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来人啊!有贼!快抓贼啊!”因为这一句话,夜色中安静的尚书府突然骚乱了起来,火把一个接一个亮起,这让正在书房中翻查信件的禾洛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快速扫了一眼手中的信件中的重要内容,默默记下之后把它们全部放回原位,又把打开的暗格重新关上。 等到把一切都恢复原状,禾洛走到门边听着门外的动静,发现尚书府的家仆并没有朝书房的方向过来。她轻声嘀咕道:“除了我难道还有别的贼看上尚书府了?” 正当她觉得奇怪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打断了这个骚乱。“这是怎么回事?库房不是一向都防守十分严密吗?怎么会进贼?” “回禀尚书大人,库房的确是一直防守十分严密,但是这次的贼手法十分高明,库房的锁竟然纹丝未动,守夜的人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如果不是发现了库房的窗户被打开了,恐怕……”另一个貌似是守卫领头的人开口回答。 “恐怕什么?恐怕我的库房被搬空了你们都不知道!窗户被打开你们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吗?一群废物!”尚书的声音满含怒意。 “回大人,那边的窗户一直都是封死的,我们也没想到那个贼这么厉害,能够在我们毫无察觉的时候把窗户打开……”领头人的声音越来越小。 “贼要是不厉害,那能叫贼吗?一群蠢货!”与此相比,尚书的声音越来越大。 “看来这尚书府也不过如此嘛!”禾洛轻轻一笑,正想偷偷离开却不小心碰到了门栓发出了一些声音。本来不大的声音在此刻十分寂静的尚书府显得特别清晰。 “什么人!”尚书听到书房有动静的时候,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蠢呐!本来就不知道怎么跑了,还弄出动静。”禾洛急忙退到了书房的窗边准备翻窗逃跑,在禾洛准备翻窗离开的时候,屋顶上传来了一个轻佻的男声。 “孙大人,我不过是看上了你家的翡翠玉镯而已,想送给我的莺莺戴两天。怕直接要您不同意,这就只能不问自取了,还请您多包涵。” 那人似乎是故意让禾洛听到,说的特别大声。禾洛还不知道此人是敌是友,谨慎起见就决定继续偷听。她不会承认自己就是好奇这个人到底是谁,这才会冒着风险继续待着的。 听到这番话孙尚书更生气了,对着屋顶上大吼:“你是什么人?竟然这么和本官说话?” “哦?我是谁?”说完这个男人轻笑了一声,“孙大人,我这就下来给您赔罪了。” 听清楚这个声音之后,禾洛微微一笑,看来今天是没有任何危险了,她轻巧地翻窗而出,关上窗户之后,隐藏在了深深的夜色之中。 那男子眼睛瞟了一眼远处,轻声说道:“真是笨死了,还要我帮你解围。回去之后看你怎么和你主子交代。” 直到那人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他从屋顶上跃下来,走到孙尚书面前。“现在尚书可是看清楚我是谁了?” 借着火光,孙尚书总算是看清了他的脸,急忙作揖。“原来是温二公子,是下官有眼无珠。这翡翠镯子您直接带走就好,权当下官孝敬您的。” “这不太好吧?有道是君子不夺人所好,这翡翠玉镯既然是孙尚书的心头好,我也不好意思直接拿走啊!”温二公子轻佻地笑笑。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以您尊贵的身份能看下官这小小的翡翠玉镯是下官的荣幸。”孙尚书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既然孙大人说到了这份上,那我也就不客气了。这翡翠玉镯我就收下了,顺便替莺莺谢谢你。闹出这么大动静我心里也实在是过意不去啊!要不这样吧,改天我请孙大人听曲儿。不知孙大人意下如何?”温二公子笑容不减,孙尚书却有些慌乱。 这温二公子固然不可怕,但是他身后的温家可不简单。 谁都知道当今天下虽然是皇帝的天下,但是温柳两家的势力极其庞大,温桓和柳穆二人分别位列左相和右相,其中以柳穆的右相为尊,其权势可以说大到了能与皇权抗衡的地步。而温家则是当今朝堂唯一能同柳家抗衡的家族。若不是温柳两家一直不合,得以相互制衡,皇帝的位置也不会坐的安稳。当时的皇帝尚且年轻,虽然有野心但是因为温柳两家的制约,也不能把全部的权力集中到自己的手里。 本以为前些年柳穆病逝之后皇帝能把柳家的势力压制住,谁知柳穆之子柳陌行的才能和手段比之其父有过之而不及,朝堂众臣皆举荐其接替其父成为新一任右相。与此同时温桓也感受到自己上了年纪想要告老还乡,此时的朝堂几乎成了柳家的朝堂。与此同时,温桓长子温止礼上书弹劾柳派多位官员贪赃枉法,并且一一列举其罪状。皇帝以此为契机罢免柳派多位官员,并且让温止礼接替其父成为新一任左相。温柳两家与皇帝三方制衡的局面再次出现,掀起了新一轮的朝堂风云。而这位温二公子就是当今左相温止礼的弟弟——温止初。 第二章 这时的孙尚书擦擦脑门上的汗,赔笑道:“下官惶恐,哪能让二公子破费,下次下官请二公子听曲儿,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孙大人当真客气,我回去一定让我兄长知道孙大人的待客之道,回头让他好好提拔你才是。”温止初说完看了远处的库房一眼,“孙大人,你这库房的窗户若是连我都防不住,也别提能防住谁了。不过是在窗户上钉上几块破木板,就能算上防守严密?” 说完温止初随手捡起一个石头朝边上的一颗树上掷去,只见石头深深嵌在了树干里,周围还出现了裂痕。 孙尚书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看着温止初离去。 而此时的温家书房,温止礼看着桌上的折子出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护卫路羽在边上一言不发,他向来沉默,沉默到你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这也是温止礼为什么选择他当贴身护卫的原因,他不喜欢多话的人。 此时窗外响起脚步声,路羽立刻戒备了起来。正待他要拔刀的时候,突然看到了打开窗户翻窗而入的禾洛。 路羽皱皱眉头:“你怎么和做贼一样,不走正门反而翻窗。” “你这警戒心也太强了。我今天难道不是做贼去了吗?”禾洛说完白了他一眼,“不仅做贼去了,还差点被抓着了。” “如果你只有这点本事的话,就是被抓着我也不会帮你收尸。”温止礼总是能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最残忍的话。 “爷,属下的命也挺值钱的。”禾洛说完委屈地看他一眼。 “说说吧,查到了什么?”温止礼揉了揉眉心,把桌上的折子收了起来。 “是。如爷所料,孙国志那个老狐狸不过是表面上看起来的保皇派而已,事实上早已经是柳派的人。我在他书房的暗格里发现了他和冯深的信件往来。而这个冯深虽然看起来是柳陌行的弃子,早些年就被逐出了柳家,实则这些年依然在为柳陌行办事。这些年他主要在湖州一带活动,明面上好像是回去做点小营生,但是柳陌行在湖州的生意似乎都是他在管理,至于柳陌行在做什么生意,属下尚未查到。”禾洛说到这里就沉默了。 “说下去,信件上说了什么。”温止礼平静地看着禾洛,看不出情绪。 “信件上的内容大体上就是说柳陌行在湖州的生意受到了一点阻碍,希望孙国志出力解决一下。据属下的了解,孙国志就是湖州人氏。”属下无能,只查探到这些。 “做的不错。”温止礼温柔地笑笑,“为官之人经商,柳陌行这胆子倒是真的挺大。” “爷,当今圣上不是也很忌讳官商勾结吗?柳陌行难道不怕吗?”此时一直沉默的路羽开口问道。 温止礼笑笑,看了眼禾洛。“禾洛,你说呢?若是你,你怕吗?” “回爷的话,若我是柳陌行,我自然是不怕的。但是禾洛乃一介草民,生死都在爷的手里,哪有资格说怕不怕。”禾洛说完低下了头,不看温止礼的表情。 “他自然是怕的,哪怕他再权倾朝野,能决定别人生死的也就只有是圣上一人而已。但是钱对于他柳陌行来说,非常重要。”温止礼说完看着桌上明明灭灭的烛火,“而我,怎么可能让他挣够足够多的钱呢?” 禾洛站了起来,她听了这番话,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虽然现如今军权在皇帝手里,但是柳家亲兵和温家近卫的能力和水平也一点不比正规军差。而这正是皇帝最忌惮温柳两家的一点,也是皇帝一直动不了温柳两家的理由。无论哪家谋反,其后果都是皇帝招架不住的。 “那兄长又需不需要钱呢?”听着门外传来的声音,温止礼抽出了折子,皱了下眉头。 “我需要钱自有自己的办法,不需要你帮忙。”温止礼说完看了一眼吊儿郎当的温止初。 “兄长若是不接受我的好意那就罢了,反正我这种人在兄长眼里不过是一个除了闯祸惹事什么都不行的废人而已。”温止初自嘲地笑了笑。 “确实是个废物,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还有点自知之明。”温止礼对谁都是温和有礼,唯独对他的这个弟弟从来就没有好脸色。 “不过今天这个废物可是救了你最能干的下属。”温止初说完看了禾洛一眼。 “奴婢多谢二公子搭救之恩。”禾洛挂上自认为最完美的笑容对温止初行了一礼。 “怎么回事?”温止礼看向禾洛,眼神犀利。 “回爷的话,属下今天在孙尚书的书房中查看书信的时候听见外面在抓贼,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于是就把东西都放回原位走到门边听外面的动静,顺便想想脱身之法。只不过,属下没想到那个贼不是属下。但是属下在偷听的时候却不小心发出了动静,若不是二公子解围,属下也无法逃出来。”禾洛平静地把话说完。 第三章 温止礼淡淡看了一眼温止初,也不说话。此时的氛围十分尴尬,还是温止初胆子大,挑眉看着温止礼道:“我这是又怎么你了?见着我和见着仇人似的。” 温止礼没理会温止初,看着禾洛说道:“换句话说,如果不是他你也不会被发现。” 禾洛不知道温止礼为什么突然问她,整个人都有点懵。温止初在这时还给她使眼色,禾洛更难办了。 如果不是温止礼问她话,此刻她一定装死。但是主子问了也不好不答,就硬着头皮回道:“爷,也不能这么说。二爷也不知道我在那里啊!” “所以说,是你自己无能才被发现的?”温止礼平静地望着她。 禾洛看着事情不对劲,赶紧改了风向说道:“如果二爷没来,我应该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温止礼淡淡看了她一眼,也没多说,拿出了刚才放起来的折子,把折子扔到了温止初面前的地上,“你除了听曲儿,逛青楼,偷东西还有没有其他的爱好?” 温止初捡起在地上的折子看了一下,“黄墨这二世祖可以啊!跟我抢女人,还要让他老子反过来参我一本,说我强抢民女。” “你是不是还把人家打了?”温止礼说完揉了揉眉心。 “他自己非要跟我比武,输赢不过各凭本事,打了他又怎么样了?嗯?”温止初说完往边上的榻上一躺,满脸的漫不经心。 “这折子我拦下了,这事我也会解决,你这段时间就乖乖待在家里,别到处乱跑。”温止礼说完就离开了书房,路羽也跟着离开。 禾洛走之前一脸抱歉地看了温止初一眼,温止初白了她一眼,好像在说你个没良心的,关键时刻总是出卖我。 禾洛见温止礼快走远了,赶紧快步赶上,留下温止初一人在书房内。 温止初看着他们离开,叹了口气。“从小我便事事不如你,在你的保护下长大。你是我在这世上最敬重之人,也是我在这世上最讨厌之人。”说完温止初翻了个身,“这种时候果然还是莺莺的曲儿和百花阁的酒最让我舒服。至少在那里,那些人的眼里是有我的,不管真情还是假意。” 温止礼房中,禾洛早已经换下夜行衣,换回了平常丫鬟的装扮。她点上灯,又服侍温止礼洗漱更衣,放下了他的床幔。待确定他已经睡下之后,禾洛走到外间铺上了被褥,睡在了地上。 温止礼只有两个贴身丫鬟,一个是自小就跟着服侍他的春晓,一个就是她,今天正好是她当值。经过这一夜的折腾,禾洛很快进入了梦乡。而温止礼却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走到外间看到熟睡的禾洛,轻笑着摇了摇头。 “做丫鬟的倒是比主子睡得沉。罢了,接下来要你做的事还多着呢。”说完温止礼又重新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因为禾洛上次差点被发现,所以盯着尚书府的工作就交给了路羽。正好春晓也因为有事要回家乡,禾洛乐得清闲,正好就在温止礼身边伺候了。 这日禾洛正在书房里为温止礼磨墨,右眼皮一直在跳,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在禾洛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好的时候,突然就有丫鬟来通报说老夫人找大公子过去一趟。 禾洛心头一跳,老夫人是这温府里禾洛最害怕的人。其实不光禾洛,这温府里的丫鬟都怕老夫人。只不过,老夫人格外不喜欢禾洛罢了。 温止礼看着她的表情觉得有趣,就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还有事没做完?” “对,我想起来了。今天院里的账还没看呢!爷,老夫人那里您叫别人跟您去吧!”禾洛一拍脑袋,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 “回来也能看,大不了你今晚晚点睡罢了。”温止礼语气平静。 禾洛急忙回道:“爷,晚睡可不行。我第二天没精神怎么好好伺候你?” “伺候我的人多了,不差你一个。”温止礼笑着看她,“但是能够应付老夫人的丫鬟可是只有你一个。” 禾洛心里暗叫大事不妙,但是温止礼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乖乖地跟着去。 禾洛跟温止礼来到了老夫人院子里,老夫人已经等在小厅里了。见到禾洛之后,老夫人明显脸瑟冷了一点。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原样,但是这变化禾洛和温止礼都感受到了。 老夫人亲切得招呼温止礼坐下,这个孙儿她是越看越喜欢。虽然她也非常疼爱温止初,但是对于从小就听话懂事的温止礼自然更有好感。 第四章 看着温止礼乖巧地坐在自己对面,老夫人笑得愈发慈祥。禾洛待着边上大气不敢出,只想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让老夫人把她当隐形人。 “礼儿啊,祖母本来不想提这件事的,但是不提这心里又不舒服。这其他人家的孩子到你这个年龄都已经当爹了,你这都二十有五了还尚未成亲。祖母知道你一心都扑在朝堂上,自然是没有这些情情爱爱的功夫,但是祖母也想早日抱到重孙啊。你也知道你娘走的早,你爹如今又在家乡静养,这偌大一个温府连个像样的女主人都没有,难不成你要让祖母一把年纪还要操持家事吗?”老夫人说着就差垂下泪来了。 “祖母,孙儿心里清楚,我会物色适合的人选的。”温止礼温声回答。 “你清楚什么?每次跟你提这事你都说自己心里清楚,结果都拖到这个年龄了。府里的大事小事如今都是温德在处理,他也上了年纪了,也不可能一直这么操劳下去,祖母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自己院子里的事由春晓和禾洛两个丫鬟处理也就罢了,府里的事总不能交给她们吧?”老夫人说完还看了禾洛一眼,似乎有些不满。 被老夫人一看,禾洛的头垂得更低了,只盼着温止礼快点把这件事对付过去,好早点离开这里。老夫人这里的气氛太沉重,她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祖母,不过是两个丫鬟,自然是做不了温府的主的。您的话孙儿会认真考虑,还请您放心。”温止礼说完对老夫人乖巧地笑笑。 “不用你自己去找了,我已经收集了这附近名门望族的适龄女子的画像,你回去看看哪家的姑娘合适,回头和祖母说说,我们就去上门提亲。”老夫人说完对一边的丫鬟吩咐道,“巧儿,去拿画像过来。” 巧儿应了一声就去拿了画像,只见巧儿回来把许多画卷放在温止礼和老夫人的之间的桌子上。老夫人笑着拿起一副画像,打开来对温止礼说道:“就在我这看,不然你拿回去之后就不看了。” “祖母,我回去之后会自己看的,您就别费心了。”温止礼说着接过画像又收了起来,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看了禾洛一眼,禾洛知道他的意思,虽然心里千万个不愿意,也笑着过去说道:“老夫人,奴婢这就把画拿回去。” 老夫人不满地看了禾洛一眼,说道:“一个丫鬟这么没规矩,我让你拿了吗?” 禾洛尴尬地收回手,跪在地上说道:“奴婢知错。” 似乎没想到老夫人会如此针对禾洛,温止礼开口道:“祖母,您何必和一个丫鬟置气呢?再说了,这丫头没规矩也是孙儿没教好,您改怪孙儿才对。” 温止礼开口了,老夫人也没了为难禾洛的理由,只能说道:“起来吧,下次千万别这么没规矩了。” “多谢老夫人,奴婢一定谨遵老夫人的教诲。”说完站了起来,候在一边不说话。 温止礼看了禾洛一眼,随后对老夫人温和地说道:“祖母,孙儿还有一些公务没有处理,得回去了。您好好休息,要仔细着自己的身体。” 说完对着禾洛说道:“禾洛,拿着画像。” 禾洛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手脚利索地抱着那些画像,站在已经起身的温止礼身后。 温止礼看了禾洛的表现,笑着摇摇头,对老夫人说道:“祖母,这画像孙儿也拿了,也答应您会回去考虑了,这下您放心了吧?若是没有别的事,孙儿这就退下了。” “行,你退下吧。记得仔细看看,尽快给我答复。”温止礼应了一声好,便和禾洛一起离开了。 禾洛沉默地抱着画跟在温止礼身后,等到离开老夫人的院子有一段距离之后,禾洛长长吐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你似乎不太擅长应付老夫人。”温止礼半开玩笑地和禾洛说道。 “奴婢确实不擅长。”禾洛承认得很直接。 “你倒是直白。”温止礼笑了笑。 “老夫人不喜奴婢和春晓姐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奴婢觉得也瞒不过爷,自然也没有必要拐弯抹角。”禾洛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现下春晓姐姐终于找到自己的归宿,就快嫁人了。老夫人将来只会把所有的不满加倍放在我身上,奴婢又怎么能擅长呢?爷再不娶亲,我在老夫人眼里这狐狸精的名号可就坐实了。” 温止礼停下来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会儿,摇了摇头:“姿色平平,做狐狸精未免差点。” 