多少钱，不该给的钱，一分也不能给。”心里一声叹息后，许墨的眼神渐渐冷冽。
丧彪斜睨了许墨一样，阴阳怪气说：“你这位大哥什么来头，冲得很啊？”
不等江小白说话，许墨抢先说：“看来黑道大哥也不怎么硬气啊，先问我来头，是怕自己得罪不起吗？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还真就得罪不起。”
酒吧里，突然陷入短暂的沉默。
打手们面面相觑，不知这人是不是装腔作势。
丧彪叉腰站着，脸上的横肉微微抖动，忽然怒吼：“你找死！”说着右手举起，做出一个虚砍的动作：“挖个坑，把他们给我埋了！！！”
“上！”
“把他们埋了！”
一时间，打手们一拥而上，从四面八方围来，仿佛饿狼扑食。
许墨掏出插在裤袋里的双手，指缝间不断流着黄沙，淡淡一笑：“正好，我来试一试新东西。”
抬手，张开五指，黄沙如水柱般喷出，射进了距离最近的几个人眼里！
“啊啊啊！”
“我……我的眼睛！”
“好痛，看不见了！”
中招的人捂住双眼，痛得在地上打滚。
其他人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许墨发射什么暗器，赶紧往旁边绕开，不敢就这么直挺挺冲过去。
师爷气急败坏：“一群白痴！那家伙不好对付，就去干他弟弟啊！”
“哦哦哦……”
打手们如梦初醒，转头抄起刀，往江小白的脑袋上砍去。
然而刀锋斩下，却落在一层坚硬的沙子上，“砰”一声反弹，几把刀子飞了出去，打手们捏着迸裂的虎口，发出一声惨叫。
这一下，不光是江小白，师爷和丧彪都惊呆了，根本不明白怎么了，这沙子从哪来的？
江小白的大哥，到底是什么来头？
“娘的，老子不信这么邪门！”捡起地上的刀，师爷面容狰狞，往许墨的身后奔去！
江小白急忙提醒：“许墨，后面！”
许墨给江小白铺了一层沙盔，这时已经没有多余的沙子了。
听到后方风声响起，他不慌不忙，食指化成镰刀，虚空一斩！
突如其来的镰刀，吓得众人呆若木鸡，丧彪和打手们脸色惨白，嘴皮开始哆嗦，有些人甚至尿了裤子。
“唰！”
更诡异的是，在他们看来，空气中莫名出现一道缝隙，许墨和师爷的身影，一齐卷了进去！
两个大活人，就这么在眼皮底下消失了。
一秒钟后，缝隙再次出现，师爷从里面扑了出来，摔了个狗啃泥，许墨却仍站在原地。
基本想明白了，原来这领域的出口位置，可以由自己设定，不过距离受到限制，不能移动很远。
那么，是不是可以从一个领域，穿梭到另一个领域去呢？
缝隙再次出现，许墨钻了进去，接着在丧彪的面前，浮现出第二道缝隙。
眼睁睁看着许墨从原来的地方消失，再凭空来到自己面前，丧彪浑身发抖，吓得六神无主，其他人更是战战兢兢，屁滚尿流。
许墨扬起嘴角，盯着他：“还要打吗？”
丧彪强行压下心中恐惧，皮笑肉不笑地说：“兄弟……兄弟，我看你真的很有天赋，不如，我们交个朋友吧……”
许墨眯起眼睛：“交朋友？行啊，不过兄弟我呢，有一个怪癖，你能接受吗？”
丧彪心中一喜，连忙说：“好好好，兄弟，你说！”
许墨笑了笑：“我喜欢把好兄弟埋了。”
“啊？”丧彪顿时傻眼了。
许墨举起镰刀，火焰燃烧起来，然后往地上重重一砍！
“轰！”碎石飞溅，出现一个深坑，接着黄沙卷起，将丧彪扔了进去，再铺上沙子，最后仅露个头出来。
整个过程，许墨自己压根没动手，在别人看来，简直就像变魔法一样。
师爷一屁股坐在地上，终于明白……原来江小白的哥哥，确实是他们得罪不起的狠人。
逃是不敢逃了，他现在只祈求，许墨不要来对付他就好了。
丧彪埋在沙子里，对许墨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假如我是警察，我问你……”许墨的右脚踩在沙子上，居高临下问：“你怎么进去的，该怎么说？”
丧彪绷不住笑，突然哭了，老泪纵横，“我……我是自己进去的。”
“很好。”许墨转身，拉起江小白，经过师爷身边，俯身拍拍他的脸，然后离开了酒吧。
外面的世界，与进酒吧前完全一样，但是在江小白看来，所有的景色，都变得极不真实。
曾经也幻想过拥有超能力，也明白这不过是对超级英雄的憧憬，可真实一旦展现在眼前，他忽然觉得有些惶恐，难以接受。
终于，鼓起勇气，江小白陡然站定了，认真问：“你说，你和我哥哥是战友，那我哥哥……也有这些超能力吗？”
许墨回头，点点头：“你哥，是我的前辈。”
“那你们的任务是什么，你们的工作是什么？”隐隐约约，江小白猜到了什么，“你们在对付一些……很可怕的东西吗？他是因为这个……才死的吗？”
许墨顿时沉默，不知该怎么回答，江小白突然往前走，越过许墨，丢下了一句话：“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他越走越远，身影渐渐消失在霓虹灯里，仿佛被光芒消融。
第三十章 心里的人
很多年前，金星游乐园曾是孩子们向往的天堂。
那时候，大深市还没发展起来，这里是市里唯一一个，供孩子们玩耍的乐园。
住在附近的孩子往往是被羡慕的对象，而住得稍远些的，则天天吵着要过来玩。
变幻不由人，生活如转蓬，时间带走的，不仅是幼时的回忆，还有昔日的繁华。
周边的区域不断改旧翻新，更多的游乐园如雨后春笋般建起，金星游乐园不再是唯一的选择，而且这边区域的经济发展，也渐渐落于人后。
辉煌不再，游乐场的设施变得残破老旧，老板也准备把这地方盘给房地产商盖楼。
即将被拆除，却几乎无人知晓，金星游乐园已然被人遗忘，只有极少数人还记得这里，赶来见最后一面，跟往事干杯，与昨日挥别。
江小白坐在游乐园的长椅上，手里捧着白色棉花糖，眼神茫然飘忽。
四周的景色仿佛加了滤镜，变得陈旧暗黄，恍惚之间，似乎回到了十年前。
尚显年轻的大冰烫着爆炸头，举起同样蓬松的棉花糖，冲只有六岁的江小白挤眉弄眼。
当时的金星游乐园，票价十分昂贵，可为了弟弟的生日，大冰省吃俭用，终于买到两张门票。
这一天，他们玩得很开心，而且还约定好了，以后只要是江小白生日，都会来这里庆生。
小手跟大手伸出，小拇指勾在一起，笑容漾成一朵花。
多年前的回忆，在江小白的脑海里，却是那么清晰，似乎昨天发生的一样。
因为他记得很清楚，从这天以后，哥哥的行为开始反常起来。
先是经常失踪，很长时间才回一次家，回家后就躲进房间睡觉，也很少跟他说话。
也许三个月一次，也许半年一次……江小白与大冰的见面，渐渐屈指可数。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曾经亲密无间的哥哥，突然变得那么陌生？
然而每次问起缘由，大冰总是沉默，连脸上的微笑，都是那么敷衍。
于是，江小白理所当然地认为，大冰不想要他了，嫌他是个负累。
怨恨滋生堕落，他开始逃课，骂老师，打群架，甚至跟外面的地痞流氓厮混，最后被学校开除。
然而即使一步步走向堕落，大冰也从来没骂过他，当然，回家的次数也没有变多。
每次在外面打完架，伤痕累累回家，空虚感满满当当，他绝望地发现，自己好像跟孤儿没什么区别了。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大冰注意到自己，做了这么多出格的事情，最终都是徒劳无功。
哪怕打他也好，骂他也好，这样不闻不问，让人心寒到极点。
渐渐地，江小白也麻木了，既然这样，那就当从来都没有这个哥哥。
所以从那以后，他搬出原来的家，兄弟二人再没见过面。
但是，江小白从来没有想过，大冰会有一天，真正……彻底地离开。
空中飘着毛毛细雨，落在他脸上，也落在棉花糖上。
太久没吃，原本蓬松的棉花糖此刻已经凝固在一起，看着一塌糊涂。
江小白的脸上，也与棉花糖一样，一塌糊涂。
一张纸巾递来，江小白浑浑噩噩转头，是许墨，一并递过去的还有那张他们的合照。
是江大冰，跟江小白的合照，血迹斑驳。
“我跟大冰并肩作战的时候，他会经常看这张照片。”
许墨看着他：“他和我说过关于你们的事情……其实，他一直都很关心你。”
说着，沉默一下，然后叹口气：“我的家人也不在了，所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江小白紧紧攥住拳头。
“只要我们还记得他，他就还活着。”
“这些活在我们心里的人，永远给予我们前进的力量。”
听到这两句话，滚烫的眼泪，仿佛决堤的江水，从江小白的眼里涌了出来。
许墨抬头，看向远方的摩天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自从爸妈离开了我，找到当年的真相，洗刷冤屈的重任，就成了我的使命。”
顿了顿，语重心长说：“现在的你，也有新的使命。”
江小白想了想：“我的使命呢，又是什么？”
许墨：“从寄望于他人，变成被他人所寄望的人。”
仿佛一道闪电袭来，击中了江小白的心脏，他浑身一僵，想到小雪、月儿和阿虎，眼里逐渐散发光彩。
“普通人，平凡的一生，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许墨感慨万千：“小时候，家人照顾我们，长大了，我们就要照顾家人，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家里的顶梁柱。如果你想变成你哥哥这样，顶天立地的人……”
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口，许墨不是很擅长开导别人，只能欲言又止。
江小白用力点点头。
还想再聊几句，许墨突然脸色大变，额头上青筋毕现！
他明显感觉到，身体出现了异常！
不是身体有问题，而是身体里的两种异能，似乎在相互排斥、翻涌！
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感受！
从伶仃岛回来后，他虽然获得了不同的能力，但彼此间并不和谐，这时竟然在体内爆发了冲突。
“沙沙沙……”
受排斥作用影响，他的指头不断流出黄沙。
情况有些不对，连江小白都警觉了起来。
与此同时，许墨的视线里，出现了大片大片的乱码，依然一个字符都看不懂。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问题？”
许墨马上跟笔记本联系，谁知乱码堆的上面，冷不丁蹦出几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
究竟发生了什么，居然连笔记本都感受到了威胁？
“什么事……”江小白刚想问，许墨立即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转头观察四周。
这时，一道灰色的虚线，从两人眼前迅速掠过，飞快扫过长椅，然后向后方冲去。
“那是什么？”江小白瞪着眼睛，难以置信。
“还不知道。”许墨没想到这道灰线不仅自己能看见，江小白也看得见。
灰线疾速冲行，遁入一片雾霾，游乐园的另外半边区域，不知何时被灰霾所笼罩，灰蒙蒙一片。
更诡异的是，路边的灯光触碰到灰雾后，仿佛被同化了一样，变得黯然无光，成为了雾霾世界的一部分。
江小白彻底傻眼了：“这……这到底是什么啊？”
许墨深吸一口气，表情严肃起来：“这就是我和你哥哥在对抗的世界……归的世界。”
忽然“叮”一声响，手机发来推送，是MONSTERHUNTER。
“融！合！级！归！闪现金星游乐园！”
第三十一章 张务农
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前不久才从伶仃岛的阴影里走出来，谁知仅仅过了一个多星期，超自然事件再次降临。
不知道这次的事件跟【黑冰】比，哪个更难对付，不过既然遇见了，就不能置之不理。
把车钥匙丢给江小白，许墨站起身，盯着那团灰霾：“你先回去。”
江小白接过钥匙，眼神疑惑：“你要进去？”
“嗯，等这里的事件解决了，我再去找你。”
说完，许墨头也不回，往那片被灰雾笼罩的区域走去。
打开MONSTERHUNTERAPP，推送信息并没有多少内容，只写着短短一句话：“一个C级场景融合的归，在金星游乐园出现。”
就这么简单？许墨心里有些发虚，难道字数越少，情况越严重？
而且，上面还说了“场景融合”，这是不是意味着，事件比伶仃岛还难对付？
记得大冰曾经说过，如果归与场景融合了，事情就会变得棘手，不过到底是什么意思，大冰当时也没功夫解释，所以许墨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走进雾霾，周围灰蒙蒙一片，能见度很低，但是整体的感觉，跟伶仃岛的情况不太一样，不是那种能覆盖整座岛屿的大雾。
难道说，这个归其实还没有进化，只是和环境融合了而已？
可是，当时黑冰是进化以后，才开始与环境融合啊。
这就有点奇怪了，为什么这个归……明明没有进化，却也能融合呢？
许墨现在的经验还太少，根本找不到问题的答案，只能继续前行，查看雾里的情况。
然而没走多久，前面忽然出现了十几个人影，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们的眼神犀利、冷冽，瞧得许墨遍体生寒。
直觉告诉他，这些人并不是普通市民，应该跟他一样，也是归宿者。
这十几个人很明显分成了两队，有人从其中一个队伍里走出来，眼里透出不屑：“你谁啊你？现在这里暂时封闭了，闲杂人等，赶紧走开！”
这人个头瘦小，两颗门牙却很突出，眼睛小得跟黄豆一样，模样竟有点像老鼠。
许墨把手伸进口袋，想掏手机，却不小心碰到了笔记本，一排倒计时突然在视线里浮现，数字正不规律地跳动、减少。
自从获得大冰的异能后，倒计时就一直处于不稳定的状态，估计是被异能排斥所影响。
本想用异能来自证身份，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于是把MONSTERHUNTER的推送拿出来，在老鼠头眼前晃了晃。
“我也是归宿者，只是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老鼠头哼了一声，鄙夷说：“也不知道哪来的菜鸟散人，我们萤火在这里办事，别来捣乱！”
不过话是这么说，他还是让开了，转身回到队伍里。
这个队伍的人，穿着统一的红色制服，胸前整齐佩戴着徽章，但这个徽章跟零的不一样，是一团燃烧的赤炎。
“萤火吗？”想起刚才老鼠头说的话，许墨马上明白了这些人的身份，“原来是三大军团之一的萤火，难怪用鼻孔看人。”
这些萤火的成员，脸上堆满了优越感，用居高临下的眼神，审视着对面几个归宿者。
与萤火的正规军架势相比，那几个人明显就寒酸许多，没有统一的制服，气势也弱了不少，看来刚才是被萤火的人呵斥了。
既然有专业的在这里，许墨也不出声了，自觉走到旁边。
“小帅锅，嘿，小帅锅。”
有人突然在身后叫，许墨转过头，目光落在一个浑身充满乡土气息的青年身上：“是你在喊我？”
“对呀，这里只有你是小帅锅了嘛，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嘛。”
那人肤色黝黑，体型微胖，脑袋偏大，嘴巴却小小的，脸上还长了几颗黑痣，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
许墨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人又说：“因为，我是老帅锅的嘛！”说完，“嘻嘻嘿嘿”笑了起来。
这个笑容，太猥琐了……
许墨连尴尬癌都要犯了，懒得搭理他，低头继续看手机，没想到那人又跑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小帅锅，嘿，小帅锅，一起搭伙不？”
“搭什么伙？”
“嗨呀，奖金噻！”乡土青年一拍大腿，向他挤了挤眉毛，满脸“小帅锅，你怎么装起来了”的暗示表情。
许墨莫名其妙：“什么奖金啊？”
“你不知道嘛？收拾掉这个归，奖金500万！”乡土青年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在他面前搓了搓，“到时候，你250，我250，怎么样？”说着，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哈哈哈”大笑起来，好像奖金已经进口袋了。
许墨捂着额头，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耳根子都烧红了，而其他的两队人，则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不行，太羞耻了……再这样下去，我会被别人误以为是这怪咖一伙的！
为了赶紧撇清关系，许墨再次低头，看手机，并决定，无论这人问什么，都不回答。
乡土青年见他又玩手机，把脸凑了过来，好奇宝宝一样：“你在看什么？”
许墨没说话，乡土青年又笑嘻嘻地问了几遍，实在有些烦了，许墨只能说：“MONSTERHUNTER，一个APP，上面有归宿者的排名。”
“哦？”乡土青年好像听见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那，你看看我多少名？我叫张务龙！”
没办法，许墨只好搜索他的名字，刚输入“张务龙”，乡土青年赶紧纠正他：“不对不对，务龙，乌龙！龙民的龙！”
“……”
花了好一会儿时间，许墨才搞清楚了他的真名，张务农。
这期间，那十几个人就在旁边，用看猴戏的眼神盯着他们，有些人忍不住笑出声。
输入“张务农”，点击“搜索”，一行提示字弹了出来：“对不起，没有您要找的名字。”
“……”
一阵沉默后，许墨无奈地说：“搜……搜不到你的名字。”
乡土青年撇撇嘴：“切，连我的名字都没有，还好意思搞什么PPT？”
终于，许墨握着手机，彻底崩溃了。
“哈哈哈哈！”
“MDZZ！”
“我真特么服了！”
哄笑声猛地响起，两队人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流出来了。
“没有排名，还好意思来？”萤火成员里，一个胖乎乎的归宿者，摸着自己滚圆的肚皮，轻蔑一笑：“我们十二星相，为首的猴哥，新人榜排名第九！最次的小龙弟，也是新人榜第30名，哼，让你们这些废物，白白捡便宜了！”
第三十二章 新人榜第五
许墨对于三大军团的认知，全都来自于大冰的口述。
这三个官方组织，虽然处事方式不同，但是基本的原则很明确，那就是一致对外。
尤其是通过大冰的行事，能看出零这个组织，拥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伟大献身精神。
所以，许墨一直很好奇，另外两大军团是什么样的特色。
然而今天，萤火的这些成员，着实让许墨吃了一惊。
他们的品行举止，说话方式，简直可以用低劣来形容，和网文里要被打脸的臭鱼烂虾，没有半点区别。
一时间，许墨失望透顶。
“我知道十二生肖，也听过十二星座。”张务农的小眼睛里，透出疑惑，“不过，什么是十二星相？”
