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看似春来到 京城外水南山底本住着五六户农家,村民大多捕捉山上的野味,载往京城里卖,以此来维持生计。前几年两家孩子考中了举人,在京城谋了官职,两家人便陆陆续续的搬进了城里。 另外两家人见邻进了城做了贵人,便也进城谋划出路,如今这小村落就剩下王家和宋家。王家早年丧子,现在家中就剩一对老夫妇,宋家倒是有一女名唤宋圆。宋圆虽出生农户,却生的倾国倾城,又勤劳能干,两家人一直都疼在心尖儿上。 这天宋圆正在河边浣着衣服就听王家阿婆大老远的唱着嗓子唤自己。 “圆圆,赶紧着回来,你家来了好些贵人,说是来寻你的。” “寻我?”宋圆自问打出生就没跟达官贵人打过交道,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人竟还点名要寻自己。 “我瞧着一个个穿金戴银的,你又是个长得漂亮的。这些个人怕不是来找你说亲的?”王阿婆说的欢快,想来这样的揣测并不是全无道理。村里那些考中举人当官的,后来也是回村想娶宋圆做妾,只不过宋圆不愿做小,爹娘也就回绝了去。 两人一句一段的说着也就到了家里,这到了才瞧出,自家院外停着的是八抬大轿,候在院外的家仆见到宋圆,便忙扯着嗓子喊:“老爷,宋家小姐回来了。” 宋圆被一群人迎进了屋,若不是自己一身农家女的打扮,此时的宋圆竟还真觉着自己是个官家小姐。 进了屋,只见宋圆的爹娘坐在一旁俨然像个客人;而本该是客的人,家仆嘴里的老爷却是坐在正案上。瞧着宋圆进来,忽的就笑出了声。 “像像像,真是像极了。” 王阿婆正想说什么却被那老爷身后的管家给请了出去,一时间屋里只剩下宋圆一家和那老爷主仆二人。 “给各位介绍一番,我们家老爷是京城的李太尉,此番前来是为着宋小姐来的。” 李太尉,当朝赫赫有名的正一品官员。就是平民百姓也知道,李府两年前出了个锦贵妃,据说是独受当今皇帝恩宠,李府也跟着占尽风光。只是不知怎么的据说前阵子失足落了水,丢了性命。 “宋圆自问与李太尉从未打过交道,不知您今日是为了什么前来拜访?”虽说得知了李太尉的身份后,宋圆心中惊讶,但面上到底撑的是从容不迫。 李太尉看在眼里,心下是越发满意宋圆。于是表明了来意:“天下人都知道,我李府有个锦贵妃,可怜我那女儿红颜薄命。这些日子我是日思夜想,不曾想家仆一次采购遇到了宋小姐,说是宋小姐与锦贵妃长得十分相像。我也是思女心切,这就眼巴巴的赶过来寻,说到底也是想带这宋小姐去李府享福的。” 话说至此,宋家人也明白了李太尉的用意,这是想把宋圆接近李府,顶替锦贵妃的身份活着。到底是过得平民日子,有个机会谁不想享享清福,只是宋家二老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哪是一时半会能狠下心来的。 李太尉见此心下也理解明白,便只说给宋家三日的考虑时间,三日后自会派人前来接宋圆入府。若是三日后宋家仍不同意,便也就此作罢。 送走了李太尉,宋家二老颇为沧桑的坐回了椅子上。正值盛夏,外面的蝉儿聒噪个不停,属实让人听着心烦。 “孩他爹,你真要把圆圆送去李府?都说那京城是个吃人不吐骨的地方,又是高宅深府的里面勾心斗角的只怕是不会少。咱们圆圆自小长在乡野,哪里比得上她们那些生来就在那的?” 宋母说的并无道理,一直以来宋圆也就是个脸好看,若说什么礼仪姿态那是一丁点没有官家小姐的样子,这样睁眼瞎般的闯进去,指不定得罪了谁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些点宋大爷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做父母的谁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如今有这般好的机会,若是错过了宋圆这一辈子也就是个乡野村妇了。 “这些我都知道,但是咱家圆圆一张好脸蛋儿,就是李太尉来了都肯定与贵妃相似。圆圆跟着我们苦了半辈子,如今能做京城里的大小姐我们何苦要拦着。再说李太尉不是答应了么,接回圆圆必定好生照顾,不叫她受半分委屈。” “可是圆圆毕竟是咱们的亲生骨肉,你就这样……” “够了!难道你还想让京中那些做了官的混小子来强娶圆圆么!”宋母还想说什么,却被宋大爷怒声吼住了。是了,半年前陈家那个做了官的小子回来想强纳了宋圆去做妾,若不是宋大爷拿命要挟,只怕宋圆此刻已是他人的小妾了。 “咱们能护她一时,护不了一辈子。既然以后的路总要她自己走,我们何不尽量给她铺条富贵路。再者圆圆一进太尉府,李太尉就会给我们寻个好活计,咱们也不会见不到圆圆。” 宋大爷态度坚决却也是真真儿的为了宋圆好,一旁的宋母思虑再三终于还是应了下来。 “爹娘,女儿不愿离开二老,如今女儿只想永远陪在二老身边,好好尽孝。”宋圆眼看着二老定下了主意,心下不舍不禁跪下哭出声来。 “好孩子,你快起来。”宋母见此情景,也是忍不住湿了眼眶,到底是一把手带大的情分,哪是那般容易舍下的。 “好孩子,你有这心思爹娘就很欣慰了。既有次堪比攀龙附凤的机会,咱们定要好好把握住。你神似锦贵妃,想来李太尉会把你视若己出以排遣自己的思女之心,你只要多讨太尉欢心,在太尉府的日子不会难过的。” 见二老心思已定,宋圆只得忍心答允。团圆的日子过得快,似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太尉府来接人的日子了。 太尉府派的是四匹马拉的软轿马车,为着宋圆一路舒适,轿中更是放了冰盆,冰镇水果,此番安排足以见得李太尉对宋圆的重视。宋家二老看在眼里也是欢喜,心下更放心了许多。 因着太尉朝中事务繁忙,也就没有亲自来接宋圆,不过也是派了自己身边的大管事前来倒也算得上妥帖。 “老奴见过二小姐。” 都说这官府里的大管事堪比的上半个主子,宋圆到底不是亲生的小姐哪里敢受这番礼,忙笑着扶起管事,迎进了屋子。 “按老爷的意思,小姐入府以太尉府嫡次女的身份,是以二小姐。对外称作是幼时送去山庙里休养,所以二小姐在外人面前身子需得娇弱着些。” 竟是嫡女的身份,想来那锦贵妃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女,宋圆入了李府竟也是嫡出的身份,宋家二老见此更是如吃了定心丸一般。 见二老显露满意之色,管事又道:“二小姐入府就是老爷的女儿了,这名字自然也是要改的。老爷赐名李沉兰,取沉静安宁,蕙质兰心之意。” “还要改名儿?”这一改除了血缘,就再与宋家扯不上关系了,宋圆听了难免有些不愿。 “到底面上是太尉府的嫡出女儿了,这名不改外人瞧着也会有疑的。”管事此话说的完全在理,宋家也不好反驳。 最后还是宋大爷开了口,直说是贵家的女儿了,自然不能顶着庸俗无义的名儿过着日子。所谓有得有失,总是如此的。 “既如此,也就没什么事了,府内许多人事关系,老奴会在路上述于二小姐,烦请二小姐听后牢记在心里,总不至于入府后还搞不清谁是谁,闹出笑话。” “这是自然,还请管事放心。”宋圆允的有礼。接着就是随同的侍女进来给宋圆换了衣服。 都说这人靠衣装马靠鞍,宋圆本就有着一副好面容,被侍女这么一打扮,滋往那一站,俨然一副官家娇小姐的模样,就连一旁侍候的侍女也是赞不绝口。 “好好好,我家女儿不亏是公子好逑的佳人。”宋大爷看在眼里,心下虽是不舍,可面上却是笑的开怀。 宋圆看着身上的华服,一瞬间竟感觉自己与这生活了数十年的家屋格格不入。看着面前眼睛早已哭红的母亲,宋圆再是忍不住,一把跪在爹娘身前,硬是对着二老拜了三拜。 “女儿这条命是爹娘给的,无论女儿去了哪,心里都惦着爹娘。爹娘放心,我此番离去,并非再无相见之时。还望爹娘在太尉安排的宅子那安稳住下,好生照顾自己,待有机会女儿定会探望你们。” 宋圆说话间也是夹着哭腔,宋大爷怕自己忍不住还要留下宋圆,直叫管事带着宋圆离开。 “我跟你娘年纪大了,离别的场合总是见不惯的。你赶快跟管事走吧,我们就不送了。”宋大爷说着就拉着宋母往里屋走去。宋圆看着二老的背影又是拜了一拜,终是狠下心转身出了院子,上了马车…… 一路上管事骑着马在车外同宋圆细说了太尉府当下的状况:李太尉后院内,除了嫡妻薛氏,再还有两个妾室,肖姨娘和徐姨娘。 嫡妻薛式孕有一子一女,大儿子李云浩,年二十,现任中书侍郎一职。大女儿李明锦,也就是已故的锦贵妃。妾室里面,肖氏有个女儿李明月,年十六,因着宋圆入府,在府里就称做三小姐。而徐氏膝下有一子李云棋,如今年纪不过三岁,到也算是李太尉老来得子。 “李太尉妾室不多,也算好记。还请管事放心,我一定记下。”宋圆听在耳边,心里也就默默记下。 “二小姐,老奴姓吴,日后您只需唤我吴管家就好。再多唠叨一句,入了府您就是毋庸置疑的嫡次女了,见了老爷就得唤声父亲。您自己也得意识到身份的改变,李沉兰是老爷亲赐的名字,您总要用的习惯不是。” “是,沉兰记下了。”是了,自打出宋家院子的那刻起,宋圆就是真正的李沉兰了。 水南山离京城不过八十里路,马车行驶的快,只一个多时辰一行人就入了京城。京城的百姓听闻太尉府的二小姐回府了,都赶着夹道欢迎,一时间城内景象好不热闹。 李沉兰看着车帘外满是洋溢喜悦之色的百姓,不禁出言感叹:“太尉竟这般受百姓爱戴。” “老爷为人友善,对朝中之事也是尽心竭力,百姓看在眼里自然拥护老爷。二小姐,老奴说了多次,要唤父亲。”吴管家听着李沉兰还唤作太尉,不免又啰嗦一句。 沿街的茶楼数清莞阁最为出名,多少官家子弟,皇中亲眷也都会到此喝茶聊天,临窗而坐,楼下的京城之境尽收眼底。 茶楼上男子持盏立于窗前,看着街上这番景象有些淡漠的道:“李太尉何时多了个嫡次女?” “回公子,据说是打小就养在城外山林寺庙里的,您贵在京城,自然不曾见过。”回话的男人声音略带尖细,细听却似女人刻意模仿男人说话一般。 “是么,不过是个次女至于这老百姓夹道欢迎。”男子语气极其平稳,若不是身旁的奴才伺候时间久,根本听不出俨然有些动怒了。 “李太尉一直以来在朝中精明强干,百姓自然爱戴拥护。再说太尉自先帝在时就辅佐在侧,算得上朝中老臣了,百姓自先帝时期就称赞李太尉,现下更是支持不已。” 奴才话落了许久都为闻男子再言,不禁觉得自己言语冒事,忙跪身请罪。 “你是实话,何罪之有。起身吧,出来这些时候,也该回去了。” “是。” 另一边李沉兰一行人不紧不慢的终于到了太尉府。太尉府除了李太尉和大公子说是在宫里有事没来,其余的女眷们早早就等在了府门口。候在一旁的奴才们见马车驶过来,忙欢声提醒太尉夫人。 “夫人,二小姐马车来了!” 一众人闻声看了过去,可不就是。吴管家待马车定下,匆匆到马车前掀开帘子。一只纤纤玉手扶着管家的手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接着那玉手的主人弯腰下了马车,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俏丽的面孔。再转头来时,已被身后的侍女扶着走到众人面前。 “沉兰见过母亲。”李沉兰说着在李夫人面前盈盈一拜。 “好孩子,快起来让母亲看看。”李夫人笑的开怀,见李沉兰拜自己赶紧上前扶起她。这般仔细的上下看了看李沉兰,那模样可不就是一副慈母之态。“瞧瞧你消瘦的样子,到底为着你这身子,把你安置在山庙里这么些年,母亲挂念的紧啊。” “劳母亲牵挂多年,女儿虽身在寺里可也是挂心母亲。如今好容易母女相见,本是高兴事,母亲怎么反倒是泪盈盈的 。”若说这李夫人还当真是个会做戏的,眼睛里蕴这泪,好像李沉兰真是自己分离多年的骨肉一般。 “二姐姐还说呢,母亲念叨了二姐姐许久,现下终于是接到了,自然是喜极而泣。”说话的是名少女,一身粉裙配上发髻上的蝴蝶珍珠簪子,整个人显得格外柔婉娇嫩。 李沉兰注意到少女,听着她唤自己一声二姐姐心下便清楚这是肖姨娘的女儿。 “这便是三妹明月了,瞧着温婉可人就是姐姐在你身边也逊色几分了。”本是句玩笑话,却不想那李明月回的有趣。 “二姐姐笑话,妹妹久居深闺哪懂得梳妆打扮。倒是二姐姐被这身衣裳一衬,更显的小家碧玉之姿了。” 小家碧玉,本就是形容小户人家女儿的词,用在李沉兰身上明眼人自然听的出。这是说李沉兰生在乡野,没有大家之风。这衣裳又是李夫人亲自挑的大家闺秀的正装,被李明月这般一说,反倒让人觉着李沉兰像是乡间农女东施效颦一般。李沉兰听在心里,看着眼前这个好似人畜无害的少女,直觉这深宅大院里的日子复杂难过。 尴尬间还是李夫人开了口将这话打发过去,众人复又笑的热情,将李沉兰迎进了府里。 一众人浩浩荡荡的移进了正厅,李夫人为首而作,李沉兰其次坐在客位的首位。因着徐姨娘生下李云棋,自然是坐在肖姨娘母女的前面。 “二小姐一路车马劳顿,很是辛苦吧。”说话的是李沉兰左侧的徐姨娘,瞧着一身素绿衣裙,鬓边斤插了根银簪子,到显得人朴素清淡。相较于肖姨娘那一身子的花红柳绿,徐姨娘反而给人一种安稳平静之感。 李沉兰笑的腼腆,余光瞧见上座的大夫人并未露出不悦之情,这才柔声回到:“不过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哪里就算得了辛苦。倒是早就听闻姨娘生了云棋,这么些年我身在外面没机会给姨娘道喜。都说男孩儿性子顽皮,相比之下,姨娘照顾云棋才是真的辛苦。” 若说起来,自打李明锦入宫做了嫔妃,这李府上下就只有李明月一个女儿。李太尉又向来心疼女儿家,平日里徐姨娘受肖姨娘母女的冷眼没在少数。如今突然来了个嫡女,又如此平易近人,倒让徐姨娘有些欣喜。 “二姐姐这话说的在理,比起二姐姐往日在山庙里的辛劳,这点舟车劳顿算得了什么呢。” 大夫人听着这话,面上立刻显露不悦之情,那肖姨娘见状忙起身推说身体不适,转身就拽着李明月出了正厅。 “既然肖姐姐走了,想来夫人与二小姐还有不少体己话要说,妾身也就不多留了。”徐氏的文雅有礼更是衬的肖氏母女的骄横跋扈。 待徐氏领着李云棋消失在门外,李夫人才终于将眼光毫不避讳的落在李沉兰身上,上下打量起来。 “刚才表现不错,言行举止也算是规矩,就是眼神还缺点儿自信,到底是还丢不掉乡野之气。”这屋内出了李夫人身后的嬷嬷,就只有李沉兰一人。李夫人说话也就有些不留情面。 好在李沉兰也是个懂事的,知道寄人篱下就得学会低头,听着李夫人的训诫,直谦卑的称是。 “老爷既然安排你入府,自然有他的道理。所谓既来之则然之,你虽不是我亲生,但老爷说了是,那就是。我不会对你太过疏远也不会刻意宠爱。”李夫人大差不差的说了这么许多,像是累了就略显松懈的呷了一口茶。“这样,你到底是第一次来府里,我带你去分给你的庭院,路上再与你细说府中要事。” 再说另一头,肖姨娘脸色极差的拉着李明月回了东面的碧熙苑内。 “月儿,你方才实在太放肆了!”一想到刚才李明月说的那些话,还有大夫人那摆下来的脸,肖姨娘就后背一凉。 而一旁的李明月却是一点儿也不在乎,嘴里吃着桌上一早摆好的点心,玩笑道:“姨娘怕她做什么,什么二小姐您在这府里过了这么些年,可曾听说大夫人有个甚么二女儿。我上次去给父亲送小食时,听到了他和大夫人说的话。也不知父亲从哪个穷乡僻壤里找来了个野杂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虽说肖氏比徐氏入府早,但那会大小姐都已经四五岁了,若说有个病恹恹的二女儿也不是没有可能。可听李明月这话的意思,这二小姐不是李太尉的亲生女儿。 “姨娘还不知道呢,上次我偷听父亲说话,意思是让人寻来的这个李沉兰,至于本家是谁我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是个乡村人。”看着肖姨娘一脸诧异的表情,李明月脸上的笑容又放大几分。“所以说,姨娘你怕她做什么,连李家血脉都没有的人,咱们何必要敬重呢?” “可若真如你所说,李沉兰不是李家人,太尉干嘛要让她入府?而且你瞧着大夫人方才的样子,对李沉兰可是喜欢的紧。” “样子谁不会装,我唯一想不通的就是父亲接她入府的目的。罢了,或许父亲有他的道理呢。只一点,从前咱们不怕徐姨娘,如今更是不用畏惧一个外人。”肖姨娘虽说这些年表面嚣张些,可私底下还比不上自己这女儿有想法。所以一直以来对李明月都是是言听计从,至少她心里明白,李明月是个有主意的人,这么多年若非她对太尉百般讨好,自己也过不上高人一等的日子。 太尉府南面的潇雨轩,是太尉一早定下专门给李沉兰独住的地方。 “这潇雨轩面朝南,冬暖夏凉。老爷看重你,巴巴的的就命人收拾出来给你独住。想当初锦儿也不过是住在西面的榭春居里,这番安排也不知你受不受得起。”想来李夫人是又想起了亡逝的锦贵妃,对身旁的李沉兰更是看着厌烦。 “父亲母亲待沉兰好,沉兰都会铭记于心,一刻也不敢忘。” 好在李沉兰表现倒也谦卑,李夫人看在眼里这才稍微缓和了些。 “为着你在外生活了这么些年到底不懂京中小姐的规矩,老爷找了教习嬷嬷,每日午后就会教你礼仪功课,届时你好好学,别辜负了老爷的良苦用心。”李沉兰听着,忙低声应着。 送李沉兰入了潇雨轩,李夫人又交代了几句也就起身离开。看着修葺华丽温馨的闺阁,李沉兰却觉得喘不上气。自打自己见到李夫人,就发现她对自己并不是很友好,可李太尉不是说自己神似锦贵妃么,怎么也不见李夫人爱屋及乌。李沉兰想不明白,她总觉得李太尉寻自己另有目的,可眼下自己已然入了府,再想出去就没可能了,也不知自己父母那边如何。 “二小姐用些点心,一路车马颠簸又同夫人说了那阵子话,一定饿了。”挽春是李夫人特地拨过来侍候李沉兰的,一并送来的还有留夏、收秋、藏冬三个丫头,李沉兰瞧着春夏两个丫头还算机灵,就提拔做了近身侍候的。 “你在府里多少年了?” “回二小姐,奴婢们打小就跟在胡嬷嬷身边,现今满打满算也有十年了。”胡嬷嬷是李夫人的陪嫁,这么算来这几个丫头算是李夫人的人了。 “那确实很久,我问你三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瞧着可不好相与。”到底以后都要在李府生活下去了,李沉兰总要摸清府里女眷的性子。 “自打锦贵妃入了宫,府上就数三小姐最得老爷欢心。三小姐和肖姨娘现下住着的碧熙苑还是老爷特地跟徐姨娘换的,奴婢有次路过那,瞧见那院子当真是好看。就是三小姐极看重她主子的身份,若非近亲侍女,平日里奴婢们也搭不上话。” 能哄着让李太尉给自己换个好院子住,又自诩高贵,可见这李明月是个心有城府,瞧不起人的官家女子。难怪自打李沉兰进府,她就一直盯着李沉兰的身份不放。 “那肖姨娘和徐姨娘呢?今儿在会客厅也不咋见肖姨娘说话,倒是徐姨娘看上去是个可亲的。” 挽春边给李沉兰锤着腿,边缓缓的分析着:“徐姨娘确是个好相处的,平日里不争不妒,对待夫人也是极为恭敬。就是生了二公子也是不骄不躁,为人很是低调。莫说小姐喜欢,奴婢也喜欢徐姨娘,她对待下人也是端不出架子的。” 容着李沉兰消化一会,挽春又道:“再说那肖姨娘,以前到不见多高调,还是后来三小姐得宠日子才过得好些。但夫人御下极严,她也不敢在夫人面前放肆。” “这般说来这两个姨娘倒是都不难相处了……” 李沉兰在李府的日子也就随着每日的教习,和对父母的思念中度过。说来也是奇怪,李沉兰入府也有近四个月了,可李太尉一次也没召见,每天的教习,也都是李夫人观坐在侧。李沉兰虽是奇怪,却也只能埋在心里,不好问出。 眼瞧着就到要到元旦了,昨个教习的嬷嬷就告诉李沉兰今日要提早一时辰上课。刚跟嬷嬷重复前一天新学的仪态,就见李太尉和李夫人一同进了院门。 “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一直以来听着你母亲说你如今礼仪仪态极好,为父还不信,现下看来果真是大有进益。”这还是李沉兰入府以来,第一次听到李太尉说话。“好了,别累坏了,快起来。今日朝中无事,为父也好偷闲来观你上课。”李太尉持的是满面春风,只让人看的心里发暖。 许是因着太尉在的缘故,嬷嬷教习的进度也变慢了些,一下午总共就教了两三个仪态,李沉兰倒也做的轻熟稳重。嬷嬷见此表现得是十分满意,又略指点了几下,就早早下了课。 “一早就吩咐了厨房晚膳做精致些,既然今日下课早,我也去看看下人们做的用心否。”李夫人无非是找了个借口,换做平常也都是一下课就匆匆离去。 目送李夫人离开,李太尉这才笑着道:“上次见面还是在宋家,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朝中事多,一直没闲下功夫见你。难得今日无事,不如随我去花园里走走?” 既是太尉直言相邀,李沉兰也不好拒绝,正好她也想问问自己父母的事。 正值冬日,花园的除了梅花就只剩下些生命力顽强的小野花。因着前两日京城落了雪,如今这些花儿上都积这冰渣渣,人走过时衣裙扶落积雪,倒也是别样风景。 “来府上也有多月了,住的可还习惯?”沙沙的脚步声,被太尉的问候打断,两人索性停下脚步,佯装赏着花儿。 虽说入府这么久,面儿上也是唤太尉一声父亲,可对于太尉本身,李沉兰根本不了解。所以在太尉面前,自己总低着头,略带畏惧。“母亲待我很好,府中下人也是尽力尽职。至于其他人,沉兰还未多打交道。” 李太尉看着眼前这个少女,虽说出落得玉立婷婷,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跟父亲说话,头抬起来。这么些日子嬷嬷教你的礼仪,怎么到了我这就混都忘了。” “沉兰很好,只是不了解父亲,多少畏惧些。”话虽如此,但总归还是抬起了头。 “那天明月为难你的事,为父都知道了。她脾气大,向来有些娇纵,你别跟她一般计较。”这话说的是入府那天的事。 “三妹妹可爱娇俏,沉兰不会挂心。” “我给你新寻了教习嬷嬷,往后你也该学些宫中教仪了。” “宫中?”李沉兰闻言愣在当下。“我为何要学习宫中的规矩,你自接我来,可从没说要入宫。” “不然你以为,我把你接来是享清福的?”李太尉这话说的讥讽,声音更是拔高了几分。 可在李沉兰的认知里,皇宫哪里是常人能随意进去的。就是普通老百姓也都知道,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祸比福多的的道理。想到此, 李沉兰猛地跪在太尉面前:“沉兰自知没那好本事,也没有入宫伺候皇上的福气,还请太尉三思,沉兰宁愿再回穷山恶水之地生活,只求太尉莫把沉兰送进宫里。” 本就是化雪的日子,除去李沉兰两人说话的声音,周围安静的竟有些诡异。 反观李太尉此时眉头早已皱起,深不可测的双眸似是正欲捕食的猎豹一般眯起。许久,才又闻太尉的声音:“这么多日子,不想宋家二老么?” 李沉兰原还伏在地上,闻言倏然抬起了头,眼神中满是惊恐。而太尉接下来的话,更是映照了这份恐惧。 “原先就允了你们,只要你一入府,我自会给二老安排个好去处。所以三个月前,我手下的人就接了你父母去了单独给他们准备的别院住着了。”言下之意,就是除了太尉和接送的人,在没人知道二老的下落。如此这般近似囚禁。“再说了,你们现在的生活不好吗?从前纵是亲力亲为,日子过得还是那么不尽人意。可如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做什么都有下人们伺候,我看你这阵子都丰腴些了。就算是再把你送回去,你父母呢?这么大岁数,难不成只享乐一阵又回去过苦日子么?” 太尉看着脚下跪求的女子,嘴角若有若无的勾了勾。“我李府家大业大,明锦走后宫中一直没人帮衬。你入宫,不求你独宠三千,只望李府惹了皇上不快时,你能帮一嘴,吹吹枕边风罢了。更何况虽说后宫女人寂寞,但一生的荣华富贵也就不愁了不是?入宫前,我也会让你见见宋家二老,聊表孝心。” 李沉兰跪在地上听着太尉的话思考良久。她承认这些日子自己过得生活与从前可谓是天差地别,自己可以回去再过苦日子,可爹娘不行。换言之,以自己入宫为代价换了爹娘一声荣华平安,或许也是一种孝道。 “女儿遵命,再不会有异议,还望父亲宽恕女儿方才的放肆不敬。” “傻孩子,为父疼你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怪你。地上凉,快起来。”太尉说着弯身亲自扶起李沉兰,这全然是一番父慈女孝的温馨景象。 再说东面的碧熙菀里,镜前李明月听着侍女学舌气的生生掰断了根玉簪。 “你说父亲有意让李沉兰入宫?” “奴婢躲在假山后听的是真真的,老爷那意思是打了十分的主意了。” “贱人!”李明月此时只恨不得冲到潇雨轩撕烂了李沉兰。“本小姐这些年殷勤讨好,为的就是能入宫封妃。如今倒好,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野种,父亲竟要她去荣华富贵。我才是父亲的女儿,她李沉兰又是个什么东西!” 那侍女低着头,见李明月发这么大的火大气不敢出一下。 “等着吧,有她苦受的。”良久,李明月才看着镜子里的面容,淡淡的语气似是自言自语。 入夜,女眷们早早就熄了灯,整个李府只有太尉的书房处亮着光。 “我实在看不上她,舍不下荣华富贵之人,何能堪当重任!”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太尉的大儿子李云浩。“父亲,依我看还不如安排了李明月进宫,自家的人总比外人用的放心。” 一旁的太尉听着这话,只是不咸不淡的摇了摇头。“你错了,且不说李沉兰容貌有多重要,就算是她贪图富贵,可多少更在意她父母些。只要她父母在我们手上,她就与我们多一份牵制,我们才更好掌控。至于李明月……”太尉说到此,似是想到了什么却也只是淡淡的看了李云浩一眼,复又道:“那丫头看着单纯,心眼却不少,若真进了宫我们未必能掌控的住。” “到底是庶出的低贱身份,总归上不得台面。”李太尉为高权重,李夫人更是京中贵女,所以一直以来,李府内嫡庶尊卑之分都极为分明。嫡妻是妾室们的主子,嫡妻的孩子也就是妾室孩子的主子,也难怪李云浩看不上李明月。 看着眼前这个虽然才过弱冠之年却也格外才气出众的儿子,太尉多少有些骄傲。只是这李云浩是个极易骄傲的人,对比自己身份低贱的人向来不放在眼里。“浩儿,沉兰到底是你同母的亲妹妹,她回府了这么几月,你总不能一直不见。”见李云浩还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太尉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听着让人不禁抖上一抖:“身为中书侍郎,别让文臣抓了你不爱护幼妹的尾巴,参你一本。” “儿子知道了。” “明锦的事,可有头绪了?” 说到李明锦,她是太尉府的嫡女,打一生下来就倍受太尉宠爱。平日里对她是有求必应,虽然家里人都惯着,却也是半分娇纵脾气也无。当初一听闻李明锦的死讯,李太尉是悲痛万分,而李夫人更是直接晕死过去。 “宫中当时骤然就传了消息出来,后来为父琢磨着,明锦那孩子虽说娇气些,但自入宫后皇上一直对她颇为宠爱,当时她位列妃位,身边伺候的人成群,怎么会失足沉湖而无人救?” 李云浩听着这话就想起当时宫里派来传信的人说的话,说是锦妃娘娘昨夜路过净原湖,因着雨夜路滑,失足落了水,发现时已然没了气息。皇上感念锦妃,特晋为了锦贵妃入了皇陵。 “我们的人进不去**,只能在人杂时路过。打探来的消息皆说妹妹是失足。而当时负责照顾妹妹的人都已经被皇上盛怒下处死了,就连负责洒扫湖边的宫人,也都被赐死了。” “越是查不出什么,就越有古怪。让我们的人再查,等明年选秀一过,**就会有李沉兰接应了。”言语间,太尉眯着眼望向屋内的壁柜,声音阴冷的低语道:“等查出是谁害了明锦,我定向皇上请旨彻查,总要让她一命还一命!” 次日卯时刚到,李沉兰就被挽春她们给叫醒,说是太尉新寻来的教习姑姑一早就到了,现下已经在花厅候了半响了。李沉兰急匆匆的收拾完,刚进花厅就见一身讲究打扮,约摸三四十岁的妇人站在正中,许是因为来的早的缘故,李夫人还没有来旁听。 李沉兰擒笑着快步移到妇人面前,声音略显腼腆的唤了声“姑姑。” “二小姐昨夜睡得很晚么,今儿让你这么早起还真是辛苦。”本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妇人总不会多加怪罪,不曾想一上来说话就这般不客气。 “姑姑教训的是,昨夜里觉着月色极美就贪看了一会,误了睡觉的时辰,一早让人看了笑话,还请姑姑莫要怪罪。”其实这事也怪不得李沉兰,昨日太尉虽说会找个新教习嬷嬷却不想这么快,有来的这么早,之前可是一点消息没收到的。 见李沉兰态度诚恳,那妇人也不再挑刺,语气也缓和下来。 “在下贱名何毓,二小姐可唤我何姑姑。在下曾在宫里侍奉过太妃们,宫中的规矩礼节在下若称第二,倒是无人敢称第一。”如此,也难怪行事张狂。 何姑姑不亏是宫里出来的人,交给李沉兰的行风礼教都是顶好的。连着教习了一个时辰,何姑姑才总算让李沉兰休息片刻。一旁候着的留夏忙端来茶水递给二人,李沉兰接过来喝的是急不可耐,此景被何姑姑看在眼里又是一顿教训。 “身为贵人,就是心里再着急,也断不能失了规矩,所谓端庄自持,二小姐要时刻铭记于心!”李沉兰心里叫苦,可面上总是强撑着笑脸称是。 正说着话,外面的收秋推了门进来报:三小姐在外面等着,想见李沉兰。李沉兰对这个妹妹并不了解,只知道是个有主意手段的人,可人都已经到门外了,自然没有不见的道理。 不过一会儿,就见一身淡粉花裙的女儿家轻步走了进来。“二姐姐不会怪明月不请自来吧?” “自然不会,这些日子忙着倒是疏忽关照三妹了,我方才正想着你呢,你就来了。有句话叫什么,心有灵犀,说的就是咱姐妹俩了。”到底是训练了四月的人,李沉兰说话都比原先圆滑的多。 李明月闻言也是笑的开颜,透着精光的眼睛四周打量了一番这才笑道:“二姐姐这是在学习礼节?上次在书房陪着父亲时就听父亲说要再给二姐姐寻个教习姑姑,想来就是这位了?” 李明月这话说的巧妙,且不说新教习姑姑的事昨日李沉兰才知道,就是李太尉也是昨日才见到。李明月说是在书房听来的,女儿家本就不能轻易进书房,这么说无非是在李沉兰面前炫耀太尉对她的疼爱罢了。可惜这些在李沉兰眼里,不过入草芥一般,无足轻重。可人既然说出来了,李沉兰倒也干脆按着她的想法说,免得让人看出自己的心思。 “父亲疼爱三妹,我还未回来就知道。说来你来的也巧,我昨儿就想着什么时候把带来的礼物给三妹送去,毕竟我初来乍到也怕突然过去显得唐突。现下你刚好来了,挽春,去把我给三妹准备的礼物取来。” 聪明人一听便知,这迟到了四个月的礼物哪里是害怕唐突,根本就是没打算去见李明月。可那李明月也并非省油的灯,面上是笑的越发和善,丝毫没有难看的意思。 “二姐姐方才说咱俩心有灵犀真是说对了,妹妹也给二姐姐带了几匹料子,姐姐改明儿拿去做身衣裳也好,绣几条肚兜也好,总不辜负了就是。”说话间,就命身后的侍女将布料呈了上来。 李沉兰嘴上说着欢喜,手上随意翻了翻那些布料。这一翻不要紧,只瞧除了第一匹布料是好的,底下的都是腐了的。这些料子就是打发给下人都不要,更遑论给李沉兰做礼物。 “当真是好料子,三妹妹有心了。”李沉兰使了个眼色,一旁的留夏忙接过料子进了内室。 见李沉兰没当下发作,李明月心里又重新有了个掂量。转身走到坐在侧边的何姑姑,亲热的执起何姑姑的手道:“听闻姑姑是侍奉过太妃们的,明月自知资质浅薄,却也一直想向姑姑讨教。没想到这次父亲会将您请来,还请姑姑莫要嫌弃明月,教二姐姐时,也带上明月吧。” 终于明了此番的目的了。李沉兰心下想,却面不改色。 何姑姑闻此也是为难,太尉此番只叫自己教导二小姐,如今三小姐过来,又是个受宠的主儿,眼前此景着实让她难以抉择。 “何姑姑就带上三妹吧,父亲向来疼她,她又如此好学父亲一定不会怪罪的。”到底是李沉兰给了何姑姑台阶下,这才让其面色缓和了些。 “二姐姐不会怪我打扰了你吧?”李明月问的到巧,但等事情定了才道出。 李沉兰笑着上前拉过李明月,对着她颇有一副知心姐姐的样子。“怎会,我正愁一个人孤单呢,你来了刚巧同我做个伴。只是何姑姑每日教习时间早,只怕日后三妹妹睡不了懒觉了?” “二姐姐又取笑人家……” 一天的膳食何姑姑都是陪着一起用的,教习一直到了酉时方才结束。送走了何姑姑与李明月,李沉兰才终于送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二小姐辛苦了,奴婢准备了热水,二小姐可要泡泡?” “是累,在李明月面前真是比在何姑姑面前还要累。好了替我更衣吧,我可得好好放松放松。” 这边李沉兰舒舒服服的泡着热水澡,那边正要出府的何姑姑却被太尉身边的吴管家给请了过去。 书房内,李太尉正低着头同自己对弈,听着声音半响才抬头看向何姑姑。 “何姑姑辛苦了,小女儿不懂事让你为难了。” 何姑姑到底不敢招惹看当朝一品大员,听了这话忙称不敢。一言一句间,就见棋盘上白子已慢慢将黑子围了个密不透风。 “依何姑姑所见,我这两个女儿如何?” “二小姐清艳脱俗,温雅含蓄。三小姐娇俏动人,聪明伶俐。只是二小姐一直生活在外,到底比不上三小姐自小在府中生活。不过两位小姐,都是官家女儿中数一数二的好。” “是么。”太尉边说着,手上极快而又坚定的落下白子,落稳后又看向何姑姑说道:“何姑姑以为,这局如何?” 何姑姑闻言走上前看着棋局,半响才回道“奴婢不懂下棋,却也看得出白棋已胜,再无悬念。”何姑姑话音刚落,太尉突然从棋盘上撤下数个白子,而后尽数将黑子补了上去。一时间棋局被黑子占尽大半,反败为胜。 何姑姑见此颇为疑惑,却见太尉突然扔下手中的棋子看向自己。 “我这人啊最不喜与自己下棋,因为我这人偏心,棋局一布就定好了哪方胜,哪方败。这局本想着黑子赢,没想到方才尽顾着同姑姑说话,让白子赢了半天。好在我这人不按常规,黑子再不被看好照样能赢。”玩笑间,太尉端起茶盏喝了好一会才又道:“何姑姑不知我这心思,分错了主次,自然就以为白棋能胜了。现下知道了,何姑姑可明白了?” 此番意思已然明确,那白子是李明月,黑子就是李沉兰。何姑姑想着太尉喜爱李明月,就多关注夸赞了几句,不曾想太尉真正要何姑姑重视的是李沉兰。 “奴婢明白,二小姐秀外慧中又勤学好问,自然是前途不可限量。” “何姑姑聪明,眼下天色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你用晚膳了。吴管家,替我好生送何姑姑出去。” “奴婢告辞了。” 这日后李明月每日都会准时到潇雨轩,只是就连李沉兰身边的挽春他们都看出,何姑姑对李明月的态度大不如前,相反一开始因为李明月讨喜的原因,对李沉兰一直淡淡的何姑姑,这些日子对李沉兰越发关注严格。好在李沉兰并不关心这些,每日还是一如既往的认真学习,一心只想着等入宫前见宋家二老的那一面。 第2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日子一眨眼就到了开岁的日子,开岁又叫辞旧年。每年到了这个日子,宫中都会开宴庆祝,从中午举行到夜幕降临方才结束。参加宫宴的都是王公大臣,还有后宫妃嫔以及朝臣们的家眷。 一大早李沉兰就被李明月叫醒,两人相伴着前去正殿里给太尉和李夫人拜年讨彩。 “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愿父亲母亲新的一年里万事胜意,身体康健,平安顺遂。”二人异口同声,放眼望去俨然一副好姐妹的情态。 “好好好!快些起来,为父一早给你们备的辞旧茶,也愿你们二人辞去往年的风尘,新的一年都能无忧无虑。”李太尉也是高兴,满眼的慈爱。下人们忙将辞旧茶俸了上来,李沉兰微微抿了一口,那味道甜中带苦,到让人不好琢磨。 反倒是李明月,满满的喝了一大口也不知品没品出味就笑的欢喜。“父亲每年都为女儿准备辞旧的茶点,女儿还记得去年是八仙粥,那味道甜滋滋的,女儿到现在还惦记着呢。” “哈哈哈,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顽皮。你瞧瞧你姐姐,怎么说也是跟沉兰一起学习礼教的,如何你就没姐姐沉稳。” 李明月听了却也不恼,她一直以来走的都是活泼顽皮的路数,在太尉面前一直表现的天真。 “父亲真是偏心,二姐姐一回来您就总夸二姐姐,明月以前也总是被您夸奖的,现下都被二姐姐抢了去。” 李沉兰本还坐那看着这出父女情深的戏码,不曾想太尉突然把火势扇到了自己身上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了。“父亲你看,三妹妹这是吃醋了。” “你这妹妹向来是个醋罐子,沉兰习惯就好了。” “儿子来晚了。”说话间,李云浩领着徐姨娘的儿子李云棋进了门。那娃娃丁大点,太尉又是老来得子一家子自然是对他疼的不行。 “爹爹!”李云棋奶声奶气的这么一喊,直叫的太尉欢喜的不得了。就连平日里较为冷淡的李夫人也是满面桃花的抱着李云棋逗弄个不停。 二老逗了李云棋好一会,太尉才又看向李沉兰三人。底下李沉兰依旧是默默无声的喝着茶,李明月倒是活泼的依旧时不时跟李云浩说上几句,只是李云浩也是淡淡的,不太做声。 太尉咳了两声,见三人将注意力转到了自己身上才开口:“你们三人是难得聚到一起了,浩儿啊我早提醒过你平日里多陪陪妹妹们,你看看你跟她俩疏远的。” “父亲教训的是,前阵子朝中事情多,倒是忘了寻二位妹妹聊聊。这不,今天辞岁,我特意给二位妹妹买的首饰,一来是辞岁的礼物,二来也为鲜少陪你们赔个不是。”说着,李云浩身后的下人将一早端着的礼物挨个送到李沉兰二人手上。 李沉兰的是一个素玉梨花流苏簪子,淡雅的很却也极衬自己。李明月的是对桃花琉璃耳坠,李明月素爱粉色,如此一对耳坠再配上一身淡粉纱裙,极是好看俏皮。 “大哥就是好,这耳坠子明月上次就看上了,没想到今儿大哥就给明月送来了。”李明月说完又侧身看了看一旁李沉兰的礼物,瞧着一片白嘴角不禁嘲讽的勾了勾。“二姐姐这簪子素的很,大哥也太不注重女儿家心思了。”明明很是淡雅的簪子,到了李明月嘴里倒像是个丧礼上带的东西了。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哪里听不出李明月的意思,无非是接着玩笑的话踩上李沉兰一脚,让人觉着李云浩不待见她罢了。可是李云浩却是没打算惯着她,怎么说李沉兰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同胞妹妹,哪怕不是亲的,但到底说出去比这个庶出的妹妹好听。 “我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想着什么人配什么首饰,二妹妹沉静温婉的很就想着梨花配得上她。听三妹妹这么说,倒是我的不是了。” “我不是那意思,大哥……” “好了,说来我跟你们母亲也给你们四个准备了辞岁的礼物,吴管家。”不等李明月解释,太尉就打断了她。李明月一瞬间只觉得脸上烫的不得了,忙禁了声老老实实的坐那。 “我年纪大了,也不知你们喜欢上什么,就给你们准备了几匹缎子,回去你们做几身衣裳。” “多谢父亲母亲。” “行了,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沉兰留下,我有事交代你。” 待众人走后,屋内只剩太尉和李沉兰二人。太尉使了个眼色让吴管家站在门外守着,这才同李沉兰说话。“今晌午宫中宴会,你也得去。这阵子同何姑姑学的如何?我听何姑姑反应你底子不差,比起自小长在府里的明月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姑姑谬赞了,沉兰自知天资不足比不得旁人,自然得加倍努力些。” 太尉听着也只是微微点头,而后有交代了晌午时宫宴上要注意的事项,眼瞧着时辰不早了,才放了李沉兰回去。 碧熙苑内李明月一回来就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起来,瞧那台面上摆的琳琅满目的珠翠饰品,李明月是戴戴这个不满意,试试那个嫌小气,旁边伺候的侍女弄的是手忙脚乱。 “这个不行,前年端阳宴上戴过了,侍郎府家小姐还夸赞过,今年再戴还让人以为本小姐就这一个簪子呢。”侍女听着忙又换了一个海棠珍珠簪,可李明月又嫌珍珠普遍不出众,非是不允。 “小姐,这头饰咱都试了一圈了,还没有合适的么?” “大哥这次送的耳坠极好,很衬我那套留仙裙,只是这头饰我倒是怎么搭都不好看。”李明月皱着眉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说美若天仙却也是风姿绰约,怎么就是怎么打扮,怎么不满意。“对了,本小姐记得上次同兵部尚书家小姐去南街买的那套首饰呢,去给我寻来。” 李明月的首饰衣衫大多都是一个色泽,果不然侍女很快从柜中寻来了一巴掌大的盒子,里面是一套金丝桃花头饰。一支桃花盛开,尾部追着珍珠流苏,另一边镶嵌着朵朵花苞,一套戴在李明月头上煞是好看。 “我们月儿真是漂亮。”一直站在一旁不做声的肖姨娘,此刻也是忍不住的赞叹。 “自然,姨娘放心,凭女儿的美貌她一村野俗女也配同我争高低。” 另一头刚回到潇雨轩的李沉兰,还没坐下歇上一时半刻,太尉就派人把自己进宫所要穿的衣服首饰都送了来。李沉兰瞧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就干脆让挽春几个伺候换衣服。 太尉送来的是一套月牙凤尾罗裙,月白色的裙摆上绣着串串铃兰花,花蕊上皆是缀着珍珠。李沉兰只叫人随意挽了个简单的发型,簪上李云浩方才送的梨花簪。一身洁白如玉,衬的李沉兰恬静高雅。 “今儿是喜庆日子,虽说二小姐向来穿白裙,可今日赴宴老爷怎么还配的白裙。”辞岁迎新,人们向来是喜欢一身红色喜庆,也难怪收秋抱怨。 藏冬听这话倒是不以为意:“我到觉着不错,咱们小姐本就安静,这身衣裳更显气质。” 李沉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确实略显朴素了些,但向来太尉此番安排定有他的道理。许久,才道:“我记得上次大哥出去同贵家少爷打猎,给我送来了一身貂绒毛的斗篷,你拿来给我披上。” “是了,小姐还特地让奴婢挑了淡湖蓝色的料子做的,奴婢这就寻来。”配上点蓝色倒也不算太素。 待收拾的差不多,外头人过来传话说入宫的马车都已在府外备好了,太尉一行人也都动身去了大门了。 “挽春同我入宫,你们三人守好潇雨轩。”吩咐完,李沉兰也起身往府外走去。 “二姐姐这身倒是素净。”李沉兰刚到大门口,就见一身华服的李明月站在一旁等着。 李沉兰也是客套:“三妹妹这身真是好看,就连姐姐看着都喜欢的不行。” 两人一人一句,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太尉一行人也就到了。按着规矩,官员只能带着正妻和儿女入宫,李云棋太小,因此一同去的除了李沉兰二人,就只有李夫人和李云浩。见李沉兰打扮得体,太尉也毫不吝啬的投去赞赏的眼神。又四周看了看,见人都到齐了就下令出发。 马车统共三辆,太尉和夫人一辆,嫡出儿女一辆,李明月是庶出便单独坐一马车。车内,李沉兰第一次同李云浩单独在一个空间里,因着不了解他,李沉兰难免有些紧张。 “你紧张什么?” “我不了解你,自然害怕。” 李云浩听这话,却忽然笑出了声。李云浩不似寻常官家子弟,虽也会些功夫,但生的清新俊逸。若不是说话冷冰冰的,只让人觉着是个风度翩翩的文人公子哥。 “你笑什么?”李沉兰是觉得眼前这人笑的莫名其妙。 “我承认一开始是看不上你,对你无视也不太喜欢。”没想到李云浩竟也开口解释“不过平日里偶尔看见你,听母亲说你礼仪特长都学的很好,我也慢慢选择接受你这个妹妹。” 说实在的,李云浩这番话让李沉兰有些惊讶,她努力的练习就是怕自己的身份经不住李云浩他们一丝一毫的怀疑。如今李云浩突然认可自己,反倒让李沉兰有些受宠若惊。欣喜间略显慌乱的低头毫无规律的打理着自己的裙摆,却没瞧见李云浩消失笑容后面的冷淡和疏离。 第三辆马车里,李明月坐在里面毫无笑容,甚至对入宫的欣喜感都没有。说来也怪不得她,换做往年因着只有李明月和李云浩两人,李明月稍微撒撒娇,太尉也就让她同李云浩一辆马车的坐着。可今年因为李沉兰的存在,李明月只能一个人坐最后面的马车,庶出的马车远没有正室的马车高大舒适。 “小姐消消气,二小姐毕竟是嫡出咱们比不上的。再说从前大小姐在的时候,您不也是一人么……”侍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却依旧激起了李明月心中的怒火。“啪”的一巴掌就甩在了侍女的脸上。 “贱婢!劳什子的嫡出,一个乡野村妇拿什么跟我争。”想着自己好容易熬走一个李明锦,又来了个李沉兰鸠占鹊巢,李明月气不过又连着抽了那侍女两巴掌。“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涨他人气势灭自己威风?” 那侍女心直口快,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见李明月发火忙直直跪在她身前认错求饶。 “滚起来,把你那脸收拾收拾,让宫里的贵人看了,还以为本小姐怎么委屈了你!”李明月眼露厌恶,却还是从怀里扔出了一盒铅粉。 约摸着半炷香的时间,马车就到了皇宫门口。李沉兰被挽春扶出马车时,就瞧见自己身前敞开的宫门,一眼望去是无尽的石道,石道两遍摆着宫人们精心修剪的各式鲜花。再放眼望去是满宫的红墙绿瓦,各个宫殿是**神圣。 “妹妹第一次来宫里,不必过分紧张,跟在我身后就是,一切有我。”李云浩这话说的让人很是踏实,恰巧李明月正走近听到了这话。一时间李明月扶着侍女的手慢慢收紧,她想不明白明明方才李云浩还对李沉兰客气疏离的很,怎么不过一程路的功夫,两人就这般要好,如同亲兄妹一般。 虽说心中疑惑愤恨,可李明月面上还是充着欢脱的样子。“大哥就爱操心,二姐姐虽是第一回进宫,可明月不是啊,凡事都有明月带着姐姐,你放心。” 李云浩闻言却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后一行人就被一早等候的太监引进宫门。 宫宴的规定,王公大臣落座左侧,正殿右侧则是后妃女眷们的餐案。李沉兰等人进了大殿,就随着李夫人像右侧走去。右侧的第一排坐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后妃,按何姑姑的话说,能参加大宴的后妃要么位分高,要么颇受圣上的宠爱。李沉兰出入宫廷,不敢东张西望却也用余光观察着已经落座的宫嫔们。 为首的自然是现下最受宠的徐贵妃,听说是两年前官家女子献舞时被皇上看中的,入宫后就被封了贵人,想不到不过两年的功夫就已爬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分。再往下就是几位妃位的娘娘们和几位位分在九嫔上的小主们。 李沉兰随着李夫人匆匆落了座,身侧的李明月一如宫门就像换了个人一般,对李沉兰也不太黏着,时不时有几位官家小姐过来寻李明月,三两个女儿家聚再一起聊的欢快,倒显得李沉兰有些不合群。好在不过半炷香左右的时间,大殿外的太监就唱和道:“皇上太后,皇后娘娘驾到!” 一时间,殿内所有人都匆忙起身,齐齐的俯身跪拜高呼“万岁”。一直到皇上坐上龙椅,才叫起身。 “又一年新春,前几天又下场大雪,瑞雪兆丰年,想来今年一定是丰年安泰的景象了。” 皇上开口示意瑞雪丰年的好景象,众人自然都齐声表示赞同。再者就是恭贺皇上万岁万福,皇家大吉顺心的吉祥话。 待流程走了大半,太后就显得有些恹恹的,不多时就干脆回了皇上,扶着宫人早早回了寿康宫。太后一走,留下的人也觉得轻松些,有些胆大的急于献媚讨好的就一个接着一个给皇上皇后敬酒。 李沉兰瞧着人们觥筹交错,没人注意自己,就在底下悄悄的打量起皇上来。都说当今圣上十岁登基,十五岁平定西南烈族,如今不过二十出头就一创下了这国泰民安的盛世。看着殿上与王公大臣谈笑的皇上,气宇轩昂,玉树临风,李沉兰想皇上乃人中龙凤,九州之主,这世间怕再好的男儿也无法与之相较了,忽然觉着自己能嫁与皇上是个幸事。 正想着,礼部尚书就向皇帝举荐自家女儿的舞姿,一旁的皇后也道宴会时间长,不如让几位官家小姐献上些才艺,倒也别有一番乐趣。 瞧着皇后开口,皇帝也就欣然答允。应声上来的就是礼部尚书家的小姐,一曲长袖折腰舞舞的是若仙若灵,直叫皇帝看赏。 “皇上,臣女不才却也愿意在这大喜的日子里为皇上皇后献上一曲,望皇上娘娘新一年里祥康金安,我大齐风调雨顺。”李明月突然站起自荐,倒是在李沉兰意料之中。早在一个月前就听下人们说李明月一直苦练琴技,今儿一早出府的时候又见她近身侍女抱着筝,就想到了李明月会有这出。 来者不拒,李明月大方自荐皇后也是高兴,于是忙命人从侧殿取来李明月备的筝,等着品鉴。说来也不亏是苦练一月的,加之原先就有基础在身,李明月这一曲算得上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一曲毕,连着皇上都沉浸良久才缓过神来。 “好好好!李太尉的千金果真是名不虚传。”皇上称赞,李太尉也是忙起身称不敢当。 “皇上谬赞,臣女这些不过是雕虫小技。皇上是没见过臣女二姐姐的舞姿,一曲白纻舞也是恍若天人下凡。” 李明月这么一说,殿上所有的目光一瞬间全都聚集到了李沉兰身上,而原本满面欢喜的李太尉也也是忽然变了脸。说也难怪,李沉兰在李明月面前从未跳过什么舞,虽说入宫前太尉有提到献艺的事,但也只是让李沉兰量力而行。所以自打李沉兰进了宫门,就一直低调不多话,没想到这李明月却突然将火吹向了自己。 连带着皇上都将目光投向了自己,李沉兰自知躲是躲不掉的,就干脆起身轻移莲步从容不迫的走上大殿中央。 “臣女李沉兰,拜见皇上皇后,愿皇上万圣金安,皇后娘娘凤体康健。” 皇上看着眼前俯身跪拜的女子,平声道:“抬起头来。” 李沉兰依言抬起头,却见皇帝的眼神微不可见的缩了缩,略带震惊,就连带着一旁的皇后看到自己也是颇显惊讶。想着从一开始李太尉就说自己像极了锦贵妃,想来皇帝是想起薨世的锦贵妃了。 半响才见皇帝开口道:“朕方才还同皇后讲着,今儿诸位官家之女多穿红着绿以图喜庆,偏你穿着一身白锦,虽是淡雅却也多了几分出尘的气质,原来是李太尉的二千金。早有闻李太尉接了你入府,今日终得以一见,说起来李太尉疼惜二姑娘的紧啊,这么些年都不曾让千金露面。” “皇上言重了,臣这个女儿从娘胎里带出的体弱之症,早年间一位游历的高僧曾说小女需得生长在山林乡村之中,才得以平安。臣这才狠下心,将小女送去了这么些年。如今已然及笄,臣和夫人挂念的紧,这才赶忙接进了京。” “嗯,想来这数十年的离别之苦也是难熬。”皇帝接了话,将目光再次落到李沉兰身上。“方才听三姑娘说,你舞技极高,现下人既然一站在这了,不如舞上一曲也让诸位一饱眼福。” “臣女遵旨。” 白纻舞本虽说算得上普通,可若想舞的精却是很难。好在李太尉找的第一个教习嬷嬷不但教了礼仪,更是教了声乐舞技。尤其是这白纻舞是那嬷嬷年轻时最爱的一支,因而前前后后教了不下百遍,连带着李沉兰这个初学者都略显精通。 乐声起,李沉兰翩然起舞。说来也巧,白纻舞本就要求舞者衣着轻柔白衫,而李太尉着人送来的一群不仅轻柔,随着跳舞的动作,绣在裙摆上的铃兰花更是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仿若下一刻就会在李沉兰周身盛开。虽说没有长袖带来飘然的感觉,但李沉兰巧妙的用衣裙自带的琵琶袖半遮面容,反倒别有一番韵味。 李沉兰舞的投入,本就随意挽着的发髻,这会儿已有几缕青丝散落在胸前,带出几分飘逸灵动。略施粉黛的少女面容,只增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靡感给人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戏花蝴蝶,又如清灵透彻的纷飞白雪…… 一舞毕,大殿上发出雷鸣班的掌声和欢呼声,皇帝更是连连赞赏,拍案叫绝。不说本就想着李沉兰出丑的李明月,此刻早已是黑了脸;就是不怎么看好的李云浩,现下都是满脸的震惊,眼神中充满了赞赏。 “真是好舞,一开始朕还觉得是你妹妹夸了海口,不曾想二姑娘真有此番绝技。不亏是李太尉的女儿,真是艳压群芳啊。” “皇上这般赞赏,实在折煞臣女了。”刚刚跳完一曲,李沉兰胸口起伏的厉害。皇后见状也是夸赞了几句,就忙让李沉兰回座歇息。 因着李沉兰这一舞实在可谓是惊为天人,后面一众想展示的官家女儿们都没了开始的斗志。众人也就都开始观赏歌姬们的表演,把酒言欢起来。 “没想到二姐姐的舞技这般好,真是羡煞明月了。”李明月虽然说的好听,可李沉兰离她极近,看着出她面色有些不佳。想到李明月根本就是指望自己出丑,一直以来李沉兰也厌倦了同她虚伪相对,索性直接撂了脸子。 “三妹妹倒是用心良苦了,莫说是你就是父亲都未必知道我善舞蹈。想来我入府后,妹妹没少盯着我潇雨轩。”说来李明月若是知道李沉兰善舞,决计不会对皇帝说那些话,只怕现在的李明月肠子都已经悔青了。 李明月怕也是没想到李沉兰说话如此不留情面,面上挂不住干脆也不再同李沉兰没话找话。 宫宴直至太阳西沉,东方缓缓升起了明月方才结束,李太尉领着一众人出了宫门。按着往年的规矩,大臣们回到自家府邸还用举行晚宴,以示家族兴旺和顺。可在回府的路上,太尉就下令回府后各自回到自己院中,今年晚宴不必举行。 “老爷真是如此说?”一早在府中等着众人回来的徐氏和肖氏,听了下人先来传报的话有些不敢相信。 肖氏道:“老爷想来重视家宴,怎么今年不办了?” 闻言徐氏倒是不太急躁,抱着李云棋柔声道:“许是老爷今年想同大夫人单独过呢。既然晚宴取消了,那妹妹就先回去了。”说着向肖氏微微福了福身子,就领着李云棋出了宴厅。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肖氏总感觉不对,毕竟往年太尉再重视李夫人也是等晚宴过后宿在李夫人处。“阿福,你去打听打听今天的宫宴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肖氏回到碧熙菀,左等右等是消息没等到却等回来了李明月。瞧见李明月毫发无损的回来了,肖氏总算松了口气,待李明月缓了缓才问其宫宴的事。 “你是说二小姐今天在宴上艳压群芳?”肖氏听完李明月的叙述,总算是给了个总结。“你说你,好端端的提什么二小姐。我原先还指望你这次入宫能入了皇上的眼,结果全被那二小姐把风头抢了。” 李明月也是憋屈,回来的一路上都气的不行,这会儿子又见自己姨娘怪责自己,怒火更是冲上了头顶。恰逢下人正给二人上着茶,李明月火气上来一下子全给茶盏摔了个稀碎。 “我哪里知道那乡巴佬还会跳舞,还跳的那样好。本想着她在皇上面前出丑,也好让父亲知道我才是入宫的最佳人选,结果这下好……真是弄巧成拙!白瞎了我这一身精心打扮……” 正说着,李明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拔下头上的簪子盯了许久,突然将那簪子狠狠的掷在了地上。“我就说看那贱人的罗裙眼熟,怎么想想不起来。现在看的这簪子我想起来了,那套衣服可不就是玲珑坊的镇店之宝么。” 肖氏闻言也突然叫了一声:“我听阿福说,那套衣裳是早上老爷特地给二小姐送去的!” “李沉兰!我真是越发看不懂父亲了,一个毫无血缘的女人,何以要他如此疼爱!”李明月这边正百思不得其解,院外的下人却突然进门禀报,说是李太尉正朝着碧溪苑过来。 “老爷这时候不应该在大夫人那么?怎么来我们这?” 李明月也是疑惑,可仍是赶紧起身收拾了妆容,又命人将打碎的茶盏收拾干净。刚打点好一切,李太尉就踏进了屋子。 “父亲,今日辞岁您不该是陪着母亲那么?怎的……”李明月话还没说完,太尉上前就抽了她一耳光。连带这一旁的肖氏也惊呼出声,倏地跪在地上为李明月说话。 “你可知我为何打你!”太尉声音低沉,倒是是不想把事情传扬出去。 “女儿不知。”迎着李明月这话的又是一个耳光!李明月那脸蛋一瞬间就红肿了一大块,原本明亮的双眸也被泪水溢满,此情此景好不可怜。 可这次李明月委屈的模样在太尉面前丝毫不起作用。“谁让你在大宴上故意提李沉兰的?好在她善舞,若是不会岂不是闹出个天大的笑话!还是说,你本身就是想让她出丑?李明月,我自问带你算得上宠爱,怎么现在翅膀硬了连我的事也敢插上一脚了!” “父亲,女儿知错了,女儿真的知错了。女儿只是想着父亲所想无非是让李沉兰入府争宠,以她来代替大姐在后宫的作用。可是父亲,女儿也可以。相较与她,女儿是你名正言顺的亲生女儿啊,这么些年女儿对父亲百依百顺,甚至有些奉承您,所求的无非是想进宫为妃,为李府再续荣光啊!” 李明月是巧舌如簧,真正的心思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可这些话终究还是让太尉软下了心肠,毕竟是自己的娇宠多年的亲生女儿,哪里能够不疼爱呢。 “罢了,你起来罢。为父知道你为着李府好,可安排李沉兰进来,自然是有为父的考量。你从前也是机敏过人的,怎的如今竟在这事上想不明白?” 见太尉声音柔下许多,李明月总算定神了几分,忙又使劲挤出几汪泪水娇声哭诉:“父亲教训的是,是女儿分不清是非轻重,女儿保证,只做这一次,往后再也不敢了。” 话说至此,太尉才总算点了头。“记住,那是你二姐姐,从李府出去的人,不论是谁都会对李府有所助益。你既有心为为父分忧,我自不会辜负你这番心意。年后初春,就是皇上登基后第三次选秀,你与李沉兰同去,无论谁入选,都是争光添彩的喜事。” 本想着太尉直让李沉兰一人入宫,没想到现下竟答应了自己也能入宫争上一争,李明月心里一阵欣喜,忙跪地告谢。 宫门里的长乐宫内,皇后正坐在妆台前让宫人给自己卸着头饰。 “奴婢真是气不过,娘娘您看看刚才半路上徐贵妃那样子,不过是个妾室,也敢走在娘娘您的凤撵前面,真是不知规矩。”回宫的路上遇上了徐贵妃的仪仗,因着皇上宠爱,徐贵妃向来有些目中无人,也难怪近身宫人抱怨。 皇后看着面前刚被摘下的凤冠,忍不住抚摸了几遍。“这凤冠在别人眼里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权势滔天,可本宫只觉得重的很,这一天下来本宫脖子都快断了。” “娘娘,您就是好说话,依奴婢看今日贵妃这般无礼,就是当众杖责都不为过!”宫人见自家娘娘还将心思放在头饰上,难免着急。 可皇后仍是不关心,只是一门心思的卸着护甲。“皇上喜欢她,多宠爱偏袒几分,她自然有猖狂的本钱。”正说着,无意间瞧见了案上一株梨花东珠步摇,沉默良久才道:“再说这是后宫,娇艳如花的美人层出不穷,一拨败了还会再来新的……” 这下就连着身旁的宫人也听出了意思,“娘娘是指今日宴上那位太尉家的二小姐?可是当初锦贵妃……太尉还舍得再送一个女儿入宫?” 皇上下过的旨意,打锦贵妃薨世后再不许任何人提起此人,这宫人向来也是意识到言语出格,忙禁了声。 “那二姑娘生的美貌,性子又好。今日一舞,莫说皇上,就是本宫都为之心动。” 宫人闻言定下神仔细想了想李沉兰的模样,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道:“娘娘,那李二姑娘的眉眼,奴婢瞧着像极了……” “自己心里清楚就好,别挂在嘴上。”不等宫人说出来,皇后就冷声打断了她的话。“感觉给本宫梳妆,随便挽个发髻就好,一会皇上要来用晚膳,早早吩咐小厨房备好皇上爱吃的。” 一旁的宫人忙快速的给皇后打扮好,领命出了殿门。独留下皇后一人,怔怔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莫名的落下一滴泪来。 再说皇上下了宴就来到寿康宫看望太后,此时二人正一上一下的坐着,品着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今日宴会上的事。 “哀家听说今日宴上出了个叫李沉兰的小姐,一曲白纻舞让皇帝你赞不绝口。” 皇帝正喝着茶,闻言也是一顿,复又笑着点头称是。“是太尉家的嫡次女,长得清丽绝艳,舞姿也是称得上惊艳的。” “能让皇帝称赞的,想来也是算得上绝色。”太后说这话,目光却望向屋外的那株梅花树。“这梅花还是先帝赐予我的,如今也长得这么壮了。” 皇帝见太后突然说起了先帝,以为是想念了故人,便柔声安慰着。却不想太后忽然话锋一转,略带锋利的说道:“哀家记着先帝在时,太尉可谓是竭心尽力,鞠躬精粹,如今也不知是怎么了,天天想着把女儿往宫里送。” “人年老了,总是欲壑难填。”皇帝应道。 “皇帝心中有数就好,年后三月份也就到了大选的日子了。这后宫是皇帝的后宫,这主意你定下即可。”太后说着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看着杯中原本漂浮着的茶叶慢慢沉入了杯底,太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抬眼看向皇帝。“那女人的事办的都还妥当?” 闻言皇帝也是一愣,但也转瞬就明白了太后话中所指谁人。“皇额娘放心,着手的人都是打小就严加训练的,自然不会出错漏。” “这就是了,哀家知道太尉一直暗中查寻着这事。但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就不能让人抓了把柄。”顿了顿,太后在笑道:“今儿是辞岁,皇帝今夜理应伴着皇后的,瞧着现下时辰也不早了,你早些过去,没得让皇后等着急。” 皇帝见此,也不再多说什么,起身行礼告退。 离着长乐宫还有段距离,皇帝就见皇后站在宫门外望着自己这个方向。这天正值严冬,寻常就是披着貂裘都未必御寒,皇帝见状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去。 “臣妾参见皇上。” “天寒地冻的,皇后何必在外面等着,仔细伤了身子。” 皇后只是微微一笑,低头跟在皇帝身后走进宫门。“听小德子说皇上下了宴去了皇额娘那里,臣妾就估摸着时间出来等候的,也没等多久。” “皇后有心了。” 二人净了手便坐在桌前用起晚膳,饭桌上翡翠乳鸽汤,酒淬碧萝藤都是皇帝爱吃的,皇帝看在眼里,心下也是欢喜。正用着膳,外头候着的小德子进来报,说是徐贵妃身子不适,想请皇帝前去看看。 禀报声落了许久,可都不见皇帝开口,小德子也是无奈极了忙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皇后。 “可召了太医过去?”皇后柔声问到。 “请了的,只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小蝶说娘娘身子实在难受,心下担忧,就想求着皇上去看一下。”小德子说的是胆战心惊,也是怕身子这个主子生气。可皇帝始终是没开口,只是一旁的皇后在不停的劝着皇帝。 皇后见小德子为难,只使了个眼色让其退了下去。“皇上,贵妃虽说娇纵了些,可到底是个女儿家,突发病痛肯定是害怕的。皇上不然去看看吧,总别让贵妃伤了心。” “皇后真是通情达理。”良久,皇帝才落出这么一句。索性将筷子放在一边,眼神中似有些失落的看着皇后,可皇后仍旧是温柔体贴的样子。 “罢了,朕去瞧一眼,过会朕再回来。” 待皇帝走后,皇后重新坐下,垂眼看着这一桌子饭菜,只觉得心里难受,便干脆让人撤了下去,吩咐备水沐浴。 “娘娘不再吃些么?皇上一会还要来,瞧着这菜没动几口,奴婢叫人做些宵夜,一会皇上回来垫垫肚子。” 本也是为着皇后好,却不想皇后一脸淡然的吩咐不必。“不必了,快些沐浴吧,本宫乏得很。” “可娘娘,皇上一会儿……” “皇上不会回来了。” 今夜的月亮只露出了一个牙儿,黑幕般的天空里,连可星星都没有,那月亮孤独极了,似是随时会坠落一般…… 第二日,李沉兰早早的在正厅里等着教习姑姑,听闻昨晚上太尉去了肖姨娘那,对着李明月发了好大一通气,连着今早李明月来的都晚些,脸色也不是很好。等了许久都不见何姑姑过来,李明月性子便有些安耐不住了,时不时就会抱怨几句。到最后,李明月直接起身打算回去了,却不想何姑姑这是小跑着进了屋。 “姑姑今日怎么了,怎的来的这么迟。”李明月到底是想着入宫的,见何姑姑来了急忙收起原本不悦的面色,笑盈盈的上前关心。 “来的路上路过宫门,朝臣们正退朝,路上堵了些。” 李沉兰闻言心下细想了想才道:“朝臣们不都是半个时辰前退朝么,怎么今日这时候才退?而且就算是赶上退朝时候,也不该这么堵啊。” 何姑姑怕也没想到李沉兰心如此细,忙解释到:“原本是如此,只是今天宫中出了事,上到一品大员,下至九品小官都上了朝中请旨。” 李明月也是好奇,便拉着何姑姑问个不停,何姑姑耐不住磨这才道出了原委。昨日是辞岁,老祖宗的规矩辞岁夜帝后同寝而过以示夫妻和睦,国泰民安。可昨夜里徐贵妃借口将皇帝请了去,本也不打紧可不成想她接着生病硬是缠着皇帝不给走。这事朝臣们知道,自然是想皇帝请旨,处罚徐贵妃以正宫规。 “也是刚才过来的时候知道的,太后亲自出面,徐氏魅惑君王被贬为庶人,赐庭杖!朝臣们亲眼见了施刑这才罢休。”何姑姑说着,眼神中透露出些许感慨。说来也是,昨日还见徐贵妃风光无限的坐在那,不过一夜的时间,人就没了。 见李沉兰二人皆是沉默,何姑姑这才发现自己说的太多了,忙笑道:“哎,瞧我不知觉说了这么些,二位小姐赶快准备好,咱们开始今天的教习了。” “好好的人,就这么没了……”李沉兰还想着昨日坐在皇后下册那个美艳动人,娇娆妩媚的像个骄傲孔雀的徐贵妃,忍不住叹出了声。 何姑姑见此倒是有些无奈,“宫里的主子,享着什么样的好待遇,就要担着同样分量的危险。这些话二小姐往后还是别说了,徐氏已是庶人,罪有应得没什么好感叹的。” 李沉兰也知道何姑姑此话是为着自己考虑,忙点头称是。 因着太尉下了令,以后李沉兰二人总要入宫的,年前规矩礼仪也都学的差不多,往后何姑姑每三天来一次,其余的日子,两人也该去外面约上些官家小姐吃吃茶,聊聊天,也好结交些朋友,入宫后的路总不至于太难走。 这日一早李明月就早早的来了潇雨轩找李沉兰,说是自己约了兵部尚书家的三小姐去采春居吃茶,想拉着李沉兰同去。李沉兰倒也不怕李明月使什么坏,想着总要在入宫前多寻些人脉关系,也就应了下来。简单的打扮了一下,就同李明月出了府。 兵部尚书家的三女儿名唤陆欣与李明月向来交好,一同来的还有陆欣的表妹王纭儿。说来王芸儿的表姑就是兵部尚书的续妻,也就是陆欣的母亲。 只是王家走的是商路,兵部尚书也是个大员,到底看不上这个商贩,连带着陆欣也不怎么待见王纭儿。一路上陆欣同李明月使谈笑风生,李沉兰是初见,生疏话少也是难免。倒是王纭儿,一直怯生生的不咋敢说话,时不时陆欣讥讽上几句,王纭儿也只是诺诺的应着。 到了采春居,李明月拉着陆欣就跳跳的走上二楼的包厢留着李沉兰带着王纭儿在后面慢慢走着。见王纭儿一直低着头,李沉兰不禁想起自己刚入太尉府的时候,那会儿自己也是强撑着在李家人面前装自信,实际上在私底下,见着一屋子曾经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奢侈物件,难免的自卑……李沉兰索性放慢了脚步,只等着王纭儿同自己并排,而后拉上她的手。 “李二小姐!”王纭儿显然是没想到李沉兰会突然拉着自己,不知所措间也是低声叫出了来。 “我瞧你一路上都闷着声不大说话,明月她俩走前面去了,你不如同我做个伴?”李沉兰声音很柔,生怕惊了眼前这个小兔子般的女孩。“要不嫌弃,妹妹可唤我沉兰,我也好称你一声妹妹,不若别人那般生疏。” 让李沉兰没想到的,王纭儿听了自己这话眼眶中竟蕴出一汪泪来,模样莫说别人,就是李沉兰自己都心疼起来。 “沉兰姐姐……”那女孩低低的唤着。 “诶。”李沉兰也是高兴,相较于凡事都爱显摆居功的陆欣,她更喜欢眼前这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别哭鼻子了,明月她俩都进去好一会儿了,咱们赶快进去吧。”李沉兰说着就要拉着王纭儿进去,却不料王纭儿突然抓住自己的袖口,对二楼那个包厢满是抗拒。 看见李沉兰眼中的询问,王纭儿低声道:“我,我不大喜欢同欣表姐一起。她不喜欢我,我看得出来,今日出来也是因着表姑提了一句,不然我也出不来……” 李沉兰看得出王纭儿的委屈,也就柔声问着她想去何处。 “无论哪里都好,我只想跟着沉兰姐姐,你和她们不一样。” 李沉兰心下也是欢喜,索性带着王纭儿进包厢同李明月她们打了声招呼,便带着王纭儿去了外面集市上闲逛。 包厢内,陆欣见门关上了这才笑出声来“明月你说的真是不错,低贱的人就是只跟低贱的人玩。” 李明月也是笑的讥讽,“我那二姐打小长在乡野见的寺庙里,一身子的农村妇人的味道,就是父亲怎么请人教导,自小扎下根的东西是怎么也戒不掉的。” 正说着,李明月似是想到了什么,看着眼前的陆欣忽然萌生了个主意。“陆欣姐,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东大街上,各种贩卖的小摊一个连着一个,小贩们的叫喊声更是络绎不绝。李沉兰二人此时手上早已拿了好些东西,有发簪,有荷包,有糖人,两个人都是爱不释手,身后跟着的下人也是拎着不少东西。 “纭儿,你瞧那家馄饨铺子,你可想吃。”李沉兰忽然瞧见了家卖馄饨的,那是她打小就常吃的一家。 王纭儿也是看出李沉兰的想法,忍不住笑道:“姐姐想吃,何故哪妹妹挡枪?” 李沉兰被这么一说,也是不好意思起来,但面子总归拗不过味蕾,忙拉着王纭儿寻了个位子坐下。 “二小姐,外面这样的吃食不干净,用不得。”身后的挽春没想到自家小姐竟要吃路边摊,连忙出声制止。无奈李沉兰却是不听她的,直让她寻了四个铜板交于小贩。 不一会,两碗热腾腾的骨汤馄饨就摆在了桌上。瞧着碗里一只只像是金鱼儿的馄饨,李沉兰也不顾其他,拿起勺子就送了只到嘴里。熟悉的味道充斥的口腔,刺激着李沉兰的记忆。 小时候她总跟爹爹来东城区卖前天打来的猎物,每每赚了银子回家的路上,李沉兰都会拉着爹爹在这家吃一碗馄饨。两个铜板,于现在的李沉兰而言算不得什么,可小时候爹爹总是舍不得。于是每次都只点一碗,爹爹就那么笑着看着李沉兰吃,每次李沉兰吃到一半,就会佯装吃撑了,那时爹爹才会舍得吃了剩下的半碗。 第3章 机缘巧合 独一无二 久远的记忆,伴着儿时的味道和爹爹的模样重印在一起,李沉兰的眼里慢慢溢出了泪。 “姐姐?” 王纭儿连唤了几声,李沉兰才回过神来。“嗨,你瞧我这没出息的样儿,吃个馄饨竟好吃的哭了。” “怪不得姐姐,他家馄饨确实好吃,妹妹以前也常来吃。只是后来父亲说大家闺秀不该如此,这才罢了。说来今天多亏姐姐,否则纭儿还吃不到这味道了。” 王纭儿也是个聪明的,知道李沉兰不过是打了个幌子。但见李沉兰不说,她也就不细问。 二人沉默着用完了馄饨,算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就打算回采春居寻李明月二人碰面。说来奇怪,本是按着来时的路线回去的,却在半路被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是怎的了,来时还好好的。”挽春也是个直性子,闻言就匆匆走上前拨开几位围观的妇人问了问情况。 原来是路边那家酒楼里的老板娘见自家小二不老实干活,就拎出来当众动辄打骂。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那老板娘本就不是个善人,常常拿鞭子责罚自家小二不说,还总是克扣月钱。 挨打的这小二家中女儿病着,收拾东西时见贵人们没怎么动饭菜,就悄着声自己装了几个。没想到恰巧被老板娘巡视给瞧见了,便拉出来一顿鞭打。那小二本就对老板娘心存怨气,这般大众下脸面,一怒之下就拿随身的刀子将那老板娘连捅了十几刀! “真是可怕!”挽春说的本就绘声绘色,王纭儿听了更是吓得花容失色。 李沉兰也是感慨,说起来那老板娘的错更大些。贵人们不要的吃食,左不过是被倒进泔水桶里,白白浪费,小二带回去给女儿吃也无可厚非。老板娘却非要舍不得这些,生生把人逼入绝境。 “人都是这样的,要么忍气吞声一辈子,唯唯诺诺;要么后期勃发,还能搏个平稳的日子。”李沉兰边说着,边拉着王纭儿绕道离开了围观的人群。看着王纭儿一脸害怕的表情,李沉兰心中忽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纭儿,有些话我总想着说与你,只是……” “姐姐但说无妨。” “我知你自认出身商家,这世道又是官家人看不清从商的世道。只是一点,你要做好自己,不论别人怎么看你你都是王家的女儿,是正儿八经的富家小姐。身处陆家,只要不面上同陆欣出了矛盾,你都不必唯唯诺诺的过日子。” 王纭儿没想到李沉兰会忽然这么劝自己,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 李沉兰继续说着:“就像我,我也是自小生活在乡间小庙里的,可身份摆在那里,哪怕是李明月都要真真儿的唤一声姐姐。所以纭儿,别怕,自信些。” 王纭儿也是知道李沉兰的用心,若不是真讲自己如亲姐妹对待,何以会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于是后退一步对着李沉兰稳稳的行了个礼。 “姐姐说的,纭儿听明白了,以后必定会抬起头来做人。像姐姐方才说的,人总要为自己搏一个好前程。” 两人彼此交了心,约着以后有空常出来相聚,而后便寻了李明月她们各自上了自家的马车打道回府。 潇雨轩内,一向八卦的留夏从外面匆匆跑进来,跟几个姐妹分享的新鲜事儿。李沉兰瞧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叽喳喳个不停,想着左右也是无聊,就叫来她们一同聊着。 这首先忍不住的就是留夏,也不给别人机会,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小姐有所不知,方才挽春姐姐说起东街上酒楼老板娘的事,奴婢刚好知道后续。据说那个杀人的小二,还没出东街就被衙门里的人给抓去了,毕竟街坊四邻都是人证,连审都没审就被判了死刑。老板娘的丈夫的表哥是衙门里的个小官儿,最后判的是凌迟!” 所谓凌迟,又叫“千刀万剐”,是将犯人零刀碎割,使其极尽痛苦而死,有的人更是活活血流尽而亡! 寻常命案,犯人多半是判斩首,虽说都是丧命,但到底一刀解决没有痛苦。可这小二的结局,只是因为对方衙门里有个沾亲带故的,就要受如此酷刑。 李沉兰听着,心下除了害怕,更多的是震惊。开始她只想着那小二突击勃发,杀了一直压榨自己的人,总也给自己挣了个人自由的明日。却忘了他到底是个平民百姓,一命偿一命终究是躲不过的。 而自己,有这嫡出的身份,只要不似从前那么懦弱,多些自信。这样的身份对自己也是种保护。 “该柔弱时柔弱,该强硬时强硬。”这是李沉兰经历了宫宴和今日之事后,总结给自己的求生之道…… 而后的几日,李沉兰时不时就会约着王纭儿出门一通听戏品茶,两人是越聊越亲密,越说越有话说。太尉也是知道了李沉兰近来同商贾之女来往密切,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偶尔会提醒李沉兰多寻几位官家女儿出游。 有日下午,太尉更是带着李沉兰去了礼部尚书家里做客,礼部家的小姐也是个知书达理的性情中人,两人聊天倒也投机。 这便李沉兰过得算是顺风顺水,另一边的李明月却是恨的牙痒痒。换做以前,父亲用哪家有小姐的官员来往,常是带着自己,可现在凡事都被李沉兰占了先机。而那礼部家的小姐更是可气,想当初李明月过去,她是半点好脸色也无,可这李沉兰过去,两人竟如此友好。 “啪”的声音,李明月连着几日,火气一上来就会砸东西泄愤。 “小姐快别砸了,这茶具已经是这几天的第四套了,管杂物的陈管事昨天都不太乐意再给了……” 李明月本就生气,这么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群贱仆,仗着李沉兰得势就给本小姐脸色看。陈志算什么东西,本小姐要的东西他还敢压着不成!” “小姐说的是,量那二小姐怎么得势,做奴才的都不敢欺负您的。只是这不过七日就换了四五套茶盏,只怕有心人惊动了夫人,小姐会受罚的。” 李明月闻言,就是心中再气,到底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瓷瓶。李夫人是整个府里,除了太尉她最琢磨不透的人。正要说什么,却见外头的侍女碎着步进来,附耳禀报。 “来了还不快把人请进来。”李明月听了传话,显得迫不及待。 不一会门外就进来了个模样姣好的侍女,见了李明月稳稳的行了一礼。“奴婢见过李小姐。” “陆姐姐可是查到了什么?”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跟在陆欣身后的近身侍女。 “是,大小姐那日派人去查,有人路过时恰巧瞧见了李府的马车路过,这是大小姐让我给您的……” 这天李沉兰早早的就打扮好,命人备好了马车准备出去。前一天王纭儿派人给自己递了帖子,相邀着去戏院里听戏,据说那家从西北新来了个角儿,牌子一挂上就是一票难求。难为王纭儿花重金买了票子,李沉兰自然不会拒绝。 正路过亭台,李明月忽然在身后叫住了李沉兰。 “二姐姐这是去哪啊?”因着前阵子李沉兰几乎天天受各家小姐的邀约,有时候就连何姑姑的课就会推掉,算起来也有阵子没见到李明月了。 “纭儿邀我去听戏,因着只有两张票,今儿就不邀三妹同去了,哪天有空我再约你一起去。” 李沉兰出来本就晚了些,也没预备着跟李明月唠多久。再说这话本是实话,只是落到了李明月耳朵里,却是觉着李沉兰在嘲讽自己。 “姐姐近来真是忙的紧,妹妹有好几天没见姐姐了。”李明月也是不恼,明摆着的就是不想让李沉兰快活。 “姐姐上次没上何姑姑的课,何姑姑说起了入宫选秀的事。说来妹妹也听到了些风声,据说今年每家只能入选一位小姐。姐姐入京时间短,怕是受不了深宫寂寞的滋味,不如让妹妹进去,为太尉府分忧。” 说起来今年下了规矩却是如此,太后担心一家里面出上几个宫中的娘娘,日后会在皇帝身旁吹枕边风,使得外戚专权,因此特下的令。只是前两天太尉来找过李沉兰,这事根本不用她操心,一切都已被太尉打点好了。 李沉兰也知道李明月本就没安好心,这话说出来除了让李沉兰觉得好笑再也激怒不了她。 “三妹喜欢就去挣啊,皇上喜欢谁自然就会择谁进宫。难不成父亲如此用心栽培我,我却提前放弃?那我成什么人了。” 李明月许是没想到李沉兰这么说,见李沉兰转身要走一时脱口喊到:“宋圆你给我站住!” 宋圆二字自打李沉兰入了京就再未听人喊过,太尉更是提点过自己,绝不能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世。 “三妹怕是糊涂了,你该唤我二姐才是。”李沉兰面容镇定的提点着。 不想李明月跟不是不依不饶。 “不过是乡野村妇,居然敢顶着太尉府的嫡出身份,真不知你一个贱人消不消受得起。我叫你宋圆怎么了,这不就是你原本的贱名么?” 李明月还想说什么,却被李沉兰回身甩了一耳光。 “贱人!你敢打我!” “我不只要打你,我还会告诉父亲你今天说的每一句话。李明月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是怎么查出来的,你要想好好过日子,就把你嘴巴闭紧。要是在让我听到你说这些话,我就拿针把你嘴巴缝上。” “你敢!”李明月嘶吼着,她没想到李沉兰打自己就算了,竟然还敢威胁自己。 “你看我敢不敢。”李沉兰也不是吃素的,见李明月还是一股子不服的劲儿,抬手就捏住了李明月的下颚。“你看我敢不敢,李明月,从前我瞧着你还算是聪明,怎的现在看来简直蠢钝不堪!” 李明月本就不服,见李沉兰还三番两次的侮辱自己,更是生气。 “李沉兰,你根本就不是父亲的孩子,还恬不知耻的在这里鸠占鹊巢。我所要的不过是本就该属于我自己的!” “李明月,我是不是父亲的孩子,父亲大人会不知道?你最好乖乖的,要是被父亲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别说是我了,就是父亲,也第一个不容你。” 李沉兰点到为止,狠狠松开李明月的下巴,转身走向大门。 李明月看着李沉兰消失的地方,牙齿将嘴内咬出了血来,才狠狠道:“贱人,我才是父亲的女儿。陆姐姐那准备好了?” 一旁的侍女忙低头称是。 “去取个面纱来,本小姐要亲自看着这个贱人身败名裂!” 珠戏院外,李沉兰扶着挽春的手缓缓下了马车。王纭儿的帖子上写了清楚,订的是二楼雅座的位子,于是二人直奔二楼而去。 “方才的事,管好自己的嘴巴。” 李沉兰嫌少这般严厉的同下人说话,挽春方才目睹全过程,除了害怕,也是惊叹李沉兰的变化。如今的李沉兰同刚入府的那个乡间丫头,完全是判若两人。 “二小姐放心,奴婢虽是老爷派来伺候二小姐的人,但既然跟了二小姐,就一定会以二小姐马首是瞻。” 见挽春心下明白,李沉兰也不再多说,两人缓缓走向二楼雅座,却见坐在那里的并非王纭儿,而是兵部尚书家的三小姐,陆欣。 “是纭儿给在下下的帖。”李沉兰面上原有的几分笑容自然的消失了三分。 陆欣见状也是不恼,缓缓的起身笑着走上前迎李沉兰。 “沉兰姐何必同欣儿这般疏远?平日里姐姐总与纭妹妹多加亲近,鲜少同我聊天。这不今日突发了兴致,可又想着我下帖姐姐怕是不会来,就问纭妹妹借了帖子,给姐姐下了帖。” 李沉兰微垂眼睑,将心思埋在心底。面上却仍是淡淡的。 “原来如此。” 见李沉兰还是不太相信,陆欣干脆上前拉着她撒起娇来。想那王纭儿不就是天天缠着李沉兰,娇个不停么? “姐姐不会怪欣儿吧?” “怎会,既然都已经来了,不是约着听戏么,赶快坐下吧,我瞧着戏快开场了。” “正是呢。”陆欣笑的天真,拉着李沉兰坐在了位子上。 这台下扮着的是新出的戏,名唤《白女逝》,是部悲剧。讲的是原本相敬如宾的夫妻,因着妻子出游时被路过的氓匪盯上,被当着丈夫的面**。而后丈夫心有余悸,面对本该呵护的妻子却总是能想起当初的场景。于是原本的夫妻和睦,却被害得丈夫每日被噩梦缠绕,一时疯魔,在写下休书的下一刻拿砚台活活砸死了妻子。 “这出戏我以前看过,只是不是这位名角儿唱的,相较之下,也没现在这场更加生动精彩。” 陆欣饶有兴致的同李沉兰讨论,可李沉兰只觉得这出戏悲的凄凉。聚精会神下,身上不自觉的起了鸡皮疙瘩。 “这赵氏也是可怜,本是最委屈的人,却遭了最凄惨的后果……”戏唱到**处,李沉兰也是忍不住感叹。 “姐姐向来心善,虽说这赵氏可怜,但这世上又有哪个男子忍受的了自己妻子不贞呢?”这话说的冷血,却也并非全无道理。 陆欣看着李沉兰仍旧沉浸在故事里面,又叫来身边的侍女附耳嘀咕了几句,便道:“姐姐且先听着,我肚子不大舒服许是今早来时吃的那碗红枣粥不太干净,容妹妹先失陪片刻。” 李沉兰本就一心扑在戏台子上,听了陆欣的话也未多想,敷衍的点了点头就由着陆欣去了。只是那陆欣不过刚转身就换了一副面孔,眼神中更是透露着狠劲。 陆欣自然不是去如厕的,出了珠戏院的大门,她径直进了对面茶馆的楼。 “陆姐姐!”茶馆的包间里,李明月正蒙着面纱等着,瞧见陆欣过来忙招呼着坐下。 虽说李明月面覆薄纱,可细看还是能看出脸上的红印。 “你这脸是怎么了?” 