虽然知道自己姿色平平,但是被温止礼这么指出来,禾洛还是有些不开心的。她有些不满地嘀咕道:“我是没爷好看,也不至于太差。” 温止礼听了她的话,嘴角弯了弯。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看了禾洛一眼说道:“你看人的本事如何?” 禾洛不明白温止礼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却也老实回答道:“不算好,却也不差吧!” 温止礼看着她温柔一笑道:“这我就放心了。这些画像你拿回去看,觉得谁比较好对付就告诉我,我再和老夫人说。” “爷,要娶亲的是你。奴婢怎么选?”禾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不过就是一颗棋子,娶谁都一样,我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上面。况且,你应该最清楚我现下最需要什么样的人。”温止礼说完转身就走。 禾洛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之后,还是不明白温止礼意欲何为,但是她也没必要想太多,只要做好温止礼交代的任务就还。想到这点,禾洛急忙快步跟上在前面的温止礼。 第五章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一副春意盎然的情景。而春晓定亲后也从家乡回了温府,禾洛则从照顾温止礼饮食起居这件事中抽身出来,收集老夫人所给的去画像中的千金小姐的资料。 按道理丫鬟定亲之后就等于是重获了自由,不用再重新回到温府。但是春晓自小就在温止礼身边伺候,最了解他的生活习惯还有喜好,没有春晓在身边温止礼也的确不太习惯。 虽然论察言观色和收集情报禾洛确实更胜一筹,但是在伺候少爷这件事上,她的确怎么都比不上春晓这般细致贴心。 禾洛花了几天的时间,总算是把各家小姐的相关情报收集得差不多了,于是去温止礼的书房和他汇报。 正巧碰上从书房出来的春晓,她急忙迎了上去,笑嘻嘻地开口:“亏了春晓姐姐回来,不然我这情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集完。” 老夫人催着温止礼娶亲的事春晓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一些,只是叹了口气:“我虽待在爷身边多年,却从未见他对哪个女人上过心,也不明白他喜欢什么样的。我们做丫鬟的也不该多插嘴爷的事,所以我也不能给你什么意见。但是我相信,你选出来的人一定是现下最好的选择。” “姐姐这话说的真是折煞我了,姐姐在爷身边多年,对爷的了解必是在禾洛之上的。若是姐姐都不知道,那禾洛就更不明白了。我同样也给不了爷什么意见,只能把我所知道的情况都原原本本地告诉爷。”禾洛认真得看着春晓。 “禾洛,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们做丫鬟的所不能跨越的那条线在哪里。”春晓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爷在里头看书呢,你进去吧。” “谢谢姐姐提醒,我知道的。”禾洛说完对春晓点点头就敲了敲门。看着春晓离去,禾洛叹了口气,她比谁都清楚那条线在哪。听见里面的让她进去的声音,这才推门进去。 温止礼此时正坐在书案前,听见她进来之后抬眼看她。“说说吧,都发现了什么?” “不知爷想从谁家的听起?”禾洛静静地看着他,并不着急汇报。 “章,徐,楚。”温止礼的声音响起,禾洛轻轻地弯了弯嘴角,这三位大人的千金也正是她重点收集情报的对象。 “吏部侍郎章若龄之女章涵惜,一直被章大人养在深闺之中,听说长相清丽柔美,而且有一副好嗓子,极善歌艺,十三岁那年在百花会一展歌喉,可谓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也借此在京城中小有名气。只不过打小就体弱多病的,所以章大人都不怎么让她出门。不过,奴婢那日在章府附近准备偷看章小姐的时候,无意从周围的小贩那里得知这章小姐前两天要去法华寺上香。于是两天前奴婢偷偷尾随章小姐的队伍,在路上见到了章小姐的庐山真面目。确实是个美人,而且看着就亲和有礼,对待丫鬟轿夫之类的都客客气气的,虽说是个千金大小姐,但是却没什么架子。只是可惜,身子太弱,奴婢都担心风一吹过这章小姐就倒了。” “你的意思是你还挺喜欢这个章涵惜的?”温止礼玩味地看着禾洛。 “回爷的话,奴婢确实很喜欢章小姐。若是她将来能成为温府的当家主母,禾洛的女主子,禾洛觉得未来的日子也不至于太难过。不过禾洛还是希望爷能够听完另外两位小姐的情况再做定夺。”禾洛看温止礼没有打断她的意思,于是接着往下说。 “爷,你刚才不是问奴婢是不是喜欢章小姐吗?请恕奴婢大胆,若是按照奴婢的喜好,那么奴婢最喜欢的是征远大将军楚复家的小姐楚安宁。” “哦?”温止礼眼中的玩味更深了。 “说来听听,我倒是想知道能让禾洛喜欢的姑娘是什么类型的。”温止礼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让禾洛有些不自然。 她深吸一口气,接着往下说:“奴婢无能,跟踪楚小姐的时候被发现了。于是只能说自己觉得楚小姐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内心十分佩服。出于对楚小姐的钦佩才会跟踪她。” “看来这楚安宁武功不错,竟然能够察觉出你跟踪她来。”温止礼说着拿起了桌上的茶轻抿了一口,皱了皱眉头。 禾洛察觉出他的情绪,急忙撤下了温止礼的茶,坐到了不远处放着茶具的小几前。把茶汤和茶叶倒入茶缸中,用茶勺从茶罐中取出茶叶放入盖碗中,又拿起一边温在炉上的铜壶,把水注入杯中,又把第一道茶给倒入茶缸,再冲第二道,泡完之后送到了温止礼面前。 “你除了泡茶还不错,其他丫鬟该会的事倒是没几件做得好的。”温止礼笑着说完,抿了口茶。 “奴婢知错,以后一定提升自己作为丫鬟的能力。”禾洛垂下头,不看他的眼神。 第六章 “说说被发现之后的事情吧。”温止礼见她垂下头似乎有些不开心,也不继续打趣她。 “楚小姐听说我钦佩她,开始的时候似乎不是很相信,但是奴婢说了自己所了解的关于楚小姐的传言。无非就是在路上看到有男人在街上对自己的妻子施暴,就把那个男人给打残废了。还有因为人家青楼里有姑娘和恩客调情用了比较不雅的方式,被楚小姐知道以为那姑娘是被迫的,又把人家的恩客打的从此往后都不敢去青楼了。等等诸如此类的行侠仗义。楚小姐听我说完,就非拉着我和她喝酒,说什么四海之内皆兄弟。还和我说她平生最大的梦想是三尺长剑,扫尽天下不平事。还说想和楚将军一样上阵杀敌,驰骋沙场。只恨自己是个女儿身,被拘在这一亩三分地。” “这楚小姐真的有趣。”温止礼竟然笑了起来,“若是有机会,我还真想见识一下你所说的这位女中豪杰。” “有趣是有趣,就是性子有些冲动。”禾洛说完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之后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温止礼跪了下来,“因为被楚小姐发现了,奴婢之后就没去查探关于楚小姐的事了。爷,奴婢有罪,还请爷责罚。” “起来吧,不是还有徐家千金没说吗?”温止礼倒不是很介意这件事,看着她笑了笑。 禾洛见他没有生气的样子,就站了起来,老老实实汇报徐家千金的消息。 “大夫徐敬之的嫡长女,徐柔翎。可能是京城中最有名气的千金小姐了,一直都以才貌双全著称。只是千金小姐身上必然是有些自己的傲气的,再加上从小就是被众星拱月的那个,难免也有些过多关注自己。但是,若说这三人中谁能成为温家的当家主母,徐小姐确实是最合适的那个。再者,其父徐敬之是难得的中立派,听说右相那边也有意和他拉近距离,只不过柳陌行早已有妻室,徐敬之自然是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做妾的。” 禾洛说完仔细观察看着温止礼的表情,见他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似乎娶亲是别人的事情一样。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才看了禾洛一眼。 “若是要丰满我在朝中的羽翼,楚将军又何尝不是一个好选择?”温止礼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禾洛有些吃不准,不知道怎么回答比较好。 但是温止礼在等待自己的回答,又不能不说,禾洛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爷,禾洛也不懂朝堂上的事,但是我明白文官和武将若是结亲,必然引起当今圣上不满,说不定还会让右相抓住时机。所以,奴婢觉得楚小姐不是最好的选择。” 禾洛说完小心翼翼观察着温止礼,他似乎没什么反应,又喝了一口茶。淡定说道:“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爷,我也没说不喜欢她啊!”禾洛仔细思索了一下自己说过的话,似乎没有提到一句不喜欢徐柔翎这件事。 “语气,神态都表明你不喜欢她。”温止礼的声音依旧温和。 “我表现地这么明显吗?”禾洛叹了口气,“虽然禾洛不喜欢她,但是禾洛知道她是爷最需要的人。