“切，土包子。”胖子连与他说话的兴致的都没有，慢吞吞转身回队。
倒是张务农的几个同伴，七嘴八舌指责他：“你少说几句行不行，不嫌丢人吗？”
“那些是萤火的大佬，也是你能得罪的啊？”
“真是孤陋寡闻，那是十二星相的二哥，朱刚鬣，新人排名第11，仅次于前段时间出现的那个，什么最强新人！”
胖子虽然已经背过身去，发现这些散人居然认出了自己，忍不住咧嘴偷笑，不过听到自己次于最强新人的时候，心里又很不是滋味。
那家伙算什么狗屁最强，要不是运气好，跟在沙暴屁股后面解决了【黑冰】，沾了别人的光，排名能比自己高吗？
这个所谓最强，完全没有权威性嘛！
许墨却有些诧异，最强新人？他们说的，不会是我吧？
可是，我明明是神秘新人啊，什么时候又变成最强新人了？
想了想，心里有了算盘，这时候一定不能暴露自己，至少先得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与大冰并肩作战的经验告诉他，跟归的战斗决不是闹着玩的，要特别谨慎。
“萤火的各位前辈们好。”
许墨摆出一张笑脸，向十二星相打招呼：“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与环境融合的归，还想请教一下，这种归跟一般的归相比，有什么不同呢？”
一席话，让萤火这十二个人还算受用，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
出来行走，当然要享受这种被后生捧为前辈的感觉嘛。
一个长着马脸的青年说：“你还挺会来事啊，不过念在态度诚恳的份上，兔妹，你给这菜鸟解释一下吧。”
猪、马、兔，还有猪……
许墨猜测，这十二个人应该是重度的武侠小说迷，取个这么麻烦又中二的名字，真就一人一生肖啊。
“一般的归嘛，不管什么等级，只要还没有跟环境融合，基本上就是对人无差别攻击。”
兔妹皮肤白皙，瓜子脸蛋，说话温柔，声音嗲嗲的：“但是像这种归，只要在它控制的环境里，杀人是有规律的，只要想办法避开规律，你就可以很安全，反之，你会很惨，会被它追杀到死。”
马脸男补充一句：“像这样的归，我们都叫它【异变体】。”
规律？许墨马上追问：“所以，只要找到异变体的杀人规律，就至少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小帅哥，挺聪明啊。”兔妹对他抛了个媚眼，“事件结束后，互相留个电话呗？”
“……”
许墨还没说话，一个额头上纹着“王”字的壮汉突然开口，脸上满是不爽：“问完了没有，完了就赶紧滚一边去！”
兔妹娇嗔：“虎哥，你那么凶巴巴干什么？”
“难道不是吗？”虎男瞪着许墨，声音越来越大：“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我们是正规军团，你们这些散人，就该和散人抱团，你以为说几句好话，就能跟我们站在一起了？”
醋坛子被打翻了，好大股酸味。
许墨心里冷笑一声，但还是问：“我还有个问题，既然你们是正规军团的，就再教教我这小菜鸟吧。”
这句话隐含嘲讽，不过十二星相谁都没听出来。
也没等他们回应，许墨直接就问：“为什么这个异变体，它还是C级，就能跟环境融合呢？”
这一下，不仅十二星相的人面露嘲笑，就连对面的散人队伍都笑了。
除了张务农，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然后说：“奇怪了，我平时笑的时候，你们不笑，现在你们都在笑，我却搞不懂你们为什么笑，到底怎么回事嘛？”
“要不说人家萤火是正牌军团，而且艺高人胆大呢？”
散人队伍里，一个留着长发的青年说：“因为只有一个归，奖金太少了啊，现在它跟环境融合了，奖金会多出好几倍，不然怎么说萤火厉害呢，猴哥张嘉锐厉害呢？”
许墨听得稀里糊涂，难道现在的情况，竟然是人为导致的？
“行了行了。”这时，一个身材像麻杆般的青年走了出来，高傲地摆了摆手，“别吵了，都听我说。”
这人脸色苍白，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腋下还散发着臭气，应该就是那个猴哥。
所有人都看向他，眼里满是崇拜。
“我就是新人榜排名第五的张嘉锐，你们都知道，最近冒出了个神秘新人，突然就跳到新秀榜第10名，我朱刚鬣老弟很是不服，但是没关系……”
说到这，他的语气变得十分不屑：“我张嘉锐，今天就要把这个名次，给我老弟赢回来！”
“好！”十二星相用力鼓掌，朱刚鬣更是激动得胖脸通红。
顿了顿，张嘉锐又说：“排名这种东西，我其实是不在乎的，毕竟实力是一部分，运气也是一部分。”
他故意看向许墨和张务农，讥讽说：“说到运气，有些人只要稍微混一混，就能分一杯羹，那不是很舒服的事吗？”
张务农没听懂，许墨却知道他在嘲笑自己，就像那个神秘新人一样，实力低微，只能靠别人活着。
不过没生气，因为真的很想看看，其他的归宿者是怎样战斗的，是不是都有大冰那样的水准，这个新秀榜排名第五的家伙，是不是真的比自己厉害。
“好，说得好！”
“不愧是猴哥，大气！”
“新人榜第五名就是不一样，果然有高手风采！”
那些散人想搭上萤火的顺风车，拼了命往死里夸，至于十二星相，眼神里除了崇拜，还是崇拜。
“废话不多说，老样子，我先去探探路。”张嘉锐卷起袖子，傲然说：“别来打扰我，你们只会拖我后腿！”
他活动一下关节，又看向许墨：“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能排在十二星相的第一名吗？你们今天有眼福了，因为……”指了指头顶的摩天轮，“老子一个筋斗，就可以翻……”
“轰”地一声。
张嘉锐的身影突然消失在原地，像一颗冲天飞起的炮弹，瞬间变成了个黑点，去到了摩天轮的顶端！
“哇，这是……超音速突袭！”
“猴哥好帅啊！”
许墨点点头，果然有几把刷子，凭这速度和爆发力，就足以让人惊叹。
黑点到达最高点，然后往下坠落，越来越快。
“猴哥要下来了！”
“看吧，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地，这就是猴哥。”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在十二星相的吹捧下，张嘉锐下落的身影越来越近，速度快得吓人。
“猴哥又进化了？现在连减速都不用了？”
“看来猴哥又学到了什么独门秘籍，不知道能不能教我们两手。”
黑影急速坠落，整个人平躺着往下掉。
“砰！”
张嘉锐重重摔在地上，全身的骨头都碎了。
一瞬间，四周陷入了寂静。
恐惧，如同他身下的血液，缓缓往外淌。
张嘉锐瞪着眼睛，脑门上出现了一个血洞，红白液体无声流出。
第三十三章 看不见的敌人
十几双目光，齐刷刷投在张嘉锐的尸体上，场间一片沉默。
不只是吓到了，还觉得不可思议，总感觉这就像做梦一样，太不真实。
猴哥可是新秀榜排名第五的超强新人啊，难道就这么……没了？
这个异变体，居然那么猛？好像跟想象的不一样？
现在该怎么办，连敌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折损了实力最强的大哥，退又不可能退，这片雾霾进来就出不去。
一瞬间，巨大的恐惧感如潮水般袭来，众人脸色惨白，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率先打破僵局的，是许墨。
他第一个冲到张嘉锐的尸体旁，蹲下来仔细观察。
额头上的血洞圆溜溜的，像是被钻头钻出来的一样，睁得大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挥散不去的震惊。
第二个行动的，是十二星相的狗鼻男，他的鼻子尖尖的，涂成黑色，凑近过去，在张嘉锐的周围左闻闻，右嗅嗅。
似乎突然发现了什么，他抬起头，仰望上方，目光锁定了摩天轮的上方。
随着他的眼神，所有人都往上看，深邃的夜空如同巨兽的大嘴，吞噬着众人的理智。
散人队伍吓得瑟瑟发抖，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十二星相也开始惶恐不安，气氛逐渐凝重。
这时候，朱刚鬓一声大吼：“都特么的别慌！”
既然张嘉锐死了，他身为十二星相的二哥，就必须在这种局面下，出来安定人心。
“别忘了，找到规律！只要能找到规律，就一定可以出去！”
兔妹这时已经失了方寸，哭得梨花带雨，朱刚鬓听得心烦，冲着她怒吼：“行了，兔妹，别哭了，烦啊！”
被这么一吼，兔妹顿时吓得不敢动了，虎哥却打抱不平：“老朱，你吼个屁啊？”
朱刚鬓胖脸一沉，就要发作。
十二星相的内讧，眼见一触即发，张务农六神无主，走到许墨身边：“怎么样，小帅锅，你看出来什么了？”
许墨盯着尸体，大脑飞速转动，遇到这种诡异的情况，必须团结一致，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可是看看这些人，散人队伍被恐惧支配，十二星相也开始内乱，根本靠不住，这些所谓的新秀榜前列的高手，简直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不过这个张务农，瞧着老实巴交的，也许更值得信任。
“你的能力是什么？”思索一下，许墨问：“要老实告诉我。”
听到这话，张务农又忍不住开始自吹自擂：“我的能力？那可厉害了，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见过跟我有相同能力的人……”
“你他特么的别那么多废话了！”许墨再也按捺不住，大声呵斥：“给我一个直接的答案！”
这一声怒吼，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张务农吓了一跳，没想到许墨这么暴躁，赶紧说：“我、我……”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犹豫了一下，咬牙说：“我的能力是隐身，可以把自己融入周围的环境，没人看得见我……”
“……”
许墨目瞪口呆：“那就是说……你的能力，完全没用？”
张务农挠了挠头，嘿嘿一笑：“也不是完全没用撒，至少我不会给人添麻烦，而且隐身也有好处啊，有时候还能偷听、偷看到很多秘密嘛，对吧？”
“……”
许墨差点又崩溃了。
这时，有人忽然在身后说：“看你这样子，很像是隐身后，躲在女厕所里，一待就是一天的那种人啊。”
许墨猛然回头，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江小白，你……”
江小白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你是我哥哥的战友，现在你有危险，我总不能转身就走吧？”
敌人不是人类，是恐怖的怪物啊！你以为在玩过家家吗？心里没点逼数吗？
许墨真想劈头盖脸骂他一顿，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对得起你死去的大哥吗？
然而这些话憋在嘴里，没说出口，既然已经进来了，再多说也无益。
深呼吸一下，心里盘算着，现在的形式，简直恶劣到极点，目前还没看到归的真身，就损失了一个最强战力，身边又多了个拖油瓶江小白，还有个完全没用的废材张务农。
这绝对是真真正正的，死亡开局。
张嘉锐能排到新秀榜第五，还是有点实力的，起码许墨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稳赢他。
散人队伍其实也明白，如今只有团结才有机会活着，于是马上向十二星相表忠心：“大哥们，你们是正规军团，现在应该怎么办，我们都听你们的！”
“当务之急，首先要找出异变体的杀人规律。”朱刚鬓也不客气，直接发号施令：“你们先仔细搜查附近区域，有什么发现，马上汇报。”
说着，他吃力地蹲下，掏出一个东西，像是透明的泡泡，刚碰到地面，马上往外扩散，罩住了方圆100米内的区域。
“就在这里面活动，别走远了。”然后，他抬头望向摩天轮，“这地方是重点，猴哥就是在上面出事的。”
十二星相里，一个长着蛇眼的瘦高男人说：“放心好了，我的瞳术可以看穿迷障，没什么能难倒我的。”一丝冷色光芒，从他狭长的眼窝里透出。
狗鼻男凑近地面，用力嗅着什么，一边往摩天轮的方向走去。
老鼠头更直接，竟然就地开始打洞，仿佛一个人形钻头，很快在地上挖出一个深坑。
像这样全方位搜查，海陆空全面覆盖，无论是什么样的归，都将难以遁形。
信心，慢慢一点一点，回到散人队伍里。
“不愧是萤火的十二星相，在这样的劣势下，依然井井有条。”
“有他们在，我心里踏实多了。”
“我们也去周围转一转吧。”
刚准备行动，突听“啊”一声惨叫，蛇眼男“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再也不动了。
他的额头上，出现了跟张嘉锐一样的血洞，脑浆和鲜血流了出来，脸上还凝固着深深的惊惧，仿佛死前看到了什么极恐怖的事情！
“糟了！”朱刚鬓脸色大变，刚要过去看看情况，深坑里忽然飞出数道尘土，老鼠头从洞里冲了出来，惊恐地大喊：“救命！有什么东西，在袭击我！”
一边叫嚷着，一边往外面逃窜，飞快越过旁边的狗鼻男！
似乎成了老鼠头的替死鬼，狗鼻男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下了，额头上的血洞，代表他的生命已经终结，甚至来不及恐惧！
事发太过突然，众人愣在原地，根本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不断在死人，而且死的都是萤火的精锐！
“吼！”虎男浑身长出金毛，两只手化成巨大的虎掌，气势汹汹，“来啊，躲躲藏藏的算什么，来跟我决一死战啊！”
虎吼声响彻游乐园，众人只觉耳膜都要被刺破了，赶紧捂住耳朵。
戴着鼻环，头上装了两只角的牛头男也跟着吼起来，全身爆发出金光，像是护体光罩。
可是，他们都没看到敌人到底在哪，空有一身武勇，却无处施展。
“那里啊，在那里！”老鼠头急得冒汗，“来了来了，你们看见了吗？他在攻击我啊！”
“妈的，那里是哪里啊？”虎男怒火中烧，“真的看不见啊，难道就你能看到？”
老鼠头还想说什么，突然“噗”地一声，他身体一僵，滚烫的鲜血从额头上的血洞喷出，直挺挺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你特么……”虎男刚要开口大骂，两只铜铃似的眼睛陡然睁大，如山般的身躯轰然倒地。
短短一分钟内，十二星相接连阵亡，加上先前死的张嘉锐，已经倒下五人，损失惨重。
牛头男的异能是防御型，这时还在苦苦支撑，护体金光上溅出大片大片的火星，“咣咣咣……”好像在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疯狂攻击。
“快，帮忙……”尽管还勉强站着，但是他的身上被击穿几个血洞，浑身鲜血淋漓，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危急时刻，小龙弟终于出手了，一片片蓝色花瓣似的铁甲悄然浮现，围在众人身旁，形成了一个群体防护甲。
“砰砰砰砰砰……”
依然看不见敌人在哪里，可是攻势却比刚才迅猛了不止一倍，仿佛万千海浪同时扑来，将众人席卷其中。
小龙弟的娃娃脸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在恐怖重压之下，他全身骨骼发出“咔咔咔咔”的声音。
“不行，有很多东西……在攻击我的……龙甲！！”
第三十四章 众矢之的
十二星相里，攻击力最强的，是猴哥张嘉锐，而公认防御最强的，一定是小龙弟。
如果不是只会防御，他的排名，一定不止新秀榜第30名。
这些人当中，只有他能勉强挡住****似的攻势。
摩天轮下，蓝色甲片仿佛密不透风的光罩，把众人挡在里面，像是巨大的棚顶，遮住了从天而降的大雨。
那几个散人怕死惯了，反应奇快，求生欲特别强烈，第一时间往光罩里冲，还活着的其余星相也都往里面挤。
猴哥等五人的尸体，就这么凄惨地丢在外面。
恐慌的情绪在光罩里蔓延，剩下的七个十二星相，几乎陷入了崩溃。
朱刚鬓浑身是汗，失魂落魄地盯着光罩外，眼神茫然无措。
牛头男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似乎还没从死里逃生的惊恐中缓过来。
兔妹眼睛红肿，看着虎哥的尸体，哭成了个泪人。
小龙弟咬牙苦撑，一张娃娃脸涨得通红。
马脸男和鸡冠头则神情警惕，时不时张望四周，唯独羊胡子不慌不忙，轻抚长须，若有所思。
他们是萤火最具潜力的新人小队，这时却如打了霜的茄子，彻底蔫巴了。
刚才卖力吹捧十二星相的散人队伍，此刻也没了声音，面如死灰，进入自闭状态。
看到这场面，许墨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归宿者也是人，也会有多元化的存在。
不是谁都像大冰那样，面对困境会奋力挑战，百折不挠，贪生怕死的大有人在。
尽管十二星相人数众多，但是战斗状态、精神面貌加在一起，也不如大冰一人，并不是人多就一定能赢。
这些人在没有成为归宿者前，只是普通的平凡人而已，过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日子，进入归的世界后，他们依然沿用以前的处事方式，溜须拍马，碌碌无为。
也许他们运气比别人好，一次两次，侥幸存活，然而归的世界异常残酷，想靠混日子是绝对不可能的。
在这死亡和明天，不知谁会先到来的世界，他们根本没有做好足够的觉悟。
当然，许墨没有放弃，只是他也明白，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对抗异变体，现在需要能帮忙的人手。
一眼一眼打量过去，他注意到了一个人，羊胡子镇定自若，心态是这群人里最好的。
难道这家伙有应付异变体的办法？
不过，他对于十二星相，有种天然的不信任，思来想去，或许还是得靠自己。
脱离困境的第一步，就是找到杀人规律。
掏出笔记本，许墨在上面写了几行字，并标注了时间。
“小帅锅，你在弄啥子哦？”张务农又凑了过来，“带上我嘛。”
“没什么，就记几个时间点而已。”许墨解释说：“一共三个时间点，第一个是我进来的时间，第二个是张嘉锐死的时间，第三个……就是现在了。”
张务农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嘛？”
“从我进来后，到张嘉锐被杀，大约是20分钟，这期间一个人都没死。”
许墨耐着性子说：“可是从他死后，到现在，只过去了两分钟……嗯，现在是三分钟了，就死了五个人。如果想找到规律，就要分析清楚，这死掉的五个人，到底都做了什么相同的事情。”