见陆欣还是发现了,李明月索性将面纱扯了下来。 “还不是那个贱人,仗着自己假的嫡出身份,就随意欺凌我。今儿早上我不过问了句她去哪,她就打我耳光,还说什么我是庶出不配知道她的行踪……” 这李明月一边说着,眼睛就红了一圈。陆欣本也是庶出女儿,不过是上头两个姐姐,老大是个病秧子,兵部尚书从不做他想,老二又早早的夭折了。那原配的夫人受不了打击,也在前几年随着去了。兵部尚书想着府中总要有个女主人打理家事,平日里也就陆欣的母亲看着顺眼些,加上又生下了二公子,这才扶了正。 所以这陆欣虽也是顶着嫡出的身份,但到底是续房的女儿,正经家的嫡出小姐总也看不上她。所以谁若是说了庶出的不好,陆欣总会生出敌意。而这李明月正是抓住了这点,使劲儿给李沉兰泼脏水。 “不过是个乡下野丫头,也不知太尉看上什么了,竟让她一朝飞上枝头,只是麻雀终究是麻雀,拎不清自身身份就怪不得你不客气!” 李明月本就巴不得陆欣讨厌李沉兰,见如此情景更是高兴。 “就是说呢,说来还要多谢姐姐相助,若是没了姐姐,她这贱坯子的身份我还查不出呢!” 陆欣向来喜欢被人捧着,李明月因此总是接二连三的说着好话。 “你放心,我安排的人都在那边等着呢。等李沉兰一出来,咱们还怕这一巴掌讨不回来么?到时别说是一个,就是扒了皮抽了筋又能如何?” 不多久《白女逝》的戏也唱完了,各个角儿们一一下了台。底下下的看客们一个个唠着闲话,吃着点心,只等着下一场戏开幕。看完了戏李沉兰隐隐觉得不对。 “挽春,陆欣走了多久了?” “约摸有一炷香的时间了,二小姐……”就连挽春都发现了不对,一般人如厕哪里要这么久? 陆欣包的雅间都是一个个拿屏风挡着的,屏风两侧也是被着了帘子,加之楼下看客吵闹声不觉,若在自己雅间内出了什么事,根本不会被及时发现。 “即刻回府,这地方不宜久留。” 意识到问题,李沉兰急忙起身扶着挽春下楼。心里也是懊恼十分,若不是自己看戏太过投入,哪里会发现的这么晚,还好没出什么问题,否则真的是后悔都来不及。 到了门口,李沉兰吩咐挽春去侧面寻来一直候在那的马车,只身一人在戏院门口等待,毕竟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陆欣就是再猖狂,也不敢当街下手。 而街对面的茶馆二楼 李明月二人将一切尽收眼底。 “陆姐姐当真神机妙算,这贱人还真上当了。” 陆欣听着舒心,面上的笑容被放的更大了几分。 “真是蠢啊,聪明反被聪明误,她以为我会在里面动手么?就怕她不出来呢!” 楼下的李沉兰哪里知道危险正步步逼近,只知道挽春匆匆的跑回来告知那马夫不知怎么的没人踪影,而那拉车的马也被人下了蒙汗药昏死了。 “街上人多,咱们走回去,我就不信她还敢当街动手不成!” 说着李沉兰就拉着挽春没入了人群中,因着人流量算比较大,人们大多是边逛街采购边走,以至于李沉兰二人行进速度很慢。 本想着人流量大,陆欣到底不敢当街动手,可李沉兰却忘了一事。从珠戏院到太尉府,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而最重要的是这中间必须经过一个空巷。太尉府所在的那条街多是达官贵人住的地方,所以寻常百姓几乎从不踏进那条街。而那个巷子也就没什么人走,可陆欣本就意图对李沉兰不利,若是走了那条路怕是凶多吉少。 “有没有不走永安巷能到太尉府的路?” 挽春也是低着头细想了良久,还是没有肯定的答案。 李沉兰正愁着怎么走时,挽春突然扯了扯自己的袖口,低声说道:“二小姐,身后好像有人跟在我们。” 一回头可不就是,粗略的估计一下怎么说也有五六个人,切都是五大三粗的糙汉子。至于李沉兰是如何看出来的,只能怪那几个人太不会伪装。见李沉兰回头,随便就找了个摊子佯装采购,只是好几个皆是女儿家首饰的摊铺。 “她发现我们的人跟踪,那我们岂不是没机会了!” 李明月听着陆欣手底下的人回话,急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而坐在对面的陆欣确实毫不慌张,依旧淡然的喝着茶。 “陆姐姐!你怎么还不急啊,这要是跟丢了,岂不是白费这些周张!” 李明月一心想着报复李沉兰,见事情有些不受控制,说话的声音不自觉的就吼了起来,这听着倒像是在吼陆欣。陆欣显然有些不高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却仍是垂眼看着盏中沉落的茶叶。 “怕什么,跟着的这批丢了,还有下一批。再说了,说到底是你同李沉兰有过节,你怎么这么盼着她出事,就不怕引火上身?” 陆欣这话说的有趣,连带着身边的下人都略带鄙夷的看着李明月。李明月也是听出陆欣语气里夹着的不悦,忙笑着解释。 “哪里的话,陆姐姐莫气,明月在这给你赔个不是。可是姐姐也是知道的,那李沉兰在府中是如何欺负我,看不起庶出的。是,是明月恨急了她,可也是为着姐姐着想啊。” “为我着想?”陆欣也是觉着奇怪,太尉府家中不和,与自己何干?更何况帮李明月这事本就是举手之劳,自己也就看个热闹。 见陆欣上了钩,李明月忙陪笑着“陆姐姐不知道,我父亲预备着让那贱人入宫竞选。姐姐是知道的,这皇上三年一大选,可三年前皇上除了封了我那大姐为嫔,再没有选别人。更何况三年前我俩都没去,尤其是姐姐你,条件这么好,若是入宫更是不用想的一定能中选。可若是她李沉兰去了,以父亲的心思,只怕还会让三年前的事重演。” “此话何意?” “说来是妹妹多心,当年见只有大姐入了选就留了个心眼。听人说,当时的大选多半是我父亲做了手脚,这才让皇上只择了大姐……” 陆欣听着也是一脸不敢相信,但转念一想,太尉两朝元老为高权重,若想动手脚有何难处?且若是这次还是只选了李沉兰一人,自己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下次竞选就超了年纪了。 “但这次太尉不在,我安排的如此周密看谁还能救她于水火!” 再说李沉兰这边,为着扰乱身后尾巴的视线,两人在人群中乱逛了许久却仍是没甩掉跟踪的人。眼看着人越来越近,李沉兰心中打鼓,看着架势她真的不敢保证这些人会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小姐,我们该怎么办?”挽春跟着李沉兰手是紧紧抓着袖口一路,眼下手心已然出了细细的汗渍。 身后是虎视眈眈,右边是安危不知的永安巷,李沉兰略显绝望的的闭了闭眼。 “眼下只能赌一赌了,若真是天要亡我,我又能如何。若是能有幸回府,我定不饶她!” 话落,李沉兰领着挽春目光果决的走向永安巷。身后的尾巴见此互相交换了眼神,决定给永安巷里的人发信号…… 永安巷不仅人少,房屋也是几乎没有,仅有的几家都是后门朝外。大齐府邸的特色,距离后门常会建造一个较大的花园。因此李沉兰两人就算是呼救,府内的人几乎是听不到的。一切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四周除了二人的脚步声,就只剩偶尔风吹树叶的声音。 “小姐,我怕……”挽春总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这种情景也不顾什么主仆之分,紧紧的挽着李沉兰。 李沉兰心下也怕,但面上还是强撑镇定。 “不怕,再过两个弯就到大路了,你靠着我,有我呢你别怕……” “二小姐不亏是女中豪杰啊,这话说的,有胆识!” 巷子拐弯处突然传来一声粗狂的声音,闻声识人,李沉兰已然猜到是怎样的人在前面堵着自己。 很快拐角处就走出来一个油光满面,一脸胡渣挺着个大肚子的男人,紧跟着的还有好几的类似的人。李沉兰突然有些佩服李明月,为了置自己于死地,不惜重金找来这么多肥头大耳的匪徒。别说这些人一起上了,就是一个一个上,李沉兰两人都抵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小姐……” 李沉兰听到挽春唤她,以为她是害怕,只能将手握住挽春的手以示安慰。可没想到挽春却是比方才镇定了些,紧靠着李沉兰轻声道: “小姐,这么多人咱们一起走肯定不行,奴婢来在前面顶着,他们要是劫色就劫我的,您趁奴婢拦着的时候快些往回跑,回了大街上他们就不敢再追了。” 挽春这话不是没道理,这约摸有个五六个人,后面的危险更是无从得知。若是两人硬拼根本拼不过不说,还会双双落网。挽春这计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不行!” 李沉兰下意识的拒绝,挽春打自己入府就服侍着,现下怎么说也有大半年了。更何况平日里挽春极少给太尉递消息,很多时候都是依着李沉兰的性子。自己的人,又是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李沉兰如何忍心放任她一个人受这些人的欺凌。 为首的痞子见李沉兰二人许久不动,也不跑显得有些纳闷。 “李二小姐,上头的人把我们安排在这就是要你身败名裂。您与其想那么些办法不如干脆从了我们,哥几个定不会让你痛苦。” “就是!再说了你少些折腾,反正这以后也是没人要了,哥几个正好还没讨到老婆,瞧着你模样也不错,改明儿我向太尉老爷下个聘,把你娶回来!” 两个痞子你一言我一语,根本是打了十乘十的把握,全然不把李沉兰放在眼里。李沉兰也是看着两人,说话间露出泛黄的牙齿,加上满脸的胡渣,就是离了数步远,李沉兰还是感觉能闻到他们身上的恶臭味。 “你们既知我身份,又怎敢胡来?” “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小姐,真当自己是个凤凰!” 那些个痞子也是没了耐心,不等李沉兰反应一众人就上前预备对李沉兰施暴。好在李沉兰反应快,拉着挽春就往会跑,不管怎么说,能跑到最好,能活一个是一个! “小姐!你别带着奴婢了,奴婢跑不动的,带着我只会是个累赘!” “别废话!有力气说这些没用的,不如省着力气保命。” 挽春看着眼前这个紧紧拉着自己的女子,没有一丝的大小姐架子。打从入府以来就从不将自己这些奴婢轻看了去,如今情景若换了旁人,早就留下下人垫后,自己逃之夭夭了。 恍惚间挽春忽然觉着自己裙摆被人一把扯住,到底是两个深闺女子,哪里跑的过一个个壮汉。挽春落在后面,终究还是被身后的痞子抓住了。 保住李沉兰! 这是挽春在瞬间做出的决定。 下一秒,挽春狠狠的甩开了李沉兰的手用力把愣下回头的李沉兰往外推了一把。 “小姐快跑!” 挽春喊着就死死抱住一个跑在前头的痞子,又伸腿绊倒另一个就要抓住李沉兰的人。 生死关头,李沉兰也没空傻站在那里做什么离别,只能忍痛咬着牙加速向外跑。身后不断传着挽春尖叫的哀求声,李沉兰就是不闭眼,眼前都是脑海里想象的画面。但她不能停,只有往前跑跑回大街,或许还有就回挽春的希望。 “臭娘们我看你还往哪跑!” 追的快的那个痞子辱骂间上前就抓住了李沉兰的肩膀,男人的狠劲哪里是女子比的上的,李沉兰重重的被摁住甩在地上。 害怕倒下就起不来了,借着倒在地上,李沉兰急中生智随手抓了一把沙土,狠狠扬在为首的那人脸上。 沙子入眼,那人一时间顾不及李沉兰,李沉兰趁机匆忙站起身,使尽全身力气往大街上跑去! 好在跑了这么久,终于是见到了大街的摊铺。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李沉兰心里那个声音告诉自己,快了快了,成功了! 一头扎进人群里,巷子里追赶的痞子们一下子被人群上铺给遮住了视线。 “进去找!找不到人,上头饶不了我们!”为首的人一声令下,剩下的三四个人便匆匆钻进人群里找李沉兰。 疯子! 李沉兰想,这些人竟然在集市上还敢这么猖狂。可想而知,上头的人是下了多大的死命令。无奈下李沉兰随意找了个卖首饰的摊子,低着头佯装挑选。 那些痞子眼瞧这找不到人,索性见到一个相像的就拉过来看一眼,引得人群骚动不安,不时传来女孩子们的尖叫和抱怨声。这眼看着就要到身后了,李沉兰攥着钗子的手控制不住的发抖…… 忽然一只手臂环住了李沉兰,抬头一见竟是皇上! “皇……” “娘子喜欢这钗何不如戴上试试,为夫也觉着好看。” 没等李沉兰喊出上,皇上就打住了话,娴熟的拿起李沉兰手中的珠钗,满目温柔的替她插在了发髻上。 “瞧你又不是第一次出来逛,兴奋的满头大汗,看这发髻都乱了。” 李沉兰逃命跑了这么半天,别说头发乱了,就是衣服都凌乱带着泥。 也正因为皇上这一举动,手臂刚好挡住了正要伸手上前的痞子的视线。加上皇上身后跟着的公公和侍卫,虽说都是便装,可眼神却依旧震慑力很强。见惹不起,那痞子只好缩回手灰溜溜的转身去了另一边。 “这位夫人真是会挑,这可是我们家最好的一支钗了,工匠师打早了将近半年呢。”那老板娘又抬头看了看皇上,笑的更是开怀。“瞧着您二位才子佳人的,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老板娘说着好话,想着眼前的二人听着欢心,只是李沉兰听在心里却是尴尬。 毕竟自己虽说早晚是要入宫的,但是这般被人说除了逾矩外,还有些羞涩。说来自打上次辞岁宴后,李沉兰虽欣赏皇上一表人才,回来更是了解了许多皇上当年的事。对眼前这个君王,除了喜欢更多的是景仰。 倒是皇上,依旧是面不改色,从容的替李沉兰整理着碎发。 “娘子生的好看,这珠钗更是衬的美艳。” “夫……夫君说笑了。”李沉兰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的,脸烫的厉害,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拿了吧,陈德付账。” 皇上笑的温柔,阳光撒下来像是为他镶了一个金边。李沉兰只觉得是自己的幻觉,眼前这个年轻的君王现在倒像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公子,而自己就是他恩爱般配的妻子。 恍惚间,皇上已经拉着李沉兰往后街走去。 “尹公子要去哪?”皇上尊名尹忱,既是微服私访自然不能暴露身份。 “马车在后街,我看你行迹匆匆的,先把你送回太尉府吧。” “公子!” 李沉兰忽然打住皇上的话,倒不是还想拉着他逛街,而是自己刚刚脱了险,可永安巷里还留着挽春,她决计不能忘的。 听了李沉兰描述的位置,皇上当即让近身侍卫带着藏在暗处的暗卫去寻挽春,找到后立马送回太尉府。李沉兰虽然心里担心挽春,可自己能捡一条命已实属不易,只能跟着皇上先向后街走,坐马车回府。 路过一家服饰店,皇上却突然停了下来,看了看身旁的李沉兰,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笑了声。 “是我考虑不周了,你这一路奔波别说是头发了,就是衣服都不样子了。这样回去,就是没出事太尉也会担心的,正好这有家卖衣服的,我带你换一套,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皇上这话说的很绅士,李沉兰也自知这样回去只怕太尉会多心,便也应下,被皇上拉着进了店内。 那店主也只当二人是寻常的夫妻,见丈夫陪着妻子挑这人衣裙,打不住的夸赞。 “现在少有夫君陪着夫人来逛街的了,您瞧瞧这套如何,这可是顶好的料子,我瞧着可是很衬夫人的肤色呢。” “那就这套吧,你伺候我家夫人换上。” 尽管李沉兰知道皇上从一开始就打了夫妻的名号,但被皇上亲自这般说还是忍不住面红起来。那店主也没想到这般轻易就卖了出去,忙笑着引着李沉兰入了后室,重新给她穿衣打扮。 “您夫君待您真好。”店家边说着边给李沉兰换了衣服,又领着她坐在妆台前重新梳着头发。 “您误会了……”李沉兰总还是觉得不自在。 哪料那店家根本听不进去,只当李沉兰是害了羞,面上笑的更大了。 “夫人还说嘴呢,咱们大齐自古以来女儿家嫁了人都是要盘发的,您夫君疼您像疼女儿一样,还允您半披着发辫。再说您这身衣裳,他是价都没回就让您换上了,何不见得他疼你呢。” 得,这下更是解释不清了。说来也怪不得人家店家,这皇上上来就称“我家夫人”,难怪人家误会。李沉兰见此,也是干脆不说话了,只静静的让店家把妆上好。 李沉兰除了后室就见皇上在那低头看着面前的一匹布料,店家见状更是欢喜。 “官人眼前这批是新进来雨丝锦,我瞧着夫人原先那套衣服也是淡色的,这料子给夫人做上一身留仙裙,很是般配的。” 雨丝锦是蜀锦的一种,锦面用白色和其他色彩的经线组成,色经由粗渐细,白经由细渐粗,逐步过渡,形成色白相间,有明亮对比色光的丝丝雨条,雨条上再饰以各种花纹图案,给人以一种轻快舒适的韵律感。 李沉兰自小就喜欢单色说衣裳,入了府后太尉也是常送蜀锦来,只是这雨丝锦价格不菲,常要制造半年才能得上一匹,李沉兰也是第一次见。 瞧着李沉兰看着锦缎,皇上笑的更是柔情,更是连价都不问就让人包了起来。 “公子方才实在不该买下那料子。”付账时李沉兰瞧见了,侯公公是给了两大个金子。可这一掷千金用在自己身上,李沉兰总觉得怪怪的。 “我瞧着那料子好看,你不喜欢?” “没……喜欢的。”想到话本子上的情节发生在自己身上,李沉兰声音是越发小了。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皇上余光看着自己身旁的女子,眼神也不知怎的闪了闪,还是身后的侯公公提声到马车前了,这气氛才略显缓和。 马车内只留李沉兰和皇上一人坐在一边,侯公公在外面同车夫坐在一起,周围只有车夫喝马的声音。 “那日二小姐一舞倾城,一直在朕脑海里挥之不去。” 没想到皇上突然开口,李沉兰惊的身子一抖。说到底自己面前可不是寻常公子,这可是一国的君王,李沉兰自然心里打鼓。 “臣女拙技让皇上见笑了。” “朕记得那日你可是自信的很,怎么现在这么害怕朕?” “当日面见皇上,是在殿下仰望您,现在如此距离,方才又那般逾距自然是害怕。” 李沉兰这话说的合理,皇上也是笑着岔开了话题,问起了方才的事。 “皇上聪慧过人,想来应该也猜了个八九分了。” 当时人群众多,皇上也是无意中瞧见一女子慌慌张张的跑到一个摊位面前,细瞧了才发现竟是太尉家的二姑娘。又见李沉兰身后好几个人在那寻着什么,就猜到了几分这才出手相助。不过现在静下来想想,有人追害她自是不必说,只是这幕后的人却让皇上没想明白。 “没记错你来了京城不过一年,怎会有人对你如此深仇大恨。”话音刚好,皇上似想到了什么,又道:“太后前阵子跟朕商议选秀一事,定下的每家入选一个,可是因为这个?” “皇上不亏人中龙凤,这么快就想到了。”这家丑不可外扬,李沉兰说这话显得有些无奈。 皇上见状也是笑了笑,“倒不是朕聪明,只是辞岁宴那日你那三妹妹针对你的样子,朕还历历在目呢。” “三妹着急也是正常,只是也臣女没想到她下手这么狠,好在这次幸运遇上了皇上,否则只怕是凶多吉少。皇上既猜到了,但总归这是臣女的家事,还望皇上不要秉公处置,让臣女父亲教训她吧。” “既是家事,朕自然不会插手。只是你日后出府还是多带些下人,也好有个帮手。” 李沉兰心下也是这般想,见皇上如此为自己着想,忙点头道谢。 “你何故如此疏远朕,若算起来朕还是你的姐夫呢。” 皇上突然提到李明锦,这让李沉兰突然大梦出醒。是了,太尉当初不就是因着自己长得像李明锦才接进府的么。这么说起来,自己今日所有,不过都是沾了李明锦的几分光罢了。 “皇上客套,可臣女不能忘记君臣本分,君是君,臣是臣,这事父亲一直关照臣女的规矩。” 没想到李沉兰反倒更疏远了,竟论起了君臣之分,皇上许也是觉得无趣,索性不再说话。 马车内一时再无其他声音,李沉兰忽然觉得疲惫不堪,身上也有些松懈。 “咕~”的一声,虽是打破了宁静,却让李沉兰倍加尴尬起来。长时间的逃亡,加上早上除出府胃口不佳没用早膳,李沉兰的肚子很会挑时候的反抗了起来。 望着满面通红的李沉兰,皇上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面上却装作不知,但仍是从一旁的茶几上将摆在远处的茶点移到了李沉兰面前。 “朕走了这么久也饿了,这是御膳房做的糕点,平日里朕就喜欢,你也尝尝。” 总归没当面拆穿自己,李沉兰向皇上投去感激的目光。实在也是饿的不行了,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礼仪规矩,李沉兰拿起糕点就吃了起来。 虽说只是普通的桂花糕,但是李沉兰吃的急险些噎着一口气提不上来,还是皇上见状忙倒了杯水递给她。 “实在是太失礼了,皇上恕罪。”两块糕点下去,李沉兰意识到自己刚才很不矜持,劳烦了君王给自己倒水,赶紧低头告罪。 好在皇上倒也没生气,看着李沉兰的样子面上柔和了许多“这不在宫里,只有你我在,没必要顾着规矩。”说着又将另一盘糕点推到李沉兰面前。“再尝尝这个糖蒸酥酪,想来你们女儿家都喜欢这类甜的。” 话说到这份上,李沉兰也不好拒绝伸手拿了一块。因着有前两块垫了肚子,这块糕点李沉兰就吃的很雅致,皇上也只是看着,偶尔说上几句话。 “可喜欢?” “御厨的手艺,自然是臣女小厨房比不了的。” 正说着,外头侯公公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说是暗卫的来报,挽春已经找到送回太尉府了,只是一并抓到的两个痞子,还要请皇上定夺。 “朕答应二小姐不插手,那这些个人就送去太尉那吧。想来太尉心疼你,自然会严加审问的。” 侯公公领了命,正要退回车外却被皇上叫住:“回宫后命人送些糖蒸酥酪给二小姐,朕瞧着她喜欢吃。” 李沉兰闻言愣愣的看向眼前的男子,温若公子翩翩,惹人心动。 第4章 有仇必报 久别重逢 马车很快就到了太尉府门口,因着近身侍卫先一步把挽春送了回来,太尉知道了事情大概,早早就候在府外迎着皇上。 “臣,携内室恭迎皇上!”马车一出现在视线中,李太尉就领着后院女眷们跪拜下来。 待李沉兰扶着侯公公下了马车,皇上才转身叫了起身。毕竟是君王亲临,哪怕是作为两朝老臣的太尉,也难免有些惶恐。 “难得朕微服私访,没想到遇到了二小姐,一圈下来聊的也是投机。让二小姐回来晚了,太尉莫怪罪。” 这话说的,别说是回来晚,那太尉巴不得直接把李沉兰接进宫里才好呢,更谈何怪罪?再说这是君王,太尉是臣子,哪有臣子怪罪君王的? “臣不敢,小女能入得了皇上的眼,是小女的荣幸。”好在皇上没有当众说出事情原委,太尉也算是送了口气。“秦侍卫先一步到来,告知臣皇上要来,所以一早就给您备上了茶点,还请皇上入府。” 太尉也是好意,本想着留着皇上用晚膳,不曾想皇上却直接拒绝了。 “朕养心殿还有许多折子要批,再说今日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就不进府了。太尉准备的那些好东西,留着给二小姐用吧。” 说完也不等太尉反应这话的意思,就转身上了马车,一众人连带着李沉兰又跪下恭送。待皇上的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太尉才起身叫散了众人,李沉兰也不多言,加上心里还惦记着挽春,就匆匆向太尉行了个礼,赶忙往潇雨轩跑去。 潇雨轩外收秋和藏冬两人一早等在那里,留夏跟着大夫在侧屋伺候着,从二人的表情能看出挽春的情况很糟。 屋内,大夫正跪在床边给挽春敷着药,挽春挂脸上很明显的巴掌印,脑额出还破了块皮,更别说手臂上那些青一块紫一块的伤了。李沉兰余光瞥见了床边挽春脱下来的衣服,那哪里还叫衣服,早已被撕成了布条。李沉兰的眼睛像是被针刺了一样,倏地看向别处。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床上这个破碎的人儿,只是看到这些衣服,就已经猜到了挽春的经历。 怪自己,若是能在快一点,若是没上陆欣的套,留在戏院里不出来,或是不赌命的进永安巷,挽春就不会有事。 四下沉默之时,还是挽春听见有人进来先开了口。 “小姐没事吧……”挽春嗓子疼的很,说还的声音都是哑的。 李沉兰听了眼泪再忍不住,上前接过药替挽春上着。 “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挽春却是扯着嘴角笑着摇头,“小姐没事就好,挽春一个奴婢算不得什么的。”满脸是伤还要强颜欢笑,就是一旁的大夫瞧在眼里,都忍不住红了眼睛。 李沉兰想伸手摸一摸挽春,可她全身是伤根本无从下手,只能哭着眼上好药安抚她好生睡下。 “挽春的身子……” 出了屋子,李沉兰才将担忧问出口。 “这丫头已然失了身子了,不过二小姐放心,在下会开些避胎的药给丫头服下。” “那就好,还劳烦您多多照顾,药全都要用最好的!” 大夫连连称是,匆匆下去开了药方。李沉兰让秋冬二人好生照料着挽春,自己则领着留夏去了太尉书房。 再说茶楼上还在等消息的李明月二人,瞧着许久过去都没个音讯,李明月急得坐都坐不住,一直在桌旁打转。 “你别转了,转的我都头晕眼花的。”陆欣也是被李明月转的头疼,这一个时辰抱怨了不知道多少次。 “陆姐姐不怪我抱怨,你说这都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消息。” 正说着,外面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小姐不好了!李沉兰被人救走了!” “什么!”这下两个人是同时叫了出声。 “小姐,奴婢按吩咐守在那边结果看见李沉兰被……被” “被什么!”李明月都快急死了,本想着让李沉兰身败名裂,结果现在告诉她人被救走了! 陆欣的丫鬟也是被李明月吼的吓了一跳,只能战战兢兢的:“是……是被圣上救走了……” “皇上!”这下就是陆欣也惊了一大跳,连着手上的茶盏都给掉到了地上。 茶盏落地的声音把众人惊醒,两面震惊相看,李明月一下就慌了神。说来也是,一切安排的可谓是滴水不漏,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局势一下都两极反转了。 “怎么会是皇上,皇上怎么可能在大街上?” 陆欣也是不敢置信,但这丫鬟是跟自己进过宫的,是不是皇上想来不会看错的。意识到问题,陆欣知道自己若是不将自己不摘干净,李沉兰要是计较起来,自己被烧死不说,只怕尚书府都要受到牵连。 “陆姐姐,现在怎么办?那贱人要是告诉父亲,只怕……姐姐一定要救我啊!” “救你什么?”陆欣此刻早已变了原本看戏的脸,要说自己原只是想看李家这两姐妹内斗,自己看戏的同时也坐收渔利,可现在既然威胁到自己的利益,陆欣自然也不会客气。 “主意是你出的,恨她的人是你李明月又不是我,这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见陆欣翻了脸,李明月是羞愤交加,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撕了陆欣的脸。 “怎么就跟你没关系了!陆欣,那些个痞子可都是你找来的,要是父亲查起来,你还想脱了干系不成?” 原本姐妹相称的二人,此时都怕自己受罚,一时间都露出了最原始的嘴脸。李沉兰若是知道了这番景象,只怕也会笑出声来。 “李明月我告诉你,别说你威胁不到我,就算是威胁到了,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父亲是兵部尚书,说起来也是打先帝在时就在朝为官,莫说太尉同父亲两人还算交好,就是当今圣上还要给父亲一份薄面。” 陆欣此刻也不管什么姐妹情谊,听见李明月想拖自己下水,直接搬出兵部尚书上来挡枪。 “再说了,你是个什么东西,说到底不过是个妾室生的贱种。我是堂堂正正的嫡女,你觉得太尉会为了你个庶出的贱种来找我父亲麻烦?” 听见陆欣骂自己贱种,李明月也是红了眼“陆欣!你有脸说我,你自己是什么要东西,要不是你那嫡母死的早,轮的到你做嫡出!” 说着有趣,两人姐妹多年最是知道说什么会戳对方心窝子,李明月也是发了狠,说话专说陆欣的痛处。 “啊~还是说你那嫡母根本就是被你跟你娘害死……” “你给我住嘴!”不等李明月说完,陆欣就上前与其扭打起来。 两人正纠缠不清时,包间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三小姐,老爷命您即刻回府。”是太尉身边吴管家的声音。 李明月几乎是被吴管家押回太尉府的,一路上听吴管家说被抓住的两个痞子都招了个干净,现在太尉正在书房等着李明月。 一进书房,就见李沉兰正坐在侧方喝着茶,而太尉背对着李明月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听到脚步声,太尉缓缓转过身,李明月看得出太尉眼里的怒火压都压不住。 “去哪了?” “一个人待着府里闷的慌,就约了人去茶馆品茶。”李明月总还抱着侥幸,反正陆欣现在不在,她若把罪过全推到陆欣身上,也没人会来拆穿她。 不曾想太尉这次跟本不打算放过她,见李明月还不知罪,火气一上来拿着手边的茶盏就扔到李明月脚边。 “你还不知错!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对你二姐不求你尊敬,但绝不可以迫害她!你现在给我在这演戏,打量着框我是么!” 经太尉这么一吼,李明月吓的直直的跪在了地上,可这嘴上却仍是不认罪。 “迫害二姐?父亲!女儿没有,女儿绝对没有。自打二姐入府,女儿虽不喜她分去了您的疼爱,可面子上还是对她尊敬的很,怎么可能会加害她呢!父亲,您一定要明查!” 见太尉还是不为所动,李明月干脆站起身冲向李沉兰。 “李沉兰是不是你,肯定是你在污蔑我!入了府你就一直跟我作对,现在还在父亲面前污蔑我!” 李明月边吼着边上手捶打李沉兰,可这次李沉兰却是不想再忍让,直接抬脚一脚将李明月踢到在一边。 “我污蔑你,不是你联手陆欣想治我于死地么?这次是我福大命大遇上了圣上,这才留了一条性命,否则我怕就跟挽春一样,身败名裂了!” 说来这李明月脑子转的也快,听了李沉兰的话,倏地一下就站起来大喊冤枉。 “父亲,这真不关我的事,都是……都是陆欣想的主意,是她看不惯二姐姐,因为……因为二姐姐一向和王纭儿交好,陆欣看不惯,这才求我帮忙。” 本想着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李明月怎么也该认错,却不想她还是这么死不认账。李沉兰一想到躺在床上遍体鳞伤的挽春,在看到面前的李明月,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上前就甩了李明月两耳光。 “你还在狡辩,陆欣跟我无冤无仇,无非都是你挑唆的。李明月,你害怕我跟你抢入宫竞选的名额,我认了。所以那天我也求了父亲,让你也入宫参选,咱俩公平竞争。可你的,为了让我不能入宫,不惜毁了我身子!” 李沉兰越说越气,抬手又想给李明月一耳光,却被身后的太尉给制住了手。 “沉兰,为父答应过你会还你个公道。” “不是还女儿公道,是还挽春一个公道!挽春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受这些罪,我绝咽不下这口气!” 闻言,李明月忽然笑出了声。“不过是个侍女,毁了算她自己倒霉!” 这下就是太尉也忍不住打了李明月一耳光,太尉府的家规,对待自家下人要当做平民对待,绝不能刻意惩罚虐待。李明月这话算是触到太尉的怒点了,太尉转身从桌上扔了一封信道李明月面前。 “这是什么!李明月我跟你说过,不要插手我的事情,这封信又是怎么回事!” 这信不是别的,正是那日陆欣的侍女送来的信,上面写着李沉兰的身世,还有宋家二老的当下住的地方。 李沉兰拿起信入眼赫然写的自己爹娘住在京郊的八十三巷的宅子里,李明月这是什么意思?打听了自己身世还不够,还要拿自己父母来威胁? 李明月见事情败露的一干二净,也干脆不装了,面带凶狠的看了看李沉兰,又愤恨的盯着太尉。 “是,都是我干的。可这是她李沉兰活该!明明根本不是李家的血脉,凭什么要抢走本就该属于我的一切?而且一入府就是嫡出的身份,凭什么,凭什么!” 此刻的李明月已然有些疯魔了,眼睛哭的通红布满血丝不说,头发来回折腾早已乱的像个疯婆子。 “父亲,你总是这样偏心,当初你偏心大姐,可她到底是你亲生女儿。现在你为何如此偏袒这个贱人!她不是你女儿!” “还是说,就因为她们都是嫡出?因为是嫡出,所以小时候明明是她李明锦撕坏了您要上奏的折子,可只要她不认,就都是我的错?您让我不要善妒,不要真针对李沉兰,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放着一个亲生女儿你不继为嫡出,反倒要寻一个无缘无故的人来做女儿?” “你说,我怎么能不给自己争一争!” 李明月嘶吼着,就连一旁的李沉兰都听出了委屈。 “你是可怜,你本可以与我公平竞争,可你非要用肮脏龌龊的手段,又怪的了谁?” “废话!我好不容易才熬走了一个李明锦,怎么能容许一个乡野丫头来跟我争!李沉兰,我有时候真的恨啊,为什么什么好事都是你们的,就连我苦心经营给你下的套,都会有圣上出面救你。这苍天,当真是不公……” 李明月说着说着,似突然被抽干了力气,浑身一软跪倒在地上。只是那嘴里还不时发出几声嘲笑,也不知实在笑李沉兰还是在笑自己。 “来人,三小姐突发怪病,以至于心智疯魔,行为乖张。立刻送到郊外的庄子上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回来!” 太尉下了惩罚,但到底没让李明月受身上的刑法。李沉兰也知道,怎么说李明月都是太尉唯一的女儿,自己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要了李明月的性命。 只是那陆欣…… “父亲,查询我身世的人光李明月一个根本做不到。再说这次邀我去听戏的人是陆欣,只怕……” 太尉看了眼李沉兰,只觉的眼前这个女子跟从前刚入府的样子判若两人,这是好事,至少入宫后更能适应。 “陆家也是两朝重臣,加上我平日里同兵部尚书还算交好,陆欣是他唯一的女儿,我不能轻易动。”见李沉兰还是不肯罢休,太尉只好转了她的主意。 “你父母的住处现在你也知道了,为避人们口舌,你不要私自去看他们,过几天我会安排马车送你过去,也好了你思念之情。” 听到能再见父母,李沉兰心下欢喜的不行,也知道陆欣身后是兵部尚书,不能轻举妄动。但她总要入宫,入了宫事情变化万千,可就由不得尚书府的人来保她了。 退了书房,李沉兰又赶回潇雨轩照顾挽春,想到逍遥法外的陆欣,李沉兰暗暗在心里发誓: 陆欣,我们来日方长…… 碧熙苑内,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肖姨娘正给太尉纳着鞋底。这是这么多年的习惯,凡事没事的时候,肖姨娘都会做些绣活送给太尉,太尉呢也很喜欢这些东西。 鞋底眼看着快纳好了,手上的线却不够了,肖姨娘拿起手旁的针线盒翻找了许久都未找到只得唤外面的侍女去寻,怎料喊了好几声都未见有人回应。 “柳香,去库房里寻些墨色的绣线来!柳香!这丫头又跑哪疯去了。”肖姨娘瞧着这半天没人应,只能自己起身去库房里寻。 “姨娘!姨娘!不好了,三小姐出事了!” 柳香从外面跑进来扯着嗓子喊,惊的肖姨娘刚找到的绣线都掉到了地上,线包一滚,溜了好远。 “怎么回事,月儿出什么事了?” “三小姐惹的老爷大怒,老爷下了令把小姐送去郊外的庄子上,没吩咐就不给回来了!” 肖姨娘闻言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她不敢想李明月是犯了多大的错,能让平时颇为宠爱她的太尉,直接下令赶去了庄子。 “月儿现在人呢?”肖姨娘还想着去找太尉求求情,哪怕禁足都比赶出去好。 “奴婢也是才知道,算算时间此刻小姐怕已经出了府门了。” 来不及多想,肖姨娘撒腿就往府门跑去,因着见女心切,连着好几步肖姨娘都险些歪了脚。这样紧跑慢跑,总算是在李明月上马车之前赶到了。 “月儿!” 李明月也是听到了肖姨娘的呼喊,忙停下脚步回身向肖姨娘走去。 “肖姨娘,老奴奉了老爷的命令,要送三小姐去庄子上,还望您别为难咱做奴才的。” 太尉的命令,是即刻将李明月送过去,吴管家许也是看不惯这离别的情景,加上肖姨娘又是摘镯子,又是哭哭啼啼的求着。吴管家这才松了口,让母女二人说上几句话。 “月儿,到底怎么回事。老爷向来疼爱你,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事竟要受这苦楚。” 不怪肖姨娘担心,那庄子从前肖氏身边的侍女曾在那洒扫过一段时间,听她那描述,庄子年久失修加上又没人住在那,到处都是蜘蛛网。时不时的还会有蟑螂老鼠什么的从角落里窜出来。这样的环境,别说是李明月这种自小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了,就是普通做惯了劳力差事的下人,都不愿住在那。 李明月自然不愿意,但太尉下了令根本不等她反应求情,自己就被下人从书房拽出了府。 “都是李沉兰那个贱人!姨娘,月儿不过是同陆欣出去喝茶,李沉兰自己不守妇道被贼人盯上,却在父亲面前污蔑我,说我陷害她。姨娘,我没有!你一定要提月儿报仇,月儿全是被李沉兰那个贱人害得!” 肖姨娘本就不信李明月惹了太尉,自打李明月懂事起就极会讨太尉欢喜。现在李明月这么一说,肖姨娘自然而然的就把罪责全怪在了李沉兰身上。 “那贱人打来了就不老实,月儿放心,她害走了你我却还留在府里,只要有我在府里一天,就决计不会让她快活。” “你好好保重,姨娘会托人隔几天就给你送些贴补,有什么话你也好传回来。” 事发至此,肖姨娘也只能这样了。李明月虽不甘不舍,可也没有别的办法。一旁的吴管家见两人抱了又抱,迟迟不肯分开,又瞧着天色已然黑了下来。终究是上前提醒,分开了二人。 李明月抬头看看了太尉府的匾额,狠狠闭了闭眼,这才转身上了马车。 入夜,初春的风在太阳下山后吹在人身上还是觉得凉些,偶尔一两只鸦雀飞落在宫墙上,飞起时又惊落了片片树叶。 “娘娘披上件衣服吧,虽说入了春,到底夜里还是凉些。”夕颜是打小就跟着皇后身边伺候的,日子久了难免唠叨些。 皇后也是浅笑着,任由夕颜给自己披上。 “真是出落成大姑娘了,这还没嫁出去就这般唠叨,以后嫁出去了你夫君可怎么受得了?”皇后今日心情不错,笑吟吟的打趣着。 “娘娘又臊奴婢,奴婢跟了娘娘十几年了,可是离不开娘娘了。” “难不成你还要一辈子跟着本宫?” “只要娘娘不嫌弃,奴婢就陪娘娘一辈子,老姑娘就老姑娘,只要是跟着娘娘,一辈子也不嫌久。” 夕颜今年正值桃李年华,虽说按世俗这个年纪还没嫁出去已经是不和规矩了,可夕颜却一点也不觉着。 瞧现在也是半撒娇的蹲在皇后身旁,头微微靠着皇后的肩膀。 一主一仆的正乐的开心,守门的太监忽然到院子里来报,说是侯公公和小德子来给皇后送东西。 夕颜一听高兴坏了,噌一下就站起来。“皇上每次私访都要给娘娘带宜芳斋的糕点,这次肯定是带的多还要小德子跟着拎呢。” 皇后听着也是高兴,面上的笑容更是多了几分。 “快请进来吧,刚好本宫正和夕颜赏这夜景,糕点拿来我们也好当个饭后茶点。” 太监领命下去,不过一会侯公公就拎着食盒进来了。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看了看侯公公手上的食盒,确实比上次的大了些。 “这是皇上特地给娘娘带的糕点,有好几种都是新样式,娘娘尝尝鲜。皇上说了,若是娘娘觉着好吃,下次就给您多带些。” “皇上有心了,侯公公也累了,这是本宫给皇上备的百合莲子羹,皇上累了一天,百合最是安神。本宫也给你备了一份,你一会带回去下了职喝。” 宫里人都知道,皇后向来体贴下人,宫人都喜欢接长乐宫的差事。 “娘娘爱戴下人,奴才们都感激不尽。” 侯公公谢完恩,就转身打算离开。不想夕颜忽然叫住“候公公走到着急是不是忘了什么,我听说小德子可在外面呢。” 被夕颜这么一招呼,侯公公极为尴尬的转过身解释道。 “回皇后娘娘,皇上今儿在街上遇上了太尉家的二姑娘,聊的投机索性送了二姑娘回府。路上二姑娘尝了御膳房的糕点觉着好吃,这不,皇上就让奴才去太尉府给二姑娘再送些糕点。这奴才顾着皇后娘娘这儿,想偷个闲,就交给小德子了。” 侯公公这话说完,半响不见皇后开口,像是想到了什么侯公公忙跪地认罪。 “公公何错之有,夕颜也就这么一问,公公别多想。这一天陪着皇上也辛苦,就早些回去吧。” “奴才告退。” 待侯公公出了长乐宫,夕颜扑通一下就跪到了皇后面前。 “奴婢多嘴,奴婢有罪。” “你也是好奇,起来吧。” 见皇后没生气,夕颜这才缓缓站起身走到小桌边打开食盒。里面确实装满了新鲜的糕点,都是宜芳斋的新品。夕颜执筷尝了点,见自己无碍才奉到皇后身边。可皇后只是看了一眼,复又摇了摇头。 “刚用了晚膳,没胃口吃。”皇后抬头看了看天空,不知怎的原本还明亮的月亮也被云遮去了大半。 “罢了,初春的晚上还是凉的很,这风一吹月亮也看不到了。夕颜,本宫乏了,你命人去备水,本宫想早些休息了。” “娘娘……”明明方才兴致还好好的。 “去吧。”皇后说完孤自的起身走进屋内。 院内,桌上的那盒糕点静静的置在那里。一阵凉风拂过,不知是哪棵树上的叶子,明明正值发芽的季节,却早早做了枯叶飘落在糕点上。 镜子里,面露疲惫的皇后静静的看着身后夕颜替自己摘着发饰。 “娘娘,那李家二小姐真是不要脸,这还没入宫呢就想着办法勾引皇上。” “夕颜,别越了规矩。”皇后抬眼看了眼愤怒的夕颜。“二姑娘就算不遇到皇上,迟早也是要入宫的。只要皇上喜欢就好,还轮不到你在这嚼舌根子。” “娘娘,奴婢就是替娘娘委屈。” “本宫是一国之母,是六宫之主,自然不会计较一时长短。这些话以后别再说了,没得让人笑话。” 夕颜也只能应下,又替皇后梳顺了乌发,转身去帮着备水。 皇后看着桌上的凤冠发痴,没来由的忽然叹出口气,正要起身胸口却倏地刺的发疼,像是针扎一般,动都动不得。 屏风后的夕颜备好水出来便见到皇后一脸痛苦的捂着胸口,连喘气都喘的小心翼翼。 “娘娘!太医!快叫太……” “不必了!”皇后猛地抓住夕颜的手腕,又喘息了良久这才缓过劲儿来。“lao mao病了,太医来了也是无用。去把抽屉里的药拿来,许是这两天陪太后礼佛累着了。” 夕颜虽是担心,但到底还是只拿了药给皇后服下,未召太医。 “要不娘娘取消了明早的晨训吧。” 皇后却只是摇了摇头,“约好了明早同湘妃她们商量选秀的事,哪能说取消就取消。不过是累了,早点休息就好了。” “娘娘!”夕颜还想劝,无奈皇后什么也听不进去,兀自的走进屏风后宽衣沐浴。 再说这小德子快马加鞭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太尉府,太尉府的门早早就下了锁,小德子也是扣了好久管事的才来开门。 潇雨轩内,李沉兰从太尉书房出来就赶过来照顾挽春。说是照顾,李沉兰回来时挽春就睡下了,这会子才刚醒,李沉兰命人熬的鸡丝粥还在灶上,只能先给挽春喂些糖水,陪着聊聊天。 “谁啊?” 聊天声被门外扣门的声音给打断,是吴管家。 “二小姐,宫中来了人奉旨给小姐送东西,老爷的意思小姐总要露个面。” 李沉兰是不大想去的,挽春受了这么重的伤,不亲自开照顾生怕留夏她们不注意怠慢了。挽春也是看出了李沉兰的顾虑,虚弱着开了口。 “小姐去吧,御赐之物定是要本人亲自跪接的,这是规矩。奴婢好好的躺在这,小姐安心去。” 李沉兰拗不过规矩,只得一步一回头的看着挽春,这才跟着吴管家去了会客厅。 “父亲。” 太尉见李沉兰来,微笑着点了点头。李沉兰瞧着太尉的样子,好似李明月的事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这位是御前侍奉的德公公。”太尉提点到。 小德子是太监,按理李沉兰是主子不需要向奴才行礼,可到底是御前的人,李沉兰还是正正经经的行了个理。 小德子心里受着,可这面上却直叫着受不起。 “皇上回了宫就惦记着二小姐,这不,回去就下令让师傅送了御膳房的糕点过来。不过师傅差事多,御前又忙不开,师傅就让咱家过来了。” 边说着,小德子殷勤的将食盒打开。可不就是,那食盒里摆着的就是李沉兰在马车上吃的那道糖蒸酥酪。李沉兰记得,皇上当时说宫里女儿家们都喜欢这道,亲自推了盘子放在自己面前。 但说到底不过是一道点心,皇上当时顺口就对侯公公说了一句,未曾想竟真的放在心上,回了宫就差人送来了。 李沉兰伸手执起一块,没想到触手温热,这糕点竟是现做了赶忙送过来的! “烦请公公代我多谢皇上恩典。”也不知咋的,李沉兰觉着心里有块地方像是被敷了一层糖,心一热糖就化进了心房里,甜腻腻的。 “二小姐客气,皇上心里惦记着您的,否则也不会让奴才在宫门下了钥后还专给您送来。” 小德子也是殷勤,说来也是,这宫里的人哪个不是见风使舵的?皇上重视李沉兰,不论是辞岁宴上大赞舞姿,还是今日快马加鞭送糕点,就是瞎子都看的出来。也难怪小德子想巴结巴结眼前这位主儿,弄不好以后又是个专宠的大主子。 “皇上还说了,二小姐吃着若是喜欢,日后每日奴才都会来给小姐送茶点,腻了再换新样式,总不让二小姐吃腻了去。” “皇上圣恩,沉兰铭记于心。”说这话时,李沉兰面上笑容又是大了几分。 倒是身后的太尉也不知在想什么,还是后来小德子开口要回宫了,这才回过神笑着亲自送了小德子出府。 李沉兰倒是没送小德子,也是太尉说的让李沉兰早些回去休息。刚好李沉兰也不太喜欢应付就早早的提了食盒回去照顾挽春。 回了潇雨轩,刚好小厨房煮的鸡丝粥也好了,李沉兰趁热端了碗给挽春送去。 “这是御膳房的糕点,我吃着甜而不腻,你也尝尝,刚好伴着粥,多用些。”李沉兰声音揉揉的,亲自端着碗喂挽春,惹得挽春忙叫坏了规矩。 挽春也是个执拗的性子,可李沉兰这次却是不依,硬是板着脸也要亲自照顾挽春。 “你是为了我才受伤的,终究是我对你不住,照顾你是应该的。” “小姐……”挽春还是有些受宠若惊,毕竟这待遇哪里是个奴婢该有的。 “您实在不必这样,护您周全是奴婢的职责。再说这御赐的糕点,哪里是奴婢这样卑贱的人能用的,不合规矩。” 闻言李沉兰也不理挽春,只是瞥了她一眼复又递上一口粥堵住挽春的嘴。 “有何该不该,在我这里没有规矩,没有主仆。若不是你,我怕早就身首异处了,用些糕点那不是理所应当?再说了,什么御赐之物,既是给了我,那就是我的。挽春,打今儿起,我的就是你的!” “小姐!这不合规……” “闭嘴吧你。”李沉兰哪里还给挽春讲道理的机会,直直的就塞了口糯米糕进去。“好吃么?”说着李沉兰自己又将那被咬了半块的糯米糕吃了下去。 “好……好吃。”挽春哽咽着,眼里忍不住的就落了下来。 “傻子。”李沉兰笑的无奈,轻轻的替挽春拭去了泪珠子。 屋内主仆温馨,不时传来挽春略带哭腔的笑声,没人注意屋外窗边渐渐隐去的身影…… 临近子时李沉兰才从挽春房里回到自己屋里,顾着留夏她们也忙碌了一天,李沉兰只让人备了热水,就吩咐她们回去休息,自己独自拆卸发饰。 镜子里,李沉兰慢慢摘下白日皇上赠予自己的那株花钗。 “夫人生的美丽,将这珠钗一戴更是美艳惊人。” 皇上给自己戴珠钗时说的话,像是有一种力量回响在李沉兰耳畔。 “或许皇上不只是为了李明锦呢?” 李沉兰看着镜子自言自语着,她知道自己是因为神似李明锦才被太尉选中,可皇上对自己光明正大的偏爱,让李沉兰总抱有一丝美好的想象。 更让李沉兰觉得震惊和幸福的是,皇上真的每日都让小德子送来御膳房新制好的糕点。每日的样式各有不同,有时甚至还会将皇上自己觉着好吃的膳食一并送来给李沉兰。 挽春的身子渐渐痊愈了,下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伺候李沉兰。李沉兰心里是既高兴又心疼,所能给挽春弥补的就是将每日宫里送来的糕点大部分交给挽春用。 这日一早,挽春照旧早早进屋唤李沉兰起床,只是这次手上还捧着一件衣服。 “这衣服不像是我的。” 挽春正给李沉兰盘着头发,这些日子每日梳头李沉兰都会让挽春把皇上赏的那支珠钗戴在头上。挽春呢也是替李沉兰高兴,毕竟还未入宫就受到如此偏爱,就是当年的锦贵妃都没有这般待遇。 “奴婢正要同小姐说呢,这披风是秦侍卫的,那日奴婢衣衫不整,秦侍卫便将披风给奴婢套上。前些日子奴婢躺在床上忘了这事,还请小姐在下次宫里人来时交于他们,替奴婢还给秦侍卫。” “秦侍卫?”李沉兰闻言细细的在脑海里搜寻着这一人物,“可是那日奉旨去救你的那个近身侍卫?” 挽春点点头,也不知咋的头是越点越低,脸也红了大片。李沉兰只顾着想秦侍卫的样子,倒是没注意到。 “也好,明日小德子再来我叫他带回去。都是在御前伺候的,想来抬头不见低头见。” 没想到第二日来的人并非小德子,而正是秦侍卫本人。因着宫里来人频繁,太尉就直接让人送到潇雨轩,所以当李沉兰看到秦侍卫进来,还吓了一跳。 “今日怎么劳你亲自来了?”御前近身侍卫多是官家近亲,说起来与李沉兰的身份算得上是不相上下。加上又是挽春的救命恩人,李沉兰自然多加尊敬。 秦侍卫一进来就规规矩矩的给李沉兰行了个礼,而后又往后看了眼李沉兰身后的留夏。 “今日德公公陪着皇上去了太后那,侯公公也有事要忙,皇上就让奴才过来送。”秦侍卫说着将手里的食盒递给留夏,却又来来回回扫视了屋里好几圈。 李沉兰也是客气,让秦侍卫坐下命人奉了茶水。 “早闻当日是秦侍卫救了挽春,我一直想感谢却也寻不到机会,今日刚好你过来,我在这多谢你救命之恩了。” 秦侍卫忙称不敢,“二小姐不必这么客气,这也是奉旨做事。小姐与我主仆之分,二小姐若不嫌弃叫我秦叶就好。” “哪有什么主仆,不过你既这么说,我叫一声秦叶也算咱们交了这朋友。”李沉兰客气的说着却也看出秦叶来回望着四周,像是在找什么。 “秦侍卫在寻什么?” 秦叶没想到李沉兰直接说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笑的憨憨的。 “倒是没见到挽春姑娘,那日她受伤不轻,也不知现在好的怎么样了……” 李沉兰也是猜到了几分,就笑着说:“你上次救挽春落了件披风在这,挽春知道宫里来人就去里屋取了,想着给你还回去。” 正说着,挽春就端着盘子送里面走了出来。见到坐在那喝茶的秦叶也是脚步一顿,不过一秒就笑着做了过来。 “秦侍卫,这是那日你借我的披风,我早洗好了熨了收着的。这次刚好你来,就带回去吧。” 秦侍卫又笑的有些不自然,接过托盘时像是碰到蛇了一样猛地缩了一下,还是挽春眼疾手快,接稳了衣裳,才没弄掉到地上。 李沉兰没经历过男女之情,哪里懂这些,看到俩人奇奇怪怪的只觉的疑惑。但还是开口打破了尴尬的局面,告诉挽春秦叶方才问起她身体状况的事。 “劳秦侍卫挂心了,小姐待奴婢亲如姐妹,这些日子一直不让奴婢下床。要不是奴婢犟着,只怕现在还出不来门呢。” 秦叶闻言面上露出感激,转身又向李沉兰行了一礼“还得多谢二小姐照顾了,时间也不早了,奴才宫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李沉兰点了点头,就让挽春送秦叶出了门。晚上用膳是李沉兰同挽春说起来秦叶,李沉兰面露疑惑的自言自语。 “这秦叶也是莫名其妙,你是我的人自然要对你多加照顾,他对我谢个什么劲?” 边说着,李沉兰又塞了一口糯米肉丸。倒是一旁的挽春猛地呛了口水,还是留夏拍了好久后背,才缓过来劲儿。 主仆一同用膳,这是李沉兰入了府就定下的规矩。一开始挽春她们不肯,后来拗不过李沉兰拿不吃饭威胁,这才坐在一桌上吃饭。不过平时也没别人过来,若是太尉看到了肯定又要找李沉兰谈话了。 用了晚膳,李沉兰正同一个丫头吃着宫里送过来的点心。今日是藕粉桂糖糕,收秋喜欢甜的一连吃了好几块。 “收秋你可不敢再吃了,你看看你那肚子,都快有个西瓜大了,再吃下去还不得破了?”李沉兰私底下总与她们打成一片,说话也是没啥规矩。 “小姐你还笑话奴婢,你看看你脸,这两日越发圆了!” “咳!” 忽然一声男人咳嗽的声音,吓了五个人一跳。抬头一看原来是吴管家,奉了太尉的命令跑过来传话的。 “太尉让二小姐明早准备着,明天上午老爷会命人送小姐去八十三巷。” 八十三巷,宋家二老现今住着的地方!李沉兰又惊又喜,惊的是没想到太尉这么快就安排自己去见父母,喜的是时隔八个月,终于能再见到爹娘了。 就连吴管家何时走的,李沉兰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连糕点都不管了,直直的就冲进卧房找寻明日要穿的衣裙。 第二日一早,李沉兰早早的就起床梳洗打扮。毕竟这是入了李府后第一次见爹娘,自己总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不能让宋家二老担心。收拾了一个多时辰,负责接送李沉兰的车夫差人问了好几次,李沉兰才总算是出了门。 马车上,见挽春也是笑的乐呵呵的,李沉兰忍不住道:“你高兴个什么劲?” “小姐高兴,奴婢自然就高兴。” 挽春的回答也是逗笑了李沉兰,两人说说笑笑,偶尔讨论沿途的风景,好不愉悦。 潇雨轩内,因着李沉兰只带了挽春一个人,留夏她们三人留在府内也是闲着无趣,索性坐在庭院里晒着太阳,看着春景。对于下人来说,主子不在的时候,可谓是最轻松的时候了。 “难得三小姐也不在府中,咱们也乐的清闲。” 收秋说的也是实话,往常就算李沉兰不在,李明月总会动不动跑来潇雨轩,美其名曰的说是来给李沉兰送东西的。实际上是这屋逛逛,那房翻翻,走了之后很多东西都被翻的乱七八糟,倒是苦了这些丫鬟们,都得紧赶着收拾如初。 藏冬听了也是不住的点头,可见平日里没少受李明月的罪。 “你可快别说了,老爷不是下了令往后这府里不许随便提起三小姐的名字。” “可不是,说来也是奇怪,我记得小姐没入府时三小姐是最得老爷欢心的,怎么这次说扔去宅子就扔了?” “谁让她打我们小姐的坏主意,活该。”收秋的性子直爽,说话也是直来直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唠着,倒是旁边的留夏一直不怎么说话。直到听了收秋说这话,才慢悠悠的开了口。 “话说咱们小姐还和三小姐姐妹相待呢,这老爷发话怎的也没见她替三小姐求情?” 收秋看留夏的样子却是不解,“明明是她害咱们小姐,小姐凭什么替她求情。再说了这次要不是挽春,小姐还不知道是什么境遇呢。你怎么反而帮着三小姐说话呢!” 留夏更是不服,闻言狠狠的将手上刚折的花扔在地上愤愤的道:“你们帮小姐说话,可小姐在意我们么?你看看小姐哪次出门不是挽春跟着,这近身伺候的活那还有我们份?” 说完,留夏也不管收秋她们什么反应,站起身甩着袖子就回了卧房。 藏冬是四个里面胆子最小的,见留夏突然发了好大的脾气,有些害怕的缩在收秋身后。 “嘁,就是嫉妒人家挽春受小姐重视。藏冬咱们不理她,小姐疼爱挽春,那是人家挽春拿命换回来的。留夏嫉妒,她去替小姐挡刀去,我看真到那时候跑的最快的就是她。” 收秋说话也不客气,冷不丁的到最后还扯着嗓子喊,生怕屋里的留夏听不到。 “藏冬咱们一会儿去采些花儿回来,这个时节的迎春开的正好,咱们采回来给小姐做蔻丹用。”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终于到了八十三巷。 见李沉兰下了车,早早候在门口的门童忙将木门打开,迎着李沉兰进去。 一进门,入眼便是假山流水,亭台花阁,鸟语花香。虽说这环境比不得太尉府富丽堂皇,但比起当年乡下的小茅屋,现在的宅子真不知是好了多少倍。 李沉兰心里高兴,可更急着见二老,脚步不禁加快着往正殿走去。李沉兰要来的消息,太尉并没告诉宋家二老,因此李沉兰进了门看了一圈都没见到两人。 正当李沉兰急得来回踱步时,忽听闻一声久违的轻唤从里屋传来。 “圆圆?真的是圆圆!”是宋大妈,“方才在里屋绣活就听外面像是有人来,瞧着模样像你,没想到真的是!孩他爹!孩他爹你快来,看……看谁来了。” 宋母突然瞧见李沉兰,又惊又喜,一时间竟连话都说不利索。宋大爷闻声也是匆匆的跑出来,见到李沉兰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留下三人皆是两眼噙泪,相看无言。 “女儿给爹娘请安!”两汪思念的泪水,终是在李沉兰跪下的那一刹间,涌出了眼眶。李沉兰跪在地上,对着二老是连磕三个响头,久久不愿起身。 还是宋母心疼女儿,三步并做两步的跑上前扶起李沉兰,上下看着不停。 “好孩子,地上凉哪能一直跪着快起来,让娘看看,我的圆圆出落的越**亮了。” “娘!” 李沉兰再忍不住性子,一把抱住身前的宋母,将头深深埋在宋母的颈出,像个幼儿一般贪婪的留恋着娘亲的气味。 宋母亦是如此,双手紧紧地搂住李沉兰在怀里,像是若松了一点点力气,眼前这个人儿就会消失一般。 母女两相拥而泣良久,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彼此。宋母这时才注意到,一旁的宋大爷杵在那傻站了许久,像是被人抽了魂魄定在了那里。 “你瞧你爹定是看到你欢喜坏了,还杵在那里干嘛,还不过来亲亲圆圆。自己的女儿回来,做爹倒是傻楞着。” 母女二人此刻皆是又笑又哭,这团圆的场景在离别后,无数次的出现在李沉兰的脑海里。如今终得实现,实在让人激动的难以平静。 李沉兰又唤了宋大爷好几声,这才将他从惊喜中拉回了现实。 “好好好,回来就好。我等这天等了这么久,如今终于如愿以偿自己竟还先傻了。”宋大爷说着走上前抱了抱李沉兰,又上下打量许久,生怕李沉兰身上哪里受了伤害。 “圆圆难得回来,你们父女俩好好唠唠,我去厨房准备准备,给圆圆做她最爱吃的母鸡炖笋。” 不等李沉兰说话,宋母就跑了出去,李沉兰怕宋母忙不过来,赶紧让挽春跟着去帮忙打下手。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父女二人。到底是男人,一家之主相较于宋母,宋大爷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引着李沉兰去了里屋,坐在了棋桌前。 “这些日子跟你娘闲着无事,学会了下棋。你难得过来,陪我好好杀上一局。” “好,都依您的。” 说话间一颗黑子稳稳的落在棋盘上,白子也紧跟其后。 “太尉对你可好?在府里可受了委屈?吴管家每隔一月就会送来上好的食材,我们也会向他打听你的事。只是每次都是很好,到底没有细说,我跟你娘也是放不下心。” 又是白子落下,宋大爷看得出眼前的女儿如今是大家闺秀之姿,一点儿看不出乡野之气。 “太尉怎么说也是一国重臣,自然一言九鼎。当初答应下的,入了府对女儿极好。府内的人也都认可女儿二小姐的身份,自然没人为难。” “那就好,这样我们也放心些。如今你是高门官家之女,眼瞧这也到了说亲的年龄,有这身份,一定能觅个好夫婿。” 李沉兰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良久才道:“女儿再过一月,就要入宫了……” 第5章 春风吹又生 “什么!”宋大爷听了这话是惊的手里的棋子都掉到了棋盘上。 “那皇宫哪里是我们这种平民百姓的能进的?都说后宫就像是个无底洞,进去的人能有多少好好的过一辈子的。太尉当初是发了誓要好好待你,怎么现在却要把你往龙潭虎穴里推!” 宋大爷是越说也气,干脆起身往外走,打算着找太尉说个公平。 “爹!” 李沉兰到底开了口叫住了老爷子,喊完更是对着宋大爷直直着跪了下去。 “爹,是我们自己当初没想到这点。这世上那会有什么白吃的晚餐,太尉既认了我,自然就他的目的。”李沉兰知道自己父亲是为了自己担心,心下也是难过,泪水也是跟着落了下来。 可话总要说明白,为着宋大爷不要多想,李沉兰只能继续宽慰着。 “再说女儿不是神似锦贵妃么,入府后也是因此受夫人疼爱。想来锦贵妃当年独得圣宠,女儿有几分相像,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宋大爷也是难受,看着女儿跪在地上哭的像个泪人,还想着安慰自己,心就像被刀割了一般。 “傻孩子,别跪在地上。只是这样,曾经我和你娘想着你得一好夫婿 此生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安稳日子,如今是不能如愿了。” 李沉兰慢慢起了身子,听了这话摇着头,想让宋大爷不要多想。 “父亲也不能这么想,入了宫女儿,不求独宠一身,只求平稳度日就好。在这宫里想平稳度人,最是简单,只要默默无闻不争宠,就不会受到危险。” 这话说的轻巧,可谁都知道太尉让李沉兰入宫就是为了争宠,以此来巩固李家的地位。只是李沉兰已经这么说了,宋大爷只能顺着这话宽慰自己。 这日后,宋家二老若在想打探李沉兰的近况 怕是比登天还要难了。 “罢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你难得回来,我跟你娘打心里高兴,既然重逢难得,咱们就别再想这些不高兴的事情。来把这局下完。” 李沉兰忙应下,扶着宋大爷坐好,自己才坐下又下起棋来。 宋母的饭很快也就做好了,欢快的招呼着父女俩人上桌,这才发现两人的情绪都不如开始那般高兴。见瞒不过去,宋大爷还是把实话告知宋母。宋母得知后心里也是难过,可事以至此谁都知道无法改变局面。 一家人只能怀揣着心事强颜欢笑的吃了这顿团圆饭。 都说团圆的时间过得总是最快的,以前李沉兰还不把这话当回事,直到外头的车夫提醒,是时候动身回太尉府时,李沉兰才觉得这时间过得是真快。 “圆圆,在太尉府里一个人,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方才做饭时我就瞧着挽春这丫头机灵的很,她在你身边伺候我们也放心些……” 到了离别之际,李沉兰也是伤感。与其说泪水又落下来,不如说是打进来就没停下来过。 “爹,娘你们也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女儿这一走就不知何时才能再来看你们,你们在这里吃穿用度不愁,一定要把身体保养好……” 李沉兰边哭边说,情至深处话都讲不顺溜。 门外的车夫再一次出声提醒,大家都知道是时候了。 眼瞧着就要上马车了,李沉兰再一次的转身拜别二老。三个重重的响头落下后,李沉兰心下一狠,再不看站在面前的爹娘,加快了脚步进了马车。 二老目送着,直到马车的杨尘都没了干净,才恋恋不舍的回了宅子。路上只留下了两行车横,像是证明着李沉兰来过的事实…… 再说京郊那出宅子里,那日临近亥时李明月才到了目的地。 入了宅门一瞧,那哪里是人能住的地方。满园的杂草横生,不时还有夜猫耗子蹿过。李明月当时吓得惊叫,却又没有办法。太尉命令下的急,下人们根本来不及收拾宅子。 这几日虽说随行的下人们打扫好了,可年久失修的屋子与太尉府相比,根本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因着陷害李沉兰的事,李明月身边原本的侍女秋菊被罚着赶出了府。现在跟着身边伺候的,还是前两天肖氏求了太尉半天拨过来的红梅。 “拿下去拿下去,这玩意根本吃不下去。”宅子里的食材根本不算新鲜,这些菜还是两天前红梅过来时,替肖氏带给李明月的。 “小姐,你多少吃些吧。老爷这会还在气头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您接回去呢。” 这言下之意无非是李明月不吃,那还有命活着等太尉接人。本就生气的李明月听了这话,更是气的砸盘子。 “还不都是李沉兰那个女人害得!你奉姨娘的命过来,姨娘就没让你带些话来?” “主子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奴婢好生照顾三小姐。还有就是,主子说她在府里很好,小姐想做什么就放心大胆的做。主子一定会帮着您的。” 李明月听了这话突然来了劲儿,像是被人打了鸡血一样,就连眼前的饭菜,都感觉来了食欲。 “你来了这里,姨娘可说了什么时候回去。” “奴婢只管伺候好您,主子每隔五天都会差人送东西来。” “这样啊,那你下一次拿东西时,替我给姨娘传个话……” 宫墙内,皇后劳累的一天,有些泄气的躺在梨木矮榻上。夕颜在身后给皇后按着肩膀,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 “娘娘这两日同湘妃娘娘她们商议选秀的事累坏了吧。” “本宫的职责就是这些,有什么累不累的。”皇后说着睁开半眯着的眼,看了看窗外的海棠树。这个季节还没开花,但叶子已经是绿绿葱葱的了。“皇上今晚宿在谁那了?” 夕颜闻言顿了下手上的活,心理细想了想才道:“这几日朝中事务繁重,皇上已经连着好几天没进后宫了。娘娘,眼看着就要选秀了,新的秀女大批大批的进来,娘娘以后就更难见到皇上了。” 夕颜这话说的是为了皇后好,可皇后听着却是无动于衷。 “娘娘!” “本宫身子早就不适合生育了,瞧这都入春了,本宫身子还是发寒。” “那是娘娘不好好吃药,只要娘娘按太医的嘱咐好好服药,怎么会没有身孕。”夕颜还要唠叨些什么,却突然想到了啥。 “对了娘娘,礼部差人来向您请旨,这届选秀还向往常一样先接了预选的秀女进宫么?” “本宫记得先帝在时也有这么一次大选,上至官员女子下至商贾平民家女儿都入了宫。人太多了,还是先择选,等殿选后人数定了,再接进宫吧。” “是啊,奴婢听说那年大选还有一位平民女子中了选,先帝极为宠爱。就是不知道后来怎么就给殁了……” 皇后闻言喝茶的动作一顿,但也是转瞬即逝。 “后宫的花儿从来都是开了败,败了开。行了,把本宫的意思告知礼部。” “是,奴婢这就去。” 第6章 备选 日子很快就到了大选的前一天,太尉早早就差人送来选秀时要穿的衣裳和发饰。挽春看着桌上放着的月白广袖纱裙,忍不住就又抱怨起来。 “怎么说也是大选,老爷怎的又送的是素色的衣服。好日子,总要穿的喜庆些啊。” 李沉兰翻了翻衣裳,颇不在意的随口回着“选秀进去也不过是妾,不穿这衣服难不成穿大红袍子?” 自古的规矩,妾室们穿不得正红色,这些个颜色都只有中宫才能穿的。再说这也不怪李沉兰不在意,穿什么根本不重要。太尉既一早就打定了主意,穿什么李沉兰都会入宫。 挽春听这话只当李沉兰是在为自己做妾感到伤怀,忙笑着安慰着。 “小姐这话说的,咱们入宫那是做娘娘的,是主子,那些个官家妾室根本比不上的。” 闻言李沉兰也不是微微一笑,不作其他。 外头留夏匆匆端着托盘进了屋。 离选秀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太尉命人送来的养颜中药。那药苦的很,可受制于人李沉兰不得不喝,再说到底也不会伤到自己,李沉兰倒也能接受。 “这药明日就不用喝了吧?” “哪能啊,小姐中了选更得主意保养了,这药可断不得。”留夏看着李沉兰苦的皱眉头,忙递上备好的甜果子。 含上果子,嘴里的苦涩这才缓解了许多。 “这药好像比前几天喝的还要苦。” “小姐就是不想喝找借口呢。”留夏最近倒是比以往开朗了些,偶尔会像这样打趣李沉兰。 这眼瞧着就到了三月中旬,花园里能开的花儿几乎都开了。李沉兰的正殿大门若开着,能直直的看到院里的花儿。 瞧着花儿开着那样好,李沉兰也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挽春,你去把这衣裳收起了。我和留夏去园里赏会儿花。” 花园里一片的杜鹃开的正盛,不时几只蝴蝶伴着采蜜的蜜蜂飞的你来我往。远处几树桃梨花也是相错着开,惹得李沉兰挺不住的赞叹。 “小姐,这还不算好看的,您没去过碧熙苑那,那附近好几树的粉海棠,风一吹花瓣落下来,跟下花雨一样。” 碧熙苑,是现在肖姨娘的独居处。 “你什么时候跑那边去了?”李沉兰正赏的尽兴,这话也是没过脑子,随口一问。 留夏也没想到李沉兰忽然这么问,眼睛略不自然的往边上看了看。见李沉兰没反应过来,这才回到。 “奴婢以前去过,那会子小姐还没入府呢。” “这样啊,我倒是也想去看一看。只是李明月到底是因为我才去了宅子,肖姨娘平日里也不怎么跟我说话,贸然去怕是不好。” 这话说的也没吃,平时李沉兰忙着学习礼仪,出门游玩,几乎没遇上过两位姨娘。话题突然引到了李明月身上,李沉兰难免想起了那日挽春的遭遇,心情明显降低了不少。 “罢了,花也看的差不多了,早些回去吧。” 入夜,李夫人的卧房内,太尉正站在桌前看着新入手的一幅画。 “明日一早沉兰就出发了,老爷也不在多嘱咐些。” 李夫人向来柔声细语,这也是太尉喜欢在李夫人这里待的原因。闻言太尉干脆收起了画,做到床上好好同李夫人聊起来。 “都让人教了这么多月了,想来也出不了什么问题。一早我就让人把衣服送过去了,那衣服是按照当年的风格做的,皇上见了总会爱屋及乌。” “这事沉兰还不知道吧?” 李夫人自打李沉兰入了府就时刻关注的这个女孩,相较于一开始的挑剔,现在的李沉兰让李夫人觉得也是个聪明的。 太尉摇摇头,显然这事李沉兰根本不知道。 “我只告她她长得像明锦罢了,再说这府里没人会说漏嘴。而在皇上眼里,她不也很像那个女人么,否则又怎么会对李沉兰这么特殊。” “这些事事关政事,我也不好多说。” “时候不早了,早些睡吧” 随着李夫人熄了最后一盏灯,太尉府整体浸没在黑夜里。月亮被云遮着,传来的月光暗的像是没有。京城里唯一一片还闪着烛光的地方, 是皇宫。 第二日一早卯时,太尉府的下人们就忙了起来。厨房早早的把早膳做了送到了正殿餐厅内,李夫人也早早候在那里打点着。 大齐的习俗,府中有女要入宫选秀,家中要早早做好吉祥早膳,由母亲亲手喂下第一口早膳,再系上福包,才能乘车入宫。讨个一选即中,平安富贵的好彩头。 因着是大选,朝中官员家里几乎都有女儿要竞选。皇上干脆停了一天的早朝会,自己也好在养心殿准备准备。 李沉兰也是还没睡满就被挽春叫了起来,恹恹的坐在镜子前由着她们收拾打扮自己。 再睁眼时,镜子里自己一袭白色拖地薄纱广袖裙,内衬鹅黄色锦缎裹胸,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胸前衣襟上钩出几丝蕾丝花边,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缥缈绢纱,一条黄带将细腰收紧,盈盈不堪一握。耳旁坠着一对银蝴蝶耳坠,乌发被一只流苏银簪挽着,盘成精致的随云髻,再掐小朵梨花别上,显得仙气清新,只让人觉得挪不开眼。 “小姐真是好看,今儿入了宫一定能中选!” 原本想着白色素的很,没想到配着配饰反倒浑身散发着股兰草幽甜的香气,宛如步入凡尘的仙子,优雅而有气质。 “好了,时候不早了,赶快去正殿用膳吧。” 因为李明月犯错,太尉根本没让她入宫竞选。听说前两天她还传了信过来,可惜太尉理都没理。 正殿内,李夫人离着大老远就瞧着李沉兰做了过来。连着训练了大半年之久,李沉兰现在完全脱了乡野之气,让人一看只觉是贵族千金,一举一动间,贵气高雅之姿尽显。 “给父亲母亲请安。” “好好好,快起来,一早让人煮的八宝吉祥粥,母亲喂你尝尝” 李夫人对李沉兰态度的转变也让李沉兰觉得欣慰,毕竟这几个月远比刚来时要好过的多。 一口粥配上如意饼,引的旁边的吉婆婆说了半天吉祥话。 一炷香后,吉时已到。李沉兰跪别太尉夫妇,搀着吉婆婆的手上了马车。 入宫的选秀的马车多,马车走的也慢。加上进宫门的时候要递身份牌子,挽春就跟在马车旁走着。时不时会同李沉兰聊上几句,也算是解闷。 车内,李沉兰看着腰带上李夫人给自己系的福包,心里竟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相较于那些商贾平民之女,自己不是第一次入宫了,可是一想到殿选时又要见到皇上,李沉兰手心都冒出了细汗。 见李沉兰好一会没说话,挽春在外面也猜出了七八分。 “小姐不必紧张的,殿选离着皇上有一殿之远呢,皇上面前还有珠帘遮着,秀女们也不能轻易直视的。” 李沉兰闻言瞬间送了口气,可下一刻却又莫名有些失望。自打上次皇上送李沉兰回府后,有一个半月没再见过皇上了。 想到此,李沉兰抬手摘下插在头上的银簪子,将荷包里自己一直收着的簪子戴着头上。那簪子不是别的,正是那日皇上赠予李沉兰的那支。 摸着头上的花簪,李沉兰终是露出了笑脸。 马车终于到了宫门口,挽春将身份牌子递给管事太监后,才扶着李沉兰寻掌事姑姑。 按规矩,随行侍女是不能跟着入宫的。挽春也只能帮着李沉兰找好队伍,这才回到马车那等着。 队伍一排十个,按照到来的时间早晚排着,李沉兰排在这批队伍的最后,倒也不算起眼。因着前面一批的一选还没结束,李沉兰这批只能等在外面。 闲着无事李沉兰左右打量着周围人事,因为太尉的身份摆在那里,掌事姑姑倒也还算照顾李沉兰,见李沉兰站在最后,就出言想要把她调到前面。这样一来,也能早些进二选。 可是李沉兰却不想太过惹眼,委婉的拒绝了姑姑,姑姑见此也不再多说。 正往左边瞧去,就见陆欣正站在另一队的头一个,而那队的最后一个就是王纭儿。显然,这是陆欣有一而为之。否则一起出门的二人,怎会排的一头一尾。 另一边王纭儿也是瞧见了李沉兰,兴奋的挥手示意。还是李沉兰笑着点了点头,王纭儿这才安静下来。冷不丁的还被管理那队的姑姑给训了一句。 “下一队!” 太监尖而细的嗓音喊起来,李沉兰跟着队伍进了一选的围帐内…… 第7章 一波三折 “皇后娘娘,时辰不早了,太后那也已经出发了。” 选秀很早就开始了,算算时间现在第一批殿选的人已经在储秀宫外候着了。 皇后看了看宫门外等着的凤撵,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见皇后坐在那里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夕颜又催着。 “娘娘,知道您不喜欢这些琐事,可要是不去,太后哪里肯定会责备您的。” “好了好了,你真是越来越唠叨了。”皇后略带责怪的看了夕颜一眼,才慢慢悠悠上了轿撵。 轿撵行过万华门,刚巧就遇上了太后的轿撵。按时间算,太后若是早动了身,现在怎么着也到了庆岫门那了。皇后细想便知,太后这是有心等着自己。 “儿臣参见皇额娘。” “皇后忙心后宫之事,也要注意时辰。这第一批秀女都在殿前等了有柱香了,你才到这。” 皇后心下明白,这是在怪自己没早些动身。只是眼下这情况,好像怎么说都是在找借口推脱。 “太后恕罪,主子昨日挂心大选之事,忙到丑时都未曾歇下,今日也是一大早就起身操持宫人琐事。方才好容易休息的片刻,是奴婢心疼主子没忍心叫她,这才误了时辰。” 要说这主子们的贴身侍从都得要最伶俐的,夕颜不过几句话,就将过错全揽到了自己身上。 太后见此,本也不是真生皇后的气,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既是劳心后宫之事,皇后也算是尽心尽责了,哀家不怪你。既然遇到了,就一同过去吧。皇后今日也该好好甄选,前有嘉婕妤,后有徐贵妃,皇后真该擦亮眼睛,这后宫不能再进一个狐媚的。” 太后说的慷锵有力,尤其说到两位后妃时,更是满脸隐不去的厌恶。 “皇额娘提点的是,儿臣一定好生为皇上甄选。” 太后见皇后这样,这才露了笑脸。等着夕颜扶着皇后上了凤撵,两人这才继续往储秀宫行进。 皇室选秀,分为初选、复选、殿选。初选不过是检查年龄仪表和体态,这项都是极简单的门槛,基本上参选的女子都能过选。 这复选就是看看秀女们的才艺礼节,一般十人一批的秀女,筛掉三个不太出众的,其他的也都能过。 李沉兰容貌体态都没的说,礼节才艺虽说算不得上等,但太尉一早的打点,加上身份品级摆在那,李沉不费吹灰之力就到了殿选。 储秀宫外,等待殿选的秀女们三两成群的扎在一起,聊东聊西。每隔一会,宫门里就会传来“撂牌子、赐花”“留牌子、赐香囊”的唱和声。 李沉兰来来回回寻了许久,才看到王纭儿在的队列。王纭儿底子不差,又善弹筝,李沉兰知道她一定能过。 “纭儿!纭儿!这里!” 陆欣也闻声看到了李沉兰,见周围没有李明月的身影,又听闻太尉好像罚了李明月,心下便有了数。知道李沉兰不好惹,干脆就躲到一边同其他秀女聊起来。 “兰姐姐!” 王纭儿早就想跟李沉兰搭话,只是前面姑姑不准聚在一起,复选时有赶在李沉兰前面,也遇不上。 “姐姐今日真漂亮,把一众的秀女都给比下去了!” “嘘!这话可说不得。” 王纭儿是个没心没肺的,这话换作平时怎么说都不为过,只是现在这时候说,可不就在给李沉兰拉仇恨。 “嘿嘿,妹妹又犯错了。” “你啊~”李沉兰宠溺的点了点王纭儿的额头,心下不放心又嘱咐着“一会儿到了殿前,可不能再这么口无遮拦了。只要你好好表现,肯定能入选的。” 王纭儿闻言也是感动,出身商贾之家,官家的女儿大多瞧不上她。李沉兰这般待自己,王纭儿心里留着股股暖流。 “下一批!” 随着宫门内太监的唱和声,王纭儿这批就井然有序的进了储秀宫。 李沉兰目送王纭儿进去,心里暗暗祈祷着王纭儿能中选。 “王纭儿,留牌子赐香囊!” “中了!”李沉兰听到高兴的险些喊了出来,只是还来不及高兴,下一批就到了李沉兰这。 一个个目视脚尖走到殿前,因着复选时李沉兰前面几个落了选,所以李沉兰现在站在这排正中间。加上衣裙是鲜少人穿的白色,李沉兰可谓是一眼就被殿上的人注意到了。 大殿上,只坐着太后和皇后,皇上也不知因何原因,这么久了还没过来。 “京都一品太尉之女李沉兰,年十七。” 听到掌事太监喊到自己名字,李沉兰规规矩矩的向大殿上行跪拜大礼。 “臣女李沉兰,参见太后,皇后娘娘。愿太后祥康金安,皇后娘娘千岁吉祥。”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上空,殿内却久久没响起叫起的声音。 “抬起头哀家瞧瞧。” 太后的声音很威严,一旁的秀女只是站在那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李沉兰依言微微抬起下颚,规矩要求不能直视太后,李沉兰只能将眼睛落在地上。虽是如此,太后还是能看清李沉兰的面貌。 辞岁宴上,太后因为不愿应付那些朝臣阿谀奉承之言,提前回了寿康宫,没能见到李沉兰。这是初见,看到李沉兰的面容,每天明显皱了起来,眼神也比一开始更为犀利。 “你就是那日辞岁宴上献舞的那个李沉兰?” “回太后,正是臣女” “听闻皇上上次私访民间,还遇上你了。” “能偶遇皇上,是臣女的福气。” “呵”太后不明所以的冷笑一声,让原本就压迫感很强的环境,更加让人喘不过气来。 “兰花清雅恬静,秀外慧中,太尉给你取这么个名字,可你还未入宫就魅惑君王。今日大选是喜日子,你却一身素色,这复选的礼部负责人也是越发怠慢了!” 太后这话说的极不客气,纵使李沉兰在沉着冷静,当着这么多人面落她面子,李沉兰脸还是红的厉害。 掌事太监都是极有眼力见的,见太后这么说,也不等皇后再表态就唱到“李沉兰,撂牌子赐花!” 一旁站着的太监随即端着一盘绢花走到李沉兰面前,宠辱不惊,这是李沉兰一直在心里默念的。见状面上仍是淡淡的,伸手接过绢花。 “臣女辞谢太后皇后,愿太后皇后身体安康,福泽万年。” “慢着!” 制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迟来的皇帝尹忱。 “参见吾皇万岁。” 众人皆跪拜下去,除了太后还坐在上面,满脸的不高兴。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坐在上面,像是没听见一样抬手端起茶盏呷了口茶,见皇帝没有起身的意思才幽幽的说道 “皇帝来的也太早了些。” 傻子都能听出这话是个反义,皇后还蹲在那里,皇帝见状先抬手示意其起身,而后才回太后的话。 “前朝事多,儿子折子一批,就忘了时辰,还望皇额娘恕罪。” 说是请罪,可这身子是弯都没弯,看得出皇帝也在同太后赌气。 “皇帝心系天下,忙碌朝政乃是明君之举,哀家何以回怪罪。只是这选秀也是给你选,你这主人公不来,光让哀家和皇后坐镇,想什么样子。” “是儿子疏忽。” 皇帝说完,转身让跪着的众人起身。看到捧着绢花的李沉兰,眼睑暗暗挡住眼睛,看不出情绪。 “皇额娘这是赐了谁的花?” 掌声太监闻言,立刻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又唱和了一遍。 “京都一品太尉之女李沉兰,年十七。” 李沉兰也再一次端着绢花行礼,“臣女李沉兰,参见皇上太后,皇后娘娘。” 皇上此刻已经坐到了龙椅上,远观李沉兰,眼神中的惊喜险些没藏住。一旁的皇后将皇帝的变化尽收眼里,眼中也多了意思落寞。 “许久不见,二姑娘可还好?” 皇帝闲少会同秀女聊起来,周围的人都变了脸,这心里对李沉兰又重新掂量了一番。 “回皇上,臣女一切都好。” “朕每日着人送去的点心,用着可还喜欢?” 如此明显的偏袒,李沉兰清楚的听到身旁的秀女低声的咒骂声。 “御膳房的手艺,自然是极好,臣女也很喜欢。” “既然喜欢,这天天往外送小德子也累的很,朕体恤下人,你就入宫住着吧,再用点心也就不用天天送,劳心劳力的。” 皇帝说这话,无非就是找了由头留了李沉兰的牌子。太后虽在皇帝出现时就知道结果,可听到皇帝这略显荒唐的借口,还是忍不住拉下脸。 “皇额娘以为如何?” 太后看了眼皇帝,又拿起茶盏呷了一口,见皇帝眼神不变,这才不咸不淡的回道“皇帝喜欢就好,不用过问哀家。” “李沉兰留牌子,赐香囊!” 第8章 中毒 宫门外,王纭儿找到挽春后一同在那等李沉兰出来。远远的就瞧见李沉兰手持香囊走了出来。 “姐姐!”王纭儿欢喜的跑上前迎着。“姐姐手上可没拿绢花哦。” “还笑我呢,我看你这香囊可比我的好看。” 李沉兰也是欢喜,虽说入宫是太尉安排的,可能够常伴在皇上身旁,或许这入宫倒成了一份幸事。 “你留在这等我真的不要紧么,陆欣估计已经回去了。” “不妨事,表姐也中了选,早早的就趁马车回去报喜了。我同她马车是分开的,一会儿我在回去。表姑他们肯定都顾着表姐的喜事,不会留心我的。” 听了这话李沉兰才放下心来,两人相伴这去了东大街逛了一圈,这才告别各回各家。 太尉府大门外,太尉等一众人早早候在那里等着李沉兰回来。下午酉时,李沉兰的马车终于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李云棋依在徐姨娘腿边,瞧见马车奶声奶气的叫着“二姐姐……二姐姐来惹!” 下人们忙备好垫脚凳子,等着挽春扶李沉兰下车。 “臣携家眷恭迎小主回府。” 李沉兰入选的消息早在她还在东街逛的时候就传回了太尉府,大齐的规矩,入了选就是皇帝的女人,宫中的贵人主子。纵使朝臣是父母,也要跪拜。只是太尉身居高位,就是皇后都很少让太尉行跪拜礼,所以太尉和李夫人都只是微微弯腰作辑。 而肖氏他们都是妾室,自然不似太尉那般随性,只能老老实实的跪迎李沉兰。 眼前一片人突然跪下来,李沉兰心里实实在在吓了一跳。虽说这是规矩,也一早就知道,只是真发生了,还是让人不适应。 有些束手无措之时,还是李夫人先起身笑着关心李沉兰。 “一路可辛苦了,知道你入了选,我和你父亲都高兴坏了。” 李沉兰微微摇了摇头,李夫人上前挽住她,这才回过神忙叫众人起身。 “夫人一早就命人备好了晚膳,二小姐也饿了,不如赶快进去吧。”徐氏向来温和,见李沉兰有些不知所措,忙找了个由头。 一众人乌泱泱的移步进了饭厅,肖氏也是莫名的殷勤,李沉兰又是盛汤又是添菜的。 “明日宫中就会派教习姑姑来宣旨,到时候你需再学上十天的课,才能入宫。” 饭席间,太尉跟李沉兰讲着日后的安排。瞧见肖氏积极的不行,不禁想起来本该一同入宫选秀的李明月。 “肖姨娘。” 