禾洛所信奉的原则只有一条,那就是一切都以爷的利益为先。” “需要?我温止礼还不需要依靠女人巩固自己的地位。对我来说,娶谁都是一样的。所以,你只管选自己喜欢的就行。”温止礼平静地看着禾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既然娶谁都一样,那爷娶一个最有价值的不是很好?”禾洛不明白温止礼的意思。 “确实很好。但是你可想好了,将来这个女人会是温家未来的女主子,对你将来的日子还是有不少影响的。”温止礼轻飘飘地一句,让禾洛有些纠结。 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坚定地看着温止礼:“想好了,禾洛眼里心里只有爷和爷的大业。爷当初承诺的事都做到了,禾洛承诺爷的事自然也会做到。” “不后悔?”温止礼挑眉看她。 “不后悔!”禾洛说完俏皮地笑了一下,“这温府谁人不知我禾洛恃宠而骄,新夫人欺负不到我的,爷你就放心吧!” “我不是担心你被欺负,我担心自己家宅不宁。”温止礼瞟了她一眼,“退下吧。过两天我们去徐府提亲,我等会儿去老夫人那里说一下这件事。你若是不想去就把春晓叫来。” “爷,奴婢不会惹事的。”禾洛有些不服气。 “我知道,反正你在府里的时间也不是很多。”温止礼说完就拿着桌上的书接着看起来。 禾洛见他又开始看书,就离开书房去找春晓。禾洛从来都知道温止礼不会把她放在心上,也没有把“按照你自己的喜好选”这句话放在心上,她心里明白温止礼越强她越安全。这个男人看似把选择权给了她,实则是在试探她的忠心,还有检查一下这把利刃有没有动不该动的心思。 书房内,看着禾洛离去,温止礼微微一笑说道:“禾洛,你真是从来不会令我失望。” 禾洛的忠心温止礼从未质疑过,他只想知道禾洛对他有没有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身为自己的一把利刃,她早就失去了自我,也不该对任何人和任何事动感情。 第七章 温止礼坐在椅子上沉思,直到听到敲门声才回应了一声。春晓推门而入,在温止礼面前行了一礼。“不知爷有何吩咐?” “随我去见老夫人吧。”温止礼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春晓过去替他理了理衣袍。 “你就不问问我此行的目的?”温止礼盯着春晓。 “做丫鬟的自然是不该多问,只需按照爷的吩咐行事就好。”春晓理好衣袍站到了边上。 “你和禾洛倒是真的很不一样。”温止礼笑了笑朝门口走去。 “奴婢向来是嘴笨的,不比禾洛机灵。多说多错,沉默是金。”春晓垂眸回答。 “你这温和的性子,万一将来新夫人进门,不是得被欺负了去?”温止礼看向春晓。 “春晓是丫鬟,夫人是主子。没有什么欺负不欺负的,若是夫人生气了,那就是春晓做的不够好。”春晓神情温顺,她知道温止礼最讨厌下人逾矩,管自己不该管的事情,生出不该有的奢望。深知这一点的她,永远都只做自己分内的事,不去比较,也不会去奢求,这也是为什么温止礼换了那么多丫鬟,只有春晓一直都在的原因。 “到底是春晓,最是明白什么叫做分寸。旁人都道,你和禾洛能待在我身边多年是因为你们聪明漂亮又能干。但是府里其他丫鬟比起你们倒也不差什么。你知道能留下的为什么是你们吗?”温止礼说完静静看着春晓,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是听话。”春晓依旧是一副恭顺的样子。温止礼听到之后没有多说什么,走出了书房。春晓只是默默跟在后面,尽一个丫鬟的本分。 禾洛从书房出来的时候,直接去账房里找春晓。禾洛向来不擅长处理这些繁杂的事务,春晓不在的这段时间,估计真是堆积了不少事情。 春晓认真地算着大公子院里这段她不在的时间的收支,以及确认库房内的物品。本来这种事不该丫鬟来做,但是大公子一直没娶亲,这种管理温止礼院里的事情就是她和春晓一起负责。 由于她们做了原本该女主子做的事,老夫人才会觉得她们俩逾矩,对她们俩怎么都看不顺眼。甚至把温止礼不娶亲这件事都怨在她们身上,以为是她们俩想爬上温止礼的床成为女主子,这才在大公子耳边吹耳旁风,让他多年不娶。 和春晓交代完爷让她过去的事,禾洛就接过春晓的工作,开始整理账目。禾洛本来打算等春晓回来把这些事情都交给她的,毕竟禾洛看着这库房里琳琅满目的东西,以及账目上密密麻麻的字就觉得头疼。 但是比起去见老夫人,禾洛觉得这些东西瞬间都顺眼多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事情春晓不在也就该和禾洛做,禾洛之前偷懒了才会堆了那么多事情。禾洛只能说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在整理账目的时候,禾洛不禁想到温止礼要娶亲这件事,长长叹了口气,为自己以后的日子感到担忧。整个温府都说她和春晓真是世间少有的“大权在握”的丫鬟,甚至有人戏称她们就是温府的小女主子。 这称号传到老夫人耳朵里的时候,禾洛和春晓可是被关了好几天的禁闭,后来还是温止礼亲自把她们带出来的。温止礼知道事情的经过之后,就勒令府内的下人再也不许乱嚼舌根,这事才算是过去。 当禾洛把账目全部理清楚,清点了一下东西,又锁上了库房的门。出来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了。禾洛去书房的时候,正巧温止礼带着春晓走了过来。 禾洛听他吩咐春晓道:“明日你和路羽二人带着彩礼替我去徐府提亲,若是徐敬之问起来,你就说我有要事在身不能去。” “是,奴婢这就去库房准备彩礼。”春晓说完就退下了。 禾洛见春晓离开,走了过去对着温止礼行了个礼。温止礼看到她之后微笑问了句:“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在刚才爷说彩礼的时候。”禾洛笑眯眯地说。 “正好,我这里有个任务交给你。去把徐柔翎的所有一切调查清楚,我要知道她所有的事情。包括她的喜好,还有她常去的地方,以及她在徐府还有京城千金小姐圈子里的人际关系网。”温止礼的神情依旧温和,禾洛却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严肃。 “禾洛明白了,明天就去办。不过,既然是提亲,也为什么不亲自去一趟?”禾洛觉得有些疑惑。 “徐敬之绝对不会把他女儿轻易嫁给我,我明日也不用自己亲自去碰一鼻子灰。徐敬之不好对付,对付他的女儿可就简单多了。”温止礼的眼神平静,仿佛要求娶人家女儿的人不是他自己。 禾洛了然,一个情绪如此内敛的男人,怎么可能在乎她一个工具的喜好。自己那一刻没有自作聪明到认为他会把决定权交给自己真是万幸。 这件事也让她进一步明白,这个男人不是她该触碰的。 第八章 一切似乎都在温止礼的预料之中,徐敬之果然把聘礼都退了回来。温止礼无视了路羽的怒气,只是看向春晓道:“徐大人怎么说?” “徐大人说爷若是真心想求娶他的女儿,就请拿出点诚意来。还说……”春晓欲言又止。 “说下去。”温止礼的眼神里带了几分玩味。 “还说让爷摆正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的身份,别因为少年得志就得意忘形。还有就是说爷能有今天,说白了也是靠老爷原本在朝中的人脉。如果不拿出点态度来,这亲也就不用结了。”春晓平静地把徐敬之的话复述了一遍。 二人原本以为温止礼会生气,结果他却笑了。“老狐狸也急了,看来他也在柳派那里吃了些苦头。” “爷,这老东西明摆着就是不想和您结亲,还这么大言不惭,对您如此不敬,您竟然不生气?”路羽惊讶极了。 “如果真不想和我结亲,那就不会让我拿出态度来了。不过这个老狐狸想从我身上捞好处也不是这么容易的。”温止礼说完看向门口,说了句进来。 禾洛推门而入,向他行了一礼。 “爷让我查的事情全都查出来了,徐小姐最善女红,平时最喜欢的事就是去红绣坊,和那里最高级的绣娘讨论技艺。奴婢已经和红绣坊的掌柜的打探过了,明日徐小姐会去绣坊和那里最厉害的绣娘文姑娘讨论刺绣的技艺。掌柜的那里我也打过招呼了,到时候爷就是文姑娘的救命恩人,文姑娘为了报恩这些年时常都会绣些东西送给爷,而爷只不过偶然路过绣坊,去看看文姑娘生活的如何。正巧就碰到了徐小姐在那儿。”禾洛说完看着温止礼。 温止礼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点头说了句:“你这编胡话的本事,真是不可小觑。”也不知道是在夸她还是损她。 “你说文姑娘时常绣些东西送给爷,那万一徐小姐问起来那些东西怎么办?”春晓皱了皱眉头。 “这个我已经准备好了。”说着禾洛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爷明日只需把这香囊佩戴在身上即可。” “徐小姐的女红精湛我也有所耳闻,听说她最擅长的是苏绣。奴婢这就去库房选出最好的绣品,明日爷可以用来送给徐小姐。”春晓说着准备退下去。 此时禾洛叫住了她道:“春晓姐姐莫急,虽然徐小姐最擅长苏绣,但是最爱的却是蜀绣。” 温止礼听了这话,随口问了一句:“那绣娘是哪里人?” “似乎是蜀地的人。”禾洛想了想说道。 温止礼伸手,禾洛把香囊递了过去。只见温止礼仔细地瞧了瞧,然后露出一丝微笑,对着春晓说道:“去库房里取‘花间流年’,明日我要带去绣坊。” 春晓本想问些什么,毕竟这‘花间流年’可是温止礼的心头好,就算是为了哄徐小姐开心,这代价也太大了。但是主子的心思她不能猜,只是点头应是,然后快步退了出去。 