解释到这里，眼神一瞥，却见羊胡子微微一笑，好似胸有成竹。
“哦！”张务农恍然大悟，但从他的眼神来看，应该没听明白。
江小白终于忍不住说话了：“相同的事情？他们五个人做的相同事情，就是都装过逼啊，你看我啥都没干，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声音不大，可是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双双狰狞的目光，瞬间射了过来。
江小白打了个寒颤，赶紧闭嘴了。
许墨却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江小白的这番话，让他隐隐抓住了什么，是非常关键的信息。
张务农乐得咧嘴直笑：“脏辫老弟，你这娃子听敢说啊，你啥能力啊，交流一哈子嘛？”
江小白有些不好意思：“我的能力……玩游戏吧？”
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他并不是归宿者，只是一个混进归事件的普通人。
终于，鸡冠头开口了，声音尖锐刺耳：“羊大仙，这里有个普通人，是不是能拿他来测试一下，你先前的猜想啊？”
听到这话，许墨猛地抬头：“测试？”
“他是普通人，我们是归宿者，你说谁的命更值钱？”鸡冠头漠然说：“如果能找出规律，他的牺牲难道不是更有价值吗？”
江小白吓得浑身冰凉，赶紧躲到许墨身后。
“别吵了，我们还没脱困呢！”小龙弟的全身，已经大汗淋漓。
光罩外的攻势依旧凶猛，如同惊涛骇浪，一波接一波，猛烈撞击光罩，“砰砰砰”作响。
“喀嚓”一声，不知道哪里碎了，接着，就是连续不断的碎裂声，“咔咔咔咔……”，小龙弟喷出一口血，脸色惨白。
“草，快把那小子丢出去！”
“普通人的命不值钱，要是能找出规律，我们会帮他报仇的！”
散人们显然也慌了，七嘴八舌叫嚷起来，恨不得现在就把江小白扔出去。
“敢来的，尽管试试看啊？”
许墨眯起眼睛，冷冷地盯着他们：“我们没成为归宿者之前，不都是普通人吗？别让你以后的余生，都为今天所做的肮脏事情感到后悔！”
鸡冠头的声音特别难听：“可我们现在都不是普通人了，不对吗？普通人的法规，感情，对我们有什么用？”
“就是啊，我们不是普通人啊！”
“只付出一个普通人的命，能救我们这么多人，难道不划算？”
散人们应声附和，恶狠狠的眼光，似乎想吃了江小白。
江小白真的有些害怕了，战战兢兢地躲在许墨的身后，不敢出来。
这时，张务农突然走出来，拦在萤火的七个人面前，大声说：“你们要干什么？”
鸡冠头冷笑：“一个废物，也敢在这里指手划脚？”
张务农异常认真地说：“我是废物，那你们呢，不都是PPT上的高手吗？居然还想对一个普通人动手动脚？”
第三十五章 羊的推理
张务农的神情很严肃，与平时嬉皮笑脸的模样完全不同，判若两人。
鸡冠头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江小白对张务农投去感激的眼神。
“砰砰砰……”
攻势依旧未停，碎裂声此起彼伏，光罩上的裂纹也越来越多，估计快顶不住了。
“我、我还可以再坚持一会儿……”小龙弟整个人看起来都要虚脱了，尽管年纪不大，毅力却十分惊人。
一道光芒，从他身上迸出，光罩再度明亮起来，硬度加固了不少。
然而两道鲜血，从鼻孔中流了下来。
许墨心里清楚，小龙弟应该是快到极限了，就像自己当初兑换镰刀，杀死黑冰那样。
没多少时间了，要尽快找到规律才行，一旦小龙弟倒下，他们的死期就到了。
“你刚才拿个本子，蹲在那边思考。”羊大仙眼神闪烁，转头看向许墨：“第一个去研究猴子尸体的也是你，有什么发现吗，分享一下？”
许墨点点头，准备开口，羊大仙见他真要说，鄙夷地笑了笑：“真敢在我面前卖弄？简直班门弄斧。”
原来询问是假，嘲讽是真，许墨懒得跟他计较，张务农却好奇：“小帅锅，你还啥都没说呢，他咋就说你……弄什么，耍大斧？”
“找到规律的最关键一步，就是发现他们死之前，做过的相同事情。”羊大仙扬起下巴，侃侃而谈：“而有些东西，不是靠肉眼观察，就能得出结论的，要靠知识，要靠经验，要靠科学！”
一顿知识三连，让旁边的人目瞪口呆，羊大仙满脸骄傲：“在成为归宿者之前，我是一名主治医生，读的是国外名校，自然与你们这些简单的大脑不在一个层次。”
他指向自己的脑袋，“我天生对于频率和波动，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我可以感受到你们每个人心率，即使是这样……”
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仪器：“瞧瞧，这是天眼科学院，给我专门特制的一个测量仪，可以勘察到附近所有人的心率！”
这仪器有点像医生用的听筒，可以挂在耳朵里，羊大仙戴上仪器后，指着小龙弟说：“他的心率最高，128。”
然后指向许墨：“你，102。”
又看着张务农：“你，106。”
他连续报出好几个人的心率，基本都在100-110的区间里面。
张务农还是不明白：“你说的这个心率，跟规律有什么关系啊？”
“所以说，你不懂。”羊大仙嗤笑一声，“据我观察，这些死掉的人，临死前的心率，都达到了140，也就是说，只要迈过135这道坎，那人就会死！”
他比划出一个姿势，伸手指向众人，无比自信地说：“结论，只要保持心率不要超过135，就是安全的，也就是这异变体的杀人规律！”
掌声“哗啦啦”响起，朱刚鬓等人喝起彩来，几个散人则一脸崇拜。
“太厉害啊，这个推理，滴水不漏。”
“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哪像我们这些大老粗啊。”
“唉，真是自愧不如啊。”
羊大仙扬起双手，尽情享受喝彩和掌声，然后对着许墨冷笑：“明白了吗，这就是专业和业余的差别。”
许墨无言以对，没想到一个人的优越感，可以爆炸到这种程度。
张务农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小帅锅，你小心了，这个羊倌儿，没安好心。”
“怎么了？”
“从刚才起，他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过你那位小兄弟。”
许墨下意识看向羊大仙，忽然身后风声大作，马脸男用极快的速度冲来，抓住了江小白，又闪电般返回到羊大仙身旁。
他突如其来的这一下，速度之快，根本不比张嘉锐慢多少！
“放开我！”江小白拼命挣扎，但是马脸男的大手如同铁钳，怎么也挣脱不了。
“给我老实点！”马脸男瞪了他一眼，接着脸上堆笑，向羊大仙问：“怎么样，我心率控制的得还可以吗？”
“很不错。”羊大仙满意地笑了笑，“只有125而已。”
许墨强忍心里的怒火，盯着羊大仙：“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务农更直接，猛地冲了过去，“把小兄弟放了！”
鸡冠头、朱刚鬓等人拦在羊大仙身前，冷笑说：“你们这些散人，敢跟萤火作对？”
“严谨，科学猜想一定要严谨。”羊大仙的态度高高在上，仿佛创世的神：“我现在就要看着这个普通人，心率会到达哪个临界点，然后死去，这样就能找到完美的规律了。”
马脸男突然用力，把江小白抛在空中，落下后接住，再抛，再接。
“啊啊——！”江小白吓得魂不守舍，心率飞快上涨。
“110、115、118……”羊大仙不断报数，眼神越来越兴奋，只要超过135，江小白暴毙，就能验证他的猜测！
张务农不禁慌了：“小帅锅，你兄弟，他……”
“放心，小白他不会有事的。”许墨一点也不急，冷冷地丢下一句话：“高分低能的废物，你完全猜错了，连方向都错了。”
“哼，嘴硬！”羊大仙认为许墨只是嫉妒，对这话不予理会，继续接着念：“123、126、128……”
这时，小龙弟大喊一声：“我……我坚持不住了！”一口血又喷了出来。
“咔咔咔咔……”有什么东西穿过了光罩，掀起一阵大风，朝众人飞快掠来！
紧急时刻，朱刚鬓再次丢出一个泡泡，崭新的罩子重新笼罩，代替了小龙弟的防御，把众人围在了里面。
“呼……好险。”似乎暂时安全了，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兔妹却大声尖叫起来！
坐在地上休息的牛头男，这时向后仰倒，额头上的血洞，清晰可见。
马脸男也摔倒在地，鲜血泊泊流出，脸上还留着对江小白幸灾乐祸的表情。
他至死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没了。
恐慌，再次来袭！
“哈、哈、哈……”
江小白惊悸地看着马脸男的尸体，情绪又害怕，又激动，心率从135，跳到138，再到145，接着回落……
可是，他依然活着，没有死。
“不，这不可能……”第一次，羊大仙的眼里，流露出难以置信，“我不可能错，不可能！”
许墨走到江小白身前，把他扶起，看向羊大仙的眼神充满杀气：“你闭嘴，从一开始你就错了！”
然后他转头，对张务农说：“你现在千万别用异能，除非我让你用，从现在开始，一切听我指挥！”
第三十六章 狠毒的出卖
现实击碎了羊大仙的骄傲，他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暴跳如雷：“不可能，他心率明明超过150了，为什么还没死，为什么！”
自以为无懈可击的猜想，刹那间化为乌有，随之而来的情绪，是愤怒，是不甘，是怨恨。
一向自尊心极强的他，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
事情应该按照自己猜测的方向走才对！
这股愤怒甚至冲淡了，众人对马脸男和牛头男突然横死的恐慌。
不过即使这样，人心依然惶惶不安，场面逐渐陷入混乱。
接二连三失去同伴，斩断了朱刚鬓一直紧绷的神经，那个看不见的神秘敌人，蛮横地夺走了他的理智。
“是谁？是你干的，对不对，是不是你！”朱刚鬓两眼通红，狠狠地瞪了张务农一样，然后又看向许墨，愤怒咆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干的？”
张务农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
“大家听好了，所有人不要使用异能！”许墨举起手，大声喊：“想活命的，千万不要动用异能，哪怕一点也不行！”
还活着的人，不可思议地望向许墨，脸上写满了震惊。
刚想发问，忽然“噗通”一声，小龙弟吐血倒地，眼神迷茫，虚弱得站都站不起来。
这样的症状，确实是异能使用达到极限后的反应，他必须休息，不然马上就会死去。
与此同时，新一轮的轰炸又开始了，“砰砰砰砰……”，朱刚鬓抛出的护罩上，再次溅出一连串火花。
现在的形势，已经危险到了极点。
羊大仙咬牙切齿，内心极其怨恨，不过性命攸关，他只能勉强放下架子，向许墨讨教：“我想问问你的高见，为什么不能用异能？”
“因为从一开始，你就想错了方向！”许墨也没藏私，“到目前为止，所有死掉的人，都是在使用异能后，被神秘敌人疯狂追杀。”
为了帮助众人回忆，他用最快的语速解释：“你们好好想想，张嘉锐冲上摩天轮，是异能，蛇眼看破迷障，是异能，老鼠钻洞是异能，狗鼻子比较特殊，是无意中撞到了追杀老鼠的敌人，被误杀了，这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三分钟里！”
“因为在这段时间，他们为了找出异变体，全都动用了异能，就是这么回事！”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羊大仙脸色铁青，气得牙痒，但也不得不承认，许墨的推测可能是对的。
“牛头男和马脸男也是一样的情况，为了抢走江小白，马脸男动用了异能，而牛头男从刚才起就是被追杀的对象，只是小龙弟保护了他，才没被杀死，现在小龙弟支撑不住了，那他当然就死了。”
一口气说完这些，众人看向许墨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从开始的轻视，不屑，变成了惊讶，敬佩。
这个推测可谓天衣无缝，根本无法反驳。
震惊过后，就是极度惶恐。
如果不能用异能，那跟普通人有什么区别？要是遇到归怎么办，不是必死局面吗？
有些人悄悄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傻了吧唧的，用异能去探查四周。
到此，杀人规律的结论，已经板上钉钉了。
然而羊大仙还是不甘，还是不服，想了一下，又问：“那为什么，现在攻势还没停下来，我们这些人里，已经没人动用异能了啊。”
在猛烈至极的攻势下，防护罩的光芒渐渐消散，似乎随时可能崩溃，碎裂。
众人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没有时间了，如果攻击不能停下来，那么许墨的推测，又将会被推翻。
可是，真正的答案，许墨却不太想说，因为他觉得，那个人虽然是十二星相的，但心底还算善良。
不过认真思考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因为，在我们这些人里，还有一个人，也使用过异能。”
一瞬间，十几双目光，齐刷刷落在小龙弟身上。
没有说名字，但所有人都知道是他。
正是他拼了命保护众人，情况才没有变得更糟糕。
许墨接下来想说的，是希望众人齐心协力，一起保护小龙弟。
然而，朱刚鬓却做出了一件，让所有人震惊的事情！
满脸的肥肉抖了抖，眼里闪过一丝阴狠，他突然跳起来，一把抓住小龙弟的脑袋，用力往罩子外一扔！
“不要！”
许墨跳了起来，扑了过去，可惜为时已晚。
“噗！”
小龙弟的脸上，还来不及浮现悲伤，额头上就被钻出了一个血洞，接着“啪嗒”摔在地上，睁着眼睛，没了呼吸。
他就像一个用完了物品，被当成垃圾一样抛弃了。
“草泥马，畜生！”许墨冲过来就是一拳，狠狠砸在朱刚鬓的肥脸上，“打死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
朱刚鬓不甘示弱，反手回击：“我这是为了大家好，如果不把他丢出去，我们可能都要死！”
他们肉身相搏，谁都不敢使用异能，不过许墨毕竟警校出身，朱刚鬓根本不是对手，几拳就被放倒，被许墨骑在身上，拳头如雨点般落了下来。
鸡冠头和几个散人赶紧来拉开许墨，“别打了，别打了，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快停手！”
他们表面上来拉架，其实只控制了许墨，几个人抱住他，拼命把他从朱刚鬓身上拉开。
“停什么手啊！”张务农眼眶通红，带着哭腔说：“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刚才那个娃子还用异能保护你，保护大家，你居然可以这么狠心，因为怕牵连自己，就这样出卖队友！”
江小白也冲了过去，扒开抱着许墨的手，瞪着眼睛说：“你们说停手就停手？你们怎么不去拉那头胖猪，就会特么的拉我大哥？”说着，还不忘在朱刚鬓身上连踹几脚。
“好了，二哥的选择也是对的啊。”兔妹抽了抽鼻子，“他说的没错啊，小龙肯定会死的，我们谁也阻止不了啊。”
虽然悲痛于小龙弟的惨死，但是还活着的十二星相，自然要帮朱刚鬓说话。
鸡冠头也说：“你们太感情用事了，二哥也是没办法才这样，你们以为他心里好受吗？”
江小白吐出一口唾沫：“我呸，你们这些人假仁假义，说话当放屁！”
兔妹有些理屈，转头求助：“羊大仙，你也说几句啊？”
谁知羊大仙却低着头，神情十分苦恼，整个人竟然颓废了许多。
“为什么，为什么我想不到？”
他实在经受不了这种打击，思绪已经魔怔了，在他人生的字典里，没有“失败”这两个字。
“是什么东西局限了我的思维，是什么？”
第三十七章 小丑
似乎应验了许墨的猜想，小龙弟丢了性命后，外面的攻势果然停了下来。
到了这一步，连羊大仙都不得不承认，许墨确实是对的。
正确的杀人规律，是动用异能者，必死无疑。
从张嘉锐死去，直至现在，其实只过了10分钟而已，然而其中的惨烈程度，简直惊心动魄。
足足八名位于新秀榜前列的归宿者，就这么稀里糊涂死了，人数几乎减少了一半。
而且现在是暂时消停了，可是接下来呢？剩下的这些人，又会迎来怎样的局面？
许墨不敢再往下想，盯着满地的尸体，满腔怒火油然而生。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对“乌合之众”这个词，有了深刻的体会。
如果团结一致，根本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与其说是归杀死了他们，不如说是他们害死了自己。
散人队伍里的长发青年，还有一名染着粉色短发的女人，从左右围住了许墨。
从许墨和朱刚鬓动手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冲上前，拼命拉开许墨，还帮朱刚鬓说话，显然跟十二星相统一战线。
张务农瞪着眼睛：“长毛，阿粉，你们想干啥子？”
两人懒得理他，阿粉整理了一下鬓发，眼里溢着微笑：“我知道你很生气，年轻人火气旺盛很正常，但是现在这种情况，难道我们不应该多一份宽容吗？俗话说的好，到哪山头，唱哪山歌嘛。”
她说话的态度风轻云淡，仿佛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化身公平与和谐的象征，浑身散发出圣母的光辉：“大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没什么事比保命更重要，如果你坚持要为一个死人，继续对萤火的弟兄胡搅蛮缠，那不是很过分吗？”
不算咄咄逼人，不过这句话的意图很明显，要是许墨还想再说什么，他们就会站队到萤火那边去。
“对啊，我们应该有一颗容人的心，大家因为这个事件走到一起，理应同舟共济，相互扶持，不是吗？”
长毛也跟着开口：“刚才的小插曲，就让它过去吧，别再纠缠不清了，小兄弟，你对朱大哥道个歉吧，刚才你进来的时候，萤火的兄弟们对你的态度，不是都很亲切吗……”
话没说完，江小白再也忍不住了：“亲切？我的天，原来这就是颠倒黑白啊，我算是长见识了，首先你们做人能不能有点正气？然后，麻烦你们搞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行吗？”
长毛瞪着他，脸色变得很难看。
“第一，是你们的朱大哥，把保护了大家的小龙弟丢了出去，是不是？这种抛弃队友的恶劣行为，你们眼睛都瞎了？看不见啊？”
江小白伸出一根手指，随后再伸出第二根：“第二，你们现在之所以安全了，是因为我大哥以一己之力，猜到了杀人规律，他救了你们的命，懂不懂？”