许是突然被太尉点名,肖氏吓得夹着的菜都掉在了桌子上。不过自打李明月出府后,肖氏一直不得太尉留宿,忽然被叫到难免紧张,李沉兰倒也没多想。 “等沉兰入宫后,也好把明月接回来了。那丫头年纪也不小了,该说门亲事了。” 见太尉提到李明月的婚事,听这话的意思显然是不会让李明月入宫了,肖氏心里恨不得上前杀了李沉兰。可有贼心没贼胆,当着太尉的面,她也只能迎合的笑着应是。只是这桌下的手,是一点点的攥紧了衣裙。 “行了,都用的差不多了,沉兰今日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众人皆散去。 潇雨轩跟肖姨娘他们的住处方向相反,这路上就只剩李沉兰和挽春两人。 太阳早在用膳时就下了山,夜幕降临,白日里还绚丽夺目的花儿都暗了颜色。李沉兰也没什么兴致观赏,想着今日大殿上太后对自己的态度,只觉得日后的日子怕是步步维艰。 “小姐在想什么呢?” 见李沉兰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挽春觉得有些奇怪。但凡入选的,哪家不是喜气洋洋的。 “今日大殿上,太后险些就要撂了我的牌子。若不是皇上来的及时,只怕今日就是赐花了。” 说到此,李沉兰从袖口里拿出那枚香囊。说来巧,这香囊上的花样同那日皇上赠给自己的珠钗是一个样,都是铃兰花。 “这花倒是少见,奴婢一下子还叫不上来。” “是铃兰花,这花型小香味却沁心,不过大多长在山林里,鲜少有人养在家中。”李沉兰不禁意的回着,觉突然低声道“我记得,这花意味着幸福……” 挽春闻言,又想着李沉兰被太后针对不太高兴,忙说好话哄她欢心。 “小姐你看,皇上赐你幸福的花,又亲自留了您的牌子。说明皇上在乎您呢,太后再不满意,日后是您和皇上过日子,太后也不能如何啊。” 想到皇上在千钧一发之际出面制止,还当众关心自己的身子,李沉兰心里总算欢喜的许多。 “回去你去寻些铃兰花来吧,我想……”李沉兰还没说完,眼前忽然感觉一片晕眩,连着挽春也看上去多了还几个。 “小姐!小姐!”没等到挽春喊人,李沉兰就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潇雨轩内,太尉黑着脸坐在会客厅内,下人来报的时候,他正陪着徐氏逗李云棋。一旁的徐氏抱着李云棋坐在那,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约摸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李夫人才跟着大夫从卧房走了出来。感受到太尉询问的眼神,李夫人有些难看的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 “二小姐是中了毒,只是这毒毒性不强烈,二小姐又食的少,在下给她为了祛毒的丹药,现下并无性命之忧。” 中毒?这下别说是太尉,就是徐氏也疑惑起来。李沉兰在府中算得上与世无争,再说一直忙着选秀之事,怎么会中毒呢? “查!你们几个,去把二小姐这阵子接触过的东西都拿过来,让大夫一样一样的查!” 太尉是动了大怒,也不顾李云棋在在那里,气的拿起茶盏摔在地上。惹得李云棋坐在徐氏怀里惊的大哭不止。 东西很快就被留夏她们端了上来,出去每日接触的胭脂水粉,衣物团扇,就连每日进膳的碗筷药罐,煮过的药渣都给端了过来。可是大夫一样样的查下去,没有一个是有问题的。 “确定都在这里了么?” “大夫这是什么意思?” “回大人,这二小姐所中的毒是海棠散,这毒必是要从口入方能见效。因此在下着重细查了这些触口的东西,只是这些碗筷、药渣没有一个有问题。” 按道理是不应该如此的,除非还有东西没送上来。还是说李沉兰有在外进食,因此无从查证。只是太尉叫了挽春来,得到的是没有用过。 “老爷,妾身倒是有个想法。” 徐氏在这种大事上很少说话,但总是一说就能说到关键处,太尉见她出声忙示意继续说下去。 “不知道二小姐是不是这样,反正云棋每次喝药,喝完时妾身都会为颗蜜枣蜜糖什么的。妾身想,二小姐既然喝药,怎么没见下人端来这类膳食。” 是了,别人不知道,挽春却是知道李沉兰每次喝完药都要吃颗甜果子。 “留夏,甜果子呢,怎的没拿过来!”挽春顾着李沉兰安慰,严声问到。 留夏突然被喊到,怕太尉怀疑到自己头上,忙跪地解释“小姐食用的果子能摆很长一段时间,只是下午奴婢拿东西时发现拿果子上爬了虫子,因此就倒掉了。” 不倒还好,这个节骨眼上被提到了,还扔了显然更会吸引注意。太尉也不管留夏后面说了什么,开口就让人压着留夏去泔水桶里找。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留夏终于端着一盘子果子进了屋。被泔水桶泡过的果子,夹杂着各种搜臭味,就是离着最远的太尉都皱起眉头。 大夫虽也恶心,却还是近身闻了闻,见原本的气味被掩盖了一干二净,只能拿银针扎进去。 原本干净的银针在取出后,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变了色。那颜色偏明灰,同银针的颜色极为相像,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银针发黑,正是此果有毒!” “留夏!你好大的胆子!” 留夏是李夫人亲自安排来的,因为是自己陪嫁的徒弟,李夫人格外放心。现在出这么个事,李夫人又羞又恼。 “老爷!夫人!奴婢没有!这果子……” 太尉哪里肯听,李沉兰于他而言是最为关键的棋子,被这么一出弄的差点功亏一篑,太尉此时只恨不得掐死留夏。 “拉下去!杖责!打到死为止!” “等等!父亲!” 千钧一发之际,还是李沉兰在卧房听到了动静,匆匆赶来阻止了拖拽留夏的下人。 “怎么出来了,回去好好躺着!”太尉正在气头上,就是李沉兰也没给好脸色。 挽春见此忙跑上前想着把李沉兰扶回去。 “父亲,留夏虽说平日里口无遮拦些,但心性单纯,绝不可能会伤害女儿。父亲不如让她把话说完,再顶嘴也不迟……” 李沉兰身子还很虚,半倚在挽春身上,说话是讲两句喘一会。 “是啊老爷,不过是一个寻常丫鬟,想来定是被人利用了,不如听她说完,再定罪也不迟啊。” 许是看着李沉兰柔弱下样子,不免生出怜悯来,徐氏也帮着李沉兰劝着太尉。 “你!继续说!” 留夏忙挣开钳制自己的小厮,重新跪回地上。 “老爷!奴婢是上次出门给二小姐买东西,半路遇上了肖姨娘身边的柳香,是她说东街一家果子酸甜可口,肖姨娘每次吃了苦药都会用,奴婢才……” 肖氏膝下只有一个李明月,三年前见徐氏都生了麟儿,自然急切,这些年一直在喝坐胎药。这事府里人都知道,坐胎药味苦,留夏这套说辞就显得有理有据。 “去,传了肖氏过来!” 第9章 前尘往事 李沉兰被挽春扶着坐在一侧,太尉又命人寻了柳香的身份帖来。左右等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下人就领着肖氏进了门。 肖氏一进门就看到坐在正上头的太尉怒视着自己,就连一向不喜形于色的李夫人都一脸愤恨的盯着自己。 来的路上就听说二小姐中了毒,肖氏一路上都在想着怎么辩解才能将自己择干净。 “沉兰中的毒,是你下的。”太尉并非疑问的语气,谁都看得出这是认定了就是肖氏所为。 可那肖氏却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人更是站的笔直,见到李沉兰甚至还跑到她身边询问关心着身体。 “肖姨娘何苦这样假意关心?李明月临被送出府的时候,只怕没少与你颠倒黑白,以至于你要费尽心思的置我于死地!” 李沉兰根本没想给肖氏好脸色,本想着李明月到底是太尉亲女儿,既然已经被赶出府,李沉兰也就想就此作罢。只是现在李明月能指使肖氏对自己下毒手,生命都险些没了,自己自然不必再心慈手软。 见李沉兰把话头引到了李明月身上,肖氏立马变了脸,嘴上关怀的话也不再说了。 “二小姐你胡说些什么,妾身知道你中了毒,遍匆忙赶来看望,你怎么能说是月儿下的毒!” “我说了么?”李沉兰也不看肖氏,低着头盯着脚尖,听了肖氏的狡辩,冷不丁抬眼看着她低声道“肖姨娘怕是做贼心虚了吧?” 从肖氏的角度看,她也说不清李沉兰这个丫头怎么回事,这么低语的样子到让她觉得有些心惊肉跳。抬眼望向太尉,太尉少了些愤怒那淡漠的眼神却让肖氏觉得,像是在看自己,演戏? “老……老爷,你不要听二小姐胡说,妾身真的是来……来看望二小姐的。那毒,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是妾身所做啊!” 肖氏这话一落,来没等太尉开口,一旁的徐氏就轻笑了出声。 “肖姐姐这话说的可不老实,你来看望二小姐,看一眼二小姐身子就能好了?再说了,若真是挂心二小姐身子,我们在这半天了,到也不见你来。老爷不命人传你,只怕你就要歇下了吧?” “徐姨娘你什么意思!” “够了!”太尉早就看不下去肖氏这般拙劣的演技,见两个人吵来吵去,重重的将茶盏放在桌上。一时间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屋里只有茶盏碰到桌面的回声。 “你也不用再狡辩了,那日你来求我,我顾着往日情分允你给李明月送东西,没想到倒是让你俩狼狈为奸!” 肖氏还想狡辩什么,可还没等她开口,太尉就一封信纸甩在了肖氏脸上。那信纸不是别的,正是那日李明月给肖氏底的消息,让她寻一味无色无味的毒药,找机会毒死李沉兰。 “老爷!这不是……” “不是什么?你可以不认,可你身后的柳香却不敢不认。我手上这风身份帖可记得清楚,丹溪郊外第三户是谁,柳香可敢忘记!” 一直跪在肖氏身后的柳香,闻言身子一怔,而后是拼了命的求饶认罪,话语里众人听出,太尉口中的丹溪人正是柳香在外养老的爹娘和弟妹。 都说自古忠孝难以两全,太尉拿柳香爹娘作威胁,柳香也完全顾不得肖氏的嘱托,立刻招了个干干净净。 从柳香的话里得知,那日收到李明月的信后,肖氏便给了自己一包银子去了东街一家水果铺子。那铺子主人是肖氏的远方亲戚,拿了钱自然就会办事。而后由柳香拿一篮子甜果子,刻意等着出门的留夏佯装碰巧撞见,引得留夏前去买铺子老板一早准备好的毒果子。 柳香说的一字一句,事事都极具细节,让人就是不信也得信。肖氏见状也泻了气,瘫坐在地上默默的落着泪,试图让太尉注意,讨一点怜惜。 可太尉听完柳香的话,看着肖氏仍旧是一脸淡漠。 “肖锦秀,我自你接你入府那日就跟你说过的,别触碰我的底线。这太尉府里,你可以明争暗斗,但绝不能弄出人命,或是扰乱我的计划。” 太尉沉着声说着,那声音算不得冷淡,闻之,甚至会有些害怕的感觉。像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有一只只蚂蚁爬在你身上,密密麻麻的瘙痒你,啃食你。 跟太尉过了这么多年日子,都说最了解彼此的就是枕边人,肖氏自然知道太尉此时的语气意味着什么。 “老爷,是妾身的错,都是妾身的主意!但二小姐是记恨月儿在先,此事真的不管月儿的事!” 到了最后,肖氏还是在为李明月开脱。 太尉也不予理会,只是扬声下令,定了这出戏也是肖氏的结局。 “来人,今日是沉兰中选的喜日子,安习俗不能见血,先将肖氏关进柴房里,明日一早,赐自尽。柳香虽是肖氏的陪嫁,但不知道劝阻主子,还助纣为虐,打断腿赶出府!” 看着肖氏入一个断了线的人偶被人拖出门,太尉也觉得疲乏的紧,又嘱咐李沉兰早些休息就准备回自己院子里。 徐氏见状,抱着已经睡着了的李云棋跟在后头,像是不经意的说道:“肖姐姐真是糊涂了,老爷也别生气了,晚膳时不还说要接了三小姐回来么……” “接什么接,这个孽障一辈子留在庄子里都不为过!” 太尉愤恨道,此时也不看徐氏一眼,狠狠甩了袖子就出了门。徐氏达到了目的,无所谓太尉生不生气,跟在众人也都离了潇雨轩。 等众人都走了,李沉兰才终于泻气的瘫坐在椅子上。因为中毒的原因,虽说解了毒也没性命之忧,但坐在这久了,又吹了风,头还是晕乎乎的。 “小姐还不舒服,赶紧回床上歇下吧。”挽春担心的扶着李沉兰。 可李沉兰却是摇了摇头,抬眼看向还跪在地上的留夏,伸手示意她到自己面前来。 “我待你们不好么?” 闻言留夏慌忙又跪到地上,不住的向李沉兰磕着头,一声声的,不过几下额头就破了皮。 “小姐待奴婢很好,给奴婢的都是主子般的待遇。小姐,奴婢这次真的是无心之失,奴婢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你们四个是一同送到我府上的,这半年下来我也知道你是个心思单纯的,所以我相信你只是被她们利用了忠心。但是,留夏。” 李沉兰说到一半,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她们,否则若是人人都想留夏这样被人利用,那么以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次可以,不能两次。若是下次再有事是因此而生,别说是他人,就是我,第一个容不下你们。” 李沉兰说这话时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度,四人从未见过李沉兰这般严厉,忙都跪在身前,发誓忠心不二。 “行了,我也乏了,你们下去吧。挽春进来替我收拾一下。” 卧房内,李沉兰方才昏睡的时候出了一身汗,挽春正重新替她换着里衣。 “肖氏每隔几天跟李明月通信?” 挽春停下手上的活细想了片刻回道“估摸着五天送一次,不过肖氏前阵子才求了老爷去,现在估摸着也就送了两三次的信。” “两三次……” 李沉兰两眼放空的站在那里,任由挽春给自己系着扣子,心里想的却是李明月给肖氏送信的内容。 不过两三次,肖氏就已经同李明月商议下毒还自己,这府上具体知道自己爹娘住哪里的,除去太尉和挽春就只有李明月。李明月会不会也将此事告诉肖氏?或者陆欣也知道,当初地址不就是陆欣的人去查的么? 那么李明月会不会通过肖氏,同陆欣一起意图加害自己的爹娘?反正李明月连自己都能杀,还会在乎一对无关紧要的老人? “不行,关肖氏的柴房你可知在哪?” 挽春没想到李沉兰会问这个,也是愣了一下才回“知道,府里犯了错的人都是被关那。” “带我去,我要问问她除了今天的事,还有没有别的。能和陆欣通信,李明月唯一的渠道也就只有肖氏,若是她不知道爹娘的存在,我才能安心。” 两人匆匆寻到肖氏被关的地方,挽春为怕有人过来,留下守在院外,剩李沉兰一人独自进去见肖氏。 关肖氏的柴房不算起眼,一看都是年久失修的,窗户纸都是破损的。李沉兰见没人守在门口,正疑惑时,却见屋内烛光映出来两个身影。 李沉兰忙收起脚步,悄声走进,只听里面除了肖氏,另一个却是本该歇下的,李夫人。 “你来送我上路的?” 听肖氏这话,显然李夫人也是刚到。李沉兰估摸着,自己与李夫人,估计是一个前脚一个后脚。 “自然,怎么说肖姨娘也在府中这么些年,我作为一家主母,自该来送一送。” “呵,哈哈哈哈!”肖氏听了这话却是笑的放肆,可下一秒却变了腔调“别以我不知道,徐氏那贱婢就是你的人。” “哦?”李夫人冷笑着看着眼前这个女人,那眼神分明就是胜利者才有的。“徐氏不过是老爷从茶楼看上的卖唱女罢了,怎么会是我的人?” 肖氏也不甘示弱,眼睛虽半眯着,却狠狠盯着李夫人的眼睛,一个细节都不愿放过。 “难道不是你一早安排过去的么?否则,一个妾室怎么会在你权下生出男丁。” 肖氏看着李夫人,只恨不得现在上前杀了这个虚伪的女人,可自己已是要入土之人,此刻还能有什么能耐。 “你老实告诉我,我第一个孩子,是不是你的手笔。”肖氏几乎是咬着牙问出的话。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李夫人依旧是一脸满不在乎的,以一个高位者的姿态,低眼看着肖氏。 “果然是你!稚子无辜,你……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肖氏听了李夫人的话,眼睛立马红了起来,模样瞧着,近似厉鬼。 “狠心?肖姨娘可真是有意思,如今这府上谁不知道你是最狠心的人,竟连我唯一的女儿都不放过!” “我呸!你当我跟别人一样蠢么,那是你的女儿么!要不是她李沉兰先抢了月儿的选秀名额,我也不至于动她!” 其实当初肖姨娘不是没相信过李沉兰就是李夫人的女儿,可是后来想着以自己与李夫人的关系,若她真的再得一女,自己又怎会一点不知。 李夫人看着肖氏的模样,面上笑是越发大了。 “你既然知道不是,就应该理解老爷的用心,是你自己蠢。” 说完,李夫人又环顾四周,这柴房是专门用来关罪人的,里面全是些干草树枝,因着多年无人料理,到处的蜘蛛网就不用说了,地上的老鼠蟑螂更是大胆,见到人都装作没看到,四处乱爬。 “这地方也就是你最后的归宿了,既然都要死了我就跟你说过清楚,也好让你死个瞑目。 说来你弄的这下场都是为了李明月,也怪我,当初顾着老夫人的丧仪,疏漏了你这肚子,才让你生下了这么个孽障。早知道李明月会害你到这番田地,当初我真应该帮姐姐了结了她。” 李夫人说的轻描淡写,而对立的肖氏却是红着眼咬着牙,可泪却忍不住留下来。 当年肖氏的第一个孩子已然足月,可就是因为稳婆一直拖时间,导致孩子憋在肚子里许久都出不来,再出来时已经憋死在肚子里了。 临产时胎死腹中,死的不仅是孩子,还疼的是母亲。 肖氏当年查了很久,可都是说稳婆当时有好好接生,是自己体弱,孩子命薄。肖氏也是知道生李明月时,才知道生孩子原用不了那么久,这才怀疑了李夫人。 “胡萱,你好狠的心!那孩子纵使剩下也该唤你一声姨母,你却只想让他死!你……” 气极之下,肖氏竟不知该对眼前这个毒妇说什么,突然冲上去撕扯着李夫人,好像这样才能为自己的孩儿报仇。 可肖氏如今不过是阶下囚,李夫人本就不是好惹的,见肖氏纠缠用力擒住其手腕,狠狠甩去一边。肖氏脚下一个不稳,就被李夫人甩倒在地。 “看在你还记得你我堂姐妹的亲缘在,我便再告诉你个有趣的。当年族长组织族中所有合宜年纪的女儿比赛,最好的那个就嫁给老爷为妻。是我在你赶路的马车上动了手脚,致使你当时迟了竞选。” 李夫人说到此,竟有些不管不顾的放声大笑出来。见肖氏一脸震惊的瘫坐在地上,李夫人嘲讽的勾了勾唇,转身开门准备离开。 “肖锦秀,族长一开始就内定了你为嫡妻,可惜你自己不争气迟到了。或者说,你本就不配同我争。” “胡萱!你个毒妇!贱人!” 回答肖氏的,只有李夫人扬长而去的身影。 第10章 受封贵人 李沉兰一直在屋外听着,见李夫人打算离开忙找了个暗处藏起来。好在李夫人走的是院子的正门,李沉兰她们是从侧门进来的,李夫人也撞不见守在外面的挽春。 只是肖氏被李夫人这么一打击,别说是问了,只怕进去李沉兰都能被肖氏打死。 “小姐怎么出来这么久,奴婢方才看见夫人从正门出去了,小姐没和夫人撞上吧?” 虽是知道挽春担心,可刚听来这么劲爆的消息,李沉兰神都没怎么缓过来,只能随意的摇摇头。 “我有些累了,先回去吧,明日再说别的事。” 见李沉兰面色不佳,挽春只当做是中毒后身体还没痊愈,忙扶着李沉兰回了潇雨轩休息。 另一边,李夫人满心得意的回了寝室,却不想太尉正坐在床上等着自己。 “去哪了?” 太尉脸色明显不是很好,想来还为着肖氏的事生气。李夫人本想随便说说,但相处这么多年也知道太尉是个不喜撒谎的人,索性直接告诉他自己去了柴房。 “老爷,妾身也是顾着往昔的姐妹情谊,肖氏到底是我的堂姐,一时糊涂犯下如此大错,妾身还是顾着情分,去送她最后一程。” “胡萱,这么多年你做的事我不是不知道,你自己好自为之。” 太尉不咸不淡的留下这一句,就起身出了李夫人的卧房,回了自己寝室。 李夫人不是不知道太尉这话的意思,只是当年的事已经做了,如今又能如何?待太尉走后,李夫人突然像被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瘫坐在皇上,喃喃自语。 “老爷,我做这些,不都是为了你,为了太尉府么……” 这夜,李沉兰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好。这一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先是自己选秀出师不利,险些被太后撂了牌子。接着好容易入了选,回府却又发现自己中了毒。好在上天垂怜,不忍收了自己性命还抓住了凶手。结果又在问话的中途,听了李夫人和肖氏的纠葛。 一窝蜂的事情窜进脑海里,加上身子本就是刚刚苏醒,一晚上的折腾,李沉兰到底是在夜里发了高烧。 第二日一早,宫里派人来给李沉兰传册封旨意。挽春本想着昨日李沉兰歇的晚,想让她多睡会,结果宫里的人来了,挽春只能进屋唤李沉兰起床。 “不好了,老爷夫人,二小姐发了高热,现下昏迷不醒……” 太尉夫妇是引着传旨太监一同进的潇雨轩,听挽春说了这话二人急忙进屋查看。 过了一个多时辰,喝了大夫开的药,又一直扶着冷毛巾,李沉兰的烧这才退了下去。候在寝室外的传旨太监等一众人是一只在那等着,太尉两人注意力全在李沉兰身上,府中下人虽也奉了茶,可安原本的计划,几人都该回宫了。 只是众人心中虽生怨,可只能乖乖坐在那侯着。都说这李二小姐还未入宫就颇得皇上喜爱,选秀当日更是不顾太后的不喜,硬是留了牌子。这以后入了宫,定是个受宠的主,就是皇上身边德公公都要礼敬三分。 好在太尉也未让他们等太久,又过了会总算出来同几位商议。 “小女身子不适现下还醒不过来,耽误了公公时间,实在对不住。” 宣旨太监连称不敢“哪里的话,二小姐日后可是宫里的小主儿了,奴才们等一等算的了什么大事,太尉大人实在是客气了。” “只是小女醒不来,这圣旨……”太尉沉吟片刻有道:“不如这样,我等跪接皇上圣旨,待小女醒来我在转告于她,可好?” 宣旨太监也是巴不得如此,见太尉都这样说了忙应下。 “既如此,那还烦请您等跪接圣旨。” 太尉连着屋内所有下人皆对着那道圣旨跪了下去,记得上次发生这样的场景,还是在三年前李明锦入宫的时候。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一品太尉之嫡次女李沉兰,着封为正五品贵人,赐号兰。于三月二十七日进内,钦此。” “臣代小女李沉兰,领旨谢恩!” “太尉大人,这批秀女里令千金可是位分最高的,皇上还特以小主闺名定为封号,这可是上上荣宠啊!” 难怪太监们殷勤不段,这批秀女里,除了李沉兰被封了贵人外,再就是兵部尚书之女陆欣也是贵人,但她并无封号。这宫里默认的规矩,凡是有封号的主子都比同级无封号要高一品阶。 所以与其说李沉兰是正五品的贵人,到不如说是从四品的嫔位。 “公公实在客气了。” “咱家也不跟大人客气了,这位是宫里派来教习小主礼仪知识的姑姑,素好。离入宫还有小半月,大人可以先安排了姑姑住下,待小主身子好了,再教习也不迟。” 太尉连忙点头应是,着人赶紧带素好去了一早准备好的客房住下。 送走了宣旨太监,太尉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圣旨,心里却有些不知所以。 “父亲,皇上重视二妹难道不正是我们所期盼的么?” 李夫人早早去照顾李沉兰,留下太尉和李云浩父子二人,见太尉心情不佳,李云浩觉着奇怪的很。接来李沉兰,又在她身上下了这么大的心血,不就是希望李沉兰能够受圣上喜爱,从而后宫能有李家的力量么? “皇上不是沉溺于美色之人,虽说李沉兰确实像她,但这般宠爱是我没想到的。” 李云浩闻言也是陷入思考,想着皇帝给李沉兰的位分,重视,不禁脱口而出“这是在给李沉兰树敌?” 太尉此刻也不敢太过担保,只能算走一步看一步。 宫中养心殿里,皇帝正看着入选秀女的画像,虽说基本都是自己亲选出来的,但总归还有太后挑的那些没看。 “兰贵人的旨意告诉皇后了?” 按规矩,每个秀女的位分都是皇后先拟了,再送到皇帝这过目,觉得没问题就送去各家各府。皇帝重视李沉兰几分,特地提前拟好了李沉兰的位分,着人送去长乐宫。 “回皇上,一早就送过去了,皇后娘娘也没异议,现下估摸着早就送到太尉府中了。” “那就是了,对了给兰贵人每日送的糕点别忘了,一直送到入了宫。” 皇帝一边说着,一边翻动着画像,提到糕点时却恰巧就翻到了李沉兰的画像。 画像里李沉兰一身白衣,略带仙气的随云髻上簪着一直珠钗,皇帝凑近看了看认出正是自己当日赠予李沉兰的那支。 一旁的小德子瞧见皇帝看着李沉兰的画像,许久嘴角勾出一抹玩味的笑,还以为是喜欢李沉兰,忙开口拍起马屁来。 “兰贵人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能得皇上如此偏爱。” 皇上听了却是不以为意,只是轻笑着将李沉兰的画像翻去了一遍。 “这秀女倒是瞧着眼熟。” 皇帝说的正是此刻摆在最上面的那张画像,侍奉在另一侧的侯公公忙上前一步细看了看那画像,思考良久才回道 “皇上,这是兵部尚书家的三小姐,叫……陆欣。” “兵部尚书……”皇帝听了侯公公的话,脑子里思考着什么双眸微不可见的眯了眯。 “是啊皇上,兵部尚书家现在就这么唯一一个女儿的,排行老三。对了,好像她远房的表妹也入了选,是个商贾之家,叫……王纭儿。都是太后选进来的。” 听到说是太后选进宫的,皇帝严重的不悦又明显多了几分。这几年皇帝渐渐长成,朝中原本同太后关系的官员几乎都被皇帝革职的革职,发配的发配。太后心有不满,就又想着把手伸进后宫来了。 “兵部尚书也开始动心思了,皇后给的什么位分?” “也是贵人,只是没定封号 除了兰贵人,陆贵人就是位分最高的了。另一个王纭儿,因是商贾之女,皇后娘娘没给太高 只是个六品常在。” “入宫后安排着住远些,养心殿附近的宫殿除了长乐宫 不要安排人进来 朕嫌她们聒噪。” 侯公公看出皇帝的不悦,只得低头连连称是。 “皇上,今儿早上湘妃娘娘还来给您请安来着。只是您当时正召见大臣们,奴才就给回了。” 皇帝闻言,从画像中抽回神,想了想湘妃的模样竟露出些许无奈。 “西南战事告捷,赵将军连上了三道请安折子,湘妃挂念父兄朕能理解。这样,派人给赵毅传信,让他父子回京后立刻进宫述职,而后去景和宫陪陪湘妃。” “是,奴才这就去办。” 侯公公匆匆领命下去办差,却迎面撞上前来回禀差事的宣旨太监。 “怎么走的路,现在连规矩都不懂了?” 侯公公是御前太监统领,自然不把区区一个传旨公公放在眼里。见他撞了自己还只顾着往皇上面前奔,气的直抱怨。 “皇上,奴才刚从太尉府传旨回来……” “如何?”皇帝依旧继续翻着画像,头是抬都没抬。 “回皇上,二小姐……不,是兰贵人,发了高烧,奴才留人打听了一下,据说昨日兰贵人身中剧毒。” 第11章 威胁 闻言皇帝翻动画像的手停了一下,不过也就片刻就恢复了自然。 “去太尉府传个话,兰贵人身子不适,许她晚些日子再入宫,好生在府中养着。” 传旨公公听了是连连点头应是,又拍马屁的说了好一会皇帝宠爱李沉兰的好话这才出了宫去传话。 长乐宫里,皇后翻着入选秀女的名单,虽说一个个都定了位分,但住处还没定下。早上太后叫了自己过去,那意思点明了要把陆欣放的靠养心殿些,至于李沉兰还特地说她喜爱安静。太后的意思,不言而喻。 “娘娘夹杂太后和皇上之间,实在辛苦了。” 皇后虽头疼,但到底没抱怨过,看着手里内务府送来空着的宫殿名单,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皇上知道陆贵人是太后选进来的,肯定不会让人住近,倒是这兰贵人是皇上钦点的,只怕放远了皇上不会不开心。” “可太后那,娘娘若是这么安排太后肯定动怒。” 夕颜也是为皇后着想,毕竟后宫总归是太后最大,就算皇上有异议,太后真较真起来,皇上也没办法。 可皇后跟没听见一样,拿起毛笔就开始写名字。 “太后住寿康宫,倒不如把陆贵人跟王常在放华清宫,离太后那近。若是太后问起来,本宫也大可以说皇上每次请安都能顺带看看她们,太后应该也不会怪罪。” 皇后想到这,就下笔把陆欣和王纭儿写在了华清宫的下面。写完看着名字,忍不住还露出一抹投机取巧的笑容。 “娘娘这样也好,只是那个兰贵人,娘娘就别放养心殿附近了。还没入宫就被皇上惦记着,这入了宫还被得上天。” 夕颜说的是义愤填膺,恨不得皇帝现在就下令取消了李沉兰入宫的资格才好。 “皇上喜欢,就算把她放去佛堂皇上都会惦记着,倒不如放在……永福宫,离皇上也近些,皇上心里也高兴。还有你,不过只见了兰贵人两次,怎么对人家这么大的意见。” “娘娘你就当老好人,你不知道皇上今日顾着她生病,特批了她迟进宫几日,还着人送了不少东西去。依奴婢看,她就是狐媚!” 皇后本还要把李沉兰名字写在永福宫下面,听了夕颜的话却是放下了笔。夕颜看在眼里,还以为皇后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心里欢喜的不得了。 “兰贵人生病了?” “是啊,据说发了高热,娘娘问这干嘛?” “既然已经封了贵人就是宫里的嫔妃了,本宫自然要关心。你一会让合欢去送些滋补的药给兰贵人,嘱她好好养病。” “娘娘!” 夕颜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她想不通怎么人家的主子都争着抢着皇帝,偏偏自家这个大度的跟什么似的。 无奈皇后嘱托完根本不看夕颜一眼,自顾自的回头看着手里的名单,喃喃自语。 “本就受宠这下入宫又晚,若是放在永福宫,只怕要招后宫妒忌了……” 正想着外头传进来传话,说是湘妃在外面求见皇后。 “还不快请进来。” 话落没一会,湘妃就踱着莲步走过屏风,瞧见皇后面带愁容的看着面前的名单,略带打趣道: “皇后娘娘不愧是六宫之主,不像妹妹这么无用,到处乱逛。” “你是真闲下来了,快坐。”皇后平日里同湘妃很是交好,因而两人见面倒也不拘束。 “我听说皇上允了你父兄早些进京好与你相聚,你啊真是享福了。对了夕颜,赶快去从库里把上次江都府送来的那棵千年灵芝拿来给湘妃。” “娘娘,这使不得!”湘妃赶忙出言阻止,千年的灵芝,哪里是做臣子的消受的起的。 可皇后根本没理会湘妃,夕颜也是一溜烟就出了门。 “你别跟我客气,你父兄在外征战多年为的是大齐的安稳,这棵灵芝不是赏赐,是你父兄应得的。” 湘妃还想拒绝,无奈皇后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本宫听说你母亲身子一直不太好,家中只有仆人照顾着。这棵灵芝就算你父兄不用,你母亲也可以入药调理身子啊。” 想到母亲,湘妃终于不再拒绝。赵家一脉单传,除了湘妃就是常年在外的赵少将军,赵府里独有一个赵母孤单度日。 “那臣妾就不同娘娘客气了,娘娘这是在看……秀女住处名单?” 皇后无奈的笑了笑,看着桌上的名单深深叹了口气。 “其他的都安排妥当了,就是这个兰贵人,一时间感觉安排到哪都不对。” 湘妃闻言细想了想才道:“兰贵人,可是辞岁宴上跳舞的那个?” “正是,本想着皇上喜欢就安排她去永福宫,可方才得知皇上因她生病,就特批了她晚些入宫。本宫想,本就受宠的人儿若是再晚入宫还里养心殿那么近,只怕会招人嫉妒。这左思右想,还真不知道该安排到哪了。” 湘妃听完凑身拿过那张名单,细看了许久,只是每当她想到一出后,过会又兀自的摇头否定掉。 “娘娘不如让兰贵人同我一起住?” 皇后听了很是诧异,也是本没想到湘妃会这么说。“住景和宫?可景和宫一直都只你一个人住啊。” “景和宫这么多年就臣妾一个人住也是无趣的紧,不如就让她来跟臣妾做个伴。”而后湘妃又给皇后指了指宫殿图道:“再说景和宫离养心殿不远不近,算起来正正好。” “也好。”皇后总算松了口气,“兰贵人若是个好相与的,同你也是个伴。若是个挑事的,你在那也不会太过分。” 湘妃点头应是随后拿起毛笔递给皇后,那纸上总算写了兰贵人的名儿。 再说李沉兰高烧许久,大夫走后又断断续续的发热,到了第二日晌午才彻底退了烧,从昏迷中醒过来。挽春在床边守了一天一夜,现在总算瞧李沉兰醒了,激动的忙招呼外面留夏她们打热水,去厨房热粥。 “小主醒了,烧了一天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挽春扶着李沉兰慢慢起来,又忙接过热水递给李沉兰。 一口热水如喉,干了一天的嗓子总算有些湿润的,李沉兰又连着喝了两杯才缓过劲儿来。 “小主都吓死奴婢了,奴婢让人热上了鸡丝粥,一会小主用点缓缓力气。” “小……小主?”李沉兰有些缓不过神来,挽春叫自己什么?小主? 挽春见李沉兰傻愣在哪里,忍不住偷笑起来。“小主这是还没睡醒呢,昨儿一早宫里就派了人来传册封旨了,皇上封小主为贵人,赐封号‘兰’小主现在是真真正正的贵人了。” 贵人,李沉兰缓了好半天才从挽春的话里缓过神来。兰贵人,皇上不仅给自己封了贵人,还赐了闺名为封号。李沉兰脸上不自主的就扬起了笑容,自打辞岁宴一来,皇上对自己的偏爱,可谓是空前绝后了。 “皇上知道小主生病,特地准您晚几日再入宫,也好好好养病。小主,自大齐建国以来,这样的殊荣可是从来没有过得,小主是头一份呢!” 听了挽春的话李沉兰笑意更浓了许多,窗外忽然起了阵风,李沉兰刚醒这风一吹竟冷的发抖。也正是这风让李沉兰想起自己生病前的事,重重事情涌进脑海,李沉兰一下子严肃起来。 “肖姨娘呢?” “肖姨娘?小姐莫不是睡傻了,昨儿下午肖姨娘就被处了刑,选的是白绫。” “死了?”李沉兰还有些不相信。 挽春极为肯定的重重的点点头,“皇上也不知怎的知道了肖姨娘给小主下毒的事,下令不许安葬,府内下人只拉了尸身扔去城郊乱葬岗了。” 皇上这是帮自己出气么?此刻李沉兰也顾不得那么多,思绪再多此刻也已经理好了,想起自己之前想做还没做的事,忙回神问挽春太尉的下落。 “老爷刚用了午膳,现在应该是在书房处理政务呢。” “我们去书房找父亲。” “小主!你等会再去吧,刚醒来身子还没回复好呢,奴婢给您热了粥,你等会……” 李沉兰此刻也顾不得这些,“左右粥还没热好,一会再吃不迟!” 两人匆匆赶到书房处,府中规矩闲杂人不能进去,挽春只能候在外面等着李沉兰。李沉兰独自一人走进院子,稍靠近些就听到书房里太尉正同李云浩谈论着什么。 “父亲消消气,我们的人在宫里就那么几个,行走起来也不方便。” 太尉本还背着手站在背对着李云浩,听了这话气的转身拿起桌上的折子就往地上砸。 “不中用!在宫里这么久一点头绪都没有,我要他们有什么用。” “父亲息怒,知道您心疼妹妹,只是查了这么久还没线索,说明这事很难啊,若是再查下去只怕要打草惊蛇了。” 太尉也是气急了,想到李明锦死的莫名其妙只恨不能亲自冲进养心殿问个明白。 “都是肖锦秀那个贱人要不是她给李沉兰下毒,本来过几天李沉兰就能入宫了,就因为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李云浩听在心里,想到这么久的心血先写白费,又火上浇油“还不是李明月,妹妹入了皇陵咱不能开棺验尸,只能指望李沉兰入宫……要不是李明月冲动行事,也不会如此。” 太尉正要说什么,却听门外传来吴管家的声音。 “二小姐?” 李沉兰本还打算听下去,却不想吴管家突然出来叫出了声。这下李沉兰肯定是听不下去了,只能推门抬脚进了书房。 “父亲。” 李云浩见她也吞回了原本想说的话,而后起身想太尉行礼告退。 “找我何事?” 太尉倒也没怪罪李沉兰,只是平平淡淡的问一句。 “想起先前没做的事,自然要来寻父亲帮忙。” 太尉看了看李沉兰,因着生了场大病,面色显得惨白的很。想到皇帝对李沉兰的态度,太尉眼神闪了闪,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仍是没开口,抬手示意李沉兰继续说。 “请父亲换了我爹娘现下的住处。” “为何?” “李明月能写信给肖氏毒杀于我,难保不会托肖氏给陆欣带信,陆欣知道爹娘的住处,万一伤害了她们,父亲觉得我入宫后还能为你所用么。” 太尉闻言抬眼看了看眼前这个女子,相比于从前刚入府的那个女孩,变化之大让太尉都有些震惊。 “你在威胁我?” 李沉兰笑了笑,却只微微摇了摇头“女儿不敢,只是希望父亲考虑考虑,若是爹娘真的有什么不测,只怕总是女儿贵为皇贵妃,也应该没什么活下去的希望了……” 若真如此,那么便是功亏一篑。 “我答应你,待你入宫我便派人换了宅子,这之前我会派暗卫守好宅子,也会看好李明月。” 李沉兰这才点头,“那女儿也会好好过日子,帮助父亲寻得大姐之死的真相。” 第12章 前夜 出了书房李沉兰抬头看了看天,记得当初在乡间看到的天是那么蓝,纵使偶尔有乌云压在那里,也是很快就消散了。李沉兰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入府后就再没见过那么蓝的天了。 回了潇雨轩,教习姑姑素好早早就等在会客厅里,见李沉兰进来忙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姑姑快请起,按道理姑姑是沉兰的老师理应是沉兰给姑姑行礼才是。” 说完李沉兰便对着素好拜了下去,可素好也是个通透的人见状忙上前扶住李沉兰,嘴里连称不敢。 “小主是贵人奴婢是奴婢,哪里能有小主给奴婢行礼的道理。” “沉兰也就不同姑姑客气了,姑姑是宫里派来教习的想来不论礼仪女红都是样样精通的。沉兰能受姑姑教导已是福气,必然用心向您讨教。”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但是人都喜欢听这话,素好此刻心里已是十分高兴,对眼前这个主子也是另眼相看几分。 “小主客气了,奴婢听说小主曾跟着何毓学过礼教,想来这礼仪上面就是不用多教已是什么通透了。奴婢此番也就不再注重这些,就同小主说些宫中情况,也好让小主入宫有个充足的准备。”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还请姑姑不吝赐教。” 客套话说的差不多了,素好也就进入了正题同李沉兰讲解了宫中当下的局势。因着挽春以后是肯定要陪李沉兰入宫的,所以也在一旁旁听。 安素好所说,宫中正经主子只算三位,太后,皇上和皇后,其余嫔妃皆只能唤称一声“小主”,不过若是得宠些的或是因着家中作臣受皇帝重视的,位分在嫔位以上都可尊称一声“娘娘”。 “好比现在宫中的湘妃娘娘,如今四妃除了湘妃娘娘就只有久居佛寺良妃娘娘。良妃娘娘几乎不入宫,所以宫中只有一位湘妃娘娘。” 上了嫔位都可作一宫主位,祖制晋封都是要一级一级来的,断不能越级晋封。 “那徐贵妃呢?”挽春脑子动的快,一下子就想到当初的徐贵妃可不就是直接从嫔位上越级封了贵妃么。 素好看了挽春一眼,眼神有些责怪道“这世间已无徐贵妃了,姑娘要慎言。再说那是皇上喜爱,这才越级不成规矩,入了宫的女子那么多有几个能受此恩宠呢。” 挽春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慌忙闭了嘴。 而后就是介绍当今圣上,皇上是先帝第五子,先帝子嗣多但活下来长成年的却是少之又少。太后虽没做过皇后可孕育了当今皇上,又将其平安抚养长大也算是功德一件。早年皇上就聪慧过人,极受先帝喜爱,因而在其六岁时就封了太子,而后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 皇帝十岁登基后第一次大选,便选中了吏部尚书之女董氏作为当今皇后。 “皇后娘娘温柔娴雅,深得人心,帝后生活也是十分恩爱。唯一遗憾的是一直没能生下嫡子。” “算上时间成婚也有十多年了,为何没有嫡子?”李沉兰也是好奇,这才打断了素好问上一句。 “哎,皇后娘娘人品贵重,母仪天下。只可惜当初年纪太小不懂世态险恶,当年有个嘉婕妤很是受宠,只是恃宠生娇。受宠之时正值皇后娘娘有孕,嘉婕妤嫉妒成性下毒致使娘娘流产,身子也受了极大的损害。因此这么些年,一直怀不上孩子。” 素好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是皇后一生的痛。纵使李沉兰只是个旁听之人,却也能感受到皇后当时的绝望和无助。 后宫生活,真真是暗潮汹涌,一个不留神,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后皇上查清真相后大怒,赐了嘉婕妤五马分尸方才解恨。只是这可怜的幼子,却是再也回不来了。如今皇后娘娘因着那件事上了心,身子大不如前不说,就连着精神也不好了。现在很多事都要靠着湘妃娘娘帮衬这才行。” “听姑姑多次提起湘妃娘娘,不知是何许人也。” “徐氏没了后,除却皇后娘娘宫中就属湘妃娘娘位分最高。” 湘妃赵氏,是当今赵将军之女,赵少将军的亲妹妹,也是在第一次选秀时同皇后娘娘一起进宫的。 “入宫前湘妃娘娘与皇后娘娘就是闺中密友,入宫后湘妃娘娘虽不极得皇上恩宠却也同皇后互相扶持,又善待宫人,宫里人都很敬重她。” 素好又前前后后的同李沉兰讲解了许多,直到太阳下了山才说到尾声。 “差不多就是这些了,皇上准小主多些日子再入宫,奴婢往后每日下午给小主教习礼仪一个时辰,也不多,也好让小主好好养病。” “还要多谢姑姑了。” “小主客气了,对了,以小主贵人的位分入宫可待两位近亲侍女,奴婢瞧着小主今儿只留了挽春姑娘听课,小主可想想再带上一个,入了宫也好互相照应。” 待送走素好,李沉兰回到座位上想了好一阵子这才换来挽春。 “你回去跟留夏说说方才姑姑教的,等明儿早上让她来我面前。” “小主这是觉得待留夏入宫?” 李沉兰知道挽春介意什么,但她总觉得留夏不像是要害自己的人,只怕当时也是被肖氏所利用了。 “留夏性子直,好八卦自然也有她的好处。入了宫若只窝在自己宫门里生活自然不行,留夏在也好轻易得些消息。” “小主决定就好,那奴婢晚上回去就同留夏说说。” 寿康宫内,太后正用着晚膳,一旁的若竹姑姑正给太后念着最终定下的秀女住所名单。 “兰贵人住景和宫,这个皇后真是越发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哀家让她把陆贵人她俩安排的离养心殿近点,她倒好,恨不得让她俩住进寿康宫才满意。 这个兰贵人怕我不满意让她住到永福宫,竟给送去了景和宫。这赵将军刚打完胜仗,皇帝顾着面子势必要去湘妃那坐坐,这不是巴巴的讨皇帝的好!哀家看这个皇后,当初真不该允了她做皇后!” 太后越说越气,看着眼前的饭菜也是失了胃口,索性直接落了筷子让人撤了个干净。 若竹见状忙出言相劝“太后息怒,皇上不是特许了兰贵人吃几天入宫么,都说这恩宠就如天上的云,一天跟一天的不重样。太后既想扶持陆贵人,不如趁兰贵人还没入宫,早些安排了就是。” “你这话说的倒在点上,说来哀家真是越发看不透皇帝了。” 这也怪不得太后,当初辞岁宴后是皇帝清清楚楚的说会掌握着分寸,可以现在的情势看,皇帝不就是极为疼爱李沉兰么? “太后,其实您何必操心这些事呢,说起来您都已经贵为太后了,也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太后抬眼看了看支那的鸟笼,那鹦哥儿是上次皇帝差人从江南特地寻来的,啥话是一学就会叫声也好听。只是明明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它还是不知足,一天天拿嘴巴啄竹笼啄个不停。 太后起身将没来的及撤走的米饭喂了一粒在鹦哥儿嘴里,不紧不慢的回到 “皇帝大了,就如这鹦哥儿一般快栓不住了。前朝早年插进去的自己人这些年被皇帝拔的一个不剩,前朝已经没了,后宫再没个人,不放心呐……不放心呐……” 太后越说声音越淡,到了最后也不知是在同若竹说,还是在与那鹦哥儿说。 “新选的秀女何时入宫?” “算算时间按规定,还有八日。” “八日……”太后转过身放下米饭,拿起一旁伺候人托着的毛巾净了净手。 “去养心殿给皇帝传句话,就说哀家年老了总在这深宫里带着无趣,既然秀女们都选好了,早些让人进宫,哀家也好多个人陪着。就……过两天进宫吧。” 若竹心下暗暗吃惊,却也知道太后这是另有打算了。“两天时间,太后,会不会太赶了些?” “不赶,这入春都这么久了,御花园也是时候开些新花儿了。” 见太后态度坚决,若竹也不再多说什么,领了命就去了养心殿。 太后目送若竹出去,慢吞吞的走到佛前跪下,手中的佛珠拨弄个不停,嘴里也在喃喃着什么。 “既然一个不中用,总要提早备着下一个了……” 第二日一早,留夏听了挽春的话替了她的班,早早准备着热水伺候李沉兰梳洗。 “知道为何叫你一早过来吗?”刚睡醒的李沉兰眼睛还睁不大开,说话也有些恹恹的,但头脑却是十分清醒。 “小主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永世不忘。” “入宫的名额除去挽春,我给你留了一个。” 留夏昨夜听了挽春的话就有些惊讶,现在听李沉兰亲口说更是惊讶的不行,难道李沉兰真的一下都没有怀疑过自己么? 李沉兰看着留夏的神情却也将她的心思猜了个七八分,“我怀疑过但我相信你不会,我自问对你们四个从未有过苛待,你不该有理由害我。” “小主明鉴,奴婢真的从未害过小主,那日之事奴婢事后懊悔不已,以后绝对不会轻易被人蒙骗。” “罢了,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选了你自然也存了信任。只是入宫后你我主仆要互相扶持,别再出了这样的事。” 留夏听了这话就知自己肯定能入宫,连忙跪到地上冲李沉兰磕了好几响头。 听说宫里伺候的大多都能嫁个好人家,再不济也是同官家能沾亲带故的,留夏能入宫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就连后面端水出去都快活的哼着曲,还险些撞上进来传话的挽春。 “小主!宫中传了旨意这批秀女两日后就要入宫。” “怎么这么快!” 李沉兰也是惊到了,本想着选秀后十日才入宫,算今天还有六日,自己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结果日子突然提前,若是等痊愈了进宫,又不知是何番景象了。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大夫开的药我每日按时用就是。你去跟素好姑姑说一声,以后每天全天教习,争取三天后就能入宫。” “小主,这样是不是太赶了,您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不然怎样,宫中的天是一天一个变化,等她们全都熟透了我在进去,怕是刚进宫就被人当蚂蚁踩死了。” 挽春见李沉兰主意已定,只能安吩咐去给素好传了话。 李沉兰看着镜子中一脸愁容的自己,重重的叹了口气。她不想争宠也不懂怎么争宠,可爹娘就是自己在太尉手中的把柄。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跟秀女们一同时间入宫,届时若是皇上宠爱自己也就罢了,若是不疼爱,也可借口说花团锦簇自己轮不上,太尉也总不能冲进宫质问自己。 “真怀念小时候的自己啊……”李沉兰说着不禁伸手摸了摸镜中的面容。 时间过得很快,日子很快就到了秀女们入宫的日子的,李沉兰有特旨在便托来送糕点的小德子带了话与皇上,说自己晚一日在入宫。 入宫的前一日晚上,挽春一直到戌时还在给李沉兰收拾明日入宫的行礼。 “好漂亮的衣服。” 李沉兰寻声看过去,挽春拿起来的是件大红色的衣裙,李沉兰记得,那时自己临入太尉府时母亲放在箱子里的,一件每日每夜宋母亲自绣起来的嫁衣。 “小主,这孔雀绣好好看!” 大齐的规矩,除了皇后其他女子出嫁只能着孔雀嫁衣,可李沉兰嫁的是皇帝,做的是妾,却连着正红色都穿不得。 “这是娘亲绣给我的,她说我入府定能嫁个好人家,我还记得她把这嫁衣放在我手上的样子,一脸的期待,神往,怀念。” “小主……” 挽春见李沉兰面露愁容,知道自己引了李沉兰伤心了,想岔开话题,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没事,入宫也没什么不好。”李沉兰扯着嘴笑了笑,想到皇上的样子敷衍的笑容总算真实了些。 “把它留在府里吧,怎么说也是正红色,入宫若是被有心人瞧见了又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挽春应是随后就将那嫁衣放回了箱底。 是夜,躺在床上的李沉兰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明日上午自己就入宫了,对于入宫,李沉兰是又期待有悲哀。话说那个女儿家没幻想过嫁得一位郎君,一生一世一双人? “罢了……” 眼睛被李沉兰重重的闭上,逼迫自己不去想别的。 养心殿内,敬事房太监端着牌子跪在皇上身前。这上头都是些新入宫的主儿,皇上有阵子不进后宫了。 “兰贵人还没进宫么?”皇帝看了一排,却没有要翻牌子的意思。 “皇上您忘了,兰贵人让小德子带了话明日中午就能进宫了。” “哦。”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让侯公公有些摸不着头脑。下一秒就见皇帝伸手翻了陆贵人的牌子…… 第13章 入宫 次日辰时三刻李沉兰就被挽春叫了起来,稍稍清醒些就见素好和留夏已经端着衣服在旁边候着了。瞧这托盘上放的是规规矩矩的宫装,李沉兰一下子清醒了大半。 是了,今日就要入宫了。 “小主,这是老爷早早给制好的宫中,奴婢伺候您穿上吧。” 李沉兰随意的点点头,任由素好她们给自己换上宫装。再睁眼时,一身粉蓝色收腰锦缎宫装,腰束九孔玲珑玉带,手腕处用的是烟纱里衬,立刻变便显出几分庄重高贵。 素好满意的夸赞了几句,便拉着李沉兰做到妆台前。 “小主位分在贵人,头饰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复杂,奴婢瞧着小主的脸型像是鹅蛋脸,不如给小主挽个坠马髻,符合小智位分也不会太素。” 李沉兰倒是不在乎这区区一个发髻,只说让素好定就是了。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候,李沉兰也就收拾的差不多了。按规矩去了李夫人那的正厅用早膳,而后拜别父母就要乘马车入宫了。 “入了宫一定小心行事,皇上待你偏爱些,你可一定拿捏住别惹了不该惹的人,平白给自己招惹麻烦。” 太尉虽说一早便筹备着李沉兰入宫的事,可到底还是多少不放心些,即使还在吃早膳,仍是忍不住多叮嘱几句。 “女儿心中有数父亲放心就是,还望父亲别忘了与女儿的叮嘱就好。” 上次李沉兰去太尉书房,两人下的约定,自李沉兰入宫后每一个月太尉会差人去宋家二老出取信,而后送去宫中。 李夫人坐在一旁喝着粥看着父女俩打哑谜,莫名其妙间却有些难受。李沉兰同太尉此刻像极了父女,让她不禁想到自己的明锦。 三人各怀心思的用了早膳,因着没有嫁礼,李夫人也就没必要给李沉兰添嫁妆。用了早膳后三人又坐那聊了聊,与其说聊天,不如说是都坐那沉默的喝着茶。半时辰后,吉时到,太尉夫妇便将李沉兰送上门外侯着的马车上。 “记住为父说的话。”太尉最后嘱咐到。 李沉兰浅笑一声,面色显得十分柔和:“也希望父亲记住女儿的话。” 车帘落下,挽春站在轿外亮声喊到“贵人起驾!” 太尉府众人对着马车分分跪拜,就连还不懂事的李云棋也有模有样的跪下去。 李沉兰坐在车里掀帘望了望外面,留夏跟在挽春身后很是乖巧的走在马车旁,想来到底是要入宫了,也不能像在府里那么无拘束了。 瞧见李沉兰掀了帘子,留夏笑嘻嘻的问“小主怎么了?” “无事,就是一个人坐着闷的慌。” “小主要是无趣,不如奴婢上去陪着您,等到了宫门再下来?” 挽春听了留夏的话皱了皱眉“留夏别错了规矩,马上就到宫门口了若是让有心的人瞧见得 说小主不成体统。” “小主在府里还让我们一同用膳呢!”留夏语气明显是不服气。 “你!” “好了!”挽春还要说什么却被李沉兰出言打断了,“都是一个府的丫头,有啥好吵的。挽春说的对,谨慎些也没错,我闷就闷会儿做不过再有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留夏听了确实轻哼了一声,显然李沉兰的话在她眼里就是偏帮着挽春的。 主仆一言一语的也就到了宫门口,府内马车是不能进宫门的,因此李沉兰在马车停下后就扶着挽春手下了车。 “奴才给兰贵人请安!” 刚下车迎面就走来一个小太监,小太监身后备着软轿,轿后面还跟着八个宫女。 “奴才小顺子恭候兰贵人多时了,皇后娘娘顾着贵人身子刚刚痊愈,不能太过劳累,便一早叫奴才备了软轿在此,等贵人一来就抬您入宫。” “皇后娘娘恩典,只是我只是个贵人又是刚入宫,这般待遇怕是不和规矩。” 李沉兰心里虽感念皇后慈心,只是到底不敢这般上轿,生怕被人看到落下摆架子的口舌。 瞧着小顺子为难的表情,李沉兰提议不如自己先走去宫里,若是身子受不住了再用轿也不迟。 “贵人定主意就是,既如此那奴才领贵人入宫。” “有劳公公了。” 语毕,李沉兰就跟着小顺子进了宫门。虽说不是第一次入宫,但每次来的心情都不一样,这次入宫便是一辈子就在宫里住下了。 李沉兰回身望了望宫门外的天,一望无际,忽有一群大雁飞过虽是排着队形却也自由自在。 “这样广阔的天,以后再也看不到一样的了……” “蓝天不都是一样的么?”留夏有些不知所以。 李沉兰却是没开口回她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瞧着前面引路的小顺子开口问到:“敢问公公我住哪个宫?” 小顺子虽说就是分给李沉兰伺候的宫人,只是到底没受过这样的尊敬,忙将身子弯的更低,脸上的笑也更浓几分。 “小主客气,皇后娘娘安排的宫室,小主住景和宫东偏殿,同湘妃娘娘住一个宫。” 湘妃,李沉兰记得素好教习时说过,湘妃赵氏,赵将军的女儿皇后的闺中密友,据说为人十分和善。 “听说湘妃娘娘人很是和善?”李沉兰有些忍不住打听起未来这个主位娘娘。 “确实,湘妃娘娘宽仁待下慈悲心肠,宫中上下无不尊敬。”看得出小顺子说话时都对湘妃一脸敬意,这情景也让李沉兰落下悬着的心。 至少日后在景和宫的日子不会难过,不是吗? 经过御花园,都说这事件最美的花儿都在这御花园里,李沉兰心想果然不输传言。尤其现在入了春,百花齐放之景,李沉兰只能找到“震撼”一词,用以形容入眼的景象。 没人注意御花园另一边的桃树下,一位嫔妃正站那注视着李沉兰一行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两日就入宫的陆欣,陆贵人。 “李沉兰……” 一旁跟着的宫人并非陆欣从家里带来的侍女,因而并不认识李沉兰,只是听自家主子说出来,才知道这就是传闻里的兰贵人。 “这就是兰贵人啊,还真是倾国倾城的好面容。”宫女看了李沉兰的样貌,忍不住感叹出来。 “你既这么喜欢,不如我让姜总管拨了你去景和宫?”陆欣语气很平淡,但傻子也听得出这是生了气了。 那宫女这才知道自家主子同这位兰贵人可不对付,忙改了口风,直说李沉兰没陆欣容貌好看。 “小主别生气,她兰贵人再好看如今最得圣宠是小主您,加上太后又喜欢小主,她一个后入宫的贵人还想着受皇上青睐么,只怕皇上早就不记得她是谁了。” 被拍了马屁,陆欣脸色总算有些缓和。 是了,自己入宫后第一夜就被皇上翻了牌子,这批秀女里自己可是头一个。而后第二日,太后在百戏台邀了众嫔妃去听戏。皇上在时更是对自己显得极为亲近,连带着第二日夜里皇上又召的自己侍寝。 难怪陆欣骄傲,新批嫔妃入宫,自己不仅占了头一份,还连着承恩,换做谁尾巴不翘天上去? 陆欣笑了笑望着快要消失的李沉兰身影,心下暗暗发誓,“李沉兰,咱们走着瞧。” 再说李沉兰这,一行人走了好一会总算是到了景和宫,景和宫宫门开着,可主位湘妃却不在宫里,听宫人说是去了长乐宫陪皇后了。 “皇后和湘妃娘娘还真是要好。”李沉兰有些羡慕,毕竟这宫门内这样好的姐妹情谊可谓少之又少。 “自然了,小主现下无事不如奴才给小主介绍一下宫人们,也好方便小主以后差遣。” 新入宫的宫嫔都是第二日才去参拜皇后,第一日线拜见自己宫里的主位。只是现在湘妃不在,李沉兰想着小顺子的话也有道理,便点头应了下来。 “奴才是小顺子,这小主已然知晓了。这位是小平子同奴才一直十分交好,往后日子里我们兄弟二人一定尽心服侍小主。这位是知云,是内务府拨过来伺候小主的,因着小主自己带了两个侍女,所以这个宫女就只有她一个。至于平日里洒扫的,厨房的都是同湘妃娘娘一起用一拨子人。” 李沉兰听在心里也有了数,都说对待下人一定要和善,李沉兰让挽春拿了碎银子一人分了些道: “既然以后交往的日子还长,我也给你们些见面礼,还望你们别嫌少,日后我们互相扶持。只是有一点,我容不得不忠的叛主奴才,若是让我发现了,第一个容不下你们。” 恩威并施,这是新晋主子们的管用套路,这套路虽说老了些,却很是有效。 “奴才们一定尽心尽力,为小主马首是瞻誓死效忠!” 正说着,宫门外传来了落轿子的声音,湘妃回来了。 “挽春,去取了我给娘娘准备的礼物来,一会我们得去拜见湘妃娘娘。” 挽春领了命,忙跑去寻放在行李里的礼物。 主殿内,湘妃正坐在榻上与自己对弈,看着满盘的残局,手中的白子是落哪都不是。外头守门的宫女进门禀报,说是东偏殿的兰贵人来给自己请安了。 “兰贵人入宫了?快让她进来。” 不一会李沉兰便领着挽春进了屋,见到湘妃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 “嫔妾贵人李氏,参见湘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悄默声儿的就入宫的,本宫光顾着同皇后娘娘说话了,倒是忘了你。” 湘妃说话十分和气一点架子也不端,李沉兰心里又松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座上的湘妃,眉目和善吐字如兰,一身鹅黄色的宫装衬的却是十分安静。 “嫔妾也是刚入宫,听宫人说您回来了便赶紧来拜见娘娘。” “本宫倒不拘这些规矩,不过宫里规矩严格倒是难为你了。快起来吧,说来本宫是见过你的,在辞岁宴上,你一曲白纻舞可是羡煞了本宫许久呢。” 湘妃说着示意李沉兰坐到自己对立面,又讲棋盘旁的糕点向李沉兰面前推了推。 “说来惭愧,嫔妾当日只注意了皇后娘娘,又是第一次入宫紧张的很,倒是没注意到娘娘。” 李沉兰说完意识到这么说有些不妥,但反观湘妃却仍是笑吟吟的,一点儿没动怒。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凤舞九天的光芒,换谁不多仰慕几眼,也是常情。”湘妃毫不在意,又拿起茶盏喝了一口道“你尝尝这茶,本宫速来喜欢,不过你们年轻人怕是不喜欢。” 李沉兰依言举杯呷了一口,入口味苦似是……“是苦丁茶?” 湘妃有些诧异的看了看李沉兰,“没想到你这样年轻的女儿家还会知道这茶。” 李沉兰略显腼腆的笑了笑,转头看了看宫内四周却正好看到挽春手里端着的礼物。 “嫔妾这记性娘娘可别再说年轻了,挽春!”李沉兰略微扬声喊到“这是嫔妾特地给娘娘带的礼物,还望娘娘别嫌弃。” “你有心了,琴音,快收下。”湘妃身后的宫女闻言忙上前接过了礼物。湘妃看了看,除了几匹布料还有两个盒子,到让她起了好奇。 “本宫不跟你客气了,这就拆开看看。你拿着盒子装着,本宫实在是好奇。” 湘妃说着就伸手去拆那锦盒,此举倒是出乎李沉兰意料之外。自古民俗,在喜欢的礼物不能当送礼人面拆,倒是没想到湘妃竟随和至此。 “都是些京城玲珑坊里的最新款首饰珠钗,布料也是新出来的。嫔妾想着娘娘久居深宫,怕是很难买到京城商铺里的东西,便私自做主当了礼物。还望娘娘不要嫌弃才是。” 李沉兰也是怕湘妃失望,毕竟首饰在这宫里可是不缺的,内务府里会做精致首饰的人才不在少数。 可没想到湘妃闻言确实激动的笑了起来,说话的声音甚至有些兴奋。 “玲珑坊!本宫入宫前一直喜欢他家的东西,只是入了宫就再买不到了。以前大哥没出征时倒是常差人送来,现下算算都有三四年了!” 湘妃说着拿起一支步摇就插在了发髻上,而后连跑带跳的跑到妆台的镜子前看了半响。试了步摇还不够,又跑回来翻了翻那些布料,若不是琴音出言提醒,只怕湘妃就把李沉兰给忘了。 “抱歉,本宫失礼了,只是兰贵人你送的这些都是我喜欢的。尤其这料子,本宫今儿就叫人裁了衣裳来,赶明儿穿出去让皇后好好羡慕羡慕!” 李沉兰也没想到湘妃竟还有小孩子的一面,忍不住也是笑了出声。 “娘娘喜欢就好。” “哎,别娘娘来娘娘去的,我记得你叫……李沉兰是不是?这样,以后我就叫你沉兰好了,你若是不拘束,也可唤我一声姐姐。” “好,还要多谢湘妃娘娘……姐姐不嫌弃。” 入京这么久,李沉兰第一次有了被当做妹妹的感觉,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慌乱间拿起茶盏就喝了一大口,只是那茶本就苦,这下苦的李沉兰直皱眉头,又引的湘妃笑看许久。 不过笑归笑,湘妃到底还是命人唤了白茶来。 “你来之前我正同自己下棋,下一步实在不知如何走了,如今倒成了残局。你若会下棋,不如同我下完这盘可好?” 见李沉兰应下,湘妃又吩咐琴音去安排午膳,硬是说什么也要留李沉兰一同用膳。 第14章 说话投机亿句少 “兰贵人入宫了?” “已经入了景和宫了,湘妃娘娘走了也有阵子了,估计也已经见到本人了。” 皇后低着头正在绣花,那是一个月前就开始给皇帝绣的常服了,因着皇后总觉着不完美这来来回回就拆了四五次。 “娘娘,这常服都绣了好一阵子了,怎么绣您的不满意。”夕颜也是心疼皇后,时间长了难免会抱怨几句。 “既然是给皇上穿的,自然要做到最好才能送给他。”眼瞧着这根黄线就用的差不多了,皇后又引了另一根。“对了,本宫听抬轿子的人回来说兰贵人没坐轿子?” 夕颜见皇后提起此事很是不屑的哼了一声,“她本来就不该坐,那轿撵是一宫主位才能坐的。” 皇后却是不以为意,反倒自省起来“原始我大意光顾着她的身子,倒是忘了会让人嚼舌根子,好在兰贵人是个谨慎的。” “娘娘尽帮着她说话,奴婢就是看不惯她受宠的样子。” “若论受宠现在不是陆贵人更得宠些么?怎么,你还要挤兑陆贵人不成。” 夕颜跟着皇后多年,自然知道皇后现在的语气是生气了,忙跪下认错。 “夕颜本宫平日里纵着你,但不代表你可以不守规矩,别仗着自己是本宫的陪嫁就压人一等。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别逾了规矩。” “娘娘息怒,奴婢知道错了……” 皇后倒也没想着多难为夕颜,见她意识到错误索性转了话题。皇帝前一天约了她今日在养心殿用午膳,虽说餐食养心殿都备着,但皇后仍是让人做了些小菜,一个个都是皇帝素日爱吃的。 “备好了就出发吧,瞧着时辰也不早了。” 养心殿门口,小德子正守在外面,瞧见凤撵过来了忙迎上去。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上在里面么?昨日他约了本宫这时候来用午膳。” “回娘娘皇上在里面,只是正和赵老将军父子商谈军机要事,只怕娘娘要等一等了。” 皇后闻言有些诧异,按理说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的将军城中百姓都要夹道欢迎,帝后更是要亲自在宫门口迎接,这赵将军怎么不声不响的就回来了? “无妨,本宫在门口等等就是了。赵将军何时回来的?” 听小德子解释,赵家父子是今早上退朝后就秘密入宫了,皇帝同二人在里面聊了快三个时辰了。 正说着养心殿的门就打开了,赵家父子紧跟着侯公公出了门。 “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 “赵伯父回来也不说一声,悄咪咪的就到本宫面前了,川南战事辛苦,能再见你们平安归来本宫真是高兴。回来的匆忙,还没去见阿洛吧?” 阿洛,是湘妃的小名,皇后私底下一直这般称呼她。 赵老将军是看着皇后长大的,与他而言皇后算半个亲人,见皇后依旧亲昵的唤这自家女儿,心里也高兴。 “一回来就同皇上商议朝事却是还没来得及去见阿洛,不过见娘娘还像小时候那般待阿洛,臣也放心些。娘娘身体可还好吧,臣瞧着比前几年气色可好多了。” “没什么好不好的,天天泡在药罐子里,身子再不好气色看起来也是好的。” 两人寒暄了几句,皇后知道赵老将军惦念着女儿,就赶忙催着他们去了景和宫,自己则拎着食盒进了养心殿。 “皇上该歇歇了,午时过了三刻,再不吃饭就难受了。” 皇后一进去就见皇帝尹忱坐上面埋头奏折,那一堆的奏折像是山一样,就是皇后自己都感觉着被压的喘不上气。 “既然皇后来了朕就以你所言,也给自己放松些。” 皇帝话是这么说,可手上却是没停下来,又伸手拿了本没看的奏折。皇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索性自己先去了一侧的饭桌上打点布菜。 再说李沉兰那,两人一人一步的对着弈,杀得是十分精彩。别说是那局残局,两人是早已不知道手上这是第几局了。若不是琴音出声提醒饭菜到了,只怕饭菜凉了两人还在厮杀。 “没想到沉兰你棋技这般好,我可是好久没遇到像你这么难缠的对手了。”湘妃虽起身到了餐桌上,可还是对方才的一局意犹未尽。 李沉兰也是谦虚,自己棋技虽算不得精,但自小便跟着宋大爷下,到了太尉府太尉又是请了京都最好的围棋老师,自然这棋技也算不错。 “是姐姐谦让了,每次都让着沉兰先走。” “那是佩服你,你不信问问琴音,换做是旁人我才不让。对了你尝尝这道竹笋茄,我这小吃饭的竹笋茄最是好吃。阿……皇后每次来了还要多吃一碗饭呢。” 经过几局的对弈,李沉兰同湘妃早已熟络起来,言行也没一开始那般拘束。 两人正津津有味的用着膳,商量着下午继续厮杀,屋外却有宫女来报说是赵老将军和少将军来求见湘妃。 “父亲大哥回京了!”湘妃显然比方才还要激动,李沉兰瞧着她手上的筷子都握不稳了。 亲人相聚是温馨的场景,李沉兰心里明白湘妃此刻的心情,自然也自觉,“既然老将军回来了,沉兰就不打扰姐姐先回去了。” 湘妃此刻注意力全在殿门口,听李沉兰说话有些敷衍的嗯了一声,还是等李沉兰走到门口她才又扬声让李沉兰晚上再来陪自己下棋。 李沉兰面上笑着,出了门就迎面撞上了赵家父子二人。 “臣给……不知您是哪位小主?” “我们小主是兰贵人。”挽春回到。 兰贵人?赵老将军还没进京就听闻过兰贵人的名号,听挽春说完直起腰看向李沉兰。 李沉兰喜欢湘妃,自然也尊敬赵老将军,此刻也刚向其行完礼抬头看他。 只见赵老将军看到李沉兰的一瞬间,瞳孔不自然的缩了一缩,就连身后的赵少将军也皱眉看着李沉兰。李沉兰心里虽觉得奇怪,但很快也不再疑惑,毕竟自己神似李明锦,赵家父子怕是见过锦贵妃。 “湘妃娘娘还在里面等着,我就先告辞了。”最后还是李沉兰开口先走,这才打破了尴尬。 “阿爹!哥哥!” 湘妃上次同二人见面还是两年前,见面后不过几个月二人就去了川南打仗,也难怪湘妃激动的不行。 “阿洛!有没有想大哥!”赵栎上前想迎着湘妃的拥抱,谁知湘妃侧身抱向其身后的赵老将军,还回头对自己吐了吐舌头。 “谁想你啊,我是想阿爹。阿爹,你一去去了两年,阿洛可想你了。” 赵老将军很心疼自己这个独女,见她还想儿时那般缠着自己忍不住开怀大笑。 东偏殿里,李沉兰回去正坐在饭桌上继续用膳,那是湘妃特意嘱咐的让人送过来。远远的就听正殿内湘妃和赵老将军的笑声,一声压着一声的传过来。李沉兰不是爱嫉妒的人,可此刻独自在偌大的皇宫里,听着别人一家团聚的欢乐,难免红了眼睛。 “小主……”挽春是见过宋家二老的,知道李沉兰心里想着他们,难免心疼。 “无妨的,湘妃姐姐是个好人,能在着后宫里遇到般对自己敞开心扉的姐姐,我已经很知足了。” 知足么? 或许是吧,李沉兰不认为自己是个不知足的人,只是实在容易多愁善感了。 “罢了,方才陪着姐姐用了不少现在也吃不下了,你陪我去御花园逛逛吧,一早来时我瞧着还有个湖,你问小厨房那要些鱼食,咱们去喂鱼。” 挽春见李沉兰能自我消遣些也是高兴,忙应声去了小厨房。 “阿洛,我方才瞧着从你宫出去的那个,是新进宫的嫔妃?”赵栎在军营潇洒惯了,在自家妹子这也是不拘束,翘着二郎腿就坐那吃起饭来,说来那碗筷还是湘妃刚用的。 湘妃瞧着撇了撇嘴,嘱咐琴音有上了套新碗筷。 “干嘛,哥哥我又不嫌弃你。” “我嫌弃你还不行嘛?” 一旁的赵老将军看着又是笑起来,仿佛是回到赵洛未出阁的时候。 “那是新入宫的兰贵人,我瞧着人儿挺好的跟我聊着也投机。阿爹,你不知她棋技可好了,女儿同你学了这么久,竟还输了她两局。” 一向端庄自持的湘妃在自家父亲面前却完全是一副小女儿模样,若是被外人看了去只怕下巴都惊掉了。 赵老将军听自己女儿说起李沉兰,面上的笑容却是收了收,略显严肃的问道:“我听说是太尉府出来的,太尉这几年频繁往宫里送人,这人又在你宫里你该防着些。” 赵老将军也是好意,不曾想湘妃却是很认真的摇了摇头,解释道“女儿在宫里也这么多年了,什么样的人女儿能看的出,她性子很单纯的。” “别是故作单纯。”赵栎反驳到。 “不会,她今儿早上才入宫,虽说日久见人心,但女儿能看出来。相较于沉兰,倒是皇上对她特殊的很。” “皇上对她为什么特殊你我又不是傻子,你看她那张脸你还猜不出来。”赵栎说到一半又往嘴里塞了口肉,“好吃好吃,诶,阿洛你真说,是不是吃皇上的醋啊。” 本是句玩笑话,却没想到湘妃立马严肃起来“赵栎你别胡说八道,我在意什么你心里没数么。这么些年,让你找的你找到没?” 赵栎闻言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啥都没有,跟不存在一样。” 听到这,湘妃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还是一旁的赵老将军拍了拍她。 “阿洛,这么多年过去了,该放下的就放下吧。父亲这辈子最难过的就是无论立多少军功,都只能让自己女儿在这宫里熬苦。” “阿爹,你别这么想。女儿已经很努力放下了,只是他当初对女儿做的这些事,女儿实在原谅不了。” “傻孩子……” 御花园内,李沉兰拿着鱼食有一下没一下的撒着。湖里的锦鲤一个个全都挤在李沉兰下面,像是红色的水浪一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兰姐姐?是兰姐姐么?” 熟悉的声音从李沉兰身后传来,只见挽春看过去忙行了行礼。 “王常在吉祥。” “纭儿?” 王纭儿一身湖蓝宫装,梳着旗头走路一步一步皆是端庄,和以往那个陪着李沉兰到处瞎逛的女孩儿完全判若两人。 “远远瞧着湖边坐着的人像姐姐,没想到还真是。” “本想着喂完鱼下午去找你聊天呢。” 所谓他乡遇故知,皇宫着偌大的**只让李沉兰觉得不自在,遇上王纭儿总算是露出了几分笑来。 “那姐姐可真是同妹妹想到一块儿了,早上听宫人说你入宫了,就想着下午去寻你。”王纭儿笑嘻嘻的走到李沉兰身边,却发现李沉兰笑不至底。 “姐姐不开心?” “来到陌生的环境,心里闷得慌。” “虽说妹妹比姐姐早来两天可现在也还没习惯呢,我倒霉和堂姐分的一个宫室,这两日堂姐连着被皇上翻牌子,又受太后赏识,在宫里每次都给我耍脸色。” 王纭儿说着嘴就撅了起来,整个人也是恹恹的。 “陆欣?” “现在不能叫堂姐名字了,要叫陆贵人,连着两日都被翻牌子,咱们这批新人里就属她最得宠了。” 李沉兰在一旁听着却是想起来陆欣当日联手李明月害自己的事,说起来还是皇帝救了自己,自己也是那时候对皇帝有了好感。 可人人都说皇帝偏宠自己,为什么从两天前第一批入宫到现在,皇帝都没再提起自己?还是说有了新人,自己着没入宫的就抛之脑后了? “姐姐想什么呢?莫不是……在想皇上?” 被王纭儿一眼看穿李沉兰脸唰一下子就红了个透,惹得王纭儿哈哈大笑了半天。 “姐姐你别急嘛,你这才刚入宫保不齐今晚皇上就翻你的牌子了!” “什么翻不翻牌子的,女孩子家的嘴里竟没半句遮掩,你羞不羞啊。” 两人正嬉笑打闹着,身后却突然传来女人趾高气扬的声音,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还被李沉兰两人讨论的陆欣,陆贵人。 “王常在还真是好雅兴啊,让你剥的栗子都剥完了?还有时间跑出来闲逛,还是说那两斤栗子太少了?” 陆欣上来就没好气儿说话,提到栗子让李沉兰想起自己在乡下时摘的那些生板栗,因着有外壳还是带刺的,李沉兰忙伸手拉过王纭儿的手一看,果然指尖被扎破了好几道口子。 可王纭儿却是没办法,陆欣比她高一个位分,她不能像李沉兰那样坐着不动,只能起身向陆欣行礼。 可陆欣却偏偏不理她,任由王纭儿半蹲在那,时间一长双腿都有些抖了。 “兰贵人也在这呢,说来你有封号我一光秃秃的贵人理应向你行个礼,不过我入宫就侍奉皇上,实在累的慌,你就别怪罪了。” “陆贵人是以为仗着自己得宠就能为所欲为么?你就打算这么让王常在依着这么蹲着?” 李沉兰本就不喜陆欣,位分又比她高半分,自然也不与其客气。 “哟,光顾着与兰贵人说话这就给忘了。王常在,你起来吧。” 王纭儿颤悠悠的起身,却因为腿酸险些晃倒,还是李沉兰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她。 “陆贵人好大的威风,让纭儿剥的是青栗子?既如此不如我也寻些核桃来,听湘妃娘娘说皇后娘娘爱吃核桃,不如就劳你替我徒手剥一盘子送去?” 核桃,可比栗子硬。 虽说陆欣位分也是贵人,可李沉兰到底有封号,等位贵人自然要让上一等。 “李沉兰!别仗着你有个破封号就想在我面前耍威风,皇上有了我早就把你忘了,等我封了嫔位,看我不好好罚你!” “等你晋封了再说吧。” 李沉兰一点儿也不在乎,任由陆欣在那纸老虎发怒。 “你!给我等着!” 陆欣说完又瞪了王纭儿一眼,这才愤愤离开。留下王纭儿笑嘻嘻的又坐会李沉兰身边,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 “姐姐真厉害!” “你啊……一会跟我回去,我找太医给你手指上点药……” 入夜,养心殿内皇上看着太监手中的托盘,拿起了李沉兰的绿头牌。 “兰贵人进宫了?” “已经入住景和宫了,湘妃娘娘和她还挺投缘的。” 皇上越带笑容的点了点头,却又要把李沉兰的牌子放了回去。 一旁的小德子看了是百思不得其解,他还挺喜欢李沉兰的,毕竟每次去太尉府送糕点李沉兰都会给他点好处。 “皇上,听说今儿下午陆贵人给兰贵人发了好大通气呢。” “为何事?” 瞧见皇帝又来了兴趣,放牌子的手也顿了下来,小德子忙接着讲。 “是陆贵人为难王常在剥带刺的栗子,兰贵人气不过就跟陆贵人杠了两句。” “她倒还有个疾恶如仇的性子。”皇上却是突然笑出了声。 “可不是呢……” 小德子还想说什么,却见皇上撂了李沉兰的牌子转手翻了陆贵人的牌子,弄的小德子又懵又傻,都忘了继续说啥了。 疾恶如仇,不是说的李沉兰?嗯?小德子是满脑袋的问题问不出,只能抬脸看着师父。 侯公公也没法理他,领着敬事房太监就去了外面…… 第15章 搜宫 景和宫内,傍晚时李沉兰把王纭儿送出宫门后就被湘妃叫去主殿下棋。 “姐姐怎么不多留赵老将军一会儿,再不济总要吃过晚膳再走啊。”赵家父子是下午就走了,要不是李沉兰要陪着王纭儿,只怕湘妃早早便让人叫了李沉兰来了。 “母亲在府里等了父亲两年,我总不能一直占着父亲不放。”湘妃笑了笑,脸上却也多了一丝无奈。 两人着一下就又是过了晚膳时间,琴音连着催了半天这才终于让湘妃放下了棋子坐到饭桌前。 湘妃看了看时辰想着皇上大约已经翻了牌子,按之前他对李沉兰的态度只怕今日就是李沉兰侍寝了。 “你快着些吃,也怪我一下起棋来就往了时辰。” 李沉兰虽不解湘妃为何让自己快点吃,但还是依言进的快了些。 外头琴韵提着碎步走了进来,附在湘妃耳边嘀咕了几句。 “怎的会是她?”湘妃突然下了筷子,一脸疑惑的看向琴韵。 “奴婢不敢说谎。” “知道了,下去吧。” “出了什么事了么?”李沉兰瞧着湘妃面露异样,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湘妃看了眼李沉兰有些语言又止,“皇上翻的陆贵人的牌子……” 又是陆欣,李沉兰夹菜的动作明显顿了一顿,但很快就又像平常一样夹菜吃饭。 看着李沉兰的样子倒是湘妃有些不知所措了,皇上这样做却是是大家都没想到的。可李沉兰的样子倒是想只是单纯的想见皇上,而非想蓄意争宠的样子。 太尉府送出来的人难道不是为了争得盛宠么? “听闻陆贵人近来极是受宠,可能皇上已经忘了妹妹了。”李沉兰看着湘妃笑了笑,可那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 湘妃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怎么说,只能又伸手给李沉兰夹了筷子菜,让她多吃些。 约摸已经过了戌时,李沉兰才回到东偏殿。留夏一早备好了热水,见李沉兰回来忙伺候梳洗。 镜子里李沉兰自己伸手将那株皇上送的珠花摘了下来,放在手上抚摸了良久。 都说后宫佳丽三千人,皇上不翻自己牌子不是很正常的事么,为什么自己心里空落落的?李沉兰看着珠钗,数不清第多少次问自己,到底是何时喜欢上皇上的? 是辞岁宴上自己坐那仰望这个少年服众朝野的君王在那同大臣谈笑时?是在自己一曲白纻舞结束后,他笑吟吟的夸赞时?是在他为自己当下痞匪亲自给自己戴珠花时?还是在他笑如春风的说自己是他夫人时? 李沉兰记不清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自己喜欢上这个君王的,只知道当知道是陆欣侍寝时,自己心上像是被压了块石头,险些喘不过气来。 “你是不是把我忘了?”李沉兰盯着珠花,也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尹忱。 “小主说什么?”留夏顾着给李沉兰摘头饰,显然没听到李沉兰说的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些困了早点弄好想歇下了。” 留夏点点头,手上的动作又加快了些。 子时的皇宫,一切都是那么安静。远远的传来打更的太监叫喊的声音“天地人和,至福恒昌,夜半,子时。” 李沉兰虽说早早的歇下了可在床上仍是翻来覆去,守在外面的挽春提醒着明日一早就要去给皇后请安,还是需早些睡。 “挽春,我睡不着。” “小主可是有什么心事?” 外头不知道什么鸟应是被风惊着了,扑腾着翅膀叽叽喳喳个不停。 “入了宫我就觉着好像这宫里所有人都过得很自在,就连着鸟儿都欢脱自在的很。可我不知道怎的,就是不自在,心里像是被什么读着一样。” 挽春见李沉兰同自己聊了起来,索性掀开帘子半蹲到李沉兰面前。 “小主是当局者迷,可奴婢却是清楚。小主心里有皇上,陆贵人受宠您心里难免难受。” 李沉兰没想到挽春会这么直接的说出来,脸上立刻像是火烧云般红了起来。 “我……挽春,我没想着独有皇上,他是帝王注定不会只是我一人的,我只是想让他像往日那般在意我……” 挽春心里心疼着李沉兰,这种感觉她虽不知是啥滋味,但见不到喜欢的人自然会难受,这点女儿家都是知道的。更何况入宫本就不熟悉,皇上也没让御膳房送糕点来,李沉兰会多想也是寻常。 “小主,其实您心里都明白,就算受宠,花无百日红……小主何不想开些,把一切归到最初,您没见过皇上,更没有东街救人一说?” 是了,若是一切回到最初,那么李沉兰还是要入宫只是所抱的心态却是不同的。 “我知道了,多谢你挽春。”李沉兰被挽春这么一说,心下总算有些明了。 罢了,就算得宠也未必能一辈子这样,既如此何不做个寻常妃嫔,瞧着湘妃娘娘不也自在逍遥? 李沉兰想着想着,也就入了眠…… 次日一早,李沉兰早早就收拾好自己去主殿给湘妃请过安后,两人一同去了长乐宫给皇后请安。 “臣妾携兰贵人拜见皇后娘娘!” 初入宫的低位嫔妃都是要跟着主位娘娘拜见皇后后,才能轮到李沉兰再说话。 “快起来吧,兰贵人咱们又相见了。”皇后笑着温柔,说话也是细言细语。 李沉兰对着皇后浅浅笑了笑,而后盈盈拜下“嫔妾贵人李氏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你昨日第一天入宫,今儿也是第一次见后宫诸位,本宫给你介绍介绍,往后都是自家姐妹了。” 皇后说着就给李沉兰依次介绍,李沉兰也一一行礼示意。 右上方湘妃自不必多说,而后是沈昭仪、慧婕妤、恪常在,这些都是宫里的老人了。新入宫的除了陆欣王纭儿,再是胡常在、薛常在和佟答应。那个胡常在李沉兰倒是认识,是礼部尚书家的小姐,两人也曾一起听过戏。 见过了众人皇后便命人给李沉兰赐座上茶,周围的人对这个传闻中的兰贵人皆是好奇的不行,时不时就会看一眼。 “兰贵人身子可大好了?本宫知道你前阵子发了高热,现在这么急的入宫可还住的习惯?” 李沉兰很喜欢皇后,温柔端庄贤惠知性,好像这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都能用在她身上。 “劳娘娘关怀,嫔妾身子已经痊愈了,娘娘当日还差人送了营养品来,嫔妾实在是感激不尽。刚来宫里确实有些不习惯,不过下人们都很好湘妃娘娘也很照顾嫔妾。” 皇后闻言笑着点点头,“都好就行,本宫也是猜你换了地方睡不习惯,瞧你眼下还有些乌青。回头本宫让人给你送些安神的东西,也好睡的香些。” “娘娘!” 李沉兰正要谢恩,却被陆欣出言打断。 “娘娘,嫔妾这几日身子乏累,如果娘娘没什么要事嫔妾想回宫歇着了。” 出言打断皇后谈话很是已是大不敬,现在又想着早退,李沉兰记得方才来时陆欣就是最后一个到的。众人都看不惯陆欣,可皇后却是无所谓,面上的笑容是不减分毫。 “陆贵人这几日连着侍奉皇上难免受累,本来今日也没什么要紧事,你就先回宫歇着吧。” “嫔妾告退。” 陆欣很是敷衍的行了一礼,就匆匆出了长乐宫。 “这陆贵人真是不知规矩,仗着皇上喜爱就目无尊卑,那模样像是谁没试过寝一样,我瞧着越发有徐氏的样子了。” 等陆欣一走,一旁的慧婕妤就将众人的心里话说了出来,那语气是毫不客气,至于她嘴里的徐氏,也就是当初被太后赐死的徐贵妃了。 皇后听了面上的笑倒是少了几分,略显严肃的出言提醒到“慧婕妤,太后说过不许提的人就不要犯了规矩。” 慧婕妤知道皇后说的什么,忙起身告罪。皇后也没再多说什么,转头又像李沉兰说起话来。 “对了娘娘,嫔妾入宫给您带了礼物,虽是薄礼但还忘娘娘不嫌弃。” 李沉兰说着让挽春将托盘献了上去,托盘上放的是个湘妃差不多的东西,不过比湘妃多了个镯子。 “这锦缎倒是新奇,不想宫里的手艺,你有心了。” “皇后娘娘瞧着臣妾今日穿的这身衣裳便是拿兰贵人送的锦缎制的,这可是玲珑坊的锦缎,昨儿个臣妾一拿到就命人制了这衣裳,可好看?” 湘妃见皇后看到了锦缎,忙起身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那锦缎实打实的好,惹得众人都眼热的仅。 “你倒是会显摆,不过本宫也有还比你的多一件衣服的料子。”皇后也是笑着打趣到。 “兰贵人真是敬重皇后娘娘,瞧着我们就没有这礼了。” 恪常在这番话也不知是真在说笑,还是在故意给李沉兰树敌,还是最后皇后开了口给在场每个人都赐了个首饰这才收了场。 “行了,你们给本宫请个安是连吃带拿的,时候也不早了都在些回去吧,湘妃你留下。” 众人皆起身告退。 出了门,王纭儿赶忙跑到李沉兰身边,笑嘻嘻的挽着李沉兰走。 “如何,纭儿没骗你吧,皇后娘娘人可好了。” “也是我思虑不周才让恪常在钻了空子。”