看着春晓离开,温止礼才看着禾洛道:“我让你查的可不止这点事情。” “最重要的东西自然是不能急着说,这个可是爷教的。”禾洛微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了温止礼。 “这徐柔翎确实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之前还真是小瞧她的人际关系了。”温止礼打开信看了一眼,嘴角勾起,“看样子徐家这后宅似乎还挺热闹的。说来这徐敬之也不容易,前朝已经够他烦扰的了,后宅还不让他安生。看来这结亲一事,他倒是比我还要迫切。” 温止礼看完之后把信放在一边,看向禾洛道:“等春晓拿出‘花间流年’之后,就去把它寄放在红绣坊掌柜的那里。” 禾洛应了声是,正想退出去,温止礼又叫住了她:“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明日我要徐柔翎认定我一人,你可明白了?” 禾洛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点头应了声是就离开了书房。 离开了书房禾洛去找春晓拿了装在锦盒中的‘花间流年’,并且问春晓支了些银子。一开始春晓不想给她,但是禾洛说要帮温止礼办大事,春晓这才点点头,给了她银子。 拿了银子和‘花间流年’,禾洛去了趟红绣坊。交代了红绣坊的掌柜的几句,让她仔细着这样东西,并且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得到掌柜的保证之后,禾洛才离开红绣坊,去了趟京城内最大的珠宝行“珍宝斋”。 在珍宝斋纠结了半天也不知道买什么好,直到一只手拿着一支珠钗在禾洛面前晃了一下,禾洛眼睛一亮,伸手去拿。那人收回手,禾洛打眼一看发现是老熟人。 “莺莺姐姐这么有空,今天也来逛街?”禾洛笑嘻嘻地看着眼前的美人,此人正是京城百花阁的老板娘莺莺。 “我来逛街不稀奇,你这丫头怎么也来了?”莺莺挑眉看她。 “我这是公务在身。”禾洛叹了口气。 “逛街也算公务的话,我也想去左相手底下做事了。”莺莺调侃着她。 “姐姐别开玩笑了,我正准备要买东西去讨好谢小姐呢!”禾洛叹了口气。 “谢小姐?你说的是礼部侍郎谢柯的女儿谢灵犀?”莺莺望着她说道。 “姐姐,你认识谢小姐?”禾洛有些兴奋,“我正愁不知道怎么和她见面呢!” “认识,不是很熟。不过今天下午她约了我喝茶,你可以和我一起去。”莺莺说完笑着看她。 “真的吗?”禾洛眼里在放光,只见莺莺点点头。 “据我所知,这谢家小姐可是很喜欢我手上这根珠钗。我正准备买了送她,不过看你这么苦恼,不如我就做个顺水人情送你好了。”莺莺说完把簪子递给禾洛。 禾洛接过对她千恩万谢的,不过她考虑到一件事,看向莺莺道:“姐姐,这珠钗贵吗?” 第九章 “丫头,你不会没带够钱吧?”莺莺小声问她。 禾洛偷偷在她耳边说:“我帮我们爷办事,送东西总不好太寒酸吧。但是我钱不够,春晓姐姐又给我支的不多,这不就尴尬了嘛!” “是挺尴尬的,没带够钱还敢来珍宝斋。”莺莺说完摇摇头。 看着禾洛一脸尴尬,她觉得好笑,开口说道:“我已经付过钱了。” “姐姐,你是哪里来的活菩萨?”禾洛一脸兴奋地看着莺莺。 莺莺对着她温柔地笑笑道:“现在和我一起去见谢小姐吧!” 禾洛跟着莺莺来到了京城最大的茶楼,清韵居。清韵居的人知道她们和谢小姐约好了,就直接带去了谢小姐的包间。谢小姐已经等在那里了,一身锦衣华服,还有好几个丫鬟守在边上。 她看到莺莺的时候有些兴奋,不过在看到莺莺身后跟着丫鬟打扮的禾洛之后,她皱了皱眉头。“这丫头之前没见过啊!哪里来的?” “谢小姐,这是左相的贴身丫鬟。”莺莺只是轻轻说了这么一句,谢灵犀的态度立马转变了,对着禾洛热络了起来,还招呼她坐下。 禾洛虽然心里对谢灵犀不满,但是面上笑嘻嘻的。她对谢灵犀说道:“早就听说谢小姐是京城中一顶一的大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听她这么夸自己,谢灵犀脸上有意思骄傲。禾洛趁机拿出了那只珠钗,递给谢小姐说道:“今天奴婢偶然看到这支珠钗,觉得很是衬小姐的美貌,就当奴婢送个人情了。” 谢灵犀看到那支珠钗之后,整个人眼睛都亮了起来,对禾洛的态度更加热络。问道:“小丫头,你想要什么赏赐?” “奴婢什么赏赐都不需要,小姐若是真心喜欢,那就当作奴婢为爷做的人情。”禾洛一副乖巧的样子。 谢灵犀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特别是禾洛那番话让她隐隐有些兴奋。这个珠钗价钱绝对不是一个丫鬟负担得起的,而且刚才那丫鬟也说了当作是自家主子的顺水人情,这就说明这根珠钗应该是温止礼授意这丫鬟送的。 谢灵犀越想越兴奋,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明天和那些小姐们开茶会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显摆一下。看着她的表情,禾洛知道目的达到了。 她缓缓开口道:“奴婢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谢小姐和莺莺姑娘喝茶了。” 谢灵犀热络地和她道了别,莺莺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第二日,禾洛跟着温止礼出门,脚步轻快。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好心情,温止礼随口问了一句:“这是有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奴婢把爷交代的事情完成了,自然是开心的。”禾洛看起来有些小得意。 “哦?”温止礼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奴婢送了珍宝斋的珠钗给谢小姐,以谢小姐的性子绝对会在今天下午的茶会上炫耀。爷前几天刚派人去徐家求亲,转眼就送了谢家小姐东西,徐小姐这心高气傲的,估计要气死了。再说了这谢灵犀和徐柔翎向来不和,可以说是水火不容了。以徐小姐的性子,哪怕是自己不喜欢爷,也不会把爷让给谢小姐的。爷,您就放一百个心吧!下午有戏看了。”禾洛笑得有些奸诈。 “想得倒是不错。不过,若是徐小姐因为这事觉得我朝秦暮楚,不是个良人,不想嫁我又当如何?”温止礼问道。 “怎么可能呢?就凭爷这张脸都可以把徐小姐迷得七荤八素的了。”禾洛看向温止礼,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就算没有这张脸,以爷的才情,地位,能力想要迷倒一个闺阁少女,不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吗?” “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温止礼听到她夸自己,倒是觉得新鲜。 “爷好歹也是京城中有名的翩翩佳公子,想要嫁给爷的姑娘怕是占了全京城的三分之一。”禾洛一脸你快夸我的表情。 “那你呢?”温止礼打趣道。 “你那么有钱,我当然想嫁啊。”禾洛小声嘀咕道。 “你脑子里除了钱还能不能装点别的。”温止礼说着拿手上的扇子打了禾洛的脑袋一下。 禾洛揉着脑袋说道:“爷,很疼的。” “我刚问你的话你还不答?”温止礼温和地看着她。 “说得好像我想嫁你就会娶我一样。”禾洛偷偷翻了一个白眼。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温止礼说完用扇子一下一下敲着左手手心。 “那我可要提前和爷说好了,我不做妾的。”禾洛知道温止礼和她开玩笑,胆子也大了起来。 “倒是挺贪心。”温止礼笑着摇了摇头。 “反正也是不可能的事,嘴上说说舒服一下也好啊。”禾洛笑容不减。 听到她这句话,温止礼停下脚步,伸手挑起她鬓边的一缕碎发帮她别到耳后,附到禾洛耳边轻声说:“话不要乱说,小心祸从口出。” 禾洛似乎有些惊讶于温止礼突如其来的亲密,有些呆滞地转头看着他。正巧温止礼也转过来看着她,四目相对,温止礼眼中带笑,禾洛整个人有些呆滞。 第十章 看着她呆在原地的样子,温止礼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到了,我们进去吧。” “爷,您是不是生气了?”禾洛的声音很轻。 温止礼不明白她话中的含意,眼里带着一丝疑惑。禾洛语气里有些心虚:“我刚刚太没规矩了。” 温止礼笑了一下说道:“你没规矩是一天两天的事吗?” “那您刚刚还说让我不要乱说话,小心祸从口出。”禾洛的声音有点小,但是温止礼还是听到了。 温止礼突然用扇子抬起她的下巴,让禾洛看着自己说道:“禾洛,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种事生气。只要你做好我交代的事,我可以比现在更宠你。我对有本事的人,向来是很宽容的。” 说完温止礼收了扇子,朝红绣坊里面走去。禾洛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温止礼的意思,她嘴角带着笑容,跟上了前面的温止礼。 进去之后掌柜的迎了出来,掌柜的一看到禾洛就明白了眼前的男人是什么人物。她刚想行礼,温止礼摆摆手示意不需要。禾洛使了一个眼色,掌柜的会意,立刻带着他们去了文姑娘的屋子里。 