接着，第三根手指也伸出来了：“第三，你们不就是想和这些叫什么萤火的东西攀亲带故吗？麻烦你们睁大眼睛瞧瞧，这才过10分钟，他们就死了8个人，你们真的看不出来，谁才是大腿吗？”
说完，还不解气，江小白用三根手指对着他们，放声痛骂：“结果搞了半天，回头来说我大哥胡搅蛮缠？这是什么狗屁道理，让你们一张嘴，一瞪眼就开始喷粪？”
“行啊，要做走狗的话，就先叫两声来听听呗，你也可以跟刚才那两个人一样，鼻子涂黑就能去做狗鼻子，头上插个角可以去做牛头人！”
“但是爷拜托你们，别在这里装模作样，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行不行嘛，爷都快恶心死了！”
一口气喷完，终于舒服了。
跟小爷我斗嘴？骂不死你们。
长毛和阿粉呆呆站着，脸上腾起一股青气，想要发作，却被噎得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
论骂仗，他们怎么可能斗得赢从小在市井厮混长大，一张嘴吃遍天的江小白？
愣了半天，还是鸡冠头出来打破沉默：“好了，一人少说一句，我们的意思很简单，希望以后别再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好好团结起来，一起解决这个事件。”
张务农撇了撇嘴：“你们可算了吧，说到底，不还是为了钱？刚进来的时候，你们不是用鼻孔看人吗？”
鸡冠头张开嘴，还想说些什么，许墨突然打断了他：“不用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分道扬镳，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老子还巴不得呢！”朱刚鬓狠狠瞪了许墨一眼，大手一挥：“我们走！”见羊大仙还在低头，念念叨叨，气不打一处来：“羊大仙，发什么呆啊，走了！”
摩天轮下，人群分为两股，往反方向散开。
长毛回头看向张务农，皱起眉头：“务农，你要跟他们走？”
张务农嘿嘿一笑：“你要去就去吧，老子不稀罕他们。”
长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会后悔的。”说完，随着朱刚鬓等人，扬长而去。
经过小龙弟的尸体，他脸上的神情充满了呆滞，似乎还不相信，二哥竟然会这样对他。
许墨看向他的眼睛，心仿佛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看起来，才十五六岁啊，正是花季年龄，却因为“保护”了自己的同伴，被残忍抛弃。
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归宿者，不应该是这样的。
心里灰洞洞的，愤怒像山火烧林留下来的余烬，没有半点实在感，只剩一片柔软而无底的悲哀。
他开始慢慢明白，归宿者的世界，远比正常世界残酷，如同黑暗丛林。
在生与死的面前，一切人性的缺点都会被放大，谁也不知道自己，或者同伴，什么时候会变成野兽。
迈开沉重的步伐，许墨往前走去，张务农和江小白跟在身后。
“大哥，我们现在要去哪？”江小白又激动，又好奇。
“先去前面看看情况吧，只要不用异能，我们是不会有危险的。”
“小帅锅，有危险也没事噻，我只要一隐身，谁都发现不了我噻。”
“……”
还在闲聊，忽然“啪”地一声。
仿佛灯光开关被打开，一道巨大的白色光束从天而降，把众人吓了一跳！
“叮——”
摩天轮的霓虹灯亮起，竟然自行运作起来，在白色光束的笼罩下，如同华美的舞台。
除此之外，周围的一切景色被黑暗吞噬，伸手不见五指。
“嗡嗡嗡……”
悠扬的大提琴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旋律十分优美，调子却灰暗低沉。
灯光照射下，一个诡异的身影，出现在摩天轮的最顶端。
尽管距离很远，但是许墨还是看清楚了那东西的样貌。
脸像是刷了一层白色油漆，惨白惨白，鼻子却红彤彤的，眼影把眸子涂成了熊猫，一头绿发披在肩上，大红色西装松松垮垮，一双过大的皮鞋如同穿了游泳的脚蹼。
那形象，是游乐园里的……小丑。
它闭着眼睛，陶醉在大提琴声里，惬意优雅地翩翩起舞，举手投足间却显得有些别扭，又或者说……渗人。
机械僵硬地扭着身体，如同被操纵的木偶，极力向观众们展示着肢体动作，看着还挺滑稽，然而气氛恐怖又压抑。
许墨三人仰着头，呆呆地仰望，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一曲舞毕，小丑举起双手，诡异而刺耳的大笑声，从头顶往下坠落：
“嘻嘻嘻……哈哈哈哈……嘿嘿嘿嘿嘿……”
这时，许墨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条提示：“【异变体】，已经从环境融合中解除。”
第三十八章 玩一个游戏
异变体的特征，是与周围环境融合之后，归的本体被隐藏起来，只靠环境里的规律杀人。
当规律被找到后，在一段时间内，归没办法依靠规律杀人，其不稳定性就会导致归的本体显形。
这意味着，归显出本体后，先前与环境融合的杀人规律就会同时消失，不复存在。
许墨并不知道这些，不过笔记本的提示，还是让他隐约明白，杀人规律已经不起作用了。
“先跑！”
与黑冰交手的经验，让许墨时刻谨记一个道理，在没有弄清楚归的特性之前，一定要在远处观察。
既然归此刻显出了本体，外形是一个小丑，而且特性未知，那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离开这片区域。
张务农和江小白没有犹豫，马上往外面跑去。
许墨也在跑，一边快速撤离，一边仰头观察小丑。
随着音乐的进行，小丑的舞姿逐渐放肆，扭动肢体的幅度越来越夸张，刚才还勉强算优雅，现在已经有些癫狂了。
不知为何，一丝不祥的预感，从许墨的心里涌现。
他忽然发现，小丑的身影似乎越来越小，灰蒙蒙的天空也越来越远，周围的世界变得非常陌生，好像所有的景色，突然间扭曲起来。
不对！他猛然醒悟，不是扭曲，而是莫名其妙变大了！
视线里的摩天轮，几乎同大山一样高，似要顶破穹顶，身边的长椅、路灯、垃圾桶，也成了大人国里的布景，足有好几层楼那么高。
出现幻觉了？许墨心一沉，只想赶紧离开这里，拼命奔跑，却见两旁的景色往前飞驰，自己竟然在向后倒退。
“怎么回事？”全力迈开双腿狂奔，可是徒劳无功，他身不由己，飞快往后退去，心里震惊时，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如同一个硬币，突然从眼前掠过！
张务农的五官，极度诡异地浮现在硬币上，惊恐的表情清晰可见。
一阵惊吓，许墨滚倒在地，感觉天旋地转，想要伸手爬起来，两条手臂居然消失了。
他也与张务农一样，变成了一个扁平的硬币！
“哗啦啦啦……”
几秒钟后，一堆硬币迎面冲来，撞在一起，骨碌碌旋转几下，然后侧躺堆叠。
这些硬币里，有朱刚鬓，有兔妹，有张务农，有鸡冠头……
除了江小白和羊大仙外，所有人都变成了硬币。
许墨的意识还很清醒，一定是归的特性，把他们弄成这样的，现在的形势虽然非常不利，但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正要思考下一步对策，接下来不可思议的一幕，彻底让他傻眼了。
远处的地面，忽然凭空竖起，对折，本来宽敞的马路，如今却成了一面极高的墙壁！
周围的空间仿佛被无形之力拆卸，重新拼装，所有的地平线彻底消失，折叠而起的地面组成了巨大的墙壁，围住四面八方。
游艇依然漂流，木马依然旋转，它们在极远之处，与真实的地面交叠成90度直角，却不受重力的影响，似乎只是栩栩如生的投影。
空间不断坍塌，缩小，地面和墙壁的立场随时变化，形成了一个立方体，整个世界似乎被压缩成了一个盒子！
这种只有在电影里才能看到的效果，此刻活灵活现地展现在众人眼前，众人的内心除了震撼，就是无尽恐惧！
不但能改变活物的形体，竟然连空间都能操纵，这小丑的等级真的只有C级吗？
高楼变成地板，马路成为墙壁，已经完全分不清天与地，所有物件不停折叠，极力挤压空间，盒子越来越小，肉眼可见开始拥挤。
渐渐地，音乐声平缓，慢慢消失。
盒子里的空间也随着音乐，逐渐定型。
许墨他们，就这么安静地躺在盒子里，没法动弹，也不能说话，只有思想还能活动。
四面被围住，他们看不到外面的景色，只能仰望头顶的夜空。
这时，一个硕大的脑袋从盒子外探来，遮住大半个天穹，如同月亮的眼眸里，带着深深的惊恐。
江小白捡起地上的盒子，看见由众人变成的硬币，一时间方寸大乱，不知该怎么办。
他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发现自己跑着跑着，周围景色突然大变，远方的地板从四面竖起、呈90度折叠，围成巨大的墙壁，世界好像成了个方形的盒子。
慌乱中，再一看，许墨和张务农也不见了，地上莫名多出了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的，是十几枚硬币，许墨等人的五官印在上面，十分鲜活。
这种硬币，他再熟悉不过了，就是游乐园里的游戏币。
许墨他们竟然变成了……游戏币。
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江小白回想一下，盒子似乎是随着音乐的节奏定型的，刚才小丑疯狂的舞蹈，正是四周景色变化最大的时候，当音乐慢慢停下，盒子也就放缓了变化。
摩天轮上的小丑，嘻嘻笑了几声，对他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然后就消失了。
紧接着，一个披着绿色长发，鼻子红红，脸色惨白的大脑袋，出现在天空上，一双熊猫眼从盒子外往里看，阴恻恻盯着江小白。
冷不丁看见这张渗人的巨脸，江小白吓了一跳，马上反应过来，原来自己也在盒子里！
小丑的体型变得如山般庞大，把他困在了盒子里，许墨他们却成了硬币大小，在他们眼里，江小白等同于巨人。
伸出一根手指，小丑冲着他摇了摇，意思是你别想从盒子里爬出去，然后指了指摩天轮的位置，摩天轮已经不见了，变成了一个夹娃娃机，闪动着诡异的光芒。
轻轻捧着盒子，江小白往夹娃娃机的方向走去，羊大仙已经在那里了，盯着夹娃娃机，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生死关头，两人不得不放下成见，开始分享各自掌握的信息。
羊大仙咬咬牙：“这恐怕是……归想跟我们玩一个游戏。”
江小白：“归的游戏？”
羊大仙点头：“对，这种异变体比较特殊，在被找到规律的时限里，如果它能杀死足够多的归宿者，就会产生二次异变，在本体真正显形之前，它可以根据自身特性，再设一道难关，比如……它是小丑，那应该就是想和我们再玩一个游戏了。”
江小白仔细观察娃娃机，里面什么都没有，不过再认真一瞧，但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娃娃机的底部蓄着大量猩红的液体，如同一片血海，看起来像是一个世界，被缩小了很多倍。
“这意思是，叫我们抓娃娃？”似乎想明白了小丑的意图，江小白把手伸进盒子里，赶紧先把许墨和张务农拿出来，再随便摸了几个游戏币。
除了许墨和张务农，还有长毛和阿粉，以及一个不认识的散人，戴着耳环。
羊大仙见他摸了一把游戏币，脸色难看：“你干什么？”
江小白：“先玩玩看啊，还有别的办法吗？不玩一把，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羊大仙一脸生无可恋，大声咆哮：“我出身书香世家，所有的时间都拿来读书了，只有不学无术的废物才会玩游戏，那些废物是要被送去电击的！你觉得我会玩游戏吗？我根本就不会玩啊！”
第三十九章 无解的游戏
江小白是玩夹娃娃机的高手，一眼就认出来，这种款式是最古老、最经典的，基本每个游乐园都会有。
夹娃娃的爪子，是会晃动的那种，还有操控爪子移动的摇杆，以及一个红色按钮，点击就能放下爪子。
至于丢娃娃的口子，就在爪子归位的地方。
按理来说，这并不困难，可问题在于，娃娃机里……根本就没有娃娃。
没有娃娃，要怎么夹才能赢？
江小白觉得不对劲，又从各个角度检查了一遍，确认里面只有一滩血水，其他什么都没有。
血水表面还冒着大量的红色气泡，如同煮沸了一般，看起来十分惊悚。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血水跟娃娃有什么关系吗？
不过他现在无法退缩，因为所有人的求生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背负巨大的压力，让江小白不得不更加慎重。
仔细查看了一遍硬币，许墨等人的五官还是可以活动的，依然能表达喜怒哀乐，就是不能说话。
看着许墨不停动着嘴唇，似乎想告诉他些什么，江小白无法领会其意，认真想了想，把许墨的硬币贴在玻璃上，让他也见识一下娃娃机里的情况。
由于缩小了很多倍，从许墨的视野看来，机器里面的血水，简直就是汪洋大海，颜色又红又深，如同煮了很久的麻辣火锅。
众人盯着这片恐怖血海，眼神里的强烈恐惧，几乎要满溢出来。
“嘀嘀……”
娃娃机突然发出怪声，像是在催促江小白快点开始，无奈之下，他只能拿起阿粉的那枚游戏币。
长毛的神情变得十分恼怒，似乎不愿让阿粉离开，但他根本阻止不了江小白的举动。
“咣咚……”
硬币被塞进投币口，沿着复杂如迷宫的管道，快速向下滚动。
在里面绕了好几圈后，只听“叮咚”一声，阿粉不再是硬币，而是变成了娃娃，掉落在娃娃机的玻璃箱正中。
这个玻璃箱悬浮在机器的中心位置，周围浮现一层鸡蛋般大小的光罩，阿粉就在里面，上下沉浮。
她惊恐地盯着下方，吓得快哭出来了，拼命大喊大叫，可惜没人能听见她的悲愤。
“嘀嘀嘀……”
一阵欢快的音乐声响起，娃娃机的玻璃上显出倒计时。
“5”、“4”、“3”、“2”、“1”……
随着倒计时减少，所有的硬币都在紧张地观望，连羊大仙都目不转睛。
每个人都很好奇，想知道这娃娃机到底是什么样的玩法。
江小白紧紧攥住摇杆，只要倒计时结束，他就马上操纵爪子，把阿粉娃娃抓起来。
“叮！”
倒计时结束，爪子终于可以动了，江小白正准备往阿粉的方向移动，谁知围绕阿粉的光罩忽然消失了，接着“噗通”一声，娃娃竟然直接掉进了血水里！
玻璃上溅起血水，阿粉挣扎一下，立即沉入水底，发出“滋滋滋……”的声响，像是胃酸消化食物，转瞬间就没了踪影，只飘起一缕青烟。
这场面，让江小白吓得浑身发抖，羊大仙表情凝重，眼神逐渐深沉。
“嘀嘀嘀……”音乐声再次响起，夹娃娃的出口发出响动，阿粉的衣服被吐了出来，上面还残留着猩红的血水。
长毛的眼睛马上就红了，满脸悲痛欲绝，发出无声的惨叫，而其他的归宿者们，则惊得面无人色，半天合不拢嘴。
哪有这样玩的，倒计时才刚刚结束，硬币就掉下去了，哪来的时间去抓啊？
这不是摆明着横竖都要死吗？
江小白跪在地上，牙齿咯咯打颤，情绪彻底陷入了恐慌。
他亲手葬送了一条生命！
虽然他对阿粉没什么好感，不过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就这么残忍地被杀害了？
这游戏怎么玩嘛，根本不给操作空间，完全没法抓啊！
恐慌过后，就是极度的震惊。
原来归的世界，居然这么可怕，所有的一切，完全违背了现实逻辑，你必须按照归制定的游戏规则去玩，根本不讲任何道理。
许墨心里有些着急，现在绝对不能让恐惧支配大脑，否则全部人都要死在这里。
不过，江小白毕竟只是十六岁的少年，第一次见识到归的恐怖，难免会吓得手脚瘫软。
许墨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但凡游戏，就会有对应的玩法，不可能设置必死之局。
他其实也想到了，事情肯定不会那么简单，抓娃娃虽然是比较难的游戏，但网络上有很多教程，甚至会教人作弊的手法，既然这是归要玩的游戏，就不可能出现常规玩法。
而且，这只是其中一个难关而已，就算江小白想到了破解办法，不让人掉进血水，但是被爪子夹在半空的时候，会不会出现其他的突发状况？
这个游戏，处处隐藏着深坑，只要一步走错，就会横遭惨死。
“振作点，再害怕也没用。”羊大仙主动走到江小白身边，“他们的命，都掌握在你手里，难道你想害死他们吗？”
江小白咬着牙，膝盖软如棉花，身体不受控制，突然抬手，“啪啪”给了自己两个耳光，然后猛地站了起来！
“我有个想法。”羊大仙盯着娃娃机里的血水，不确定地说：“这个不能单纯靠机器操作，你把游戏币投进去以后，他们就变回了归宿者，所以他们的异能，应该是能使用的。”
这句话，让江小白的眼睛，陡然明亮起来。
羊大仙继续说：“所以下一个，我打算投鸡兄，他的异能是滑翔能力，可以拖延一段时间，我们就能尽快把他夹起来，如果他获救了，我们就多一份力量，也许还能把其他人都救出来。”
“有道理。”江小白往后退了一步，给他让出了位置，“那你来吧。”
羊大仙反而把鸡冠头的游戏币塞进他手里：“不不不，我觉得你玩的不错，还是你来吧。”
“玩的不错？我明明害死了一个人……”
“没事，你来就行了，别浪费时间。”
“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玩啊！”
羊大仙的脸上，忽然露出痛苦的表情。
第四十章 必死局面
羊大仙主动认怂，重任最后还是落在了江小白的肩上。
没有别的选择，江小白盯着娃娃机，眼神变得异常专注。
他热衷于竞技游戏，自然明白胜负乃兵家常事的道理。
上一次的失败，不能影响后面的局势，一定要调整好心态。
每次投入游戏币，就是一个全新开局，必须认真思考，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
他拈起鸡冠头的那枚游戏币，准备塞进投币口，可是鸡冠头拼命摇头，表情惊慌失措，似乎在哀求他放过自己。
“冷静点，羊胡子既然能推荐你，说明他对你有充足的信任。”
江小白对着游戏币说：“你的异能不是滑翔吗，等我把你丢进去，变成娃娃后，你就尽最大可能，帮我争取时间，我会用最快的速度抓住你。”
实在没办法，鸡冠头点点头，勉强答应了。
“对了，假如我抓住你了，你也不一定就安全，因为这爪子本身就会抖动。”江小白又想到了什么，叮嘱说：“因为你变小了，所以即使是小幅度的抖动，也会让你感受非常强烈，到时候一定要抓紧了，明白吗？”
鸡冠头知道利害，点头如捣蒜。
“那么，开始吧。”说完，游戏币塞进了投币口，“叮叮叮”几声轻响后，变成娃娃的鸡冠头，出现在机器正中间的玻璃箱里。
悬浮在半空的感觉，极不真实，他脸上流露出明显的紧张，但身为归宿者的强大心理素质，让他快速镇定下来。
娃娃机里的世界，对他来说实在太庞大了，仿佛一个无边无际的密闭空间，底下是沸腾的血水，如同滚烫的岩浆，热浪向上直冲，根本不敢往下多看。
倒计时开始：“5”、“4”、“3”、“2”、“1”……