李沉兰也是没想到这宫里暗箭如此难防,不过是送个礼就能让眼尖的嚼舌根。 王纭儿摇摇头颇显安慰道“怨不得姐姐,那恪常在就是个墙头草谁受宠跟谁,眼下自然就是帮着陆贵人说话了。” “说起来,湘妃娘娘同皇后娘娘真是交好。”李沉兰想起最后皇后起身拉着湘妃进了内屋的样子,忍不住有些羡慕。 “姐姐别羡慕娘娘们,姐姐有我啊!” 王纭儿说着挽着李沉兰的手臂更紧了些,李沉兰面上也笑的高兴。是啊,还有纭儿。 “姐姐一会若没事去我宫里坐坐吧,午膳姐姐想用什么,西湖牛肉羹好不好,纭儿想吃!” “好,都依你……” 长乐宫里,皇后边试着李沉兰送的珠钗边同湘妃聊着。 “兰贵人在你宫里,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挺好,有颗玲珑剔透的心却也单纯可爱。而且她棋艺精湛,我难得遇上这么有意思的人儿。” 闻言皇后将珠花放在一边,回身看着坐在那吃蜜枣的湘妃“你倒不觉的她是故意装的?” “我你还不相信么,而且我发现她对待皇上只是单纯的女儿家心思,若不是出身太尉府我真不觉得她会为争宠而来。” “阿洛,你到底是真觉着她好,还是因为她送了玲珑坊的东西给你?” 湘妃闻言面上的笑容一下子收敛了个感觉,甚至面上立马浮现出愁容。 “思绾,你知道玲珑坊对我的意义,自入宫后我在未见过他……” 皇后也是屏退了所有人,屋内只有她们两人,她坐到湘妃对面伸手握住湘妃的手,那是她们彼此的安慰。 “阿洛,进来就出不去了。我知道你苦,我何尝不是?相比于你我是自愿进来的,如今想来或许从一开始就全是错的……” 湘妃也没想到会引了皇后伤心,赶忙递了个蜜枣给皇后,“诶呀别想了,想了只会伤心。不过沉兰真的不错,或许一切都是太尉安排的,她并非那样的女子呢?” 皇后吃了蜜枣总算露了笑来,“总之你注意就是,你我在宫里这么些年这些小事还是能看出来的。” 再说李沉兰同王纭儿一同回了华清宫后,刚坐下没多久就见陆欣跟在沈昭仪后面,领着好几个小太监就进了王纭儿的西偏殿。 “见过沈昭仪,不知娘娘有何事?”纭儿没怎么跟沈昭仪打过交道,行了礼后就不敢说话,还是李沉兰问了出口。 李沉兰一进宫就有了封号,沈昭仪也听陆欣提起过皇上对李沉兰的传言,面上还是带着三分笑。只是那说出来的话,却根本就是来挑事的。 “本宫来陆贵人处做客,不料听她说自己丢了个镯子那是她母亲临行时给的她。镯子丢了,自然要搜查。还请兰贵人让让,我们搜了就走。” 丢了镯子? 李沉兰根本不相信,更何况找就找,怎么别的地方不去专跑到王纭儿这? “陆贵人今儿早上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莫不是落在长乐宫了?或是掉在路上了?怎么哪都不去,上来就先搜王常在的寝室。” “兰贵人怎么知道我们没去寻?这不是周围都去过了,才来了王常在这。” 陆欣仗着有沈昭仪撑腰,说话更是趾高气扬,就差踩在王纭儿身上了。 “所以你什么意思,觉得王常在偷了你的镯子?”李沉兰也是丝毫不让,就站在那不给她们再进一步。 “不然呢,自然是她偷的!从前在府里她手脚就不干净!” “姐姐,我没有!”王纭儿急得眼睛都红了。 李沉兰安抚的看了看王纭儿,示意她放心。 “昭仪娘娘,除了妃位娘娘其他主子要是想搜宫都是要有皇后娘娘的懿旨的,娘娘有懿旨么!” 李沉兰不甘示弱,要知道刚入宫的宫嫔被搜宫,日后还如何做主子。 “兰贵人你是刚入宫不知道,莫说本宫侍候皇上多年有这资历,就是没有,王纭儿不过是个常在,本宫一个昭仪还搜不了她的宫不成!” 眼瞧着沈昭仪就要硬闯,李沉兰上前又是一步,将昭仪堵了个严实。 “娘娘不能搜宫!” “兰贵人,在宫中行偷盗之事是要被罚辛者库的。你现在让开,本宫搜了这罪人的屋,看着事情没闹大或许还能网开一面!” “娘娘有证据是王常在偷的么,没有又凭什么一口一个‘罪人’的喊。莫说娘娘没皇后懿旨不能搜宫,就是搜了,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在场谁担当不起!” 沈昭仪过来就是要收拾王纭儿,说来陆欣与沈昭仪还带点远亲关系,现在见李沉兰拦着不放,沈昭仪眯了眯眼。 “李沉兰你是真以为仗着皇上对你的偏爱就能为所欲为,现在是陆贵人受宠。本宫已经给足了你面子,再不时抬举,就休怪本宫不客气!” “请娘娘拿皇后懿旨再来!” “李沉兰!来人!给本宫把他俩看住,搜宫!” 第16章 咎由自取 两个小太监应声就上前将李沉兰和王纭儿押跪在地上,余下的小太监都一个个闯进了王纭儿的寝殿,肆意的弄乱被褥摆饰。王纭儿本就是个怕事的,见状只能不停的向沈昭仪磕头求饶。 “请昭仪私自搜宫就不怕皇后娘娘怪罪么!”李沉兰虽人被押着跪在地上,可口中仍是喊着利弊。 这已是李沉兰能做到的唯一了,毕竟自己再如何也只不过是个贵人。 而沈昭仪虽说以往算不得横行霸道,但常年被湘妃压着,李沉兰又是湘妃宫里的人。湘妃动不得,一个新入宫的小贵人还不是任她拿捏? 想到此,沈昭仪蹲下身子用力捏住李沉兰的脸,笑的有些阴险。 “李沉兰,这不过一个贵人也敢以下犯上,既然你如此在乎王常在不如本宫就把你二人一起送去辛者库,在那里有你相伴,王常在怕也不会孤单。” 沈昭仪说话时,手上的护甲便在李沉兰脸上划来划去,最后更是一用狠劲儿直接在李沉兰脸上划出到血痕。 李沉兰被划的疼的皱眉,可自小她性子就倔,沈昭仪越是如此她越是不服劲。 “娘娘这么做,待来日皇后娘娘做主责罚,嫔妾不仅不会求情还会狠狠踩娘娘一脚!” 身后的王纭儿早就被沈昭仪吓破了胆子,又看见自己姐姐被她划了脸,更是狠狠的向沈昭仪磕头。 “昭仪娘娘,都是嫔妾的错是嫔妾偷了陆贵人的镯子,求您放过兰贵人!” 李沉兰也是没想到王纭儿会为了自己认下醉,看到沈昭仪嘴角露出的嘲讽的笑,李沉兰是忍不住吼王纭儿。 “纭儿!不是你做的就不是你做的,她不过是一个昭仪还轮不到她来处置我们。还是沈昭仪本就越权之心,早就想取皇后而代之!” “好好好!” 沈昭仪是觉得眼前这个兰贵人越发有意思了。 “在这后宫除了皇后湘妃本宫是最看不惯的,你不过住在景和宫一天,竟也学了她伶牙俐齿。本宫今日就打烂你的嘴,她湘妃本宫惹不得,除去一个你还是绰绰有余。” 说着沈昭仪抬手就要扇李沉兰一耳光。 “住手!” 说时迟那时快,门外在巴掌就要落在脸上之时,传来了皇后的声音。 “臣妾,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屋子里所有人都跪到了地上,连着李沉兰身后那些押着自己,搜屋子的太监也停了手跪在那。 “陆贵人这宫里还真是热闹啊,沈昭仪方才是要除了谁?” 皇后的声音不怒自威,李沉兰明显感觉到身前的沈昭仪身子抖了一下。 “娘娘……皇后娘娘怕是听差了,臣妾哪有那本事。” “是么?”皇后声音冷冷的,听不出息怒,但所有人都吓的出了汗。 见沈昭仪不说话,皇后直接越过她走到李沉兰面前,见李沉兰脸上还流着血眉头明显皱了一下。 湘妃跟在皇后身后自然也看见了,忙上去扶起李沉兰问道:“兰贵人这脸是怎么了?” “回娘娘,是沈昭仪看不惯嫔妾是景和宫的人,看嫔妾不爽就拿护甲划了嫔妾的脸。” 李沉兰说话间还似有似无的瞥了眼沈昭仪,示意她自己说的话。李沉兰说过的,若是皇后降罪,自己不仅不会帮她,还会狠狠踩上一脚,落井下石。 皇后颇有深意的看了眼沈昭仪,而后扬声命人去寻了太医来。 “沈昭仪这是在打本宫的脸了!”湘妃沉这声问着走到沈昭仪面前。 沈昭仪还跪在地上,湘妃这样近的在她面前,她只能以一种屈辱的姿势仰视湘妃。 “娘娘明鉴,这分明就是兰贵人污蔑臣妾!” “污蔑?你当本宫和皇后娘娘是聋子么,你放才字字句句都指着景和宫骂。沈昭仪,本宫看你是觉得新人入宫你就能做老主子了?” 李沉兰还没见过湘妃如此霸气的样子,不得不说心里是崇拜敬佩交集。 “这一屋子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皇后一进来就看到太监们在翻来翻去,傻子也知道这是在搜宫呢。沈昭仪自知自己擅自搜宫已是大罪,自然不敢开口。 李沉兰见此忙上前跪在皇后面前回到“皇后娘娘,沈昭仪和陆贵人进门就一口咬定王常在偷了陆贵人的镯子。嫔妾告诉她们要有懿旨才能搜宫,可沈昭仪自命已有这样的权利,让奴才们押着我们二人,强行搜宫!” “沈昭仪,是不是本宫平日里太温柔了让你觉得自己也可以做本宫的主了?” 皇后由上向下俯看着沈昭仪,即便沈昭仪不听的否认可皇后根本不听。 “陆贵人,你不是同本宫说身子不舒服要回宫歇着么?怎么,本宫这左瞧右瞧你是活蹦乱跳的!” 这下是轮到一直狐假虎威的陆欣发抖了。 “皇后娘娘恕罪!可王常在真的偷了嫔妾的镯子,那镯子是嫔妾母亲给嫔妾的!” “哦?那你们这一番搜宫可搜到镯子了?” “自然!”沈昭仪闻言倒是突然来了自信。 实际上陆欣根本没丢什么母亲送的镯子,不过是随手拿了个镯子在李沉兰她们回宫前放进了王纭儿屋里。见皇后这么问,她们自信自己的人已经搜到了一早说好的镯子。 沈昭仪话音刚落,屋内一个小太监就拿这个镯子到了皇后面前。 王纭儿没想到他们真能搜到什么镯子,一脸震惊的望向那个太监。刚想辩解什么,却被李沉兰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说话。 皇后拿起镯子看了一圈而后望着陆欣问“陆贵人既说这是你的镯子,可有什么证据证明。” “那镯子上雕着一链子的花!”陆欣回答是颇为自信,显然那镯子上确实雕了花。 “什么花?” 皇后冷不丁的一问却是把陆欣给问住了,当时时间紧迫她只是随手拿了个镯子放到寝室里。当时也只是草草瞥了眼上面的花纹,至于要她精准的说出什么花,她还真答不上来。 “是……是……是杜鹃。” “信口胡说!这分明是月季!”皇后说着啪的一声把那镯子摔在桌上。 “陆贵人口口声声说是家母送的,可却连花纹都说不准确。本宫告诉你,这是本宫前阵子赏给你的月季白瓷釉的镯子!” 陆欣这么一听立马傻了眼,好巧不巧拿的镯子竟是皇后赏的! “陆贵人污蔑嫔妃又教唆沈昭仪出面搜宫,狐假虎威,着打今日起每日抄写《女德》百便。至于沈昭仪……”皇后看了看湘妃,而后扬声道“不敬中宫,私自搜宫逾越祖制还无端责罚宫嫔着,降为婕妤禁足昭阳宫三月。” 皇后话落,就有宫人上前拉着沈婕妤出了华清宫,而陆欣也只大势已去灰溜溜的退回了自己偏殿里。 太医被宫人匆匆带进了屋内,王纭儿也命人给皇后和湘妃们上了茶。 一场闹剧总算是得以平静。 “兰贵人王常在今日受委屈了。”皇后有些疲倦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太医给李沉兰上药眼中也有些担忧。 “兰贵人脸不要紧吧?”湘妃也是忧心极了。 好在太医说是没事,只要每日按时敷药不出七日就可痊愈了。众人这才放下心来,王纭儿也总算露了笑颜,在此之前她生怕自己连累李沉兰毁了容。 “行了,本宫也累了就先回去了。湘妃你也带着兰贵人回去吧,本宫记得你那有复颜霜就不给你再送了。” “是,恭送皇后娘娘。” 待皇后走后,李沉兰也告别了王纭儿同湘妃一起走回景和宫。 路上,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聊着。 “多亏姐姐来的及时,不然嫔妾和王常在只怕要遭殃了。”李沉兰笑的傻傻的,她现在想想都有些心惊。 湘妃看着李沉兰后知后觉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还有怕的时候?我瞧着方才你不是气势 汹汹的么,那样子真像是征战沙场的女将军。” “哪有姐姐说的那么夸张,只是方才情况嫔妾要是不拦着就熬不到您和皇后娘娘来了。” 湘妃闻言有些诧异,“你怎知我们会来?” 原来在沈婕妤和陆欣进来的时候,李沉兰给她请安是就瞧见华清宫宫门口进来一个小宫女,巧的是那小宫女真是在早上请安时,给李沉兰上茶的人。 李沉兰知道她是皇后宫里的,就猜到是来给陆欣送东西的。于是就扬声回的沈婕妤所有的话,沈婕妤本就气急败坏,拖到小宫女走近自然就能听到沈婕妤的话。 一般小宫女是不敢在这时候触眉头的,肯定会跑回去禀报中宫。李沉兰也算是赌了一把,毕竟再晚一会自己这脸怕是就保不住了。 “你啊真是聪明,不错,我同皇后娘娘说了会话就邀着一同出来散心。那小宫女还没跑多远就遇上我们了,若是再跑回长乐宫只怕你这小脸蛋就肿了!” 李沉兰笑了笑手却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一用劲儿碰到了伤口疼的李沉兰险些叫了出来。 “你还碰!等你这伤口结痂了,我拿复颜霜给你抹抹,保证你不留疤。” “那可一定要多谢姐姐了。” 湘妃很是受用的闭了闭眼,“就嘴上谢谢么?那也太没诚意了。” “不如嫔妾答应以后每次下棋,都让姐姐先走两步如何?”李沉兰故作讨好的挽着湘妃问到。 湘妃心下一喜,但还故作清高的看了眼李沉兰而后表现得极是不情愿的答应下来。 养心殿内,侯公公迈着碎步快速的走到皇帝面前。 “皇上,皇后娘娘罚陆贵人抄《女德》百变,沈昭仪降婕妤禁足宫中三月。” 尹忱闻言把埋在奏折中的头抬起来看了眼侯公公,而后又埋回奏折中。 “为何?” 侯公公依言仔仔细细的把华清宫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没想到皇上听完突然笑了起来。 “有意思有意思,对了那兰贵人的脸无碍吧?” “太医说不打紧,过个七日就能大好了。” “那就好。陆贵人不过是咎由自取不用理会,没什么事就退下吧。” 侯公公忙欠了欠身子,转身出门。 “等等!”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尹忱抬头看了眼侯公公思考了片刻道“去跟内务府的人说一声,陆贵人宫里开销过大,让他们少供些尤其……是蜡烛!” 尹忱拖着音说完,而后又笑了起来,那模样像极了干坏事逃跑的孩子。 侯公公听了倒是百思不得其解,少给蜡烛?啥意思? 不过侯公公也不需要细想,只是依言去了内务府告诉姜总管少给陆贵人提供些蜡烛。 入夜,华清宫东偏殿内陆欣正窝着满肚子的气在那抄《女德》。 “身为女子 皆需四行 妇德妇言 妇容妇工……哎呀!巧燕你就不能把蜡烛多点些,我写的眼睛酸死了!” 陆欣本就写了快一天了,为赶时间晚膳都没来的集用,结果着天色落下来蜡烛点的少,害得她写一会就要些一下,事倍功半。 “小主,不是奴婢不点,是咱们库存的蜡烛实在没多少了,能点的奴婢都点上了。” 往常陆欣受宠,宫中用度较大极为奢侈。平日里动了一两口的菜,说倒就倒,烧了不过半的蜡烛,说扔就扔。这七日送来的蜡烛早就扔的差不多了,眼下确实能点的都点上了,毕竟寝室也要用呢。 “没了就去内务府要啊!皇后有没禁我的足,内务府你们还不能去了咋的!” 巧燕见主子发火忙跑到面前跪下解释,“小主,奴婢去了可是姜总管不给,说什么小主用度太大已经越了贵人位分本该用的量了……” “一群见风使舵的狗奴才!去,去王纭儿那个贱婢那拿些!” 陆欣都快气疯了,这人还在屋里远远就能看见王纭儿那灯火通明的。 “小主别去了,咱已经被皇后娘娘罚了,王常在身后有兰贵人,兰贵人又是湘妃娘娘的人。再去闹,只怕皇后又要怪罪了。” “啊!贱人!都是李沉兰那个贱人!” 陆欣正发着火,外头却突然传来了声音。跑去窗户那一看,原来是敬事房的人来了华清宫,宫门外还停着凤鸾春恩车,风一吹马车上的铃铛响个不停。 “我就知道皇上还念着我,这还抄什么呀,巧燕你快去给我备水,今日还放栀子花花瓣!” 陆欣激动的招呼着,恨不得现在就躺倒养心殿的龙床上。晚上再给尹忱吹一吹枕边风,这《女德》还用抄什么呀! 可没想到敬事房的太监们却是直直的向着西偏殿走了去。 “怎么会是她?”陆欣傻了眼。 第17章 内讧 “娘娘,今日为何要帮兰贵人他们?” 今天的事别人不知道可夕颜却是心里清楚,那镯子哪里是皇后赏给陆贵人的。夕颜常年负责收拾库房,根本没见过那镯子。 皇后抬眼看了看夕颜笑的极为温和,“都是刚入宫的丫头,本宫不帮着些难道任由沈婕妤捏死她们么?” 夕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想到平日沈婕妤对皇后就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再看今日她低声下气的模样,夕颜心下痛快极了。 “也是,那陆贵人也不是个好人,仗着侍了几天寝就目中无人也该让她受些苦楚。不过奴婢今天看这出戏,倒是对那个兰贵人的看法有些改善了。” 要知道上午李沉兰拼死也要护住王纭儿的样子,对着沈婕妤丝毫不怕而后落井下石的样子,一件件都落入了夕颜眼中。夕颜觉得这传闻中勾引皇帝的兰贵人倒是有些血性在身上的。 皇后闻言也是想起了李沉兰当时的模样,也不知眼神中为何露出些怀念的神情,“是吧,兰贵人是个好姑娘……” 深宫里,因着入了夜四下皆是安静祥和。甬道上凤鸾春恩车不快不慢的驶过各宫宫门,让有些原本平静宫殿又重新躁动了起来。 王纭儿坐在车上,脸颊许是热的一摸都烫的很。自古的规矩,被翻了牌子的宫嫔现在自己宫内洗漱沐浴好,而后穿着相对暴露的薄纱坐马车去养心殿。 看着身上似有似无的纱衣,王纭儿紧张的两手直颤。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侯公公的声音。 再之后进来两个年龄稍长的嬷嬷抱着一床厚被子,其中一个检查了王纭儿的守宫砂后,另一个就拿被子将王纭儿裹了起来,而后便由两个小太监将她抬进养心殿…… 养心殿外,小德子凑到侯公公身边嘀咕。 “师父,这皇上不是一向喜欢兰贵人么,平日里兰贵人的行踪也是让我们事无巨细的上报,怎么着都入宫两天了也不见翻牌子?” 侯公公瞥了小德子一眼,有伸脖子看了看养心殿那透出来的烛光。 “皇上的心思哪是咱们能猜到的,只是嘱咐好内务府的万不能亏待了兰贵人就行了。” 小德子这下更不明白了,见自己师父也不打算继续说下去,只能挠挠头乖乖的站在门口守着。 景和宫,李沉兰和湘妃一回来就开始下棋品茗,就连本有午睡习惯的湘妃也没睡午觉,一直下到现在。要不是肚子饿的之叫,只怕还没个完。 “你也不提醒着点,这菜都热了三四遍了!”湘妃在自己宫里向来是一副骄横模样,这错自然全怪在李沉兰身上了。 李沉兰倒也不计较,只是看着湘妃无奈的笑了笑“湘妃娘娘拉着嫔妾不停的下啊下啊,嫔妾饿的都前心贴后背了,但也不敢违抗啊。” “你就跟我贫嘴!”湘妃说完却突然住嘴看了眼李沉兰。 前心贴后背?这倒不是个大家闺秀能说出的话来……在看李沉兰,俨然还没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引的湘妃疑心,而是自顾自的吃着饭。也是因为饿极了的缘故,李沉兰是一口菜就着两口饭的吃,更显的失了礼。 湘妃又看了看,但也怕李沉兰注意到,只能继续吃着饭。 门外琴韵按时进来向湘妃汇报了侍寝的消息,李沉兰抬眼看了看又埋头继续吃饭。 “皇上翻了王常在的牌子。”湘妃略带试探的看着李沉兰,上次李沉兰的失态她看在眼里。 可谁料李沉兰只是随口嗯了一声,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这是啥反应?”湘妃不知为何有些失笑道。 李沉兰咽了嘴里的饭抬头笑了笑“姐姐别这样瞧着我,知道姐姐心里想的什么。妹妹如今想通了,这后宫又不是只有妹妹一人,皇上给些疼爱我就受着,不给也是常理。这花园里哪有永远盛开花儿呢。” “你倒看的开。”李沉兰的反应和转变确实让湘妃有些意外,而后更多的是对她的赞赏。 李沉兰满不在乎的耸耸肩,“再说我这才入宫,连皇上面还没见过哪里算的上失宠呢?” 湘妃倒还没见过李沉兰这番样子,一下子被逗了个开怀。 用了膳眼瞧着时间也不早了,湘妃就早早放了李沉兰回寝殿歇着了。 东偏殿里,挽春给李沉兰卸着发饰留夏在里屋备着热水。挽春打开妆匣时李沉兰无意间瞥见了那枚珠花,心沉了一下面上却仍是面无表情。 景和宫正殿内琴韵也在给湘妃备着热水,琴音给湘妃摘着耳坠子,却听湘妃突然说了话。 “派我们的人去查查,李沉兰的身世。” “娘娘,兰贵人不是李太尉的二姑娘么?” 湘妃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摇摇头“今日看沉兰那样本宫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你派人去查尤其是沉兰入京那日,从哪里来的周边的人一个个都差清楚。” “是。” “还有,办事小心些,都是赵家的人不要让皇上知道。” 琴音领命下去,湘妃想到晚膳时李沉兰的样子心下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次日一早众人到皇后宫中请安。 赵婕妤的事后宫众人在事发后就听说了个清楚,所以一大早众人都小心翼翼的,就连平日里趾高气扬的陆欣,今日也是低着头喝茶老实的很。 “王常在今日瞧着疲累的很,可是昨晚没睡好?” 嫔妃中属慧婕妤说话直白,谁都知道昨晚皇上翻的是王纭儿的牌子,这么一问王纭儿的脸唰的一下红的都快要滴血了。 “好了,慧婕妤出身草原性子难免直些,王常在不要在意。” 皇后发话王纭儿自然不多说,只是低着声应下。 “说来有趣,昨儿个的事属兰贵人最委屈,怎的皇上也没安慰安慰兰贵人?” 恪常在是最会挑事的,这么说倒也在李沉兰意料之中。可王纭儿是个单纯的性子,没入宫前就知道李沉兰同皇上的事,现在被恪常在这么一说只觉的是背叛了她,看着李沉兰的样子也是充满了愧疚。 “恪常在这话说的,人家王常在楚楚可怜的哪里像兰贵人这么天真呢,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 胡常在在一旁接话,那意思不就是说王纭儿是装柔弱,故意引得李沉兰出来当枪使么。 王纭儿听着眼泪眼看着就要掉下来了,李沉兰看着一个两个的挤兑她心里也是不好受。 “两位姐姐这是说笑了,纭儿与我还未入宫就是旧相识,哪里会耍什么心思在这上面。倒是两位姐姐这一言一语的,听的嫔妾只觉得胃不太舒服……” 这说个话怎么胃还不舒服了?两个常在你看我我看你的,愣是没明白过来。而一旁看戏的湘妃却是率先笑了出声,半天也没止住。 “兰贵人也说的太委婉了些,这挑拨离间的人说话就是让人作呕,下次直说就是,她们也没那脑子。” 湘妃在这些人面前从来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众人也无可奈何,谁让湘妃父兄是当朝的领兵大将军。就是皇上还要礼敬三分,她们又哪里敢将湘妃如何。只能忍着气,羞着脸闭了嘴。 湘妃见她们欺软怕硬的样子,心下痛快面上却冷哼一声不做理会。 一屋子的人唇枪舌战,没人看到陆欣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每个人的样子,手指紧紧扣着桌边。 散会后,一屋子人皆四散开来,各往各宫的方向走。湘妃照常留下陪着皇后说话,李沉兰便先出了门。 “兰姐姐!”身后王纭儿急匆匆的追出来叫住了李沉兰。 李沉兰回身,因怕王纭儿多想面上刻意笑的温和了许多。 “兰姐姐,你是不是怪纭儿了?我真的不知道皇上会翻我牌子,我情愿是姐姐……” “纭儿……” 李沉兰出言打断了王纭儿的话,她知道王纭儿是个极容易多想的人,所以总要先说明自己的心思,才能让她不要自责。 “纭儿,我承认昨日听了是你侍寝心里确实难受了一会,但纭儿你要知道,你是常在是皇上正儿八经的后妃。你侍寝没有错,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皇上不只是我的,后宫任何女人都有资格……” 李沉兰一下子说了许多,但突然想到当初宫外尹忱的态度,她还是不自然的心疼了一下。 “而且纭儿,我又有什么特殊呢?入了宫我连皇上的面都未见到,不过是深宫中普普通通的一名不受宠的嫔妃罢了。” “姐姐……”王纭儿伸手握住李沉兰,生怕她伤心落泪。 李沉兰亦是伸手回握住,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其实连李沉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番话是在安慰王纭儿,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你别担心,我看的很开的。日子怎么样过不是过呢?对了,我让小顺子他们做了个风筝,左右今儿也没什么事,你同我回去在院里放风筝去。” 说着李沉兰也不管王纭儿应不应,直直的拉着她就往景和宫走。 或许太尉有的话是对的,这后宫中和缘的本就少,若能有个真心待自己的,何不把握住呢? 很快景和宫外,天空中不仅飘着纸鸢,还传出两个女儿家的欢笑声。 “这纸鸢飞的倒高,主子也许久没瞧见放纸鸢的了。” 寿康宫的院落里,太后扶着若竹仰头看着天上的纸鸢。风吹着托着纸鸢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哀家有多久没出宫了?” 若竹伺候太后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太后所言并非算着出宫礼佛的时候。 “算着日子,正好三十六年零七个月十八天……” “是啊。”太后忽然低头叹了口气,眼睛也慢慢的合了起来。 “若竹啊,哀家一闭眼眼前浮现的除了先帝全是当年的故人。孝德皇后、荣妃、静夫人……可没有一个人是对我笑的,连先帝也不笑。” “太后这是累了?” “哀家斗了一辈子,到现在明明稳坐钓鱼台了却又跟自己亲儿子斗了起来。哀家是累了,真是累了。” 若竹心里清楚,其实所谓宫外又有什么去处?太后未出阁时便是在府中斗个不停,入了宫更是无休无止让人厌烦的争斗。若竹想劝一句,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说什么。 眼前这个主子太强大了,强大到不需要任何安慰。 果然,待太后再睁开眼睛后,眼中依旧是慢慢的斗志。她再一次抬头望向那只纸鸢,眼神却没有丝毫愁容。 “看方向是从景和宫放出来的?” “是,估摸着是兰贵人放的。湘妃娘娘是将门之女,多半没有这个心思。” “不好好想着侍候皇帝,尽把心思放在这些民间俗物上,你去给兰贵人传个话,让她抄佛经百遍好好静静心!” 若竹领命除了寿康宫,太后看着却看着长乐宫的方向冷笑出声。 “你越在意皇帝哀家越要扶持自己的人,一个兰贵人罢了……” 太后懿旨传到李沉兰那,空中突然刮起一阵风,直将那风筝吹到了树杈上,风筝线也被刮断了。 李沉兰看着手里的佛经,想到那日大选上太后对自己的偏见,至今百思不得其解。皇帝对自己的意思当初人尽皆知,为何太后偏看自己不顺眼?还是说当年李明锦就惹了太后厌烦?  自己这点相像也就让太后一并看不上了? 疑惑归疑惑,佛经照样还得抄。屋外挽春匆匆跑进来,手里拿着封信笺。 太尉送了信过来了。 御花园内,皇帝难得撒了折子不批,出来散心放松放松。小德子从东面匆匆赶过来,附在皇帝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太后真这么做?” “若竹姑姑一早就把佛经送去景和宫了,现下兰贵人已经抄起来了。” 皇帝冷哼一声,看着面前的夹竹桃突然伸手将其折断,花落在地上,被皇帝用脚狠狠踩入了泥里。 “对了皇上,太后还下了旨约着半月后在御花园举行百花宴。” “百花宴?去告诉皇后让她全权操办此事,太后年纪大了朕约了国寺方丈讲经,过几日让太后过去在寺中小住几日调养身心。” 小德子听了心里是叫苦连连,可这面上却只能应着去了长乐宫宣旨。 尹忱看着这满园的春花,眉头却皱的紧紧的。这前朝后宫,多多少少都瓜葛着,就是斩断两边还能藕断丝连。 尹忱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而后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回养心殿。 第18章 对局 太尉送来的信一共两封,一封是宋家二老给李沉兰下的另一封则是太尉的。李沉兰接过信笺,这第一眼要看的自然就是宋家二老的信。 信中所言,太尉差人给他们换了宅子,那宅子很大远比一开始的还要宽敞舒适,太尉又派了好些个下人小厮的在宅子里,宋母常常抱怨自己一天都闲着实在无趣。 “娘倒还是那样的性子,我记得小时候她难得生病在床上歇一天,还要抱怨自己一天啥也没做闲的慌。” 李沉兰读着内容心里直泛着甜,想到宋母的模样又忍不住嘴角露笑。 而后的内容便是宋大爷对李沉兰的关心和担忧,后宫鱼龙混杂心机之深者何止一人。宋大爷每每想到此,都恨不得能接了李沉兰出来,以免受了那些个委屈和伤害。 “让爹娘担心,终归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孝顺……” 挽春看着自家主子读信是一会哭一会笑的,心里难免心疼。 “小主别难过,虽说咱们人在宫里可心总归是系着二老的,再说您有什么心事不也可以给他们写信么?” 闻言李沉兰眼睛一亮,起身就快步走到书桌前提笔开始写信。 一封信写的行云流水,整整三页信纸承载着李沉兰对宋家二老满满的思念与关怀。 见李沉兰封上信封,挽春才出声轻声的提醒到太尉那封信的存在。那封信从送到李沉兰手上就一直被扔在桌上,被这么一提醒这才拿起来看。 李沉兰入宫有三天了,太尉消息再不灵通也知道皇上一直没翻她的牌子。信中所说无非都是让李沉兰争宠的话,一句两句的都是提醒李沉兰要顾着宋家二老的意思。 而其实就算太尉不说,李沉兰也会多留意李明锦的事情毕竟两人皆是互相钳制。可太尉这么一说到让李沉兰觉得有着威胁的意味在里头,这辈子她最烦的就是威胁。 “以后父亲送来的这信就直接处理掉!”李沉兰说这话有些没好气。 挽春也不触霉头,直接应了下来。 寿康宫内,太后在听了小德子传来的话后气的险些背过气去。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哀家提出的百花宴为的是扶持陆贵人,皇帝倒好,不仅把操办权全给了皇后还让哀家去听讲经!这是在赶哀家走!” 若竹颇为胆战心惊的站在旁边劝着,自己的主子自己了解,太后自幼就脾气大,一旦发火不折腾半天很难平复。还是现在做了太后,性子总算比以前好些。 “太后,您消消气吧皇上是孝子,这是在孝顺您呢,只是刚好可能碰巧赶在一起了罢。” 太后听了冷哼了一声,“别以哀家不知道他,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现在他是觉得哀家没用了,一做个什么就觉得哀家在插手朝政!” 说来谁没个苦衷呢?太后身后也是一大家族的母家,母族出了太后难道还不能沾个光求一个好前程么? “要奴婢说,您都已经是太后了,又何必再操这些心思呢。这老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您现在总该是享清福的时候……” “哀家不是没想过,可郭氏一族的荣耀都在哀家身上,哀家怎么能不操心。” 太后说到此也是重重的叹口气,若竹陪着太后一路走来自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兰贵人的佛经抄好没?” 若竹闻言看了看太阳,才回道:“那日奴婢告诉了兰主子让她今日未时一刻送来,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长街上,李沉兰正领着留夏往寿康宫赶。今日上午好容易才把那一百遍佛经抄完,现下眼睛酸的不行。景和宫的小厨房炖着药,有着上次肖姨娘投毒的事,挽春从此只要煮药就片刻不离的守在那,因此这次去寿康宫就让留夏跟着了。 正值晌午刚过日头大的时候,虽说还是春天可这天晴着太阳还是晒的人睁不大眼睛。 安静的长街突然被托盘掉地的声音给打破了,李沉兰一回头就见留夏端着的手抄佛经掉到了地上。 “小主恕罪!方才奴婢犯着困,一个没拿住就……” 太后本就看不惯李沉兰,这佛经更是不能出错,李沉兰此时也顾不上留夏,忙蹲下身将那些散落的宣旨给捡起来。 留夏虽也不愣在那,也是不停的捡,可因着李沉兰没说起身她只能跪在那捡。砖石路很硬春季的衣裳又不算厚,一直这么跪着移动疼的留夏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哟,这不是兰贵人么?” 听这语气就是来者不善,李沉兰起身就见陆欣一脸看戏的表情的看着自己。 “皇后罚陆贵人抄《女德》,怎么?陆贵人还在这宫里到处乱跑呢?” 李沉兰根本不想同陆欣纠缠,眼瞧着时辰快过了再不到寿康宫只怕太后又有的说了。可这陆欣显然是没打算就此罢休,不仅不接李沉兰的话反而望眼看向李沉兰身后的留夏。 “这留夏是怎么了,我怎么瞧着跪在那受罚呢?” 听陆欣这么一说,李沉兰回头才看到留夏还跪在哪里,忙扬声让留夏起身。 “是奴婢手滑打翻了纸稿,奴婢……” 留夏一脸的委屈,这表情落到陆欣眼里却露出了一番玩味的笑容。 “兰贵人真是的,谁还没个失手的时候呢,何必责罚一个小宫女的,没得失了身份。” “我何时责罚她了?陆贵人是不是《女德》没抄够,这一出来就想着挑拨我宫里的宫人?” 李沉兰说话极不客气,若换做平时陆欣肯定出言争辩,可这次却随意的笑了笑。 “兰贵人说笑了,我没那闲工夫从小到大我觉得最有道理的话,来日方长……李沉兰,我可不是李明月那个蠢货,咱们啊来日方长!” 见陆欣这幅态度,李沉兰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宫里谁不是你争我斗的,李沉兰倒是不怕就怕陆欣不出招呢。 “我拭目以待!” 说完也不再看陆欣,领着留夏错身越过了她,往寿康宫走去。 寿康宫内太后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守在屋外的宫人匆匆进来禀报,说是兰贵人在外头求见。 “哦?现在什么时候了?”太后睁开眼似有似无的瞥了眼门外。 若竹闻言忙凑上去报,此刻已是未时二刻了。 太后勾了勾嘴角,抬抬手示意宫人叫李沉兰进来。 “嫔妾贵人李氏给太后请安,太后祥康金安万寿吉祥。” “起来吧,好听的话谁不会说。”这语气,显然太后没打算给李沉兰好脸色。 李沉兰自知过了时间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那,手上捧着那摞子抄好的佛经。 太后扶着若竹半撑起身子,伸手拿过那摞子纸随意的翻了翻,而后起身将那些纸尽数扔进了香炉中。不过片刻,李沉兰一天多的心血就化为了灰烬。 抬眼观察李沉兰,她依旧低眉顺眼的站在那,若不是听说她护着王纭儿的样子,太后只怕真以为这是个顺毛的小猫呢。 “你倒是沉得住气,不愧是太尉府出来的。” “太后说笑了,太后让嫔妾抄经既是让嫔妾定心也是看得起嫔妾,既然抄好了给了您,那自然就是您的东西。太后的东西,想如何处置都不为过。” 听了这话太后突然笑的极为开怀,像是李沉兰说了什么笑话一样,直笑的喘不上气才缓过劲儿来。 “别在哀家这做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皇帝吃这一套可哀家不吃。兰贵人好本事,不过入宫几天就弄的沈婕妤禁足陆贵人受罚被皇帝冷落。” “太后是为了陆贵人的事才看嫔妾不顺眼么?” 李沉兰这话问的相当大胆,就连一旁听着的若竹姑姑都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哪里。”太后摇摇头,“哀家不过是随口一说,陆贵人蠢钝不堪,此事是她自己自作自受。不过兰贵人,哀家可没有看不上你,恰恰相反,哀家很喜欢你。” “是么?”李沉兰不卑不亢,就是太后心里也对她高看了两分。 “自然,太尉府出来的人哀家一直看得上。比如,李明锦……” 太后突然提到李明锦让李沉兰心跳漏了一拍,她是答应帮太尉寻得当年真相,可那也要在自己地位稳定之后,太后莫名提到李明锦,到底有何用意? 许是注意到李沉兰片刻的失神,太后的笑容更大了几分。 “你不用跟我演戏,太尉是什么老狐狸哀家心里清楚的很,他把你送进宫的目的哀家也一清二楚。不如兰贵人你问问我,说不定哀家心情一好就全告诉你了?” “太后说的倒是让嫔妾糊涂了,父亲送嫔妾选秀无非是为了效忠皇上尽绵薄之力。至于大姐……” 李沉兰心下知道,就算太后心里早就清楚自己也不能就这么招了,万一太后不过是个诈呢? “至于大姐,其实嫔妾向来不喜欢她甚至嫉妒她。想大姐自小就跟着父亲母亲住在府里,吃穿用度一应都是京城最顶尖儿的。而嫔妾却一直生活在乡下,到了去年才回京。所以对于太后所言的大姐,嫔妾却是连面都没见过,又谈何感情?” “哈哈哈,好啊好啊,兰贵人真真是生的一张好厉的嘴。像,真是和李明锦太像了。” 李沉兰还以为太后说的李明锦和自己的样子,根本没往心里去。 “哀家真是越发喜欢你了,李沉兰可别让我失望啊。” 李沉兰没多说什么,见太后没有别的吩咐就施礼退出了寿康宫。 看着李沉兰逐渐消失的背影,太后嘴角的笑还没消失,可眼神却完全变了样,形容上似是算计又像玩味,甚至眼神中还有几分怀念的回味。 “瞧着太后挺看好兰贵人的?” 若竹虽说跟了太后这么久,可很多时候还是不怎么看得懂这个主子。 “有趣的人儿谁不喜欢,哀家许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了,上一个还是……啊,是李明锦。” 言语怀念的说完,太后将目光看向那燃着的香炉,香炉里除了燃尽的香灰还有早已变成灰烬的佛经。 “命人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就动身去国寺吧。” “太后?” 若竹有些不明白,不是说后日再走吗,怎么突然比皇帝说的还要早一天走。 “有趣的人儿自然要让她有用武之地,哀家在宫里确实是个碍眼的。” 若竹其实没完全明白太后的意思,但还是领了命下去命人收拾行李。 湘妃叫了李沉兰去下棋,棋间说起了过两日的百花宴。皇帝让皇后全权操办,可皇后身子想来不太好所以将事情都交给了湘妃。 “百花宴在御花园里办,无非是赏赏花喝喝茶什么的,你可打扮的好看些,说不定皇上会来。” 湘妃这是真心希望李沉兰能受宠,这几日皇上将心入宫的宫嫔挨个翻了牌子,就剩李沉兰没有了。派去查李沉兰身世的人说,李沉兰很大可能是乡野女子,因着面容才被选入了太尉府。 这几日湘妃观察李沉兰,瞧她完全没有争宠之心,又是个和善不总为太尉府着想的人,这才放心下来。 只是这后宫无宠便不得活,李沉兰虽说是个贵人位分,可照这局势下去指不定哪天就会被受宠的欺负到头上。 “姐姐知道我不在乎这些,一切随缘就好了。我瞧着这两日皇上倒是总传召王常在去养心殿侍笔,指不定哪日纭儿就晋封了,到时候啊就是她护着我了。” 湘妃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你总这么说,我不信你心里放的这么快。宫里的日子总要自己去过,其他的,我就不说了。” 李沉兰从湘妃处回自己寝殿时,满脑子都是湘妃说的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李沉兰确实没有真真正正的放下尹忱,可她没有办法 他只能普普通通的生活,不刻意争宠以免让人觉得自己帮着太尉府,尤其是太后。 可今日湘妃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若是真一辈子不争宠,尹忱就这么忘了自己,那么一辈子是不是就这样了? 夹在后宫和太尉府两个压力之间,李沉兰一下子倒在床上,只觉得身心俱疲…… 第19章 百花宴闹剧 “百花宴的事皇后都安排好了?” “是,皇后娘娘有湘妃帮衬着,这些琐事都弄的很快。” 尹忱刚下朝难得有雅兴在御花园闲逛逛,侯公公在身后紧紧跟着,不时的还要回上两句话。 “皇额娘今早上天刚亮就去了国寺,临走时可留下什么话了。” “太后只说自己想早些去寺里与大师商讨佛经,还让奴才们别吵了皇上安睡呢。” 尹忱嗯了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太后这么做多少也有跟他赌气的成分。想想亲生母子斗成这番田地,帝王家的感情路当真还不如贫民百姓。 放眼望去瞧见御花园东侧路过了两个宫嫔,一个是湘妃皇上自然知道,另一个则是李沉兰。算着时辰,两人现在应该是去长乐宫请安的。 瞧见皇帝看着李沉兰,侯公公想起前两日景和宫眼线送上来的消息,忙凑身到皇帝身边低语道: “太尉府前两天给兰贵人递了信,兰贵人也回了。因着她们都是亲手传递,咱们的人看不到信上内容。” 尹忱听了眉毛半挑,嘴角若有若无的勾了勾。 “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也是,当初的事太尉不知道自然还以为朕也不知道。” 尹忱是皇帝,自然不可能任由自己的大臣在背后搞小动作。当日在茶楼上看到李沉兰如今,他就派了人顺着路线找看回去,那时候宋家二老还没来得及搬离乡野,尹忱自然是知道李沉兰的身份的。 “聪明反被聪明误,既然太尉喜欢演戏朕就陪他玩下去。” 这话说的不明不白,侯公公在身后听着眼神中录着迷茫。 “百花宴什么时候举行?” “明日申时。” …… 郊外偏宅内,李明月一身丧服跪在软垫上。 半月前府内差人来报,说是肖氏毒杀二小姐不成被老爷识破抓了实证,第二日一条白绫上了西天。 皇帝知道了消息为着给李沉兰出气,特地下令不许肖氏安葬。李明月眼前的小黑盒子里,还是她花了几乎大半的继续贿赂了下人才让他去乱葬岗埋了肖氏,带回了这么一捧土。 肖氏一死,府中照顾接应李明月的人就没了,李明月这半月过得可谓艰苦。太尉府的人哪怕只是宅子里的,都势利的很,这些日子就是饭菜都是带味儿的。 李明月跪在哪里明显消瘦了不少,看眼中的愤恨却是一点不减。门口红梅端着一盘子饭菜进来,见李明月还跪在那只能先去桌上布菜。 “派去的人找到柳香没有?”当初柳香被太尉下令打断了腿逐出府中,李明月知道了消息就想找把人找回来,留有大用。 “找到了,但人已经死了。” “死了!”李明月吓了一下,倏的一声就站了起来。 柳香只不过是被打断了腿,哪怕是去街上乞讨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死了,李明月根本不相信红梅的话。 “是不是你们根本没去找,拿了我的银子就不做事!” “奴婢分了银子让人去找了,只是找到的时候柳香已经死了。尸体浑身是伤最致命的是脖子上那一刀,我们还找了仵作来瞧,说是死了有小半月了。” 小半月,李明月心里第一个能想到的就是李沉兰。 “除了她还能有谁,就知道她不是个省油的灯,害死了姨娘不够还要赶尽杀绝。” 红梅哪里知道李明月说的是谁,只是又讲新传来的消息告诉李明月。 太尉前阵子无意间提起了李明月,想着年纪也到了总该给她谈媒说亲了。 “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前几日京中一官家小姐和总督府的公子成婚请了老爷去吃酒,老爷只怕也是想着小姐跟她一样了。” 李明月听了火气更大了,“凭什么她李沉兰就能入宫,就连陆欣都能做皇上的贵人。父亲打小就偏心大姐,现在又想随意安排了我!” 李明月正想着拒绝的法子,可转念一想,自己身处郊外消息什么都不灵通。成不成婚是一回事,但至少自己能回太尉府,那一切就方便多了。 “让府里的人平日里多念念我的好话,也好让父亲早些接我回府。” 次日下午,李沉兰在宫里收拾好自己准备前往御花园赴宴。湘妃看时辰啥不多了,就差琴韵到偏殿来叫李沉兰。 “让你穿好看些,你又穿的这么素净。”湘妃有些挑剔的上下看了看李沉兰,在她印象里李沉兰总是传着淡色衣裳,艳丽些的裙子几乎没有。 李沉兰只是笑了笑显然没把湘妃的话听进去“姐姐觉着我这身不好看么?” “我可没说,只是你穿艳些不是更好看么?你现在这年纪不打扮,难不成要到太后那年纪在穿红戴绿?” 湘妃说到此自己都先笑了起来,这宫里也就湘妃敢这么说太后了。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走吧,估计皇后娘娘已经到那了。” 还真是被湘妃给说中了,两人到御花园时,花园里已经有好几个嫔妃在那赏花了。而皇后则躲在花园中的凉亭里,一个人品着茶悠闲自在。 “真是聒噪。” 离着老远就听着三五成群的嫔妃一个个谈天说笑的,李沉兰只觉得脑仁子生疼。 湘妃略带嘲笑的看了眼李沉兰,“这哪算啊,以后参加宴会你就知道了,一个个叽叽喳喳的能吵死你,习惯就好了。” 两人说着就往凉亭出走去,过来的人都要先给皇后请了安才能去赏花,这是规矩。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你俩可来迟了,本宫这茶都喝了两杯了。” 湘妃了解皇后,她哪里会喜欢喝茶,往前凑了一看果然瞧见那茶盏里装的是冰镇的酸梅汤。 “这才春日你就喝这个!夕颜撤了!换温茶来!” 皇后看着李沉兰笑的有些无奈,但还是在夕颜退下的时候命她送杯苦丁茶给湘妃。 “兰贵人还在这呢,你给本宫留点面子。”皇后看着湘妃生气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李沉兰也是觉得好笑,但更多的是羡慕两人的感情。 “兰贵人不会在意这些,倒是皇后娘娘以后再让臣妾瞧见喝这些,臣妾就把这宫里所有的冰都弄到景和宫去!” “皇后娘娘,嫔妾还没入宫的时候就听闻您身子较为虚弱,这样凉的东西娘娘还是少喝些。” 李沉兰也是怕湘妃再这样皇后挂不住面子就要生气了,忙出言权利一句。 “多谢兰贵人。”皇后娘娘浅笑着向李沉兰点点头。 三人有说有笑的,李沉兰抬头瞧了眼远处王纭儿正往御花园走。 “娘娘,嫔妾瞧着王常在过来了,嫔妾去接她。” “也好,你俩向来要好,你过去告诉王常在不用来给本宫请安了,去园里赏赏花吧。” 李沉兰谢过皇后,忙出去迎着王纭儿。 “纭儿!这里!” “姐姐来的好早,倒是妹妹迟到了。” 李沉兰笑了笑,拉着王纭儿就往里走。 “我也是刚到,方才在凉亭里同皇后娘娘聊了会儿天,瞧着你来了就出来迎你。” 王纭儿听了向凉亭里瞧了瞧,见皇后坐在里面便想着去里面给皇后请安。 “不用去了,皇后娘娘特地免了你请安,好让我俩多赏会儿花。” “也好,我方才过来瞧见那面有一排海棠树开起花儿来可好看了,咱们去瞧瞧。” 李沉兰应下来,就由着王纭儿拉着自己去看花。那一整排的海棠树,淡粉的一朵朵的连着,一朵朵一枝枝就连成了一片片。李沉兰看着那花,想起了自己在乡间那半山的桃树,一到傍晚红霞满天煞是好看。 两人正看着花,一旁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李沉兰往那一瞧,原来是胡常在走路时没注意不小心撞了迎面而来的陆欣。 “胡常在走路都不带眼睛的么?还是说仗着这两日皇上多召幸了几次,就不知道体统尊卑了?” 这两日胡常在算得上受宠,而陆欣因着上次冤枉王纭儿的事导致受罚不说,更是受了皇上冷待。新欢遇旧爱,陆欣显然仗着位分高不打算放过胡常在。 胡常在自知自己理亏,也不打算继续与陆欣纠缠,可无奈陆欣就一直堵在她面前,出言嘲讽不说,还险些动了手。 李沉兰是认识胡常在的,入宫前还与她听了几场戏,两人说话倒也投机。想着有听戏的情分在,李沉兰抬脚就走了上去。 “姐姐……”王纭儿还想拦着李沉兰,可无奈李沉兰根本听不进去,直直的就往陆欣那走去。 “胡常在,今日我就教教你在这宫里怎么才算恪守本分。跪下!”陆欣眼里冒火,显然想把多日的愤恨都撒在胡常在身上。 “陆贵人。”李沉兰在胡常在跪下之前,先一步走上去拦住了陆欣。 陆欣瞧见李沉兰来,没好气的说:“哟,什么风又把兰贵人给吹来了?” 周围围观的人越发多了,王纭儿见事态不对,忙向凉亭跑去想找了皇后来做主。 “陆贵人,你不要得寸进尺,胡常在撞了你是她的不对,但到底已经跟你道了歉,你又没大事何不得饶人处且饶人。” “呵。”陆欣忍不住向李沉兰翻了白眼,“怎么哪的闲事你兰贵人都要管一管?再说怎么就是我得寸进尺了,她撞了我我罚她,高位嫔妃处罚地位宫嫔有什么问题么?” 陆欣说着还转身看了看周围围观的众人,显然是想问旁观者的意思。 这宫里都是明眼人,李沉兰和陆欣一个是入宫就承宠多日的,另一个是到现在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的。一众的嫔妃都很自然的站到了陆欣那边,有失宠就有复宠,宫人都不是傻子。 陆欣见势头更倾向自己这里,更有些肆无忌惮,上前一步就要责打胡常在。李沉兰哪里能让陆欣得逞,先一步就挡到了胡常在面前。 瞧见李沉兰脸上刚消下去还有淡淡印子的伤口,陆欣险些笑了出声。 “兰贵人,别给脸不要脸,还是你这脸上还想再来一道?” “陆贵人,这宫里就算是责罚宫嫔也有皇后娘娘和湘妃娘娘做主,还轮不到你在这里越俎代庖!” 陆欣有些不耐烦,李沉兰是真当自己不敢把她怎么样么? “让开!” 李沉兰依旧挡在那,丝毫不让。 陆欣已然没了性子,抬手就要一巴掌扇在李沉兰脸上。 “放肆!” 两声放肆声同时在李沉兰身前身后发出,身前的是王纭儿叫来的皇后。而身后的却是个男声,李沉兰觉着耳熟,却想不起是谁。 “臣妾给皇上请安!” 没等李沉兰想起声音的主人,就见眼前包括陆欣,周围乌泱泱的一众人都对着自己身后跪了下来。 皇上? 李沉兰显然愣住了,慢慢转过身子就见一身明黄龙袍的尹忱面带怒色的站在自己面前。 “嫔妾见过皇上。”李沉兰这才想起来,忙跪下行礼请安。 一时间,周围除了风吹树叶的声音,只留寂静。 “兰贵人与陆贵人同一个位分,陆贵人怎敢出手折辱!” 尹忱的声音很低沉,却让众人打心里害怕,尤其一旁的陆欣李沉兰明显看到她抖了一下。 “皇……皇上,嫔妾不是,嫔妾是只是……” 陆欣想辩解,可是被这么一吓,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李沉兰也是被突如其来的尹忱给扰了心,也没想到要替胡常在说话。还是胡常在自己哭着把事情原委给说了个明白,这下绕是陆欣有三寸不烂之舌,也狡辩不了。 “陆贵人权利大的很,朕都不知道这后宫皇后跟湘妃已经没了实权,都要让陆贵人来替朕搭理后宫了!” 皇后走到皇帝身边,显然也没想着帮陆欣说话,而是安慰了安慰李沉兰。 “陆贵人既然这么想做主,降为常在禁足华清宫,你就在自己宫里做主吧。” 显然尹忱这是动了大怒了,根本没给陆欣狡辩的机会,也不询问皇后的意思,直接就定了陆欣的罚。可惜直到被人拖走,陆欣嘴里都还喊着冤枉。 “皇上怎么有空过来了?”皇后也是有阵子没见尹忱了。 “听小德子说这里办着百花宴就想着来看看,没想到遇到这么一出。” 这一出一闹,众人哪里还有什么心情赏花,只是这百花宴皇后也准备了很久,又是才开始。皇帝眼中略显歉意的看了看皇后,换来的是皇后极为温柔笑着摇头。 “朕方才过来时瞧见戏台那排了新戏,皇后不如领着众人去听戏?” 皇后点头应下,就命人抬了软轿来,率众妃前往戏台。李沉兰正要走,却被尹忱叫住示意让她陪着自己走走。 第20章 合我对你的心意 “这阵子政务繁忙导致一直没来看你,委屈你了。” 李沉兰心里原就没有怪过尹忱,他身为皇上前朝后宫很难照顾两全,李沉兰心里清楚。但在尹忱说出这样的话时还是忍不住有些感动,怕尹忱发觉就将头埋的很低。 “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我前两日听说了那日华清宫的事,知道你受了苦,现下身子可大好了?” 尹忱面露担忧,一连串的关心惹得李沉兰脸红的更厉害了。许是瞧见了李沉兰红扑扑的脸,尹忱低低的笑了出声。 李沉兰不止一次的觉着尹忱的声音好听,虽说声音低沉却总让她觉得是有些温暖在里面。若说像是么,便说是冬日暖阳里忽吹来的一暖春风一般,直叫人心里痒痒的。 “方才那样的气势去了哪里,怎么到了我面前就变了个样。” 女儿家向来是最注意细节的,尹忱身为君王却在李沉兰面前自称一声“我”。 他终是在意自己的,不是么? 见李沉兰半天憋在那里,尹忱心下使坏便想逗一逗她。 “可是看见了我就害了羞,弄得我自言自语这半天你当真就这么低着头?” “皇上明知道嫔妾为何不说,还硬要说破惹得嫔妾不知怎么回。”被尹忱这么一说李沉兰也是急了性子,一时间也不顾什么君臣有别,抬起头直直的就犟了回嘴。 这话说完李沉兰才反应过来自己逾了矩,正想跪身请罪却不料头顶传来尹忱开怀的笑声。 “你本就是这样的性子,何必在我面前就拘束了?” 尹忱笑完柔下声问着李沉兰,见她不回也不恼,只是笑着伸手扶了扶她的头。李沉兰只觉着像是一鹅毛般的轻抚在头顶滞留片刻,而后留下的全是那公子如玉的温度。 “走吧,估摸着皇后她们都已经开始看戏了,咱们也去瞧瞧。” 说着也不等李沉兰反应,就拉着她的手往戏台的方向走去。 戏台前皇后和众嫔妃估计也刚到不久,那台上演的《白蛇》还刚开始借伞。尹忱拉着李沉兰毫无架子的走到众人面前,又是引来一片窃窃私语。 “你坐朕旁边。” 李沉兰显然是受宠若惊,帝王身侧那是皇后的位子…… “皇上,这于理不合,嫔妾坐王常在那桌就好。” “你在朕这不用讲究那么多的规矩礼节,想来皇后也不会在意。” 尹忱这话说的巧妙,前半句说给李沉兰这后半句说给皇后。皇后闻言仍旧很温柔的称是,尽显大度之姿。 李沉兰拗不过尹忱,到底还是坐到了皇帝身侧。底下的奴才见皇帝落了座,忙将戏本子呈上。 “点一出《江南遇》就好,其他的给兰贵人看看,看还有什么想点的。” 尹忱接都没接那戏本子,宫人听了这话忙侧身将戏本子又递到了李沉兰面前。李沉兰本也没想着看戏,于是摇了摇头就让宫人下去了。 “皇上也喜欢这出《江南遇》?” 李沉兰在皇上点戏的时候就有些惊讶,《江南遇》是自己很早时候就喜欢的一出戏。讲的是前朝以后贵族公子出游江南,遇上了一眼万年的平民女子。贵家公子害怕女子知道了自己身份后自卑,便一直隐瞒。两人情定江南相知相许,直到成婚之时女方才知晓男子的身世。 好在女子虽然自卑,但为了自己心爱之人努力学习礼教,侍奉公婆。二人琴瑟和鸣恩爱了一生,是自古传唱爱情的佳话。 其实即使李沉兰入了宫,心里总归也盼着能遇到相伴一生的良人,所以对于这出戏,更多的是她所寄托的向往。 听李沉兰这么一问尹忱面露惊讶,显然他也没想到两人的喜好撞在了一起,一时笑的更为开怀。 两人有说有笑的看戏,这身后的一众人却是各怀心思的陪着过了一下午。 约摸着入了酉时,皇后率先起身表示身子有些乏了,尹忱看了看时辰觉得也差不多了就叫散了众人,临走时还特地轻声细语的嘱咐李沉兰回去路上慢些。 湘妃照旧是要先陪了皇后回长乐宫,李沉兰也就跟着王纭儿一起往景和宫走。 路上,皇后抬眼看了看正要落山的夕阳。余晖算不上柔和,直直的看着还有些刺眼,只是洒在路边的树木叶上却像是镀了一层金边。 “娘娘在想什么?” 湘妃不是傻子,纵使她不在意皇帝可心里知道,今日这些个场景后宫能有几个看着是舒服的。 皇后回神面露疲惫的看了看湘妃,嘴角溢着苦笑。 “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突然就发生到自己面前还是忍不住……” “你到底还是放不下,我也知道自己劝不了你,说来你与皇上是青梅竹马之谊我虽懂你的心思但总归是不一样的。” 湘妃说这话时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眼神中竟透露着怀念,落在皇后眼里又是一阵心酸。 “如此说来,我本该是最懂他的人。可事到如今我却发现自己越发看不透他了,他明知道太尉的心思也清楚兰贵人那张脸,而且他分明喜欢的不是那出戏……为什么?” “别想了,终究是他护不住说到底你与他而言,还是抵不过这天下。” 这话湘妃跟皇后说过多次,只是皇后听不进去,这么多年都是作茧自缚。 景和宫内,李沉兰邀了王纭儿进宫聊天,回来的一路上王纭儿就激动的不行。皇帝那些个小动作都是王纭儿从未看到过的,她有些羡慕李沉兰但更多的是真心替她高兴。 “这下姐姐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看以后谁还敢给姐姐眼色看。你都不知道,方才席间我可是看的真真的,那些一开始帮着陆常在的人一个个脸色变幻莫测的,可有意思了。” 王纭儿是真的高兴,打回来到现在嘴巴就没停过直惹的李沉兰头疼。 “好了好了,这话你都说了三遍了。你这丫头脑子里装的什么啊,我分了你恩宠你还高兴?” 李沉兰不过是说着玩,其实心里还是高兴的。至少从王纭儿的反应上看,她对自己是真心的好。 “我才不会吃醋,纭儿是真为姐姐高兴。” “我知道,只是受到皇上重视是好,可这一出闹过后这后宫不知又有多少双眼睛往我这瞧了……” 这样的担心本来没错,这后宫生存本就进退两难。无宠,六宫诸人谁来了兴致都能在自己头上踩上两脚。可要是恩宠多了,一个个就像乌眼鸡一样自恨不能生吞了自己。 “如今我才算是知道了,什么叫一入宫门深似海……” 王纭儿被李沉兰这么一说,心里也担心起来。陆欣虽说是被罚了禁足可到底还住在华清宫,日后难保不会再为难自己。 李沉兰见王纭儿兴致也落了下来,还以为是自己的话影响了她,忙想岔开话题。 “姐姐,纭儿只是害怕。陆常在的性子你我都了解,万一哪日她性子上来跑到我面前,只怕……” 明白了王纭儿心下担心的是什么,李沉兰眼神温柔的拉住她的手,轻声的劝慰着。 “你放心,一旦有机会我就像皇上请旨让你搬离华清宫,也好护你周全。” “有姐姐这话,妹妹就放心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外面起了动静,看看时间应是湘妃回来了,王纭儿也不好打扰就起身告退。 自打李沉兰同湘妃交好后,两人就定了规矩每天一同用膳,方才李沉兰一回来就让小厨房备菜了,现下子刚好上菜。李沉兰收拾了一下,就起身去了正殿。 “就说你错不了饭点。”湘妃打趣道。 李沉兰随意的笑了笑就催促着湘妃落座吃饭,两人相约晚上后杀几局棋。 筷子还没动,外面就传话说是皇帝身边的小德子过来传旨了。湘妃看着李沉兰苦笑了一下,就让人请了小德子进来。 “奴才见过湘妃娘娘,兰贵人。” “何事?”湘妃有些没好气的问,李沉兰只当她是因为打扰了吃饭才来了脾气。 “回娘娘,皇上今儿翻了兰贵人的牌子……” “翻牌子不也要到戌时再来接人么,这才什么时候。” 湘妃只顾着说倒是没注意到李沉兰,李沉兰听了小德子的话脸唰一下红了个头,连筷子都惊的抓不住了。 “这……皇上传了兰贵人去养心殿用晚膳,今儿用了晚膳就直接宿在那儿了。” 宫人很少见湘妃这么冲的火气,小德子虽觉着奇怪但到底还是唯唯诺诺的说了出来。 尹忱这旨意就像是往平静湖水里扔了块石头一样,老祖宗的规矩嘛,侍寝的嫔妃都是要在自己宫里洗好身子用凤鸾春恩车接过去的。而且不能留宿,侍过寝就要连夜送回自己宫里。 除了皇后能宿在养心殿外,其他宫嫔皇上要留宿都得在后宫里。 湘妃听了这旨意心下大惊,但面上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看来这顿饭是吃不好了,这棋也只能留着明天下了。” 李沉兰也是被惊着了,这样的待遇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敬重皇后,如此一夜会不会与皇后产生隔阂。 湘妃像是看出了李沉兰的心思,只说皇后那里她会帮着说,让李沉兰放心去。 时间紧迫,按小德子的话说他来时养心殿就已经开始布菜了。 “你赶快去吧。”湘妃淡淡的道。 “嫔妾告退。” 李沉兰显得有些魂不守舍,就是人做到轿撵上都没反应过来。还是小德子一直在旁边拍马屁,李沉兰这才回过神。 “停停停!我位分不过贵人,哪里能坐软轿!” 小德子听了一脸堆笑道:“这才是咱们皇上对兰主儿的恩典呐,皇上急着见您又怕您路上跑的急出事,这才让人备了软轿。” 显然没人理李沉兰的话,抬轿子的太监走的是越发欢快了。 谁要等不及的见他……李沉兰心里嘀咕着,脸上的潮红却是一点儿没下去。 景和宫里,湘妃待李沉兰走后哗的一下把桌上的菜全给掀翻在地上。屋里只有琴音一个宫女,湘妃脸上的气愤是一点儿也不带掩饰的。 “狗皇帝什么意思!把思绾置于何地了!”董思绾,是皇后的闺名。 湘妃显然根本不是吃李沉兰的醋,而是为着皇后不平。 琴音在旁边低着头也不敢说话,心道这样大不敬的话也就湘妃敢说。 “气死我了,上次徐贵妃是她自己不把思绾放眼里,活该被打死。可这次狗皇帝什么意思!这是把思绾往死路上逼不成?” “娘娘,兰贵人受这样特殊的待遇,只怕……” 是了,李沉兰这样受宠只会惹得满宫里的人眼红,皇帝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琴音,本宫怎么觉得这场景如此似曾相识……” 湘妃总感觉自己在哪看过这出戏,但就是想不起来。 看着满地的浪迹,湘妃是气不打一处来,可想到皇后知道了这旨意怕是更难过,忙抬脚往门外走。 “娘娘去哪?” 琴音还想着收拾残羹剩菜,去不想湘妃往外大步流星的走,忙小跑着跟上去。 “去长乐宫蹭饭!” 李沉兰进了养心殿大门就见尹忱正坐在饭桌旁看着书,一旁的烛火静静的燃这,一切都是那么岁月静好。 “嫔妾给皇上请安。” “你来了。”尹忱其实早就听到了脚步,带李沉兰行了礼忙下了软踏,亲自上前扶起她。 “我等了你半天了,这菜怕是都快凉了,你快来尝尝。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让他们照着平日妃嫔们的喜好做了些女儿家爱吃的。” 尹忱说着就拉着李沉兰到了餐桌前,扶着李沉兰坐下自己才到了她对面落座。两句话间,又给李沉兰夹了好几筷他认为女儿家爱吃的菜。 帝王亲自夹菜,李沉兰吓得有些不敢吃。 “皇上,这不合规矩……” “规矩确实不合,但合我对你的心意。” 我对你的心意,李沉兰听了这话心颤了一下。一国君王,放下身段只为合自己疼爱女子的心意。即便李沉兰知道自己貌似李明锦,此刻却还是动了心。 祖宗规矩,食不言寝不语,可一顿饭下来尹忱是一个劲的找话题聊。那样子哪里像是君王,倒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夫君,疼爱妻子每一口自己觉得好吃的菜肴,都要让给心爱的妻子。 “皇上……嫔妾有件事想求一旨……” “你说。” “王常在与嫔妾算是闺中密友,陆常在为人猖狂目中无人又是王常在的堂姐。在府里时她就常欺负王常在,嫔妾想皇上能不能下旨让王常在搬去别的宫里,免得陆常在再欺负她。” 尹忱显然是没想到李沉兰为的是给别人求旨,还是一个不算特别受宠的常在。尹忱闭眼想了想,脑海里王纭儿的模样还是很模糊。但到底还是开了口,让侯公公去宣旨操办。 “你如今在我这跟我独处,怎的满心满意的还是别的人?” 一顿饭下来,李沉兰大概摸清了尹忱的脾气。至少对自己来说,他是温柔体贴的夫君,完全没有君王的架子。 听了尹忱这么说,也壮着胆子玩笑起来。 “皇上心眼真大,竟与女儿家吃醋!” 尹忱闻言却是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一顿饭用的,也算得上轻松愉快。 外面天彻底黑了下来,各宫都掌上了等,养心殿内更是灯火通明。只是那些烛光印在尹忱脸上,直让李沉兰觉得暧昧不断,脸上烧的烫的很。 宫人们鱼贯而入,挨个撤了桌上的剩饭菜。饭桌前一片空白,李沉兰知道接下来是什么,害怕又羞涩只能低着头坐在那里不吱声。 尹忱看在眼里,眼睛里不知为何流露出一丝惊喜,但也就是片刻便消失不见。 “去东偏殿沐浴吧,朕也去暖阁沐浴了。” “皇……皇上!嫔妾不能留宿在此,这是对皇后娘娘的不敬。”李沉兰不是不知道规矩,若是留宿一晚,只怕民间百姓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自己。 可尹忱根本没听进去,只是安抚性的拍了拍李沉兰肩膀,就抬脚出了养心殿。 李沉兰叹了口气,很快就有上年纪的嬷嬷们进来,引着自己去了偏殿沐浴。 第21章 兰嫔娘娘 王纭儿接到旨意的时候心里又惊又喜,侯公公连夜就派了好些宫人搬东西,当夜就住到了听竹宫。 “姐姐真的做到了,我原以为她只是随口应了一句。” 虽说还不能入住主殿,可王纭儿看着满宫的红墙绿瓦仍是欢喜的掉眼泪。 翠月环顾四周虽心里也高兴,可仍觉得哪里不太满意。 “小主,这宫殿虽好可到底离皇上的养心殿过远了些。” “就算住到永福宫也未必能得皇上召见,再说原先住的地方离着太后倒近,可太后眼里还不是只有陆欣,我倒瞧着这里好,安静的很我也喜欢。” 养心殿偏殿,李沉兰闭着眼睛坐在浴桶里,任由周围的嬷嬷替自己擦拭身子。李沉兰不太喜欢茉莉花瓣的香味,可嬷嬷们都是按照圣上的意思办事,李沉兰也不好说什么。 等李沉兰沐浴好回到养心殿寝室内时,皇帝还没回来。周遭的烛火也不知被谁剪了烛芯显得整个屋里暗暗的。李沉兰算不得胆大,可到底现在周围都没有人,李沉兰忍不住好奇的东走走西逛逛。 寝室内除了明黄色的龙床就只有一个桌案,帝王的桌案不是寻常人能靠近的,李沉兰只能乖乖的坐在床边等着尹忱进屋。 许是因着烛火晃眼的过,李沉兰看着身下这张龙床,不知为何想起方才出浴时嬷嬷给自己看的那本小册子。里面所画不言而喻,男女欢好之姿就是现在没看,也莫名没刻进了脑子里。一时间,李沉兰觉得自己脸烫的厉害,忍不住拿手捂着。 “羞死了……”李沉兰低低的自言到。 屋外忽然传来声音,本还以为是尹忱回来了,吓的李沉兰忙正襟危坐。但细听却发现不知是哪里来的猫儿,正在外面扒着窗户。 左右尹忱还没来,李沉兰索性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子一瞧,是只白猫儿。雪白的身子倒不像是野猫,应是宫里哪位主子养的,趁夜里给溜出来了。 那猫却是一点不怕李沉兰,瞧见她还上前蹭着李沉兰的手。 “好乖,是不是饿了?”李沉兰侧头看见桌上放着盘豆糕,伸手拿了一块就托在手心里递到猫的面前。 尹忱回来的时候就见一副美人临窗喂猫的场景,外头的侍卫一早被他撤了走,现下自然没人管这猫。 李沉兰穿在尹忱备好的寝衣,即使低着头也能让人感觉的盈盈秋水般温柔的神情。 恍惚间尹忱愣在哪里,喃喃着不知在唤谁“阿茗……” 李沉兰听着了声音,惊吓中转头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尹忱。 “嫔妾见过皇上……” “起来吧。”尹忱在李沉兰行礼的一瞬间回了神,抬脚走了进去。 “爱妃喜欢猫?” “算不上喜欢,只是这时间生命本就都应当被尊重。相较于我们,猫儿算的上弱小,疼爱些也是应该的。” 尹忱不过随口一问,显然没想到李沉兰会这么说,一时竟有些走神。 “皇上?皇上?” “就我们两人,不必叫什么皇上。” 不叫皇上,那叫什么?总不能唤君王名讳。 “阿辞。”尹忱淡淡的吐出两字。 “阿辞?” “是我的字,也是我的小名。” 老人们常说小名儿是要让最亲近的人喊着听的,李沉兰看着尹忱心下欢喜。所以于他而言,自己终究是不同的不是吗? 李沉兰应了声,羞答答的唤了声“阿辞”,可尹忱却是耍了性子非要说自己声音太小未能听到,硬是让李沉兰唤了好几声才肯罢休。 两人嬉戏打闹的样子,像是寻常恩爱夫妻一般。李沉兰虽是知道自己是李明锦的替身,可这般的待遇骗不得人,心下总归还是欢喜的。 “皇上,有紧急军报传到!” 门外一个粗狂的声音打断了嬉闹,尹忱听了声音表情也是立刻严肃起来,转身大步走出寝室。 留下李沉兰一个傻站在屋里,走也不是留又不知要等多久。 正殿旁的书房里,尹忱连夜召了赵氏父子入宫。此刻两人就站在君王的面前,表情皆是十分严肃。 “南蛮入侵东沙已有月余,前阵子你二人刚结束川南战事,朕也不想你们太过操劳只是南蛮这次猖狂过分,烧杀抢掠一个不漏。陈将军一人在那镇守有些难以对付,朕……” “臣愿意领兵支援,不退南蛮绝不还朝!” 不等尹忱说完,赵氏父子就齐齐跪在地上领命。 “朕明日安排你们入宫与湘妃告个别。” “皇上,我父子二人本就是低调回京没能惊动外面。川南战事也是前两日才动身回京,南蛮贼人定以为我二人还在川南一带。臣想今日连夜动身去东沙,打个措手不及!” 将臣论起战事自然事事都将战术轮在前头,赵老将军这话有理有据,只可惜了湘妃也来不及同二人告别。 “好,朕就祝你们二人凯旋!” 尹忱再回寝殿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过了屏风就瞧见李沉兰早已睡到在床上。 按理说不等皇帝到自己先睡了是大不敬,可尹忱看着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窗外的微风吹过,就见李沉兰鬓角的发丝飘动了几下,月光洒进来衬的她本就白嫩的脸蛋更加吹弹可破。 樱唇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许是没盖被子的缘故,一受风吹长长的睫毛便微微颤动着,不时眉头轻蹙,显得有些调皮。 也不知是李沉兰心太大了还是怎么的,睡姿算不得淑雅鹅黄色的衣襟半开着,露出白皙的双肩,无限诱人,却又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尹忱看着李沉兰那毫无防备的脸,心下莫名颤了一下。 “若你没被太尉发现该多好,阿茗原也像你这般……” 尹忱自言自语着却见李沉兰眉头皱了皱,忙不自觉的禁了声,也没有要叫醒李沉兰的意思。拖鞋跨开李沉兰,睡到了里面。 也不知什么时候来,李沉兰幽幽转醒间瞧见眼前一片明黄,眼前还有一男人说面容。吓得一激灵就清醒了个透彻。 今晚自己侍寝,然后自己还先睡过去了! 李沉兰抽自己的心都有了,想起自己不能留宿,见尹忱睡的熟,忙蹑手蹑脚的下了龙床,轻声出了养心殿。 “哟,兰贵人您怎么出来了……” 因着怕吵醒尹忱,李沉兰还是拿着鞋光脚出来的。没想到侯公公就站在外面,李沉兰忙缩了缩脚略显尴尬的笑了笑。 “侯公公,能不能派两个人陪我回景和宫去,妃妾不能留宿一整夜,我一个人走夜路又有点害怕……” 瞧着李沉兰欲言又止的模样,侯公公确实忍不住露出欣赏的神情。 谁说不是呢,这后宫里谁不想这爬上龙床,谁不想有这皇后般的待遇。这样识规矩的主子,侯公公确实第一次见。 侯公公应了声忙叫人唤醒了偏殿等李沉兰的挽春,又叫了几个宫人陪着李沉兰,这才送了她出去。 瞧着李沉兰的身影没入了黑夜,这才转身打算回去。结果一转身就撞到一个人身上,这抬头一瞧。 “万岁爷!哟,皇上啊您咋出来了!” 其实尹忱在李沉兰起身的时候就醒了,只是性子起来就想装睡看看李沉兰到底会做什么。 见身前还摸着鼻子的侯公公,尹忱心情莫名的开怀。 “候忠,明日去景和宫给朕传个旨……” 再说长乐宫里,湘妃昨晚上在皇后这用了晚上,而后也不知道骂了皇帝多久。要不是皇后后面险些落了泪,湘妃总觉得自己还能骂两三个时辰。 用了晚膳,皇后先湘妃吵的慌紧着时辰就要赶她回景和宫去。 “我不回,夕颜去把我那床被子抱来,今儿臣妾就陪陪皇后娘娘。” 湘妃也不是第一次留宿在皇后宫里了,虽说皇后嘴上不乐意,可私底下还专门为湘妃备了床褥子。后来听夕颜说,那床被子还是皇后亲手缝的呢。 是夜,两人躺在床上一聊就是两个时辰。 “赶快睡吧,我明天还要开早朝会呢。” 皇后拍着湘妃催促到,但她不得不承认,有湘妃陪着自己这一晚上都没怎么想起李沉兰的事,心情也算舒坦。 “说的像是你要上我就不要参加一样。” 湘妃不做理会,把头埋在皇后颈肩不停的撒娇。平日里可谓冷若冰霜的湘妃,要不是床外守夜的夕颜司空见惯,只怕下巴都要惊掉了。 两人还闹着,外头的琴音敲了敲门示意有话传。 “什么事?”湘妃边问着还边挠着皇后痒痒,惹得皇后笑个不停。 “娘娘,宫里琴韵传了消息来,说是兰贵人回宫歇下了。” 闻言两人皆是一愣,互相看着对方良久,皇后才露出温和的笑颜。 “你说的对,兰贵人人确实不错,倒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湘妃回过神也是心下欢喜,“我早说过她是个好姑娘,行了,早点睡吧,明儿她还要来请安呢。” 皇后点点头,侧着身子就躺了下去。 于皇后而言,尹忱到底没留了李沉兰在养心殿过夜,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在他心中地位还似从前? 皇宫内,多少个人儿怀着各自的心思就此入了眠…… 第二日一早,李沉兰早早收拾打扮好起身前往长乐宫给皇后请安,那个一直压箱底的珠花又重新被戴回了发髻上。 “这兰贵人当真是尊敬皇后,这一大早上的就等在这了。” 因着来的有些早皇后还没起身,李沉兰只能等在院子里,说话的是恪常在,向来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不过挑事儿归挑事儿,见了李沉兰礼照样还是得行。“今儿怎么没瞧见王常在,往日不都是你们俩一同过来么?” 李沉兰面上敷衍的笑了笑,往外看刚巧就见王纭儿一脚已经迈进了长乐宫宫门。 这也怨不得李沉兰,昨日她向皇帝请旨却没想到侯公公动作这么快。因着尹忱没明说要让王纭儿搬去哪,侯公公就随便择了个空宫室给了她。李沉兰也是一早来的路上才听说王纭儿被搬去了听竹宫,据说那地方离着养心殿和景和宫都挺远的。 “恭喜姐姐了。”王纭儿面带喜色的向李沉兰行了个礼。 “你这是做什么,咱们姐妹倒是生分了。” 两人正说着,夕颜就出来传话皇后起了身,众人也该进去请安了。 “兰贵人昨日辛苦了,大半夜的还又独自走回了景和宫,今日理应让你多睡会儿的。” 皇后当着众人的面点出了李沉兰回宫的事,也算是帮着李沉兰打圆场。毕竟昨日皇帝的旨意传到的不知李沉兰这,六宫众人都知道了清楚,眼红的愤恨的不在少数。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宫规森严,嫔妾更是要敬重皇后,恪守本分。” 皇后笑着点点头,对于李沉兰她现在心里是十分满意喜欢。 “对了,本宫方才才知道王常在搬去的听竹宫,也是本宫的疏忽。王常在可住的惯?一会让内务府挑几个得力的人过去伺候,免得你人手不够。” 说来王纭儿原先用的下人都是和陆欣同一批,搬走了自然也该换批新的。 皇后看着下面的人,因着沈婕妤和陆欣都禁了足,底下还空着两个座位。按常理末流不受宠的宫嫔都是不必来早朝会的,皇后看着空位子总觉得冷冷清清的。 “这说起来听竹宫可偏的很,难怪今儿兰贵人没和王常在一起过来呢。” 恪常在这话说的不明显,可湘妃还是能敏感的感觉到挑拨离间的意思。再看李沉兰正担忧的看着王纭儿,而王纭儿却不知在想什么盯着地上没啥反应。 正说着外头宫人传话,说是侯公公过来传旨。 皇帝有旨,众人忙都起身跪在地上,只等着侯公公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兰贵人李氏,得天所授,承兆内闱,着晋封为嫔。望今后修德自持,和睦宫闱,勤谨奉上,绵延后嗣。” “兰嫔娘娘,您接旨吧。” 李沉兰明显愣在了原地,别说是李沉兰,就是在场的后宫众人都愣在了原地。还是后面皇后唤了一声,李沉兰这才回过神。 “嫔妾领旨谢恩。” 第22章 以君王的名义起誓 “兰主儿,按规矩您一会下了晨会得去养心殿亲自谢恩的。” 侯公公笑着提醒,李沉兰还是没反应过来。自己不是没侍寝么,怎么皇帝就这么给自己晋封了? “侯公公就在外面等等吧,一会本宫这就结束了,你也好领着兰贵……兰嫔过去。” 虽说皇后方才也惊着了,但到底是母仪天下的人,很快就又是温和的笑容噙在脸上。 侯公公闻言忙应声出了门侯着,一众嫔妃这才起身又坐回了位子上。 “真是恭贺兰嫔娘娘了,说来嫔妾熬了这么些日子还是个常在,兰嫔不过半月就封了嫔,到底是皇上疼惜你。” 尹忱这么一闹,李沉兰时间成了后宫最炙手可热之人,就连一直挑事的恪常在也立马变了脸想着巴结李沉兰。 看着手上的册封旨,李沉兰心里可谓五味杂陈。欢喜,是因为自己连侍寝都没有就晋了位分;紧张害怕,更是为着以后自己就是这后宫众人的眼中钉…… 李沉兰只顾着想心思,却没注意到从头至尾没怎么出声的王纭儿。众人又闲说了几句,想来皇后也是倦了这就叫散了众人。 “兰嫔娘娘这边请吧,奴才一早在外头备好了软轿。” “劳烦公公了。” 因着要去养心殿谢恩,李沉兰也没顾得上王纭儿,匆匆的就跟着侯公公上了轿撵。 长乐宫外的长街上,众人都各自回了自己宫里,王纭儿扶着翠月肚子走在路上。李沉兰的软轿一早就消失在路的尽头了,可王纭儿自己也不知怎的,心里空落落的。 “这兰嫔真是的晋了位分就只顾着自己,也不同小主打声招呼再走。” “不许瞎说,没听侯公公说么,姐姐要去养心殿谢恩自然顾不上我。” 王纭儿说这话却连她自己都不信,原也怪不上她。 方才众人跪地听旨时,李沉兰抬手接旨的那一瞬间王纭儿抬头看了一眼,好巧不巧就瞥见了李沉兰手臂上还没消失的守宫砂。 连侍寝都没有的贵人,就这么晋了位分。到底是皇帝太过疼爱李沉兰,还是他根本舍不得碰她? 王纭儿想不明白,也不敢再往下想。 “不论家世还是运气,兰姐姐终究是和我不一样的。” “小主别这么说,您是宫里头正经儿的主子,谁敢瞧不起您呢。”纵使翠月安慰着王纭儿,可她的心思还是拉不回来。 就想着一望无尽的宫道,谁知道走下去会去了哪里。 养心殿内,侯公公替李沉兰悄悄的掩上门,偌大的正殿内只有李沉兰站在下面仰视着高高在案的尹忱。 “来了。” “嫔妾来谢恩。” 尹忱看着画的神情突然变得柔和了许多,抬头看到李沉兰略显拘谨的跪在那里面上立刻显出笑来。 “我同你说过的,你我独处之时只有寻家公子夫人,没有君臣妻妾之分。” 尹忱说着起身走到李沉兰面前亲自将其扶起,面上的笑眼中的柔情更是藏都藏不住。 “皇上,嫔妾没有侍寝就晋封,不合规矩。” “说了叫我阿辞。”尹忱不理会李沉兰,很自然的执起她的手拉着她走到御案前,分享这自己方才刚作好的兰草图。 “你总在我面前提规矩,沉兰,规矩哪有我对你的心意重要?嗯?” 尹忱是站在李沉兰身后的,李沉兰明显感觉到这个君王拥着自己,嘴便贴在自己耳边低着声唤自己:沉兰。 “皇上……”李沉兰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的厉害,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耳边传了尹忱略显戏谑的低笑声“说了唤我什么?” “阿……阿辞?” 又是一声低笑。 尹忱看着怀里的人儿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的发透,知道再这样下去这小人儿怕是要晕过去了。 “你才我方才在做什么?”尹忱放开李沉兰,侧身拿过桌上放着的狼毫,随意的问着。 李沉兰看着桌上那幅兰草图发痴,但还是回了句“在作画?” “错了!” 哪里错了?李沉兰侧头看着尹忱那满是笑容的脸,没想到却恰好对上他含情望过来来双眸。像是触电一般,噌的一下李沉兰回过头傻看着那副画。 “方才作画本是要画个墨竹,却不知怎的就想到你,于是这笔就不听使唤了,硬是画成了兰。” 顿了顿,尹忱将李沉兰转过身来看着她的双眸一字一句的问着“你可喜欢?” “喜……喜欢的。”李沉兰舌头有些打结,总觉着这屋里是越发热了。 “这位分我早该给你晋的。” 尹忱突然正了神情,像是谈论国家大事一般用极为严肃的神态跟李沉兰解释。 “前几日是我不对没顾得上你,委屈你受了沈婕妤她们的刁难。但朕已君王的名义发誓,日后定当全心全意的待你。昨晚知道你害怕,我不勉强你,等哪日你做好了准备,咱们再度良宵,可好?” 一国之主,以君王的名义发誓对自己好;一个可以挥手召得天下女人的人,却说可能等自己做好十全的准备再度春宵。 纵使李沉兰入宫前就做好了埋葬自己一生姻缘的准备,可她现在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子就是自己此刻认定的,一生的良人。 “好……” 也是在李沉兰应下的一瞬间,尹忱像个要到糖的孩子一样欢喜的拥了她在怀里。 “沉兰,他日莫说嫔位,昭仪、妃、贵妃,朕都给你只要你心里欢喜。” 尹忱坚定的声音从胸腔里穿进李沉兰耳里,胸口处被声音震的发暖,李沉兰闭着眼睛将自己完完全全沉浸在这份美好里。 却忘了尹忱美好誓言里有妃,有贵妃,却独没有作为妻子的皇后。 也是因为李沉兰全心全意的沉浸在此,没人注意到尹忱的眼里,此刻却没有丝毫的柔情蜜意。乌黑的双眸像是一两口井,深不见底…… 两人正浓情蜜意之时,外头传来侯公公请安的声音。 “见过湘妃娘娘。” 李沉兰闻言忙正了身子,用手覆在脸上,想退了面上一直挂着的羞红。 “我派了赵老将军去击退南蛮反兵,昨夜里连夜出发的,湘妃估计是来问这事的。” 尹忱谈谈的开口,落在李沉兰耳朵里倒像是种解释。只是这样的事,算的上军机秘事,本不该说给李沉兰听的。 “那嫔妾先回去了?” “也好,我让小德子送你回去。” 李沉兰行了个礼,刚转身却又被尹忱叫住。 “沉兰,你再在景和宫委屈阵子,朕命人在修葺永福宫,能弄好了你便搬进去。” 永福宫,六宫中出了长乐宫离着养心殿最近的宫殿。 “皇上……” “去吧。小德子,送了兰嫔回宫。”尹忱冲李沉兰笑了笑,而后扬声给门口的小德子下了令。 出了门,就见湘妃站在外面,面上淡淡的,但眼中的怒气却是没怎么掩饰的住。 “见过湘妃娘娘。” 湘妃知道李沉兰在里面,可看见李沉兰面上的潮红还是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你先回去吧,让小厨房备上午膳,我跟皇上说完话就回去。”湘妃到底还是柔下声嘱咐这李沉兰。 “好,那嫔妾先回去了。” 目送李沉兰离开,湘妃才换了副面孔踏进了正殿。 殿内尹忱也早没了方才对李沉兰的那份柔情,那张兰草图也是被好几本折子随意的压在了下面。 待外头侯公公把门关了个实,湘妃才放下端着的手怒视这尹忱,没好气的吼道:“尹忱你什么意思!” “湘妃,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什么身份?我父兄才回来几天,你就又派去打仗了还连说都不说一声。我今早知道的时候两个人都快到郸北了!” 尹忱显然早就习惯了湘妃这个姿态,心里虽然生气但面上到底也没说什么。 “赵萧合是大齐的将军,大齐有战他自然要去。” “你别叫我爹名字,我听着反胃。” “赵洛!你别仗着你赵家有战功就目无君王,这是大不敬!” 尹忱也是动了怒,听了湘妃的话狠狠拍了下桌案,整个正殿都是回音。 “尹忱你也别跟我扯这些个玩意儿,你对我赵家做的事还害怕我们能反了你不成!” 湘妃这话一说,尹忱明显愣一一下却也是一瞬间,下一秒又冷哼的一声但还是解释起来。 “连夜出京是你爹的意思,这是计谋你不会不懂。下次,等他们下次回来,朕放你回府待阵子,免得你挂念个没完。” “我自然挂念他们,不像你一样没心没肺。” “朕念在你我自幼长大的份上不与你计较,没事少在朕面前晃悠。” 湘妃本来是要离开,可听了尹忱这话却怒上心来。 “你若真还念着少时的情谊,当初就不该狠心做出那样的事。” 