来到文姑娘的屋里,禾洛发现整个屋子到处都挂着文姑娘的绣品,到底是京城中最有名的绣坊中最有名的绣娘,禾洛看着她的绣品,即便自己是个外行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精致。 而文姑娘此刻正埋首在绣架上绣着什么,并没有理会他们。掌柜的站在门边有些尴尬,想叫文姑娘,但是温止礼制止了她,让她离开。掌柜的松了一口气,赶紧退了出去。 “文姑娘来自蜀地吧。”温止礼轻声询问。 文姑娘听到这句话楞了一下,这才把目光从绣架上移开,看向温止礼。 她起身对温止礼行了礼说道:“民女文绣,参见大人。方才太过投入刺绣中,不知大人大驾光临,望大人恕罪。” “无妨。文姑娘专心刺绣,无心外界一切,这种忘我的境界令温某佩服。方才温某发现姑娘的有些针法是蜀地特有的,家母极爱蜀绣,温某早些年有幸去过蜀地,拜见过蜀地的刺绣名家——文舒。我瞧着姑娘的绣品倒有几分文夫人的神韵,不知道文夫人和文姑娘可有渊源?”温止礼有礼地说着。 “文舒正是家母,大人莫非认识家母?”文绣显得有些惊讶。 “谈不上认识,只不过有一面之缘。不过文夫人的蜀绣真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所绣的鲜花都逼真到能引来蝴蝶的地步。为人也谦和有礼,温某实在佩服。”温止礼的语气中满是钦佩。 听温止礼提起自己的母亲,文绣眼中的戒备淡了些。不过语气依旧清冷:“民女知道大人此行的目的。大人本不必与民女废话,民女也是会帮大人的。只不过,大人既然与家母是旧识,文绣大胆,还是要提醒大人一句。若是大人娶了那徐柔翎,真不怕从此之后家宅不宁?” “若是为了家宅安宁,我谁都不会娶。”温止礼看着文绣,文绣了然。 看到温止礼身后的禾洛,文绣突然笑了:“文绣不得不说,大人这丫鬟真是有韧性。昨天为了请我帮忙,磨了我一上午。帮我端茶倒水,还帮我分线,穿针。我实在是被她的坚持打败了,这才答应她的。” “想不到我们大人几句话就能让文姑娘松口,早知如此我也不必费这份力。”禾洛这才发现自己当初为了让文绣松口做的努力,竟然都比不上温止礼的几句话,这不禁让她有些来气。 温止礼知晓她心里这是不愉快,也没介意她语气不好,只是对文绣说了句:“这丫头不懂事,给文姑娘添麻烦了。” 听到温止礼非但没有因为自己丫鬟心怀不满而生气,反而还替她道歉,文绣一脸惊讶。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通报徐小姐来了。 文绣这才反应过来,请温止礼在小几边上坐下,她在对面落坐。禾洛站在温止礼身后低眉顺眼的,似乎还有一些小委屈,但是她差不多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丫鬟先把门打开,徐柔翎款款走了进来。禾洛偷偷看了她一眼,之前都是远远观察,近看之后发现果真是个美女,配温止礼也不至于差太多。 只不过她似乎没有认出温止礼来,径直走到了文绣面前打了招呼。“文姑娘,你看看我新绣的花样,顺便指点指点我。” 说完直接在文绣边上坐下,一副十分亲密的样子。禾洛看出了文绣似乎不想靠徐柔翎这么近,如果是平时,按照禾洛的性子绝对会帮文绣解围。 但是她现在还在气头上,根本不想帮。 第十一章 “徐小姐的绣工在京中已是极为出色的了,并没有什么需要文绣指点的地方。”文绣的态度十分冷淡。 “文姑娘,虽说柔翎的绣工是不错,但是和你比起来那还差得远呢!你可得帮我好好看看。”徐柔翎向丫鬟使了一个眼色,丫鬟直接把一条绣帕铺在了文绣面前。 文绣皱了下眉头,其实徐柔翎表面上说着和她探讨绣工,实际上只是为了让她承认自己的绣工比她这个京城第一绣娘还要精湛。 其实她绣品中的不足之处文绣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掌柜的交代过绝对不能惹这个姑奶奶生气,她也就只能昧着良心一味夸奖。 于是她叹了口气:“徐小姐的绣工近来又精湛了不少,针脚细密,用色也雅致,我瞧着这牡丹花和真的似的。文绣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绣娘,哪谈得上指点二字。” 看出了文绣的为难,禾洛有些不舒服,虽说这文绣心高气傲的难以亲近,而且脾气古怪,昨天还让她碰了一鼻子灰。但是看着这么高傲的人放下身段去夸奖一个她根本看不上的绣品,也着实让禾洛自身觉得很不舒服。 于是禾洛决定还是帮她一把,毕竟徐柔翎看着比文绣还要烦人。 “徐小姐的绣工固然精湛,但是怎么着也比不上我们爷身上带着的香囊的。”说着禾洛直接解开温止礼要上别着的香囊,放在了桌上。 文绣有些惊讶地看着禾洛和温止礼。一是惊讶于禾洛替她说话,二是惊讶于禾洛一个丫鬟做出这么没规矩的事,温止礼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刚才是,现在也是。 文绣不禁在想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若说是主仆丫鬟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但是,两个人看着又清清白白的,根本不像有什么的样子。 徐柔翎看着突然插嘴的禾洛,一双美眸中盛满了怒火。一边的丫鬟立刻上前去,就要给禾洛一巴掌。“这是哪里来的丫头这么不懂规矩,知道我们小姐是谁吗?” 禾洛伸手抓住那丫鬟挥过来的手的手腕,把她的手臂扭到背后,冷冷地说:“我知道你们小姐是什么身份,也请你认清楚我们爷是什么身份。” 说完把她给推到一边,徐柔翎这才反应过来边上还坐着一个男人。今日温止礼一身普通的青布衣衫,头发也只是随意挽起。乍一看确实像个普通人,但是仔细观察却发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十分强大,而且长得眉清目秀,当真是个翩翩佳公子。 徐柔翎看得有些呆住了,在想着怎么缓解这尴尬的场面。 温止礼并没有理会她炽热的眼光,他缓缓看向禾洛:“怎生怎么没规矩?我这香囊只不过是在铺子里买的,怎么能和徐小姐的绣帕比?还不和徐小姐道歉。” 温止礼虽说在责备禾洛却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样子,而且只字不提刚才禾洛把她丫鬟推到在地的事。 禾洛微笑着看着徐柔翎,缓缓开口:“禾洛刚才一时鲁莽,说错了话,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徐小姐海涵。” 徐柔翎看出这主仆俩是一个鼻孔出气,见着禾洛道歉了,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 徐柔翎是何许人也,没一会儿就调整好状态,对着温止礼展现出了大家闺秀最标准的姿态。“刚才柔翎多有得罪,不知可否知道公子的尊姓大名?” “徐小姐刚才没认出来温某也很正常,毕竟今日是温某打扰了徐小姐和文姑娘探讨技艺。”温止礼温柔回应。 见温止礼行为举止都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徐柔翎对他的好感度增加地更多了。毕竟没有女人会抵挡得住一个长得好看的男人的魅力,更何况她已经察觉到这个男人非富即贵,是难得的良人。 “原来是温公子,不过温这个姓在京城中并不多见。公子可是左相府中的人?”徐柔翎其实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毕竟昨天那个男人才让自己的丫鬟和手下上门提亲,今天就碰上了,应该不会有这么凑巧的事。 “徐小姐果真冰雪聪明,在下正是温止礼。”温止礼神态平静。 听到这个人真是温止礼,徐柔翎其实内心特别复杂。昨天他来提亲却没亲自过来这一点,让徐柔翎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甚至还生气地和父亲说绝对不嫁给这种目中无人的家伙。 但是今天见到他本人之后,虽然那种生气还在,但是还有些许的羞涩。更重要的是,她的内心燃起了一种征服欲,她一定要让这个男人为她着迷。 看着桌上的香囊,徐柔翎一脸高傲地开口道:“我瞧着这香囊的绣工也不过如此,看着还有些旧了,若是温大人不嫌弃,柔翎愿意为大人重新绣一个。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说完温柔地看着温止礼,禾洛看着那眼神都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暗暗佩服温止礼的淡定,这种时候还能神色不变。 此刻禾洛还注意道文绣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觉得文绣也挺惨的,明明这是自己的绣品,却被一个绣工不如自己的人看不起。 “徐小姐愿意为温某绣香囊,是温某的荣幸,又怎会嫌弃呢?”温止礼的声音依旧温和有礼,“至于这个香囊,我觉得徐小姐评价得有所偏颇。虽说可能绣工上不如徐小姐,但是蜀绣大家文舒的绣品,怎么会不怎么样呢?” 第十二章 徐柔翎十分喜爱蜀绣,自然是知道文舒的,这会儿她才仔细打量这个香囊,虽说已经旧了,但是其绣工的精湛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而文绣一脸惊讶地看着温止礼,这个香囊的确是她母亲绣的。她因为不喜欢官门中人,故意没把自己的绣品给禾洛。本来是为了今天直接戳穿他们的把戏的,谁能想到原来这一切似乎都在温止礼的意料之中。 