音乐声响起，周围的光罩立即消失！
下坠感猛然袭来，鸡冠头毫不迟疑，背上长出一双羽翼，用尽全力扇动，在半空滑翔，同时调整方向，往头顶上的巨大爪子移去。
与此同时，江小白也开始了动作，周围的声音忽然消失了，他进入全神贯注的状态，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指尖的触感，和爪子的实际反馈上。
幸运的是，小丑还不算完全不给活路，这个遥控杆的延迟很及时，几乎不影响他的操作，至少在这一点上还是公平的，自己的实力可以充分得到发挥。
他心里不断估算，预判放下爪子的时间。
虽然鸡冠头和爪子都在向彼此靠近，但是鸡冠头并没有原地盘旋、或是急停的能力，如果等他们位置重合再放下爪子，那么一定会错过时机。
一定要计算好提前量，提前量，提前量！
视线中，鸡冠头拼命扑扇翅膀，竭力不让自己落下去，然而还是难以避免地往下坠落，摇摇晃晃，如同被导弹击中的飞机。
就是现在！
江小白眼里闪过光芒，猛地一拍按钮，爪子向下抓去，恰好撞上了鸡冠头！
“好！”他用力握拳，激动地大喊一声。
爪子开始并拢，把鸡冠头娃娃抓了起来，整个过程非常顺利，一气呵成。
短暂的兴奋后，江小白强行稳住情绪，因为他很清楚，上钩仅仅只是开始，接下来的流程才是成败的关键！
果然如他所说，夹住鸡冠头后，爪子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差点把鸡冠头甩下去。
强烈的求生欲望，让鸡冠头紧紧地抓住爪子，拼死不放手！
“只要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行了！”江小白大声喊叫，为他打气。
羊大仙也忍不住喊：“抓稳了，抓稳了啊！”下巴的长胡子微微抖动。
终于，经过一番剧烈晃动后，鸡冠头始终没有被甩掉，仿佛黏在上面一样，爪子开始往丢娃娃的口子移动。
再过几秒钟，他就能被救出来了，江小白高兴地挥了挥拳，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在盒子里围观的游戏币们，除了许墨，都松了一口气，眼看着爪子慢慢停止晃动，横移返回原点，似乎在向胜利进发。
他们太渴望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重拾信心，如果鸡冠头能活下来，他们一定也可以，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爪子快要返回原位的时候，封闭的空间里，突然出现两只大手，一左一右，呼啸而来！
仿佛拍蚊子一样，鸡冠头的死里逃生的笑容，还停留在脸上，接着“啪”地一声，就被拍成一团血雾，消失不见。
所有人的表情，一瞬间凝固了，刚刚才涌上来的喜悦情绪，转眼化成了深沉的绝望与恐惧。
他们终于明白了，这个游戏，根本没有道理可言，现在努力所做的一切，依然改变不了死亡的结局。
给你希望，再让你绝望，小丑只不过是在玩弄人心，死神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羊大仙痛苦地捂着脸，用力拉扯胡子，头一次发现这世界上，也有他解决不了的难关。
江小白更是直接，跪在地上“哇”地吐了出来，尤其是从全神贯注的状态下抽离，让他全身乏力，仿佛大病一场。
“咣咚咚……”
丢娃娃的口子里，再次出现了鸡冠头的衣服，上面满是血污。
“嘻嘻嘻……哈哈哈哈……嘿嘿呵呵……”
天空中，小丑在盒子外放声大笑，兴奋地手舞足蹈。
笑了半天，似乎还不过瘾，索性把巨大的脑袋凑到盒子上方，伸手指着江小白，发出一连串诡异的狞笑，似乎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江小白死死地盯着那张惨白的脸，眼泪流了下来，然后愤怒地捡起一块石头，往空中丢去。
可是他现在全身无力，根本丢不了多远，反而又引来小丑一阵嘲笑。
“你到底要玩弄我们到什么时候！”他悲愤交加，冲着高空大喊：“这游戏根本赢不了，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们，也好过遭受这样的折磨！”
小丑对他摇了摇手指，又指向娃娃机，意思让他别废话，赶紧玩。
然而，现在已经没有人对生存抱有期望了，鸡冠头毫无道理的惨死，让他们彻底丧失了活下来的信念。
只有许墨，没有放弃。
他盯着那座巨大的娃娃机，思考、梳理先前的整个过程，眼里似乎有光闪烁，越来越明亮。
第四十一章 重叠的身影
现实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满腔热血瞬间熄灭。
脱力感灌入全身，江小白跪在地上，双腿发软。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已经预见了所有的坏情况，也跟鸡冠头充分沟通过了，可为什么还是救不了他？
面对归无解的能力，那些没办法提前预知的变故，让他觉得自己是如此没用，什么都做不了。
在归的世界里，人类就是这么渺小无用，如同卑微的蝼蚁。
再有决心也好，再有激情也罢，这些东西根本毫无意义，你再怎么努力挣扎，也没办法改变最后的结局！
以为看到了希望，没想到只是彻头彻尾的失望。
哥哥他……难道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艰难地与那些怪物战斗吗？
曾经以为，自己什么事情都能做好，但是现在看来，自己到底能做些什么？什么也做不了！
“为什么，我没有异能……”
泪水从眼角落下，自责和愧疚的情绪，被无限放大，自责曾经的自大，愧疚现在的无用。
“算了吧，这不能怪你。”羊大仙叹了一声，“归宿者都没办法解决的问题，你一个普通人又能改变什么？”
江小白低着头，默不作声。
“现在只能用最坏的办法了。”羊大仙想了想，“你把长毛丢进去吧，再用他来做一次试验，看看还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听到这话，长毛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摇头、求饶，眼泪和鼻涕一起流出来，甚至磕头，双手合十哀求。
“有什么用？没用的。”江小白垂头丧气，“你没看到，我们在他的世界里吗，我们还能做什么？”一边说着，一边指向头顶的小丑，它竟然还在调皮地吐舌头。
羊大仙还想劝一劝：“总得再想想办法吧？”
江小白摇头：“算了吧，我们就是他的玩具，而且我连异能都没有，什么都做不了，跟废物一样。”
他现在完全失去了信心，甚至不敢去看长毛。
话刚说完，“轰”一声响，四周的景色放大了一些，墙壁不断挤压空间。
这是无声的警告，如果再不快点做决定，盒子迟早会把他们活活挤死。
玩了这么半天，才死了两个人，小丑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两只手扶着盒子，用力压缩。
“咣咚”一声，一枚游戏币从盒子里掉了出来，在地上滚动，旋转。
竟然是许墨。
他对江小白比划手势，意思是……把他投进去！
“不行！”想也没想，江小白断然拒绝。
许墨伸出双手，四根手指并在一起，不断抵着胸口，嘴巴飞快抖动，虽然没有声音，但意思很明显：用我再试一次，再试一次！
他眼里流露出来的，是无比的坚定，置身死于度外，仿佛在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样的眼神，许墨有，大冰有，老枪也有。
江小白盯着他，深深地被触动了，原本脱力的身躯，又恢复了一些力量。
因为，他曾经见过那样的眼神。
小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哥哥按着他的肩膀说，家里一切问题，他都会扛起来，他们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当时的哥哥，就是用这样的眼神，说出了这句话。
在酒吧里，被丧彪的人围殴，许墨坐在沙发上说，他就是自己的大哥，该给钱的要钱，不该给的，一分都不会给。
那时候，许墨也是同样的眼神。
两个身影，两道眼神，仿佛重叠在一起，与记忆混淆。
江小白站起身来，捡起许墨的游戏币，两人相视一眼，看出彼此眼中的信任。
不需要多说什么，只要无条件相信对方，这就足够了。
他相信许墨不是鲁莽之徒，既然敢这样做，一定有用意。
其他人却想不明白，看不懂许墨为什么要主动跳出来送死，然而兔死狐悲的心态，让他们对许墨只有同情，没有嘲笑。
“叮咚……”
许墨被塞进投币口，随后出现在娃娃机的正中间。
“大哥，千万要活着……”江小白心里默念，暗自祈祷。
已经变成娃娃的许墨，转头对他笑了笑，然后举起右手，比出一个大拇哥。
倒数“5”、“4”、“3”、“2”、“1”……
光罩消失，许墨猛然往血水里坠去！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他伸出双手，大量黄沙从指间喷涌而出，如雨落下！
“这是……”江小白看到这一幕，忽然大概明白了，许墨到底想做什么！
他竟然想在血水里填出一座沙岛！
只要有立足之地，血水就构不成威胁了！
大片大片的沙子，源源不断地落在水面上，许墨身在空中，并没感到多么费力，然而视线里的倒计时，如发疯了一般，迅速减少！
80天、75天、70天……
“不行，这样不够，远远不够！”虽然血水的表面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大致的轮廓，但是想安稳站在上面，沙子的数量还太少。
我要更多的沙子，更多的力量……我要活下去！
刹那间，一道电流疾速掠过许墨的大脑，体内有什么东西，突然被激活了。
一道耀眼的光芒，从他身上浮现，在光华的阴影中，他的体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砰砰砰……”
巨大的力量，仿佛迅速扩散的气浪，血水掀起波涛，如同一场海啸，整个娃娃机都受到影响，“轰隆隆”剧烈震动！
这一刻，无论是朱刚鬓，还是长毛，或是其他人，全都露出不可思议的震惊表情。
这个人进入了第二形态？
怎么可能？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居然拥有第二形态？
要知道，连猴哥都没有第二形态！
也许散人还没觉得什么，但是萤火的成员再清楚不过，拥有第二形态，究竟意味着什么。
能动用更多的异能，更强悍的身体素质，成长也有更多的可能性，与一般的归宿者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片刻后，光芒渐渐消失，一个全身覆盖着沙盔的壮汉，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漫天黄沙飘落，如瀑布般落下，很快就在血水上覆盖出一片能站立的区域。
许墨站在沙岛上，抬头仰望，江小白已经把爪子放在了他的头顶上方。
出乎意料的是，许墨没有离开的意思，拼命摇着手，大声喊：“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要拉我上去！”
隔着厚厚的玻璃，江小白竟然听到了他说话的声音，赶紧移开放在按钮上的手。
低下头，许墨继续往沙岛的周围喷着沙子，覆盖的区域逐渐扩大。
朱刚鬓们此刻看呆了，明明有机会能被救出去，他为什么还要喷沙子？
难道他不在乎异能使用过度，透支身体吗？
只有江小白知道，许墨是要用自己的能力，在娃娃机的世界里，在这片如汪洋大海的血水当中，建立一片沙石大陆！
他竟是要凭一己之力，拯救这里所有的人！
许墨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分担走了他大部分的压力。
沙岛上，那道高大的身影，渐渐与哥哥重合，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默默地将自己守护在身后！
一瞬间，江小白泪如泉涌，眼睛却眯成了月牙儿。
第四十二章 新的危机
视线里的倒计时，现在只剩下30天了。
一口气消耗了五十多天的时间，可想而知，建立这座沙岛，许墨透支了多少异能。
不过他完全不觉得心疼，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这是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归宿者的血为平凡人而流，这是他的理念，也是他的作派。
在鸡冠头被巨掌拍成血沫的时候，许墨就已经想好了一切。
首先，利用自己沙子的异能……应该说，是大冰的异能，制造一座沙岛，让后面没有飞行异能的归宿者，能在血水里存活下来，至少可以挨过第一关。
做完这一切，许墨用力踩了几脚，确认沙子的坚固度没问题了，然后向江小白挥了挥手，示意放下爪子，把他抓出去。
江小白生怕他在里面多耽搁一秒，赶紧点下按钮。
“吱呀……”
爪子缓缓落下，夹住许墨，大片流沙忽然涌现，把他围了个严严实实，形成一个巨大的沙茧。
这一招是当初大冰救他时所用的奇招，有了这层防护，说不定就能抵挡巨掌的袭击。
看着这场面，众人不由惊叹，许墨的异能也太好用了，恰好能完美应对这种必死局面，运气简直逆天。
接下来的悬念，就是看这沙茧能不能起到保护作用了。
爪子渐渐上升，横移，往出口挪去，这时候，两只手掌再次出现了！
所有人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机器里面，江小白捏紧拳头，心里呐喊：“快点动，快点动，快点啊！”
“啪”！
巨掌狠狠合拢，拍在沙茧上，爪子猛烈摇晃一下，沙茧竟然安然无事！
“好！”第一下撑过了，江小白忍不住叫起来，羊大仙的胡须抖得厉害，手心里全是冷汗。
似乎知道拍不碎这枚鸡蛋，巨手紧紧捏住沙茧，开始用蛮劲碾压。
“咔咔咔咔……”经受不住巨力，沙茧的表面，逐渐出现裂缝。
摇晃几下后，爪子依然往出口方向移动，只是速度慢了很多。
“加油啊，再快点！”江小白几乎喊了出来，“大哥，撑住，要撑住啊！”
其他的游戏币也在紧张观望，要不是不能说话，也都会为许墨加油。
然而巨手的力量太大，沙茧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咔咔咔咔……”蛛网似的细纹碎裂，终于“砰”一声，表壳裂开了！
“不要啊！”江小白手脚冰冷，胸口被悲伤塞满，理智告诉他，许墨可能真的不行了。
朱刚鬓等人也面露绝望，连这样都逃不出去，他们还能怎么办？
谁都不指望会有奇迹，可是偏偏，奇迹就这么出现了。
“啊——！”
随着一声惨叫响起，两只巨手迅速分开，仿佛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手心被割开了一道血红的口子！
高空中，小丑痛得五官扭曲，捂着自己的双手，一对熊猫眼里满是愤怒，以及难以置信！
碎裂的沙茧化为细沙，从空中簌簌落下，掉入血水里。
一只手抱住爪子的许墨，举起右手食指化成的死神镰刀，脸上浮现出开心的笑容。
很明显，是这把带着火焰的巨大镰刀，割伤了小丑的双手。
他早就猜到，小丑肯定会偷袭自己，因此暗中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许墨不想只有自己逃出去，他想要的，是所有人一起离开这里。
既然如此，那就必须废掉小丑的双手，让攻势无法再继续。
所以他故意用沙茧保护自己，把镰刀隐藏在其中，只有这样，小丑才不会有所察觉。
甚至，许墨都计划好了，沙茧的硬度是能够信任的，想要弄破，除非用力捏碎，这需要非常大的力气，然而力气越大，小丑受到的伤害就会越深。
果不其然，小丑中计了，虽然捏碎了沙茧，双手也被镰刀贯穿，就算能恢复伤势，短时间内也没法再偷袭了。
这计谋环环相扣，心思缜密到了极点，众人望着他的眼神，又跟先前不一样了。
让他们震惊的，不仅仅是许墨强大的智谋，冷静的判断力，最可怕的，是他居然同时拥有两种异能！
沙子，还有镰刀！
一个新人，同时拥有第二形态，以及两种异能，其中一种还是进攻型的。
这样的潜力，只能用恐怖来形容，谁都不知道他今后会成长到什么样的高度。
像这种超强新人，是任何组织……包括三大军团，都会尽全力网罗的目标，为什么竟会是个满大街乱跑的散人？
难道，他就是新人榜上第十名的神秘新人……不对，最强新人？
“哐咚”一声，许墨从丢娃娃的口子里滚了出来，疲惫地躺在地上，对江小白竖起大拇哥：“不错，干得太好了！”
江小白有点想哭，但是看许墨这样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把他拉起身。
两人相视一笑，举起右手，“啪”一声用力击掌。
在昏暗灯光的照射下，这画面仿佛静止，成了永恒。
“快，不知道小丑多久会恢复。”许墨拍拍身上的灰尘，“趁现在，快把他们救出来！”
“好咧！”自信心重新回来，江小白神采飞扬，“看我的，我一定会救出所有人！”
血海里有了能让人立足的沙岛，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多了。
只需要等众人落在岛上，然后用爪子夹出来就行，几乎没有难度。
长毛摔在沙岛上，模样看似狼狈，但是很快就抱紧了爪子，稳稳地出来了。
第二个获救的是兔妹，一出来就抱着江小白，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再接着，是张务农的其他几个散人同伴，比如耳环男。
他们出来后，对着许墨连连道谢，感激涕零，同时还有些敬畏和谄媚。
像许墨这样的强人，以后肯定会声名鹊起，如果能好好巴结，将来也算是一个倚仗。
在众人获救的期间，小丑果然没再偷袭了，两只巨手疯狂颤抖，伤口逐渐愈合。
没多少时间了，现在还没出来的，仅剩下两个人了。
朱刚鬓和张务农不约而同地对江小白大喊，希望能先救自己。
“给我个面子，先救朱兄吧。”羊大仙忽然说：“不是我藏私心，如果先救出他，以他的实力，我们的生存会多一份保障。”
江小白本想拒绝，但毕竟是羊大仙先想到，投币进去后能使用异能的，不禁有些犹豫。
“可以，动作快点。”许墨马上说：“小丑的手快愈合了。”
赶紧把朱刚鬓丢进去，五秒倒计时结束，朱刚鬓落在沙岛上。
然而，随着“砰”地一声，意外发生了！
朱刚鬓的体重太大，竟然把沙地砸了个大洞！
“救……救命！”
朱刚鬓跌入血海里，一层防护罩出现，抵挡血水的腐蚀，但如果不快点爬上岸，他迟早会被血水吞没！
“救救我！”
扭动着肥胖的身躯，朱刚鬓拼命挣扎，可是他扭得越厉害，沙地就分裂的越快，整座沙岛四分五裂，不断被血海侵蚀，往下沉去。
张务农在盒子里，黝黑的脸庞惨白如死。