尹忱知道湘妃会重提旧事,但还是顿了一下眉头也很不自然的皱起来。 “知道你忙,没事抽空去长乐宫看看思绾,我走了。”湘妃礼也懒得行礼,转身就往门口走去。可走了一半却停了下来,侧头瞥了眼坐在高位上的尹忱,声音淡淡的却又像是乞求的道: “别对沉兰那么狠,这宫里已经有无辜的人了,我不想再多一个。” 而后,也不待尹忱反应,就推门出了养心殿。 再说李沉兰回了景和宫,刚坐下就来了好几个前来道贺的嫔妃,还有两个都是一直没在晨会上露过面的。李沉兰心里也清楚一个个无非都是来巴结自己的,听说当初陆欣受宠时华清宫也是门庭若市。 “到底是皇上疼惜兰嫔,妾身早就听闻娘娘还没入宫的时候,皇上就每日都叫人去府上送糕点,这是多大的殊荣啊。” 说话的是雯贵人,前阵子身子一直不大好也就没露过面,现在眼瞧着李沉兰得了宠,自然紧赶着上来巴结。 “留夏呢,诸位姐姐们都来了这半天怎么也不上些点心垫垫肚子。” 李沉兰也是奇怪,回来后就没见到留夏,也不知道是躲哪儿偷懒去了。 “奴婢去吧,估计留夏有别的差事在忙呢。”挽春应了声便出去了。 湘妃不怎么爱吃糕点,加上许多糕点都要现做现吃,所以各宫的小厨房一般也不做这些。主子们要吃都得去御膳房里取来。 说来取糕点菜肴这些事一般都是留夏去做的,挽春也觉着奇怪,这两天总不见留夏在宫里,也不知去了哪。 “挽春?” 挽春闻言就瞧见太和门前正是秦叶站在那里,算起来自打那次秦叶去太尉府送糕点时间了一面,挽春就再没见过他了。 “秦侍卫,你不是在御前当差么,怎的在太和门这站着?” 秦叶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憨憨的解释“我方才给皇上办差,回来路过此处,这边站岗的是我好兄弟跑去茅房了,我就替他当会儿差。” 也不知是听了茅房的缘故还是怎的,挽春脸有些红的怪罪道:“这事还巴巴的跟我说做什么。” 秦叶也是憨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见两人都不开口,挽春就想着赶快去御膳房取东西。 “诶,你身子……可大好了?” “都多久的事了,自然已经好透了。” “我听说兰主子晋了嫔位,真是恭喜你了。” 挽春听了只觉得奇怪,还以为是秦叶故意笑话自己“主子受封,你恭喜我做什么?” “自然要恭喜,兰主子越受宠你跟在她身边才不会吃苦不是。” “呀!”挽春脸上忽的戏谑起来,故意惊讶的叫到“你关心我呢!” “你别瞎说!”秦叶没想到挽春突然这么开放,臊的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说来挽春原先哪有这么开朗的性子,还是跟李沉兰跟久了加上湘妃平日里大大咧咧的,这才放开了性子。 “罢,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御膳房给主子拿点心去。” 挽春心里还是害羞着呢,这话说完一溜烟就跑了出去。身后的秦叶看着她那么跑,忙扯着嗓子喊 “你跑慢些,注意脚下!” 第23章 当局者迷 “皇祖母,皇祖母!和安这次画的风筝可好看?” 国寺里,一女童正缠着太后闹着不停。 和安公主,当今皇帝的长女生母是良妃。按理说公主都该是及笄的时候才有封号,只是尹忱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宝贝生来又身子孱弱,因而极受疼爱,一出生就定了封号。 “好孩子,画的这真是好看。” 和安如今不过七岁,正是人小鬼大的时候,佛寺里的僧人对她是又疼又头大。 太后只住了这么几日,就发现这寺里的主持隔一两天就要去良妃那告上一状。不是和安打坏了烛台,就是庙里的蒲团给藏的不知去了哪里。良妃为着这些事,也不知教育了和安多少回,但都没什么效果。 “和安,你今日可有乖乖的跟师傅读书啊?” 和安用力的点点头,奶声奶气的回道:“读了的!和安今日很是刻苦!” “是么,怎么哀家听人说寺里放生池的那条鲤鱼不见了?” 见太后早就知道了个清楚,和安冲她吐了吐舌头,撒开腿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我去找姑姑!” 太后望向门口笑着摇摇头,连带着身后的若竹也玩笑起来。 “太后您瞧瞧,这和安公主如今越发顽皮了。” “顽皮些好,到底是个可怜的孩子……” 之所以可怜,和安一出生就被诊出有心悸之症,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当初良妃怀她时被人陷害换了有毒的饭菜。 和安落地后,良妃自请出宫待发修行,也把和安带在身边免去宫中争斗。尹忱心下虽是不舍,但为着和安的生命安全只能忍痛答应。 “听你上午说的,皇帝这么快就晋了她的位分了?” 太后虽身在国寺却对宫里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上午听说了李沉兰晋封的事,心下吃惊了许久。 “陆欣这个没脑子的,到底出身兵家,用兵者多是莽夫之勇……倒是王常在,不费吹灰之力就搬离了华清宫,虽说离养心殿远了些,但到底自身的安全保住了。” 先前太后一直注意着陆欣忽略了王纭儿,如今细想开来是个中用的也说不准。 “咱们来寺里多久了?” “有快十天了。” “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启程回宫吧。” 若竹愣了片刻,这太后总是说走就走的让人猝不及防。 “太后怎的突然想回宫了?”若竹瞧着她这几日在寺里生活也挺欢愉的,半分想回去的心思都没有。 太后看了看茶盏,那水里的茶叶已经是泡了第三道的了,可有片叶子还漂在上面,怎么冲都沉不下去。 “再不回去,哀家怕皇帝控制不住自己,又走了先帝的老路……” 宫内,这两日尹忱连着都是翻得李沉兰的牌子。后宫众人羡煞不已,可只有李沉兰知道自己一直没能侍寝。因着对于这件事她还心有害怕,见到尹忱更是紧张的什么也做不好。尹忱也不勉强自己,他说过的会等自己准备好再说。 “因为你的缘故,我这几日都能多见皇上两眼了。”湘妃打趣着李沉兰。 这两日尹忱是一没事就往景和宫跑,不是找李沉兰品茶下棋就是寻她聊天弹琴。湘妃虽不想见尹忱,但每次还是要给他请个安,只不过大多数都是请完安就溜去长乐宫。 “皇上或许只是图一时新鲜……” 李沉兰这话虽是不自信,可这嘴边的笑却是瞒不住别人,就连挽春站在一旁也忍不住偷乐起来。 “说起来我好久没瞧见王常在了,你俩是怎么了好像生分了许多。” 闻言想到王纭儿,李沉兰也是不解的摇摇头。 这几日下了晨会李沉兰想同王纭儿一起走,可她总借口说有事拒绝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王纭儿也再没来过景和宫。 “可能是住的远了来回不方便吧……”李沉兰猜测。 可湘妃却是不大认同,想起那日李沉兰受封时王纭儿的样子,湘妃脑子里像是闪过什么。 “沉兰,你还是留意些吧,我瞧着王常在现在不像是以往了。”但具体怎么回事,湘妃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不会的,纭儿同我都是还未入宫就玩的很好的,她心思单纯不会想这么多。可能这阵子我总是伴驾的缘故忽略了她……” 想到此李沉兰觉得两人生分许是自己的问题,忙命挽春端了些小厨房新作的点心给王纭儿送去。 挽春走了没多久,外头侯公公又跑了进门传话,说是皇帝正在御湖中的亭子里等着李沉兰。 “你快去吧。” 京郊的路又窄又颠,为求能走的平稳顺畅,太后一大早就出发了。临走时和安哭闹了好一阵子,要不是良妃拦着,硬是要跟着上了马车才能消停。 马车内太后闭着眼睛,手里拨弄这佛珠嘴中也是念念有词,一旁的香炉里檀香在高温下化为一缕白烟,略显冲鼻的味道充斥着整个车厢。 忽然一个急停,太后身子猛地往前一跌,门外传来若竹的声音。 “主子,前面遇上了辆马车,是太尉府的。” 原本闭着眼的太后闻声睁开了双眸,本该应礼佛平静无波的双眸,此刻不知为何往外泛着精光。 “臣李允山给太后请安,太后祥康金安千岁吉祥。” 马车外,太尉的声音慷锵有力的传入太后耳朵。认识若竹的人不少,太尉能认出是太后的马车也不足为奇。 “太尉好雅兴,这是要去京郊?” 太后没下车只是隔着帘子同太尉说话。一旁的若竹知道主子的性子,拉着车夫就站到了远处把风。 “**在郊外宅子里小住,老臣是去接她回府的。” “太尉教女有方啊,大女儿做了贵妃,二女儿如今这么快就晋了嫔位,这老三太尉可还要送进宫去?” 语毕,车外传来太尉低沉的笑声,像是自嘲一般。 “太后明鉴,自然知道老臣送二女儿入宫的目的。说到底老臣不过是想要一个答案,皇家为何不能说个明白呢?” “太尉年纪大了就容易忘事,当初锦贵妃薨逝,皇帝一早就昭告了天下,贵妃是失足落水淹死的。” 说到此处,太后停了话深深叹了口气,语气惋惜的感叹着“说来哀家也是心疼,明锦那丫头哀家是极疼爱的。” “瞧瞧,太后就是不说,那老臣只能靠自己。” “太尉是聪明人,怎的到了自己身上就不明白了。” 纵使太后还坐在马车里看不到神情,可人在外面听着仍能感觉到太后嘲讽却又惋惜的意味。 “不过太尉真是厉害,兰嫔这样的好容貌啧,你说怎么就被你给寻到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可下一秒太尉却率先笑了出声。 “太后慧眼如炬,老臣佩服,佩服啊!” “太尉聪明,自然知道这样一张面容于皇帝而言是多大的震撼。不如哀家与你打个赌,看最后是皇帝进了你的圈套,还是你入了皇帝的圈套?” “臣,愿意一赌!” 一直到两辆马车彻底分开后,太后才又恢复了平静的面容,想到李沉兰那张脸和皇帝最近的举动,太后微微叹了口气。 “真是当局者迷!” 皇宫内,皇帝下了朝本是要去找李沉兰用早膳的,可听人报太后就要到宫门口了,只能摆驾去宫门迎接。 御撵刚到宫门,就瞧见皇后和湘妃还有一众的妃嫔都已经站在那候着了。 “皇后何故来这么早,一早的风吹着寒站在这别冻坏了身子。” 皇后行了礼温柔的摇了摇头,“一早来时加了件衣裳,现下觉着刚刚好。” 闻言,皇帝脱下披风的手一顿,但下一秒却越过皇后直直走到李沉兰面前,将那披风披在了李沉兰身上。 “冻坏了吧,也不知道多穿点。” 不等李沉兰说话,皇帝又执起她的手包在自己手里,小心的捧到嘴边,替李沉兰呵着热气。 “皇上……” 若私底下只有两人,李沉兰倒也习惯了。可现在后宫众人都看在眼里,李沉兰脸一下子红了个透,手也忍不住往外抽。 “别动,冻坏了朕可不负责。” “不成体统。”沈婕妤低声骂着,眼睛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 为着太后回宫众妃要迎,皇后特地先放了沈婕妤和陆欣出来。这一出来就瞧见这么出戏,难怪沈婕妤在地下嘀咕。 “太后回宫!” 听见太监唱呵,众人忙迎上去待太后出了马车,皆齐齐跪到地上。 “都起来吧,一大早的把你们弄出来,真是难为你们了。” 尹忱一早就走到前面扶着太后,瞧见尹忱穿的单簿太后又忍不住唠叨了几句。 “太后有所不知,皇上原也有披风挡着风,只是皇上一来瞧见兰嫔穿的少,就脱了给她披上了。” 说话的正是有阵子没出来的陆欣,知道太后高看自己陆欣也就表现的明显起来。 本想着太后讨厌李沉兰一定会惩罚一下,再不济也会责备几句,没想到太后只抬眼看了看人群中的李沉兰,什么也没说。 “皇帝刚下早朝,还没用膳吧?” 这皇帝原是要去景和宫用的,太后现在问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那就去寿康宫坐坐吧,左右哀家也没怎么用早膳,皇帝陪陪哀家。” “是。” 太后满意的看了眼尹忱,而后扶着若竹先行一步。 本该跟着太后一同去寿康宫的尹忱,却落在后面走到李沉兰面前,握着她的手低声说着: “我先去陪皇额娘,一会子你用完早膳去养心殿找我,我等你。” 待尹忱走后,原本就低声私语的宫嫔一下子炸了锅。 即使尹忱刚才声音再低,众人也还是听到了,尹忱刚才自称“我”。 李沉兰一时不知该作何应对,只能低着头站在那,生怕自己多说一句话被当成靶子让宫嫔人打死。 “行了,都散了回宫吧。”还是皇后最后说了一句。 众人应了声,一个个三五成群的都散了开。 “纭儿!跟我回景和宫用早膳吧?” 想到这阵子王纭儿一直不怎么亲近自己,李沉兰忙叫住要走远的王纭儿。 “不叨扰姐姐了,妹妹这两日嗓子不舒服早上来时就喝了点清粥,现下也没什么胃口。” “那……去我那坐坐……” “不必了,妹妹现下困的很,再说姐姐用了早膳也要去养心殿伴驾,妹妹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还不得李沉兰说完,王纭儿就出声打断了她,而后匆匆向她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本宫肚子倒是饿了,听湘妃说你俩都是一同用早膳的,左右皇上去不了,做多了没人吃也是浪费,不知兰嫔可愿让本宫去尝尝?” 皇后温和的声音从李沉兰身后传来,像是替她解围一般,李沉兰忙回身应下,三人就相伴着往景和宫去。 “我当初就觉着王常在不一般,现在看出来了吧!”湘妃一回宫就卸了架子,边吃着包子边跟李沉兰吐槽。 “阿洛,你也别这么说,王常在不是嗓子不适么?一会我让太医去瞧瞧,就说是兰嫔关心她。” 闻言,李沉兰向皇后投去感激的目光。 “你俩就是好心眼!沉兰我都跟你说了在众人面前低调些,你瞧瞧今儿早上,一个个跟乌眼鸡一样恨不得生吞了你!” “那我……我也不想啊……”李沉兰也是委屈。 湘妃说完也意识到,这问题哪里在李沉兰身上,根本全是尹忱自己的问题。 “气死我了!”湘妃愤恨的咬了口口包子,因着一口太大差点噎着自己。 皇后也怕是为着湘妃的话想起了早上皇帝对李沉兰的样子,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明显低落下来,先面前最爱吃的糖蒸酥酪也感觉不再可口。 湘妃看着一个两个的都没了性子,自己也恹恹的放了筷子。 李沉兰想着一会还要去养心殿,就借口说是要搭理一下自己起身告辞回了偏殿。 待李沉兰一走,皇后重重的叹了口气“于他而言,兰嫔终究是不一样的。” “我看没多大差别,你别乱想。” 皇后苦笑着摇摇头,但在湘妃眼里这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这月的账本还没看,我先回去了。”说完,皇后也不等湘妃反应,匆匆就出了景和宫。 可即便皇后走的再快,湘妃还是瞧见她越发发红的眼睛。 “痴儿!” 湘妃简直恨铁不成钢。 瞧见主子们一个个都走了,琴音悄声走进来一个人撤着盘子。 “我还没吃完呢!”湘妃嚷嚷着,伸手又拿了个琴音还没来及收走的包子。 “娘娘,您少吃些吧,奴婢瞧着这肚子越发圆了。” 湘妃根本不理会,嘴里塞着包子又夹了块糖蒸酥酪。 “这玩意有啥好吃的,一个个都喜欢的不得了。”湘妃咬了一口还是觉得不好吃,呸的一声又把那酥酪给吐了出来。 糖蒸酥酪,皇后和李沉兰都喜欢所以景和宫总备着。 “娘娘,不过话说回来这皇上对兰嫔确实不一般。” 湘妃瞥了琴音一眼没好气的回着“狗皇帝什么意思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一个个都是当局者迷。对了,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湘妃说的是李明锦之死的事,不光是太尉,就连湘妃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于是很早就让人去查,只是一直没消息。 “还是老样子。”琴音摇了摇头“有人不想让我们查,每次查到一定程度就没法继续下去。” “小姐,老爷早就说了这事您别查了,你们怎么就不听呢。” 琴音嘴里的老爷,不外呼就是赵老将军。 “谁拦着我心里有数,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继续查我就不信了,他能把证据消的一干二净!” 第24章 出游 寿康宫内,太后同尹忱坐在饭桌上,桌上佳肴千种万变不带重样,可两人却没有要动筷的意思。 “哀家不回来皇帝是不是就要把这个娘给忘了。” “皇额娘说的哪里的话,纵使皇额娘今日不回来儿子也要派人去国寺请的。和安她,过得还好么?” 怎么说也是尹忱唯一的孩子,他多关心一句也是自然。 “不要打岔!”太后显然没有要回答尹忱的意思。 “哀家问你,你对兰嫔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太尉为何会找这么个人入宫我想你心里有数。怎的现在你这一系列的操作我是一点儿也看不明白!” 尹忱许是也没想到太后这么直白的说起来,眉头不自然的皱了皱,眼神也变得有些厌倦。 “皇额娘不用担心,儿子自有自己的想法。” “你能有什么想法?”太后越发不喜欢眼前这个叛逆的孩子,想想曾经皇帝什么都听自己的。 “皇帝,你别忘了当年的事,若不是哀家出面帮你你能那么轻易,不留痕迹的除了李明锦么!” 尹忱本还低着头,听了这话眼睛却抬上看着太后,那模样竟像是锁定猎物的豹子,就连太后都忍不住身子一颤。 “当年儿子年幼,做起事来许多时候没有皇额娘手腕狠。但现在儿子已经大了,前朝后宫亦可掌管的游刃有余。” 尹忱说到此将目光收了回来,再抬头又是一副温顺恭敬的模样。 “您年纪大了,儿子孝顺对您必一天下养之,皇额娘也该收收心,好好颐养天年。” 语毕,也不待太后的反应,尹忱厌弃的看了眼满桌的菜式,起身就往外走。 “你别忘了自己肩上的担子,到时候又走了先帝的老路!” 太后有些哑着嗓子的在后面喊到,尹忱闻言立在那里,头却是回都没回。 “父皇当年为何如此,又为何得了个那样的结局,皇额娘心里都该清楚。” “皇帝!” 也不管太后再喊什么,尹忱拔腿就出了寿康宫,独留了太后一人看着满桌的饭菜,气的掀了个干净。 “太后消消气,皇上现在大了您就随了他罢。” “随了他把郭家的人从朝堂上除个干净不成?还说什么心里有数,你也看到了他对兰嫔的样子,我看真是样样随了先帝的性子!” 若竹知道太后动了大气,立在一旁也不敢多说什么。 “去把陆常在叫来,派人给皇后传个话就说哀家回宫乏味,需要陆常在平日里陪着,就此解了她禁足。” “是。” 再说尹忱出了寿康宫,直直的就赶回了养心殿。李沉兰估着时间差不多,一早就候在了门口,瞧见尹忱的御撵过来,忙上前盈盈拜下。 “起来吧,早跟你说了不必这般拘礼。” 尹忱下了轿撵就上前拉着李沉兰往养心殿里走,周遭的宫人自有这个眼里,忙都四散开守在外面不去打扰。 “昨日听礼部的人禀报,说是京城外南面的富水山现下鸟语花香的,是个极好的去处。” 每每独留两人的时候,尹忱都抱着李沉兰坐在自己腿上聊天,像是寻常家的恩爱夫妻一般,没了宫里规矩的束缚。 “阿辞说的是那个有温泉的山林么?我以前听说每到这个时节,周围气冷泉水温热,山间都是烟雾缭绕的。” 这阵子处下来,李沉兰也没了当成那般拘谨的样子,两人独处是也能自然的称呼对方的昵称。 “可想去?一会我让侯忠他们去准备着,咱们明日就启程可好?” “会不会太匆忙了些,各宫娘娘们总要收拾东西……” 不等李沉兰说完,尹忱就打住了话。 “就我们两个去,他们在宫里待着。” 此言入石砸平波,瞬间在李沉兰心里激起千层浪。李沉兰赶忙下了地端端正正的站在尹忱面前,请求他打消了这念头。 “不可,皇后娘娘乃六宫之主,母仪天下,皇上出宫不带她却只带妃妾,百姓会议论的。” “咱们微服出宫。” “皇上,这也不行……” “就这么定了!”尹忱根本不给李沉兰劝说的机会,搂着李沉兰就往外面走去。说是要带她去御湖那喂鱼,一路上李沉兰怎么说尹忱都听不进去。 长乐宫内,湘妃正陪着皇后绣花,那件常服皇后绣了快两个月了,眼下总算是要修完了。纵使湘妃总觉着这些活无趣,也为着皇后高兴。 “绣完别绣了,一天天盯着眼睛在那你不难受,我看着眼睛都酸了。” 皇后宠溺的看着湘妃,“你这话说的,打小伯母就让你学女红你偏不学,每次嬷嬷教习你都偷跑去看伯父他们练剑。你怎么就是个女儿家呢,若是男孩子现下只怕早冲去前线了。” 湘妃满不在乎的理着皇后让她整理的丝线,可那些线是越理越乱。 “我巴不得能去上战杀敌呢,你看看这一天天的真真是无趣极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正开心,外头琴音走进来回禀,说是皇帝下了旨明日要单带着李沉兰去富水山度假。 “什么叫单带?皇后娘娘也去不得么?” 琴音不敢说话也算是默认了,她知道现在说啥都拦不住湘妃发脾气。 果然下一秒湘妃就骂了起来,连带着好容易理出些的丝线也掉到了地上。 “阿洛,不去就不去吧,到底是微服出巡百姓也不知道,看不到笑话的。” “你能不能争气些!又不是不能跟他吵!”湘妃恨不得现在就去尹忱面前跟他打一架。 皇后表面强撑着平静,手上的绣活一丁点儿也不放松。湘妃气的上前就夺了那衣裳,却不想两人这么一扯,那针竟扎上了皇后的手指。 一滴鲜血就这么落到了常服上,锦线衬着格外刺眼。 “赵洛!”皇后这回是真生气了,却不是为了皇帝而是因为湘妃弄坏了常服。 “我……你疼不疼。”湘妃蹲下身执起皇后的手看了半响,瞧见还在冒血珠忙命人去取药膏来,自己啧心疼的将手指含在嘴里。 可这边湘妃顾着皇后的身子,皇后却把注意力全放在了衣服上。 “你看你,这下又要在这绣个什么挡着了,本来都要完工了!”皇后气的直嚷嚷,在一点儿没了方才端庄的样子。 “你别顾着衣服了!” 湘妃气的把衣服抢过来扔到了一边,又压着皇后不许动弹,一点点的帮她上药。 “还疼吗?”湘妃小心翼翼的吹了吹,皱着眉头问到。 皇后却是不讲话,湘妃以为是在跟自己怄气,抬头正想骂几句却见皇后脸上挂着泪,哭的默然。 “都出去。”湘妃低声的叫散了宫里的下人,连琴音夕颜她们都没留下。 偌大的宫殿里,只留下了湘妃皇后二人。 “哇”的一声,皇后歇斯底里的哭出了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湘妃拿帕子替她擦着心下心疼不已。 “都是我的错,下次不跟你争了就是。要不,你扎我一下?” 湘妃以为是那根针扎疼了她,柔声劝着皇后,那模样同方才骂尹忱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皇后闻言抽噎着不停摇头,显然她根本不是为着那根针难过。 湘妃这下也明白了,重重的叹了口气静静坐在皇后身边就那么陪着…… 次日皇帝下了早朝,就到了景和宫接李沉兰出宫。 因着是微服私巡带的人不宜过多,李沉兰只带了挽春同去,留夏则留在景和宫照应偏殿。 昨日下午,李沉兰去了长乐宫在皇后面前长跪不起。 于李沉兰而言,皇后待她就像湘妃一样都是姐姐的感情,自己这样跟着皇帝出宫,是对皇后的大不敬。 开始皇后只是劝李沉兰回去,宽慰她没事,可到了最后却是在李沉兰和湘妃面前再一次的崩溃。 李沉兰记着皇后最后红这眼睛说“本宫是皇后,在他人眼里就要母仪天下,大度端庄。可本宫又有多少个身不由己,有时连自己都记不清了。” “沉兰,本宫与你说这些一来是望你不要自责,皇上宠爱谁都是我们左右不了的。二来,本宫喜欢你这个人,相信你,把你当自己人说了这些话。本宫知道你尊敬我,不会恃宠生娇,就已经很开心了。” 也不知道当天在长乐宫呆了多久,还是后来小德子过来传李沉兰去养心殿用膳,这才走的。 李沉兰记得当时皇后说的最后一句,是祝自己快乐。 也不知,是祝福李沉兰还是嘱咐着深宫所以的可怜人。 但不得不承认,皇后这一席话确实让李沉兰少了许多不安和顾虑。 路上两人坐在马车里望着京城街景,聊的不亦乐乎。 富水山,山间森林绿得像翡翠,山谷像铺着绿色的天鹅绒,河水像流动的凝脂,湿润的空气也给人水晶似的感觉。 人在山下望去,山间却有一块如白鹅卵石的地方,烟雾缭绕正是林间温泉的地方。 侯公公一早就将周遭打点了干净,山路上杂草都被清理的干净。李沉兰两人走到住处,里面早被宫人收拾妥当,桌上清茶正冒着白烟。置身此处,如一个逍遥山人,无忧无虑。 “可喜欢?” “喜欢。” 李沉兰是真的喜欢,这感觉像是回到了从前,自己在乡间和宋家二老生活的日子。她深深吸了口气,脸上的笑容隐都隐不住。 “喜欢就好,饿了吧,我让人传膳,一会咱俩去林间打猎?” 李沉兰听到打猎,眼睛立马发了光。别的不说,打猎李沉兰虽不大会射弓箭,可弹弓却玩的极好。听尹忱这么一说,忙让侯公公去准备弹弓,自己也急着传膳。 “怎的这么激动?” “嫔妾打小就喜欢打猎,那时候跟在爹……下人去山间猎物,嫔妾总能抓住只兔子。” 李沉兰意识到自己险些失言,忙顿了说话, 见尹忱没注意这才继续兴奋的说 “阿辞吃过烤兔肉么?野生的那种!” 尹忱自然摇头,生在皇宫里就是吃过兔肉也是御膳房做好了端上来的。 “那你可有口福了!若论起来烤肉,嫔妾做的可真是一绝。” 李沉兰越说越兴奋,完全没了在宫里那般拘束的形象。尹忱看在眼里却不知为何露出了怀念的神情,笑容也渐渐放大。 “好,那晚膳就有劳爱妃给我做一顿,我也能好好想清福了。” 午膳一用过,李沉兰就拉着尹忱入了林子。 漫步山林越往里走,薄雾缭绕、白纱般的柔柔地漂浮在空中。树木静静地站在蔚蓝的天空下,张开双臂迎接阳光。 阳光像一缕缕金色的细沙,穿过重重叠叠的枝叶照进来,斑斑驳驳地洒落在草地上。 李沉兰深吸口气,略显贪婪的呼吸着带有芳草香气的空气。 山中的野物都是侯忠他们安排好的,无非都是些兔子狐狸,再大些的就没有了,生怕伤了两人。 “我听说你儿时一直长在乡间,入宫后宫规森严处处要端着,难为你了。” 尹忱这话说到李沉兰心里了,说来入京前自己也是无忧无虑,随性的女子。 “但遇上阿辞,我就觉着入宫没什么不好。” 至少若是没入京,自己的家世身份也不会与尹忱有什么交际不是么? “你当真这么想……” 尹忱话没说完,李沉兰忽然举手拿着弹弓,嗖的一声,石弹快准狠的打进了草里。 李沉兰抬脚跑进去寻,不一会儿就向尹忱举起来那个猎物,一只雪白的兔子。 兔子还有呼吸,李沉兰抱在怀里不时的逗弄着,有时还会同兔子说话。 “好可爱的兔子。” “那留着回去养在宫里?”尹忱问。 女儿家不都是这样么,有爱心的不得了,到手了就总想留着陪自己。 “不要。”李沉兰拒绝的干脆,是尹忱也没想到的。“我还是喜欢它的味道,脆脆的可好吃了!” 闻言,尹忱忽然笑出来半天都止不住。 眼前这个女子,确实特别。 两人到了太阳落了山才回去,宫人们早早在屋外的院子里支好了烧烤架。 月亮很快就挂到了正空,周边散着无数颗星星,两人边烤着兔子边看着星空。 “还是外面的星星好看,月亮也比宫里的大些。”李沉兰由衷的感叹道。 “傻话,不都是一样的么?” 李沉兰摇摇头,“皇上自小在宫里生活,见到的天都是四四方方的,哪里是眼下这样的,无边无际……” 尹忱按着李沉兰的话抬头看着天,周围一片寂静,直让人觉得安稳美好。 两人光顾着美好却忘了还在火上的佳肴,火星噼里啪啦的烤着肉,肉皮经受不住炽热,猛地裂开,几滴油星子就溅到了李沉兰手背上。 “嘶!”李沉兰被烫的倒吸了口气。 “怎么了!”尹忱闻声紧张的拉过李沉兰的手,拿帕子擦了擦不停的吹气。 “没事,就是油星子烫了一下,一会就好了。” “侯忠,去拿烫伤的药膏来!”尹忱没理会李沉兰,声音急促的吩咐着。 李沉兰想抽回手,可被尹忱紧紧拉着动都动不了。 一瞬间,时间像是禁止了一般。李沉兰静静的看着眼前自己的夫,神情紧张的给自己上着药。怕弄疼了自己,吹着气手上小心翼翼的样子。 心里像是有个声音,甜着嗓子告诉自己,往后自己就再不是孤身一人了。 “有没有好一点?”尹忱抬头柔声着问李沉兰。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李沉兰像是着了魔一样,目光落在尹忱担忧的双眸,眉毛、鼻子、嘴巴,身子就不受控制的往前探去。 于是,雨后飞来的蜻蜓忽然落在了眼前这叶荷花上…… 第25章 春色正浓 尹忱不得不承认,当李沉兰柔软的嘴唇碰到自己的那一瞬间,心跳好像都漏了一拍。 时间就那么静在那里,周边的一切也都在那一动不动,唯有那火上烤着的油还在噼里啪啦的叫着嚣。 李沉兰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慌张且快速的回正身子,眼睛乱瞟却怎么也不敢对上尹忱那双眼。 “我……你……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尹忱不知为何声音沉的厉害,但落到李沉兰耳朵里又是别样的磁性。“你不是故意的,是……有意的。” 闻言李沉兰本就臊红的脸这下更红了个透,好像马上就要滴血了一般。 尹忱看着她的模样心下开怀,爽朗却又清澈的笑声就这样回荡在山林之中。 李沉兰都忘了两人是怎么用的晚膳了,只知道自己后面夹什么东西都夹不稳,还是尹忱一口一口给自己喂的。 这餐的晚膳,温度有点高。 用了晚膳,宫人便侍候着两个人去林中温泉沐浴。 温泉共有三池,尹忱的御用池子在左侧,李沉兰本就害羞就拉着挽春去了最右侧的那个池子。因着四下就挽春一人在旁边,两人索性一同下了池子沐浴。 温水包裹着李沉兰全身,一整天乃至许久累计的疲倦都这样被消解下来。池边绿树巧石相映,水蒸气形成了一方烟雾缭绕的仙境。 李沉兰半倚在里面,闭着眼睛好像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 “小主,奴婢方才可瞧见了。”挽春故意戏谑的笑道。 看见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李沉兰脑子里瞬间就又重现了方才自己献吻的那一场景,加上热水的包裹,脸上烫的厉害。 “你再说!”李沉兰佯装生气的看着挽春,却引的她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小主害羞了!” “挽春!就是平日对你太好了越发没规矩了!” 李沉兰又羞又气,伸手捧了把水就往挽春脸上泼去。挽春也不闲着,两手不停的拍打水面直弄的李沉兰睁不开眼。 尹忱独自泡在池子里听着山石后面女儿家的笑声,面上不自觉的放松许多。 遥想当年的阿茗不也是如此,没心没肺无拘无束,如同调皮的孩子一般,对自己也远不像现在这么疏远。 “皇上,今晚侍寝的事……” 侯公公不和时宜的出声提了一嘴,果然就换来尹忱比刀子还尖的眼神。 “奴才多嘴,奴才多嘴……” 是夜,李沉兰坐在尹忱的床上紧张的扣着自己的手指。听说宫里传了前线消息,尹忱不得不去书屋里商议军政。 这次不能再睡着了,李沉兰心里自言自语着。 尹忱说过不会强迫自己,可李沉兰这次却是心甘情愿。尹忱是君王自己是妃妾,侍候自己的夫君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从前自己害怕,因为不了解尹忱是个什么样的人,怕自己与那些妃嫔不同,都是会随时被遗忘的女人。怕自己爱上了尹忱到头来在宫中默默无闻,孤老终生。 可这些日子,尹忱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与众不同李沉兰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她相信尹忱就是自己此生值得托付,值得付出的人,于是坐在这里纵使心中紧张却更多的是甜蜜。 正想着,外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 尹忱一进来就瞧见李沉兰低着头坐在床边,手上的小动作瞒不过人,这丫头总还是害怕的。 “害怕就睡觉,我说过不用勉强自己。” 尹忱边说着边自己脱了外衣,坐到床边拉过李沉兰的手安抚着。 李沉兰鼓着勇气对上尹忱的眼睛,手心里却莫名的出了细汗。 “我……阿辞,我喜欢你,心里有你,就……” 李沉兰能感觉到自己脸正在迅速升温,明明开始准备了好多话可到了节骨眼上却怎么也说不出,还险些闪了舌头。 瞧着李沉兰的样子,尹忱心下低笑却到底没再为难她。 身子向前一探,伸手抬起她红透了的小脸,唇落在她的额头,眼睛,鼻尖,最后,终于落在那方算得上等候已久的柔软上。 突如其来猝不及防,李沉兰惊的眼睛定在那里,看着眼前放大的脸,那双眼睛就那么轻柔的闭着,那抹朱唇就这么倾诉着柔情。 末了,尹忱伸手将李沉兰圈在怀里,低头柔情似水的看着她,那双眼睛像是只受惊的小兔子,如翼般的睫毛一颤一颤的,直引的尹忱心化作一汪春水。 “真的准备好了……” 李沉兰将脸埋在尹忱怀里,虽不敢说话但头却认认真真的点了点。 于是,尹忱抱着一团软绵绵的美好,像是捧着世间易碎的珍宝一般,轻轻的放到在软床上。 床帘散下,遮住一片春光花好。静夜里,独有不时的娇声响起,像是在诉说着花开惊蝶的美景…… 清晨的山林,有些淡淡的薄雾尚未散去,远远看去若有若无。 李沉兰是被外头林子上的鸟啼声给唤醒的,下意识的往身侧摸了摸,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只有身上的朵朵梅花还证明着昨日确确实实发生的一切。 “羞死人了!”李沉兰捂着脸自言自语着,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像是走马灯一样又在脑子里掩饰的一遍。 明明两人都没喝酒,可情至深处两人都不自觉的释放着最原始的纯粹。 守在外室的挽春听着动静,扬声问着“小主醒了?” “怎么也不早点叫醒我。” 按规矩侍寝后的早晨嫔妃都要服侍皇帝穿衣的,这弄得李沉兰又不知睡了多久。 “是皇上不叫奴婢吵醒您的,皇上说小主昨晚累了……让多歇歇……” “好了好了,端热水进来!” 李沉兰又羞又臊忙打住了挽春,起身坐到状态上任由随行的宫人给自己梳妆打扮。 “皇上呢?”在这里又不用上朝,怎的还这么早就出去了。 “一早前线就来了消息,宫里又递了几道要紧的折子,皇上卯时就去了书房了。” 李沉兰点点头瞧着刚过辰时想来尹忱还没用饭,就催着宫人手上快些,忙好了赶紧着就去了厨房,想着为尹忱做顿早膳。 “哟,兰嫔娘娘怎的来了厨房,这地方油烟气重,小心脏了衣袖。” 厨房里侯公公正监督着宫人备膳,瞧着李沉兰进来忙上前行礼。 “我想给皇上做点早膳,昨儿打的那野鸡可炖上了?” “一早叫人洗了泡那了,倒是还没顾上炖。” 李沉兰点点头,叫宫人先去做糕点类的,自己则净了手找了荷叶将那鸡包了起来。 尹忱出了书房来寻李沉兰时,就瞧见脸上还带着泥手印的女子,毫无形象的蹲在那拿扇子扇着火。 “这是在做什么?” 见尹忱过来了,李沉兰忙笑着起身手背随意的擦了擦脸上的细汗,不曾想脸上的泥却是越擦越多。 “阿辞!我给你做个你绝对没尝过的好吃的!” 李沉兰说的兴奋,土黑的脸露出雪白的牙齿显得极为滑稽,别说跟在后面的侯忠他们,就是尹忱都被逗的笑了起来。 “跟个孩子一样,是什么好吃的让兰兰如此费心?” 私底下尹忱都这么称呼李沉兰,接过挽春递过来的湿帕子,尹忱温柔的替李沉兰擦着脸,好一会才又把她变回了雪白的美人儿。 “叫花鸡!你肯定没吃过,但是真的特别好吃!” 李沉兰兴奋极了,叫花鸡还是从前跟宋母学来的,每次宋母做了这道菜宋大爷都喜欢的不得了。 “好,不管什么菜只要是兰兰做的,为夫都吃个一干二净。” 餐桌上,除了面点心和叫花鸡,李沉兰还专门拆了点鸡肉做了鸡丝粥,这样的鸡丝粥味道更浓郁。 “好吃吗?” 瞧着李沉兰一脸期待的模样,尹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脑袋。 “好吃,比御膳房的厨子做的好吃十倍!” 尹忱宠溺的话换来李沉兰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尝尝这个糖蒸酥酪,用竹叶露蒸的,看看是不是更好吃些?” 李沉兰应声夹起一筷子,说起来她不算太喜欢这道点心。但当初尹忱在东街救下自己后,给自己推荐的就是这道菜,李沉兰也就相对偏爱一些。 “东沙战事赵家父子一到便杀了南蛮措手不及,如今大败南蛮三次,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能班师回朝了。” 不知为何,尹忱突然同李沉兰提起了前朝的军政要事。 “皇上,后宫不得干政。”李沉兰有点害怕,这等子军机要事就这么告诉了自己,换谁都有些坐立难安。 “对其他人是,而你不一样。” 这话像是定心丸更像是一种宣示,告诉着李沉兰他对自己的与众不同。 “本想着与你在此处逍遥半月,可吏部和户部又上书说是朝廷的银两怕是支撑不住前线这么打下去,我总要回宫操持。” 也不知是不是出于愧疚,尹忱伸手拉住李沉兰,眼中也流露着遗憾。 “没事的,只要阿辞心里有我,在那里都一样。”李沉兰覆上尹忱的手,柔声道“说来军用银两不够,我倒有一想法。” “说说看。” “朝廷银两不到位,前线只怕战事吃紧不说军粮也会有所影响。若是让南蛮军知道了,更是会对我军不利。若是征收税务,百姓一定会有怨言。 倒不如宣传募捐,百姓们多多少少的总捐一些,而最主要的是让各地官员捐款。各省各县的官员,大大小小总会有贪官污吏。皇上可以先让朝中大员捐钱,而后象征性的奖赏些什么,那些地方官员自然会争相效仿以求皇上奖赏。” 尹忱见李沉兰头头是道的说着,眼中掩不住的赞赏。他没想到一个乡野丫头,也能有如此见识。 “至于后宫,嫔妾觉得就从自己做起,提倡节俭省下的银两再少,也算是一份心意。” “没想到朕的兰兰还有如此心怀……” 皇宫内,距李沉兰出去已经有四五天了。因着没了尹忱的存在,各宫都安安静静的,就连每日晨昏定省都变得和谐了不少。 “我听说这次节省开销的事,是沉兰给皇上建议的。” 长乐宫内,皇后正跟湘妃下着棋,眼瞧着就快要输了,皇后忙开口聊天想扰乱湘妃的思路。 “嗯,相比于沉兰提出的事,我更在乎皇上的意思。这些算得上政事,皇上向来不允后宫干政,怎的还同沉兰商量起来了。” 湘妃总觉得哪里不对,尹忱这样的做法在她看来,就像是一种……试探? 皇后以为湘妃是在替李沉兰担心,笑着安慰道: “没事的,侯公公的人把话传到我这,我就把这事压下来了,太后也不知道。对外只说是皇上让我去处理的这事。” 湘妃心里想着事,对于皇后的说法也没多大在意,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 回了景和宫,湘妃一个人在那坐着沉思了良久,就连琴音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发现。 “娘娘,娘娘!” 湘妃被唤的一激灵,手边的茶盏都被碰的险些掉落在地上。 “何事?” “咱们的人查到了……” 因着尹忱不在宫里,宫中许多人和事都变的松懈了不少。湘妃派去查李明锦的死因之事也有了一丝眉目。 “有一个一直在李明锦宫里做菜的老嬷嬷,李明锦死后她就被哑了嗓子赶出了宫。我们的人拿她孙子做威胁,套出的消息……” 李明锦的食物里一直掺着会至使女子不孕的药物! “呵……”湘妃摆弄着茶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碰撞声让人难受。“他还真是一个招数,百用不厌啊。” “娘娘如果这么说,那当初李明锦怀孕一事岂不是……” 是了,李明锦的事当年对外宣称是脚滑不慎落水淹死的,可李明锦死前前一月向众人宣布自己怀了身子,太医也是一口咬定已一月有余。 可既然常年服食避孕的药膳,她肚子里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再去查,尤其当年伺候李明锦的下人只要是活着的都给我找出来!” 待琴音领命退出去后,湘妃起身走到床前,从床柜底的小抽屉里拿出了一罐小瓷瓶。 “尹忱,撕开一个口子伤疤就掩盖不住了,我就等着看你当年到底还做了什么比对我做的,还要丧心病狂……” 第26章 有孕晋封 京郊外一条去国寺必要路过的路,李明月与侍女红梅蹲在路边的林子里,也不知在等着什么。 “你打听好了,确定她们会在此处停车?” “确定,和安公主性子高傲顽劣,但极喜爱吃民间的杂摊子。” “那就好……” 两人蹲在丛林里,高高的青草将两人挡了个掩饰,若不仔细观察定然看不到。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路的尽头便出现了辆马车,瞧着装饰打扮自是皇家的专用。马车到了离李明月不远的地方,忽然停了下来,从里面下来两个人,一个女童,一个女子…… 李沉兰回宫是在三日后了,约摸着在富水山过了有十日之余,尹忱刚一回宫就去了养心殿,独留着李沉兰自己先回了景和宫。 “你这一去倒是快把我忘了。”湘妃笑着向李沉兰抱怨,面上却是一点儿也没生气的模样。 “都怨沉兰了还不行么,这些日子不在姐姐可闷坏了,怎么说下棋也是找不到人了。” “你莫贫嘴了,我左瞧右看的你好似黑了些?” 闻言李沉兰略显羞涩的摸了摸脸,可不就得变黑了么。连着好几日都拉着尹忱出去打猎,要么就去爬山看日出夕阳的,不变黑才怪呢。 “是妹妹玩心太重了,对了我在山上打了好些野味,带回来给姐姐尝尝。” “你会打猎!”湘妃激动坏了,打猎这词除了每年秋狝围猎外,就没再听过。还是从前小时候跟着父兄他们去军营里,倒是经常会打些野味吃。 “算不得打猎,妹妹只会用弹弓……”李沉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对了你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见皇后,咱们把你带回来的野味拿去皇后那去,她最讨厌油烟味了!” 湘妃说着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也不待李沉兰反应就拉着她跑去了长乐宫。 “不用先去给太后请个安么?” 走在路上李沉兰还是有些不放心,虽说这阵子太后确实不怎么盯着自己,可她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 “那老太婆现在没兴趣见你呢,她最近顾着和安公主回宫的事,其他的都是不闻不问的。” 这宫里也就湘妃敢一口一个尹忱、老太婆的叫着。 “和安公主?”李沉兰一时没反应过来,毕竟入宫后还没听过这号人物。 “就是皇上的长女,良妃生的,因着生下来身子就不好,所以常年跟着良妃住在国寺里,每年这只会气温稳定了都会回宫住段时间。原本前两日就要到了,可路上和安出了点意外就给耽搁了。” 瞧见李沉兰在那思考,湘妃还以为她是担忧和安对自己的影响,忙解释道: “她就是个不过七岁就是个小娃娃,你不用害怕。不过……”湘妃说着突然面上严肃起来,给人感觉上都认真了几分。 “她姑姑,也就是长公主也会跟着回宫,这个女人奇怪的很,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但总在关键的时候起到不小的作用。也正因此,让人捉摸不透。” 长公主尹璟雅,尹忱同父异母的嫡出妹妹,因着生母孝德皇后仙逝的早,自幼便抚养在当今太后膝下。 尹忱对这个算得上同胞妹妹极为疼爱,当初刚做太子时就请旨给尹璟雅封了个云岫公主,那时尹璟雅不过三岁,全然到不了定封号的年纪。 “姐姐这话怎么说?”什么叫看不透? “你知不知道当年嘉婕妤?当初她几次三番的迫害皇后娘娘,最后还差点害死了娘娘。当时皇上想定罪,但一直找不到证据,到最后竟是常年在外的长公主揭发的。” 一个常年不在宫中的人,却能将宫里的事摸得这么清楚,不可谓不恐怖。 两人分析着正起劲,不一会就到了长乐宫。 “思绾!思绾!”湘妃叫了几声,听语气就知道兴奋的不得了。一进门,也不管什么规不规矩的,见着夕颜扬声就让她去院子里架烤火架去。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李沉兰不似湘妃,总还是要守着规矩。 “快起来吧,知道是你回来了瞧把湘妃高兴的。你是不知道,这几日她寻不到你,总是拉着本宫下棋,本宫又下不过她。” 皇后边说边佯装生气的瞪了眼湘妃,引得在座的都笑个不停。 “你可别笑了,沉兰从山上带了野味回来,我可一进来就吩咐了夕颜去搭架子,一会咱们就在外面烤!” “阿洛!”皇后面上有些生气。可到底拗不过湘妃的性子,只能被她拽着去了院子里。 院落上空,不一会就飘起了烤肉的香味。 烧烤这活难不倒经验丰富的湘妃,不一会就烤熟了只兔子,裹上辣椒面也不顾什么形象,撕下只腿就塞进嘴里。 “好吃好吃!思绾你快尝尝,我这手艺可不见当年!” 皇后有些嫌弃的闻了闻衣袖,果然常服上早就被沾上了烤肉味。 见皇后面色不佳,李沉兰忙伸手结果湘妃递过来的盘子,笑着问“姐姐的手艺怎会这样好?” 湘妃顾着吃哪里还回的聊话,便只有皇后笑着回了原由。 “小时候先帝每年秋狝围猎,她都会撒娇打滚的赖皮,非要跟着赵老将军一起去围场。她去还不算,还硬要拉上本宫。去了之后呢,老将军带着少将军负责围猎,她就拉着我在营帐外早早生好碳火等着。 说起来当时整个京城家小姐,就属她没一点闺秀的样子,活脱脱是个假小子。” 皇后说话的语气,怀念中却夹杂着神往,甚至说起湘妃眼中多少带些宠溺。 “你还说我,沉兰你不知道她,那次我让她帮我看着烤肉,结果等我回来一直小鸡都剩个骨架了!” 湘妃不服气的嚷嚷着,那模样哪还有个娘娘的样子,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小霸王。 “那哪里算是鸡,就是个小鸡仔子……” 皇后也是辩解着,生怕落下一个好吃的名声。 长乐宫内欢声笑语不断,就是路过的宫人们都忍不住侧目,谁能想平日里循规蹈矩、严肃认真的几位主子娘娘,私底下都这么欢脱。 “娘娘,听竹宫的翠月过来求见娘娘。” 三人正打闹着,夕颜突然小跑着过来,想着王纭儿平日也不会轻易叨扰,皇后便让人请了进来。 “奴婢给皇后娘娘,湘妃娘娘,兰嫔请安。” 皇后点了点头,擦着手上的油脂问道:“起来吧,王常在是有什么事么?” “回皇后娘娘,我家主子今日身子不爽,传了太医过来一瞧已有一个月身孕了。” 王纭儿有孕了。 皇后听到这消息手上的动作定了好一会,若不是湘妃轻咳提醒了一声,皇后就失礼了。 “这是喜事啊,皇上那儿可通知了?” “皇上一回宫就进了养心殿没出来,我家主子说六宫皆是皇后娘娘做主,自然要以您为尊先告知您。” 翠月李沉兰不算了解,毕竟是内务府派下来伺候人的。可王纭儿她却了解,这些话说的机灵完全不像平日里木愣老实的王纭儿能说出来的。 “这样总归是不妥,你去养心殿回禀皇上夕颜去寿康宫告知太后一声。回去后让王常在好生修养,有什么需要尽管同本宫提,等本宫有空了就去看望她。” 夕颜领了命就带着翠月出了长乐宫,院内又只剩下为着烤架的三个人。 湘妃自然是不必说,她心思从未放在过皇帝身上,听了这消息依旧无动于衷的啃着肉。可另外两人就不一样了。 李沉兰自然为王纭儿高兴,可心里总想有什么东西打翻了一样,说不上酸却又有些涩,五味杂陈引得李沉兰总觉得不好受。 至于皇后,有过丧子之痛的人,看着自己心爱的丈夫与她人孕育了新生命,难免会想起自己失去的那个还行,暗自神伤。 “左右嫔妾无事,就先告辞去看望一下王常在。” 这种环境下李沉兰也很难再坐下去,索性起身告辞。 “等等,本宫这两日事情有些多怕是没时间去听竹宫,我让人去库里寻些东西你带去,算是本宫的一份心意。” 皇后到底是不想去的,她怕自己看到王纭儿心下更难过。 李沉兰应下声,就等着宫人把礼物选了出来,这才起身告退去了听竹宫。 待李沉兰走后湘妃也终于放下了手上的美食,静静的看着在那发愣的皇后。 “思绾,别想了。”湘妃拍了拍皇后,可她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良久,久到湘妃都以为皇后不会讲话的时候,“我不是不理解他,也知道他对沉兰的意思,可是看到他和别人有了孩子,我还是……” 皇后没说下去,哽咽的嗓音早已出卖了她,一旁的湘妃看在眼里心下心疼不已。 “你就是太理解他了,所以你把自己困在里面了。” 除了皇后,没人明白湘妃这话的意思,可绕是皇后听的懂却仍放任自己把自己困死在心牢里。 听竹宫,李沉兰一进门就瞧见王纭儿坐靠在床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纭儿!” 见李沉兰进来,王纭儿神情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怪怪的,但也就是片刻。下一秒她就起身下了床给李沉兰行礼。 “见过兰嫔……” 李沉兰忙上前扶起她,“怎么咱们姐妹俩倒是生分了,你怀着身孕更是不能行这般大礼。” 说不上哪里不一样,可李沉兰就是明显能感觉到王纭儿变了,变得很陌生。 “总归身在宫中,这些个规矩都是要放在心上的。”若换做以往王纭儿绝不会说这些客套话。 “你在生我的气。” 李沉兰用的肯定的语气,她不是傻子,就是从自己晋封后王纭儿就对自己有些疏远。 “姐姐说的哪里的话?”王纭儿面露疑惑的表情“如今姐姐是嫔位,妹妹再天天粘着你落到旁人眼里还以为我想沾姐姐的光呢。” “纭儿,不论我什么位分对你都一直没有变过,你别这样。” 不知为何,李沉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心里有些害怕。 李沉兰还想再说什么,可却被王纭儿出言打断。 “姐姐来贺我有孕之喜,都带了什么礼物来?”原本这话本是讨喜的闹话,可现在王纭儿说出来总感觉像是一种嘲讽。 皇后心细,不仅带了自己的一份还特地替李沉兰准备了一份,这才免了她的尴尬。 两人又客气的聊了一阵,李沉兰留在这心里不舒服就借口说有事,起身回了景和宫。 李沉兰走后不就,翠月就回来了。瞧见桌上一堆贺礼,心下却又有了主意。 “小主怎么下床了,太医说了要多躺着歇息。” 王纭儿不咸不淡的摇摇头,手上摆弄着李沉兰方才送来的首饰,看不出喜怒。 “这兰嫔娘娘真是好心,往日都不往咱这来,现在知道小主有了身子,巴巴的就赶过来了。” “住嘴!” 王纭儿低声喝住翠月,可到底没有惩罚的意思。 “奴婢说的是实话,小主是好心眼儿,可奴婢的心全为着是小主。这兰嫔晋了封大半个多月没来找您,从富水山回来就奔着长乐宫去了。” 翠月说到一半停了停,拿眼瞧着王纭儿没叫停的意思,于是更壮了胆子。 “您不知道,奴婢方才去回禀皇后却瞧见兰嫔和湘妃,三个人围在院子里吃烤肉。人家皇后娘娘和湘妃是打小的好友,兰嫔挤进去心下为着什么,小主心里跟明镜似的。” 还能为着什么,皇后是后宫的主子,谁不想赶好着巴结也好以后日子好过些。 “皇后和湘妃都是官家贵女,兰嫔自然同她们说的来些。说起来,我不过一个商贾之女,若不是今年开放大选,原是连这常在都做不上的。” 王纭儿低语着,手上的珠串竟被生生扯断,一颗颗玉珠就那么散落在地上,滚的到处都是。 “可不是,小主怀了龙胎结果皇后竟连来都不来……” “闭嘴!” 不等翠月再说,王纭儿抄起桌上的一个镯子就砸到翠月身上。 “哟,奴婢来的不是时候了。” 门口忽然传来声音,放眼一瞧竟是太后身边的若竹姑姑。 “若竹姑姑怎么来了。” 到底是太后贴身宫女,王纭儿忙起身恭恭敬敬的笑着脸迎了上去。 “太后得知小主有了身子,特地遣奴婢过来传旨。 听竹宫常在王氏,得天所授,承兆内闱,孕育有功,着晋封贵人。” 第27章 万千江山不敌你 太后的旨意却不是皇帝的,王纭儿知道翠月去了养心殿,可皇帝竟然毫无反应。 见王纭儿跪在地上没反应,若竹好心提了一句。 “太后重视子嗣更关心贵人的身子,想着您能好好养胎,这听竹宫又一直只有贵人一人住着,太后特赐您能入住主殿呢。” “可我不过是个贵人,远到不了入住主殿的位分啊。”王纭儿心下欢喜,但面上到底装了装样子。 若竹笑的迎合,连带着一旁的翠月也跟着奉承。 “所以这才是太后的恩典啊,小主只用好好养胎,待明日诞下皇子,还抽不能名正言顺的入住主殿么?” “是了。”王纭儿缓过神面上也柔和了几分,“嫔妾多谢太后恩典,今儿天色不早了,改日自会前去谢恩。” 若竹应下声就回了寿康宫,宫内又只留下了王纭儿主仆二人。 “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小主荣升贵人实在是实至名归。” 翠月满脸欢喜的对着王纭儿行着大礼,就连原本压抑的气氛都变得有所缓和。 “起来吧。”王纭儿扶着桌沿坐下,脸上的笑容总归还是掩不住的。 外头的太阳愈发烈了,就连原本还在院里觅食的鸟儿们都一个接一个的飞回了窝,树荫总能帮着遮挡些。 “如今不过是个贵人,没什么值得庆祝的。待来日,嫔、妃、贵妃,别人靠不住我自己却有这信心。” 李沉兰出了听竹宫就一直闷闷不乐,挽春跟在身侧也察觉到了想说些身却不知从何说起。 “纭儿变了,可我不明白明明已经尽力维持这段关系了,为何还是变了。” 挽春低着头听着,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忙抬头回道:“小主,有件事是奴婢忘说了……” “何事?”李沉兰有些差异,毕竟挽春做事向来心细,不应该会出现漏报的情况。 挽春面上有些为难,但到底回了话。 原来半月前王纭儿散心的时候遇上了陆欣身边的宫女,那宫女将刚从御膳房端来的热牛乳洒到了王纭儿身上。本也没什么事,但翠月气不过多说了几句,刚好被赶来的陆欣瞧见了。 “陆常在气不过,硬说王常在御下不严罚了她在长街上……跪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李沉兰心惊,当时王纭儿就已经有了身孕,好在孩子没事。“此事为何不早告诉我?” 挽春知道李沉兰生了气,吓得跪在面前认错“那阵子小主正是受宠的时候,基本上都见不到王常在。而且,那会儿奴婢忙着照顾小主,就将照顾王常在的差事交给了留夏…… 留夏估计也是忙忘了,还是时候好几天才告诉了奴婢。” 李沉兰深吸一口气,她没怪挽春,说到底是自己当时将心思全放在了尹忱身上,这次忽略了王纭儿。 阴差阳错,却是再回不去了。 “这是原也怪不得你到底是留夏自己没做好差事,回去让她好好反思,抄‘事无巨细’抄上一百遍交给我。” 留夏做事总是惫懒李沉兰是知道的,当初要不是看在她好打听事情的份上,李沉兰或许就换着收秋进宫了。 回了景和宫,李沉兰刚一入宫们就瞧见自己偏殿里一群太监宫女正搬着自己的东西。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还没入宫的时候李沉兰就听说过,宫里弱肉强食,前有沈婕妤搜宫一事,李沉兰实在心惊。 “去长乐宫找湘妃娘娘。”趁众人不注意,李沉兰低声吩咐了挽春出去。 屋内的宫人听到喝令忙都鱼贯而出,为首的几个太监更是不停磕头解释。 “小主恕罪,是皇上明咱们来收拾您的东西,永福宫都修葺好了皇上特意请小主搬过去。” 这下由李沉兰愣住了,永福宫修葺的事她知道尹忱也说过,可到底是低调修的,这是连着皇后都不清楚。没想到这么快就弄好了,还当下就要搬进去。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为首的太监见李沉兰没动气,忙起身凑到面前一脸奉承“这是皇上对小主的恩典呐,奴才听说那永福宫修的可好了。” “留夏呢?” 李沉兰没顾上那太监,只是奇怪留夏怎么不见了。按道理她理应在宫里收着的,怎么出了这档子事竟连个面都没露。 “奴才们来时就瞧见了琴韵姑娘还有小顺子他们,解释了清这才做的活儿,至于留下姑娘……奴才确实没瞧见。” 拦人这事竟还是湘妃底下的琴韵做的,真是可笑。 “你们继续吧,对了那些个易碎的易洒的都收收好,我去正殿歇会有事再找我。” 那小太监忙应下声,李沉兰又四周看了看这才去了正殿等着湘妃。 因着琴韵得了消息就去长乐宫传话,挽春也没费功夫半路上就遇上了。 “我都听说了,瞧把你吓得。” 湘妃进门就笑话李沉兰,可面上看得出这笑可不达底。 “上次亲眼巧了沈婕妤的威风,还以为又是她趁姐姐不在来抄我的屋子呢。” 李沉兰也是提这口气瞧见了湘妃回来,这口气才松了下去。 “方才去了听竹宫,王常在到底还是与我生分了。” “迟早的事,不过倒是比我想的早些。” 湘妃确实一点也不惊讶,显然早就料到了会有今天。 “对了,现在不能再叫王常在了,方才老太婆身边的人去皇后那传话,说是太后下的旨意晋了她贵人位分,还特允了住在正殿里。” 李沉兰听在心里,但却高兴不起来,宫里明争暗斗的事情太多了,当初想着能与王纭儿做姐妹,谁知现在竟连她都要防上一防。 “别难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日后不是你死就是她活的,你多少小心些吧。” 李沉兰应下,外头留夏匆匆回了宫,知道自己犯了错忙在外面求见请罪。 “你自己的宫人自己处理,不过要拿捏的恰到好处。” 湘妃轻声提醒到,来的路上就听了留夏的事,她平生最讨厌不称职的下人,自然不会帮着留夏求情。 “小主恕罪,奴婢知道错了!” 留夏上来就跪在地上请罪,就是李沉兰都还没来得及开口。湘妃看在眼里,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但到底没说话。 “你去哪了。” “小主去了长乐宫,奴婢想着小主回来总会要用午膳,厨房的小米没了,想着小主喜欢喝小米粥就紧赶着去取……” “你倒是为我着想。” 李沉兰冷不丁的讽刺道,虽说留夏手上端着小米,但从这到御膳房哪里要那么久。肯定是不想着做事又溜去别处玩了,李沉兰想到这也就没再往深想下去。 “王贵人长街受罚一事,为何没及时告诉我。” 留夏闻言愣在那好一会,估计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王贵人指的谁。 “奴婢那几日忙着小主出游的事……就……” “行了。”李沉兰也不想再听她狡辩,再说本就是她的问题若是就此认错,李沉兰也就不会那么生气。 “今天的事你身为我身边的大宫女,不好好守着宫门是失职之责,去外面跪上半个时辰。” 留夏眼睛里立马涌出泪来,这天眼瞧着是越来越热,又是日头正大的时候。 李沉兰这次是真生了气,怕瞧就了又心软索性闭上眼不看她。 “至于王贵人的事,回去抄‘事无巨细’一词抄上百变交给我!” “小主……” “去吧。” 待留夏到了院子跪着,湘妃才开口。 “你还是狠不下心。” 李沉兰疑问的看向湘妃,自己不是已经罚了么? “这宫里主子们赐罚哪个不是一两个时辰往上跑,你倒好生怕跪坏了她。” “到底是打府里带进宫的丫头,稍微罚罚做个样子也就罢了。” 留夏无非就是好懒些,李沉兰觉着倒也不至于罚的太狠。 “行了,说到底是你的人你自己拿捏着吧。” 李沉兰点头应下,想着尹忱说迁宫的事,就想去养心殿同尹忱说说,这大张旗鼓的迁宫实在太惹眼了。 “妹妹想去养心殿找皇上一下,就不陪姐姐了。” 湘妃闻言脸上一脸看不清李沉兰的表情,最后只能略显赌气的让她赶快去。 养心殿内尹忱听说李沉兰过来了忙叫人请进来,手上的折子也直接就扔到一边。这样的反应,怕就连尹忱自己都没注意到。 “大太阳的怎么过来了?”尹忱对李沉兰声音一直很柔,这也是李沉兰之所以喜欢伴在尹忱身边原因。 尹忱三步并做两步的走上前搂着李沉兰,回头看见门外的太阳,扬声命侯忠端碗酸梅汤进来。 “酸梅汤性凉,但今日热的厉害特允你喝一碗。”尹忱有些宠溺的在耳边说着。 酸梅汤是在富水山上李沉兰学做的,原本五月份杨梅才成熟,因着靠近温泉这才熟的早了些。 那时候李沉兰喜酸贪凉,当时一连喝了好几碗,尹忱见状担心了半天,还特地下令不许宫中给李沉兰过分送凉性的食材。 “皇上大恩,沉兰没齿难忘。”李沉兰也是打趣着,直逗的尹忱开怀。 “言归正传,怎么想起来过来了。是不是一个时辰没见想我了?” 在李沉兰面前尹忱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形象,开始她还不习惯,后来尹忱几乎每天都是这样,李沉兰这才慢慢习惯起来。 “是为着皇上给嫔妾搬住处的事,皇上派了那么多人去下了嫔妾一大跳不说,还引得宫里上下都知道了个清。” 李沉兰面上刻意露出怪罪的表情,心里却实在害怕,她喜欢甚至算得上贪恋在尹忱身边的每一刻。可永福宫紧挨着养心殿,尹忱又这样大张旗鼓的做事,宫里头盯着自己的人肯定更多了。 尹忱听了却是满不在乎,见李沉兰生气的模样忍不住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你管这些做什么,我就是要让人知道你是我最在乎的女人,是我放在心里唯一……的女人。” 李沉兰闻言脸一下子羞的通红,她不得不承认纵使尹忱情话说了多次,她都经受不住每每都害羞的像个小姑娘。 一切都太美好了,美好到李沉兰没注意到尹忱说到的“唯一”,都是停顿的。 “好啦,别想那么多了。” 尹忱拉着李沉兰走到一旁的桌前,侯忠静着步子推门进来放好那晚酸梅汤。 “赶快喝了,我带你去瞧瞧永福宫,我可给你准备了好些惊喜。” 李沉兰笑着看了看尹忱,心里甜滋滋的端起那晚酸梅汤饮了下去。 “慢点喝,跟个小孩子一样。” 一碗下肚,李沉兰满足的咂了咂嘴巴,嘴边还残留着两滴沾上的汁水。 尹忱看在眼里心上不自觉的颤了下,本想伸手替她擦掉可身子却像不受控制一般凑上前去。 “好喝……” 李沉兰还没说完嘴巴就被一抹柔软给堵了干净,一时间李沉兰整个人傻站在那里,手上的碗都懵的掉在了地上。 良久尹忱抬起身子,可谓欣赏的看着眼前这个红透了的小人儿心下没来由的暗爽,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的放大。 “难怪你天天嚷嚷着要喝这些,确实挺甜的。” 不说还好,这一说李沉兰更害羞了,嘴里嘤着话抬手捂住了脸。 “好啦,是朕不好。” 尹忱伸手扯下李沉兰的手牵在手里,手上的动作时而轻柔时而握紧。像是手捧着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轻了怕掉了重了怕伤着。 “傻了?” 李沉兰看着眼前这幅英俊温柔的面孔,一时暖流涌进心房,竟忍不住红了眼睛。 “怎么了?是不是那不舒服?” 见李沉兰哭了,尹忱心慌了一下面上却比心还要慌,见李沉兰不说话忙扬声让人传太医。 “阿辞!”李沉兰出声打住他,情绪激动间只能笑着摇头。“我只是觉得,遇上你我很幸福。” 尹忱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显然也没想到李沉兰会为着这事落泪。但说到底,李沉兰不就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么? “傻姑娘,只要你喜欢别说御膳房的点心,富水山的酸梅,就是这大齐的万千江山……” 尹忱说到此附身吻上李沉兰的额头,良久才松开她定定注视着她的双眸,一字一句的像是在宣誓道: “沉兰,大齐万千江山都不敌你一笑倾城。” 第28章 永福宫 寿康宫内,太后正躺在软榻上听若竹在旁边回着话。 “王贵人真这反应?” “是,奴婢过去的时候贵人正摔着杯子,瞧着兰嫔刚走没多久……奴婢觉着这对姐妹怕是有间隙了。” 太后像是听着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儿,闭着的眼睛总算睁了开。 “自然了,换谁身份家世这样大的差距,想在这宫里和睦相处不是痴人说梦么。” 若竹应下声,想起开始太后交给陆欣的人物有些迎合的回道:“总归这陆常在还是有左右的。” “若这点事都做不好那还真是无药可救了。” “奴婢一直不明白,论起家世位分太后不应该偏向于陆常在么,怎的转头帮着王贵人了?” 一边的鱼缸里,两条鲤鱼争斗间溅起一汪水。 太后瞟了眼那鱼缸,起身走到面前,一旁的小宫女忙递上鱼食。 “这人就跟鱼一样,高低贵贱分明。有的鱼能在哀家这享福,有的能就只能在护城河边的臭水沟里活着。可你说,若有一天哀家领了臭水沟里的鱼回来养一阵子,再把它扔回去,它还活的了么?” 是了,王纭儿出身商贾向来被这些官家子弟瞧不起,好容易遇上一个对她真心的李沉兰,可李沉兰一受宠就淡忘了自己。换做是谁,谁能眼下这口气。 “太后英明。” “不是哀家英明,是兰嫔太蠢了。” 太后停下手上的动作看了看外面,“算算日子再有两天和安就回来了。” “是啊,说来要不是公主半途出了些意外,这时候都回来有两天了。” “那个小贩审出来没?” 和安公主回宫的那天,路上遇到了个卖烧饼的小摊硬嚷着要吃。谁知道吃了之后不过一会就闹起了肚子,和安年纪也不小了自然不远出恭有人跟着。 于是一个人入了路边的林子,谁料刚下了与泥地湿滑,和安直接顺着草坡滚进了河沟里。若不是路过的人瞧见就下,以和安的体质只怕是危险了。 “小贩受了刑还是称自己的面里没放东西 也说无人指使。扣押的日子也到了,衙门上派人请旨要不要放人。” 太后看了眼若竹,眼神中的不解很明显,显然根本是不信这小贩没问题。 “云岫的人呢?” “长公主的人查了,也没发现问题。” “那就放了吧,不过派人盯着,若是有人接触小贩立刻回禀。说起来,救和安的人是谁,皇室的救命恩人总要重金酬谢的好。” 若竹闻言细想了想回道“长公主的人回的说是个要去国寺烧香的女子,查了底细也确实如此。只是那女子不肯说明自己的身份,不过看穿衣打扮,无非就是个平民。” 太后淡淡的嗯了一声,也听不出什么喜怒。 “有云岫在哀家倒是不怕和安受伤,只是云岫这孩子……” 若竹自然明白太后的意思,自打长公主出宫开 府后,她手下的势力是越来越大。这人虽在国寺,可这宫里有多少她的眼线就是皇帝也查补完全。 “好在云岫是个女儿家,又对和安好,若是个男孩子,只怕哀家这日子也过不好了。” “太后劳心了,长公主自幼长在您膝下,说来养娘都是要胜过生母的感情,公主手下这些人,无非就是保护自己罢了。” 永福宫门口,以挽春留夏他们为首的一排**人跪在那迎着李沉兰两人。 “奴才恭迎兰嫔娘娘开宫!” 众人的恭贺声响彻天空,李沉兰打心底里欢喜,尹忱牵着李沉兰站在刚进宫门的地方眼神中尽是宠溺。 “我带你进去瞧瞧,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我再让内务府改。” “都是皇上安排的么?”李沉兰笑着问到。 一旁小德子忙凑到面前回话,说起来侯忠一直伺候在尹忱身边,修宫的这些事都是小德子一首操办的。 “回娘娘话,这永福宫上上下下就没有皇上没操到心的地方,整个宫可都是皇上待娘娘的心意啊。” 李沉兰心下一直浸在蜜里,闻言更是满心欢喜的看向尹忱,要不是周围一众人在,只怕李沉兰定要亲一亲尹忱。 “谢谢阿辞。” “快进去瞧瞧吧。” 两人走进正殿,一进去迎面就是满屋子沁人心脾的香气。李沉兰识得这味道,是铃兰的香气。 正殿桌椅皆是用浸了香油的红木做的,周围装饰物件皆是用了琉璃点缀。白日里阳光照进来,放远了光线不说,远远看去更像是座琉璃宫殿。 “传闻有金屋藏娇,现在皇上将这金屋换成琉璃屋,也要把嫔妾藏起来么?” 尹忱宠溺的刮了下李沉兰的鼻子,顺势搂住她轻声回着: “兰兰是我的,生怕他人抢了去自然是要好好珍藏着你这宝贝。” 李沉兰红了红脸,却不理他,只是挣脱了怀抱继续看着屋子。 只见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纱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铃兰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榻上置着青玉抱香枕,铺着的被子竟还是金蚕丝纺成的。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 “这太奢侈了,阿辞,我们不是说好了要节约开销以救急前线战事么?” 刚入正殿李沉兰就发觉到了奢华,只是没想到这寝殿更为奢侈,怕就是皇后的寝殿都没这么夸张。 “我很少如此费心费钱,只是想换你一个开心……” 尹忱面对着李沉兰,说这话时面上更是委屈的紧,谁能想到堂堂国家君王,竟还有小儿家的一面,直让李沉兰心疼不已。 “阿辞……可这太奢侈了,我不敢住。” “没人会说你的,是要是敢说我就让人割了她的舌头。” “暴君!” 李沉兰佯装生气的一拳打在尹忱身上,与尹忱而已不过是女儿家撒娇的玩笑罢了。 “喜欢吗?” “嗯……” 李沉兰红脸低着头应着,这宫殿的一切虽说奢侈,可无一不在表示这尹忱对自己的用心。 李沉兰曾说过自己不喜香料的浓重味,所以整个宫室里全是用铃兰花和水果衬出的味道。香而不腻,让人闻着也舒心。 “喜欢就好,只要你喜欢这一切也就值了。” “皇后娘娘可知道兰嫔的永福宫,嫔妾听闻是奢华不已,堪比传闻中的金屋。” 李沉兰入住永福宫后,六宫中关于殿内装饰的话是一传十十传百。那些个常年不受宠的嫔妃自不必说,只单说新入宫的几个人心下就不舒服的紧。 “恪常在这话说的,皇上疼爱兰嫔别说是间屋子,就是三宫六院,还不是兰嫔一开口的事?” 沈婕妤本就同李沉兰有这恩怨,见有人挑拨是非自然是紧赶着火上浇油。 “婕妤这话说的不假,谁不知道这皇上连着一个月翻得都是兰嫔的牌子。” 也难怪陆欣会说这话,自打百花宴一事过后,李沉兰就连着侍寝。这六宫侧目不说,谁心里不得有点一件。 “就是了,说起来这兰嫔同王贵人交好,怎么也不提醒皇上来看看自家姐妹。这王贵人有孕也有阵子了,皇上也没去听竹宫一次。” 恪常在向来是能挑事非绝不放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最近两人少了感情。 “嫔妾有这身孕自然不方便侍候皇上,兰嫔娘娘多伴在皇上身边也是应该。” 李沉兰看着王纭儿不咸不淡的说一句,心里难受的紧。如今都唤自己“娘娘”了,这份感情当真是付之东流了。 “永福宫是皇上下旨修葺的,你们有这时间嚼舌根子倒不如好好伺候皇上,哪日也能哄了皇上给你们修一个。” 湘妃最是看不惯这些人含酸捏醋的嘴脸,说话更是一点不客气。 “湘妃这话说的,我们倒是想伺候皇上可我们连皇上面都看不到!” “好了!”皇后也听的不耐烦,这阵子每天晨昏定省都是这样,自恨不得吵起来不可。 “一天天都在这吵,本宫头都疼。没什么事早些散了,别一天天没事找事做!” 见皇后发了脾气,众人都禁了声乖乖起身行礼告退。 自打王纭儿同李沉兰生分后,每每散了会李沉兰都会留夏陪湘妃和皇后聊聊天,三人聚在一起也是欢喜。 “一帮子见识短浅的女人,真不知道怎么选进宫的。” 三人刚走进内室,湘妃就坐着吃起早膳来。 “我明明记得你每次来长乐宫之前都是用了些点心的,怎么眼下还要吃。” “不吃怎么打仗!” “瞎说八道,真当自己是赵将军了?” 皇后一脸无奈的看着湘妃,确实是笑了笑,拉着李沉兰坐下用膳。 “对了,我记得前几日就说和安公主要来了,怎么这时候还没到。” 皇后嘴里还有饭,只能随意摇了摇头。 “自打上次和安路上出了事,长公主就不再说明来的时间,以防再发生什么。” 湘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长公主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细。” “娘娘,侯忠公公过来了。” 皇后点点头,示意让人进来。不一会侯忠就走了进来,只是那手上还捧着道圣旨。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心的莫名其妙。 “见过各位娘娘,奴才来传个旨……” 三人起身跪在面前,就听侯忠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福宫主位李氏,淑慎慧雅,俊明肃恭,懿姿纯茂。钦承圣命,服我宠荣。仰承圣谕,晋封婕妤,钦此。” “恭喜兰婕妤了。” 三人愣在那里,还是侯忠又说了一句这才接了旨。 “皇上现下正在处理政事,婕妤不急着去谢恩。” 待侯忠离开,湘妃愤愤的坐在那气的又夹了块糍粑。 “我真是越发不明白他了,这么对沉兰这后宫那些人还能放过她?” 皇后从借旨的时候就沉默着不说话,李沉兰也是有些发蒙。从入宫到现在,左右不到两个月,从贵人升到婕妤实在是太快了。 桌上三人各有所思的用了膳,李沉兰正要离开却被湘妃从后面叫住。 “你可不够意思,住进永福宫好几日了也不邀我去坐坐。” “我还害怕姐姐不愿来呢。” 皇宫门口,侍卫拦住了刚行驶过来的一辆马车。 “长公主的马车也是你们这些人能拦的!” 马车内尹璟雅闭着眼睛坐在那不知在想什么,旁边的和安却是坐不住。一路上路过闹市,周围的摊铺飘进来的香味惹的她一路上咽口水。 “姑姑,为何不让和安吃啊,和安想吃那个煎包!” “你忘了自己为何这么迟才回宫的?” 和安撇撇嘴,听到外面缥红的喝声知道已经 到了皇宫前了,忙掀开窗帘伸着脑袋往外看。 “姑姑,你说父皇的新宠好看吗?” “自然。” 能入宫的哪里会有歪瓜裂枣的呢? “会比皇额娘还好看么?”在和安的认知里,这世上除了自己母妃,就属皇后最是好看。 “你见了不就知道了。” 尹璟雅坐在那,想起自己去见和安救命恩人的场景。 “瞧你言语举止不像是普通人。” 那时候那人告诉她,自己原是官家的姨娘不想一次出游遇上了一个人,那人较慢任性不说,还因为自己弄脏了她的衣裙就划伤了自己的脸。回了府上官家嫌弃她面容丑陋,于是休弃了自己。 “竟有如此恶毒之人?” 当时尹璟雅觉得不可思议,可让人去查后发现京中以后七品官员家确实为着小妾的一张脸休弃了她。 而那个划伤她脸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身处后宫饱受恩宠的嫔妃,李沉兰。 再说李沉兰引了湘妃回永福宫,从进宫开始湘妃就不停的感叹。 “诶!就连这地上铺的都是白玉,这夏天就是光脚走在上面也不会觉着凉了!这皇帝还真是下了血本,难怪那些女人在那啰嗦。” 李沉兰叹了口气,说来这些装饰自己每次用都觉着心惊。 一轮参观下来,湘妃总算坐在了椅子上老实了些。想着湘妃会来,李沉兰一直备着苦丁茶,现下终于用上了。 “难为你还特地备着。” 湘妃说着呷了口茶,那茶是真的苦。原先李沉兰还想再尝试着接受它,可每次入嘴就受不了,至今还是喝不习惯。 “真不明白姐姐为何如此爱喝这茶。” 湘妃不在意的笑了笑,她不知道该怎么回。若说是在这宫里熬的太苦,苦的也变成甜的了,这么说岂非太过矫情。 “不说这些,沉兰你入宫也有段时间了,觉着皇上怎么样?” 没想到湘妃这么问,李沉兰放茶盏的手顿了一下,才回道: “皇上有才气又温柔,待我也是极好。姐姐可能不相信,我再见皇上的时候仍旧觉得这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就是用来形容他的。” 闻言湘妃眉头皱了起来,她不是不知道尹忱是什么意思,老套的剧情和手段。可她知道不代表李沉兰知道,见李沉兰这样忍不住提醒。 “沉兰,其他的我不管,你只记住一点,在这后宫里没有恩宠万万不行,可有恩宠也要适量。 对皇上,万不能动了真心!” 第29章 和安的愤怒 “皇上,这是奴才奉旨截下的信,一共是两封还请皇上过目。” 养心殿内,秦叶跪在地上呈上那两封信笺那信不是别的,正是太尉府送去李沉兰那的。自打尹忱得知太尉每月都会给李沉兰送信,就安排了秦叶每月盯着截下来。 尹忱接过信细细的读了一番,眼中的风云变化却掩不住。 “太尉这狐狸尾巴越发藏不住了。” “皇上,恕奴才愚笨,皇上宠爱兰主儿又为其极尽奢靡的修了宫室,况且兰主儿并非太尉亲生看上次对信的反应处理,显然不会偏着太尉……” 说这些话秦叶承认自己确有私心,他喜欢挽春自然也希望挽春跟着的主子日子能过得好些。尹忱面上表现的对李沉兰极为宠爱,可私底下对其生活的一切,无一不监视。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为着李沉兰身后的太尉府。 “秦叶,知道朕当年为何选你而没选你师父么?” 突如其来的一问让秦叶摸不着头脑,秦叶表面上是御前侍卫,实际上是尹忱暗卫的首领。 暗卫的人都是打小就关在暗楼里训练的,当年最后考核秦叶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把剑架在了师父的脖子上。但出于不忍和感恩,那一剑到底没划下去。 也是为着这事尹忱看上了自己,可却又当着自己的面活剐了师父三千刀。自那以后秦叶只做事不说话,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尹忱指哪杀哪。 见秦叶不说话,尹忱又问了一句。 “你可知朕为何被先帝选中做了太子?” “太子之位于皇上而言是得天所授,大齐有皇上是大齐之幸。”秦叶回答的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可头顶的尹忱却是沉默的良久,久到秦叶以为他已经去了内室。 “当年先帝十个皇子,大哥城府深二哥好赌成性,六弟有勇有谋,八弟才思敏捷更有七窍玲珑之心,颇得先帝喜爱。可先帝偏立了朕这默默无闻,平平无奇的老五做了太子,你!可知为何?” 尹忱说道最后声音突然拔高,绕是秦叶跟了这个主子一辈子,到此时仍是心往下沉,手心发冷。 “打从第二个皇子落地,在这世上过的每一日都是考验。先帝每次给的任务,朕的那些兄弟们哪个不是针锋相对,拼了命的去展示自己? 只有朕,安安静静的做好分内之事就好。秦叶,你跟了朕二十年了,心里应该明白。” “奴才知错,皇上若没别的吩咐奴才先行告退。” “等等!” 尹忱叫住秦叶,下一秒将那信折好放回信封里扔到秦叶面前。 “把信封弄回原先的样式,找人送去永福宫。” 永福宫内,湘妃又对着李沉兰唠叨了好一阵子,这才回了景和宫。不过说是回景和宫,其实中途又跑去了长乐宫,预备着晚膳就在皇后那蹭了算。 待湘妃走后,挽春袖口里藏着信就进了寝室。 “娘娘,这是老爷差人送来的。” 因着李沉兰晋封了婕妤,又极受尹忱宠爱,宫里上下遇上李沉兰都尊称一声娘娘。 李沉兰接过信,习惯性的将那封太尉写的信扔到了一边,急着性子就拆开了宋家二老的信。 可那封信里的内容平平无奇,甚至同第一次送来的一模一样,李沉兰皱紧眉头。 自己的爹娘自己心里清楚,知道了有每月一封的信的规矩,不可能只写这些无关紧要的思念之语。 宋家二老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李沉兰心下一惊,忙又拿过太尉写的那封信,火急火燎的拆开来读。 “李允山什么意思!”李沉兰明显是气疯了,也顾不上什么名分尊卑,直接就吼出太尉的大名。 挽春原还站在那,听了李沉兰这话忙去了门口守着,生怕有人听了这话,拿捏住李沉兰的把柄。 也难怪李沉兰生气,宋家二老的那封信生生被太尉扣了下来,原因无他,就是因为李沉兰入宫后没向他报备他想要查的事宜。 “他当这事想查就能查的到么?”李沉兰头疼的闭着眼,支着脑袋坐在那思考。 入宫后她几乎就没听人提起过李明锦,唯一一次还是……太后? 是了,太后那次叫了李沉兰过去交佛经,便说起过李明锦。看她的样子,李明锦是个聪明人甚至也像自己这般曾和她反抗过几句。 没来由的,李沉兰想起方才湘妃说的那句话。 她说这天下都是皇帝的,世上聪明的女人那么多可有几个是皇帝真放在心上的。尤其是太过聪明的女人,女人聪明自然是好,可若是太聪明了…… 天下与美人,傻子才会选择后者。 “李明锦的死,会不会和太后有关……” 李沉兰只是猜测,她不敢确定。毕竟皇家虽说杀一个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可绝不会随意出手。 “挽春,帮我磨墨!” 李沉兰的回信不出意外的落在了尹忱的桌上,信里有着李沉兰的猜测,有着她的分析。 尹忱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是聪明说,信中所言的与事实真相可谓是八九不离十。 可正如湘妃说的,太聪明了,就不好了。 想到此,尹忱找了张一模一样的信纸,仿着李沉兰的笔记一字一句的落了笔。 因着和安公主回宫,第二日晚上在临华殿举行了家宴。各宫的嫔妃都到了个齐,只等着皇上太后,还有宫宴的主人过来了。 “长公主到,和安公主到!” 随着殿外报名的太监唱喝声响起,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领着个满面童稚的女孩入了众人的视线。 那女童无疑就是和安公主,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被绾成了可爱俏皮的双髻,齐齐的流海下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眼底闪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狡黠,小巧玲珑的鼻子下一张嫣红、水润的小嘴巴。再加上婴儿肥的小脸上甜甜的笑容,更显乖巧可爱。 再看那牵着女童的长公主,一袭大红丝裙领口开的很低,露出丰满的胸部,面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肌肤如雪,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发髻上却只是随意簪花点缀,却也美的不可方物。 可说起来,长公主这样的打扮到底显得露骨了些,本不该在一个常年住在佛寺里的女人身上出现的。 众人起身行礼问好,两位公主回礼间,除却宫里资质过老的嫔妃,新入宫的人皆是用一种审视好奇的眼光看着长公主。 “湘娘娘!” 和安才不管什么礼仪周全,瞧见了湘妃立马往她身上扑去。 也难怪和安喜欢湘妃,从前每每回宫都是湘妃带着和安上蹿下跳,也符合她的性子。 “和安有没有想娘娘?” 湘妃也很疼爱和安,说来这么多年了宫中就和安一个宝贝,可不都捧在手心里疼。 “和安想湘娘娘,但更想念父皇!” 说起来和安昨日就入了宫,一直都没见到尹忱,白天说是政事繁忙,可到了晚上却又说要陪着兰婕妤,硬是没空见和安一面。 和安是有脾气的! 见和安眼睛像两颗葡萄一样,一个劲儿的转,不时的向两边看。湘妃以为是害怕新入宫的妃嫔,便笑着给她介绍。 湘妃没那么多规矩,于是就从陆欣他们那些答应常在的开始介绍。和安也高兴,没点到一个都会甜着声唤一声“娘娘”。 尤其说到王纭儿时,得知王纭儿肚子里有个小宝宝,和安激动又好奇的跑到面前,轻轻的摸了摸王纭儿的肚子。 “公主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 到底是大公主,王纭儿不好拂了面子笑吟吟的玩笑着。 可听了和安说想要个小妹妹时,王纭儿脸上的笑容一僵,说话也险些直起来。 湘妃看在眼里,面上毫无遮掩的瞪了王纭儿一眼,又轻声唤了和安回到自己身边。 “这位是兰婕妤,和安要唤声兰娘娘。” 本想着和安心性单纯,李沉兰也笑着凑过身去,没想到和安得知了身份没好气的冷哼一声,理都不理李沉兰。 一时间李沉兰尴尬在那里,连着湘妃也愣在那摸不清头脑。 “和安放肆了。” 