另外,温止礼竟然能认出自己母亲的绣品,这点也让她十分惊讶,内心对温止礼的防备又减轻了一些。 禾洛也惊讶了,她没想到那香囊是文舒的绣品。然后又联想到文绣给她别人的绣品的目的是什么,摆明了想耍她。禾洛想到这里更生气了,但是她没表现出来。心里后悔刚刚为什么要帮文绣说话,在心里骂自己多管闲事。 “真是柔翎眼拙了,竟然没能认出来文夫人的作品。不知温大人可否把这香囊送给柔翎呢?”徐柔翎看着香囊,眼里露出了一丝渴望。 “不过是个香囊而已,若是徐小姐喜欢,只管拿去便是。”温止礼微微一笑,说完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徐柔翎急忙把香囊放入自己的衣袖中,眼里露出几分欣喜。 不过文绣的眼神却暗淡了下去,那是她手中少有的母亲的遗物了。恨自己为什么为了逞一时之快,把它交了出去。本来的计划也没能实施,这就是所谓的偷鸡不成蚀把米吧。 看出了文绣的失落,温止礼没什么反应。拿起手边上的茶抿了一口,他皱了皱眉头,还是不喜欢茶凉了的感觉。 禾洛则是心里为温止礼叫好,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幸灾乐祸是不对,但是还是有种出了口气的感觉。 温止礼和徐柔翎又聊了些别的,主要都是徐柔翎问,温止礼答。徐柔翎似乎对温止礼特别感兴趣,就快把温家祖上几代都问清楚了。 而温止礼的态度一直都是不咸不淡的,这更勾起了徐柔翎的征服欲,现在的她更加想要得到这个男人了。 直到丫鬟提醒徐柔翎下午和京中几位大家闺秀的品茶大会要开始了,她才行了礼依依不舍地离去。离开文绣房间之前,温止礼似乎跟她说了句什么,禾洛知道他只说了四个字‘花间流年’。 禾洛送徐柔翎到了绣坊门口,看着她离去之后松了口气。她去掌柜的那里拿了‘花间流年’之后,重新回到文绣的房间。温止礼依然是保持着一贯地冷淡态度,只有文绣有些失望。 似乎看出了她的失望,温止礼看见禾洛进来之后,对她使了个眼色。禾洛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是依然把锦盒递到文绣面前。 “文姑娘,今天把您的香囊送出去是我们的不对,这团扇就当时我们的赔礼了。”禾洛说着把那个锦盒送到了文绣的面前。 “禾洛姑娘,你这东西是哪里变出来的?”文绣有些惊讶。 “我昨天放在掌柜的那里的,正好刚刚送徐小姐出去,就顺道取了东西回来。”禾洛说着打开了盒子,文绣看到里面绣工精致的团扇,一瞬间竟然流下泪来。 “这是,这是我娘绣的‘花间流年’。我娘平生最爱绣花,而这‘花间流年’她绣了两年,几乎可以说是她倾尽心血之作。但是我听我娘说这把团扇她送给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你们怎么会有?”文绣看着那把团扇,眼里满满的都是爱惜。 “这是家母的遗物,听说文夫人去世之后,她也受了很大的打击。去世之前交代我,一定要把这把‘花间流年’物归原主。”温止礼说完站了起来,“禾洛,该办的事已经办完了,我们走吧。” 禾洛把那‘花间流年’放在了小几上,转身离开。在为文绣关上门的时候,她看到了文绣正温柔地看着自己,轻声说了句“谢谢”。 走在回去的路上,禾洛一言不发。温止礼发觉她情绪不对,温声问道:“这是生气了?” 禾洛只是略带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你是在生气自己的计划没有得到实施,还是在生气我把‘花间流年’送给了文姑娘?”温止礼看着她幽怨的眼神,竟然笑了出来。 “都不是,我只是嫉妒爷而已。”禾洛说完叹了口气,“我也气自己,即便是知道爷不是什么善类,却还是觉得爷笑起来真好看。” “哦?嫉妒我什么?说来听听。”温止礼听了他的话,突然来了兴致。 “计划没有得到实施也很正常,毕竟世间万物瞬息万变,计划从来就赶不上变化。既然爷的目的达到了,那我觉得自己的努力就还是有价值的。至于‘花间流年’被送出去确实是挺可惜的,不过那本来就是爷的东西,爷想送给谁都是爷的自由。”禾洛的语气平静,“不过徐小姐倒是吃亏了,本来是可以拿到‘花间流年’的。这下一个香囊就把她打发了。” “这‘花间流年’我本来就没打算给徐柔翎。”温止礼停下脚步望着禾洛,语气平和。 第十三章 禾洛听他这么说,只是有点惊讶地望着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看着她这么惊讶,温止礼却破天荒地愿意跟她解释起来:“从你说那个绣娘姓文,而徐柔翎又喜欢蜀绣的时候,我就隐约觉得可能是故人。你把香囊递给我的时候,我多看了两眼,发现这绣法和我娘亲的绣法相似。我娘亲也是蜀地的人,最擅长的也是蜀绣,而且她的刺绣功夫都是和她的好友文夫人学的。” “所以爷一眼就看出来这个香囊不是文姑娘绣的了?”禾洛突然开始有些佩服这个男人,竟然有男人会懂刺绣,这让她有些惊讶。 “我倒没有这种本事,只不是我娘亲一直喜欢刺绣,我幼时的衣物还有手帕之类的都是娘亲亲手缝制的,看了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看得出点东西来。娘亲最爱的就是那把‘花间流年’,我小时候和止初还一起仔仔细细观察过。后来娘亲过世,我怕见着这把团扇难过,便放入库房中锁了起来。说来你可能不信,若是论起起刺绣,止初应该比我更懂一些。”温止礼微微一笑。 “二爷?”禾洛更加惊讶了,“我一直以为他就是个……” “登徒子?纨绔子弟?”温止礼笑了笑,“整日做些小偷小摸的事,还天天眠花宿柳的。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爷,您这么说自己亲弟弟,不好吧?”禾洛小声说道,“我觉得二爷挺聪明的。” “是挺聪明的,就是不把自己的聪明放在该放的地。”温止礼语气中带了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爷,你也没必要一提到二爷就这么生气啊!他还是很尊重您的。”禾洛说的认真。 “你倒是和他感情好,处处帮他说话。”温止初说完用扇子轻轻敲了敲禾洛的额头。 禾洛摸摸额头,说了句:“爷,这扇子很贵吧?” 温止礼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点了点头道:“你一年的工钱都买不起。” “那您别拿它打我了,坏了我真赔不起。”禾洛说着有些担心地看着温止礼的扇子。 温止礼听她这么说,忍不住笑了起来。阳光洒在他脸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禾洛看得有点呆。温止礼是好看的,她一直都知道。 “爷,您今天真奇怪。话多了,笑的也多。”禾洛轻飘飘说了这么一句,温止礼的收了笑容,又换回了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看着这样的他禾洛松了口气。这才是他,那个高高在上的他,运筹帷幄的他,离他们这些人的世界很远的他。 “可能是看到‘花间流年’了,勾起了些往事,话也多了。”温止礼对着禾洛温柔一笑,“你接着说,嫉妒我什么?” “我嫉妒爷三两句话就让文姑娘心甘情愿地帮忙,而我昨天磨了她好久她才不情不愿地答应。还给了我别人的香囊,一看就是想给我难堪。”禾洛神色黯淡,“爷仿佛一眼就能看透人心,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爷的掌握之中。好似从一开始爷就明白文姑娘不会帮忙一样。” “我倒也不是一开始就明白她不乐意帮忙,毕竟你办事我还是很放心的。”温止礼顿了一下,“我只是看着那香囊有些年头了,那时候的文姑娘必定是没有这么精湛的绣工的,这才猜到她不愿帮忙。” 禾洛望着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个人果然是聪明得令人害怕。 看出她的纠结,温止礼没多说,只是看着远处的品珍楼说道:“你不是要看戏吗?还去吗?” “去,当然去!”禾洛这才想起来品珍楼有一场大戏在等她。 看着禾洛跃跃欲试,温止礼突然凑到她耳边说道:“今天让你去看戏可以。但是新夫人进门之后,我要你去湖州断了柳陌行的财路,做得到吗?” 禾洛转过身,看着温止礼认真地点点头。得到到的回应,温止礼似乎挺满意,又问了一句:“你知道去湖州之后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奴婢知道,查清柳陌行在湖州所有的生意,汇报给爷之后再做定夺。”禾洛垂眸回答道,内心吐槽温止礼能不能不要离她这么近说话,真的很吓人的。 “倒是比最开始稳重多了。”温止礼人的眼神变得严肃,“柳陌行不比其他人,你诸事都多留几个心眼,不可自己鲁莽行事。” “属下明白!”禾洛说着想对温止礼行礼,温止礼急忙制止她的动作,抓着她的手臂把她拉住。 “做事也不分时间场合,这是在街上。”温止礼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最重要的事是活着回来。” 说完温止礼放开她,眼里带着一丝笑意说道:“可带钱了?” “爷,您不会让我付账吧?”禾洛内心慌得不行。 “你要去看戏,难道我付吗?”温止礼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 禾洛内心纠结,既想去看戏,又不想花钱。似乎看出她的纠结,温止礼开口说道:“想让我付账也不是不行。” 禾洛满脸期待地看着温止礼,只听温止礼说道:“我那些书该晒了。” 