立足之地，完全被朱刚鬓毁了，就算那死肥猪能侥幸找到落脚点，逃出去，可轮到自己的时候，他还能往哪站？
要是运气差点，他会直接掉进血海里，尸骨无存。
霎时间，众人纷纷看向娃娃机的内部，刚刚逃出生天的喜悦，立刻被担忧所取代。
第四十三章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眼见胜利在望，谁都没有想到，大好局面居然又被朱刚鬓破坏了。
当然，朱刚鬓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因为身材太胖，才把沙岛毁了。
对于逃出来的散人来说，朱刚鬓能不能活下来，其实无所谓，反正他们现在已经安全。
兔妹和羊大仙却十分揪心，如果连朱刚鬓都没了，十二星相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呼哧呼哧……”
朱刚鬓拼命往还没沉下去的区域爬去，途径能立足的地方，都被搅得七零八落。
张务农愁眉苦脸，看着狼藉一片的水面，感觉被提前宣判了死亡，心想太倒霉了，为啥偏偏是老子最后一个走？
爪子飞快移来，抓起了朱刚鬓笨重的身躯，然后赶紧向出口移动。
“快，快！”朱刚鬓死死抱着爪子，不远处的两双巨手，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只要再过几秒钟，就能完全痊愈！
时间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漫长过，面对死亡的巨大压力，朱刚鬓浑身发软，冷汗打湿了衣服，膀胱好像快憋不住了。
终于，爪子返回了原位，松开，朱刚鬓往出口落下，然而就在这时，巨手突然动了，猛然向朱刚鬓拍来！
“啊啊啊！！！”
巨大黑影疾速逼近，朱刚鬓闭上眼睛，大声惨叫起来，下一秒，他感觉背部着地了，睁开眼睛，已经到了娃娃机外。
还好，安全了……
“呼……”绝望和惊喜转换的太快，让朱刚鬓全身脱力，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兔妹和羊大仙也一阵后怕，刚刚就差不到1秒，险之又险。
如果江小白点按钮的动作再慢一点，朱兄现在就是一滩肉泥了。
所有人都出来了，只剩下张务农，孤独又忧伤地瞪着眼睛，无语凝噎。
情况又回到了原点，不但失去了能站立的区域，小丑的手伤也恢复了。
无论怎么看，张务农都应该是……死定了，没有任何活下来的机会。
不过，其他人根本不在意，只是一个废材而已，死就死了，没人会感到悲伤。
如果游戏币在他们手上，也许就随意娃娃机里一投，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甚至连张务农本人，都默认自己完蛋了。
可是许墨没放弃，江小白也没放弃。
“我会把你救出来的。”江小白看向手里唯一的游戏币，“但是得想想办法。”
羊大仙摇头：“还能有什么办法，他活不了啦。”
“不，一定会有办法的。”许墨盯着娃娃机里的血水，皱眉沉思。
血海上，沙岛四分五裂，无数块大小不一的区域在水里沉浮，逐渐被血水腐蚀。
江小白想了想：“我觉得，投币的时机应该是关键。”
许墨点点头：“对，他下落的地方，必须要有一块面积较大的沙地。”
江小白：“可是预判的话，难度太大了，这些沙岛的流动，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的空间越来越小，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我不会放弃你的，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要交给运气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江小白拈起张务农，认真说：“记住，如果待会你没跌落水里，在落地的一瞬间，马上运用隐身能力，然后……相信我，我会把你弄出来的。”
见张务农点头，他把游戏币塞了进去。
经过七拐八弯的管道，张务农被撞得晕头转向，索性闭上眼睛，江小白的声音翻来覆去，在脑海里徘徊：
“记住，如果落地没有死，就隐身。”
几秒钟后，张务农出现在玻璃箱里，不过这时候已经没人关心他的死活了。
众人更像是抱着在马戏团看猴戏的心态，好奇他会以怎样的死法谢幕。
最后的倒计时开始，当到“1”的时候，江小白猛地一推娃娃机，整个机身剧烈摇晃起来！
水面上掀起巨浪，大大小小的浮岛开始相互碰撞，接壤，分开，再接壤，再碰撞，逐渐重叠在一起。
“厉害！”羊大仙忍不住惊叹：“居然利用推力，让水里的浮岛重新组合？”
许墨：“这样一来，中心落点区域，就会有足够宽敞的立足之地了。”
下坠感骤然袭来，张务农睁开眼，惊叫出声，汹涌如潮的恐惧，让他忘记了江小白的叮嘱，直接开启了隐身！
“糟了！”许墨心里一惊，“隐身太早了，到时候连他掉在哪里都不知道！”
江小白却没有说话，手里捏着摇杆，眼神根本没在爪子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水面的浮岛上。
生死攸关，他从来没这么聚精会神过，每一块浮岛的动静和走向，全在他视线里，一目了然！
忽然眼神一瞥，中心区域的一块浮岛上，轻微颠簸了一下。
立即推动摇杆，点下按钮，爪子往下落去，夹起一片空气，然后原路返回。
气氛仿佛凝固了，没人知道爪子究竟抓到了什么，江小白和许墨紧紧盯着那片空气，浑然忘了呼吸。
两只巨手晃了一下，似乎也在犹豫，不清楚到底夹到张务农没有。
不过很快，小丑突然反应过来，管你有没有夹到，我尽管拍下去就对了。
于是，巨手左右开弓，用力拍向空气！
千钧一发之际，江小白再一次，猛推了娃娃机一把，爪子前后晃动起来，小丑拍的这一下，竟然落了个空！
趁这时候，爪子返回原位，然后松开，只听“哐咚”一声，张务农四脚朝天，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他，居然奇迹般地活下来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一番惊人的操作，只能用精妙绝伦来形容！
在看不见目标的情况下，江小白完全跳出规则，与归进行心理上的博弈，并且一举胜出，从死神手里抢下张务农，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然而没人庆祝欢呼，包括许墨，谁都没有因为张务农获救而喝彩。
因为就在他被吐出来的一瞬间，娃娃机的玻璃罩忽然漆黑一片，无数肉眼可见的乱码，从丢娃娃的口子里喷了出来，雾霾般的黑色颗粒，全被吸进了江小白的鼻腔里！
“噗通！”
江小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不需要有人发号施令，还活着的归宿者们，自发围了过来，满脸戒备地盯着昏迷的江小白，似乎随时准备要动手。
许墨横跨一步，挡在江小白身前，神情凝重。
张务农倒在地上，看看长毛那边，又看看许墨这边，有些稀里糊涂，搞不清状况。
第四十四章 用心险恶
人一旦进入到全神贯注的状态，五感六识就会集中在一点，关注的事物将被无限放大。
在这期间，听不到任何声音，也不会受外界任何的干扰，意识完全忘我，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以前不理解，可是现在，江小白明白了这种感受。
周围的一切仿佛静止了，压力、惊慌等情绪一扫而空。
他的视线中，这时只剩下血海、浮岛，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都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
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的微小颠簸，但是在他的眼里，却像看见了一场强烈的地震。
他的想法很简单，不管张务农有没有提前隐身，下坠的轨迹是不会变的。
我假设他确实掉下去了，要是落在浮岛上，就会产生颠簸，血海表面没有喷溅的现象，他就一定活着。
赌运气，也是赌命！
隐身，或许可以骗过小丑，可是瞒不过我的眼睛！
时间流逝的速度，似乎突然变得极慢。
深吸一口气，移动摇杆，点下按钮。
这些操作，甚至没有经过任何校准，全凭从前玩娃娃机的经验，还有肌肉记忆。
我确实没有异能，只是个不起眼的普通人，但我不是别人眼中的累赘，我也能贡献一份力量！
当看见张务农从口子里出来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浑身仿佛虚脱，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
我做到了，我竟然做到了！
可是，还没来得及高兴，眼前突然出现无数黑色的颗粒，喷了他一头一脸！
刹那间，天旋地转，视线陡然一片漆黑。
没有喝彩声，也没有遗憾的惋惜声，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身上这么痛，好痛……为什么我看不见了？
这是江小白，晕迷前最后的念头。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昏厥、倒下，不省人事。
事态的走势，开始扑朔迷离。
还活着的人，面面相觑，不知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都是归宿者，自然清楚那些黑色颗粒代表着什么。
普通人吸进去了，只要能挺过这道难关，他就是新的归宿者。
如果挺不过去，他就是归，就是恐怖的怪物，就是所有人类的劲敌！
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现在把他解决掉，否则等他变成了归，一切都太迟了，将来要面对的，也许是C级，也许是B级，甚至是A级的怪物，到时候不知道还会死多少人！
萤火的理念，就是永远做最坏的打算，将所有可能出现的敌人，彻底扼杀在襁褓中。
朱刚鬓、兔妹和羊大仙，十二星相最后的三名幸存者，此刻如临大敌，看样子随时会冲上去，把江小白宰了。
其余三个散人则犹犹豫豫，有些举棋不定，毕竟是许墨和江小白救了他们，不过要是情况危险，他们还是会站在萤火那边的。
眼见情况不对，张务农再次隐身，消失了。
向来不起眼的他，在这种时候更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你别怪我们，我们也没办法。”
朱刚鬓瞥了躺在地上的江小白一眼，然后看向许墨：“如果连这位小兄弟都变成了归，我们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就算你再厉害，能硬扛两个归吗？”
羊胡子开口：“从数据来看，他变成归宿者的可能性，还不到5%，我们现在没资本，也没实力去赌这5%的概率。”
长毛等散人也很纠结，自己的命确实是江小白救的，不过这已经是过去式了，如今面临的，是全新的难题，如果选错了人，站错了队，很可能再次性命不保。
“你也这么想吗？”许墨盯着兔妹，她低下头，不敢回应。
在这种场合下，她不能有自己的想法，除了站在队友这边，别无选择。
“你们呢？”许墨又望向长毛、耳环男，一个个扫过去。
现实是，没有一个人，敢为自己的救命恩人，说一句公道话。
许墨沉默一下，语气里透出浓浓的失望：“眼下就有个好机会，我们能一起出去，你们还是不说话吗？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只有自己的命才是命，对吗？”
朱刚鬓沉着脸：“这句话套在你身上也是一样的，只有你兄弟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都不是命了？”
许墨眼透寒光：“你们的命，是谁救的？”
朱刚鬓哑口无言。
想了想，他说：“这样吧，我们先内部商量一下。”说着把羊大仙和兔妹拉到一边，窃窃私语。
一分钟后，朱刚鬓回过头，换上一副笑脸，语气竟是一种好商好量的体贴：“要么，咱们民主投票吧，投票来决定江小白的生死。”
许墨眯起眼睛，盯着他。
朱刚鬓挺起肚子：“如果投票结果不合你意，那也怨不得我们了，少数服从多数嘛，这个提议怎么样？”
许墨冷笑：“不怎么样，我还觉得真理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呢。”
“那就是没得商量咯？”朱刚鬓两手一摊：“你这是罔顾所有人的意愿，一意孤行了？”
许墨还没说话，就听见一阵愤怒的咆哮：“我呸！民主你个烂锤子！！”
张务农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黝黑的脸上堆满愤怒：“你们知道老子的异能是什么不，是隐身！”
听到这，朱刚鬓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面无人色。
“你们这几个白眼狼，许墨和小白救了你们不知道多少次，从来也没跟你们计较，可是你们，心肠居然如此歹毒！”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张务农把音量声调到最大，打开录音：“来，让你们听听，他们刚才都偷偷摸摸说了些什么！”
羊大仙的声音，从手机音响里传出来：“先假意退一步嘛，就让大家一起投票，然后你们都投不杀江小白就行了。”
紧接着，是朱刚鬓有些疑惑的语气：“为什么要这样做，羊大仙，你有什么想法？”
“因为那家伙太强了，我们只能想办法偷袭他，如果最后的投票结果，是放过江小白，他肯定会把警惕心放到最低。”
羊大仙轻笑着，却有种毒针般尖细的阴狠：“我们到时候再一起上，先把那家伙弄死，剩下的人还怕摆不平吗，反正最后得来的东西，肯定都是我们的。”
第四十五章 旋转木马
他们二人的对话，就这么在众人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循环播放。
每重放一遍，张务农就要骂一次：“畜生，白眼狼。”
朱刚鬓和羊大仙的脸，黑得像块煤炭。
三名散人往后退了几步，对他们二人投去不信任的目光，虽然依旧没有表态，不过很明显开始偏向许墨了。
像这种背后阴人的小人必须严防，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们这是气话，难道你们听不出来吗？”朱刚鬓有些虚了，但试图挽回些声誉，嘴硬说：“我们可是萤火，正牌的军团！你们不相信我们吗”
“气话？你连借口都懒得想一个合适的吗？”这时，先前两个沉默寡言的两个散人也忍不住开口了，耳环男鄙夷地看着他们。
另一个带着口罩的散人也说：“我本来以为萤火是有水平的，现在看来，还真是小人得志。”
收起死神镰刀，许墨散去沙盔，恢复成正常人的模样，然后走到朱刚鬓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朱刚鬓察觉到了杀气，不禁慌了神，结结巴巴地说：“你要干……干什么，我……我可是萤火的人！”
回应他的，是一个简单的字：“滚！”
羞耻和愤怒，瞬间涌上心头，朱刚鬓的胖脸，涨成了一块猪肝。
太嚣张了，太丢人了！
这一刻，朱刚鬓和羊大仙只觉颜面尽失，没想到竟然被许墨当作垃圾一样嫌弃！
他们终于明白，原来许墨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过，从一开始就没有，只把他们当成滑稽的小丑而已！
不过也对，许墨拥有第二形态，两种异能，绝对是三大军团疯抢的香饽饽，有这样的手段和潜力，为什么要看得起他们？
所以，这个人从开始进游乐园的时候，就一直在扮猪吃老虎，找机会羞辱自己。
这种混蛋……真的是太狠毒、太可恶了！
那云淡风轻的蔑视，深深地伤害了他们的尊严，叫他们滚的态度，就好像赶走几只扰人的苍蝇，可恨至极！
不行，老子一定要讨回一个公道，朱刚鬓热血上头，准备跟许墨干架！
调动异能，力量渐渐凝集在掌心。
他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教训这可恨的混蛋，谁知一道黑影突然飞来……
“啪！”
重重一巴掌，扇在朱刚鬓脸上，抽得他晕头转向，脸颊火辣辣的疼痛，像发糕般浮肿，刚聚集起来的力量，也随之溃散。
还没回过神来，又是一巴掌，“啪”，打中另一边脸，整个人顿时飞在空中，跌进旁边的草地里。
众人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
新人榜第11的强人，在许墨的面前，竟然还不了手，被打得像狗一样？
他们的实力差距……有这么大吗？
羊大仙愤怒了：“你……你怎么能打人？你这不是仗着实力比我们强，欺负弱小吗？”
“滚，有多远，滚多远！”许墨话音刚落，他的脸上也被扇了一记，跌跌撞撞摔在朱刚鬓身边。
两人捂着青肿的脸，终于知道痛了，惊恐地说不出话来。
这混蛋也太蛮横了吧，根本不讲道理啊！
“嘻嘻嘻嘻……哈哈哈……呵呵呵呵……”
似乎被逗乐了，盒子外的小丑笑得前俯后仰，合不拢嘴，一边拍着盒子，一边指着他们，大声嘲笑。
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脱险，还在小丑的掌控之下！
三个散人不由自主，同时从许墨那边靠去，神情十分紧张。
“哈哈……哈……哈……”
笑得有些力竭了，小丑摸了摸脸蛋，忽然弯腰俯身，伸手捏住了羊大仙，把他当蚕豆一样拎了起来！
“啊啊啊！救命，救、救命啊！”
羊大仙拼命挣扎，可是徒劳无功，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小丑一仰头，直接把他扔进了嘴里！
这场面如同可怕的噩梦，众人吓得浑身发抖，想要逃跑，盒子里的空间却又非常狭窄，能往哪里跑？
“唔……嗝……”
小丑打了个饱嗝，“哇”地一声，又把羊大仙吐了出来，朝着众人挤眉弄眼。
已经不成人形的羊大仙，变成了一滩浆糊。
“我……我不要被吃，我不要啊！”兔妹瘫倒在地，眼泪都哭干了。
许墨也非常紧张，如果小丑开始无差别吃人，那么情况就很危险了。
不过，小丑却没有继续再吃人，而是指了指娃娃机，又指向羊大仙稀泥一样的尸体，意思很明白。
这个人没有按他的规则来玩游戏，逃避了操作者的身份，所以必须死。
许墨摇摇头，觉得很是可笑，刚才还在出谋划策，要阴死自己的羊大仙，才过了几秒钟，就变成了一滩烂泥。
这些人还没脱离危险，就开始跟自己勾心斗角，连命都要没了，还在惦记没到手的利益，真是一群白痴。
“嗡嗡……”
这时，悠扬的大提琴声，再次从四周响起！