殿门外忽然想起了熟悉的声音,尹忱和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显然方才的事,每个细节都落到了尹忱眼里。 “父皇!皇额娘!” 总算是见到了自己父皇,和安又是孩子哪里有什么眼力见,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直的就扑向尹忱那里。 按往常的情况瞧见和安跑过来,尹忱都会抱起来好好亲一亲。可这次尹忱并没如此不说,还很是严肃的看着和安的眼睛。 原本笑眯眯的和安脸就僵在那里,头抬在那看着自己父皇眼神却不听的闪避。 “和安,是不是在外面时间久了,规矩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尹忱算不上发火,只是声音沉在那里。和安算得上是从小被宠大的,哪里见过尹忱这般严肃的样子,眼睛立马就红了起来。 “父……父皇……”哭腔一出来,别说是尹忱就是一旁的皇后和周围的一众嫔妃都软了心。 可尹忱就立在那一丝不动,就是皇后柔着声在旁边打圆场,尹忱也仍旧无动于衷。 “为什么不叫兰娘娘,最基本的规矩礼貌都不懂了?” 原本和安还不只尹忱是为着什么事生气,可现在听了这话却是再憋不住眼泪,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我就不喊就不喊,父皇有了兰婕妤就忘了和安了,和安讨厌她!” “尹娇娇,朕不想重复第二遍。” 和安公主的大名,众人几乎都快忘了。和安一出生就定了封号,为表对她的疼爱大家都唤她的封号。 尹娇娇,娇娇,形容女儿家娇嗔可爱,更放在心上娇养的意思。尹忱给她去这名字,自然是喜爱重视。可如今为着李沉兰对自己的娇娇变脸,就是湘妃都有些吃惊。 见自己父皇都喊了大名,和安也知道再这样父皇也不会心疼,只能起身红着鼻子走到李沉兰面前,怯生生的唤了声“兰娘娘”。 这么一弄,李沉兰颇为尴尬的坐在那里进退两难,只能起身走到和安面前,蹲下身环着她擦着眼泪。 可和安本就对李沉兰有偏见,这么一闹更是讨厌她,也不换李沉兰哄她,挣脱了怀抱就扑进长公主怀里,哭的一抽一抽的。 “兰婕妤好福气,皇兄为着你连和安都能忘了去。” 长公主心狠手段黑不假,可对和安却是真心疼爱。见尹忱这么偏袒李沉兰,自然话里藏刀。 “公主误会了……” “行了,开宴吧。皇额娘身子不爽就不过来了,晚些时候云岫你带着和安去寿康宫看看。” 不等李沉兰说完,尹忱沉着声下令。路过长公主身边,面色不佳的看了看她的胸口,满脸写着不高兴。 宴席开始,可这宴席本是为了和安回宫办的,这现在和安情绪低落,众人也都不大放的开。 舞池里的舞姬门在那跳的欢快,许是因着音乐缓慢的缘故,众人坐在那都是昏昏欲睡。 “兰婕妤尝尝这道珍珠鱼丝,朕看你昨日用的香,特让人备了这道。” 一曲结束,大厅里几乎没有声音,宫人正上着道新菜,尹忱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 王纭儿这阵子也偏喜这道菜,也有身孕的缘故,每次吃了这道菜身子孕吐的反应就少了许多。 原本王纭儿以为是尹忱为着自己准备的,正欣喜夹筷子的动作却被尹忱的话气的一顿。而后直接撂了筷子,看着满桌的菜硬是一点胃口也无,甚至还想反胃。 李沉兰哪里知道这些,瞧着尹忱心里装着自己,心下甜滋滋的。应着声就夹了筷子,身后怨恨的眼神瞧不见,低头时也没注意到对面两位公主的眼神。 “和安的糖醋里脊呢!一定是你们这些奴才办差不当心,漏掉了!” 和安本就生气,再说每次吃饭尹忱都会吩咐人替她准备,可这次尹忱好像是只记上了李沉兰爱吃的。 李沉兰惹不起,可上菜的宫人和安还惹不起么?怒上心头,和安拿起手边的瓷勺就砸到那宫人头上。宫人吃痛却也不敢叫出声,跪在地上抖得像个筛子一个劲儿的求饶。 “和安,你越发放肆了!” 尹忱脸上很不高兴,虽然清楚和安为何如此反常,可一直对她给予厚望的尹忱,见到和安这样跋扈的样子,还是生了气。 “父皇偏心!若早知道回宫是这番境遇,和安还不如待在寺里不回来!” “既然你这么想回去,明日一早朕就派人把你送回去!” 和安想骂但又不知道怎么骂才能戳到李沉兰痛处,再说骂出声尹忱肯定得发火,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和安气的又是摔酒杯又是砸盘子的。 “来人!去宫门口备好马车,即刻送和安公主回国寺!” “皇兄!” 没等外头的侍卫反应过来,长公主扬声喊了出来。 “皇兄喜得新人云岫替皇兄高兴,和安在寺里野惯了的刚一回宫又受到冷落难免放肆些,皇兄莫怪罪。” 长公主三两句话,既给足了皇帝面子又让和安有了台阶下,不可为不厉害。 “朕看就是平日里你和良妃太惯着她了,闹得如今她是越发没规矩了。” 尹忱仍旧是脸色不佳,李沉兰坐在对面看着和安又伤心又愤怒的脸,心里是既无奈又尴尬。一旁的湘妃看在眼里,好心的拍了拍李沉兰的手,算是安抚。 “说到底,也是宫里伺候的人没规矩,皇兄早就命人备好了糖醋里脊却不知道端上来。” 长公主说这话时,抬眼瞧了瞧李沉兰,所传递的意思李沉兰本还不知,可下一秒长公主说的话,却让在做的所有人都打了冷颤。 “来人,将这给和安公主上菜的太监拉下去。杖责一百,罚入辛者库!” 第30章 阴谋 要么说长公主手段狠厉呢,在座的人都不是傻子,谁都知道这事根本怪不得那小太监,分明是尹忱忘了备下。可长公主一声令下,外头的侍卫就这么闯进来拉走了那太监。 殿外凄惨的哀嚎声夹杂着板子落在人身上的声音,让殿内所有的人都不寒而栗。 王纭儿本就难受,加上这么一下好像那皮开肉绽的场景就发生在自己眼前一般。 “呕……” “真是对不住了,忘了王贵人还怀着身孕真是罪过。既然贵人身子不适,就早些回去歇着吧。” 长公主嘴上这么说,可面上却是毫无一丝歉意。王纭儿看着对面这个妖娆的女人,像是看见了恶鬼一般。忙起身向皇帝告了罪,由着翠月搀扶自己出去。 只是那小太监就在外头受着刑,王纭儿这么一出去是真真儿的看了个清。眼睛往上一翻,就此晕了过去。 “倒是云岫对不住在座的诸位了,皇兄别怪罪。” 尹忱扫了眼长公主到底没说什么,或者说推一个宫人出去顶罪算是这场闹剧最好的收场了。 “瞧着和安开始犯困了,本宫就先带她回去了,诸位慢慢享用。”长公主说完,也不管尹忱什么反应行了个礼就匆匆出了大殿。 宴会的主角都走了,这宴会自然也没了举行下去的必要。尹忱嘱咐了皇后一会去看看王纭儿,便下去领着李沉兰回了永福宫。 “本宫去听竹宫看看王贵人,诸位早些回去歇下吧。” 待尹忱走后,皇后有些疲倦的站起身说到,一众的嫔妃听了这话也都像是解脱一般,逃之夭夭。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见湘妃没走,皇后就顺口问到。 湘妃瞧了眼她却是摇头,显然不想去凑这个热闹。 “我还有事要去办,你知道的。” 闻言皇后愣了一下,但转念就明白了湘妃的意思,有些无奈的点点头就此出了大殿。 再说李沉兰跟着尹忱回了永福宫,一路上李沉兰想起长公主下令之前看自己的眼神,心下忍不住一冷。别说他人了,就是李沉兰自己都不明白为何长公主会对自己有如此恨意,以至于甚至想杀了自己。 “想什么呢?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尹忱瞧见李沉兰一路上都心思沉沉的,面露忧心的问起来。 李沉兰笑着摇了摇头,但想到这么长时间尹忱对自己的关心,还是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别多想,云岫她一直是这样的,许是为着和安对你态度的原因才回看你一眼。” 见李沉兰还是放不下心,尹忱心疼的搂着她不停安慰,时不时还会亲亲她。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李沉兰的心情总算被赶走了许多。 “阿辞,我还是担心……” 记得湘妃当初就跟自己提过,长公主此人很难让人琢磨的透,这也是为什么李沉兰心惊的原因。 李沉兰不怕斗,说到底入了这宫就已经准备好斗上一辈子,可就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到时候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别怕,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尹忱磁性的声音像是鹅毛一般,使李沉兰惴惴不安的心得以平复。 “你今晚不该在我这的,纭儿怀着身孕又受了惊吓,你该去安抚才是。” 不得不承认李沉兰是有私心的,后宫众人都知道自己现在与王纭儿没了从前的感情。可在尹忱面前,他还是希望这些事他不知道的好。 “我让皇后去看了,想来也是不打紧的否则皇后会差人过来传话的。” “那皇上也实在不能一直陪着臣妾啊,怎么说和安公主回来了你总要陪陪她的。” “明日吧,今日就想在你身边待着。” 永福宫的灯很快就熄了,宫外受着的人见状便无声无息的隐了身形,转身去了别处。 辛者库,本就阴森森的地方因着天上的月光不亮,变得更加怪异。偶尔风吹树叶弄出的飒飒声,总让人觉得像是有人在黑暗中窃窃私语。 “谁在那!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守夜的嬷嬷瞧见有人进了大门,想着这个时候不应该有人进来才是,忙出声恶狠狠的吼道。 那人拎着纸灯笼越走越近,直到了嬷嬷面前才被她认出来。 “奴婢给湘妃娘娘请安!湘妃娘娘怎么贵步临贱地,这是在不是您这等身份的主儿来的处,当心脏了衣裙。” 湘妃是宫里的老人了,又是皇后身边的红人。宫里人都知道,别说父兄是大将军了,就是这么些年未曾承宠,地位依旧立那不倒。难怪这出了恶名的嬷嬷,都要紧赶着往上巴结。 “新来的小太监在哪?” “小太监?”嬷嬷像是没想起来这号人物,想了片刻才恍然大悟道: “有有有,半个时辰前送来的。不过受了一百杖,送来时已经不行了。” “这是章太医,你引路带我们去瞧瞧。” 众人进屋的时候,一股子死老鼠和血腥味扑面而来,绕是跟着的太医都受不了掩住了口鼻。湘妃皱着眉头也是不喜,但面上却没刻意表现出来。 那个被长公主下令责罚的太监就趴在石炕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不是疼的没了直觉,就连一两只老鼠在他伤口上爬来爬去都没有一点儿反应。 章太医捂着鼻子拎着药箱走上前,好容易抽过他的手臂将手指搭在脉上,可手指尖却是一点感觉都没传来。章太医有掰过那太监的脸来翻开眼皮瞧了瞧,瞳孔已然涣散。 “娘娘,这太监已经死了。” 闻言湘妃的眉头皱的更深,重重的叹了口气。 “麻烦按老规矩,好好安葬了吧。” 章太医应下声,对着湘妃拜了拜。待湘妃离开后,才跟着那嬷嬷将尸身处理起来。 宫中的走道总是那么长,尤其入夜后走在上面,像是永远也走不完一般。 “不如奴婢去传轿吧,这儿离景和宫太远了。”琴音有些心疼湘妃,生怕她累着。 无奈湘妃只是随意摇了摇头,完全不在乎路的长远。 “前一刻还好好做事的人,现在已经化为野鬼了。” 也不知是不是入夜的缘故,湘妃说了这话加上不时的冷风吹过,琴音冷的直哆嗦。 “娘娘别说了,奴婢都不愿您这么做,每次遇上这事您都要来送,自嫌沾不上晦气。” 像是听了是么有趣的笑话,湘妃冷笑了几声,显然根本不在乎。 “冤有头债有主,要找也是找她尹璟雅。” 说来湘妃一直看不透这个女人,明明心狠手辣,做事从不把别的生命放在眼里。可偏偏太后皇帝都容得下她,任由一个衣着放肆暴露的女人在国寺里带着,手却伸在这宫里。 “王贵人如何?” “方才暗卫来报,说是没什么大碍,就是心里受了惊吓动了胎气,往后好好养着就是了。” “得让沉兰少去她那,免得一个不留神入了别人的套。” 慈宁宫内,太后瞧着和安沉沉的睡下了,这才出了偏殿同长公主坐在一块。 “哀家倒是有些后悔没去临华殿了,错过这么一出好戏。你怎么想的,说来你与兰婕妤不过第一次见面,怎的有这么大敌意?” 太后不可为不好奇,说来自己对李沉兰算得上欣赏。若不是因着尹忱最近越发让人觉得在李沉兰身上丢了心,她又是太尉的女儿,太后不会针对她。 “皇额娘不也不喜欢她么?” 长公主没有直接回答太后的话,反而将话头引回了她身上。 “你既问了这问题,自然清楚原因。” 闻言长公主轻声一笑“别说是您了,就是云岫这次都看不明白皇兄的心思。为了一个李沉兰,忘了后宫三千不说,还把和安都忘了个干净。” 见太后若有所思的看着外面不说话,知道是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长公主又问了出声: “您说,皇兄他是不是真喜欢上她了?” 长公主是自幼跟在太后身边的,自然知道李沉兰那张脸像谁。既然皇帝能为了那张脸动心一次,难保不会动心第二次。 “但愿不会。” 如今就是连太后,都不敢对自己这个亲儿子担保。 “你那哥哥总说自己有自己的安排,如今是连哀家的话都听不进了。” “这不我回来了么。”长公主笑道。 太后看着她也是笑了起来,身体也不禁放松了许多。 “后宫里原先我的人你心里知道,如今新来了个陆常在,做事情也还算中用。” “常在?”长公主闭上眼回忆起今日也会上的几个新人,许久才想起陆欣这号人来。 “她我倒是有所听闻,不是一开始就极为受宠的么,怎的现在还是个常在。” 说到这太后忍不住冷哼一声,满脸都是嘲讽和瞧不起。 “她中用,但算不得衬手。有次陷害李沉兰被皇后当场定了罪不说,后面又过于莽撞。被皇帝下旨降了旨,还禁了足。” “云岫可记得皇额娘是个慧眼识珠的人,怎的新一批挑的这个如此不中用?” “倒有一个哀家看上了,只是人家心气高反过来不愿答应。” 长公主几乎不带一丝犹豫的说出了这人是谁,就连太后也被这聪明劲儿给惊到了。 “是了,她现在倒是全为着自己自保,哀家想着总要推她一把才好……” 长公主轻笑间应下了这份差事,“推一把还不容易,就交给云岫吧。” 次日一早,尹忱悄声出了永福宫上朝。这是这两月养成的习惯了,伺候的人也都清楚,悄悄送走皇帝就成,万不能扰了李沉兰睡觉。 送走了尹忱,挽春想着要去厨房备早膳了,就拉着留夏一起去。 “哎呀,挽春你先去吧我肚子疼的厉害,得先去上个茅房……” 瞧着留夏的养,挽春只当她又是犯了**病没好气的嘱咐她“你快去吧,别又躲起来偷懒,好了伤疤忘了疼!” “知道了知道了。” 因着昨日结束的晚,皇后又去了听竹宫待了好一阵,等回长乐宫的时候已经三更天了。今日一早就让人到各宫传了话,免了晨训。 李沉兰照常早上醒来由挽春他们伺候着用了坐胎药后,无精打采的坐在妆台前。 坐胎药是李沉兰当初入宫前太尉就给她配好的,目的不言而喻自然是希望李沉兰能早日生下个一儿半女。 往后别说李沉兰,就是太尉府与这皇室都有这不可分割的关系。 “皇上每次走你们也不把我叫醒,我这后妃做的是一点规矩没有。” “娘娘就别念叨了,这皇上还不是希望您能多睡会么。”挽春收拾着李沉兰头发,还不忘对着镜子讨笑道。 李沉兰无奈的叹口气,要么说尹忱对自己是真的宠爱呢。别说是后妃了,就是官家妻妾, 丈夫进宫上朝都得由妻妾们侍奉晨起穿衣。自己这倒好,就差尹忱反过来伺候自己了。 “算算时间,皇上该下朝了吧?” 挽春想想点头应到,“皇上方才派了小德子过来,说是一会去慈宁宫陪着太后公主们用早膳,让娘娘别等她了。” 李沉兰点点头,说来一直每天都有这尹忱湘妃他们陪着,这突然没人在身边总觉着空落落的。 “一会儿去御湖那逛逛吧,我也好久没去喂鱼了。” 御湖中的长亭里,李沉兰坐在那百无聊赖的吃着糕点。虽说自己入了宫,可这御膳房每日的糕点仍是不间断的送着,甚至送的更勤了。 “这桂花米糕味道倒是不错,就是吃多了容易干。” 瞧着李沉兰没一会儿的功夫一碗藕羹几块米糕就下肚了,挽春忍不住就打趣起来。 “娘娘方才来时才用了早膳,现下又吃了这么多,真不嫌撑的慌么?” 李沉兰被这么一说又羞又恼,忙将手上剩下的半块米糕扔进了湖里。 一条条锦鲤闻味而至,为着一块米糕一个挤着一个。有几个个头小的竟都成了个头大的垫脚石,引得李沉兰乐的不行。 “娘娘,您会不会是……有喜了?” 许是瞧见那小鱼的缘故,挽春没来由的问出了心里想法。李沉兰闻言也是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 “不是奴婢胡言,当年府内徐姨娘怀二少爷的时候,也是食量惊人……娘娘要不要奴婢寻个太医来?” 好在李沉兰反应的快,忙叫住挽春示意她不要声张。 宫里孩子难将养,更别说平平安安生下来了。若是真有了,自己刚来这就匆匆回去还叫了太医,难免惹人疑心。若是没有,这么做还得闹出不小的笑话。 “先不急于一时,一会回去再说,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挽春应下,两人还像方才一般谈笑风生。 “兰婕妤!” 李沉兰寻身回头,就瞧见和安公主一个人而站在亭子外面,气势汹汹的瞪着自己。 到底是小孩子,李沉兰也没想跟她一般见识,便笑吟吟的冲她招了招手,又扬了扬手上的糕点。 小孩子都是这样,见着好吃的就移不动脚了,嘴上还骂着李沉兰,但身体却诚实的拿起米糕吃起来。 宫里人都是见风使舵的,知道李沉兰好吃这个,御膳房的米糕都送到了永福宫。难怪和安吃的停不下来,毕竟别的宫一时也吃不到。 “你不是和父皇在一起么,怎的在这里!” 和安吃着还不忘质问李沉兰,弄的李沉兰一脸茫然。见李沉兰不想是在演戏和安这才解释道: “父皇答应好的来陪我用早膳,结果半道又说不来了。我还以为是你勾引了父皇去,结果看这样子倒是不像。” “谁教你的勾引这话,你是皇室公主,说话怎么呢如此粗鲁。”李沉兰有些哭笑不得。 这小大人实在有趣,不想和安最讨厌别人教她女儿家礼仪规矩,生气的拍开李沉兰摸她脑袋的手,说话更是义愤填膺。 “呸,还轮不到你教育本公主。不过是吃了你几块米糕罢了,你就觉得高我一等了?” 米糕掉在地上,李沉兰有些尴尬的把手僵在那里。 小孩还真是不好哄啊,李沉兰心道。 “你再吃块?” “不吃了!再吃下去你怕是要骑本公主头上了!” 说来和安是赌气从慈宁宫跑出来的,她心里知道太后长公主会担心,就起身准备离开。 只是走的太急,加上地上还有方才鱼溅上来的水。和安一脚踩到放在掉地上的那块糕点,脚下打滑身朝后仰,跌落了湖里! “和安!” 李沉兰惊叫出声,可四周无人呼救根本没用。 “娘娘不可!”挽春还担心这李沉兰的身子,万一真有孕了…… 可李沉兰已经顾不上其他,人命关天眼瞧这和安就要提不上气了,李沉兰草草脱了碍事的外衫就跳进了湖里! 第31章 孩子 当下未来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李沉兰就将和安给抱出了水面。 挽春见状忙走上前拉着和安,只是此时的孩子已经陷入昏迷,除了李沉兰和挽春的力气,和安根本无法自己给自己使劲。 眼瞧着李沉兰力气就快耗尽了,挽春总算把和安给拽进了亭子。回过头想拉一把李沉兰,却发现李沉兰顶已经被水没过。 “娘娘!娘娘!” 无论挽春怎么喊,怎么伸手,李沉兰都出不来湖面,眼瞧着人就淹进去了。挽春又喊了几声,却见那湖面上竟漂起了血水! 难道李沉兰真的有了身子! 养心殿里,湘妃正和尹忱谈着事。 一早上尹忱并非不想去陪和安用膳,而是早上突来了一早军情:赵家军入山谷遭敌军埋伏,如今赵少将军下落不明。 “派人去寻,越晚去越凶多吉少!” 湘妃自打知道消息后情绪就很激动,如今看尹忱犹豫不定的样子,更是着急。 “前线的兵派去找,那么南蛮玩意见缝插针呢?京城的兵去,过去少说也要十天,不说来回的路费开销,时间呢?过去不是更晚?” “那怎么办!尹忱,我赵家为你洒血卖命,你难道就不管我哥了?” 湘妃也是来了气,前前后后说了有两个钟头了,尹忱磨磨唧唧跟个娘们儿一样。 沉默许久,尹忱低声说了句话。 “赵家的暗卫呢。” “你什么意思?”湘妃阴着脸看着尹忱,半响恍然大悟。“闹了半天,你打的这等主意。” “赵家的暗卫这么多年在暗处,朕从没多说一句。当年让你们赵家交兵,也是生生留了一半。” “所以呢?你现在想让我爹把赵家的暗卫交出了不成?” 尹忱沉默不语,显然他就是这个意思。 “你不派兵就不派,打不了老娘一封信让我父亲跑路,管你劳什子的大齐安危,我父兄的命重要!” “赵洛你别不知好歹!” 湘妃满眼愤恨的看着尹忱,手上捏着拳紧的仿若能捏碎一个杯子。 “尹忱,我不怕你你知道的。当年没我赵家军,你能坐上这位子?” 两人正吵的不可开交,外头侯公公匆忙推开了门。 “皇上,和安公主和兰婕妤落了水,兰婕妤的孩子怕是不好了!” 李沉兰的孩子? 尹忱和湘妃赶到景和宫的时候,李沉兰还在昏迷中。 因着御湖离景和宫近,宫人就先将两人搬至到这歇着。和安瞧见尹忱赶来,眼泪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父皇!” 和安显然是受了惊吓,面露惊恐的坐起身扑倒在尹忱怀里,哭的止都止不住。 “好和安,告诉父皇到底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就兰婕妤和公主在那两人又有矛盾。保不齐就是兰婕妤把公主推下去的。” 沈婕妤早就不爽李沉兰,见能落井下石也不管什么事实真相,一股脑的就给往李沉兰身上泼脏水。 “不!不是的!” 众人没想到和安竟开口否认,和安不傻,当时也还是有意识的。她看到李沉兰不顾一切的跳下水,拼死把自己救上来。和安到底就是个单纯的孩子,懂得知恩图报。 “是和安走路不小心,脚下打滑落了水。父皇,你别怪兰娘娘,是兰娘娘救的和安。” 宫里上下都知道和安昨晚宴会上,当中拒绝叫李沉兰娘娘。而现在这个孩子却一口一个“兰娘娘”的叫,显然这不是假话。 “父皇……” 和安方才醒来时听人说李沉兰的孩子可能没了,从那时开始和安就陷在自责里。入宫李沉兰的孩子真的没了,和安能自责一辈子。 “父皇,兰娘娘的宝宝是不是去天上了……” 小时候好几个娘娘都有了宝宝,可是每次和安高兴的盼着有弟弟妹妹时,长公主都告诉她宝宝去了天上。 尹忱听了眼神有些痛苦,重重的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 “父皇不知道,太医正给你兰娘娘诊脉呢。” 尹忱是真的不知道,侯忠一路上形容御湖边的场景。若不是长公主她们去寻和安,路上碰到求救的挽春,只怕别说孩子了,李沉兰人都没了。 侯忠说长公主的人救起李沉兰时,那湖面上一片的鲜红,让人触目惊心。 后宫里不知失了多少孩子,尹忱知道那些献血意味着什么。 且不说尹忱并不想李沉兰怀上孩子,但若真有了尹忱却也不想杀了它。骨肉血亲,尹忱到底没那么狠心。 一片沉默间,太医从主卧里出来跪到众人面前。 “皇上,兰婕妤吃了好些湖水,加上身子在日子上,又着了凉,现下发着高热。不过等烧退下去,想来娘娘也就醒了。” 尹忱哪里知道什么日子,想着李沉兰的肚子心下忐忑的问出疑问。 “孩子?什么孩子?” 太医有些懵,这宫里不就王贵人有了身子么? “兰婕妤不是有了身孕么?”湘妃疑惑极了。 “娘娘并无喜脉,所谓湖面上的血水,一来是腿上被水草缠住勒出的伤口,二来是……娘娘是来了葵水。” 原来如此,湘妃重重的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流产对于女子而言伤害太大,湘妃也不希望李沉兰受这样的苦。 见尹忱阴着脸,下一秒就要发火,皇后忙上前劝慰。 “皇上也没生气,想来可能是宫人看见血一时吓到了。兰婕妤年纪还小,日后总会有孩子的。” 皇后不知道的是,尹忱生气为着的就是侯忠一脸正经的告诉自己孩子没了。至于空欢喜,尹忱本就没想着李沉兰能有孩子,自然他们不上盼望。 “朕养心殿还有事,兰婕妤就先歇在景和宫,等醒了让人来养心殿通报一声。” 尹忱说完,抱着和安就出了景和宫,其他妃嫔见也没了热闹看,也一个接着一个出了门。 只剩皇后和湘妃留在远处,相看无言。 “还好,不是流产。”皇后苦笑了一下,叹着气坐回椅子上。 湘妃却是别有他想,尹忱全程看似担心李沉兰,但她看得出来尹忱的担心不过浅于表面罢了。 “想什么呢?看你心不在焉的。” “没事,方才去养心殿说是我大哥遭遇埋伏失踪了。” “怎么会这样?” 湘妃也是苦笑了一下,这两日发生了太多事,李沉兰又至今昏迷不醒,湘妃只觉得身心憔悴。 “没事,狗皇帝不出兵赵家暗卫的人也会帮着找,再不行我这还有一批呢。” 皇后了解湘妃,知道此时她不过是在强颜欢笑罢了。 “你别担心,赵栎武艺高强有勇有谋,不会出什么事的。” 见湘妃还是打不起精神,皇后又怕她无心顾着李沉兰,便提议搬了李沉兰去长乐宫,以免照顾不周。 “无妨,折腾来折腾去只会让沉兰病情加重,我多留心就是。” “也好,总之有什么事你就差人去找我。” 自打尹忱回了养心殿,也无心政事,李沉兰这次的事实实在在的给尹忱提了醒,如果哪日李沉兰真的有了身子…… “侯忠!”尹忱扬声叫了人进来。 “皇上?兰婕妤还没醒呢,景和宫的人没来传话。 侯忠以为尹忱是在担心李沉兰,进来忙回了话。 “朕知道,兰婕妤救护和安有功,你去内务府传旨找些人去永福宫,把花房的粉百合都送去永福宫。好好打点,等兰婕妤身子好了回去看个惊喜。” “是。” 李沉兰自己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总之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是大亮着。床边挽春一直守在那里,瞧见李沉兰苏醒,忙扬声去叫湘妃。 说来湘妃一直守在暖阁里,怕搬动李沉兰会使病情加重,索性就让她睡在主卧,自己一直歇在暖阁。 “醒了。” 湘妃还睡眼惺忪着,显然也是没歇好。 “我睡了多久?” 李沉兰连说话的嗓音都是哑的,接过湘妃递的水连着喝了三四杯才缓过神来。 “你喝慢点又没人同你抢,你这一睡倒是好了,睡了整整三天。要不是前夜里退了烧,我还真怕你醒不过来了。” 湘妃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李沉兰每每听到她唠叨心里都甜滋滋的。 想起自己临黑眼前看到自己头顶的那片鲜红,李沉兰紧张的把手覆在肚子上。 “孩……孩子?” “哪有什么孩子,你听谁说的自己有了身子,还把我吓一跳。” “可我明明看到有血,而且……我肚子当时特别疼?” 湘妃看着李沉兰发愣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你啊,那是你来葵水了!” “葵……葵水……” 李沉兰摸着自己的小腹,一时间竟不知是什么感觉。 有些欣喜,毕竟自己原还在为这个早夭的孩子自责伤心;有些失落,毕竟本以为有了孩子有了新的生命,可现在却发现自己没有怀孕。 “别傻了,你就是体质太弱了,赶快把药喝了。” 李沉兰接过药碗想起自己就下的和安,说来和安回宫前就落了水,这次又吃水,也不知身体如何。 “你放心吧,和安虽说前阵子也落了水,但孩子的体质总归比咱们好的多。三天前夜里发了场高热,不过第二日早上就好了。” “那就好,到底是我不对没照顾好她。” “跟你没关系,你不知道一开始沈婕妤还诬陷是你害了和安,还是和安说了实话,还唤你兰娘娘呢。” 闻言李沉兰露出笑来,想到和安那天真的面容忍不住笑道:“和安性子不坏,想来也就是小孩子吃醋。” “好啦,你别想了,太医说了你还需要多多休息,你就再好好躺躺。” 李沉兰应下声,欢喜劲儿过去脑袋又开始沉了起来,到底在日子里受了凉,恢复的也就慢些。李沉兰也想不了太多,不一会儿就又睡了回去。 尹忱赶过来时就见李沉兰还昏睡着,也不知梦到了什么额头上不住的出着冷汗。如蝶翼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毫无防备的面容引的尹忱心上一揪。 拿过挽春递上的帕子,尹忱小心翼翼的给李沉兰拭着汗。 “爹……娘,阿辞!” 尹忱手上的动作一顿,面前这女子皱着眉头叫着自己名字,好像下一秒自己就会离开她一样。 “我在,沉兰我在这。” 尹忱的声音像是有着某种魔力一般,李沉兰果然停止了呼喊,连着紧皱着的眉头也恢复了平静。 原来她这么依赖自己,尹忱看着面这个女子,心里说不明的难受。 如果有一天,她知道自己负了她,又会有多难受。 尹忱不敢想也来不及想,湘妃知道尹忱来了忙赶过来叫了他出去。 “朕已经派了人去寻,又加了一批军马去了前线。” 早这样不就好了,湘妃站在尹忱身后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你以后少欺负沉兰。” “我何时欺负她了?” 尹忱表现得莫名其妙,说来这宫里谁不知道李沉兰最是受宠。 可偏偏湘妃冷哼一声,显然根本不信尹忱的所作所为。 “你骗的了她们骗不了我,你就不能放过她么?有这身份是她愿意的么,况且她根本不为太尉所用!” “你说她不是就不是了?你是她肚里蛔虫?” 尹忱承认自己对湘妃是真的很头疼,不能动她又每次都被她气死。 “我当然知道!尹忱,江山就真的那么重要么?你已经负了一个了,还要再负一个么?” 湘妃越说到后面越难受,可再看尹忱还是那幅“正气凛然”的模样。 “那你告诉我,来你来告诉我。我身为一国之君,不事事为着江山考虑,难道只顾着儿女私情么?”尹忱气的转身盯着湘妃,那眼神像是恨不得吃了她。 见湘妃愣在那里不说话,尹忱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至于负了谁,尹忱这辈子负了不知道多少个了。 宫外最是出名的清莞阁内,一女子正与长公主品茶聊天。 “这么说,是李沉兰救了公主?公主没什么大碍吧?” 长公主摇摇头,“本宫也是为难,如今李沉兰也是和安的救命恩人。皇室的规矩,救命恩人恩情要记一辈子,原先的事本宫只怕做不了了。” 那人闻言手上动作一顿,显然没料到结果会是这样。但也不过一瞬间,这人就又想好了对策。 “公主以为,是李沉兰救下了和安公主?” “不是吗?和安亲口说的,难不成和安要包庇一个自己讨厌的人?” 那人轻笑了一声,若是李沉兰在一定会觉着这声音耳熟的紧。 “公主此言差矣,和安公主说这话是以小孩子的视角说的。可公主细想想,她李沉兰是什么人,能害我毁容无家可归,能使尽手段宠冠六宫。怎么就不能害和安公主落水,再演出苦肉计?” 是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救下和安的女子。左右都是救命恩人,难怪长公主为难。 “你此言当真?” “公主细想便知,再说听公主说那日宴会一事,既然原本两人就结下梁子,如何还能这般好心?” 其实长公主什么都好,做事狠厉决断,可唯独遇上和安的事,她很难保持清醒的头脑。也足见其对和安的用心。 想来这话一没证据,当时在场的人就只有李沉兰和挽春。二来这人分析的也有一定道理,如若不是如此,想让和安好心待李沉兰,只怕要废好阵子功夫。倒不如这样快速有效,就连长公主自己都险些高看李沉兰一分。 长公主不禁意的看向窗外,街边卖水果的小贩正在调包一早准备好的,漏称的水果。 “若真是如此,本宫决计不会让她李沉兰好过!” 第32章 陷阱 小产 “这么说她真的只是个平民百姓?” 长公主坐在茶楼上许久茶倒是没饮多少,不过这京城百姓生活的风貌倒是看了个尽兴。 “错不了,主子。我们按您的吩咐分了两波人去跟着李月,直到她进了茅屋住下才回来复差的。” “知道了。” 对于那个救下和安的李月,长公主一直不放心。说是平民,但好像举手抬足间都有些贵族的气息,说起来是因着自己曾做过官家的姨娘。 这次李月先走,长公主特地叫了人去跟着,不过看样子她就是普通的百姓了。 “回去吧,和安还等着吃这个呢。” 宫内,李沉兰这一病就病了将近半个月。期间和安来找过她多次,每次都带着自己做的我玩意儿或是觉得好吃的点心来。 “兰娘娘!” 这日快酉时的时候,和安又端着一笼子点心跑进来。瞧见李沉兰正同湘妃说这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好哇你这机灵鬼,现在有了兰娘娘就忘了湘娘娘了。” 湘妃佯装吃醋,惹得和安一个劲的辩解。 “没有的事,和安喜欢兰娘娘也喜欢湘娘娘。”说着忙像炫耀一般举起手中的食盒。“这是我让姑姑从宫外买来的,娘娘们尝尝!” 李沉兰打开食盒,瞧见里面不外呼就是些鲜花饼和龙须酥,算不上什么新鲜玩意儿。不过和安是公主,自然少吃这些民间的小吃,稀罕些也是正常。 “嗯,真是好吃。不过比你兰娘娘做的可差远了。” 湘妃向来不喜欢吃甜食,不过怕和安心里不快,还是每样吃了一些。 和安闻言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很是惊喜的看向李沉兰。 “兰娘娘会做这些?” 说来李沉兰当年在宋家常常做些点心去京城里卖,销量颇丰。 见李沉兰点头,和安更是不得了了,硬是要缠着李沉兰日后每天都给自己做些吃。 “好,只要你喜欢,等我回永福宫天天给你做了送去。” “哪里要娘娘给和安送去,日后和安每天都去永福宫找你。对了,现在永福宫可漂亮了!” 李沉兰两人都以为和安说的是修葺的事,一旁的湘妃还笑着说是尹忱专门为李沉兰修的。 哪知和安却被说的一脸茫然,“什么修葺?” “你不是说永福宫漂亮么? “是啊。”和安应到,说到永福宫眼神中还流露出向往的神情。 “父皇让人搬了好些百合花在永福宫,还不让人进去。昨日我偷偷溜进去,那感觉像是置身花海一般。” 这下轮到李沉兰两人懵了,什么所谓的百合花,想来又是尹忱做的惊喜。 “看来我也该回去了。”李沉兰笑道。 这阵子李沉兰住在景和宫,就像是刚入宫市时的感觉一样。这一住也就忘了时间,说来病都好透了,也是时候回永福宫了。 “哎,你这一走景和宫又只剩我一个了。”湘妃伸了伸懒腰,有些不舍的说。 第二日,李沉兰就搬着东西回了永福宫。像是还没开宫一般,以小顺子他们为首的宫人一个个跪在宫门外迎着李沉兰。 还没开宫门,隔了厚厚的围墙,众人就能闻到一阵阵的百合花香,清甜幽长。 “娘娘可算是回来了,皇上备了好大的惊喜等着呢。” 李沉兰有些羞涩的笑了下,上前推开了永福宫的大门。 映入眼帘的就是大片大片的粉白色,像是晚霞的那片棉花云朵被人拉到了李沉兰眼前。一朵朵的粉百合,刚过盛春正是争奇斗艳的时候。 尹忱有心,隔上几株百合就移了两株兰草,使得一片的粉色里还有这朵朵绿云。偶尔几盆兰草上,还开出了奶白色的兰花苞来,很难让人看着眼倦。 “如何,沉兰可喜欢?” 尹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沉兰回头就见一脸暖阳的少年郎,噙着微笑带着疼爱,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 “臣妾给皇上请安。” 虽说在景和宫尹忱也是隔三差五的来看自己,可到底有前线的事情烦心,算起来李沉兰也有两天没见到他了。 “两天未见,就变得如此生疏了。”尹忱还是那样子,像个温玉君子一般亲自扶起李沉兰,搂着她看这满园的盛花。 “皇上从哪寻了这么些百合花?” 尹忱宠溺的刮了下李沉兰的鼻子,周围的宫人瞧着都自觉的去了别处。 “花房的百合,宫中遍处的百合都给寻到这了。侯忠说数量不够,我又命人去宫外寻。” 李沉兰闻言不觉心惊,小时候听大人们说,传说有个贵妃爱吃荔枝,那皇帝就累死了多少匹马,就为了给宠妃送颗新鲜荔枝。 “古有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阿辞今日所举,只怕沉兰也要成百姓中的妖妃了。” 李沉兰虽这么说,但女人么,哪有不愿意被宠着的。嘴上说着不敢当,但心里却极是甜蜜。 尹忱也是不以为意,说笑着搂着李沉兰进了正殿。 “怕什么,就算百姓这么说,我也做个举世昏君。” 深宫内,要说可怜的无非是那些不受宠的嫔妃罢了。可要说最可怜的,如今而言就属王纭儿了。无宠也就罢了,有了身子还引不起尹忱的注意。 王纭儿已经不知道在宫里发了多少顿脾气了,花瓶、茶具、装饰品,不知道摔碎了多少套了。 都说有身孕的人脾气会变,依翠月看来,王纭儿何止是变了,简直就换了一个人。 “李沉兰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皇上总在她那里?别人就算了,我这还怀着身子皇上一次都没来过!每次都是让侯忠过来,送些首饰布料敷衍了事。” “主儿别生气了,总得顾着肚子里的龙种呢。” 翠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好像除了这些话也没得说了。 “龙种有什么用?怀着都不见皇上多在意,生下来也是个没宠的东西。” 王纭儿是真的气疯了,这连着孩子都已经被气的不在乎了。 “主儿慎言,不论主儿生的是个皇子还是公主,到底都是皇上的血脉,皇上怎会不疼呢。” “呵……” 说来王纭儿最气的还是李沉兰,当初王纭儿受宠时虽说不在尹忱面前举荐李沉兰,但有什么好的都往景和宫送去。 而现在李沉兰受宠这么些日子,几乎都跟自己断了往来。偶尔送来的东西,也都是王纭儿看不上的,像是一种施舍一般。 可王纭儿也不自己想想,当初李沉兰过来不就是她一脸疏远的态度,把李沉兰越推越远么。 “哟,贵人这两个人住着热闹的跟一群人聚会一样。” 王纭儿闻声看去,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刚回宫的长公主。 “公主怎的贵步临贱地了,倒是让嫔妾吓了一跳。” 那日宴会,王纭儿不是没见识过长公主的手段,加上当时孕吐恶心的昏倒。对于眼前这个女人,王纭儿是打心底里的害怕。 可能这就是老话所说的,越是不了解看不透的女人,就越害怕。 “诶,贵人不必这么客气。” 长公主虽笑着脸这么说,可却是实打实的受了王纭儿的一礼。 “说起来啊本宫早该来看望贵人的,当初若不是本宫做事鲁莽,贵人也不会受惊了。到底是本宫的不是,今日来一是探望一下贵人的身子,二是知道贵人进来胃口不佳,专门给你做了些开胃的点心。” 见长公主说话这么客气,王纭儿有些受宠若惊。 她不是没去打听过长公主的背景,都说是个清高的主儿。怎么现在跑过来,却又跟自己套起了近乎? “公主说这话实在是折煞嫔妾了,说来都是嫔妾胆子小,倒是让公主有了愧疚心了。” “哪里的话,怎么说贵人也是皇兄的妾室,云岫也该敬重几分的。” 长公主边笑着边把食盒里的点心拿出来,推到王纭儿面前。 “尝尝,这山楂糕本宫还是第一次做,也不知合不合贵人胃口。” “公主客气了。” 王纭儿倒是不怕长公主给自己下毒,毕竟她也没有理由没有立场对自己腹中的孩子动手。 这边王纭儿正尝着山楂糕,这点心酸酸甜甜确实开胃,引得王纭儿忍不住多吃了两块。 那边长公主趁着王纭儿坐那,一个人围着正殿四周走了走。 “这听竹宫虽是离养心殿远了些,但主殿的格局倒是不差,本宫瞧着倒是比永福宫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长公主无端的提起永福宫,王纭儿虽不明白其用意,但想到皇帝命人修葺之事,难免心里起了火。 “那是公主还不知道呢,皇上在兰婕妤入住永福宫之前,就命人将那宫殿改头换面了。如今,就是皇后娘娘的长乐宫,怕都是比不上的。” 王纭儿这话说的酸气,长公主背对着她嘴角若有若无的勾起。显然,王纭儿这番话于长公主而言,正中下怀。 “是么……本宫也是好奇这个兰婕妤,也不知有何过人之处,竟让皇兄如此宠爱偏袒。” “公主这话也是嫔妾的心思,不管怎么说嫔妾如今有这身子,皇上为着她却是一次都没来看过我……” “这么过分?” 长公主故作惊讶的回头,显得十分震惊的样子。 “可不是么。” “王贵人,都说这话不投机半句多,可本宫却觉着与你说话颇为有缘。不如……本宫帮你一把?” 闻言王纭儿一愣,显然没想到长公主会这么说。 “公主此言何意?” “本宫帮你,让你引得皇兄喜欢,让你重获圣宠……” 这日中午,长公主刚领着和安从养心殿出来,就瞧见王纭儿坐着软轿到了门口。 “见过二位公主。” “王娘娘。” 和安怯声声的喊到。 “兰婕妤在里面……” 长公主与王纭儿互换了个眼神,两人就此擦身而过。 养心殿内,刚送走和安她们尹忱抱着李沉兰正在腻歪。 “皇上……王贵人在外求见。” 王贵人? 尹忱抱着的动作僵了一下,像是没想起来王贵人是谁。 “阿辞,是纭儿……” 李沉兰也有些尴尬,到底是曾经的姐妹自己此刻蜜里调油,王纭儿却是打那日宫宴后再没见过尹忱。 “让她进来吧。”尹忱扬声道。 算算日子,王纭儿至今不过来两个多月的身子,连显怀都算不上。尹忱看着王纭儿扶着腰的动作,心下生厌,就连面上都淡了几分。 “嫔妾给皇上请安,见过兰婕妤。” 李沉兰此时早就离开了尹忱的怀抱,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 “怎么想起过来了。”尹忱说话不咸不淡,跟李沉兰面前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王纭儿心下难受,自己都这么辛苦了尹忱竟一点反应都没有,连赐座都不曾说。 “皇上,嫔妾这两日心慌的厉害。太医说是胎像不稳,嫔妾想……” “胎像不稳不好好在宫里歇着,太后不是赐了你主殿住着么。” 尹忱很是不耐烦,连王纭儿都没说完就打断了她。 “皇……皇上……” 这么一弄,王纭儿直接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皇上,想来一定是宝宝惦记着您,这才闹腾的,您也该陪陪纭儿的。” 见王纭儿尴尬,李沉兰忙开口打破僵局。 尹忱闻言抬头看了看王纭儿,瞧着她一脸委屈难受的样子,心下更是厌烦。但总顾着李沉兰的面子在,于是便应了下来。 “这么大的太阳,下次就别想着过来了。回去准备准备,朕晚上去你宫里用膳。” 闻言王纭儿面上一喜,忙谢了恩告退。 “皇上,我去送送纭儿。” “好,回去路上慢点,一会儿让人送碗酸梅汤去你宫里。” 李沉兰笑了笑,就扶着王纭儿出了养心殿。 “纭儿,身子重的厉害么?”李沉兰欢喜的问着。 因着方才李沉兰替自己说话,王纭儿对李沉兰的态度到底有所缓和些。或许李沉兰真的是把自己当成妹妹的,说实话王纭儿心里动摇了些…… “没事,就是累了。” “方才皇上又赏了些安神的百合莲子,一会我让人送去你那,你喝些睡个午觉。” 王纭儿点点头,也不说话。 入夜,李沉兰坐在桌前用着晚膳。晚膳是尹忱专门派人做好送来的,都是平日里李沉兰爱吃的菜式。 李沉兰夹起一筷子放进嘴里,咀嚼了半天,却是感觉如同嚼蜡。 “这菜都是娘娘素日喜欢的,怎么感觉没什么胃口?” 挽春有些担心,又替李沉兰夹了筷开胃的菜式。 “没……” 不得不承认,尹忱不在李沉兰连吃饭都进的不香了。 “娘娘这是想皇上了!”挽春偷笑着,连着一旁的留夏也跟在笑起来。 “你们这些刁奴!一会儿全把你们送去辛者库!”李沉兰佯装生气。 可玩笑过后,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李沉兰仍是提不起兴趣。 “算了,左右也没什么胃口,咱们去找湘妃娘娘玩去。” 挽春应下声,帮着李沉兰理了理妆容,就准备起身去景和宫。却不料外头突然闯进个宫人,慌慌张张的禀报: 王纭儿小产了! 第33章 百口莫辩 李沉兰赶到听竹宫的时候尹忱也刚到没多久,因着在养心殿处理政务,尹忱推迟了陪王纭儿用晚膳的时间。 “皇上……纭儿她。”李沉兰也是担心,中午还好好的人儿怎么突然就小产了? 尹忱摇摇头拉着李沉兰进了听竹宫,也算是种安抚。 听竹宫院里一众嫔妃几乎都到了,但没人是真心在乎王纭儿的,都是些跑来看热闹的人。 “皇后呢?” 尹忱低着声问,后宫一遇上大事皇后必须得来主持公道,可望了一圈都没瞧见皇后和湘妃的人影。 一旁的慧婕妤忙上前回话,说是皇后娘娘的旧疾复发,眼下湘妃正在长乐宫侍疾。 真是祸不单行,也说不上为何,李沉兰心里总觉着不踏实。 “王贵人如何了?” 尹忱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好像是王纭儿的孩子与皇后的旧疾都不曾被他放在心上。 “太医院之首的胡太医还有好些个技术不错的太医都在长乐宫,王贵人这有稳婆和周太医。方才稳婆出来报,贵人大出血孩子肯定保不住的。” 别说李沉兰,就是一众看热闹的人方才听人报心里都惊颤。 正说着,屋里头的宫女又端出两盆血水出来。周围都是浓重的血腥味,引得人忍不住想反胃。 屋内王纭儿的惨叫声从未间断,就是人在外面都感觉自己再受苦一般。 约摸着过了半个时辰,王纭儿的惨叫声总算停了下去。屋里的太医出来,瞧见尹忱站在那里忙跪下身回禀情况。 按着太医的话讲,王纭儿是接触了强力落胎的东西,想来应到不是食用之物。毕竟一旦食用后会立马落胎切大人都未必保得住,所以太医推测是接触了什么。 “你怎么笃定王贵人不是食用了什么,万一大人也有可能活下来呢?” “回皇上,贵人今日所用的所有食物微臣方才都测过,并无伤胎之物。” 尹忱皱着眉头,后宫里小产的孩子不知道有过多少,他早已习以为常。只是每次小产后,都像是衙门审案一般,这才是最让他厌烦的。 “会不会有两种相克的食物?” 太医摇头,显然王纭儿就是接触了某些东西才滑了胎。 “查,把王贵人这些日子用的接触过得东西全部找出来,朕倒是要看看什么人赶在宫里做这些下流的手段!” 尹忱一声令下,除了照顾王纭儿的近身宫人其他的人都去了各个宫室里搜找东西。 “还请皇上和诸位娘娘们移步偏殿吧。” 因着主殿内血腥气重,加上王纭儿又昏睡过去,众人也只好在偏殿等着。 “真是不知道是谁这么狠心,连稚子都不放过。” 陆欣也不过是看戏的人,瞧见屋里人都沉着声不说话,忍不住开了口。 “若说这宫里对王贵人有意见的,可不就属你陆常在首当其冲么。” 如今这宫里除了李沉兰,大家都是不受宠的人。尤其胡常在又受过陆欣欺负,自然想着往她身上泼脏水。 “胡常在这话什么意思,谁不知道这阵子我都是伺候在太后身边的。就算我对王贵人有意见,可谋害皇子可是灭门的罪过。我不要命了,还是想拉着陆氏一族陪葬啊。” 陆欣这话说的有理有据,谋害皇子的罪可是大过天的。若是皇帝一个不高兴,别说一族人要死,只要是跟她搭上关系的都陪葬。 “都闭嘴,一个个嘴上功夫了得,朕看你们都有嫌疑的很!”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几乎满宫的嫔妃都来了。尹忱被她们一人一句吵的头疼,气的把茶重重的摔在桌子上。 李沉兰坐在旁边,如今除了湘妃底下就是三个婕妤坐镇。李沉兰又是近来最为受宠的,自然就坐在最前边,靠着尹忱。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搜宫的太监就端了个盘子进来。太医方才已经检测过,那托盘上的团扇被人浸上了三七的汁水。 虽说麝香是最厉害的伤胎之物,可三七也是活血化瘀疗效最快的中药。 “这团扇上浸的汁水,放的是经过提纯的三七原液。而且从贵人吐出的苦水里检出,贵人食用过类似丹参益母草这类的药物。” 那面团扇先是呈给了尹忱看,后面又从李沉兰手上一个接着一个的看了看。 拿到手的人都很自然的闻到团扇上的味道,只是那味道说重不重,更像是一种花香。 “这些药物都是活血化瘀的良药,孕妇是断断不能接触更别说是服用了。” “照顾王贵人的宫女在哪?” 翠月应声进来,瞧见那托盘上的物件扑通一声重重的跪在尹忱面前,脸上挂着泪好不可怜。 “求皇上为我家主子做主!” 尹忱最烦女人哭哭啼啼的样子,不耐烦的抬了抬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今儿个上午主子心情烦闷,想着许久未见皇上便去了养心殿……” “这个朕知道,说后面的!” “主子出养心殿时,兰婕妤出门送的我家主子。当时兰婕妤面上好意关心。 听到我家主子近来休息不好,就提议让人从她宫里送些莲子百合来。说是煮了羹汤喝最是凝神静气。” 翠月边说着边往李沉兰坐着的方向看,见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李沉兰点头应是。 “臣妾当时瞧着王贵人身子重,眼下又有乌青,想着是没睡好导致的,回宫后就命了留夏去送。” “那就是了!” 翠月忽的提高了嗓音,“兰婕妤身边的留夏过来送东西,除了那盒莲子百合,还送了这团扇和几盒胭脂。 那胭脂说是兰婕妤赠与我家主子的,而那团扇说是主子有这身子肯定会身热些,送来消暑的。皇上!兰婕妤送来的东西查出这些,显然是她想迫害我家主子!” 说着,翠月更是对着尹忱重重的磕了好几个响头。像是尹忱不立刻处死李沉兰,她就会血溅当场一样。 “你胡说!” 李沉兰也是拍案而起,像只发了怒了猫。她没想到自己本着不惹事的心态度日,麻烦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本宫何时让留夏去送了团扇胭脂!” “哟,这是恼羞成怒了?方才不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命留夏来听竹宫送的么?” “本宫只让她送了百合莲子,决计没送什么其他。” 李沉兰怒气腾腾的看着陆欣,早知道这女人这么会嚼舌根,当初就不该轻饶了她。 “皇上,臣妾的库房向来都是有记档的,这团扇我更是见都没见过。” 尹忱看了眼李沉兰,面上虽没有表情可眼神却是柔和,显然他是信她的。 见一次相信自己李沉兰心里更有了把握,回头给挽春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找湘妃想办法,而自己则继续对质。 “翠月,你既说本宫还送了胭脂,那胭脂呢?” “主子顾着身孕,不敢多用胭脂就让奴婢收了起来,束之高阁……” “呵。”李沉兰冷笑一声,显然那胭脂根本就不存在。 永福宫的内库虽说都是由留夏搭理,可接触肌肤的东西李沉兰都是让挽春收着的。他们自然拿不出东西来栽赃。 正想着,门口却突然传来太后的声音。 “倘若哀家这里有证据呢?”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想来说的就是这话了。 本来有尹忱的信任,有翠月算不上实证的证据,李沉兰有这九分把握。 可太后突然的一句话,李沉兰知道局势完全不受控制了。 “皇额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尹忱也是不解,却瞧见太后身后还跟着个宫女。 那宫女不是别人,正是方才翠月嘴里的证人——留夏。 “哀家一得之王贵人小产,就想起当年嘉婕妤的事。于是派人趁嫔妃们都不在,搜了各个宫的每一角落。结果,还真就在兰婕妤的永福宫发现了端倪。” 李沉兰身子一直僵在那里,一开始翠月说留夏送扇时,自己怀疑过留夏是不是背叛了自己。当看到太后身后的留下是,李沉兰便确信了这点。 如今想来留夏很多举动都奇怪的很,只是当时李沉兰只当她是偷懒,并没想到她会背叛自己。 “哀家的人刚进永福宫……”太后似笑非笑的瞧了眼李沉兰,继续说道。 “刚一进去就见一众的宫人奴才,唯独兰婕妤的两个陪嫁不在。挽春就算了,只是这留夏被说了好一阵子才从寝室出来。 要搜宫时更是拦着人不让进去,眼瞧着就要搜到寝室了,却见留夏忽然冲进去拿了个什么东西,转身就想往宫外跑。” 太后说着,身后的若竹从袖口里掏出个小瓷瓶递给太医。 太医打开后检验了片刻,而后对着尹忱跪下,说出的一字一句像是雷打在李沉兰身上。 “这是提纯出来的三七粉,不论是焚烧还是冲泡,都是活血化瘀的上上佳品!” 不可能,李沉兰握着椅把的手捕捉痕迹的收紧。自己房间里怎么会有这东西,答案不言即出。 “太后恕罪,皇上恕罪!是兰婕妤指使奴婢送了那些给王贵人。她早知道王贵人有孕后易热易燥,而且不止是团扇胭脂,就连那些莲子百合都是被泡过药水的! 兰婕妤一直嫉妒王贵人有孕在先,而且当初若不是她帮了贵人,自己也不会因着脸被沈婕妤划伤而迟迟不得皇上召幸。 皇上!奴婢有罪,助纣为虐,如今全盘托出还望皇上饶恕奴婢!” 一筐话落,留夏说的滴水不漏。就连下人寻来的那莲子百合,也被测出含有益母草。 “不可能。” 实打实的证据摆在李沉兰面前,纵使她知道自己是被留夏陷害,被奴仆背叛。可眼下她除了一直说着“不可能”根本无力回天。 尹忱听完话就一直闭着眼睛,太后则是一脸疾恶如仇的看着李沉兰,好像她便是正义本身一样。 而那些个嫔妃,更是一个个坐那看着好戏。就连曾被李沉兰施以援手的胡常在,都低着头坐那,完全没有要帮李沉兰的意思。 李沉兰环顾了一圈,入宫后自己从没这么无助绝望过。 以前遇到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湘妃皇后帮自己撑腰,再不济还有皇上出面。 可现在,尹忱没法说话,说就是偏袒自己。挽春去了这么久都没找来湘妃,而留夏更是一直毫无防备,就是找线索都找不到。 正殿的王纭儿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撑着支离破碎的身子在门外听了良久。 此时再也忍不住冲进屋门,一步一跌的跑到李沉兰面上,上手就扇了她两耳光。 一切局势,逼着李沉兰只能靠自己。 “贱人,枉我还信你对我真心!” 骤然失了孩子,王纭儿疯魔李沉兰不与她多言,而是起身跪到尹忱面前,一字一句只为证清白。 “臣妾没做过,清者自清。只是这如山的证据压在面前,臣妾一时也找不出端倪。 但是既然留夏背叛了臣妾,为求清白也为证其所言属实。臣妾请皇上把臣妾与留夏一同压去慎刑司,严刑拷打!” 这下别说是陆欣她们,就是太后和尹忱都震惊的看着李沉兰。 这宫里头谁不知道,慎刑司那流水刑具下来,不死也残。 这李沉兰,何止狠心,竟是连自己都狠的下心来。 破釜沉舟,这是李沉兰在找不到证据破绽之前,所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你是朕的婕妤,宫里的主子,哪能说进慎刑司就进去。” 良久,尹忱才出了声。 “来人!送兰婕妤回去,禁足永福宫,已答应的位分伺候。至于留夏……” 尹忱知道留夏背后的人是谁,只是到底要给三分面子。 “拉去慎刑司严刑拷打!务必吐出真话出来!” 不能明面说出来,那就私底下说个明白。 “谢皇上恩典!” 李沉兰重重的磕了响头,傻子都看得出尹忱这是偏袒这李沉兰。 李沉兰信他,更相信这世道。 第34章 拨云见日 “这么晚还来哀家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寿康宫里,尹忱草草的向太后行了个礼,一脸淡漠的看着座上自己的亲娘。 “百善孝为先,儿臣自然不会怪罪皇额娘。可是朕也说过,李沉兰的事皇额娘不要插手。” 太后瞥了眼自己儿子,嗓子里传出一声冷哼。 “从前皇后、湘妃乃至李明锦,哀家都不会插手管你,甚至还会帮你。可是这次不一样……” “有何不同,朕已经提醒皇额娘不止两次了。” 尹忱的脸色很不好,他不是没猜到王纭儿的事是太后在背后一首操控的。只是这次的事一出来,险些打乱了尹忱布好的棋局。 “有何不同你自己心里清楚。”太后心里也不快,自己是尹忱的亲额娘,难道还会害他不成? “李沉兰那张脸,你我不对,这宫里的老人心里都清楚。” “皇额娘是把儿子当成昏君了?” 尹忱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太后知道这是心下生气了。于是语气也变得缓和了些,到底不想伤了母子情分。 “忱儿,哀家原也认为先帝是个明君。可到最后他对荣妃的疯魔痴狂,让哀家此生都觉着他是个昏庸的君王。” “可父皇到底还是杀了荣妃。” “若是没有前朝和后宫联合起来,对你父皇施压。你以为现在坐在这皇位上的是你,还是你八弟?” 太后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般,让尹忱想起了那夜的厮杀。如若不是八皇子因着母妃被先帝赐死,愤恨逼宫失败,被先帝亲自斩于刀下。 只怕现在这大齐皇帝就是他来做了。 “当年的事皇额娘又参与了多少,你我心里都清楚。云岫为何过继到您膝下养着,想来皇额娘也不会忘记。” “忱儿,有些事在你登基的那一刻就要永远烂在肚子里。而哀家同你说这些,做这些,只是想提醒你别走了先帝的老路。” 听到太后说这话,尹忱忽然笑出了声,而后盯着太后一字一句的说,像是阎王殿问一般。 “儿臣的孩子,一个个是怎么没得皇额娘比儿臣清楚。至于步父皇后尘,儿子登基数十年独有一个和安,只怕就是父皇在天上的诅咒。” “你!” 太后怎么也没想到尹忱会是这反应,他不止是自己的儿子,更是一国的君王。当年那些事,又如何能全怪在自己头上。 尹忱也不理太后,转身出了寿康宫。临走前,尹忱背着太后淡淡的嘱咐: “朕不是先帝,不会为个女人像先帝那般疯魔。至于李沉兰,朕最后在提醒皇额娘一句,别插手。” 寿康宫内,一声茶盏碎地的声音在尹忱走后不就传出了寿康门。 李沉兰相信尹忱站在自己身边,就会还自己一个公道。只是她没想到宫中见风使舵之风如此严重,不过才禁足一日,永福宫就快断了粮。 “娘娘,内务府的那帮子小人上午跑来大闹一通,说咱们平日里领的食材太多,硬是收回了个干净。” 打挽春回来就一直自责自己没能早日发现留夏叛主的心思,包括那晚没能请了湘妃支援。 李沉兰没怪过挽春,留夏的事自己做主子自己有责任。至于湘妃,后来听说是她一边顾着皇后一边知道了前线的事,当时真没精力也无从分身。 “皇后娘娘的身子好些了么?” 望着桌上的两盘剩菜,李沉兰索性放下筷子想着别的事。 “奴婢也不知道,听说那晚皇后娘娘都昏死过去了,太医说再晚半柱香的时间,皇后娘娘就没救了。” 李沉兰叹了口气,心下也是不好受。谁没有困难的时候呢,也是后来李沉兰才知道,那日晚上湘妃的暗探传来消息: 军队在空谷里寻了一只断臂,那断臂上的衣衫正是赵少将军失踪前穿的那件。 正放空着,永福宫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湘妃正同看守的侍卫争辩,她到底还是顾念着李沉兰。 “姐姐!” 李沉兰跑到门口喊着,透过大门缝隙,瞧见湘妃一脸关切的往里面看,身后的琴音手里抱着一个重重的包裹。 “沉兰,你好不好。那晚出了太多事,我也没想到结果会这样。” 因着打点了侍卫的缘故,湘妃被安排着在侧门与李沉兰相见。 隔着门框,两人握住手半天说不出话来。 “别怕沉兰,皇后娘娘病重还管不了后宫之事,这次的事全由我来查,我一定给你还个清白。” 湘妃顾着李沉兰,一开口便都是关心安抚的话,引得李沉兰感动不已一时无语凝噎。 “姐姐,皇后娘娘没事吧。” “没事,思绾是**病了,只是她一直不肯服药,这次才发了作。” 李沉兰应下,又关心起湘妃来。 “你别关心我们了,我给你带了些贴补,这宫里的人都势利的不行,我想着你这肯定没有好东西。” “娘娘说的是,如今我家主子连饭菜都得吃隔顿剩的了。” 挽春忍不住说出来,引得湘妃更是着急。 “再忍忍,我让人加强了力度审留夏,也派了人去打听她过往。你再忍忍,很快的,啊……” 湘妃说到后面自己都忍不住哽咽起来,李沉兰是什么样的人她清楚,自然相信她是冤枉的。 只是透过小门,瞧见永福宫早没了往日的风光,前夜里下的暴雨更是吹倒了好些百合。 “姐姐放心,清者自清。我相信姐姐也相信皇上,再说有了这次的教训,我也能好好反省了。” “你能这么想就好……” 两人还想说什么,可那边的侍卫已经开始催了起来。不想让侍卫难做,也为着以后还能来看望李沉兰,湘妃又嘱咐几句,边快步离开了永福宫。 打开湘妃送来的东西,除了一些衣衫日用品,还有李沉兰爱吃的糖蒸酥酪。 一口咬下去,像是太甜的原因,李沉兰的眼睛被泪水给蒙了起来。 这两日来,李沉兰一直在思考留夏叛变的原因。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她不假思索的背叛了自己,甚至恨不得将自己置于死地。 置于死地……李沉兰突然想到了长公主,她不就曾对自己起过杀心? 这次的事看着像是太后是幕后的主使,可李沉兰总觉着与长公主脱不了关系。 然而那日宴会上长公主第一次见李沉兰,纵使早就听说过自己的名声。但一个算得上深不可测的女人,怎么可能会为了和安讨厌自己就起了杀心? 李沉兰怎么想都想不通,入宫长公主不是为和安的讨厌而杀自己,那就只会是受人之托。 皇上或许能指使长公主,可尹忱不会。这世间上,除了皇上或许太后会有可能。可是太后也不过到前两日才设计自己,那么长公主也该是晚宴后才对自己有敌意。 如果说,皇上和太后的托付都不成立,那么还有谁能委托长公主? 李沉兰想不明白,想到最后头都有些疼,只能同挽春到院子里打理花草,散散心情。 “娘娘,难道咱们要一直在这困着等湘妃娘娘审出留夏么?” 如果留夏一直咬死不说呢? 见李沉兰也不知如何,挽春冒着她生气的危险试探着“娘娘,要不咱们想办法给老爷传信吧……” 给太尉传信? 信?信! 李沉兰忽然想起上次太尉来的信上,除了嘱咐让自己查李明锦的事还提到了李明月。 “挽春,上次太尉送的信呢?” 这下还真是问对了,李沉兰虽讨厌太尉的威胁,将信都扔了,但后面又怕太尉说话不算话,特地让挽春找了盒子存起来。 挽春递上最新的那封信,李沉兰手速极快的打开来又看了一遍。 果然,在最后太尉提起了李明月的婚事,说是她错了也罚了,李沉兰也入宫立稳脚跟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就在一月前接了她回府,准备张罗着说亲。 李明月…… 这么一瞬间,李沉兰忽然觉得一切好像都串了起来。 和安是二十几天前第一次回宫的,听湘妃说中途遇上意外被好心人救下后,回国寺养了好阵子。 而一月前李明月回府,肖氏是因着自己死的,李明月本就恨自己,现下更不可能放过自己。可李沉兰已经入宫,李明月没法把手伸进宫里。而和安每年要回宫的时间是定死的,且京中人都知道。 那么,如果李明月就是和安的救命恩人,自然就有资格委托视和安如己出的长公主。 这一切也就都说通了。 “肖氏……” “娘娘说什么?”挽春没明白李沉兰的意思。 “本宫第一次中毒,说是肖氏在甜果子里下的毒,可那天若不是你发现根本查不到果子身上……” 而那果子不就是留夏私自做主扔掉的么?或者说毁灭证据! 李沉兰忽然想起那日领着留夏在太尉府赏花,留夏却忽然说肖氏碧熙苑的粉海棠好看。 原来从那个时候留夏就已经叛变了。 李沉兰看了看窗外的花被风吹向一边,有些激动的吩咐道:“去拿纸鸢来。” 湘妃从慎刑司回来时,就见院子里落着一直纸鸢。那纸鸢她认识,是李沉兰当着她面做的。 而手上的纸鸢如今却被墨汁画了几笔,湘妃拿正一瞧只觉越发熟悉。 两点七拐八绕的连成一线,正是从永福宫到慎刑司的路。 永福宫内,李沉兰看着桌上那把风筝线,她承认自己是有堵的成分。 瞧见那花倒的方向是景和宫的方向,李沉兰便在纸鸢上画了想说的放在空中。 从永福宫到景和宫距离算不得短,但这风到了空中就会变大,断了线后更会不受控制。 于是李沉兰拿剪刀划破了半面风筝面,漏风的情况下,或许借着风力真的能飘到湘妃那。又怕写字风筝被别人捡去连累湘妃,李沉兰就只能画图,希望湘妃能明白。 事实证明,李沉兰赌赢了。 “有意思,朕倒是才知道她能如此聪明。” 尹忱听了侯忠的回禀,忍不住又高看了李沉兰几分。 这女人比自己想象的聪明的多,只是可惜了。如果不是已这样的身份遇到,他一定百倍千倍的疼爱她。 “她怎么能确保风筝到景和宫能掉下来,而不是继续飞?” “皇上是忘了,景和宫有棵二十多尺高的榕树。想来那风筝就算落不进宫里,也能挂在树上。” “同宫中各处的人打好招呼,兰婕妤去哪都不要拦着。” 既然这事总要有个结束,尹忱能不自己插手尽量不插手。 “皇后如何了?” 说来尹忱昨天去看过皇后,正赶上她休息就没多打扰。追究到底,皇后的身子也是自己间接造成的。 “皇后娘娘是旧疾,只是这次太医诊断出来娘娘一直没按时服药,这才弄的复发。” 这宫里的主子侯忠是真敬佩喜欢皇后,端庄大体温柔沉静,好像天生就是做皇后的料。只是……可惜了。 “嘱咐太医好好照看,至于皇后以后每日用药必须让人盯着喝下去!” 湘妃收到李沉兰的消息后,便让人准备了套宫女的衣服,在第二次去永福宫送东西的时候,将李沉兰调包了出来。 “我查了不少东西,留夏的命脉也找到了。纵使你不去,今日也一定破开她的口。” 这两日湘妃的人宫里宫外的,就连太尉府都半夜悄悄浅进去过,没想到还真是查到了留夏的不少东西。 “我也是机缘巧合想到什么,而且我怀疑当初和安宫外出事,就是我那三妹的手笔。” “你三妹?我听他们说,太尉给你三妹说了亲,是个五品的文官家儿子,倒也算不上名门望族。” 李沉兰随意的点点头,李明月的婚事与她无关,现在她只想知道当初的下毒事件,这次的小产事件,是不是都和自己猜想的一样。 “不过我到觉得你在宫里带了这几天,倒是变化了不少。” “谈不上变化不变化,这两日我也算想明白了,若是什么事都靠着姐姐靠着皇上,总有你们赶不及的时候。” 所以什么事都得靠自己,不然这到处是陷阱的皇宫,自己哪天死的都不知道。 慎刑司,二人轻而易举的就进了去,倒是出乎两人意料。 刑室内,留夏被架在十字架上,一身囚服上条条血印子,有好些都已经凝结了。 闻声有人进来,留夏还以为又是湘妃暗卫的那人,开口便说自己说的句句属实,俨然一副被冤枉的模样。 “从前倒是瞧不出你还有这般毅力。” 李沉兰的声音落尽留夏耳朵里,她立马惊讶的抬头看向宫女打扮的李沉兰。 “你不是在禁足……怎么可能……” “这重要么?” 见留夏震惊过后又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愤恨快速的涌上李沉兰心头。 “本宫自认为待你不薄,可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去投靠李明月。” 留夏倒是没想到李沉兰这么快就想到自己投靠了李明月,但既然说破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你带我不薄?”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留夏的笑不能自抑,直扯到了伤口忍不住疼的倒吸气。 “李沉兰,你不过也就是个小贱坯子,仗着长了张好面孔就做了主子。我原也想效忠你,可你一味的偏袒挽春就罢了,明明都已经带我入宫了还不把我当回事。 挽春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不过是歇了一会就被她当成懒惰怠慢,你就动不得给我脸色,罚我。” 李沉兰眯着眼听留夏在那发泄 当初怕底下人不忠心,李沉兰尽力对她们四个了。却没想到一点点的偏差,就能惹得留夏记恨自己。 “所以你就背叛本宫,恨不得治本宫于死地?” “不可以么?”留夏又癫笑起来。 “你知不知道那日我跪在那受罚,恨不得你立刻死!”顿了顿,留夏又淡淡的道: “别说你了,就是她!”留夏看了眼湘妃,“所有想伤害我的,或是将要伤害我的,我都想她死!” “包括那个柳香么?” 第35章 云开见月明 听湘妃说到柳香,李沉兰愣住许久没想起来此人是谁,直到留夏忽的狂笑不止。 “那个贱婢!她答应我只要我下好毒,不管是成是败都会给我十两银子。” 留夏这么一说,李沉兰这才想起柳香是谁。肖氏的陪嫁侍女,当初被太尉下令打断双腿,扔出了府。 “可惜啊,肖氏不中用事情败露了,那贱婢被断了退赶出府。明明事情都结束了,可她不知死活却拿此事威胁我,让我替她寻处安生之地。 呵,只要敢威胁我的人,就都得死!” 湘妃听完见李沉兰还怔在那里不动,就告诉了前因后果。 暗卫查到柳香身上时,她已经死了,虽说尸身腐烂的厉害,但仵作的解释是有人给了致命伤。 “脖子上被利刃划了近半根,一刀毙命。” 如果说方才李沉兰只觉得留夏唯利是图,那么现在她突然觉得自己或许从未认清这个侍女。 心狠手辣,颇有心机,若不是这么尹忱偏袒湘妃帮衬,只怕自己真的就这么死了。 “是谁指使你的。” 李沉兰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留夏一人的安排,就算不是李明月,肯定不止是太后。 “无人指使我,全是我一人的主意,是我恨毒了你!” 留夏的嘴角还余留这血渍,这边厉声喊着竟让人觉着像是幽怨的厉鬼。 “沉兰,既在慎刑司,不用东西岂不浪费。” 此时的湘妃完全没了往日的温和柔情,而是一脸的狠厉,不愧是将门虎女。 李沉兰知道自己总要跨出这一步,可看到留夏边上放着的流水刑具,既是走到了面前她还是不敢拿在手上。 “拿起来,还是你想永远这样活着,这次是留夏,下次是张三李四!别以为本宫会永远帮着你,若你一直这般懦弱,本宫不介意反戈一刀。” 看着李沉兰的样子,湘妃在逼她。 良久,久到留夏都发出了轻笑。 “本宫再问你一遍,有无人指使你!”李沉兰在给留夏机会,也是再给自己准备。 “无人。” 留夏淡淡的说完,平静闭上双眼,好像生死都与自己不甚有关。 也不想这次李沉兰伸手拿起比原本绣花针多两倍不止的长针,手起刀落,就那么生生扎进了留夏的手指缝。 惨叫,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 李沉兰又问了她一声,可留夏除去惨叫却仍一口咬死不说。 细瞧下去,十指连心慎刑司的人已经对她用过了,留夏的指甲缝里还结着血块,李沉兰这么一下去,那血块生生分裂开来,涌出新的血液来。 “你也是可怜在这不多三四天,身上一块好地也没了。” 李沉兰也是狠下了心,嘴上说着同情的话,手上却是用力挑开了留夏指缝里的烂肉。 “啊!” 十指连心,留夏险些昏死过去。 “都这样了还不说,本宫也是真没想到你竟恨我至此。” 此时的留夏就那半口气吊在那,但不论李沉兰再怎么用刑再怎么逼问,她都低着头,至死不说。 “不说就不说吧,原也不打算你能说。吕家村的十三巷的那家子人,想来你也是不在乎的。” 湘妃说完也不等留夏反应,上前拉着李沉兰就往外走。 “站住……” 两人快走到门口时,留夏大喘着气叫住了二人。 “我弟弟在你手上?” 李沉兰不知道湘妃查到了这些,自然也就明白留夏这话问的是湘妃。 “本宫知道你在意弟弟,当然你背后的人也知道。如今既救出他来,幼子无辜本宫自然会顾他周全。” 湘妃也是今日一早知道的消息,背后的人拿留夏弟弟做威胁,她定然咬死就是自己干的。 “我说……但,我凭什么相信弟弟在你手上?” 湘妃挑了下眉,确实没想到这小宫女还有这玲珑心思。但既然早有准备,湘妃从袖中掏出一物放在留下面前。 那东西不是别的,是留夏拿了第一月佣金时,咬牙给弟弟买的玉佩。 也不知是伤口太疼了,还是别的缘故,留夏痛苦的闭了闭眼,而后缓缓的说道: “别人我不知道,只是陆常在是最早笼络我的人……” 陆常在,陆欣。 李沉兰早就想到的,那女人打一开始就看自己不爽。只是不可能只有陆欣,而且虽说陆欣明面上是太后的人,可太后不可能动不得直接吩咐一个新入宫的常在。 “还有别人么。” “不知道,她不是最大的人,提纯的药粉是上头的人给的,那人我没见过……” 李沉兰与湘妃互看了一眼,心下都各自有数。想起和安的事,李沉兰又留心问了一句。 “李明月,和安公主宫外遇险之事,是不是她做的。” 问这话时,李沉兰用的事肯定的语气,显然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想来也是八九不离十。 可无奈留夏表示一无所知,“入宫后她就再没联系过我,我自然也不知道此事与她有什么关系。” 见再问不出什么,李沉兰二人便出了慎刑司。 “暗卫会把口供拟好给我,到时候我呈给皇上,想必不过一日你就能出来了。” 李沉兰笑了笑,其实方才说了那么许多,却和长公主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总觉得还隐瞒了什么。 “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免得被人发觉。” “也好,替我向皇后娘娘问好。” 湘妃应下,两人就此分道而行。 慎刑司里,留夏被绑在十字架上垂着头。几日的严刑拷打,伤口上还留着那些暗卫泼的盐水。留夏稍微动一下,就全身疼的发紧。 身子已到强弩之末了,偌大的刑室没人知道垂着头的留夏阴森的笑着,自言自语: “等着吧李沉兰,我还备着份大礼……” “娘娘总算回来了,奴婢担心了半天。” 瞧着挽春的样子,李沉兰想起自己初见春夏秋冬四人时她们的样子。挽春单纯留夏八卦,收秋直爽藏冬腼腆,可如今春去夏至,却早已是物是人非。 “挽春,我好累啊……” “娘娘累了,不如奴婢去做些甜汤来给您消消倦?” 挽春正要离去,却不想李沉兰拉住她无力的摇了摇头。 “求见兰婕妤!” 门外忽然想起一女人的声音,李沉兰往外看去却见是湘妃身边的琴韵过来了。 “何事?” “奴婢奉我家主子的命来告诉婕妤一声,留夏死了。” “死了?” 李沉兰脑子一下空白一片,留夏不是已经交代清了没,怎么突然就死了? “是谁做的?” “我们的人一直守在慎刑司,从头到尾无人进甚至潜入过。留夏,是咬舌自尽的。” 咬舌自尽! 她就不怕自己死了,湘妃保不住弟弟让其又回背后之人手里呢?就算她早已没了求活之心,但到底她弟弟还活着,她难道就挂不得心?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为着这事,李沉兰莫说是用膳度日,就是连睡觉都睡不着,一直在想。 既然所有的线索都理了清楚却仍有对不上的地方,那么一定是漏掉了什么…… 未等李沉兰想明白此事,第二日辰时一刻永福宫的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打了开。 尹忱见到李沉兰时,她正蹲在地上打理着自己送她的那些百合兰草。 前两日接连大雨,这些花儿哪里经得住这般摧残,即便李沉兰拼命护着,却还是败了大片。 而李沉兰闻声抬头望向门外,脸上还顶着些许泥泞。因着昨日没睡好眼下已有乌青,加之方才瞧见落花入泥,想起尹忱来又噙了泪。 于是尹忱便瞧见了那略带污泥,满眼红颜泪的憔悴怜儿。 “阿辞……” 尹忱承认那一瞬间,心像是被李沉兰用针刺了一下,痛的骤然收缩。 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李沉兰拥入怀中,快的连自己都没意识到。 “对不起,我来迟了。” 佳人入怀,尹忱却明显感觉到李沉兰消瘦了许多。 “是沉兰自己无用,被人陷害如此,阿辞别往自己身上怪罪……” 李沉兰也是红了眼,禁足多日,尹忱总是会闯进李沉兰梦里。可每每李沉兰想伸手触碰时,他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放心日后无人敢在欺负你了,一早朕就下了旨贬陆氏为庶人,赶去了冷宫。” 陆欣就这么去了冷宫,可陆欣身后还有陆家,那是兵部尚书府。尹忱竟能为了自己,毫不顾忌的废了陆欣。 “真的不要紧么……” 尹忱知道李沉兰心里想的什么,见她为自己考虑心下不忍涌出暖流。 “你为我着想,我却也满心满意的想着你。这宫里不论是谁,只要是伤害你的人,朕都不会放过!” 太尉府内,李明月坐在屋内静静的读着信笺。 信是一早长公主派人送来的,心里意思明确,留夏死了个偷,陆欣也被打入冷宫。 “留夏早晚是个死,毕竟她知道那么多我也断留不住她。陆欣那贱人,仗着自己有个后继的嫡出身份,处处压我一头!如今却也是大快我心! 只是这李沉兰,还真是让我高看一眼了,难怪当年就是姨娘都斗不过她。” “小姐怕什么,事成之后别说是兰婕妤,指不定小姐都是做贵妃的人了。” 红梅跟了李明月也不少日子了,多少也摸清了她的性子,自然也知道多说奉承之语。 “自然了,父亲越是想让我嫁个普通人,我也是要做高人一等之人。就便宜李沉兰多享福几日吧……” 李沉兰恢复荣宠的消息传到听竹宫,王纭儿将人全都给赶了出去,一人关在屋里将东西全都砸了个稀巴烂。 纵使最后结果说是陆欣下的手,可若不是她李沉兰霸着尹忱不放,陆欣能会陷害她杀了自己的孩子? 王纭儿入宫就是为了一步登天,扶持家业。眼瞧着就要诞下皇长子,煮熟的鸭子就这么被打飞了,王纭儿恨不得杀了所有干系到的人。 走到床边,王纭儿一脸阴沉的从被褥底下拿出了一个人偶。那人偶上早已被扎满了银针,而人偶的服侍打扮,加上上面写着的生辰八字,赫然就是李沉兰! “贱人!枉我对你们原都一片赤诚!” 连扎了数针,王纭儿还不解气,拿起剪刀连着头就那么剪了下来。 “翠月!去!拿材料来!我要再做两个,早晚……早晚要让她们去给我九泉之下的孩儿陪葬!” 第36章 回归平静 留夏就这么死了,因着是陷害污蔑主子的罪,就是连安葬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被人扔去了乱葬岗。 李沉兰复了宠,尹忱又让人寻了不少百合兰草送到了永福宫。一时间,好像往日荣光又回来了。 宫里的人记性好也不好,那些一开始就抱着看戏心态的嫔妃,如今更是早忘了王纭儿的什么孩子。一个个都又像从前一样,眼红着盯着永福宫的主位。 “娘娘最近心情一直不好,连着膳食用的都少,要不请太医来看看吧?” 连着几日李沉兰都郁郁寡欢,尹忱这阵子忙着前线的战事,来永福宫的日子也是少了一倍不止。 别人不知道的是,这几日每天睡觉李沉兰都会梦到留夏。 时而她是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时而是拉着挽春他们在门口八卦聊天,可更多的时候是扯着嗓子,满面鲜血的厉声问自己,诅咒自己。 “留夏的尸身呢?” 挽春闻言一愣,自打留夏死后宫里上下都不会提着叛主的晦气丫头。 “娘娘提她做什么,这样的人自然是被扔去了乱葬岗……” “去托人到宫外寻到她,好好安葬吧。” 李沉兰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留夏她自己也觉得当初也有不对的地方。 “娘娘!”挽春最是记恨叛主的人,自然想不通李沉兰的意思。 无奈李沉兰也不理她,只是起身说要去长乐宫看看皇后。 太尉府,自打上次收到李沉兰的来信后,太尉就一直愤愤不已。 信上说宫里上下一直把李明锦当做忌讳一样,入宫这么多日子就没听人提起过李明锦。 这就是最让太尉不明白的,若说李明锦只是失足落水,为何宫里人连提都不敢提? “父亲不如派我们宫里的人出面帮着点李沉兰?” “不可,那样太过打草惊蛇了。我听说留夏死了?” “是,陷害里李沉兰杀害了王贵人的孩子,自然是活不了的。” 太尉冷哼一声,说起来着四个丫头是李夫人亲自挑的人,居然能出一个叛主的丫头,险些让他功亏一篑。 “宅子里的人呢,没做什么幺蛾子吧?” 李云浩摇摇头,宋氏二老一直很老实,知道女儿身处后宫从不自找麻烦。这也是这么多事里,唯一让他们放心些的。 “看好了,每次给他们送物资的人必须保证没人跟着。” 宋家二老是太尉操纵李沉兰唯一的筹码了,断然不能出任何差错。 至于李明月,太尉一早就打好的算盘,挑的那家子虽说算不得高官,但也正是这样,又能让李明月安稳度日,又能不让皇帝觉着自己结党营私。 而正当太尉这边筹划着自己的心思时,另一边李明月却是又一次跟长公主见了面。 “今日来,还是想求公主一事。” “有求不妨直说,本宫说过你既救过和安,自然任何事本宫都会相助。” 李明月也不跟长公主绕弯子,前两日府内负责给宋家二老送物资的人被她发现了。说来也是盯了有半月了,好容易寻到了宅子住处,自然要留有大用。 “在下想问公主借几个人,最好是会武功的……” “借人?” 早就猜到长公主不会轻易答应,李明月也是早有准备,对着她莞尔一笑道: “公主想没想过,和安公主会被李沉兰陷害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况且李沉兰那人睚眦必报,和安公主那般讨厌她,就算现在面上和好了,难道她李沉兰不会心生芥蒂么?” 见长公主还有这疑虑,李明月又道。 “说来也是草民知道了个秘密,这才更想让公主知道,那皇宫里的兰婕妤是个什么样的人……” 长乐宫里,皇后昨日总算是身子养好了。半个时辰前,湘妃匆匆的跑到长乐宫找皇后,面上的兴奋挡都挡不住。 “有顾筹的消息了!” 这是湘妃从入宫后就一直在寻的人,十年了,如今总算有了消息。 然而皇后听完湘妃说完,还是同情的叹息。 “可这并不代表就能找到他,更何况万一那人就不是他呢?” 不怪皇后这般说,一个十年来了无音讯的人,不能靠一个路人说的一句话,就确定就是他本人。 皇后的这句话像是一盆水一样,一下子就浇灭了湘妃的兴奋。 “思绾,你知道我的……” 是了,皇后与湘妃自小长大。虽说湘妃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但无论什么事情,就算是那晚自己旧疾发作加上前线赵栎的战报一起发生,湘妃都是镇定自若。 可这女子,一旦遇上跟顾筹有关的所有事,就会失了理智如同疯魔。 “他失踪了十年,我寻了他十年……” 湘妃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像是决了堤的河一般,止都止不住。 “我知道我不是没想过,这么久他没找过我……想来已是白骨一堆了……” 湘妃说到此泣不成声,皇后在一旁也是担心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她。 “阿洛,很多时候结局在中间就已经知道了……又何必一直把自己困在里面呢?” 皇后这话像是在劝着湘妃,殊不知湘妃也曾拿这话劝过自己。湘妃于顾筹,皇后于尹忱,不过都是一样的。 两人面对面坐着皆是沉默不语,好像就这般坐着,一直坐到天荒地老。 “娘娘,兰婕妤来了。” 李沉兰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就连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湘妃都沉这声不说话。 “给皇后娘娘请安。” “你总算来了,本宫听湘妃说你禁足是也不好过,如今看来确实消瘦了不少。” 皇后在李沉兰进来时就换回了温和的表情,现下忙招呼着她坐下。 “不过是些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人罢了。只是最近没睡好,可能觉着瘦了些。” 李沉兰也是笑笑倒也没多想,见皇后不时还会有些咳嗽,忍不住关心起身体来。 “本宫这是**病了,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加上湘妃一直照顾左右,这次已然痊愈了。” “你老老实实吃药,啥事没有。” 湘妃也缓过劲儿来,听皇后的口气还是那么满不在乎,忍不住说起气话。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最初,三人聚在一起聊天品茗,湘妃总要拉着李沉兰下棋对弈,而皇后无奈的坐在旁边看着。 “说来前阵子真是出了好多事,委屈你了。” 皇后同李沉兰说着,却又心下自责起来。说到底李沉兰出事时,自己病着没能帮上她。 “皇后娘娘切莫自责,原是我太傻了。 本想着我不招惹麻烦,麻烦也不会来招惹我。