难道这预示着，新一轮的游戏，重新拉开了序幕吗？
困住他们的盒子，开始往四面打开，然而场景还在不断折叠，空间继续缩小，能活动的范围，已然不足五十平米。
原本与地面呈90度的旋转木马，这时换了角度，出现在众人的身边。
大提琴声的乐谱，也与先前不太相同，听起来十分诡异，癫狂，每一次拉出来的声音，都非常低沉、刺耳，仿佛在用力拖拽着什么，锁喉般窒息。
“啪！”
一瞬间，所有路灯都发出“滋滋”的噪音，灯光忽明忽暗，以极快的频率闪动。
在极短暂的亮光照射下，小丑已经恢复成常人大小，站在朱刚鬓身边，脸上的笑容极度渗人。
“滋滋滋……”
光线暗灭，再闪烁，仿佛快速眨动眼睛，每次灯光亮起，小丑站着的位置都不一样。
它出现在兔妹身后，在长毛身前，在耳环男身侧……
五个人，五个方位，接着“滋滋”一声，所有路灯全灭，四周重新陷入黑暗。
长时间的沉默，没有任何动静，只听见许墨和张务农紧张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有一分多钟，灯光再次明亮。
场地中间，旋转木马闪动着诡异的光芒。
小丑站在木马的顶盖上，兴奋得手舞足蹈，浑身上下透出强烈的表演欲。
聚光灯从天而降，打在它身上，现在的它，就是舞台上的最精彩的焦点，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朱刚鬓等五人被绑在木马上，表情惊恐万状。
他们都是羊大仙拿到的游戏币，现在羊大仙违反了游戏规则，死无全尸，那么他们……同样也会死。
假借他人之手玩游戏，就算从娃娃机里被救出来，也早已失去活下来的资格，只是时候现在才到而已。
想到了这点，五个人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扭动身躯挣扎，哭喊声不绝于耳。
“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我……我不想和羊大仙一样啊！”
“救救我吧，可怜可怜我吧！”
小丑张开双手，放声大笑，尽情享受着充满恐惧的哀嚎。
“嘻嘻嘻……呵呵呵呵……嘿嘿呵呵……哈哈哈！”
黑暗瞬间涌来，再次吞没四周的景色。
视觉暂时失去，可是前方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耳朵里。
木马开始旋转，呼啸而来的狂风，代表着不可阻挡的高速，以及恐怖的冲撞力。
这风声与众人的哭喊声，小丑的怪笑声混在一起，如同一幅涂了墨水的地狱绘卷。
“哈哈哈……嘻嘻……呵呵呵……”
笑声中，出现了“咔咔咔咔”的挤压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接着，一大篷温热的液体飞来，溅了许墨一脸，黏稠、腥臭……
音乐声渐渐消失，场间重复光亮。
旋转木马一片狼藉，被碾碎得不成形状，顶盖掉到了底端，紧紧重合在一起，血肉四处横飞。
五个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小丑站在顶盖上，笑眯眯地对许墨和张务农鞠躬，然后弯起腰，站直了，手里凭空出现两把飞刀。
刀上的寒光，与它眼里的光芒相似，视线游离片刻，锁定了许墨。
第四十六章 正面交锋
小丑的真身，终于在许墨眼前显出原形。
不像黑冰那般冰冷恐怖，浑身散发出死亡气息，小丑给他的感觉，更偏向于高深莫测，神出鬼没。
始终挂在脸上的诡笑，让人根本猜不到它下一步动作是什么。
不按常理出牌，隐藏无数套路，这样的敌人，往往是最难对付的。
而且，许墨很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它一直在笑？大冰不是说过，归并没有感情吗？
这个笑容，究竟是它真正发自内心的喜悦，还是毫无意义的表情摆设？
没有轻举妄动，许墨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小丑。
在没有摸清楚对方的实力前，绝对不能轻易露出破绽，首先要试探出来的，就是对方的特殊能力。
这是他牢记的两个原则，也是烙印在脑海里的斗争经验。
抢先攻击的，反而是小丑，两把闪着寒光的飞刀，被用力掷出，角度出其不意，无比刁钻地刺向许墨的面门。
然而，只有这种程度的攻击，对许墨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现在的他，跟刚进入伶仃岛时相比，已经是天壤之别。
右手食指化成第一形态的弯刀，抬手挥砍，“砰砰”两下，击落迎面而来的飞刀。
“什么，就这？”许墨有些吃惊。
从刀锋上传来的力量，竟然非常一般，仅仅比黑冰的傀儡稍强点而已，跟黑冰本体一比，逊色太多了，也就是出手速度快点。
见飞刀攻势没有效果，小丑顿时愤怒起来，龇牙咧嘴，似乎在闹脾气。
第一次攻击，抵挡得太轻松，许墨的胆子大了一些，决定主动出击，刚准备向前冲，小丑忽然化成一缕青烟……消失了！
“这是……隐身？”许墨生怕身后被偷袭，马上开启了【洞察】，四处张望，视线过滤夜色，一片明亮，不过依然找不到小丑的踪迹。
地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造型精致、五颜六色的华丽纸盒，是先前拿来装游戏币的。
不一样的是，盒子被四面密封，而且更加精巧可爱，像是送给小女孩的礼物盒。
“什么玩意？”许墨盯着这两个盒子，往前走了几步，忽然“砰”地一声，盒盖猛地打开，一个小丑模样的木偶娃娃，从里面弹了出来，下半身连接着弹簧，上下抖动！
这种类似惊吓盒的玩具，还是有些效果的，许墨被吓了一跳，刚意识到这是个假货，一道白色的丝线，突然从娃娃的嘴里喷了出来，缠绕住许墨的小腿！
许墨反应奇快，瞬间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斩断丝线，同时快速抢上，左脚踩碎其中一个盒子，右脚踹飞另一个盒子。
踹开后，心里又惊又怒，“那小丑是怎么回事，这些都是什么破招数？”
“嘻嘻哈哈……哈哈哈哈……”
冷不丁，怪笑声在后方响起，接着就是轻微的破风声，许墨条件反射，沙盔迅速覆盖背部，“嗤”一声，黄沙被飞刀，割开了一条口子。
“靠！”他猛然转身，小丑早就远远跳开，冲他做着鬼脸。
背后火辣辣的痛，应该是流血了，幸好有沙盔保护，切口不深，没受什么大伤。
只是这样白白耗着，真的很烦，浪费时间。
如果可以，那就一次性解决算了，永除后患。
耀眼的光芒闪动，把黑夜照得仿佛白昼，狂风平地掀起，黄沙漫天飞舞，卷起无数石屑。
“唔唔呜呜呜……”小丑差点被沙子吹迷了眼，赶紧伸手捂脸，绿发被狂风吹得稻草一般凌乱，甚至连藏在衣服里的纸盒、飞刀等小部件，都被吹到了天上。
好半天后，狂风才渐渐息止，光芒悄悄散去。
许墨已经进入了第二形态。
像大冰一样，他半边脸被黄沙覆盖，眼瞳细长，牙齿尖利，仿佛凶恶的野兽，右手化成一把死神镰刀，火焰四射。
跟小丑滑稽的模样相比，许墨这时的形态，更像是地狱来的死神。
“嘀嘀嘀……”
笔记本适时出现，一排小丑的分析信息，浮现在许墨的视线里。
【代号：小丑】
【飞刀：强度一般，很难破开砂石盔甲】
【玩具盒：没多大用的控制，基本控制不住沙暴】
【隐身：很好的一个技能，可惜它本身的攻击能力太差】
【总评：对方看起来，好像很好欺负的样子】
“这也太弱了吧？”许墨快速扫了一遍，“连笔记本都觉得它打不过我？”
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萤火的十二星相，敢任由小丑进化到异变体，看来也是存了同样的心思。
只是那些人完全没想到，这异变体与环境融合后，杀人规律竟然是使用异能者必死，所以才阴沟里翻船，死了那么多人。
一滴滴滚烫的岩浆，从巨大镰刀的锋刃淌下，熊熊燃烧的烈焰，在黑暗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凶悍。
不多不少，就一刀。
一刀，把它解决了。
往前跨了一步，火势随风燃烧，更加旺盛，管他小丑手段再怪也好，只要正面挨中一刀，必死无疑。
“杀！”死神镰刀挥了起来，许墨整个人跳在空中，仿佛从天而降的红色彗星，直劈小丑的胸口！
面对这样的攻势，小丑也不傻，危险驱动本能，“呀”地喊了一声，赶紧往后逃窜，一边狼狈奔跑，一边还呜呜乱叫。
“呼！”
镰刀斩了个空，不过刀锋还是割中了小丑的后背，炙热的火焰渗透进去，小丑往前扑到，在地上滚来滚去，扑灭背后的火焰。
“呀呀呀……呜呜呜……”
凄厉的尖叫声划破夜空，显得既可怜，又愤怒，它转过身，恶狠狠地盯着许墨，咬牙切齿。
“不服？还要来？”许墨举刀，准备再上。
“咿咿呀呀……”小丑似乎怒到极点，突然滚在地上，抱着绿油油的脑袋，“呜呜呜”直叫。
一缕缕青烟，从它身上飘出，没过多久，就形成了迷雾。
周围方圆数十米，此时被笼罩在大雾之中，什么都看不到了。
“想逃？”许墨冷笑一声，望着眼前的浓雾，大声说：“随便你躲到哪里，我一样能把你揪出来！”
“开启【洞察】！”
第四十七章 变戏法
四周的迷雾，在【洞察】的作用下，瞬间烟消云散。
小丑隐藏在雾后的身影，也马上暴露在许墨的视野中。
“像这样的把戏，根本影响不了我。”
许墨往身影的方向，疾速奔去，裹着火焰的死神镰刀，把他的脸庞照得血红！
“我要……【处决】！”
空气中，陡然裂开一道缝隙，无法抵挡的吸力从中涌来，卷住了小丑的四肢！
似乎没想到那么快就被找到，小丑拼命挣扎，双手乱挥乱动，似乎想抓住什么，可是什么也抓不住。
“嗤喇……”
它被那股吸力拉进了缝隙里，身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呼！”
虚空中，传来两声斩断的响动。
随后，缝隙裂开，在浓密的大雾里，掉出了三块东西。
转眼功夫，迷雾悄然散去，地面上出现了小丑被切断的尸体。
恰好是三块。
小丑死了。
解除【洞察】状态，恢复原本形态，许墨盯着小丑的尸体，感觉很不真实。
太轻松了，小丑……就这么死了？也太简单了吧？
那个擅长玩弄人心，杀死十二星相，以及整整一队散人的怪物，实力居然差成这样？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当初在伶仃岛上，大冰最后时刻被黑冰偷袭的画面，永远被许墨铭记于心。
像这种能记一辈子的教训，造就了他极其谨慎的性格，越是觉得安全，就越要提高警惕。
这不是庸人自扰，而是一种负责任的态度，反常必有妖，肯定有什么细节，被自己遗漏了。
隐隐约约，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来了，当时黑冰死透的时候，爆出了几块橙色的晶石，可是小丑却没有！
心里猛地一个激灵，难道小丑没死？
这时，“砰”地一声，三块尸体上，突然爆出一团烟雾，成百上千个彩色纸盒，从烟雾里飞了出来，如同降下一阵暴雨！
张务农吓得赶紧往外跑，这些纸盒落在地上，把许墨层层包围。
还没来得及想好应对的计划，只听“砰砰砰……”一连串爆响，数千个纸盒同时被打开，密密麻麻的小丑木偶弹了出来，纷纷看向许墨，脸上挂着浓烈的嘲笑。
“糟糕，中计了！”正准备跳出去，小丑的嘴里吐出白丝，千丝万缕飞来，如厚重的蛛丝巨网，瞬间把许墨绑得结结实实，看着就像一个巨大的虫茧！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他已经尽力去提防，但还是中了小丑的诡计。
而且关键是，他现在还是原始形态，这些白丝似乎有锁住异能的作用，无法进入第二形态！
接二连三的意外发生，让许墨清楚认识到，小丑果然藏了底牌。
刚才装模作样逃跑，扮成很弱鸡的样子，然后引诱许墨主动出击，偷偷埋伏一手……这份心思，简直狡猾得跟狐狸一样。
可是，刚才明明处决了它的身体啊，不然斩中的是什么？
“哈哈哈……嘻嘻……呵呵呵……”
诡笑声响起，小丑出现在许墨的面前，故意捂着脑袋，做出先前愤怒的动作，似乎在讥讽他的愚蠢。
接着，仿佛出现了重影，另一个小丑从本体中，硬生生撕裂出来，分成了两个小丑！
原来被处决的那个，竟然是它的分身！
“嘻嘻……哈哈哈哈哈……”
笑得更开心了，两个小丑在地上打滚，用力拍打地板，乐不可支。
许墨沉住气，开始使劲挣脱白丝。
然而数千根丝线卷在一起，哪是这么容易就能挣脱的？
其中一个小丑走了过来，冲他邪魅一笑，“啪”地一声，又变成了一大堆盒子，再次喷出白丝，缠绕得更紧了！
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难怪这小丑的评级那么低，只有C级，那是因为它的战斗力真的很差，几乎不堪一击。
但是评级不会把归的智谋算进去，因为在归宿者的认知里，归都是没有智慧的怪物，只是单纯的杀人机器，根本没智谋一说。
可惜，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小丑的本体，大摇大摆地走到许墨身前，如同审视陷阱里的猎物，得意洋洋地盯着他，然后摸出飞刀，“噗哧”插进了许墨的左肩！
剧痛骤然袭来，许墨咬牙不出声，恶狠狠地反瞪回去。
小丑笑得更欢畅了，反手再来一刀，捅进了右肩！
鲜血从伤口涌出，染红了厚厚的白丝。
场面有些诡异，看起来像是在表演刀插活人的魔术。
小丑一边摇头晃脑，手舞足蹈，一边拿着刀在许墨身上比划，俨然一个浑身是戏的大魔术师。
这一次，对准的是心脏。
小丑举起飞刀，刀尖泛着白光。
抵在心窝上，只要轻轻往前一送，许墨就会彻底死去。
正要用力，忽然一道人影冲来，张务农一头撞飞小丑，自己也倒在地上，激动地大吼：“我就说隐身有用吧！关键时刻一定能派上用场，连归都抄袭我的异能！”
说完，等待许墨夸赞，谁知许墨脸色大变：“你没撞到他啊，小心！”
没撞到？张务农有些不信，回头一看，哪还有小丑的影子？
小丑依然站在原地，用打量白痴的眼神，怜悯地俯视张务农。
“嗖嗖！”
两把飞刀，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胳膊，鲜血直流！
“可恶啊！”张务农心里一凉，还想着拼死反击，可他没有许墨的战斗力，才纠缠两个回合，身上就插了四把飞刀。
自救，要自救！
许墨赶紧估算了一下时间，大声说：“张务农，帮我争取点时间，等我挣脱出来，就安全了！”
“啊！”张务农的腿上又中一刀，忍不住痛吼，头也不回说：“你刚说啥子啊？”
“我说，帮我拖一下时间！”
“拖一下是多久啊？”
“五分钟，就五分钟！”
“五分钟？小帅锅，五分钟够我死五次了啊！”
不过话是这么说，他还是紧咬牙关，挡在许墨身前：“五分钟就五分钟，我不会让你过去的！”
小丑身如鬼魅，仿佛猫捉耗子一样，用速度玩弄着张务农。
八把飞刀，十二把飞刀，十六把飞刀……
张务农的背上，密密麻麻插满了刀子，如同一只豪猪。
鲜血染红了衣衫，他成了一个血人。
一次次倒下，一次次又爬起来，张务农的眼神逐渐恍惚，双手双脚都开始颤抖。
但是，他依然坚守在许墨的前方，像是一堵坚实的墙壁，挡下了所有的风和雨。
强烈的怒火，从许墨的心底蔓延，他看着眼前的血人，双目赤红。
“噗通……”
终于，坚持不住了，张务农失血过多，扑倒在地。
游戏结束了，小丑阴恻恻冷笑，飞刀对准了他的太阳穴，准备下手。
预想中的动作，做不出来，右手竟然被无形之力束缚住了！
然后就是身体，下肢，双脚……
动不了，为什么动不了？
“咿呀！”猎人变成了猎物，小丑愤怒地大叫起来，很想回头观望，到底是谁在捣乱，破坏它的杀戮游戏！
黑暗中，一道道黑色的影子，从远处蔓延过来，牢牢地缠住了它。
第四十八章 兄弟传承
半梦半醒之间，江小白的意识，逐渐从混沌中清醒。
他睁开眼睛，眼前的世界是一片虚无，无边无际的黑暗涌入了视线。
极度空虚，极度安静，天与地没有界限，空空荡荡，仿佛置身于无尽深渊。
我这是在哪？在梦里吗？我还没醒过来吗？
可是，背上的感触为何那么真实？冰冷、坚硬，好像躺在地板上。
身体动不了，如同被无形力量束缚住，挣脱不开。
我怎么会在这里？许墨呢？张务农呢？那个小丑呢？
迷迷糊糊，强烈的困意袭来，他慢慢闭上眼睛，放弃了思考。
好累，好想睡一觉，有什么事情，等睡醒再说吧。
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席卷的海浪，包围了江小白。
他的身体，在黑色的浪潮里，渐渐下沉。
思绪离开身体，被撕裂吞噬，还残留着的警觉，却在大声提醒：
不要睡着，不要睡着！
“嗒、嗒、嗒……”
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阵轻响，不紧不慢。
是脚步声，有人来了。
江小白猛然睁眼，黑色浪潮迅速退去，似乎从来没存在过。
一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出现在江小白的面前。
那个身穿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那个从小相依为命的亲人，那个曾经让自己又爱又恨的哥哥，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好像从未离开过。
江小白爬起身，扑了过去，抱住了大冰的腰，眼泪如泉涌出，模糊了视线。
大冰低头拍着他的脑袋，微微扬起嘴角，笑容一如往常。
在现实里，江小白可以用冷漠来伪装自己，可是在梦境中，他做回了真正的自己，所有的悲伤情绪，在这一刻完全展露。
死死地抱着腰，他一边抽泣，一边不停向大冰诉说，这些年之所以会逆反，只是想让哥哥重新注意到自己。
他一直不知道大冰都在做些什么，还以为哥哥是嫌弃他，不要他了，但是他现在已经知道错了，并诚恳地向大冰认错。
他只想重新开始，好好生活，跟大冰一起，再也不分开。
在倾听的过程中，大冰只是开心的笑，不过一句话也没说。
黑色浪潮再次袭来，掀起惊涛骇浪，巨大的浪头仿佛一堵高墙，裂开血盆大口，发出低沉的嘶吼。
轻轻推开江小白，大冰把墨镜摘了下来，放进了弟弟的口袋，然后蹲下身子，紧紧抱住了他，用力拍拍他的后背。
此时无声胜有声，虽然没有说话，可是从抱紧自己，温暖的身躯，以及背后传来的力道，江小白完全明白了大冰心里的不舍。
站起来，大冰沉默转身，向远方冲来的巨浪，狂奔而去！
“不，哥……！”很想把他拖回来，但是身体动不了，江小白只能眼睁睁，看着哥哥离去。
“我不要你再离开我了……”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下来，“你还没跟我道别呢，不准走！”
跑到一半，大冰突然停下脚步，上身转了回来，笑着，举高一只手，对江小白挥了挥，做出一个无声的道别。
江小白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一双纯白的羽翼，在大冰的背后浮现，耀眼的白色光芒，从羽翼上迅速扩散！