不曾想稍是不留神,自己就会深陷泥泞了。” 李沉兰也是感叹,这次一连串的事情发生,李沉兰也是变化很大,如今做事都是处处留心。 “还不都是尹忱的错,他若是雨露均沾哪有这么多破事。” 湘妃又回到了老样子,听她俩在那做事件总结,忍不住又骂起尹忱来。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湘妃看着两个人暗自神伤,气的同时又不得不佩服尹忱的本事。 皇后就算了,那是自小的情分在。可练闯考这才入宫多久啊,看样子是全心都托付给他了。 “沉兰,你别忘了我当初跟你说的。” 湘妃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当初让她别把心交了去,怎么就是控制不住呢。 李沉兰也是无奈,自己也不是没听湘妃教诲,只是尹忱一连串的攻势不说。就是自己劝他雨露均沾,他也是无动于衷,“一意孤行”。 “都是傻子!” 湘妃气的骂到,却也不知是在骂自己还是在骂李沉兰他俩。 屋内一度的安静,良久,久到李沉兰想先行回宫时,外头小德子跑进长乐宫禀报: 赵少将军寻到了,并无断臂,只是受了埋伏伤的比较重。 “皇上怎么说?” 湘妃急坏了,恨不得现在就飞到赵栎面前照顾他。 “皇上一早就派了御医暗中去了前线,差奴才来就是想让娘娘先放心。” “找到就好了,阿洛你也别担心,御医过去一定能就回来。” “但愿吧……” 湘妃只能祈祷,毕竟自己就这么一个哥哥,赵家就这么一个儿子。 养心殿内,秦叶正向尹忱报着最新发生的事情。说来这阵子真的是累,前有李沉兰的事,后有赵家将军的事。 一件件加在一起,这别说是秦叶了,就是尹忱的暗卫都累的是东奔西跑。 “暗卫发现有人这两日私下打探着那处宅子,而且今日已经靠近在周围了。” “什么人?” 尹忱有些不解,那宅子正是宋家二老的住处。自打知道李沉兰的身世尹忱就一直派人盯着,为的就是那日能教唆着李沉兰,一太尉府反目。 “第一批的人是太尉家的三小姐,第二批……” 秦叶说话吞吞吐吐,惹得尹忱有些不耐烦。 “直接说。” “是长公主的暗卫……” 尹璟雅? 只需半刻尹忱就猜到了大概,尹璟雅什么时候和李明月勾搭上了? “你怎么看。” “奴才猜想,三姑娘姨娘的死多少与兰婕妤沾边。只怕……” 只怕李明月这是要杀了李沉兰的亲生父母。 尹忱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他没想到阴差阳错的,自己的想法竟跟李明月撞上了。 “皇上,要不要救下来?” “救下来?然后你去告诉云岫朕的人杀了她的人?” 尹忱疼爱尹璟雅是满宫皆知的,这种罪秦叶可不敢接。 “不用管她,愿意怎么做都与朕无关。减少安排在宅子周围的暗卫,不能让云岫知道我们知道他们的安排。” 能不亲自动手还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何乐而不为呢? “是,还有一事。兰婕妤今日有想法,想把原先太尉府上照顾她的两个侍女接进宫。” 闻言尹忱皱了皱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却是吩咐侯忠,把原本准备给李沉兰送去的东西撤了回来…… 挽春这两日不对劲,李沉兰发觉到。 “这是什么!” 说来李沉兰也是眼尖,一下子就发现挽春怀里藏了个什么东西。不等挽春反应过来,李沉兰一把抢过来。 “香囊?” 那东西不是别的,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香囊。只是这颜色却是玄青色,绣的又是墨竹长剑,显然不是女孩子的东西。 李沉兰如今可与原先不一样了,现在到底也是经历过儿女情长的人,自然明白挽春的心思。 “说吧,是哪家的少年郎啊?”李沉兰打趣的问到。 打香囊被抢的时候挽春就红了脸,此时被李沉兰这么一问更是红透的都快要滴血了。 “娘娘说的什么话,奴婢听不懂……” 瞧着挽春羞答答的样,李沉兰忍不住笑出声来。却是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拉近她,柔声解释到。 “傻姑娘,我这是为你好呢。到底是哪家的男孩子,你告诉我我也好同皇上提一句,到时候给你俩赐婚啊。” 挽春显然没想到李沉兰是这想法,一时间是又羞又喜。 “哎呀你说嘛,是太医……还是侍卫?” 李沉兰越问越激动,突然就发现了留夏当初八卦的快乐。 “是……是……秦侍卫……” 秦侍卫? 李沉兰想了想,这才想起来挽春说的是谁。 难怪了,难怪当初秦叶去府里给自己送糕点,扭扭捏捏的问自己挽春的身体。李沉兰记得当时自己还觉得莫名其妙,这下还真是什么都解释通了。 “你当真心悦他?” 说来李沉兰是有些担心的,挽春的身子别人不知道,自己却知道。谁家希望自己妻子是失过贞的呢? 挽春也明白了李沉兰的意思,诺诺的解释着。 “奴婢原觉着配不上他,可是他不嫌弃奴婢……对奴婢也是……也是十分照顾。” 李沉兰心下清楚,挽春很多时候都会有些新鲜的胭脂水粉,偶尔还会有个新珠花。原本她还以为是挽春自己托人买的,现在看来怕都是秦叶送的。 “你啊…… 你若真有此心,他对你也有意,我也好问问皇上的意思。说到底他是御前的人,总要皇上来给你俩赐婚才好。” 李沉兰是真心替挽春高兴,自己体会到了有心上人陪伴的幸福,自然也希望挽春能同自己一样。 “奴婢多谢娘娘,若真能如此,奴婢万死不辞!” 第37章 一波又起 当李沉兰提出挽春与秦叶的婚事时,尹忱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 许是多年的明争暗斗已经让尹忱习惯了,所以当明白李沉兰的意思是尹忱下意识的拒绝了。 “为何?”李沉兰不明白,郎有情妾有意,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么,为何尹忱却不大愿意。 “秦叶是我身边的人,若是成了家日后很多差事怕都是做不成的。” “原是阿辞舍不得!” 李沉兰也是来了性子,噘着嘴背对着尹忱坐着,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 “再者说,挽春嫁出去了,你这身边可不就没人伺候了?” “这还正是要与皇上说的,臣妾想接了府内的收秋藏冬进宫,她们同挽春是自小长大的,我信得过。” 原来如此,尹忱沉默着看着李沉兰,也不说话,直看的李沉兰发寒。 李沉兰也是想不明白,不就是下头的人成婚么,谁不想做个月老促成个好姻缘,怎么偏尹忱就不乐意了。 “再容我想想吧,况且就算真要成婚也得让钦天监看日子,礼部的人拟个最好的吉时才行。” “皇上这是答应了?” 尹忱没说话,又坐了片刻就走了。 养心殿内,打尹忱回来秦叶就跪在地上,算起来有一炷香的时间了,可尹忱就是不说话。 良久才冷着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秦叶一愣,什么什么时候的事?自己是有哪个差事没做好么? “奴才愚笨还请皇上明示。” “永福宫的大宫女挽春,是什么时候的事。” 听见尹忱说到挽春,秦叶下意识的抬头震惊的望着尹忱。近身侍卫就不必说了,身为暗卫是绝不能有家庭的。秦叶此时自然明白了尹忱的意思,可事是事实,他无话可说。 “你应该知道规矩,她是谁的宫女你更是明白。” “皇上恕罪,奴才……奴才的命是皇上给的,只要皇上下令不许,奴才日后……定与挽春姑娘断了联系。” 男儿有泪不轻弹,秦叶这话说的决绝,却是让人都听到后面的哽咽。尹忱皱着眉坐在上面,心下莫名的堵的慌。 “朕不是无情无义之人,自然也不会拆散有情之人。” 没想到尹忱会突然这么说,别说是秦叶,就连一旁站着的侯公公也吃了惊。 “奴才谢皇上大恩!” “先别急着谢朕,挽春是兰婕妤的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里清楚。” “奴才明白。” “自己去暗牢领五十鞭,长个记性。” 赏罚交加,这下就是侯公公跟了尹忱多年也实在摸不清这个帝王此时的心思。 和安这阵子几乎天天都往永福宫跑,黏李沉兰黏的不行,上一个被这么折腾的还是湘妃呢。 “当真是个祖宗,你看看你都把我这永福宫折腾的都成什么样了。” 前几日和安闹着李沉兰这无趣,硬是命人当日赶着扎了个秋千在院子里。 后来听说李沉兰会打猎,又让人抓了些兔子鸽子的散在院子里,非让李沉兰打了给她做烤肉吃。把李沉兰折腾的身心俱疲还不算,这院子里的百合花都沾上烤肉味了。 “兰娘娘就是偏心,和安听说父皇带娘娘去富水山是,你可是亲自给父皇做了叫花鸡吃呢。” 李沉兰也是被和安给逗笑了,“怎的,现在连皇上的醋都要吃了?” “哪里是吃醋,分明就是实话。” 和安说着还不算完,嘴里还不停的吃着点心。除了御膳房送来的,还有和安缠着李沉兰做的。 “对了兰娘娘,过两日就是端阳节了,晚上父皇会在临华殿宴请百官,那些官员家与我交好的小孩也回来。” “你这语气说什么小孩,你自己不也是小孩子么?再说他们入宫你不刚好有些玩伴,省的你日日烦我。” 和安娇哼一声,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非说来永福宫是给了李沉兰脸面。 “你那日能不能做些点心给我,每次他们入宫都会拿宜芳斋的点心来馋我。可如今我觉得你手艺不比宜芳斋的差,你做了我也好气他们。” 和安这话总算是有了小孩家的幼稚,李沉兰也乐得其所,自然应下。只是和安开始还高兴,一眨眼却又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都答应你了还不高兴?” 李沉兰也是哄着她,知道和安心思不坏,自然也宠着她。 和安摇摇头,可抬头看着李沉兰时眼中竟有了些泪光。 “咋回事,那些孩子欺负你么?你是公主,他们怎么敢?” “不是的!不是的!你莫乱猜!”和安喊的着急,生怕李沉兰误会了自己的朋友。 “你刚入宫自然不知,我每年就回宫一段时间,端阳一过便要回国寺了……” 原来如此,宫里面太后宠着娘娘们惯着,和安自然是一百个乐意待着。 可良妃生和安时就险些丧命自然不愿和安再在宫里吃了亏,每年和安入宫都一百个不放心,回去更是严加看管教育,生怕和安学了坏。 “良妃娘娘对你不好吗?”李沉兰故意问道。 和安摇摇头,很认真的一字一句的回着: “母妃待我极好姑姑也是,只是国寺里有太傅有住持,母妃和姑姑也是对我严厉的很。每次一背不上古文就会骂我,有时还会打我手心……” 和安这么说却也勾起了李沉兰的回忆,儿时自己也不爱念书。 想着自己不过是个农家丫头,能有多大的出息,可爹爹却极为严肃的让自己不要自轻自贱,要努力读书。 “你啊,别说在国寺里,就是回到宫里你也得读书。” “为何?”和安有些委屈。 李沉兰笑起来,像是看到儿时的自己一般,温柔的揉了揉和安的小脑袋。 “因为责任,你是大齐的公主,如果大字不识一个那么以后只能嫁给同样不识大字的乞丐。大齐国,你的父皇母妃,都会受到别人的耻笑。 但若是你博学多才,谦和有礼,这世间的好男儿都会由着你随便挑。同样别人也会高看你,皇上良妃一样,因为他们教出了如此优秀的女儿。” 也不知和安听没听懂,眨巴着两个大眼睛看着李沉兰,傻乎乎的问: “会嫁给像父皇一样的男儿么?” “比你父皇还要优秀!” “不可能,天底下父皇是最优秀的!” 李沉兰倒是没想到和安会这么说,一时间笑的不能自已。 “没想到朕在和安心里这么好啊。” 两人闻声看去,就见尹忱和长公主正站在院子里,尹忱笑吟吟的看着李沉兰,而长公主却依旧眼里只有和安。 “和安,过来!出来这么久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长公主扬声叫了和安到什么,冲着尹忱和李沉兰笑了笑就带着和安出了永福宫。 “皇上又悄么声的进来了。” 因着尹忱宠李沉兰宠的不行,李沉兰在尹忱面前也是没什么规矩,也不行礼拉着他就坐回花亭里。 “朕不悄声进来也没想到在爱妃眼里,世界上还有比朕更优秀的男子。” 李沉兰笑着白眼看了尹忱一眼,随意的打趣着。 “皇上这又是吃的哪门子的醋?早知皇上这么爱吃醋,就该让御膳房把陈醋都送去养心殿,让你抱着睡觉才好。” 尹忱闻言也是哈哈大笑起来,可能连他自己都没觉着,每每在李沉兰身边自己都没来由的放松。 “我的沉兰现在真是越发能说会道了,宫里有你这么个心肝在,我还抱什么醋坛子?” 说笑间尹忱从后面搂着李沉兰,下巴放在她香肩上,两人就这么默默的看着院子里的百合。 “还没问你呢,怎么想着送我这满园的荷花?” “荷花凝神,你不总说睡觉不踏实么?” 不过是很久之前随口抱怨了一句,没想到尹忱就放在心上了,李沉兰心下欢喜,忍不住回头亲了他一口。 “又做坏事!” “哪有!”李沉兰撒着娇,在尹忱面前完全跟平时是两幅模样。 尹忱也是低笑起来,看着李沉兰泛红的脸蛋,突然就起了坏心。 “既然娘子这么急不可耐,不如现在就回屋侍寝?” 于是,永福宫外传来李沉兰的娇骂声还带着尹忱开怀大笑。 寿康宫这日迎来了个意料之中却也意料之外的人,太后见了忙让人备上茶点,脸上更是满脸堆笑。 “嫔妾给太后请安。” “起来吧,哀家等你等的可是辛苦。早就欣赏你的为人处事之风,只是一直都等不到你来。” 那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失了孩子的王纭儿。 “嫔妾有罪,此番前来是特地向太后请罪的。” “哦?” 太后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好像王纭儿的一切变化都在她预料之中。 “嫔妾受太后恩典被封为贵人,又特赐住了主殿。可因着原因一直未能来向太后谢恩,此为一罪。 嫔妾身怀龙胎,却天真的相信奸诈之人,未能保护好腹中胎儿,此为一罪。 如今悔不当初却又无能为力,特来求太后降罪,指点。” 王纭儿越说道后面声音越发坚定,面上的愤恨幽怨挡都挡不住。 “不错,哀家没看错你。” 太后要的就这效果,自然王纭儿越恨李沉兰她就越满意。 说来太后不是没拉拢过王纭儿,只是当时王纭儿满心满意的全在肚子上,根本不想招惹是非。 那么既然你这么在意这孩子,倒不如直接让她消失,还能让她更死心踏地些。 端阳如期而至,李沉兰同湘妃一起入了席,瞧着皇帝皇后还没到,众人也都放松的很。 “我瞧着今儿人倒是齐的很,只怕又要有戏唱了。” 湘妃是最会看戏的,用她的话说,每次宴会都要唱些戏,否则日子得多无趣啊。 正说着和安就一蹦一跳的进来了,长公主照样不怎么看人,自顾自的坐到位子上。 “湘娘娘!兰娘娘!” 一进门和安就奔着李沉兰这边来了,这是李沉兰一早答应好的给和安做的点心。 和安接过就打开来吃了一个,尝着味道不错这才抱着冲那些大臣家的小孩招手。 “这糕点好吃,倒是比宜芳斋的差不多。和安,是不是你偷偷叫人去外头买来的,生怕输了我们?” “你们懂什么啊,这是兰娘娘做的,你们攒了八辈子的福气才能吃上一口呢!” 那头和安跟着好几个小孩子吵吵闹闹的,引的李沉兰都忍不住有些神往。 “想什么呢?”湘妃问。 李沉兰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在想,有朝一日我的孩子也跟着和安这样调皮,想来也挺好说。” 湘妃显然是没想到李沉兰会这么说,趁李沉兰没发觉敷衍的笑了笑。 孩子么?湘妃想着,心下却像是被人前后压着喘不上气来。 宴会上众人各怀心思的坐在位子上,等着外头太监传唱尹忱他们的到来。 算起来也没过多久,尹忱和皇后就扶着太后入了席。一席恭贺声过后,众人都有些许微醺,一个个百无聊赖的看着舞池上的舞姬跳着舞,酒不醉人人自醉。 许是心情不错,李沉兰多喝了两杯,此时只觉着头昏昏沉沉的,脸颊还烫的厉害。 “臣妾不胜酒力,先去外头醒醒酒。” 尹忱有些关切的问了问情况,见不太严重这才嘱咐挽春好生扶着她出去。 因着时节的问题,天上的月亮算不得圆,加上今日是阴天云朵一片叠着一片的,把月亮遮了个严实。 李沉兰走在外面晚风吹了一下,总是有些清醒。路边的假山旁栽着几排竹子,眼下风吹而过,飒飒声传入李沉兰耳朵里,显得极为舒服。 “娘娘今日欢喜,这酒都喝了不少。” “确实高兴,记得刚见和安的那日宴上,闹得不愉快的紧。” “公主毕竟还是孩子,瞧着现在与娘娘多亲啊。” 李沉兰笑了笑,忍不住感叹起来“若是哪日我也有个孩子,想来会比疼和安还要疼呢。” 挽春正想说一定会有的,却被身后的声音给打断。 “就凭你也配为皇上绵延后嗣?”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今日宴会朝中大臣都带着家眷来了,李明月自然也会来。 “你倒是赶不及的要来给本宫添堵。” 李沉兰自然也不客气,娘娘的架子说端就端,俨然衣服后宫主子的架势。 “你是个什么东西,入了宫还真以为自己麻雀变凤凰了?” “凤凰自然不敢当,本宫是大齐的婕妤,你不过一届臣女见到本宫理应行礼问安。挽春,三妹是个聪明的,你给她示范一遍。” 挽春领命上前就转身对着李沉兰盈盈跪下,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臣女李明月参见兰婕妤,兰婕妤万福金安。” 李沉兰轻笑一下,示意挽春起身,而后看着李明月“懂吗?” 李明月哪里是吃亏的主,更何况此时恨不能杀了李沉兰以求痛快,自然不可能老老实实的行礼。 “你真当自己是个主子呢,留夏的贱婢不中用,可我也不会就此罢休的。” 显然李沉兰没想到李明月会这么直白的下战书,眼睛本能的危险的眯了起来。 可李明月却也没有要继续胡搅蛮缠的意思,直直的就回了临华殿。 虽然不明白李明月为何要刻意的告诉自己,让自己有所防备。敌在暗我在明,李沉兰只能见招拆招。 因着这么一出,李沉兰酒也醒了个彻底,拉着挽春就往回走。刚走到大殿门口,却听见殿内尹忱怒吼的声音: “和安!传太医!快!传太医!” 第38章 和安中毒 和安一脸痛苦的被尹忱抱进内殿,等太医时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嘴巴也开始发紫。 “这症状像是中毒……” 皇后也是猜测,但毕竟宫里这种下作的手段太多了,久而久之宫里的老人都“久病成医”了。 和安刚晕倒时尹忱就下了令,封锁宫门,所有人都不得出宫,就是临华殿都不允许踏出一步。 “怎么这么久还不来,一个个是活腻了么!” 尹忱就这么一个孩子,眼下既是担心又是愤怒,恨不得立刻手刃了陷害之人。 李沉兰跟在湘妃身后,里和安有些远但心下也是担心不已。听皇后猜测是中毒所致,忙开口提醒: “皇上,不管是不是中毒想来都与膳食有关,不如先给和安催吐?” 此言不是没有道理,可长公主和太后的反应都很大,毕竟和安身子本就弱的很,回宫以来更是连着出事。催吐若是催不好,只怕要出人命。 “太医院离这这么远,咱们又不知道和安所用是何物,若是一早吃下去的,等太医来了万一已经消化了呢?” 李沉兰也是焦心不已,此时也顾不得长公主与太后对自己的意见,连着顶撞上去。 “你说的轻巧,催吐都是要用香茅的,不还是要等太医过来才行!” 一旦遇上与和安有关的事,长公主就极易控制不住自己,见李沉兰一直说,气的张口就骂。 “我能在不用香茅的情况下催吐!”李沉兰着急的解释,她不想因为长公主对自己的偏见而耽误了救治和安。 此言一出屋内所有人都向李沉兰看过来,就连一直不做声的太后也看向李沉兰。每个人眼神不是惊奇,就会怀疑。显然都不相信李沉兰说的话。 “你说的可当真,而且不能伤了和安。” “皇额娘!指不定和安的毒就与她有关系,咱们不能信!” 长公主没想到太后会应声,只觉得她是病急乱投医。想起李明月当初对自己说的,李沉兰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谁能保证她不会借此机会害死和安? 无奈太后并没理会她,而是认真的看向李沉兰“若是伤了她,哀家定将你满门抄斩!” “是。” 李沉兰有这自信,应下声便让宫人备来小木勺,盐水和痰盂。 而后走到床边扶起和安,让其以一种坐卧的姿势躺在长公主怀里。长公主虽不明白其意,但还是抱着和安没吱声。 李沉兰伸手撑开和安的嘴巴,又拿着小木勺沾了沾盐水,而后就往和安喉咙深处探去。 “你疯了!”长公主只觉得李沉兰要捅死和安,忙厉声喝到。 可李沉兰却是看都没看长公主一眼,而是屏住呼吸继续往里面谈。 “公主轻轻拍拍和安的后背心。”李沉兰冷静的吩咐到。 一众人屏住呼吸不敢吱声,生怕突然发生让李沉兰手抖伤了和安。 木勺继续往里探去,在触及到最深处的悬雍垂时,和安突然痛苦的上呕起来。长公主立马将她扶倒在床侧。 说时迟那时快,和安刚把头探到床边就呕吐出来。不过一会儿就将晚宴上用的膳食吐了个干净,人也清醒过来。 “姑姑……”和安还是有些难受,气息弱弱的唤着长公主。 但这样早已比躺在那样像死了一般要好的太多,长公主激动的应声,忙结果热水给和安漱口。 “有没有好点?” 和安点点头,她难受的很但是总感觉比一开始要好多了。 和安方才躺在床上,却是听得到李沉兰他们的说话声。好像自己是中了毒,差一点就死了? 正想着,外头太阳匆匆的跑进来,尹忱连礼都没让他行完就让其赶快给和安治疗。 太医都来了,李沉兰自然也不好在那坐着,便起身又回到了湘妃身后。瞧见湘妃关心又感激的目光,李沉兰笑着摇摇头,示意没事。 说来这都是民间的土方法了,小时候李沉兰吃错了东西,宋母担心坏了。还是邻家的王大娘说用筷子或是手指,蘸了盐水往那喉咙里的小舌头上一碰,人就自然反胃了。 不管怎么说说,和安好些了就行了。 瞧着和安能开口回答太医的询问,嘴唇也渐渐恢复了血色,李沉兰总算是松了口气。 太医问了一会儿又把了脉,而后又喂了和安一碗化了药碗的水,这才起身回禀情况。 “公主是中了马钱子的毒,不过食量不多,加之又及时进行了催吐,所以没能致命。” 尹忱真想让太医去查查是什么毒,外头在大殿上守着的小德子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皇上不好了!外头好几位大人家的小姐公子也出现了跟和安公主一样的状况。” 这下不用想也知道是食物中毒了,李沉兰陪着宫人和太医匆匆出去挨个给中毒的小孩子催吐医治。 而屋内尹忱又传来了一众太医,除却和安方才吐出来的东西,连带着宴会上所有能吃的东西,都挨个查了个遍。 一时间,大殿上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坐立不安。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沉兰总算歇了下来。虽说不过四五个孩子,可是催吐完后,李沉兰又帮着太医化药一口口的喂着他们喝下去。这一摊子下来,累的李沉兰瘫坐在位子上,连着喝了三四杯水。 尹忱有些担忧的向李沉兰这看过来,李沉兰也是笑笑示意无碍。 约摸过了有一个时辰,有个太医起身上前禀报,说是查到了毒原在何处。 那带着马钱子的东西不是其他,而正是李沉兰给和安特地做的糕点! 火又再一次被引到了李沉兰身上,李沉兰除了疲惫竟是再无其他感觉。 “怎么会是她?” 有位大臣的夫人忍不住问出来,毕竟李沉兰方才拼了命的帮着诊治做不了假。就算是此时,李沉兰脸上还带着汗珠子。 “怎么不可能是呢?这是查出来了,若是没查出来我们不就得感激她了。” 另一位夫人说的义愤填膺,倒也不怪她,毕竟自己家的儿子就是中毒的一员。 李沉兰抬头想看看尹忱的意思,却在中途无意瞥见了李明月向自己投来落井下石的眼神。 说来奇怪,太尉是一品大员,按规矩是坐在大臣位的第一个,那么太尉府的家属也用在最近的后面。可是李明月却是在最后么坐着,那位子一般是六七品家属的位子。 难道,她来宴会太尉根本不知道? 没等李沉兰细想,一直在内屋听着的长公主就匆匆出来,气急败坏的走到李沉兰面前,上去就是一巴掌。 这一耳光打的,力气大声音响不说,猝不及防连着尹忱皇后他们都震惊的望着长公主。 长公主第一次这么失态,甚至后面骂李沉兰时,嘴里一口一个“贱人毒妇”,直引的尹忱皱眉。 “本宫有什么理由去伤害和安!” 在长公主一直破骂时,李沉兰一声没吭。生生受的那一巴掌打的她脑仁直响,左半边脸更是像火烧的一般,又烫又疼。 待长公主骂累了,李沉兰淡淡的回了一句。不等她反应,李沉兰又问道: “就因为和安当初耍性子不唤我娘娘?既然如此,那本宫为何不在当初和安落水时不管不顾,任其淹死作罢? 为何不在后来和安天天往我永福宫跑时,一杯毒药杀了她?或是直接制造意外,与自己撇清关系? 本宫非要绕这么一大圈费这么大劲,然后毒又毒不死,还得费力救活她?” 是啊,这根本就不成立,自相矛盾。 可能连设计此事的人都没想到,李沉兰会奋不顾身的救和安,也没想到会出来把每个孩子都救下来。 “你……” 长公主也意识到问题的矛盾,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李沉兰脸上那巴掌印子明显夺目, 无时无刻不提醒这尹璟雅自己方才的莽撞。 见长公主下不来台,尹忱出声给了个台阶,下令查个仔细。从永福宫的厨房开始,一点一滴都不容放过。 亏得和安和这一种孩子们命大,一个个想着要吃更好吃的,就只吃了一块糕点。和安因着先吃了一块,这才发作早些。 时辰到了亥时,别说一个个中毒了的孩子早就昏睡过去,就是大人们也受不住劳累,昏昏欲睡起来。 尹忱见状也知道不好继续拖下去,只能让侍卫护送这众大臣先出宫回府,以防有人在中间做小动作。 人多眼杂,李沉兰再找李明月时早已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是太尉排在最后走,队伍里显然没有李明月。 “皇上,容臣多言一句。臣相信兰婕妤不会做这等子伤天害理之事……” 待众人散的差不多,留在最后的太尉突然领着李夫人和李云浩跪在大殿上,声声句句的为李沉兰证明清白。 而李沉兰见状心下却是低声笑了起来,太尉若真想这自己清白,一开始就该出声,而不是等到众人都信了李沉兰的清白,才马后炮的说一句。 “朕自然相信兰婕妤,太尉也是忧心女儿,何罪之有?” 尹忱说这话时倒是没什么过分的表情,只是平平淡淡的回着,像是说着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如此老臣便放心了,老臣告退。” “太尉留步。” 没想到尹忱突然开口叫住了李太尉,绕是李沉兰都有些摸不透。 若是商讨国事自然不该在一众女人面前说话,若是为别的?李沉兰还真想不出能为什么。 “太尉回去不如把当年伺候兰婕妤的两个侍女送进宫,朕允了挽春和秦叶的婚事,总要在寻人陪着兰婕妤才行。” 没想到竟是为了这事。 李沉兰满是惊喜的看向尹忱,对方也是回了个笑脸。而后宫的嫔妃又以王纭儿为首,再一次恨不得杀了李沉兰求个痛快。 “臣遵旨!” 待李太尉走后,众人又是苦等。和安中毒的事,显然不当天查出真像尹忱是不会罢休的。 好在事情没让人等太久,一个好不起眼的小宫女被拉出来顶了罪。 问起来,那宫女满嘴满心的都将罪责甩到了留夏身上。 “一切都是留夏姐姐吩咐的,而奴婢当初被和安公主责罚,心下不忿就应了留夏的说法,在要给和安公主做糕点的面粉里掺了马钱子的粉末……” “拉下去,杖毙!” 罪责全归到了留夏身上,人死无对证,尹忱也无计可施。毕竟当初留夏已经问了清楚,所有原由也都说了明白。 这番闹剧也就此落了帷幕。 “公主留步。” 待众人散去,李沉兰匆忙上前叫住了要走的尹璟雅。 “怎么?婕妤要报那一耳光之仇?” 知道不是李沉兰的手笔,长公主对她的态度总算有所改变。 “沉兰此来是为着一件事,这件事在沉兰心里压了许久,一直不曾明白。” 长公主看着李沉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周围的宫人都识趣的走了干净,一条路上就只有她们二人。 “沉兰与公主初次见面便是那日欢迎宴上,可沉兰不明白为何初次见面,公主就对沉兰抱有杀心?” 也是没想到李沉兰竟这般直接的问出来,长公主显然有些惊讶。而后想明白了,忍不住流出赞赏的目光。她意识到,李沉兰不仅聪明还极会观察。 “本宫倒也想问婕妤一事,和安御湖落水,可是你有意而为之?” 李沉兰闻言,在夜幕下盯着长公主精亮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发誓。 “若真是我所为,便生时受尽皮肉之苦,死后坠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其实在李沉兰解释自己没有下毒时,长公主就已经觉得李明月说的是瞎话。如今,更是确信。 “沉兰一直在想,公主为何对我有如此大的杀心?若说是太后,我倒是不以为意。毕竟当初太后说我有趣,想那意思就算是要动手也要多玩几次,不是吗? 而皇上,皇上待我如何公主看在眼里,自然没理由会指使公主伤害我。” 长公主边走边听李沉兰分析,字字有理句句属实,让长公主都忍不住打心底赞叹。 “那么沉兰想,这世间能指使公主的,只怕只有一人……” “哦?” 长公主也是来了兴趣,她再猜李沉兰会不会说中。 “都说皇家最重视恩人情谊,想来那个唆使公主杀我的人,便是当初京郊救下和安的人吧?” 第39章 断手 闻言长公主先是一愣,继而确实发出一阵轻笑。 “皇额娘同本宫说你聪慧,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婕妤何止是聪慧。只怕皇兄后宫里这些莺莺燕燕,也就湘妃娘娘能与婕妤相较了。” “公主谬赞了。” 李沉兰也没想到长公主会这么轻易就认了,不过这样也好,更让李沉兰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公主可查过和安当初遇险的事因?” 这点自然是查过的,当初和安是因着吃路边摊吃坏了肚子,这才停车去林中解手。 后来长公主不止抓了那贩卖的小厮严刑拷打,查抄那小厮的家底。就连后面李明月的出现,都派了人去跟着。 “公主可知道沉兰家中还有个妹妹?” “婕妤此言何意?” “想来公主应该也查过沉兰的身世,说来沉兰不过去年才入的京,此前一直都生活在京郊乡下。可是入京后,本想着总算能与父母多享些天伦之乐,却不想我那三妹对我意见极大。 而上次王贵人落胎之事,后面审留夏得出她一早就归顺到了三妹的手下。而自从和安回来,一件件的事都是冲着我来的。 沉兰便猜想,或许当初救下和安的人就是本宫的三妹,而一切都不过是她设计的一出戏。” “不可能。” 李沉兰刚一说完,长公主便一脸肯定的否认。 “你当本宫是傻子么?这种事情自然是查清楚了,才认定的。” “那不妨公主与本宫打个赌,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派人去查,看看这人到底是谁?” 纵然李沉兰这么说,可到底信了这么久,长公主又是好面子的人,虽然不会轻信但到底还是有些动摇。 “再说今日宴会上的事,说到底还是没查明白,长公主就不好奇么?本宫也不瞒公主,今日宴会中途我出来就遇上了李明月,而她根本就没有以太尉府的身份入宫。 太尉府的什么那么高贵,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遮遮藏藏?所以你以为她在怕什么?” 怕什么? 如果李沉兰说的一切都是实情,那么李明月怕的无非是被长公主看见,识破身份。 见长公主陷入思考沉默不语,李沉兰知道自己的话是起了作用了。 “那公主先去查明白,沉兰等着消息。” 说完,李沉兰规规矩矩的向长公主行了一礼,扶着挽春慢慢的往永福宫走去。 而待李沉兰走远后,长公主轻声说了句什么,黑暗中立刻出现一人跪在她面前。 “连夜去查李月的那个住处,周围邻居,一个不许放过。” 若一切真是李明月所为,自己则被她耍了那么久,尹璟雅自认绝不会放过她。 再说李沉兰这,自打知道尹忱允了挽春的婚事,就开始忙着绣起嫁衣来。 李沉兰的绣工一直不错,加上入了太尉府太尉又找了专人直到。现在的水平用挽春的话而言,就是连宫里御用的绣娘都比不上的。 “娘娘真的不必为奴婢操劳这些的。” 挽春心下虽是欢喜,但到底不好意思让李沉兰连日给自己赶工。听说礼部给自己拟了个好日子,下月初三,说是难得一遇的吉日。 “你个丫头懂什么,这女儿家一生就这么一次着红衣,我自然要给你绣好,让你做京城里最漂亮的出嫁娘。” “娘娘……” 实际上李沉兰也是有私心,手上的这套嫁衣还是当年宋母给自己绣的。当初入宫前怕落人口舌就没带进来,还是前日特地让人去太尉府取来的。 在宋母绣的孔雀上,李沉兰又加了些百合,寓意着百年好合。 “当年本宫娘亲把这套衣裳放在我手上时,便说我会做这世间上最美的嫁娘。可惜了……” 可惜李沉兰这一辈子都穿不上正红,一辈子都得不到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 “娘娘……” 挽春没想到触及了李沉兰的伤心处,不忍的轻唤着。 “所以啊,你要载着娘亲和我的祝福,满心欢喜的去做秦叶的心上人。” 挽春娇羞的应着声,看着手上的绣活想到秦叶的模样也是心下欢喜。 “说起来,你这手上又做的什么啊,我瞧着像是个香囊。你不前阵子才送了个香囊给他么,怎么又绣一个?” 闻言,挽春有些生气的把手头的活给放下。 “娘娘还说呢,你说奴婢上次那个香囊绣了多久啊。好容易给他了,戴了没几天告诉我给弄丢了。气的奴婢有两天不想理他呢。” 这下轮到李沉兰笑了,“男孩子嘛,多少都心大些。再说秦侍卫是御前的人,每天东奔西跑的忙得很。丢了也怪不得他。 再说了,你这嘴上生气,手上还不是老老实实的又绣了一个?” “那是奴婢可怜他!” 挽春还在嘴硬说着气话,引得李沉兰笑个不停。 “说来皇上也送了我这般多的东西,我也该给皇上送个什么……” “娘娘别急,等哪日奴婢寻了秦叶来问,看看皇上的喜好是什么。” “也好,不过当初还叫人家秦侍卫,现在是一口一个秦叶了?” 两人正闹着不停,外头小顺子进来传话,说是尹忱身边的侯公公来了。 “奴才给兰婕妤请安。” “什么事还劳烦公公亲自来了?” “这……” 侯忠吞吞吐吐的,硬是半天没憋出一句来。 “到底何事?” “回娘娘,皇上给娘娘备了礼物,只是来时皇上吩咐了一定要娘娘亲自出门拿……” 什么礼物还不能让人直接送进来? 李沉兰有些好奇,想起尹忱说要给自己亲自做糕点来着,忍不住问道: “是皇上做的点心?” “这……比点心要甜些。” 不是点心,“那是珠串首饰?” “那可比首饰珍宝要贵重多了。” 不是点心,不是首饰,那尹忱还能送什么? 李沉兰也是来了好奇,再憋不住性子起身小跑着出了门。 刚出了永福宫门口就见尹忱一个人站在那里。 永福宫内开出墙的海棠花像是心疼尹忱一般,替他遮着烈阳。微风拂过,海棠花瓣随着风就如那娇俏的小姑娘一般落在尹忱的肩头。 一袭玄青常服,君子飒飒。瞧见李沉兰出来,双眸立刻发出光亮来闪闪烁烁,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李沉兰身边。 “皇上给臣妾备了什么好东西?” “沉兰觉着,朕把自己送给你可好?” 闻言李沉兰一愣,而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合着皇上同侯公公一起,打量着骗臣妾?” 尹忱也是笑起来,手上自然的牵着李沉兰往永福宫的小厨房走去。 “我那会框你,今儿本想着给你做点心可一想自己却是不会做,所以特地过来,拉着跟你一起。” 每每跟尹忱两人独处时,李沉兰总是自然的就成了小女儿家。不得不说尹忱真的很会讨女孩子欢心,每次听了李沉兰想气都气不起来。 “那哪还能算是阿辞送给我的,分明就是我自己做了。” “啊呀你好机灵的脑袋,那就只能再想想别的了……” 尹忱话没说完,就从身后变出了个锦盒,放在李沉兰手上。 “这是何物?” “你打开瞧瞧不就知道了。” 李沉兰依言打开盒子,却见里面放着一个淡黄色的荷包。原本一个荷包倒也没什么稀奇的,只是那上面绣着富水山的图样,绣着铃兰花的装饰。 桩桩件件就是李沉兰同尹忱回忆,其心思可见一般。 “皇上绣的?” “我可没那本事,不过是画了图样,找了绣娘们绣的。”即便如此,也足见其心意。 李沉兰心中欢喜,正想着当即戴在身上,却被尹忱拦住示意她打开瞧瞧。 只见里面放着的是李沉兰和尹忱两人的剪纸小象,听说是尹忱一点一点学着剪的。虽算不得精致,却也极其用心。 “我知道民间嫁娶有习俗,要将两人的生辰八字拟了合婚庚帖,让人供奉在祖庙里。只是这宫里不比民间……” 尹忱的意思李沉兰自是明白,皇室讲究嫡庶尊卑,尹忱说妻只有皇后一个。李沉兰也从未想过逾矩,尹忱能做到这个份上,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臣妾从未想过做皇上的正妻,即便是侍妾,只要能陪在阿辞身边,永远这么幸福快乐,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这话,若是说与一年前的宋圆,只怕她根本不会相信这是自己说出来的。 这边两人浓情蜜意的开始制作糕点,那边王纭儿又坐到了寿康宫里。 说来这几日王纭儿几乎天天往寿康宫跑,因着有太后的庇护,后宫里的人到底也不怎么为难她。 “你这天天往哀家这跑,总要放些心思在皇帝身上啊。” 王纭儿笑了笑继续替太后揉着肩,柔声道: “太后心里是清楚的,如今,皇上一心只扑在那兰婕妤身上。不算上次端阳宴见皇上一面,算起来嫔妾都数不清多久未见皇上了。” “你这丫头,这后宫里有得宠的时候就有失宠的时候,花无百日红,你又年轻还怕皇帝不会多眷顾么?” “太后在这宫里这么久,看的自然比嫔妾透彻的多。只是这皇上现在的情况大家都知道,这后宫里的人是有宠也没出争啊。” “不急……对了,上次安排你的事都做了?” 自打陆欣去了冷宫,后宫里太后能用的人机会没有。又不能总是让长公主插手,好在王纭儿是个没脑子的,总算在事前倒戈到自己这边。 “太后放心,一切妥当。想来若是没个懂药理的,是发现不了的。” “那就好,你做事我向来放心……” 这日,秦叶匆匆进了养心殿,见尹忱像是知道自己来意,只能尽力稳着声回禀。 “皇上,她……动手了。” “已经结束了?” “是……还……还在太尉送信的中途往替换了人,加送了一个盒子。” 秦叶说着把那盒子交由侯忠,递给了尹忱。 尹忱心下也是好奇,就随手打开了。可盒子中的景象却是连他都不忍吃了一惊,再瞧秦叶想来也是知道里面是什么。 “皇上……这东西要不要给兰主儿送去?” 若真是送去了,只怕不疯也得吓死。尹忱皱眉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待还过神后还是照旧打开了太尉给李沉兰的信。 信与尹忱猜想的一样,太尉依旧是让李沉兰去查,由于一直没有给太尉消息,导致他直接告诉了李沉兰安插在宫里各处的自己人。 “去,按信上的名单一个不留解决掉,不要露出痕迹。至于这盒子……” 尹忱明显在犹豫,可最后还是很下了心。 “照常送过去!” 李沉兰收到信笺的时候正在给尹忱绣着香囊,给尹忱绣无外乎就是凌云金龙,不过龙眼却是极难绣的。光是这一只眼睛,就耗了李沉兰两天的时间。 瞧见挽春还送来一个盒子,李沉兰还觉着奇怪,不过转念一想估摸着是宋家二老送来的送些。 也不等读完信再开,直接就拿过盒子,毫无防备的打开。 “啊!” 那盒里不是别的,而是一只血淋淋的手! 绕是血迹斑斑可李沉兰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手上的戒指正是宋母戴了一辈子的素银戒指。 挽春也在李沉兰惊叫后的下一秒看到了那东西,心下虽是害怕但还是上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李沉兰。 李沉兰紧紧捏着挽春的手,眼神中出了惊恐更多的是担忧与不敢置信。略显木愣的与挽春对视了一眼,可手根本不听使唤的在发抖。 李沉兰没心情哭,可眼泪就像是决堤了河水一样,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不可能……不可能的……” 嗓音已经变得哽咽,李沉兰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脑子里那只手与宋母的笑脸交织在一起。 下一刻李沉兰发了疯的拆开那两封信,太尉的信根本没有提到宋母,连威胁都没。而宋家传的信,俨然是出事之前写好的,出了表示问候毫无波澜。 李沉兰又木着头转过去看了眼那断手,纵然泪水已经朦胧了双眼,可李沉兰心里清楚,那就是宋母的手。 “不可能……不可能的,挽春,挽春我们出宫……我们去找皇上,我跟他把事情说清楚……我们出宫……” 此时的李沉兰早已哭的泣不成声,所谓的冷静所谓分析,此时早已被李沉兰抛诸脑后。 现在于她而言只有一个想法,出宫去宋家。 然而就在挽春拉着李沉兰,宽慰她冷静时,外头传来禀报:长公主来了。 第40章 谁为刀俎,谁为鱼肉? 长公主一进屋内就见李沉兰正双眼通红,泛着泪却像是毫无知觉一般。 “这是怎么了?” 没人回答她,闻到明显的血腥味,长公主本能的反应知道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都给本宫出去。”长公主冷声吩咐道。 等所有人都退到了殿外,长公主轻声走近李沉兰,余光却是将盒子里的那只断手瞧了个清清楚楚。 “这是谁这么大胆子……是她……本宫去见皇兄。” “站住。” 李沉兰出声喝住她,从一开始李沉兰就预料到了长公主会来找自己。可没想到事情竟不受控制的发展,如今说什么也是迟了。 “公主说的何人?” 其实李沉兰心里多少知道是何人所为,只是不得证实到底是不敢相信。 “李明月太狡猾了,本宫的人多次去查她都被她一再的瞒天过海。 今日来本想告诉你,那日李沉兰问本宫要了一批暗卫,也是同本宫说了你的身世……” 原来长公主早就知道李沉兰不是太尉的女儿,所以所针对自己的一切都是因为李明月在后面挑唆。 “为何不拦着?” 一想到是长公主的人伤了宋母,李沉兰恨不得现在冲上去杀了她。 “本宫在查清李明月身份的第一时间就下了令,收回了那批人。只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那公主的人还真是废物。” 李沉兰如今算是同长公主撕破了脸,毕竟要是没有这批暗卫,宋家二老也不一定会出事。 “你别这样,当初是我的问题,如今查明了真相本宫一定帮你报仇。” “我要出宫。” 李沉兰也丝毫不与长公主客气,宋家二老的命怕是不保了,如今她不仅要亲手杀了李明月,还要到太尉面前好好问问。 当初所谓的颐养天年,就是这么兑现的? “你放心,两日后本宫就要带着和安回国寺。届时本宫会说和安黏你黏的紧,让你出宫送我们。 此遭算是本宫欠你的,日后若有所求自当找我就是。” 说完,长公主也并未多留,便劝了声节哀,而后匆匆离去。 李沉兰看着桌上的断手,鲜血淋漓间就已想到宋母当时的痛苦。她恨太尉恨李明月,更恨的是她自己。 若是当初宁死不允入京,若是当初就狠心杀了李明月,今日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啊!” 挽春闻声进来时,就见李沉兰坐在那里手上握着茶盏的碎片,血流不止。脸上的泪依旧不断涌下,落在手上与那献血混杂在一起,宛若吃人的厉鬼,神色愤恨的寻人勾魂索命。 “娘娘!”挽春生怕那碎片再伤了她,忙上前夺了过来。 此时的李沉兰早已没了寻常的一丝理智,她看着挽春紧咬牙关眯着眼,嘴里喃喃: “杀了她!” 长公主回去的路上想着当初李明月与自己的每一次会面,明明她用意那么明显,次次都将刀子往李沉兰身上引,可偏偏自己就是没发觉。 “公主,带兰婕妤的事要不要同太后说一声?” 闻言尹璟雅的眼神像刀子一般扫向身旁的宫女,那模样除了警告更有着杀人灭口的威胁。 “奴婢……奴婢失言。” “你刚跟着本宫,念在初犯本宫不同你计较。只是你记好了,跟在本宫身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掂量清楚。” 那宫女忙点头应是,细瞧了便能发现此时这宫女早已不是从前一直跟在长公主身边的那个了。 “暗牢那什么消息?” “回公主,今早上传来的缥红还是什么都不肯招,至于李明月的事也是一口咬定说是李明月掩饰的太好。” 长公主瞥了眼钩月面无表情,像是早知道她就会这么回。缥红是谁的人她心里清楚,只是没想到那人手已经伸到这么深了。 “既然招干净了就杀了吧,千刀剁了喂狗。” 轻飘飘的一声指令,只让钩月心下都颤了两下。 两日后,因着和安一直闹着要李沉兰陪,尹忱只能软下心答应让李沉兰把和安送到国寺,在由侍卫送回来。 长公主前一天就给李沉兰递了消息,告知她送了和安后要带她去另一个地方。 所以李沉兰就借口说是脸上起了疹子,连着出门都以纱巾覆面。 告别了尹忱和太后,一行人总算是上了马车浩浩荡荡的向着国寺行进。 “公主一会儿要带我去哪。” 连着两日李沉兰只要一闭眼脑子里就全是宋家二老的模样,就算好容易睡着了,梦里也是二人的叫喊声。 因此此刻的李沉兰纵使拿蜜粉遮了不少,还是能看出疲惫憔悴。 “本宫欠你的,自然要还你一个礼物。” “我只要李明月的命。” 长公主早就想到李沉兰会这么说,轻笑了一声只让她拭目以待。 和安打上车就开始打瞌睡,如今早已进了梦乡。 李沉兰看着和安,就想到儿时的自己。那时候陪着宋大爷赶集市累了,回来就这么趴在阿爹腿上睡…… 见李沉兰红着眼轻轻的替和安理着头发,长公主竟也生出同情心来。 “还未多谢你,几次三番救了和安的性命。” “早就听闻长公主疼爱侄女,一遇上关于和安的事就没了理智。” 闻言长公主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李沉兰在讽刺自己识人不清,可自己偏无法生气。 和安是长公主的命脉,这世人皆知。 可长公主不是傻子,若一直这样下去,早晚会有一日人拿着和安的性命威胁自己…… “你无需这么言语刻薄,关于你父母的事我承认是我的疏忽。我也说过了,只要你日后有需要……” “我也早听说公主是高深莫测之人,日后不谈,只单说现在我只要她的性命。” 绕来绕去还是绕回了原点,长公主也知道李沉兰是被宋家二老的事扰了心智,索性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看着和安安睡。 约摸过了两个时辰左右,马车颠颠晃晃的总算到了国寺。 趁着和安朦朦胧胧的刚醒过来,长公主忙把和安交给前来迎接的良妃。 “这位是……” “臣妾婕妤李氏,见过良妃娘娘。” 李沉兰不卑不亢的声音落入良妃耳中,因着有面纱遮着,她看不清李沉兰的面貌。 “原是兰婕妤,婕妤客气了我不过一个在寺里的修行之人,但不得婕妤一声娘娘。早听璟雅说起过你,今日总算见到本尊了。” “嫂子别说这些了,一路过来累的紧,不如请兰婕妤进屋喝口水歇歇。” 长公主还惦记着安排,自然没工夫等着两人寒暄,嘴上说着就领了李沉兰入寺。 李沉兰注意到长公主唤良妃一声嫂嫂,可见良妃此人在尹璟雅心中的地位竟是能与**相较的。 待一行人进了屋,和安便被嬷嬷拉去玩儿了。良妃正给李沉兰倒着水,瞧见李沉兰摘下面纱,手上的动作不自觉的一顿。 也就是片刻,便又恢复了往常,自然的将水杯递给了李沉兰。 “佛寺粗茶,婕妤别介意。” “娘子哪里的话,都说佛寺中施膳敬水还要图个佛缘,若不是沉兰与娘子有缘分,只怕这杯水喝的也是苦的。” 因着良妃不认自己娘娘的身份,李沉兰只能改口唤声娘子。不料良妃听了,面上却是十分欢喜。 “婕妤救了和安性命,我做母亲的自然感激尊敬。” “举手之劳,再说和安公主那般可爱谁会不心疼几分。娘子也别客气,只叫我一声沉兰就是。” 再说这长公主在良妃面前又与在宫里不同,完全随性的样子竟与湘妃多少有些相似。 几人正说着话,外头却有人轻轻扣了三下门。 “行了,你俩也别客套了。嫂子,我跟沉兰还有事要办,就先去了。” “行的,自己小心点。” 良妃俨然是习惯了长公主这样的作风,很平常的嘱咐了几句便目送二人离去。 按着长公主一早定好的方案,李沉兰先从大门光明正大的上马车,假作往宫走。 而马车行中途就会有另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在那混淆视听,而后载着李沉兰的那辆会绕一圈回到国寺与长公主汇合。而另一辆马车里假扮李沉兰的人会借着身份,先回宫。 李沉兰再回到国寺时,长公主已经备好了轻便不起眼的衣服在屋里等她。 本想着尹璟雅是带着自己去宋家的宅子,却不料下车时眼前是京郊一处再破烂不得的草屋。 “公主这什么意思?” “你进去就知道了,这个拿着。” 伴着话音,长公主递给李沉兰一把尖刀。刀锋出鞘,声音清厉干脆无比,一听便是把杀人的好刀。 看着刀李沉兰又看了眼长公主,心下多少猜到了什么。于是轻声道了声谢,而后一个人进了那草屋。 屋里一捆捆干柴错落不绝,房屋周边的各个边角都被蜘蛛用网占领,宣誓着主权。而最让李沉兰觉得有趣的,是长公主还特地安排人抓了一篓子老鼠在那。 瞧着地上用黑布罩着的人,李沉兰一步一步的走上前,果断狠厉的一把揭开黑布。 黑布下,赫然坐着被五花大绑的李明月。 果然。 李沉兰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弧度,眼中除了愤恨竟还有着兴奋。 而倏然见光的李明月,眯着眼睛适应了许久,这才抬头看向面前站着的人。 “唔……唔!” 李明月嘴上被塞着抹布,眼下见到李沉兰除了咽声叫没别的能干。而让李沉兰觉着舒服的,是李明月眼中由惊讶转化的惊恐。 “想过我回来么?”李沉兰轻声问着。 嘴里抹布被拿下的一刹那,李明月破口便骂出声。 “贱人!你敢绑我!” “何止,我还敢杀了你。” 闻言,本还害怕的李明月却突然一愣,继而狂笑出声。良久,直到气喘不上来,才停了笑声。 “怎么,来为那两个老东西报仇?” 李明月这句话有趣,很成功的就把李沉兰一直掩饰的愤怒给激发出来。 “啪!”连着好几声,李沉兰气不过伸手就抽了李明月好几个耳光。直抽的脸上出了血丝印,嘴角也出了血。 “怎么,就这点能耐?” “别跟我用激的,我问你,我爹娘呢!” 尽管李明月都说了那样的话,李沉兰还是心存侥幸,也许他们都还活着…… “你猜猜?” 李明月脸被打的生疼,稍微说两句话就疼的倒抽气。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在刺激李沉兰,脸上的表情加上那嘴角的鲜血。 嘲讽又恐怖。 “你猜猜,那两个老东西还有没有全尸!” 李沉兰刚进门时知道是李明月就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特别此时被李明月这么一说。 说时迟那时快,李沉兰伸手就掐住李明月的脖子,那小脸不过片刻,就由红转紫。 李明月本能拼命的张嘴吸气,可喉咙被李沉兰卡死,她只觉着气血迅速的往脑子上涌,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早在李明月看到李沉兰的第一眼起,她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成王败寇,不过如此。 想到此,李明月渐渐露了笑来。 而就是这抹笑容,让李沉兰松了手。 “呵……咳咳……早就说你是个废物,连杀人都害怕!” “没那么容易让你死。” 说来李沉兰也不用再同李明月拷问什么了,毕竟她也认了是自己杀了宋家二老。 余光瞟到一旁吱吱叫的老鼠,李沉兰眼神露出一抹精光。 于是利刃出鞘,一点点划开李明月的手臂、大腿、脸颊、小腹。 “李沉兰,你有本事一刀杀了我!啊!” 李明月早被疼的头脑发晕,瞧见李沉兰往那笼老鼠那走去,李明月发了疯了尖叫! 然而李沉兰根本不理会她,直直的拿了笼子走回李明月身边。笼门打开,一只只老鼠像是饿了多日的魔鬼,寻着血腥味就爬上了李明月的身子。 “啊!贱人!贱人!都是贱人!” 老鼠显然是饿极发了疯,见着血肉张口就咬。 李明月原本还有血色的脸,立刻被疼的变得惨白。 “我一直不明白,我到底招你惹你了你对我意见这般大。” 李沉兰始终不明白的就是这点,就算自己入府李明月也有资格进宫选秀,为何一定要与自己作对? “贱人……我也不明白,明明已经有了我父亲为何还要寻你入府。” 此时的李明月早被老鼠撕咬的没了知觉,身子像是各是各的,有些麻,却没了疼感。 “我更奇怪的是,明明你和李明锦那贱人一点儿都不像,为何两人一样的讨厌!” 第41章 香囊 “你什么意思?” 闻言李沉兰愣的半天没反应过来,李明月这话什么意思?自己和李明锦一点都不像? 可李明月根本没有理会她,而是自顾自的继续刺激着李沉兰。 “你猜猜,那两个老东西是怎么死的?” “你!” 看着李明月那嘲讽猖狂的嘴脸,李沉兰红着眼只恨不能立刻杀了她。 那些老鼠还在撕咬着李明月,可她像是一个活死人一般,就倚着墙根那么看着李沉兰。若不是见她一直皱紧的眉头,和虚弱的声音,还真以为她没有痛处。 “呵……那俩老东西还真是蠢,我一说是你的妹妹他们就信了。于是啊……我趁你娘做饭时一刀就把她杀了,而后又端了毒酒陪着那老头喝下去…… 李沉兰,你应该感谢我,至少我让他们走的没那么痛苦!” 忍着痛听到这里,纵使李沉兰再有耐心也被耗了个干净。原本就挂着血的刀被狠狠的扎进李明月的右手腕。 “当初瞧你筝弹的那样好,本宫还真是嫉妒不已。” 李沉兰边说着手上边用着劲儿,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刀尖就没进手腕一寸有余。 “呵……哈哈哈……” 此时的李明月早已疯魔,老鼠在她伤口上啃食,使得她已没了人样。心里的绝望与身体上的痛苦,造就了李明月求死的心。 “李沉兰,你真贱!和李明锦一样……都是贱人!” 知道再问什么也得不到答案了,李沉兰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来。 而后手上又加大了力度,将李明月那右手生生砍下。 血喷涌而出,李明月的呼吸越来越浅,可断手还不足以让她立刻就死透。 怨恨就像是一头魔鬼一般吞噬着李沉兰的心,被怨恨占据头脑的她。拿着刀一点点划开李明月的小腹,动物,是最爱食内脏的…… 长公主看到李沉兰出来时,脸上还沾着被溅到的鲜血。 与其说李沉兰面无表情,倒不如说她此时像是开了杀戒的阎罗,绕是长公主见惯了嗜血杀戮,此刻心头仍是一颤。 “劳烦公主帮忙清理一下。”李沉兰说完就孤身上了马车,连一旁的挽春都没顾上。 “要送你回宫么?”尹璟雅问。 “不必了,我要去趟宋宅,就不劳烦公主了。” 绕是李明月说了个八九,可李沉兰还是想去宋家看一眼,至少要知道宋家二老的尸身又埋去了哪里。 马车告诉的行驶着,李沉兰麻木的坐在车内由着挽春替她擦拭面容。好在身上的衣服是暗色的,不然一身的血迹只怕要吓死旁人。 “娘娘……” 挽春心下害怕,毕竟李沉兰这样子她从没见过。 “回去之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娘娘放心,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李沉兰就到了宋宅。 长公主临行前告诉自己,她派人把宋家二老的尸身买了棺材安置在正厅内,李沉兰此番前来除了来查看环境缺漏,最主要的还是上香。 宅子显然已经被人打扫过了,除了离正厅近些的地方其他处都闻不见血腥味。 李沉兰进到正殿就瞧见那两口棺材,爹娘安然的躺在里面。若不是宋大爷的春色发黑,宋母的右手处还渗有血迹。 挽春举着香递到李沉兰面前,香入香炉,李沉兰对着棺材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沉重的氛围下,别说是李沉兰,就是挽春都早已哭的不成样子。 她是见过二老的,和蔼可亲,尤其是宋母,对自己根本没有主子的架子。 李沉兰跪在那里,看着香炉后面的灵牌静静的落着泪。 “女儿不孝,虽贵为宫中的主子,却仍委屈了爹娘……但女儿一手刃了李明月以为祭奠,还请爹娘安心上路。” 言语后李沉兰又是重重的磕了头,明明是无声的哭,可她已觉得传不上气来,连着周围的东西在她眼里都觉得有些飘忽不定。 “娘娘没事吧。” 挽春见情况不对,忙上前扶住李沉兰。 李沉兰心中还有着事哪里还在乎自己的身子,满不在乎的摇摇头,就让挽春去马车那等着她,而自己则将挨个屋子逛一圈。 屋子里还留有着二老生活的余味,李沉兰进到卧房时还瞧见母亲用的胭脂盒,半开着放在那里。 以前家境远没有现在优越,宋母也从不擦粉抹脂。还是入了宅子后,李沉兰常差人给他们送些补贴,宋母也曾在信中夸赞那胭脂的香味。 李沉兰拿起胭脂盒,对着镜子慢慢的上了色。原本惨白无光的脸上,一瞬间就生出红润来。 “圆圆真好看……” 脑海里再次回想起宋母的夸赞,李沉兰看着镜子中那张继承了母亲的脸,泪就真止不住的,一个劲儿的流。 一圈走下来,李沉兰终究还是接受了二老的离世。 人已经没了,此时李沉兰能做的只能让太尉好生给二人安葬。 纵使自己已经恨死了太尉一家,可到头来还是要靠他们…… 所谓讽刺,不过如此。 眼瞧着太阳就要落山了,李沉兰又要去太尉府找李允山讨个公道,又要赶在宫门下钥前回宫。纵使再舍不得,也要匆匆离开。 然后就在李沉兰走到离大门还有几步路的时候,却瞧见院子里一棵树下像是落了个什么东西。 盛春刚过,正是树木枝繁叶茂之际,树底下不应该有什么落叶,那是个什么东西? 李沉兰怀着好奇走到前面,入眼的东西却让她倒吸了口气。 是个香囊,本身也没什么或许是宋母给宋大爷做的也不一定,可偏偏那香囊李沉兰认得。 墨竹长剑,无论是样式还是颜色都在证实这香囊的主人——秦叶。 秦叶是尹忱的人,为什么她的东西会落在宋宅里? 李沉兰记得挽春说过秦叶的那个香囊丢了,还是自己后面又帮着挽春新绣了一个。那么为什么,这个香囊会丢在这里? 直到回宫后,李沉兰都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因着这个突如其来的证物,让李沉兰连去太尉府都没精力再去同太尉说理大闹。 就连送走李沉兰后的太尉,独自坐在书房里都在疑惑李沉兰的态度,宋家二老的死无疑打乱了太尉所有的设计。可是李沉兰的反应却奇怪的异常,这不应该。 “来人,去请了三小姐过来!” 不管如何,眼下太尉怒火中烧,李明月又背着自己胡作非为,他得要打死这个混账丫头不可。 “老爷!老爷不好了!” 太尉闻声看去,管家面露惊恐的抱着一个盒子进来。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太尉意识到,一切好像都不受控制起来…… 养心殿内,秦叶跪在地上汇报着暗卫刚收集来的消息。 纵使长公主做的在隐蔽还是逃不过尹忱的暗卫,李沉兰这一路的行踪都被尹忱知道的一清二楚。 “去了太尉府?” 尹忱倒是不意外李沉兰会去,毕竟太尉没能保护好宋家二老,李沉兰冲进府里杀了他都有可能。 “是,但是只说了安葬的事……” 这不应该,以李沉兰的性子,到最后把李明月整的生不如死,甚至还将断手送去了太尉府,怎么可能到太尉面前只说安葬之事? 尹忱当初对二老生死不管不顾,就是为了让李沉兰与太尉反目成仇。可按着秦叶的回报,两人竟连争吵都没有…… 太尉是又给李沉兰嘱咐什么或是答允什么了么?李沉兰到底为了什么,竟还能帮着太尉做事? 尹忱哪里知道李沉兰是发现了端倪,此刻别说与太尉反目,只怕正在怀疑这尹忱。 事实上正是如此,李沉兰回了永福宫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任挽春怎么劝也不开门。 桌子上,那枚香囊静静的躺在那。 李沉兰只觉得这香囊像是会说话一般,一点点的告诉自己尹忱是间接害死爹娘的凶手。 尹忱知道自己的身份,李沉兰一点也不奇怪。换言之,这宫里有几个真的相信自己是太尉亲生女儿的?就算是太尉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所求不过是一个能在宫里替自己做事的人罢了。 所以秦叶出现在宋宅李沉兰想的通,可这香囊是二老出事前半月送出去的。 就算尹忱要查自己,也应该早就知道,何必要在前阵子再派人去? 纵使李沉兰不愿相信,可脑子里时间一点一点连成一线,告诉这她秦叶就是在二老出事的左右时间丢的香囊…… 到底是尹忱见死不救,还是尹忱知道了却装作不知? 李沉兰只觉着头疼的厉害,呼吸也好像没那么顺畅。眼瞧着眼前黑乎乎的一片,李沉兰知道自己怕是病了。下意识间,李沉兰将香囊收到抽屉里。 “挽春……挽春!” 本想着起身开门叫挽春去传太医,可就在起身的那一瞬间,李沉兰头“嗡”的一声震痛,眼睛彻底什么也看不见。 留着最后一口气,李沉兰脱声叫着挽春。 小顺子他们撞开门进来时,就瞧见李沉兰已经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尹忱收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太医还在里面给李沉兰把着脉。湘妃和皇后也是早早就到了,众人坐在正厅里皆是担心李沉兰的身子。 三人里,尹忱是知道李沉兰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此时只当是被宋家二老和李明月给刺激到了,心里也没有多想。 太医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总算是退了出来。 “兰婕妤如何?” 太医面露喜色,见到尹忱后忙弯身跪了下来。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兰婕妤这是怀了身孕了。” 李沉兰有身孕了! 一时间,三人面色各不相同。 湘妃是最不能相信的,听了之后又问了一句,得知已经有一个月了,脸色是又惊又喜。 而皇后先是惊喜,继而却又恢复了往日的平 静,眼神中还有些莫名的伤感。想来又是想起看自己当年的孩子了…… 三人中,要数尹忱最是捉摸不透。 听到消息后龙颜竟是半分喜色也无,坐在那里硬是生生愣了有半分钟之久。而后反应过来,确实喜色中又皱这眉头,也不知是担心李沉兰身子,还是担心孩子。 “兰婕妤身子无碍吧?” 最后,还是皇后关心起李沉兰来。 “无碍,瞧着脉象上看,娘娘这几日是忧思过度了。今日出宫只怕也是受了累,加上连着几日没睡好,这才动了胎气。” 李沉兰没事就好,这是湘妃听了回禀后一的想法。 她知道宫里的孩子难将养,虽说沉兰怀了孩子,能不能生下又是一回事。但不管如何,大人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孩子呢?”皇后又问。 相较于湘妃,皇后更在意孩子,毕竟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如今也更是疼爱幼子。 “孩子……恕臣直言,孩子气息很弱,至少单从母体脉象上来看,孩子像是受过伤害……” 这话很熟悉,当年皇后中毒后想将孩子早产生下,可当时太医也是这么跟自己说。于是导致于胎死腹中,自己也损了母体…… 想到此,皇后只觉得李沉兰的孩子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从未有的过厉色就这么摆了出来。 “本宫命你们,必须好生照顾兰婕妤母子,若是孩子有什么闪失,本宫让整个太医院陪葬!” 尹忱听着皇后的严喝,知道她是又感同身受了。面上不经意的露出苦涩,到底错在自己。 太医回话的整个过程,尹忱都没说过话也没用表示,别人都以为他是欢喜傻了,只有湘妃心里清楚,这男人怕又动了心思。 李沉兰醒来时,挽春不停的告诉她自己有云的消息,言语间激动的是手舞足蹈。 “挽春,我饿了……” “好好,奴婢这就去把炖好的粥给娘娘端来。” 挽春心里高兴却也知道李沉兰怕还没从二老那走出来,只能应下声一溜烟跑了出去。 屋内独留下李沉兰一人静静的躺在床上,床顶的帘子上兰草伴着铃兰静静的盛开在那。 那是尹忱特地让人绣的,这样的花式是李沉兰独有的,永福宫随处可见。 看着那花,李沉兰痛苦的闭了闭眼。 好累,真的好累…… 第42章 对峙 “李沉兰怎么会有有身孕!” 寿康宫内,太后几乎是发着火对着尹忱说出的这句话,于她而言,李沉兰就不该有身孕。 “让你做的是你一直说做了,让哀家不要管,可你看看现在的情况!” 尹忱打到寿康宫就一直坐在那,眉头皱的都快拧起来了。宫人匆匆上前又替他换了杯茶,这已经是尹忱来这喝的第五盏了。 “皇额娘以为如何?” “打掉!这孩子不能留!” 太后没有丝毫的犹豫,李沉兰的孩子来的意料之外,这本不应该是尹忱会犯的错误。 “皇额娘这是让朕再杀一次自己的孩子?” 尹忱脸色十分不好,称帝这么多年,后宫里不是没有接二连三的有孕。只是这些孩子不是被害了,就是自己亲手杀了。 所以如今最讽刺的,不外呼就是只有和安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本身就不应该存在,当初哀家就让你把人安排进她宫里。你嘴上应的好,实际上除了寿康宫就忘得一干二净! 忱儿,大齐已经出了一个先帝,绝不能再有第二个了。 太尉的心思你心里清楚,若真只是单单为了查李明锦的事,不可能做这么多,还在宫里安插这么多眼线。” 是了,李允山如今这些手段与当年的董司徒相较,可谓平分秋色。 “稚子无辜,万一只是个公主……” “你要拿大齐的江山去赌么!” 太后气的直拍桌子,早知道尹忱会软下心当初就不该留着李沉兰性命。 “你下不去手,哀家替你做……” 事实上在得到李沉兰有孕的第一时间,太后就想好了一切。可没想到尹忱没等她说完,就出言否定,态度坚决。 “再等等,再等等……” “皇帝!” 太后已经是恨铁不成钢,一旦李沉兰生下了皇子,皇家与太尉府就有了不可断开的关联。如今李允山的心思就已昭然若揭,前朝就有挟天子令诸侯之事,她不敢去赌。 “没朕的允许,还请皇额娘别动她。” 语毕,尹忱也不待太后再说什么,抬脚就出了寿康宫。独留下太后在那里气的只恨不得亲手杀了李沉兰,以保江山。 再说李沉兰这,自打她有了身孕皇后和湘妃几乎天天往永福宫跑。用她俩的话说,孕中极易多思她们多陪陪她,也好消遣日子。 然而李沉兰自己都没那么重视,这孩子来的意料之外,更不是时候。 那枚香囊被李沉兰锁在了锦盒里,对于二老的死她没有办法去与尹忱求证。总不能拿着那香囊直问,这也使李沉兰一直闷的劲儿,连尹忱来都淡淡的。 “我瞧着良妃当年怀和安的时候,胖的脸都圆了一圈,怎么感觉你不胖反瘦了。” 湘妃是最在意的,打知道以来天天往永福宫送东西。什么阿胶膏,牛乳茶总之对孕妇好的都被她寻来,进了永福宫。 “怕是刚有孕孕吐的厉害,我瞧着你吃的也少,这眼下还有乌青,晚上睡不好么?” 皇后是有过经验的人,自然清楚前三个月孕妇的辛苦。 “没事,可能是不习惯的原因,原先喜欢口味刺激的菜品,现在好像吃啥都觉着淡淡的。一到晚上就反胃的厉害,常常睡不熟。” 绕是为着二老的事心思重,可李沉兰到底还顾着孩子,平日里皇后说的注意点她都记的认真,生怕亏了孩子。 “一会我让夕颜把宫里的荞麦绣花枕拿来给你,那个睡起来有安神作用。为娘的睡不好,孩子自然也不舒服。” “多谢娘娘。” 两人又坐了坐,瞧着天快黑了这才起身回了宫。 路上,湘妃一改原先的兴奋,脸上显得忧心忡忡。 “怎么了?”皇后心细的问。 “有件事还得你出面。” “何事?”湘妃鲜少有求于皇后,这让她不免也正视起来。 湘妃却是没极着回答,而是看了看周围瞧见没人这才回道:“方才我跟着挽春去后厨拿点心,瞧见那原本应该是红豆粉的袋子里,味道不对……” “是麝香。” 皇后几乎没有犹豫,肯定的语气就这么说了出来。 “是,咱们心里清楚是谁做的,我去说定然没有用……” “知道了,明日我便去找他。那东西呢?你可收起来了?” 好在李沉兰一直不怎么喜欢吃红豆类的膳食,加上因着身孕胃口大减,那东西还没来得及吃。 次日巳时,尹忱下了朝就一直待在养心殿批折子。 若按往常他都回去陪着李沉兰,更何况如今李沉兰还有了身子。可奇怪的是尹忱这阵子也像是躲着李沉兰一样,永福宫也不去了,牌子也不翻了。 除了每日去太后宫里请个安,尹忱算得上是不入后宫半步了。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自打那件事后皇后几乎很少来养心殿找尹忱,除非自己传她一同用膳,否则两人平日里也见不着几次面。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快起来吧。” 尹忱打皇后进来时就放下了折子,见礼行完忙赐座让人端上热茶来。 “怎么想起来来养心殿找我。” 皇后依旧的温和平静,闻言就是笑了笑而后端起茶悠悠的品了一口。那味道还和当初的一样,这让皇后不禁顿了一下。 尹忱自然明白皇后的意思,忙扬声让室内的奴才都退了出去。 “兰婕妤查出来有喜也有几天了,皇上也不考虑升个位分?” “后宫都是你管,你若想升她位分自己下旨就是。”尹忱几乎没带思考,顺嘴就说了出来。 皇后看在眼里,面上不查见露出失望的神情。 “所以皇上根本没在意这事,那孩子的死活也无所谓是么?” 话音落,整个养心殿没了一点声音。尹忱静静的看着皇后,皇后确实一脸失望的回视着他。 “何以这么说?” 皇后没说话,而是从袖中掏出来一个纸包上前放在了桌上。尹忱一脸茫然的拿过来,打开一看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这是阿洛在兰婕妤厨房的食材处发现的,阿洛懂药理你是知道的。” 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前一天湘妃发现的那包麝香粉。麝香是打胎的利器,接触后别说一两个时辰,几乎是瞬间就会见红。 “是你么?” “不是!” 尹忱回答的肯定,为怕皇后不信更是抬头正视的她,眼神坚定。 而皇后明显送了口气,而后淡淡的回了一句几乎能定杀头大罪的话: “那就是太后。” “注意言辞。”尹忱提醒着。 纵使他也常不满太后的安排,但是太后终究是太后,是自己的生母。 皇后确实不以为意,语气依旧是淡淡的,若不是面上的愤怒掩都掩不住,只怕旁人真以为她不在乎。 “臣妾心里清楚,皇上更是明白。可是皇上,稚子无辜。皇上登基数十年,至今却只有和安一个孩子,难道于皇上而言所谓后嗣,真的一点都不重要么?” 话说到后面,皇后声音明显变得哽咽。尹忱原本就皱起的每天,此刻几乎拧成了麻花,看着皇后眼睛都红了,他却不知该说什么。 “如果皇上一开始就不想要这孩子,沉兰就不会有孕。既然有了想法,为何不继续坚定下去?” 见尹忱还是沉默不言,皇后索性狠下声问: “皇上已经失了一个公主了……还要再失第二个么?” 眼泪随着这话,刷的就涌出了眼眶。像是一串珍珠项链散落一般,皇后哭的无声,尹忱看着揪心。 “我没想过动她……” 皇后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的丈夫,显然她没料到尹忱是这番心思。 “既然有了,就不会让她轻易离去。这件事既然还没造成悲剧,就当没发生过,太后那边我会告诉她。至于你……也别太伤心了。” “皇上这么说臣妾也放心了,臣妾告退。” 皇后又回到了原先的神情,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尹忱看着皇后离去的背影,忽然像失了重力一样重重的摔回椅子上。一种无力感,熟悉的包围着他。 良久,尹忱才坐正身子拿出圣旨奋笔疾书起来…… 皇后回到长乐宫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直到了黑夜都没让夕颜他们进来。 屋内一片黑暗,她也懒得点灯。好像就这么静静的坐着,时间就会倒流回去,回到那个刚有身孕的年间。 “娘娘,侯公公方才来晓谕六宫,晋永福宫李氏为昭仪了。” 又是越级晋封。 皇后坐在地上,看着从外面透进来那一丝丝的月光,突然无力的笑了起来。 他总说国家高于一切,可到头来难道真的就没有一丝丝的心动么?若是没有,如今李沉兰根本就没了孩子…… 像是想起了什么,皇后慢慢起身在黑暗里摸索着到了床前。床头的抽屉被熟练的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陈旧的有些破损的拨浪鼓。 皇后就坐在地上,摇着拨浪鼓。咚咚当当的响声里,一首夹着哭腔的儿歌儿就飘出了长乐宫。 “千里草,禾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这夜,尹忱破天荒的翻了王纭儿的牌子。 他心里烦的很,自己因着宋家二老的事总觉得有愧于李沉兰。而李沉兰自打回宫后,总借着身孕身体不适,对自己淡淡的。 久而久之,尹忱也不太愿意去永福宫。眼瞧着快有一月没进后宫了,太后催着敬事房的人也提醒。尹忱索性就随手翻了一个。 听竹宫。 自打那日小产风波后,尹忱再没进过自己宫里。听敬事房的人过来恭喜,王纭儿欢喜的都快找不着北了。 “换那个换那个,这个太红了。” 妆台前,王纭儿打扮了快半个时辰了,眼瞧着尹忱就要来了,王纭儿急得手忙脚乱的。 “主儿别急,咱们已经极好看了。” “我就知道没了李沉兰,皇上总还是惦着我的。” 王纭儿总把罪责都怪在李沉兰头上,说来也难怪她如此想。想之前尹忱除了永福宫,哪里还记得别处。 “就是呢,奴婢听说兰昭仪最近也不知怎么的,没回皇上过去她都不大爱说话。” “呵,仗着有了身孕矫情呗。随她去,我到要看看她矫情到后面皇上还能喜欢她不成。” 翠月连忙应是,说来自从王纭儿与李沉兰生分,陆欣入了冷宫,听竹宫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不过主儿,兰昭仪的孩子……” 闻言王纭儿照镜子的动作一顿,这也是她最郁闷焦急的。李沉兰害死了自己孩子,如今却怀了身孕,怎能让她不气。 “太后只让我换了红豆粉,至于事情成败也没定数。太后没再发话,还是别动手为妙。” 王纭儿说白了有贼心没贼胆,当初陆欣不就是不听太后意思动了手?结果呢,现在在冷宫里也不知是死是活。 正想着,外头侯公公唱喝声想起,尹忱来了。 “嫔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 尹忱心里烦的很,前线传来的情报,赵栎的伤越发严重了。太医过去也说怕是有生命危险了,尹忱烦了一天,又不敢立刻将事情告诉湘妃。 “皇上看上去累的很,嫔妾让人做的参汤皇上尝尝。” “有心了。” 许是被李沉兰冷淡就的缘故,王纭儿这般体贴温柔到让尹忱觉得放松了许多。 “前朝事多,后宫也不让朕省心。” “皇上前朝忙着辛苦,嫔妾等在后宫里自然要乖乖的,不让皇上烦忧……” “你性子和顺,心思也细腻。沉兰这阵子也不知是不是孕期心思不好的缘故,脾气也是大的很。” 王纭儿没想到尹忱会在自己面前说起李沉兰,替尹忱锤肩的手一顿,心下已然泛起了醋意。 所以于尹忱而言,若不是李沉兰有孕不能侍寝,只怕今日也不会来自己这里…… 心里虽这般想,可面上却是不敢露出端倪来,瞧着时间差不多了,王纭儿柔声提醒着是时候该歇下了。 “不了,本想着好好陪陪你,方才突然想起来前朝还有事。你早些歇息,朕先回养心殿了。” “皇上!皇……” 第43章 红妆出嫁 这两日永福宫很忙。 挽春过两日就要出嫁了,前阵子因着有孕又为着宋家二老的事难受,李沉兰一直没顾上挽春的婚事。 前两日太尉通过尹忱把收秋和藏冬给送进了宫,两人一见到李沉兰是又兴奋又欢喜。 此时一众人正给挽春收拾着嫁妆,小顺子他们则在外头布置的装饰。用李沉兰的话说,挽春是从永福宫出嫁,一定要办的张灯结彩风风光光。 “挽春姐!你看这个好不好看,我昨儿瞧见主儿妆匣里摆着,就想着你戴好看。” 收秋即使入了宫,性子还是那么大大咧咧的。 “你这丫头,娘娘是宫妃,娘娘的东西都是内务府按位分给的,哪里是我们这些奴婢能用的。” 挽春到底是在宫里呆了日子的,心也比收秋要心细的多。瞧见那花式忙拿过来,作势要放回去。 “挽春,若是喜欢你就带着吧,自当是与你添的嫁妆。” 李沉兰向来不亏奴才们,在里屋瞧见了忙出声赠与挽春。 说来这珠花不过是答应位分才有的东西,还是当初李沉兰是不受宠的贵人时内务府怠慢送来的,李沉兰也一直就没戴过。 “娘娘,这是主子的东西……” “怕什么,既是本宫送你的还怕人说嘴不成。” “就是就是,姐姐嫁给秦侍卫,秦侍卫本就是御前的人,这日后寻个一官半职的,姐姐那可是官家的主母了。” 收秋是真替挽春高兴,此时说话也没了遮拦。一旁的藏冬向来胆小,通着收秋又说了越矩的话忙上前拉了拉她。 “收秋,虽说本宫平日里对你们没什么主仆之分,但宫里不必外头。本宫固然知道你是为挽春高兴,可隔墙有耳,说话还是要拿捏着分寸。” 李沉兰自当是要提着醒的,已经出了个留夏,害得自己连栽了两次跟头。若是再不防着,真不知哪天又出了个叛主的。 “奴婢省的了。” “挽春,你进来我有话同你说。” 屋内,只有挽春和李沉兰两人。 “娘娘有什么事交代奴婢?” “这个给你。” 李沉兰从袖中掏出一个黑色的令牌,挽春虽没明白意思但还是接了过去。 那令牌上刻着不常见的花纹,倒像是蛇藤草。而令牌的一面刻着“赵”,另一面却是“兰”。 “这是本宫问湘妃要的暗卫。” 准确的说,是湘妃主动给李沉兰的一批暗卫。用湘妃的原话,李沉兰有了孩子就要保她平安。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外面,没有一批自己的人,是不能成事的。 “拿着这个令牌去昭山街四十三号,你在宫外一切行事方便,帮本宫管理着这批人。” “可是……娘娘,奴婢不会武功又不过是个婢子,哪里能统领什么暗卫?” 李沉兰却不以为意,所谓什么不会根本算不上说法。就好比当年的自己,会相信现在的自己能杀人么? “去了那里,平日里秦叶入宫当差,你就在那问里面的暗卫讨教武功。经历了这么多事本宫也算知道了,没有一批自己用的放心的,根本没办法生活下去。” 见李沉兰执意如此,挽春自然不好拒绝。 “奴婢领命,发誓一定保护好娘娘和孩子。” 转眼就到了挽春的好日子,尹忱也是看在李沉兰的面上,特许了从永福宫到宫门的路上,都铺了红毯。 前朝事忙,尹忱自然不会出面。但平日里与李沉兰交好的嫔妃们都来了个齐,一个个坐在院子里瞧着秦叶都嚷嚷着要喜糖。 屋内,喜婆正给挽春绞着面。绞面向来会把女孩家弄的发疼。挽春也不例外,这么一会一直低声惊呼着,直引的收秋她们笑个不停。 “可弄好了?” 为着挽春的好日子,李沉兰今日特地穿了件粉色的衣裳,也是图个喜庆。 湘妃同皇后也跟着进来,瞧着挽春的娇俏模样,都是笑吟吟的,屋内一片喜气洋洋。 “到底是要出阁的女儿家了,瞧瞧这小脸儿漂亮的。”李沉兰打笑着。 挽春本就不好意思,如今更是羞红了脸。 “挽春姑娘出嫁,本宫同湘妃来给你添些嫁妆。” 一个奴婢出嫁,却能得了皇后的添妆。何等殊荣不言而喻,弄的一旁的小宫女都羡慕不已。 “奴婢多谢皇后娘娘,湘妃娘娘。” “哪里还能唤奴婢呢,这出了阁可就是御前人的妻娘了,到底也该自称臣妇了。” 挽春笑着应下,皇后上前将手上端着的盒子打开。 是一对镶金玛瑙耳坠,挽春戴上后立马变得富贵不已,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哪位娘娘呢。 想来皇后与湘妃是一套的,送了个金镯子与她,也是富贵不已。 “说来沉兰你可小气,今儿我与皇后娘娘都添了嫁妆,你一个主子难道啥也没准备不成?” 李沉兰笑了笑这才从袖子里掏出了东西,是个石榴宝石簪子。石榴寓意多子多福,李沉兰对挽春的祝福是再明显不过了。 “还有这个,也是予你的。” 李沉兰说着,从袖子里又拿出了几张纸。那纸不是别的,而是京郊三十亩良田的地契。 “这个予你可不单单是嫁妆,日后你们二人过日子,柴米油盐自是要精打细算。有了这田园,你日后自己种些蔬果也好,租出去也罢,总得也算是补贴家用了。” 说完,即使挽春连声推让着不敢要,李沉兰还是塞进了她怀里。 与她而言,自己的命都是挽春救下来的。纵使给的再多,都不能为过。 外头喜娘亮嗓高唱着到了吉时,李沉兰上前拿过红盖头,**又轻柔的盖在挽春头上。 “挽春,夫妻之道贵在坦诚,本宫虽也不过为妇数月,但这些道理我总要交于你。” 李沉兰自然是不放心的,盖上盖头后又拉着挽春嘱咐起来。 “秦叶与你两情相悦,但日后若是有什么地方困难,或是他欺负了你,你一定入宫来找我们,我们帮你主持公道。” 李沉兰还想再嘱咐什么,可外头喜娘又唱喝了一声吉时,无奈李沉兰只能扶着挽春出了大门。 屋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喜娘就开唱了: “婚嫁之喜乃天下之乐事也,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一阳出动……” 按道理挽春一个奴婢的身份远是不能有这些个习俗的,可李沉兰心觉着自己已经有了遗憾,断不能让挽春也有了遗憾。于是特地求了尹忱,尹忱自然应允,于是内务府为着这些礼仪习俗,可没少忙活。 “奴才给皇后娘娘,湘妃娘娘,兰昭仪请安。” 秦叶早就是热锅上的蚂蚁,等不及了。眼下瞧着挽春总算是出来了,激动的话都有点说不清楚。 “秦叶,本宫可告诉你,待我家挽春好些。若是日后挽春告诉本宫你欺负了她,或是本宫听到风声,第一个饶不了你!” 将挽春的手递交给秦叶后,李沉兰还是有着千般万般的不放心,忍不住又多啰嗦几句。 “娘娘放心,若是以后奴才对挽春又一点不周到的地方,您打死奴才都绝无二话。” “什么死不死的,大喜日子嘴上没半点遮拦。” 院外的唢呐响鼓都敲了起来,吉时已到,挽春自然是要上花轿的。 “挽春,拜别娘娘。” 临上轿前,挽春由秦叶搀扶着对着李沉兰莹莹拜下。 与她而言,若是没了李沉兰,自己也不会遇上秦叶,更不会由现在这番景象。 主仆情深,李沉兰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好啦,再不走本宫可就不让你出嫁了。” 皇后打趣下,挽春这才依依不舍的起身上了轿子。 花轿抬起,一时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端的是欢欢喜喜热闹非凡。 瞧着花轿越走越远,李沉兰站在长街上望着那十里红妆,眼睛红着红着就落下泪来。 “到底是有了身孕的人,愈发的多愁善感了。” 湘妃是最会打趣的,不消说李沉兰了,就是皇后也有些感慨起来。所说湘妃知道两人心里想着什么,但还是要破坏气氛。 “别看了,花轿都没了。我这前前后后的忙活了一整天,沉兰你不会连杯水都不准备给我喝吧。” 永福宫内,凑热闹沾喜气的嫔妃没送走了挽春,也就一个个知趣的回了自己的宫里。 李沉兰拉着湘妃和皇后又回到屋里,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不过说起来,沉兰你也真够胆子大的。秦叶是御前侍卫,跟了皇上少说十几年算得上心腹。