他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大冰挥动翅膀，义无反顾地冲向远方的黑色巨浪。
紧接着，整个黑暗空间都被白光照亮，异常刺眼！
忍不住闭上眼睛，片刻后，江小白再睁开眼，游乐园重新回来了。
他从梦境之中，彻底醒来，回到了现实。
然而形式似乎不容乐观，许墨的肩膀在流血，被白丝层层包裹，奋力挣扎。
张务农就更惨了，全身被飞刀插得像刺猬一样，体力不支倒地。
现在，只有我还能战！
可是我没有异能啊，我怎么帮他们？要是贸然出头，不是白白送死吗？
念头刚起，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不一样了！
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在体内翻腾，涌动！
衣服的口袋里沉甸甸的，似乎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掏出来一瞧，那是一副墨镜……是哥哥的。
原来，那不是梦。
两行清泪，从江小白的脸颊划落。
他明白，哥哥又一次救了自己，在梦里。
在路灯的照射下，他的影子拼命晃动，跃跃欲试的样子。
这，就是我的异能吗？
江小白心里清楚，从今天开始，他也脱离了普通人的范畴，成为了一名归宿者。
郑重地戴上墨镜，不让别人看见自己哭肿的双眼，他伸出双手，在体内蠢蠢躁动的异能，开始往外无声宣泄。
影子被伸长，拉远，在自身意识的指引下，分裂成几道黑色的绳索，往小丑的方向冲去，在它没反应过来之前，紧紧地捆住了它！
这些影子如同夺命的绳索，能根据江小白的意愿，抓牢指定的目标。
小丑拼命挣扎，然而它的力量太弱，在江小白的咬牙坚持下，根本挣脱不开！
更惨的是，它被影子擒住，先前吐出的白丝，再也不能限制许墨的行动！
场上的局势，随着江小白的加入，突然被扭转过来！
张务农浑身是血，倒在地上，艰难地对江小白挤出一个憨笑，颤颤巍巍比划了一个大拇哥，气若游丝地说：“羊倌儿……说了，5%的几率，你……你赌赢了。”
盯着江小白鼻梁上的墨镜，一股炙热的力量，瞬间从许墨的体内涌出！
时间似乎倒流回了伶仃岛，与大冰并肩作战的画面，又闪现在脑海之中！
“抓紧它，别让它动！”黄沙飞舞，火红的烈焰，从许墨的右手喷涌而出。
光芒闪烁，狂风大作，他又一次，进入了第二形态！
“嗤嗤嗤……”
白丝被火焰焚烧，被岩浆融化，整个虫茧燃烧起来，火光冲天！
这是许墨拥有第二形态后，第一次让死神镰刀，释放出如此强烈的火焰！
淬火重生，死神镰刀的锋刃，从来没有这么锐利过。
小丑那张惨白的脸，被火光照得通红，眼里透出的恐惧，几乎占满了瞳孔。
与刚才演戏的时候不同，它这次是真的害怕了！
“咿呀呀，呜呜呜！”不知道是不是在求饶，它拼命扭动身躯，像一只被蛛网困住的猎物，绝望地挣扎。
许墨举起镰刀：“真的再见了……不对，应该是，再不见了。”
“呼！”
手起，刀落，烈火划破黑暗。
小丑浑身漆黑，轰然倒下。
“砰！”
两块鹅蛋大小的橙色晶石，从小丑的体内蹦了出来。
许墨恢复原样，累得瘫倒在地。
噩梦终于结束了。
也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会再去游乐园了。
张务农却盯着那两块橙色晶石，失血过多的惨白脸庞，突然迸发出喜悦的光彩：“小帅锅，发财啦！！”
第四十九章 抢人
“吱……”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穿墨绿色军装的中分卷发男人，出现在一处无人的大厅。
他手里攥着一个U盘，走路的姿势一丝不苟，明明只有一米六多一点的海拔，却走出了顶天立地的感觉。
李择言今天没戴眼镜，眼皮耷拉得更厉害，几乎把眼珠子遮挡了一半。
“嗒、嗒、嗒……”
大厅里，响起军靴与地板碰撞的声音。
打开一扇安全门，然后走到一堵光滑的墙壁前，手掌按上表面，“叽呀”一声，原来竟是一扇大门，迅速左右分开。
一个穿风衣的沧桑男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大门里，往餐桌的肠粉上，不要钱似地倒着辣椒酱。
下巴的小胡子上沾了一点蒜蓉，风衣里面竟然是短衣短裤，脚上的拖鞋好像穿了十几年，鞋带随时会断掉。
李择言忽视了这男人的邋遢形象，直接开门见山：“代号【小丑】的异变体被消灭了。”
张翼抬起头：“萤火的新人这么好本事？”
李择言摇头：“是那个神秘新人干的。”
“哦……”
李择言没有废话，将U盘插进电脑里，一张张现场拍摄的照片，跃然出现在张翼的眼前。
这些照片，是【黑冰】事件，以及【小丑】事件的汇总，除了事后到现场拍摄到的，还有一些是从高空的卫星图里截取的。
“近期连续出现的两起归事件，都发生了以往从未有过的特殊现象。”
“第一起【黑冰】事件，黑冰在死亡后，肚子里居然还有一个小怪物。”
李择言一边播放照片，一边解说：“第二起【小丑】事件则更加诡异，很多照片都拍到了小丑脸上的笑，这个笑容让人无法理解。”
他的表情非常严肃，“归怎么会有孩子？怎么会有笑的情绪？为什么会出现跟往常都不一样的情况？”
“哧溜……”张翼暴风吸入一大口肠粉，没有正面回答李择言的问题，惊叹说：“现在的卫星，拍照真清晰啊，连这些都拍的到？”
李择言继续说：“还有这个新人……”
屏幕中的照片上，赫然出现了许墨的身影，不过没有一张是正面照，全是背影。
照片非常齐全，不但有【黑冰】事件的画面，就连对抗小丑时进入的第二形态，都被卫星拍到了。
此外，还有几个短视频，里面记录的全是他第二形态的模样，以及战斗时的特殊技能，比如虚空中裂开一条缝隙，把小丑抓进去等让人震惊的场面。
一边看着照片，一边狼吞虎咽，一盒肠粉迅速被消灭，张翼用袖子揩了揩嘴，打了个饱嗝：“这新人是什么身份，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李择言又拿出另一个U盘，“不过要借用你的电脑。”
这个U盘比较特殊，需要专门接在张翼的电脑上，否则会自动格式化。
打开电脑，U盘里藏着一份绝密文档，第一页的照片，就是一辆黑色的RS5。
“这辆车的车主，我已经查到了，往下看。”
下面的信息里，列着基本的身份资料：
【姓名：许墨】
【年龄：22岁】
【职业：刑警，莲花分局】
张翼本来在喝茶，看到这，顿时“咳咳”呛了一下。
一瞬间，他想到了那个灰色眼瞳的年轻人。
为了掩饰窘态，赶紧转移话题：“萤火和天眼那边已经知道了？”
李择言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耷拉的眼皮更沉重了：“对，他们正派人到处寻找，没人知道这个【神秘新人】的身份，目前来看，他们也不清楚这U盘里的资料，我们的进度遥遥领先。”
听起来像是邀功，不过张翼知道，李择言只是实话实说。
放下茶杯，他得意笑笑：“果然，这世界上就没有你找不到的人。”
“这只是一些基本的资料而已。”李择言面无表情地说：“后来我又深入调查了一下，却发现了更奇怪的事情，在警察系统里面，他的家庭背景、资料，早在十八年前就全被删除了。”
张翼愣了愣，皱眉：“为什么不用零的查询系统？”
李择言：“系统说我权限不够。”
“不可能，你的权限都不够？”张翼不太相信，马上进入系统，啪啪啪输入几个字，按下搜索，却出现提示：“对不起，您的权限不够。”
这一下，连他也懵了：“啊呀，见鬼了，我也不够？”
李择言看向他：“所以，你怎么看？”
掏出一根烟，点燃了，深吸一口，吞云吐雾，张翼眯眼深思，正想说点什么，“嘀嘀嘀……”电话铃突然响了。
“喂？”接起电话，张翼听了一下，脸色顿时大变，“别，你先拦着他们，就说我在开会，别让他们进来！”
刚说完，“吱呀”一声，大门被打开了，一个三十来岁的漂亮女人走了进来。
“在开会啊？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女人一脸戏谑，指间夹着一根薄荷烟。
她穿着修身西装，气质说不出的曼妙，披肩长发染成大红色，这种颜色本来媚俗，但是在她身上，却呈现出一种火辣的美艳。
“哎呀，哪里打扰了，这不才刚刚开始吗？”张翼挡在电脑屏幕前，偷偷关了显示屏，嬉皮笑脸，“火火，你们也真是的，怎么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呢？”
红发女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模样文质彬彬，手里提个文件袋，眼神十分和善：“是，张首长，确实是我们孟浪了，确实应该提前打招呼的。”
“哪有什么猛不猛浪的？”张翼赶紧说，“反正最近也出了这么多事件，大家一起讨论讨论也好。”
秦火火的红唇间，吐出一口烟圈：“张首长，是你傻还是我傻？提前告诉你，你难道不防着我？反正我这次过来就一句话，这个【神秘新人】，我萤火要了，你们谁都别跟我抢！”
张翼有些糊涂：“神秘新人？什么神秘新人？”
秦火火冷笑：“哟，还装呢？”
崔院长笑着说：“老张，其实是这样的，我们这边收到了消息，最近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归宿者，我已经收集好了资料，如果你不知道这事，我可以跟你共享资料。”
一边说着，一边把文件袋递了过来。
“那怎么好意思？”张翼赶紧推辞：“我们自己会去查的。”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去抢什么人。”想了想，崔院长还是觉得说明一下比较好，“只是火火她，很想要这个年轻人，所以就陪她来走这一趟，你千万别误会啊。”
张翼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当然不会去抢了，因为人人都削尖了脑袋，想往你们天眼那边挤啊，崔院长。”说完还阴阳怪气地瞥了李择言一眼。
李择言这时才打招呼：“秦部长，崔院长。”
秦火火根本不搭理李择言，冲着张翼发飙：“你别给我装了，你抢人的时候，哪里留过情啊？”
说到这，瞪着崔院长，“就你白痴，还和他共享资料，这家伙奸猾得很，资料分分钟就能搞到手，比我们加起来还齐全！”
张翼脸上堆笑，还要解释什么，秦火火突然越过他，就要去按显示屏的开关！
“等等，等等！”张翼赶紧抢在前头，挡住电脑屏幕，“别别，不能开！”
“瞧你那慌慌张张的挫样！”秦火火越发认定他有鬼，“把你的臭手给我拿开，不然我就把你这电脑砸了！”
坚持了几个回合，实在拗不过，张翼垂头丧气，走到一边。
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秦火火兴冲冲地打开显示屏，结果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比基尼，身材火辣的欧美女郎，冲着她搔首弄姿。
“咳咳，那什么……”见她满脸愤怒地转过头来，张翼两手一摊，无奈说：“我都说了嘛，不能开啊，哎……”
第五十章 元晶的作用
“耶，干杯！”
咣咣咚咚，三个小盏碰在一起，酒水溅了出来。
表面纹路如冰霜般的牛眼肉，在铁板上滋滋作响，牛油混合黄油的香味，勾起肚子里的馋虫。
江小白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有朝一日，光明正大坐在这种豪华饭馆里，肆无忌惮地胡吃海喝！
老干杯烤肉店，米其林一星的！
管他人均多少，价格多贵，反正有钱，随便乱吃！
抱着原切牛排吃到饱，獭祭清酒喝到倒的决心，他拼命往嘴里塞着牛肉，腮帮子鼓鼓囊囊。
张务农抓起一条霸王蟹腿，嫩白的蟹肉“吸溜”嗦进嘴里，兴奋地大叫：“妈耶，这个螃蟹肉怎么能这么好吃？我以前吃的大闸蟹不是这样的啊！”
站在旁边的服务员，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三个暴发户似的客人。
许墨没有吃，而是盯着手机，伸出食指，认真清点着银行短信上的数字。
25后面，跟着五个0，“2500000，这是250万，没错吧？”
退出短信，几秒钟后，忍不住再打开，又数了一遍，确定是250万没错了，萦绕在心中的不真实感，终于被巨大的喜悦覆盖。
原来这晶石能卖这么高的价钱啊！
他摸着旁边的背包，里面装着从黑冰那里得来的五块橙色晶石，脸上乐开了花。
他不是穷人屌丝，不过人类是很难抵抗金钱诱惑的生物，短信上一连串的庞大数字，狠狠地冲昏了他的理智。
“我们运气太好了！一般来说，这种C级异变体，只会爆二级元晶而已，没想到居然爆出了三级元晶，而且还是两块啊！“
张务农咽下嘴里的蟹肉，油光满面地说：“所以我们三个人才能每个人都是250啊！”
“你才250！别再说250了，你这个250！”江小白醉醺醺地说，一道黑影突如其来，抢走了张务农手里的另一条霸王蟹腿。
张务农赶紧反抢：“喂，你不能这样啊！我为了救你大哥，身上都被戳了十几个洞啊！“
许墨叩了叩桌子，严肃制止他：“小白，别在公众场合闹腾。”
“哦……”江小白顿时老实了，影子马上缩回去，霸王蟹腿重新落在张务农手上。
“不过，我也挺想知道，这个元晶的价格，为何这么离谱？”许墨看向张务农，“出资收购的人都是什么身份？”
他和江小白都是实打实的菜鸟，还没真正踏入归宿者的世界，这些门门道道，张务农肯定比他们懂得都多。
“啊，小帅锅，你居然不知道这些事情？”
张务农眨巴几下眼睛，表情有些茫然，擦了擦嘴：“其实……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啦，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可以告诉你的啦。”
歪着脑袋，思考了会儿，然后说：“这个元晶嘛，一共分为五个等级，一级是档次最低的，五级最高，一级的大小嘛……”
他伸出大拇指的指甲，抵在小拇指的第一个指节上，“大概就这么大，跟肾结石差不多吧……”
“……”
许墨和江小白无言以对，心想大哥，你就不能说个恰当点的比喻？
“二级的呢，估计这么大。”张务农尽力比划，也不管那两人看不看得懂，“反正，就一小块鹅卵石那样吧，你们别看它小，能卖100来万呢！”
“至于三级的，就像小丑身上蹦出来的那两块一样，差不多有鹅蛋大小，市场价一般是350万到400万啦。”
说到这，他不免得意：“这次我亲自出马谈价，卖的价格还可以，375万一个……”忽然叹了口气，有些遗憾，“不过可惜啊，我听说有人出400万收购呢，可这次卖得急，就没去仔细打听了。”
江小白问：“那，四级的呢？”
“四级的就厉害了！”张务农又抓起一条霸王蟹腿，“足足有苹果那么大啊！外形滚圆，一大坨，但是我没见过，只听说过。”
“哦……”江小白又问：“那五级的呢，能卖多少钱？”
张务农忙着啃蟹腿，伸出一根手指。
江小白恍然大悟：“1000万？”
“1000万，你做梦呢？”张务农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是一亿，一个亿！好吗？”
江小白的嘴巴，此刻能塞下一个鸡蛋。
许墨有些吃惊：“怎么能卖这么贵？”
“贵是必然的嘛，因为跟异能有关呀。”张务农解释说，“像我们，异能的使用是有限度的嘛，如果透支了，身体马上就会出现副作用。”
想了想，举了个例子：“比如，那个小龙弟，不就是因为透支了，才死的那么惨嘛！”
许墨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因为在伶仃岛上，他也曾遭遇过这样的尴尬经历。
张务农最后总结：“所以，这个元晶，是可以补充异能的，卖得贵是当然的啦。”
“原来如此。”许墨终于明白了，元晶基本等于归宿者的命，难怪价格抬得那么夸张。
“哦，对了。”突然想到了什么，张务农又说：“我们是不能直接使用元晶的，不过科学院可以啊，他们有技术的，能把元晶提炼成元液，然后再卖给我们这些归宿者啦。”
“卖给归宿者？”许墨吃了一惊：“归宿者都在外面拼命，难道没人统一管理、分配吗，为什么还要卖？”
“这你就有所不知啦，分配肯定是分配的，但只有三大军团的人才有这样的福利啦。”张务农露出羡慕的表情，“首先呢，他们是正儿八经的军团嘛，拿了组织的好处，肯定就要卖命啦，大家都是人，谁愿意为陌生人，把自己也搭进去嘛？像你这样的，毕竟是少数啦！”
然后又拿小龙弟举例子：“你看，那个小龙弟，最后的下场嘛。”说完，摇头叹气。
许墨呆了呆，忍不住问：“如果，不是三大军团的人呢？”
张务农一摊手：“那就只能自给自足，过刀口舔血的日子了嘛，要么把归杀了，站着把钱赚了，要么就被归杀了，跪着死掉嘛。”
“……”
许墨和江小白，再次哑口无言。
沉默了会儿，许墨再问：“那如果，我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在家呆着呢？”
“当然是不行的啦。”张务农摆摆手，“你这样活不了几个月的，就算不用异能，它也会消耗你的身体，到时候一样要暴毙，死在家里不是更麻烦嘛？”
“……”
“……”
绝了，连逃避都不行，必须要弄到元液才能活下去。
“来来来，喝酒喝酒。”张务农给两人倒满酒杯，“所以说，高风险高回报嘛。你看，这一趟就赚了200多万啊，多少普通百姓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个数！”
再一次碰杯，许墨已经从喜悦中跳脱出来，冷静了不少。
看来一定要加入三大军团才行，自己单枪匹马，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尤其江小白现在也成了归宿者，必须对他的安全负责。
“对了，你刚才说，有人出价400万？”许墨沉思一下，说：“消息源靠谱吗？”
张务农夹起一片白花花的东西，塞进嘴里，“应该靠谱，怎么啦？”
许墨直接拉开背包，五块三级元晶，赫然出现在张务农的眼前。
“噗……”嘴里的东西喷了一桌，张务农傻眼了：“你、你、你，你这……”
“全帮我卖了吧。”想了想，许墨自己收起一块，“就这四块，你帮我卖了，我分你100万。”
张务农一听，陡然来了精神，笑眯眯地说：“没问题啦，包在我身上了！”说完赶紧低头，把吐出来的东西又捡进嘴里，“这东西好啊，可不能浪费啊！”
“你吃的这个是……河豚白子？”江小白在旁边，幽幽地盯着他。
“对啊，河豚白子，身上的嫩肉嘛。”张务农心满意足地抹抹嘴，“很好吃啊，你要不要也来一块？”
“你先看清楚，这到底是啥玩意儿吧……”江小白打开手机，找到河豚白子的介绍，在张务农的面前晃了晃。
“当然知道啦，这不就是……”话没说完，张务农看清楚了上面的文字，瞬间川剧变脸，“哇”地一声，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