你这又把自己的大宫女嫁过去,不怕皇上会多想?” 湘妃说的这话李沉兰还真没想过,都说一孕傻三年也不知是不是这样。 眼下被湘妃这么一说李沉兰也意识到了这点,总觉着或许自己是该同尹忱好好聊聊了。为着挽春的事,也为着自己的事。 “瞧着月份愈发大了,如今有三个月了吧?” “是啊,折腾了我三个月,现在总算是老实些了。” 李沉兰说的时心里话,这孩子在自己肚里这么些月闹腾的是没完没了,自己整个人都感觉老了十岁不止。 “等以后孩子生下来,我一定天天抱着不撒手,让你好好休息。” “那我可真不知道你是为了帮我照顾孩子,还是想着占为己有呢!” 三人吵吵闹闹的,到了太阳下山时才尽数散去。李沉兰瞧着也要到了晚膳的时候,就差了收秋去养心殿传话,请了尹忱过来用膳。 自打二老出事一来,这还是李沉兰第一次找尹忱。 尹忱进来时就瞧见李沉兰躺在软榻上小憩,眉目安详,嘴角还翘着笑,想来是梦见了什么好事。 感觉到面前有东西挡着,李沉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见尹忱正笑着望着自己发呆。眼中竟还有些许怀念,李沉兰以为是自己太久没好好待他的缘故。 “皇上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等久了?” 李沉兰扶着椅子撑起身子,月份越大身子越重,如今走路什么的到还好,就是坐起总觉着腰上没劲儿。 “瞧你睡得香就没舍得扰你,可饿了?” 李沉兰点点头,外头的宫人忙传了膳进来。 算起来,两人已经许久没有一起好好用晚膳了。李沉兰心头只觉意思暖流涌过,一时间只想这么长长久久的待下去。 尹忱却是没一点儿变化,还像从前一般捡了李沉兰爱吃的夹到碗里,而后同李沉兰对调碗筷。 李沉兰忽然觉得或许真的是自己太较真了,秦叶的那个香囊如果只是在二老出事之前丢的呢?自己竟为了一个香囊,疏远了尹忱一个多月。 更何况杀害二老的人就是李明月,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知为何,李沉兰想起了李明月生前说的那句话。 “明明你与李明锦一点都不像,可我却一样的讨厌你们。” 因着孩子和香囊的事接二连三的发生,李沉兰一直没注意到这点。 李明月那话的意思,是不是自己和李明锦长相根本不同?如果太尉只是为了送个人进去而选的自己,那么尹忱又为何这么宠着自己? “皇上……” 像是有一种魔力一般,李沉兰不自控的喊起尹忱来。 “臣妾同锦贵妃……相似么?” “什么?” 尹忱显然没想到李沉兰会这么问,一时间愣在那面上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就是臣妾的长姐。” “说什么胡话呢?”都说一孕傻三年,尹忱现在就觉得李沉兰傻乎乎的。 “你就是你,哪里会像的了别人?” 所以,自己真的长得不像李明锦。 尹忱的话和反应让李沉兰更加确定,那么既是不像为何太尉一定要选了自己做入宫的人选?李明月作为她的亲生女儿,难道不是更容易掌控么? “傻愣干嘛呢?” 瞧着李沉兰愣在那里半天不动,尹忱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无事,臣妾就突然想起长姐来。” “好好的,怎么提起她了?” “长姐去的突然,说来臣妾都还没见过她呢。” 尹忱不经意的顿了一下,而后又恢复平静,饶是李沉兰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第44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所以这阵子对我这么疏远,都是因为这个么?” 尹忱忽然的问话让李沉兰的动作定在了那里,是也不是,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在看尹忱呢,睁着两只大眼睛有着疑惑,有着愤怒,还有……委屈? “我……不是……” 李沉兰不得不承认在尹忱这样的注视下,自己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脑子一瞬间成了一团浆糊。 “都说女子有了身孕便会多想,如今看来老话还真是没说错。” 尹忱这话说的有些打趣又多了几分认真,弄的李沉兰脸一下子红起来。 或许对她而言,与尹忱在同一屋檐下,一切都会不平常些。 见李沉兰不说话,尹忱忽然起身走到她面前。侯忠一旁瞧见忙冲周围的宫人使了眼色,众人都识趣的退了下去。 再瞧尹忱此时早已蹲在李沉兰面前,抬着头盯着李沉兰的眼,一字一句如同誓言: “沉兰,你就是你,于我而言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只是我唯一的沉兰。” 男儿膝下有黄金,而此刻的尹忱已是跪在了李沉兰面前,看着眼前的男子,大齐的君王自己的夫君,李沉兰也不知是感动了还是如何,泪就这么落下来。 尹忱说了,自己只是自己。 所以自己竟真的误打误撞,在这幽深无尽的深宫里,得到了能托付终身的人? “怎么哭了?” 尹忱声音很柔,替李沉兰拭泪的动作更是轻柔。像是在擦拭这一个绝世无双的宝贝,生怕重了会伤了她。 “对不起……” 这句道歉,李沉兰像是在于尹忱说,却也是在心里同宋家二老说。 与其说李沉兰是被儿女情长冲昏了头脑,但对她而言因着这个孩子,她如今没了以往那么多的精力。 “傻子,我就当是肚子里这个调皮鬼闹得,才让你一天天胡思乱想。好啦,吃饭。”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李沉兰坐着吃尹忱替她夹着菜。喜欢吃虾,那就剥好了为她;喜欢吃鱼,那就挑好刺在放在她碗里。 一顿饭下来,李沉兰终是放下了纠结,原谅了尹忱也解放了自己。 “说来,你既提到了锦贵妃,我想总该是时候与你说些了。” 晚膳后,尹忱拉着李沉兰坐在院子外面。眼瞧着过了盛夏,可这天却是没有降下温度的意思,加上李沉兰又怀了身子,宫里的冰几乎都送进了永福宫。 吹着风,两人看着夜景,没想到尹忱却突然又提到了李明锦。 “其实,我不是不知道太尉为何想让你入宫。” 此言一出李沉兰窝在尹忱的怀里,身子不自然的僵了一下。 “明锦走的突然,确实别说是太尉了,就是我当初刚得到消息都怔了许久。” 树上不时还有蝉鸣声,尹忱继续说着,李沉兰也不敢说什么就静静听着。 “所以太尉让你入宫,无非也是希望你能查清楚当年的事。一开始我也生气,觉着太尉就是多此一举。可现在想来,不妨就告诉你,也算求个安心。 当初明锦怀了孩子,宫里面么明争暗斗实在太多,当时有个婕妤就怀了坏心思,这才…… 但说到底是宫中丑闻,若真大肆宣扬出去,只怕皇家颜面也会尽失。” 李沉兰不明白为何突然把一切都说了清楚,但细想来或许这些年尹忱藏着这心事,受着臣子的猜疑,也是不好受吧。 养心殿内,暗卫正汇报着永福宫的动作。 尹忱终究是不放心秦叶了,许多事情现在也交给了另一个暗卫去做,说到底要渐渐架空秦叶才行。 而此时暗卫的话,李沉兰听了自己说的那套李明锦的说辞,却是没写信给太尉,这倒是出乎了意料。 因为早就知道两人有这书信来往,尹忱才故意说了那套说辞。或者说,就是测试李沉兰的。 尹忱所说的那个婕妤,实际上不过就是一个与李明锦的事毫无关系的人。但于尹忱而言,这个人的背后是三品兵部督察,一直以来也是尹忱的心腹大患。 太尉若是收到消息必定会去查此人背景,而尹忱早已铺好了线索。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太后知道尹忱的意思,也是忍不住感叹这番心思。 前线的事总算在半月后有了结束,那日赵将军差人送了折子进京,说是不日就可班师回朝。 让众人没想到的事,当时说赵栎重伤难愈,恐有性命之忧原都是赵将军的计谋。 降低敌人的警觉性,才能出其不意一举击破。 尹忱读完奏折后立刻叫人请了湘妃到养心殿,毕竟当初湘妃得知赵栎性命堪忧之时,又仗着性子跑到尹忱这闹了一大通,更是扬言要孤身支援前线。 不论怎么说,前线战事大胜。南蛮王派了自己的大儿子,约着与赵将军他们一同入京,以示和解。 一时间宫内喜气洋洋,连着外头的百姓都热火朝天的过起日子来。 然而不仅是尹忱疑惑,连着李沉兰也觉得奇怪。自打那日她去了太尉府回来后,已经有两个月李允山没差人送信来了。 期间李沉兰还问过收秋,可收秋的意思是知道有这信一事,但府上却是没人送信进宫。 虽说没了二老之后,李沉兰也根本不在乎李允山的信,但一直不写信也确实不是李允山的风格。 这日正李沉兰正发着呆,藏冬突然匆匆的跑进来,说是长公主来了。 按道理长公主不应该回宫才是,可既然来了,李沉兰也只好笑脸相迎。 说来两人也不再是什么仇敌了,但到底有从前的间隔在,难免有些不自在。 “公主怎么来了,何时回宫的我竟都不知道。” “今日上午刚到的,见了皇额娘就来你这看看。说来也是来道贺的,一是贺你晋封昭仪,而是贺你怀了身孕。” 长公主说着,身后的钩月就将一捧子的礼物全交给了收秋,这么一下子,连着收秋都沉了沉身子。 “公主客气了。” “是昭仪同本宫太客气了。” 若是说当初的长公主面对李沉兰是一只锁定猎物的豹子,那么现在的她,就像是邻家和善的猫儿。 “怎么说也是一起合作过得,昭仪怎么转脸就又阁了距离。” “公主说笑了,许是在这宫里呆的日子久了,人心冷暖看不透也不敢轻信。” 李沉兰这话说的明显疏远,可长公主却是出乎意外的无所表示。满不在乎下,还又笑着坐在李沉兰旁边。坐下时又瞧了眼钩月,那人立刻会了意,领着收秋除了屋子。 “想起那日,本宫还真是佩服昭仪,不得不高看昭仪几分。说来本宫一开始还想着昭仪若是下不去手,那那李明月的性命可就落到我手上了。” 一提到李明月,李沉兰身子就僵了一下。仿佛那日的情景又重现了一般,李明月就那么血淋淋的倒在那,两只眼死死的盯着自己。 一时间,恶心感又上了味蕾。 李沉兰冷生生瞥了眼尹璟雅,而后就忍不住干呕起来。 “哎呀,抱歉抱歉,忘了你还有着身子,不应该提那血腥的场面。 不过说起来,你还得谢我一声呢。当初那尸体由本宫去处理,瞧见那断手一时兴起,就原封不动的送去了太尉府……” 长公主话说到此,面上是意犹未尽。饶是杀过人的李沉兰,瞧见她那模样都觉得可怕怪异。 湘妃说的没错,这女人确实难以让人琢磨。 待长公主走后,李沉兰定定的坐在那想起她方才说的话。 难怪太尉多月不曾寄信,难怪当初自己让挽春派人去找李明月的坟却找到了两座。 只怕一座是长公主做的,另一个才是太尉埋下的那只手。 可让李沉兰不能理解的事,纵使李沉兰与李明月有仇,与太尉府不和,那也是她自己的事。长公主又为何要从中作梗,多此一举? 难道只为了离间二人么? 尹璟雅可从不做这种没啥大效果的事。 “收秋,收拾收拾,咱们去湘妃那坐坐。” 李沉兰还是想让挽春去查查,最好是能安排人进太尉府。纵使二老的事与尹忱没关系,但未必只与李明月有关系。 一命尝一命,李明月死了,太尉也不能什么事都没有。至少所谓最大的责任,李允山他得担着。 至于为何要去湘妃那,挽春接受了暗卫后,为保李沉兰安全,特地差了两人守在永福宫周围。 可就在前几日挽春派人告知,永福宫周围还有一批暗卫。虽不知道是谁的人,但事实证明永福宫很多事已经不安全了。所以李沉兰有什么事,都回去景和宫,而后再通过湘妃传信给挽春。 这边尹忱很快知道了长公主去永福宫的事,得知谈话内容尹忱又震惊了不少。 对于这个妹妹,他自认为还是很了解她的,可自从当年那件事过了,尹忱就发现自己这么妹妹变的像是另一个人。 且不说当初事后,尹璟雅就把自己的公主府改成了培养死侍的暗牢。就说穿着行事上,都是如风尘女子一般,毫无皇家风范。 “那个人如今在哪呢?” “暗卫一直守着他,这么多年他一直就在那禅房里呆着,公主……在两年前查到一个相似的焦尸,就以为他已经死了。” 除了尹忱,没人知道那人是谁。当年那件事后,先帝下令杀了他,是尹忱心疼妹妹才留了他一条命,没想到反倒让尹璟雅陷入疯魔。 “好好看着,决计不能出任何问题。既然已经是个死人了,就让他一直做活死人下去。” “是。” 日子一直这么风平浪静的过着,也正是因为**稳了,让李沉兰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没了太尉的威胁,没了李明月的挑衅,就连后宫里好像也没人对自己的孩子动手动脚。 “奇怪……奇怪的过分!” “又在这嘀咕啥呢?” 湘妃刚进来就看见李沉兰支着脑袋坐那嘀咕,不得不说尹忱确实把李沉兰宠的没个样子更何况现在有了身孕更是傻乎乎的。 “姐姐!我刚还想着去找你呢。” “不劳你找我了,我这有事要同你说。” “啥事啊?” “今日早上王贵人不是没去早会么,思绾听说是身子不适就拉着我去了听竹宫看望。” 李沉兰倒是知道这事,今儿早上翠月就去永乐宫请安,说是王纭儿身子不太舒坦。 “结果,今日临要出听竹宫了,却被一个宫女深色慌张的撞了满怀……” “皇后娘娘没事吧?” “重点不是思绾有没有事,重点是从那宫女怀里抱着的东西里,掉出了这个。” 湘妃说着就把手里抱着盒子放到李沉兰面前,李沉兰正好奇是什么呢,打开一瞧却见是个布偶。 而那布偶身上扎满了银针,上面写着的生辰八字不是别的,正是李沉兰的生日。 “这是……王纭儿做的?” 李沉兰皱着眉,虽说实打实的事实就摆在自己眼前,可心里还是不愿意相信。王纭儿当初是什么样的,现在却恨不得自己死? “还不能确认,王纭儿一口咬定与自己无关,那个宫女也被她撇的一干二净。 如今思绾已经封了整个听竹宫,那个宫女也被抓去了慎刑司,也不知道能审出个什么。” “我刚才还在奇怪,最近过得实在太顺风顺水了,没想到就出了这等子邪门歪道针对我。” “这巫蛊之术远不止这些,除了要木偶还需要苗疆那边的蛊数才能见效。不过好在现在已经将它扼杀在摇篮里了,你也不会有事。” 李沉兰应下声,但心里还不觉感到害怕。 若是这事真的成了,自己也就罢了,可自己的孩子只怕…… 正还要说些什么,李沉兰抬头忽然觉得面前竟有两个湘妃。 “姐姐……你怎么……多了一个?” “你说什么?” 湘妃震惊的看着李沉兰,此时李沉兰眼睛里已经没了光,嘴角也噙这离谱的笑容。 “沉兰!沉兰!” 湘妃想叫醒她,可李沉兰却完全不管不顾的重开她,往外跑去…… 第45章 巫蛊 皇后赶到永福宫的时候尹忱还没到,但李沉兰已经被湘妃五花大绑着捆在了床上。瞧见皇后过来,李沉兰莫名又兴奋起来,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你这一绑着她不会伤到孩子么?” “不影响,要是不绑着她别说是孩子了,沉兰自己都嘛事要没命了。” 湘妃此言确实不夸张,李沉兰原还同自己好好说着话,却突然面露诡异的笑而后像是发了疯的往外跑。 “当时太危险了,沉兰嘴里一直念念叨叨个不停,跑的又极快脚下又踩不稳。十几个奴才连跪带拦的,才把她在外头长街上拦下来。” 听着湘妃的描述,皇后心惊不已。太医还在给李沉兰诊脉,可李沉兰一直乱动,脉把了有 一炷香的功夫,都没诊出个所以然来。 “我怀疑是巫蛊……”湘妃凑近皇后低声道。 可按道理没理由,发现那布偶的第一时间皇后就封了听竹宫,又特地着人看着王纭儿,她哪里来的机会动手。 俩人正思考着,尹忱匆匆从外头赶来,瞧见李沉兰还在那如同疯癫一般,面上又气又急。 好在过了一会儿,也不知是李沉兰累了还是怎的,突然眼睛睁了睁,而后就晕厥过去。 太医这才安稳的给李沉兰把了脉,只是这脉诊的把太医都眉头紧锁,显然不太乐观。 “怎么回事,是不是孩子出了什么事。” 皇后虽也关心李沉兰,但毕竟更在意这孩子。 “回皇上,从昭仪脉象上看根本看不出娘娘有什么病疾,只能说经过娘娘这么一折腾,腹中龙胎受了一定的影响……但喝些安胎药也是无余。” “什么叫查不出病因?” 尹忱气的声音不由提高,皇后瞧着他的态度自然知道是动了怒的。 说来难怪尹忱生气,李沉兰受宠以来一直受人陷害。更何况现在人就这么疯着,病因却查不出。 “皇上,单从脉象上昭仪根本没有病……传闻这世间有一邪术,名为巫蛊,微臣以为……” 没想到太医都提到了这个,皇后虽不能相信却还是把听竹宫的事告知给尹忱。 “王贵人现在在何处?” “臣妾早就命人封了听竹宫,王贵人也一直在臣妾的监视下,按道理没机会下手。” 布偶已经被收了,若想让李沉兰中招还需以血祭蛊,才能奏效。王纭儿一直在听竹宫绣着东西,根本没时间祭蛊。 “搜宫!” 尹忱忍着气,扬声对着外头的侍卫吩咐到。 “可臣妾已经搜过听竹宫了,并没有任何发 现……” “关宫门,搜宫!” 尹忱哪里是只要搜听竹宫一个,而是整个皇宫都要搜个遍。令湘妃震惊的是,别说长公主的宫里连着寿康宫都要被查上一查。 收秋端着刚熬好的安胎药进来,瞧见三个主子面色阴沉的坐在那里,那是一点儿大气也不敢多出。 李沉兰此时还在睡着,收秋配合着藏冬,好容易将李沉兰扶着坐起来。只是那药味进嘴里,是进三口吐两口,一碗汤药真正进肚确实没有半碗。 “娘娘,您就喝些吧,想想肚子里的宝宝啊……” 收秋瞧着李沉兰发白的双唇,再想到方才李沉兰疯魔的样子,忍不住落了泪。 “爹!娘!” 谁都没想到李沉兰会突然睁了眼,因着绳子在她昏睡的时候就松了,此时她突然睁眼,一个鲤鱼打挺就做了起来。更是把收秋手上的碗 打翻,一个劲儿的下床往外冲。 “不行!李明月!我杀了你!爹……娘!” 李沉兰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尹忱他们本还不知道里屋发生了什么。此时瞧见李沉兰发了疯的冲出来,湘妃忙喊着让人把永福宫的门关上。 “沉兰!沉兰!” 湘妃一边喊着一边帮着收秋他们拦着李沉兰,皇后也没想到李沉兰发病是这番场景,一时愣在那,不知如何帮忙。 而李沉兰呢,一溜烟就冲进了花园里,小顺子他们想抓着又怕伤了她,好几次差点被花盆个绊倒。 “沉兰!沉兰你别跑了!”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湘妃明显熟练了许多,不过一会功夫就配合着收秋将李沉兰围圈拦了起来。 “姐姐……姐姐!有人,有人要杀我!李明月!李明月杀了我阿爹!” 许是瞧见了湘妃,李沉兰好像清醒了些许,一个劲的冲着湘妃抱怨,不时还双手摇着她,满眼的怨恨惊恐。 “沉兰,别怕,你看看我……别怕别怕!” 湘妃虽没明白李沉兰在说什么,断断续续的也听不太清。但湘妃还是抱着李沉兰,不停的柔声安慰。 李沉兰被湘妃抱着,从后面却突然看到了屋门口站着的尹忱。于是突然挣脱了湘妃,撒腿就往尹忱那跑去。 “阿辞!” 李沉兰早已没了理智,心里最在意的人便会被她不停的说着。 于是她跑到尹忱面前,嘴里不停的唤着“阿辞”,眼睛也变得红红的,像是只受惊的小白兔。 尹忱从没见过这样的李沉兰,弱小可怜,无助到了极致。泪汪汪的两只眼就那么盯着自己,像是在祈求庇护。 鬼使神差更像是情不自禁,尹忱伸出手将李沉兰环在怀里,一下下轻柔的拍着背,安抚着。 “我在……别怕……” “阿辞,他们他们都好欺负我……李明月!李明月她杀了爹爹!我!我要杀了她!” 在尹忱的安抚下,李沉兰没有规律的在怀里嘀咕着,像是有了依靠,便可以为所欲为。 原本躁动的情绪,也渐渐的平复下来,就那么无声的缩在尹忱回来,哭着气,唤着“阿辞”…… 湘妃从来没见过尹忱这般的柔情,或者说是太久没见过,久到她根本就不觉得尹忱是个柔情在骨的人。 而所有人松气的时候,没人注意到站在尹忱身后的皇后。原本担忧害怕的眼神,此时已变的黯淡无光,就那么傻傻的看着尹忱和李沉兰。 像是一个本该出演的戏子在看一出戏,一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戏…… 不过片刻,李沉兰就被安抚平静。瞧见尹忱担忧的眼神,李沉兰有些无力的笑了笑。 “别担心……我没事……” 可不待她再多说什么,眼皮就又变得沉重不堪,眼里的尹忱也由一个变俩,两个变三个…… 见李沉兰又昏睡过去,尹忱轻轻的叹了口气,顺手将她抱起来,又放回床上安睡。 而转身,尹忱就瞧见站在外面一动不动,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皇后。原本顺畅的动作猛然一顿,脚下的步子都有些许错乱。 “你……皇后累了?” 良久,尹忱才开口问了一句。而后却又端起一杯茶,猛的喝了好大口。 “臣妾忙了一天,确实累了。” 闻言尹忱瞧了瞧外头,入了秋天黑的一天比一天早,此时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没想到事情一忙,就是一下午过去了。 “皇后辛苦,早些回去歇着吧。朕在这看着沉兰,你……让湘妃陪你回去。” 皇后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终于觉得是那么的陌生,陌生的竟有些可怕。 “好,臣妾告退。” 再抬头,皇后又是那个母仪天下,温婉贤淑的皇后,仿佛刚才的失魂落魄全是虚像一样。 皇后和湘妃出了永福宫,尹忱看着那空荡荡的宫门。偌大的永福宫,明明外头一群宫人守着,可尹忱觉得好空,空的发冷。 “呼……” 尹忱长长的呼出口气,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茶盏被打翻了,外头的收秋听了忙进来收拾。可尹忱此时正烦心,瞧见什么都提不出好气。 “滚出去……” 收秋手上一抖,忙告罪低声退了出去。 说来尹忱也不知为何,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扼着自己的脖子,喘气都喘不上来。 一想到李沉兰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生命,尹忱由烦转气,忽然将茶碟烛台都砸到了地上。 秦叶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一时间都不知该不该进去。 “皇……皇上。” “进来。” 一地的陶瓷碎片,烛台被摔在地上,蜡烛早已没了形状,烛油也洒了一地。 “回皇上,查到了。” 宫门一禁上锁,秦叶就领着众侍卫搜了各个宫室。终于在沈婕妤的宫里,准确的说是在她的床底下发现了与一开始那个,一模一样的布偶。 唯一不同的是,那布偶的额头上已经滴了献血,布偶里面还养着只虫子。也就是湘妃一开始所说的,蛊虫。 “可沈婕妤从被发现后就一直喊冤,发誓没有做这些东西,而且一定要面见圣上。” “物证在此有什么好解释的,不必关押了,即刻赐死!” 尹忱火气正重,根本不想再审什么沈婕妤,直接就下令杀了她。 “皇帝!” 屋外,响起了本该在寿康宫歇着的声音。太后被若竹搀着,就那么突然的站在了门口。 “皇额娘怎么来了?” “皇帝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哀家就是不知道也了解了个清楚。就算是不为着兰昭仪,看在皇孙的份上,哀家也当来看看。” 太后说的理所当然,像是当初硬要杀了李沉兰的人不是她一般。 “人已经查出来了,捉贼捉脏,如今物证就摆在面前,皇额娘为何还要朕网开一面。” 尹忱虽不满太后的阻挠,但到底还是扶着她坐到了位子上。 瞧着那一地的碎渣子,太后明显脸上不悦皱着眉看着自己的儿子。 “皇帝,沈婕妤背后是督骑校尉,更是与陆家多少有些关系。当初已经罚了陆欣入了冷宫,现在再杀了沈氏。校尉怎么想,陆家会不会觉得皇帝是在赶尽杀绝?” 见尹忱不说话,太后总算面上有所缓和。 “所以,沈氏再有罪,现在至少这段时间,都不能杀了她。” 前朝后宫,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妄动。 尹忱不是第一天做皇帝,自然知道其中要紧。只是想到李沉兰还在床上躺着,龙种也不知要不要紧。尹忱心里就堵的慌,气的重重的往桌上砸了一拳。 “去,先将这脏东西烧了,也好让兰昭仪早些醒过来。” 太后也不看皇帝的态度,自顾自的让人把那布偶个拿出去烧了。 “摆驾钟粹宫。” 钟粹宫,沈婕妤跪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只是不论尹忱怎么说,太后怎么问,沈婕妤都不肯招认是自己陷害了李沉兰。 “皇上,臣妾跟了您这么多年臣妾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么?是,臣妾有时候是猖狂娇纵了些,可绝没有害人之心啊!” 见尹忱还是不相信自己说的,太后也一直强调着就是自己所为,沈婕妤为求清白,竟以她沈氏一族起誓。 别说古人,当今上至皇室下至百姓,没有不信奉誓言的。尤其是这种拿至亲性命起誓的,饶是尹忱都转过头,正视起了沈婕妤。 “沈氏,你口口声声说与自己无关,可这东西就在你宫里都出来的,又有认证,你还在狡辩什么。” 太后说的认证,就是此刻跪在沈婕妤身后的丫头。 那是沈氏的贴身宫女,所言证词自然有力。 “奴婢不敢撒谎奴婢不敢撒谎,那东西是娘娘亲自放到床底下的,那血也是她亲自滴上去的。太后要是不信,可以看看娘娘的左手食指,上面却又针眼啊。” 闻言太后微微抬头,示意若竹上前掰开沈婕妤的左手。 果不其然,那手指上确有一个针眼。千真万确,是万万抵赖不得的。 “这是污蔑!皇上,这针眼是臣妾当日绣花时不小心扎到的,那样式还在桌子上呢!” “奴婢也正奇怪呢,说来娘娘从来不怎么绣这个,偏偏就这两日绣起来了!” 沈婕妤也是无助,无论自己说什么,那宫女都能给自己反驳回来。可是也就是真一句,沈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皇上!臣妾那日遇到了王贵人!是她!是她让臣妾绣的花!那布偶一开始就是从她宫里搜出来的!” 第46章 王纭儿的局 王纭儿被意料之中的召去了钟粹宫,一进门瞧着沈婕妤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直喊冤枉。字字句句都是把罪证指向自己。 “沈婕妤此言可有证据,说来我上次花园里遇上你,难道不是你主动问起嫔妾的绣帕么?” 见正殿内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王纭儿这才上前对着皇帝太后,姗姗行礼。 “嫔妾见过皇上太后。” “那布偶是先从你那搜出来的?” 尹忱此时倒是没再过多在意沈婕妤,而是问起最初的那个布偶。 “是,嫔妾的宫人私心怨恨兰昭仪,这才会做这些糊涂事。原也是嫔妾自己御下不严,这才出了事。” 三言两句,王纭儿是将自己撇了个一干二净。如此能言善辩,若是李沉兰在这肯定惊讶于王纭儿这番大的变化。 “这么说,一切都是那宫女的主意,与你半分关系也无?” “是……” “胡说!” 沈婕妤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脾气,此时也是按捺不住出口反驳。 “皇上!那日在御花园,臣妾本无意理会王贵人,毕竟当初那事闹了不快,臣妾也不会自讨没趣。 可臣妾正要离开却被王贵人叫住,说是难得遇见就拉着臣妾去了各处逛着。路上王贵人说是臣妾脸上弄了脏处,便拿了那帕子给臣妾擦拭。 臣妾也是因此才瞧见了那帕子上花式,那花式难绣,还是王贵人主动说要交了臣妾。 如今想来,谁知道是不是那日来教我绣花时就放了东西在臣妾床底下!” 沈婕妤说的句句详细,好像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饶是尹忱此刻都更偏着信了沈氏几分。 “婕妤若是这么说的话,那我是不是也能怀疑听竹宫的那个宫女一早被婕妤收买!故意拿了布偶撞上皇后娘娘,而后将矛头指向我?” 王纭儿自然也不是傻子,没理没据的话谁不会说。如今两人各自僵持着谁都说自己有理,一时间尹忱也不好下定论。 “沈氏,你说的这些可有人证?若是没有人证,你叫哀家如何相信你。” 是啊,从头到尾沈婕妤都处于被动,自己的近身侍女已经背叛,而自己总不可能让王纭儿的侍女去反咬自己的主子。 “臣妾……臣妾……” “婕妤自然是没话说,因为婕妤说有的话都是假话,所求的不过都是把那脏水泼到嫔妾身上。” 王纭儿乘胜追击,根本不给沈氏解释的机会。而说完了这些话,她又似有似无的瞟了眼跪在一旁的沈氏的宫女。 “奴婢作证!” 那宫女突然开口,一屋子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许是吓到了,那宫女被尹忱看的身子一抖,继而才慢悠悠说出来。 “沈婕妤方才说的都不是真的,那日就是嫔妾陪着婕妤去的御花园。也是……也是婕妤一个劲的看上了王贵人的帕子,硬拉着贵人到钟粹宫的……” “胡说!皇上,这贱婢已经被王贵人收买了,说的话根本做不得数!” 沈婕妤没想到自己宫女反咬一口还不算,还继续往自己身上泼着脏水。 “闭嘴。你,继续说。” “还有……那日娘娘命奴婢去御膳房取凉糕,可是明明可以超近路走,娘娘偏偏让奴婢从合德门走,为的……就是经过贵人的听竹宫。” 经这小宫女这么一说,再加上沈氏根本没有别的证人。如今人证物证聚在,她这才发觉自己是中了王纭儿的套了…… “皇上,慎刑司的嬷嬷来了。” “宣。” 话音刚落,门外就跟进来一个嬷嬷。那嬷嬷身穿麻布,面露狰狞,就是那衣服上还有这积年未能洗净的血渍。在座的众人瞧了,面上都不免变了一变。 “奴婢给皇上请安!” “什么事。” “这……老奴夜审听竹宫宫女翠文,总算在方才招了个严严实实。” 那嬷嬷说着给侯忠递了张纸,想来就是翠文的证词了。 尹忱皱着眉接过,细看了一番后气的把那纸揉成一团,狠狠砸在沈氏的身上。 “你自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沈氏不可置信的慌张打开,却瞧见那供词上明明白白写着的,是自己买通了翠文,故意在皇后过来时撞上,从而将所有的罪责都引到了王纭儿身上。 若说她是如何算准了皇后回去听竹宫,是因为连带着一早王纭儿身子不适,都是沈氏故意让翠文下的药。 “不可能……这不可能!皇上!这都是假的!都是假的!臣妾要同翠文当面对质,都是她们在冤枉本宫!” “回皇上,翠文说完供词便咬舌自尽了。她让奴婢给沈婕妤带句话,求沈婕妤饶过她家老小。” 好一个死无对证。 沈氏彻底败了,除了大喊冤枉她无能为力。翠文的供词,贴身宫女的指正,加上嬷嬷的转述。 沈氏怨恨的盯着王纭儿,可王纭儿却是理都不理她,嘴角若有若无的一抹笑,讥讽有趣。 “皇帝,你自己看着办吧,后宫不宁则百姓不安,怎么做记住哀家说的话。” 太后说完,就起身出了门。临走时还叫上了王纭儿,显然她这足是不用再禁了。 “婕妤沈氏,飞扬跋扈,蛮横善妒。着,去除封号贬为庶人,终身囚禁于冷宫。” “皇上!” 随沈氏怎么喊,败了就是败了。这偌大的深宫,荣华富贵也好勾心斗角也罢,从此再与她无关。 尹忱出了钟粹宫,深深的吸了口气。后宫无休无止的争斗让他厌烦,此刻总算是放松了些。 “皇上可要去永福宫瞧瞧?还是回养心殿先歇着?” 要不是侯忠说了一嘴,尹忱真的都想直接回养心殿歇着了。可经他这么一提,李沉兰的模样又重出现在自己眼前。 “罢了,去永福宫看看。” “摆驾永福宫!” 李沉兰此刻还躺在床上混睡着。 “圆圆今儿想吃什么?来时瞧着那个烧饼不错,不如吃些?” 李沉兰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瞧见了宋大爷。他正像往常一样驾着车,笑着问自己吃什么。 闻言李沉兰掀开马车帘子,京城东大街上的各家铺子,还是那么熟悉的开着,张罗叫卖。 “爹!前个儿才吃了烧饼,囡囡想吃糖糕!” “好,想吃爹就给你买。” 说着宋大爷将马车停到了路边,而后嘱咐李沉兰待在车上别动,自己则快步跑进了人群。 街上热闹极了,还有那家李沉兰常去吃的馄饨铺子。那老板娘此刻正在骂自己儿子,听说昨日他又逃了学堂。 李沉兰望着人头攒动的人群,找寻这宋大爷的身影,可是良久都不见他出来。 “爹!” 好阵子,李沉兰终于瞧见了宋大爷的脑袋,高兴的拼命挥着手。 “跑!圆圆!快跑!” 场面不知为何一下子混乱起来,李沉兰不再坐在马车上,而是骑着一匹马愣在那里。 远处人流摊铺突然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只有宋大爷拼了命的往自己面前跑,嘴里叫喊着,让李沉兰快逃。 而宋大爷身后,一群黑衣人正追着他,手里拿着刀不时会冲宋大爷挥上几下。 “爹!爹!” “快逃!圆圆!快逃!他们要带走你!” 那些黑衣人一听宋大爷冲自己喊,突然加速略过了宋大爷,反而冲向了自己。 李沉兰本能的夹紧马肚想要跑,可是那马却一动不动,而自己也突然叫不出声动不了,死死的定在了那里。 眼瞧着黑衣人就要到自己面前,李沉兰发了疯的大叫却一点儿声音也无。大刀挥下,可预料中的疼痛却一点儿没来。 睁开眼,宋母挡在李沉兰面前,被刀剑刺穿了胸膛,而为首的那人更是挥刀砍下了宋母的右手! “娘!” 血喷涌而出,溅在李沉兰脸上,周围的世界一瞬间都变成了红色。 “快跑!圆圆……快……” 宋母死了,李沉兰忽然发现自己能动了于是撒腿就往后跑去。 可是那条路好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像是没有尽头又像是马上就要撞到墙上一般。 李沉兰不敢停下来,可长时间的奔跑让她喘不上气,原本平坦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一堵墙。 前面没路,后面是追杀。 李沉兰靠着墙,绝望像是食肉的蚂蚁无情的啃噬着她,一瞬间包裹的密不透风。 “不……不要!” 为首的那个黑衣人高高举起刀,对着李沉兰的头显然是续足了力气。 “不要!” 然而,自己的脑袋并没有分家,熟悉的血液又洒满了自己的面容。李沉兰慢慢的睁开眼,就见自己面前站着一个男人,而男人的后背早已被一把大刀刺穿。 “阿辞……” 是尹忱。 随着李沉兰的轻唤,尹忱重重的倒在李沉兰怀里,半闭着眼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己。 “阿辞!不要……阿辞!” 尹忱进来就见李沉兰伸着手在空中乱挥,像是想抓到什么却什么也捉不到,而嘴里还唤着自己的小字。 “沉兰……” 不得不承认,尹忱此时心像是被猛地拿针刺了一下,骤然收缩。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轻轻摇着想唤醒李沉兰。 “太医呢!” “微臣在。” 太医就没回去,一直在外面守着生怕李沉兰再有什么事。 “这是怎么回事?” “娘娘怕是入了梦魇了,那布偶已烧,巫蛊之术再难成事。” 只是做梦,尹忱闻言不自觉的松了口气。而后轻轻拍打着她,安抚着告诉她自己在身边。 “龙胎如何?” “还好,这巫蛊之术只在表层,加上湘妃娘娘照顾得当没让昭仪疯跑,总算没伤着龙胎。” “下去吧。” 屋内,尹忱静静的陪着李沉兰,不时的嘴里还哼着摇篮曲,那是他当初照顾尹璟雅学来的,很是奏效。 寿康宫内,太后坐在位子上任由王纭儿替自己按摩脑袋。 这一天事情发生了太多,年纪大了做事往往力不从心。瞧这不过去帮王纭儿解了个围,没想到回来心就乏的很。 “今日这事办的不差啊,只是哀家左想右想,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命你去做的。” 闻言王纭儿手上的动作一顿,而后匆忙走到太后身前,跪下认错。 “嫔妾擅作主张,还请太后恕罪!” “呵……做事也不做利索,还要哀家来替你擦屁股。” “太……太后。” 说来王纭儿也正觉着奇怪呢,被皇后撞见的那个布偶确实是王纭儿有意安排的,可沈氏的宫女根本不是自己的人。为何会帮着自己说话还不算,还会说是沈氏安排的。 如今太后说这些话,她总算将事情明白了个清楚。 “你拿翠文家眷作为威胁,手段狠效果好,哀家是欣赏的。只是单有一个翠文有什么用,倒是沈氏身边的人,才是最该收买的。 皇帝一开始根本就不相信你,若不是哀家从头至尾咬死了沈氏不放,又一个劲的让你解释。 你以为,此刻帮哀家按摩的人还能是你么?” “太后大恩,嫔妾感激不尽。” “你也别说这些没用的,哀家当初没让你动李沉兰的孩子,你是多恨她竟都要擅自行动!” 王纭儿见状忙跪坐在那里,手轻轻的往腿上一掐,眼里立刻就擒起泪来。 “太后……嫔妾当初的孩子何其无辜,嫔妾就是气不过!” “当初的事早已查了清楚,明明白白是陆氏做的手脚,你又何故还要执念至此?” “说是陆氏做的,可到底事出她李沉兰。太后有所不知,当年李沉兰口口声声同我以姐妹相称,可到了最后还不是一脸清高……” 太后一脸冷漠的看着王纭儿,这样假惺惺哭的戏码上一代的宫妃不知道使了多少次。这等子雕虫小技她从未放在眼里,只是王纭儿执念至此却让她又多了一重考量。 “罢了,到底李沉兰这次也没出事。你啊,哀家一直十分欣赏,只是日后万不能再这样做事没个周全。” “是……” 王纭儿心下还是窃喜,毕竟太后只指责自己没做干净,却没怪罪自己害李沉兰的事。 第47章 谋 李沉兰醒来的第一眼,就瞧见尹忱趴在自己床边正睡的安稳。 因着长时间睡着李沉兰双腿已经麻的发疼,看尹忱拉着自己的手,她也不敢轻易动。 然而,尽管李沉兰尽量没动,本就睡得浅的尹忱还是醒了过来。 “醒了?你醒了!” 尹忱几乎本能的激动,纵使是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阿辞……” 李沉兰睡了快一天一夜了,尹忱为着顾他竟是连昨日的早朝都没上。听见李沉兰哑着嗓子,尹忱忙让收秋端水过来。 两三杯下肚,李沉兰总算觉着自己缓了些精神。 一连睡了这么久,脑子里昏昏沉沉却是不断的在做梦。具体什么梦她却已经记不清了,只依稀梦里尹忱……尹忱为自己挡了一刀。 “怎么了?” 尹忱瞧着李沉兰还在那里傻愣着,一时还以为是又复发了邪蛊,忙伸手在李沉兰眼前晃了晃。 “没……我梦见,梦见有人追杀我,可我不知道是谁,你还为我挡了刀……全是血。” 李沉兰边说着,只感觉自己像是身临其境了一半,不禁又感同身受,眼里也擒起泪来。 “只是梦而已,别怕。” 尹忱柔声安慰着,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那件事后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还能柔下来讲话。 “孩子呢!” 忽然想到孩子,李沉兰慌张的把手覆在小腹上。微微隆起了腰腹告诉着自己,一切安然无恙。李沉兰这才送了口气,又细细打量起尹忱来。 一定是照顾自己照顾就来,尹忱眼下还有些乌黑,胡子也怕是一直没顾上,此时已经有了细细的胡渣。 “对不起……”李沉兰自责道。 “与你无关,沈氏作孽太多,朕已经废黜了她关去冷宫了。你放心,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侯忠悄么声的走进来。说是赵家父子带着南蛮王子快到京城了,礼部差了人来问,看往后是个怎么安排。 “皇上去忙吧,臣妾没事。” 尹忱看了看李沉兰,又嘱咐了两句,这才起身被侯忠引着出了永福宫。 长乐宫里,自打那晚皇后回宫就一直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 那日李沉兰入魔,却在瞧见尹忱后一直喃喃的唤着他的小字。小字于尹忱于皇后而已,意味着什么只有他俩心里明白。可这个小字却被李沉兰唤了出来,皇后当时直觉自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直直的喘不上气。 “娘娘,兰昭仪醒了。” 门外,夕颜匆匆走到门口给皇后汇报李沉兰的情况。 说来也是有趣,当初夕颜是千般万般的看不惯李沉兰,可没成想自己主子跟她处的是越发好,竟连带这自己都看李沉兰顺眼了许多。 若论往常,皇后听到李沉兰的消息多多少少要去永福宫看啥女一眼。可这次,夕颜只听到屋内的人轻轻嗯了一声便再没了下文。 “娘娘这是怎么了?”一旁的山茶怯生生的问到。 夕颜看了她一眼却也不回答,而是没好气的说着:“娘娘的心思哪里是我们能知道的,好好做自己的差事去。” 夕颜是皇后的陪嫁,自然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想到李沉兰疯疯癫癫的模样,又看着屋里无声的主子,夕颜忽然觉得李沉兰还是那么讨厌。 再说养心殿内,尹忱到的时候礼部的人已经在那候着了。 说起来赵家父子早该昨日就到的,只是路上南蛮王子不适应中原气候,路上偶感风寒。为顾着他,行程这才慢下来不少。 “皇上,按照预计的行程,明日晌午左右大军便能到达京城城门。臣请旨,是否要以礼相待,亲自去城门口迎接南蛮王子?” “向大人这说的是哪门子的话?皇上是堂堂天子龙颜威正四方,怎么能低身去迎接一个小部落的王子!” 说这话的是一直与向大人不太和睦的文大人,不说话糙理不糙。 “文达人此言差矣,皇上哪里是去接南蛮的王子,皇上是去迎接我大齐的忠臣!” 是了,赵家父子还在队伍里。按照往常的礼节,尹忱都是要去迎上一迎的,更何况这次赵家父子又是胜仗归来。 堂下,众大臣吵的是不可开交。堂上,尹忱坐在那里又困又头疼。 “行了!朕过来是听你们吵架的?” 见众人不说话,尹忱才又道:“礼部还是按照往常的礼仪操办,赵将军是我大齐的肱骨良将,朕不去迎接实在不像样子。” “可是皇上,南蛮发兵本就是想攻占大齐不怀好意。若不是赵将军胜了,他们哪里会乖乖撤兵?要让臣说,这次他们来京说不好就是来探测虚实,安插眼线的!” “是啊,这次随行回来的除了南蛮的王子,还有个公主。听说是那王子的妹妹,娇纵无比。可南蛮王让一女子过来,说白了不就是为了和亲。若真是和了亲,岂不就是在宫里安了个眼线?” 尹忱不是不知道这个公主,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命秦叶去摸了个底。 据说这南蛮公主娇艳绝色,一曲歌喉清脆宛如黄鹂一般。南蛮王极疼这个女儿,宠的是上天入地,较慢任性。 “那依你们所见,该当如何?” “回皇上,既然他们要和亲,咱们让她和亲就是。这大齐可不止皇上一个男子,恕臣大不敬之罪,成王如今尚未娶妻……” 成王尹诠,先帝的六皇子。当年一直以来是以尹忱的军师,对待争斗王位一事,帮着尹忱出了不少主意。 只是到了最后他却反倒戈到了老八的阵营,尹忱登基后封了他一个平平无奇的成王,割了最偏的地属给他。这么多年,两人一直没有联系,朝中众人也都知道成王是不能提的大忌。 “皇上,微臣以为不可。成王早些年就已是八王爷的人,如今八王爷已死,皇上为君。南蛮公主和亲于他,万一助长成王势利……” 利弊两难,可谓是又给尹忱出了个难题。 “都下去,迎人之事一切还按原计划进行。至于南蛮公主之事,日后再议!” 谁能想到商议到最后竟是尹忱先逃避开来,饶是多年为臣的老臣们,出了养心殿都不自觉的猜测揣摩起来。 宫外一家在普通不过的酒楼包厢里,长公主坐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茶。 不过一会儿功夫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行云流水的进来,自然的坐在了长公主对面。 “事情都办妥了?”男人问。 “朝中自然有人会提起,一切都在安排之中。” 长公主看着那人摘下斗笠,忽然无声的笑起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着有阵子没见了,瞧着你又瘦了不少。” “你别说这些没用的。不是我说你,勾结南蛮,这事可算得上叛国之罪。” 长公主闻言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那又如何,满门抄斩的罪,难不成皇兄还能把自己杀了?” 那人听了也是轻笑起来,怕是尹忱自己都想不到,自己一手宠出来的妹妹,到最后不止是叛国更是想杀了他。 “让你做的事呢?”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信笺,长公主拆开瞧见里面并非是什么信,而是一个玉佩。 “什么意思?” “这玉佩你不认识么?” 长公主自然认识,那是当今太后的东西,上面的纹路任谁都是模仿不来的。 “从哪找到的?” “一个奴才。” “一个奴才?”长公主不解那人是什么意思。 “那奴才是孝德皇后生前伺候的人。” 孝德皇后,长公主的生母。 若说一开始长公主不明白那人何意,这时候就可谓是恍然明白。 “多谢。” “客气,记住咱俩的目标就好。” 那人说完就起身离开了包厢,留下长公主坐在那里看着那枚玉佩,眼中是片刻的风云变幻。 宫内,李沉兰意料之外的收到了太尉送来的信。 信里的语气竟让李沉兰觉得李允山像是老了十岁一般。 说来也怪不得他,听长公主说她送了李明月的断手去了太尉府。太尉已经失了一个女儿,如今唯一的女儿又死了,自然身心俱疲。 然而,要么说老狐狸老狐狸。纵使太尉连失两个女儿,此时送来的信里还是让李沉兰帮着查询李明锦的死因。 挽春上午过来,说是暗卫并没查到什么异样。这也在李沉兰意料之中,毕竟长公主那样的人做事向来干净,断不会给人留下一点儿把柄。 “老狐狸,说是会好生安葬我爹娘,说到底还不是他看管不善!” “娘娘,老爷前两日杀了守在宅子周围的人。” 收秋也是听挽春说的,太尉这么做纵使李沉兰也不好再说什么。 想到那日尹忱同自己说的,李明锦是为着那个婕妤才出了事。如今想来不过是后宫争斗,李沉兰提笔写下信。 李沉兰的信不出意料的落在了尹忱那,尹忱看着那信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想过李沉兰会把婕妤之事告诉太尉,并且自己一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只是当李沉兰真的送信过去后,尹忱心里却不知为何难受的紧。 “皇上……这信可要送去?” 尹忱看着信沉思片刻,而后缓缓闭上眼,再睁眼眼神已全是坚决。 “原样不动,送去太尉府。” 李沉兰,既然你无论如何断不开太尉府的关系,那就只能还是如此了! 第二日一早,尹忱下朝后就去了永福宫里。 按照原先的安排,尹忱要带着皇后去京城门口迎接赵家父子去。因着湘妃是赵氏的女儿,自然有此殊荣跟着一起去。 而李沉兰却是没想到尹忱会让自己跟着一同去,说起来于理不合。 “皇上,臣妾去只怕是不好吧……” “没事,自当是待你去宫外散散心。说起来你有孕之后一直憋在宫里,想着你也是憋坏了。” 竟是为自己想着,李沉兰心里莫名的发甜。再者想到自己与湘妃皇后的情谊,也就应下去换了衣服。 城门口。 尹忱拉着李沉兰东逛西逛的,大齐民风淳朴,加上尹忱这个皇帝确实做的好。周边商铺的百姓纵使知道这是皇帝娘娘,也还是笑脸相迎宛如只是普通的宾客。 “这个可好看?” 李沉兰闻声看过去,瞧见是对琉璃耳坠,瞧着制法新奇确实难得一见。 见李沉兰面露欢喜,尹忱当即就买了下来,还亲自戴在她发髻上,因着老板娘羡慕不已。 “这叫什么事,皇上出宫却拉着妃妾游玩而将娘娘落在一边……” 夕颜瞧着铺子里的景象心下不爽,嘴上就没把门的在那叨叨。 “别胡说,沉兰有这身孕皇上多照顾一些是应当的,再说皇上拉着她,难不成她还能抗旨么?” 湘妃听皇后这么说,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是真的贤良大度。然而只有她心里清楚,此时的思绾只怕又心痛万分,却不敢言表。 第48章 南蛮公主 “微臣给皇上请安,皇后娘娘金安!”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赵氏父子就已跪拜在尹忱与皇后的身前。 “赵老将军快快起身,大胜归来朕真的是感谢你们父子。” “谢皇上厚爱,老臣父子也算是没辜负了皇上与皇后娘娘期望。” 赵家父子说着就起身看向后面,这一去去了近五个月,瞧着尹忱身后一直注视着自己的湘妃。 “湘妃也是高兴疯了,你们父女兄妹三人许久未见,今儿晚上皇上特地为迎你们设了晚宴,也好让你们聚聚亲情。” 皇后是了解湘妃的,一路过来的时候,湘妃就激动的不行,恨不得骑马出京相迎。 赵家父子点头应下,又回了湘妃的眼神这才侧身引了南蛮王子觐见。 “南蛮王子哈柯耶见过大齐皇帝,劳烦皇帝出宫亲迎了。” 赵老将军侧开身,一位身材高挑目测身高有八尺的男子就站到了众人面前。 哈柯耶脸庞棱角分明,细瞧那双眼睛竟是碧蓝色的,头发偏黄。身着一身蓝色丝绸飒袍,像是只随手裹在了身上一般。下身穿着宽松的绸缎裤子,四肢的腕上都带着象征着部落的象牙首饰。 整个人显得放荡不羁,却又有着别样的贵气。 “南蛮王子远道而来,倒是朕有失远迎了。” 尹忱这话说的有趣,谁都知道这次随行过来的除了南蛮王子还有个公主。 可被尹忱这么一说,一来像是他们不请自来,二来这哈柯耶刚说完是尹忱迎接自己,尹忱就表示自己根本不是为他而来。 “大齐的皇帝说话真爱拐弯抹角,若是想说我们不懂规矩,不妨直说,不行咱打一架!” “宝音,不得无礼。” 随着哈柯耶一声并不严肃的责怪声,众人目光被引到了人群中一颗最耀眼的明珠。 哈宝音,南蛮王唯一的公主。取名“宝音”在南蛮语里,也是译为“福”。 只瞧她一身黑色轻纱薄衣,要么说南蛮部落豪放,那公主内里的肚兜竟都若隐若现。 手腕上佩戴着黑白碎珠手链,脖上一个黑色的苍狼头挂饰作为点缀,似是有着地狱的冷艳孤傲。 她神色嚣张,长长的睫毛翘在眼上,精致的五官在原本不寻常的,小麦色的皮肤上却是让人觉得格外相得益彰。 人们好像只单看哈宝音的模样,就知道她的骄傲。 “大齐皇帝别介意,我这妹妹是从小被宠大的,向来无规矩惯了。” 尹忱看着眼前这个不同寻常的公主,只是笑了笑倒是没多加怪罪。 “哥,你同他说什么长短。依我看若不是他们使诈,此刻京城的皇宫里早就是父王的天下了!” 这哈宝音是真的嚣张惯了,若不是众人知道战果还真以为是他南蛮胜了大齐呢。 “宝音!” 倒是那哈柯耶知道如今自家是败方,寄人篱下自然不得不低头些。 “公主真是好大的口气,本宫虽是深宫妇人却也知道兵不厌诈这一说。难不成这在前线打仗,还要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么?” 李沉兰在意尹忱,自然不喜欢看到别人对他不尊重的样子。瞧见哈宝音几次三番的挤兑尹忱,李沉兰一时忍不住出口反驳。 那哈宝音寻声看过去,就见是李沉兰在尹忱身后叫嚣。上下打量一番后,才不屑的回道: “本公主学过你们中原的文化,瞧着你这一身打扮不过是个昭仪的位分。区区昭仪,也配与本公主叫嚣。” “公主既学过中原文化,自然知道我中原人都是以礼待人,所谓身份地位都是次要。 公主一身蛮横娇纵之气,进了我中原只怕还不过是个与乞丐相提并论的人罢了。” 李沉兰也是毫不客气,不是仗着尹忱为所欲为,而是她就是看不惯哈宝音那样子。 一番话下来,把那公主气的语塞不说,就是湘妃都笑嘻嘻的冲李沉兰竖了个大拇指。 “好了,内子孕中易闹,也是朕平日里惯的太过的原因。既然公主也是被南蛮王惯大的,也就不要太过计较了。” 尹忱本是句玩笑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变脸。 且说其一,方才那哈柯耶不就是用这样的话堵了尹忱的嘴,使得他也不好太过于同哈宝音计较。所谓睚眦必报,口舌之争说的就是如此了。 其二,这大齐向来极为重视嫡庶之分,“内子”一词在中原向来都是指的正妻。尹忱如此称呼李沉兰,在场的皇后湘妃且不论,就是身后的文武百官包括赵家父子,都皱了眉头。 李沉兰也是没想到尹忱会这么说,下意识的看了看皇后,见她面上没什么变化。又忙瞧了瞧湘妃,湘妃感受到目光侧头看自己,而后缓缓的摇了摇头。 听了尹忱的话,哈宝音这才注意到李沉兰微微隆起的小腹。也不知又打了什么主意,两眼不自觉的放光,像是只狡猾的狐狸。 众人又寒暄了片刻,这才起驾回了皇宫。 入宫后,李沉兰来回这么一折腾心下也累的很。加上晚上还要参加晚宴,就同皇后她们打了声招呼,急着就回了永福宫歇下了。 尹忱呢,自然还要招待着南蛮的王子和公主,主要还是为着商议日后两家的事,也就匆匆带着赵家父子去了养心殿。 这下一众的人,又独留下了皇后与湘妃。两人也是无趣,索性撤了轿子漫步宫中,也算散心。 “方才的事你不要多想。”湘妃突然极为认真的嘱咐皇后。 皇后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湘妃指的事何事。闻言也是轻轻摇了摇头,可嘴角扯出的笑却是溢满了苦涩。 “我没多想,皇上什么想法我都知道,只是看着心里是多番难受。” 湘妃也知道皇后心里难受什么,尹忱如此做所以为何,若论起来这出戏码他是百演不厌。只是那怕是假戏,皇后看在眼里心里也多少难受。 更何况自己二人同李沉兰那般交好,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一出戏里自己明明知道结局,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或许这就是命吧……” 湘妃低声叹到,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宽慰皇后。 “说来你父兄回来,你们也好好聚一聚。算起来你有阵子没出宫了,不然我跟皇上说说让你回赵府住几天。你母亲独守空房这么多年,你也该去看望看望。” 皇后向来体谅后妃,更何况是湘妃这样的金兰之谊。 “也好。”湘妃想了片刻点头应下。 “就是你不说我也想出宫一阵子,还记的上次跟你说的顾筹的事么?” 皇后闻言细想了想,忙点头称是。 “我的人去查,说是人去楼空但那里的痕迹以他多年的经验,顾筹一定住过。” “你要去看?” “是,我寻了他这么久,恨不得现在就去。” 闻言,皇后无声的叹了口气。她不想劝湘妃,也知道劝不住。只是湘妃一直把自己困在里面,皇后真的怕最后是空欢喜一场。 “阿洛,你别嫌我啰嗦。顾筹之事,你能放下最好是放下。这么多年就是因为他,你弄的几乎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算了吧。”湘妃自嘲着。 “我何以会成这样你心里最清楚,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是他尹忱先负了我,那还能怪我么?” “阿洛……” 纵使尹忱负了自己,皇后还是不忍听湘妃说尹忱的半点不好。 “当年那些事,我都把证据摆你眼前了。诶,我也是搞不懂你,他哪一点值得你还喜欢他!” 皇后没说话,她也说不清楚。就想湘妃,她也不会说清自己为何永远执念一个顾筹一样。 正说着,一个宫女匆匆跑到二人面前,说是太后要皇后去一趟寿康宫。 “你去吧,我先回景和宫了。” 皇后应下,便跟着那宫女去了寿康宫。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正在为那鹦哥,说来这鹦哥都养了有三四年了。太后这人不算长情,倒是难得能钟情一个东西许久。 “来了,若竹给皇后上茶。” “儿臣刚回来,也不知皇额娘有合适找儿臣。” 太后没说话,而是默默的又喂了一会儿,见那鸟饲已经见底了这才放下东西,擦着手坐到皇后对面。 “皇后进宫多少年了?” “十五年零九个月。” “你倒记得清,只是做了这么久的皇后哀家瞧你还是没个皇后的样子。” 皇后闻言愣了一下,但处于礼数还是起身跪下认错。 “你可知自己错在哪里?” “儿臣不知……” “今日城门口的是哀家听说了,皇后跟着皇帝出宫,却叫一个昭仪对付外族公主。董思绾,你的中宫之风呢!” 原是为着这事,皇后根本没当回事甚至回来时还跟湘妃大赞李沉兰的威风呢,只是没想到太后竟知道了。 “皇额娘,儿臣只是觉得谁说不是说呢……只要能灭些南蛮公主的气焰,儿臣觉得也没什么。更何况,后宫不得干政……” “那她李沉兰更不该!” “皇额娘恕罪,兰昭仪也是一时气不过,绝不是故意干政的。” 皇后是真的担心李沉兰,一时间只顾着帮李沉兰洗脱罪名,却没想到太后气的根本不是这个。 “哀家是在说你!为着当年的事,你是多多少少消沉的过到现在。身为六宫之主百姓之母,却处处无为甚至连这点事都要让一个昭仪出面。 皇后,你是真的不在乎还是根本不会做皇后!” 临近酉时,后宫众人文武百官都陆陆续续的到了临华殿。 因着南蛮王子公主的到来,再加上赵家父子凯旋,今日的晚宴显的格外盛大。 “一会喝我给你备的果饮,免得误喝了酒或是被小人算计。” 湘妃一边嘱咐着李沉兰一边从身侧摆到桌上一坛重重的果饮。 那是她特地给李沉兰准备的,为着就是宴会上保证李沉兰的安全。用她自己的话说,每回宴会上都得闹出些事了才算精彩。 李沉兰对面坐着的,除了长公主和诸位大臣,还有就是南蛮的王子和公主。 说来那哈宝音当真是妖艳无比,以往只觉着长公主的装扮已经算是露骨了,没想到这哈宝音更是妖气。 “姐姐,我听说那个哈宝音是来京城联姻的,你说她会嫁给谁啊?” 李沉兰倒是难得八卦,只是这不是遇上了个第一次见面就出言讥讽的人了嘛。李沉兰出于私心,恨不得哈宝音嫁给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才痛快。 瞧着李沉兰一脸戏谑的模样,湘妃无奈的笑着摇头。 “都是要当额娘的人了,还这么幼稚。她来还能嫁给谁,自然是皇上。” “皇上!”李沉兰低声惊呼道。 “她这样的人别说是皇上了,就是我都嫌她不守妇道。这样的人嫁给皇上,以后我俩抬头不见低头见,气都气死了。” 湘妃笑容越发大了,“你啊,皇上真的是把你惯的每个样子。人家到底是个公主,和亲皇上绰绰有余。” 李沉兰闻言冷哼一声,表示十分不屑。 宴席不过多久便开席了,舞池里舞姬乐声交错混杂,倒是极易令人陶醉。加上有酒助兴,众人都有些混混欲睡。 尹忱开席初就宣布,南蛮与大齐百年内不会再起战事。为表诚意,南蛮每年进贡大齐三万牛羊;而为表和睦,大齐也会开放中原南蛮通婚,每年也会给南蛮送一万两粮草。 也正因如此,可谓大齐内部终得太平,众人皆是高兴。对南蛮二人也不再想一开始那么充满敌意,推杯换盏间,关系也拉近了不少。 “大齐皇帝,为庆两国交好,宝音想献舞一曲,不知可否?” “自然是好,说来朕也没瞧过南蛮舞姿呢。” 于是,哈宝音匆匆去了偏殿,不过一会功夫就换好了舞艺,站在舞池中央。 一阵急促的琴声再次响起,仿佛滔滔江水滚滚东逝,胡琴越拉越快,越拉越快,快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然而就在这一阵急促的琴音中,哈宝音赤脚一点一步的扭着腰肢。腰上、四肢腕上的铜铃像是在迎合着主人的动作,不住的发出清脆的响声。 哈宝音一席红纱,那上衣不过就包着眼瞧着就呼之欲出的双峰,盈盈不堪一握的腰,随着慷锵有力的鼓点声,一下一下的摆动。 那双纤纤玉手,在空中并着挥舞,像是一朵绽开在沙漠中的荷花。 乐声到达高点,只瞧那哈宝音转身到了桌前,巧妙的伸手就拿来了一杯斟满酒的玉杯。而后朱唇轻启,却是将那酒杯叼在嘴里,一步一跳到了尹忱面前。 琴声像是在有意迎合着她,突然从急促变得舒缓。于是就见哈宝音藕臂一勾,细腰一软,就那样稳稳的倒在尹忱怀里。 尹忱虽没有要抱她的意思,可那人却是将下巴微微抬起,竟是要用唇咬着那酒杯献酒给尹忱。 可或许连哈宝音自己都没有想到,尹忱似笑非笑间手上却突然用劲,生生把那娇人又撑了起来。 哈宝音眼神中满是恼怒,因着被拒绝面上也是红成朝霞。 第49章 拨浪鼓 “哈哈哈,好!南蛮民风果然豪放!” 见哈宝音又回到了舞池里匆匆行了毕礼,尹忱忽然作势十分开怀,在哈宝音发脾气前先行夸赞。 “大齐皇帝!” “公主何事?”尹忱明知故问到。 那哈宝音见尹忱这态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将手里的酒杯顺势就摔在了地上。 “宝音,不得无礼!”哈柯耶提醒着。 可说来她是南蛮王捧在手心的珍宝,这辈子哪里受过这等子委屈。自然气的险些失了理智,怒视着尹忱。 “大齐皇帝!你可知本公主为何而来?” “哦?朕倒还真不知道,莫不是为了这大齐的秀丽风光?” 尹忱回着嘴角却不由噙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忽然觉着这个南蛮公主有意思的紧。 “你明知故问!本公主就是奔着你来的,如今你却拒绝我?” 要么说南蛮人大多奔放呢,所谓男女相悦之情就被哈宝音这么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若是换做中原女子自然是万般难以启齿的。 哈宝音的话音落下,大殿上一时间鸦雀无声。尹忱自顾自的喝着酒,而堂下的宾客大臣几乎全在看着,等着尹忱拒绝后看哈宝音的笑话。 良久,久到哈宝音都要再次发火的时候,尹忱这才说了话。 “大齐从古至今,一直没有和亲的先例。公主喜欢朕朕心下欢喜,也善待公主。只是大齐老祖宗的先例在此,朕这个做子孙的也不好越矩不是。” “皇上莫当本公主不知你大齐的历史,想那先帝的孝德皇后,不就是扎旗圣女么?既然都能做了皇后,本公主又为何不能嫁于你?” 哈宝音的话落,原本就无声的大殿氛围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有些清楚情况的老臣,第一个反应就是往太后那瞧。 太后到底是在宫中磨炼多年的老狐狸了,自然不会因为这一句话就变了脸色。 倒是长公主闻言手上的动作明显一顿,而后顺势往太后那看,眼神中竟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态度。 “公主说笑了。”氛围尴尬而又紧张间,皇后总算打破了僵局。 “公主有所不知,那扎旗部落是被先帝打灭了的,再说先帝与孝德皇后情深义重,自然不会在乎她的身份。” 皇后这话也是一语双关,一来是告诉哈宝音孝德皇后根本算不上是和亲,二来也是让她清楚自己与尹忱根本没有所谓的情分,自然也当不得不顾身份这一说。 “你……” 哈宝音还想说什么,却被哈柯耶出言打断。 “好了,皇帝切莫怪罪。在我族里,宝音是被宠惯了的,皇帝当着大齐文武百官的面落了我妹妹的面子,也不能怪她性急了。” 尹忱只当听不懂哈柯耶的嘲讽和指责,自顾自的笑着回应。 “原也是朕唐突了,说来公主是来大齐游玩,朕早已安排礼部给二位收拾好了驿站。再者,也有专门的导游陪着,好让二位多赏赏京城风光。” 李沉兰坐在下面,听尹忱这么说嘴角也是泛起笑来。尹忱这话分明就是拒绝了哈宝音,所谓的和亲早已不存在,至于那景色也不知这位骄傲的公主还有没有心情去赏了。 晚宴继续进行着,哈宝音难得的没了一开始的傲劲儿,整个氛围都变得让人舒心许多。 “你少吃些,我瞧着你这一桌子东西都快被你吃完了。” 湘妃无意间瞧到李沉兰的桌面,却见那些个菜肴都几乎见了底,可见方才李沉兰根本就是在看戏,嘴还没停过。 “诶呀我的好姐姐,沉兰现在一个人两个人补呢,再说我刚醒来就被拉过来了,啥还没吃呢。” 李沉兰却是不以为意,本身作为孕妇平日里吃的就多。 且就算没怀孕,每次遇上举办宴会,李沉兰都会多少吃些在到临华殿来。可今日出宫累的很,回来倒头就睡一直到湘妃到永福宫来催自己猜醒来,根本没来得及吃些点心垫肚子。 “你啊,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你要不多喝些水,这可是我专门给你酿的。” 李沉兰应下声,伸手端过酒杯刚要递到嘴边却突然觉得水的味道变了。 这水是湘妃怕自己误喝茶酒特地做的果饮,自己心里喜欢方才也多喝了几杯。只是现在闻着,却觉着味道好像不对。 “姐姐!” 李沉兰低声唤着湘妃,有了前几次的经验,李沉兰不得不谨慎小心,生怕肚子里的孩子再受到一点伤害。 “怎么了?” “这水的味道不对。” 湘妃闻言接过杯子浅浅的尝了一口,吓的李沉兰差点叫出声。湘妃真不愧是将门虎女,啥都没摸清就敢喝,也不怕是毒药。 好在只是李沉兰虚惊一场,那玩意不是毒药而是伤胎之物。 “是苏木。”湘妃一口喝下那水,而后嘱咐琴音去领了热水给李沉兰倒上。 苏木,是一种中草药,有着活血化瘀之效。这东西味微涩,原本若是别的东西遇上它定然是难以察觉的。只是李沉兰杯子里的事果饮,两者相遇发生了反应,这才让她察觉到了苦味。 “这东西中原没有,只有南蛮草原里有,还好你心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湘妃话说完李沉兰便明白了是何人所为,顺着方向瞧去,就见哈宝音吓得回避了自己的目光。 “真是胆大又记仇,我不过跟她说了几句她竟想害我孩子。” 李沉兰收回目光想到方才的情景,不觉心惊。自己若真喝了那东西,本不会第一时间发作。而等到发作的时候,只怕这水早已消化,这真凶也就逃之夭夭了。 “若是我没猜错,这东西应该是方才她跳舞的时候下进去的。” 湘妃的揣测不无道理,哈宝音方才跳舞之时手上一直抓了个摇鼓想来应是把苏木粉藏在了摇铃里,跳舞凑近她们之时就会顺势洒入杯中。 可为显下毒不突兀不让人怀疑,又要保证一定入了李沉兰杯中。只怕那哈宝音从湘妃处就开始摇了,苏木只会伤孕妇寻常人自然不会受影响。 更何况除了李沉兰的杯子,别人的都是酒,根本不会与苏木粉发生任何反应。 想到此湘妃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悄声递给了身后的琴音,示意她回去时到太医院查一下。 “等有了证据,看我不整死她。”湘妃早看不惯这个南蛮公主了。 李沉兰从心惊中缓过神,心下也是气愤不已。瞧着哈宝音的样子,想她同自己争尹忱就罢了,还要害自己的孩子,李沉兰也是不能忍。 “姐姐放心,找到证据后臣妾第一个饶不过她!” 宴会结束,南蛮的二人被尹忱差人用马车送去了宫外的驿站。李沉兰心情不好加上方才又受了惊吓,也无心再说什么就早早回了永福宫歇下了。 长乐宫里,皇后沐浴完静静的坐在那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娘娘,皇上来了!” 尹忱?不应该啊,今日又不是初一十五的大日子,平日里尹忱也不怎么来这。有了李沉兰后更是天天去永福宫,今日怎么跑长乐宫了? 皇后正想着,尹忱已经进来了。 烛光下尹忱面露潮红,显然是喝多了。 方才下了宴,尹忱又拉着赵家父子聊聊好一会才放了湘妃和他们一同出宫,想来就是那时候喝的。 “皇上怎么喝了这么多?夕颜,去制碗醒酒汤来。” 皇后到底还是在意尹忱,见他这样子忙上前扶着,生怕他不小心倒下去。 可尹忱却是没觉的自己有多醉,不过身子有一半的力气都支到了皇后身上。 “怎么还没睡?”尹忱莫名问了一句。 皇后闻言瞧了瞧窗外,看那天色估摸着也就刚入亥时,也是她一个人呆惯了,平日都是近了子时才歇下。 见皇后没说话,尹忱自顾自的站正身子,在屋子里闲逛起来。 连他自己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来长乐宫了,自打李沉兰入宫加上各种事情累积在一块…… 尹忱坐到床边看见床头柜上放着的东西,没来由的就一个个拿起来瞧上两眼。 “娘娘,醒酒汤好了。” 夕颜声音响起皇后起身到门口接过托盘,这是长乐宫的习惯,尹忱在屋里下人们从不进来叨扰。 皇后将那醒酒汤端起来转身准备递给尹忱时,就瞧见他手里正拿着那个波浪鼓发呆。 “皇上……” 尹忱没理会她而是兀自的在那摇着鼓,安静的长乐宫里,拨浪鼓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皇后不知道的是尹忱看到拨浪鼓的那一瞬间,酒就已经清醒了一大半。此时皇后也已经失了兴致,静静的坐在那不自觉的就红了眼睛。 “若是没有当初,女儿已经四岁了吧……” 黑夜里,皇后冷不丁的叹了一句。尹忱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那拨浪鼓的声音也跟着戛然而止。 “皇上,臣妾总以为自己已经很理解你了,可每每看到你俩的场景,看到这拨浪鼓…… 这么多年臣妾一直想问问皇上,江山真的那么重要么……” 尹忱或许真的没想到皇后会这么说,这也告诉着他皇后其实什么都清楚。 他没说话,两人就真静静的坐在那,像是黑夜永远不会露出阳光一般。 “早些睡吧。” 这是尹忱最后的话,是以当皇后与尹忱一同躺在床上时,皇后仍心里难受的紧。 “你……”尹忱想说什么,可是一转头却见皇后早已哭成了泪人。 “过去这么久了,你为何就一定要把自己困在里面,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皇后闻言苦笑了一下,“皇上心里如明镜一般,如今皇上这般说,是觉得臣妾太过儿女情长了?” “你是皇后,母仪天下的人。肩上的责任难道只有是一个母亲么?” 尹忱原也不想说这些话,只是自打他们的女儿没了之后,皇后就一蹶不振再没了当年的精神。 “是,我原本根本就不是做皇后的料!” 皇后突然起了性子,猛地坐了一来愤怒的看着躺在身边的丈夫。 她父愤怒着,因为尹忱的指责。在这世上谁都可以指责她唯独尹忱不可以,如今种种难道跟他一点关系没有么? “皇上难道心里不清楚的,我的脸我的心都是为何而变?臣妾每每午夜梦回之时,都希望时光能倒流,再不加进着深宫。” “你疯了?” 尹忱是帝王,自然有着自己的骄傲。此刻见皇后这般说自己又这么不屑后位,他只觉眼前的女人是如此陌生。 见皇后还在怄气,尹忱索性闭上眼转了身去,好像这么做自己就是睡着了,皇后也不能奈何。 皇后看着尹忱,眼中露出无限的失望。 忽然间她自嘲的笑了笑,湘妃说的对,真不知自己为何还在这个男人身上倾心,明明当初自己就应该与女儿一同去了。 良久,皇后才又躺回到床上,想到白天太后说的那些话,她只觉得浑身酸疼,像是有着千斤重的担子压着自己,只让她喘不上气。 或许太后说的对,她董思绾早就不会做劳什子的皇后了…… 次日一早,李沉兰按着与湘妃的约定去了太医院。 太医院里,湘妃的人正等着自己,检验结果与湘妃所想一模一样,那杯中果然有着苏木粉。 “兰昭仪,按着湘妃娘娘的嘱咐,微臣建议您直接禀明了皇上,皇上现在正为着和亲一时烦心,但若是有了这事皇上一定有理由拒绝和亲。” 那太医一直是湘妃的人,知道李沉兰不是外人也就直言不讳了。 李沉兰虽面上应下,可回去的路上却又细想了一番。 哈宝音这事虽说有了证据,但到底自己没有伤到,若尹忱真为此时降罪他们只怕也没有稳定的基础。 “娘娘想什么呢?”收秋瞧着李沉兰一路上都没说话忍不住问出了声。 “收秋,你可知有什么东西能影响人的身子但是不会伤到龙胎?” “还真有一物,叫荀籽草。奴婢小时候不小心吃过,那玩意会让人短时间内呼吸不畅,但也就一会儿不会伤到龙种。” “去寻!” 第50章 李沉兰的小聪明 哈宝音跟着自己的王兄被召进宫时,只知道是宫里的兰昭仪出了事。 “哥,那女人出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哈柯耶有些怒气的瞥了自己妹妹一眼,此时他有点后悔把这个妹妹宠的真是一点样子没有。 “你昨日是不是在宫里懂什么手脚了?” “哥!你这是什么话!”哈宝音没想到自己王兄竟第一时间觉得是自己做的,更可怕的是自己确实做了点什么。 见哈宝音眼神里透露出些许心虚,哈柯耶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父王就不该这么惯你,你看看你现在样子!” “我什么样子?哥,你现在说这话不觉得可笑么,分明是他们看不上我南蛮,还不能让我教育教育了!” “哈宝音!你最好保佑那个什么兰昭仪没事,不然咱俩别说回去挨骂了,就是这京城怕都出不了了!” 哈柯耶方才就已经面露温怒了,此刻见自己妹妹还没有悔心,气的连声音都变大了。 “哟,奴才给王子公主请安。” 怕是连他们都没想到,两人刚一进宫门就见侯忠已经候在那里了,看这架势只怕李沉兰问题还挺大。 “不知皇上召我兄妹二人入宫所谓何事?” 侯忠却是笑的莫名,一时间弄的二人只觉着大祸临头一般。 “二位到了永福宫自然就知晓了。” 果然同李沉兰有关,哈宝音眼睛暗了暗手上的小动作却是瞒不住哈柯耶。 “本王子是外臣,按理不能进后宫的……” “王子尽管安心,这是皇上特地打了的招呼,不会有逾矩之责的。” 侯忠说完也不待二人再说话,自顾自的领着两个人往后宫走去。 有趣的是虽说名义上是领着二人过去,实际上二人的身后还跟着侍卫太监。那模样让不知情的人瞧去,只会想到是被押送过去的。 永福宫内,以收秋藏冬为首的一众奴才此刻正战战兢兢的跪在尹忱面前。 “皇上,南蛮王子和公主到了。” “让他们进来。” 哈宝音踏进门就见地上一片奴才不说,旁边还站了两三个太医。而最让她心惊的是那些太医后面站着一个奴才,奴才手里端着的赫然就是昨晚宴会上的酒杯。 “见过大齐皇帝。” 哈柯耶倒是仍旧不急不躁,面上波澜不惊一切礼仪仍是周全。 “你们可知罪!” 尹忱看着二人面露怒气,想想李沉兰自有孕以来一直麻烦不断。好容易安稳了一段日子,竟是南蛮人进来钻了空子。 “皇帝此言何意?”哈柯耶问着,那面上还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尹忱也不回话,而是偏头看了眼一旁的太医,示意他们上前解释。 “兰昭仪今日一早身子不爽,我等过来时已是上吐下泻,甚至还出现了见红的现象。 从脉象上看昭仪是服用了少量的苏木,经过摘查发现昨日宴会上昭仪所用的酒杯里就有此物。” 哈柯耶听完脸上浮现出愤怒的表情,盯着尹忱直直的就问出来。 “皇帝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刚来第一天就没事找事,非要杀了您的孩子不成?” “苏木是什么想来朕不说王子心中也有数,此物别说京城了,就是整个中原有这东西的总共不超过三家。” “这也不能说明就是我们做的手脚!” 证据确实不够,李沉兰站在屏风后面手指不由的紧了紧。想来是她大意了,以为单凭这一点就能搬到哈宝音。 然而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哈柯耶话音刚落,秦叶就端着一盘子东西进了门。 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昨晚宴会上哈宝音跳舞时用的摇鼓。 “你们搜我房子!” 哈宝音大怒,可再看哈柯耶气的脸都红了。 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妹妹蠢成了这样,若说一开始只是气她用了最明显不过的苏木,那么现在就是气她不打自招。 “公主好眼力,这正是从你屋里找出的昨日的舞衣。” 尹忱说着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一早知道内情的收秋,都忍不住露出笑来。 “你什么意思?” 没人回答哈宝音,尹忱抬了抬手一旁的太医立马就上前检验起来。 这一查果然就在那摇鼓的铃铛里发现了苏木粉粉末,若说人证物证皆在,只怕这人证还真是有史以来最蠢的。 “大齐皇帝,在下曾说过我这妹妹是自小被宠大的,如今虽犯了错,但到底我们是来做客的。” 哈柯耶话只说了一半,但是人都知道他什么意思。 南蛮的人入京作客不过两天,就被大齐的皇帝以谋害皇嗣的罪名给下了大狱。只怕那远在南蛮的王还会以为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不小心”可会又起战事。 “王子应该知道,大齐不是打不过你们。” 尹忱也不退让,那态度好像就是非要治哈宝音一个大罪不可。 “大齐有赵将军父子自然不怕战事,可是您要知道纵使兵能打,可百姓不能战。” 哈柯耶此言不差,战事周边的城镇早已受了影响,若再这么打下去只怕百姓们会落得个背井离乡,家破人亡的地步。 然而事实上尹忱也本就没想要打,一开始他还在思考如何拒绝这门和亲。毕竟虽说略过了一次,可不能一直这种态度去处理。 所以当他听到李沉兰出了事时,哪怕当时还不知道与南蛮有关,也忍不住想要设计拖南蛮下水。 “柯耶王子此话有理,也正中朕的心思。只是公主所为到底伤了内子,而且龙胎也差点出事,朕以为不能就这么算了。” “大齐皇帝这么说想来心里也是有主意了,有话不妨直说。” 见哈柯耶这么直白,尹忱也不同他绕弯子。直接就提出了和亲之事,表明自己不可能娶一个心思恶毒的女子过门为妾。 到底是尹忱占理,南蛮的二人又能说些什么。最后只能表示自己被景色吸引,为求多游玩几日。至于和亲之事,就此算是没了想法。 两人回到驿站,一路上哈宝音都气的要死。毕竟自己如此骄傲的人却被尹忱当众拒了婚不说,还说自己是毒妇,换做是谁都忍不了。 “不就是个大齐的皇帝,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本公主还不稀罕呢,呸!” 刚进院子,哈宝音就忍不住骂了起来。她自认为要不是战事败了,如今要和亲的一定是他们大齐的女子。 “啪!” 哈柯耶从没打过自己这个妹妹,可是现在这一巴掌却是又响又重。 哈宝音愣在那一动不动,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王兄。那小脸上当即就起了红印子,眼眶里的泪水积少成多,可她就那么忍着不叫它们落下来。 “你知不知我为什么打你?” 哈宝音不说话,就那么死死盯着自己的哥哥。好像只有这样,她那份骄傲才不会因着这一巴掌丢的找不到。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哈柯耶又问了一遍,这次的音量显然提高了好几个度。 “来这之前父王怎么跟你说的,我怎么提醒你了。让你收敛收敛性子,卧薪尝胆卧薪尝胆!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所有的计划全泡汤了!” “这能怪我嘛!若不是你自己没本事中了赵栎的圈套,仗哪里会输?你自己没本事反过来要推了自己妹妹去出卖一生的幸福,还要责怪我!” 哈宝音也是气急了,且不说从小到大自己就没挨过打。只单说和亲的事,当初若不是母后求着自己替南蛮着想,求着自己帮哈柯耶挽回局面,她根本不会答应。 尹忱再好,于哈宝音而言也不过是个外族的陌生男子。就这么以一种求和的姿态把自己献给他,哈宝音已经觉得很屈辱了,更何况现在又挨打又被骂。 哈柯耶也没想到妹妹会这么说,一下子愣在那没有反应。 直到哈宝音终于嚎啕大哭的跑进卧房,他仍旧站在那里,手上的疼痛像蚂蚁啃噬一样细细麻麻的传来,哈柯耶种种的叹了口气。 “哈哈哈,我就说一定要给她个教训!” 永福宫内,李沉兰听挽春回的话笑的是前仰后合。她只恨自己不能跟着挽春出宫,亲眼看着那个骄傲的公主哭的眼睛都肿起来。 “娘娘还有心情笑,奴婢都快吓死了!” 挽春打进来就没听过的抱怨,一早听秦叶说李沉兰出了事她就想进宫来看望。可没想到刚要进宫就收到了李沉兰传出的消息,示意她派人跟着哈宝音。 “有啥吓人的,你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呢么?” 李沉兰是一脸的无所谓,好像一早上那个上吐下泻没个人样的人不是她一般。 “娘娘这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简直蠢得不行。” 挽春气的也是口无遮拦,不过自打她做了暗卫的领头,对李沉兰倒是比以前放松的许多。 相较于以前的主仆,现在两人的关系更像是朋友。 “娘娘还没说呢,那见红是怎么一回事,龙胎真的无恙么?” 李沉兰闻言笑着摇摇头,见红一事本就是不存在的。不过是李沉兰在叫太医之前从厨房寻了点鸡血涂在了上面罢了。 “你还别说,鸡血味道真不好闻,我现在感觉浑身上下都是那个味儿!” “娘娘你就胡闹吧,要是让皇上知道了肯定生气。” “我还帮了他一大忙呢,说起来这事湘妃姐姐知道么?” 李沉兰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这点,只单说挽春都下了一跳更何况在赵府的湘妃。 “娘娘放心,一早奴婢就传了信过去,想来娘娘已经失知道了。” “那就好。” 而被李沉兰念叨的湘妃,此时正在马车上看着暗卫送来的信。 信上详细写了李沉兰这次做事的点点滴滴,看完引的她是笑个不停。 “沉兰也真是够损的,这下那个南蛮公主怕是在进不了宫了。” “兰主儿这次确实厉害,否则那公主入了后宫还不得搅和的鸡犬不宁。”琴音坐在一旁也是应着。 两人正说着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显然那地方到了。 湘妃收起笑来面色竟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她等这天等了很久了,突然就到自己眼前竟是手心都冒起汗来。 “主子……” “下车吧。”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单一的茅屋,外头院子里还有圈养的鸡鸭,茅屋上面此刻还燃着炊烟。 此地是暗卫探到的最新情报,据说有目击者看到顾筹一直住在这里,所以湘妃几乎失了理智的当下就往这边赶来。 院子的门被轻轻推开,里面的鸡鸭吓的叫着声到处乱飞。屋内突然传来女人的询问声,这使得湘妃的脚步猛然一顿。 她想过无数种与顾筹见面的情景,可唯独没想过他或许已经有了家室…… “谁啊?” 寻着声,一个农女打扮的妇人擦着手出来。瞧见湘妃站在院里一动不动,有些担心的小声着询问。 “请问……您找谁?” 湘妃没回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女人显然已是**,如果这里就是顾筹的家,那么他已经娶了别人…… 那妇人见湘妃不回话,瞧着打扮怕是身份贵重,忙扬声叫着屋里“孩子他爹”。 孩子他爹? 顾筹已经有孩子了? 湘妃只觉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扶着琴音的手都不自觉的发抖。 然而,当那个估摸着有三十多岁的男人,拿着菜刀出门的那一刹那。湘妃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你找谁啊!”那男人操着浓浓的口语问道。 “我……这里是顾筹的家么?” “顾筹……你是他什么人!” 他们认识顾筹! 湘妃又惊又喜,所谓失望后又来一个希望,怕就是如此了。 “我是他的朋友,一直都在寻找他。” “顾先生的朋友?快请进来,快请进来。” 显然,他们不仅认识顾筹,尊他为先生想来也是十分尊敬他的。 “顾筹不在这里么?”湘妃满怀希望的问道。 那男人摇摇头,“顾先生原先是住着,只是为着我们一家子就让了房子给我们,自己去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