想到温止礼书房还有房间里那些书,禾洛嘴角抽搐,但是为了看戏,为了那点钱,她只能咬着牙说道:“爷,奴婢回去就帮您晒了。” 温止礼点点头,朝着品珍楼走去,禾洛跟在他后面暗暗骂他小气,只会剥削她这种穷人。 第十四章 因为今天是京中几位小姐的品茶大会,品珍楼的一层已经被包了,而楼上的包厢不是一般人能进的,所以没有了平日的热闹。 若不是因为温止礼的身份,禾洛根本进不来品珍楼。想到这里禾洛觉得自己也算是幸运了,如果是平时温止礼根本不会凑这热闹的。 他们进入了二楼的包厢,温止礼点了一壶茶,还有几样点心。禾洛站在他边上,也不说话,但是眼睛一直瞄向门外。 猜出了她的心思,温止礼说道:“既然这么好奇,不如去一楼看?” 禾洛似乎眼里在放光,问了句:“真的可以吗?” “如果你想被轰出去的话。”温止礼说着喝了口茶。 “爷,您就不好奇吗?”禾洛问道。 温止礼瞟了她一眼说道:“我不喜欢太热闹。” “那你还过来?”禾洛小声嘟囔。 “那是因为品珍楼平时更吵。”温止礼声音平静。 “爷,下面好像开始了?”禾洛一直仔细关心外面的动静。 “这么想去看?”温止礼挑眉看她。听他这么问,禾洛兴奋地点点头。温止礼笑着摇了摇头,拿起扇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门口守着的小二看到温止礼出来,行了礼问他是不是需要什么。温止礼摇了摇头,走到栏杆边上看着下面已经落座的各家小姐。 那小二见温止礼没什么事,就继续在自己的位置待着。禾洛站在温止礼边上,也好奇地看着下面。 那些小姐几乎都在老夫人给的画像中出现过,禾洛调查的时候基本上都记住谁是谁了。她一一给温止礼介绍着:“那个穿湖水绿衣衫的是礼部尚书薛大人的女儿,蓝色衣衫的就是我说的谢小姐,还有那粉衣衫的就是我和也说过的章涵惜,章小姐。还有…….” 禾洛一一介绍的时候,但是到看到一个人的时候禾洛“咦”了一声,温止礼看着她有些疑惑。 禾洛小声说道:“爷,楚小姐也来了。就是那个红色衣衫,发髻很简单的那个姑娘,手边还有一条鞭子。”禾洛说着指了指。 温止礼顺着禾洛的手看去,看到一个长得十分英气的女子,她一脸不耐烦地坐在那里,似乎有些坐不住。 “楚小姐竟然会来这种场合,我倒是觉得新奇。”禾洛的声音很轻快,“不过好像没有看到叶尚书家的小姐。” “叶尚书的女儿不会参加这种场合的。”温止礼声音温和。 “爷认识叶小姐?”禾洛好奇地看着温止礼。 “一面之缘。”温止礼的声音十分温和,眼睛观察着那些大家小姐。 就在这时禾洛看到何小姐同谢小姐说了些什么,谢小姐的手扶了扶自己头上的珠钗,她拉了拉温止礼的袖子。温止礼看她,禾洛对他说道:“爷,好戏开场了。” 随着禾洛的视线望去,只见谢小姐缓缓开口:“嫣儿妹妹果然好眼力,这珠钗正是珍宝斋的新品。不过不是我自己买的,是旁人赠我的。” “是谁赠予姐姐的?”何嫣然笑着问道。 “说出来怕你们不信,昨个儿我逛街的时候遇上了左相的人,是那人赠予我的。”谢灵犀说完捂嘴一笑。 “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左相的人送妹妹珠钗做什么?”徐柔翎的声音中带了几分质疑。其他的小姐也纷纷讨论着谢灵犀的话,楚安宁打了个哈欠,希望这茶会早点结束。 “姐姐可知道左相身边有个贴身丫鬟,长得也算是眉清目秀,似乎是叫什么禾洛的。”谢灵犀得意地看着徐柔翎。 “你把名字告诉她了?”温止礼皱眉看着禾洛。 禾洛摆摆手,说道:“爷,我半句没提自己的名字。不过昨天莺莺姐姐也在,还是她把我介绍给谢小姐的,有可能是她说的。” 温止礼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禾洛生怕他生气,一直偷偷观察他,见他没什么反应,只是眼神平静地望着下面,松了一口气。 徐柔翎细细想了想,温止礼身边是有个叫禾洛的丫头,而且她刚刚见过。她看着谢灵犀得意的样子,有些不开心。于是说道:“可能只是那个丫鬟为了讨好你送你的,和左相可没什么关系。” “姐姐,这珠钗这么贵,一个小丫鬟哪来这么多钱啊?”谢灵犀这话已经很明显了,这珠钗就是温止礼授意丫鬟送的。 一边的其他小姐在窃窃私语,毕竟温止礼向徐家提亲,聘礼被退回来的事情在这大家闺秀们的圈子里可都传开了。这边刚被退了亲,那边就送了谢小姐东西,傻子也明白什么意思。 徐柔翎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谢灵犀看着她不爽的样子,内心更加得意。只见谢灵犀喝了一口茶说道:“姐姐不是把人家的聘礼退了回去吗?怎么这会儿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妹妹可别得意,今儿个我可是见着左相了。而且他还送了我一个香囊呢。”徐柔翎说着从袖中掏了出来。 谢灵犀并没有当一回事,她缓缓开口道:“姐姐,你这香囊似乎是有些年月了吧。左相也不至于送这种东西给你啊!还有呢,你怎么证明这是左相送的呢?” “我的丫鬟婆子都看到了,还需要什么证明吗?”徐柔翎挑眉看她。 “姐姐,你的丫鬟婆子都是你的人,肯定帮你说话啊!”谢灵犀接着说道。 “妹妹,你别忘了,左相可是来我家提亲了。”徐柔翎这会儿搬出了这件事。 谢灵犀听完这句笑了笑道:“可是左相没有亲自去吧?” 徐柔翎面上有些尴尬,但是依旧稳住心神说道:“左相公务繁忙,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派来的那两人可都是他的心腹。” 温止礼听到这里和禾洛说了句:“回去吧。” 禾洛正看到兴头上,温止礼转身离开,她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纠结了一下,看着底下还在争辩,咬了咬牙跟上温止礼的脚步。 第十五章 温止礼走在前面,虽然还是那副淡定的表情,禾洛却能感觉出来他不是很开心。禾洛也不说话,眼神飘忽不定。因为不知道怎么应付这时候的温止礼,还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走着,禾洛突然看到了一个摊子,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本来她是没在意的,但是直到她看到了一个扇坠,样子十分精致,她走了过去拿起来看了看。 店家看着禾洛很喜欢的样子,急忙推荐道:“姑娘可真是有眼光,我这扇坠用的材质可是上好的和田玉,带着可以保平安的。” 禾洛仔细看了一会儿问道:“这玉上刻的可是海棠花?” “姑娘好眼光,这上面正是海棠花。如今这不是海棠花快开了吗?带着这扇坠出去多应景!”那老板说着哈哈一笑。 “你倒是会做生意。”禾洛看着那扇坠下面的流苏颜色也算雅致,总体还算满意,就问道,“这个多少钱?” 老板笑嘻嘻地说:“也不贵,就十两银子。” “十两?”禾洛惊讶地看着老板,“你怎么不去抢?” “姑娘,我这可是上好的和田玉,十两银子不过分啊!”老板接着说道,“不过我看姑娘你这么喜欢这玉,我就收你八两银子吧。” “老板,不能再便宜点?”禾洛充满期待地看着老板。 “那你说多少合适?”老板看她一眼说道。 “三两银子!”禾洛用手比了个三。 “姑娘,你这也太狠了!”老板纠结了一下,最后说道,“六两银子,不能少了。” 禾洛见老板一脸没的商量的样子,无奈之下掏出了六两银子给了他。老板收下银子之后,招呼着禾洛下次再来。 离开了小摊子,禾洛才想起来刚才顾着买东西,都没注意温止礼已经走了。她环顾自周,叹了口气,准备回温府。就在她准备回去的时候,身后传来马蹄声。禾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开了,她一个没站稳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 她并没有在意撞上的是谁,稳住身体之后转过身看着绝尘而去的那群人骂道:“这群不长眼的,要让姑奶奶知道你们是谁,非得收拾你们不可!在京城街道上骑马骑这么快做什么,也不怕出人命!” “你什么时候本事这么大了?典察署的人都敢收拾?”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禾洛一脸惊讶地看着站在他身后的温止礼,似乎很惊讶的样子。 “哑巴了?”温止礼挑眉看她。 “爷,您不是走了吗?”禾洛似乎不敢相信。 “我走了你就是马下亡魂了。”温止礼不理会她,提步向前走去,“还不走?” 禾洛应了一声赶紧跟上,还不忘问一句:“爷,典察署的人这么着急去哪里啊?” “湖州。”温止礼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出这个地方。 “他们去湖州做什么?”禾洛觉得有些好奇。 “和我让你做的事情差不多。”温止礼的声音平静,“看来你是等不到新夫人进门了。” “爷,典察署都去了,我还去干嘛?”禾洛嘟囔着。 “典察署和我有关系吗?”温止礼反问她。 禾洛这才反应过来,典察署是圣上的特务机构,就算查到什么东西也不会到温止礼的手上,她还是得跑一趟。 “不过,典察署如果去了,你倒是可以省不少力气。”温止礼说得高深莫测。 禾洛觉得有些惊讶,想问些什么。但是想到温止礼估计也不会告诉她,干脆直接闭嘴。两人回到温府的时候,春晓已经等在门口了。 她一见到他们就直接迎了上来,对着温止礼行了一礼之后回报说:“爷,徐大夫派人送了帖子来,说是请您过府一叙。” “是吗?”温止礼微微一笑,“你怎么说的?” “奴婢说爷最近公务繁忙,怕是短时间内见不了徐大夫。”春晓垂眸回答。 “做得不错。”温止礼说完朝着书房走去,禾洛和春晓跟在后面。回到书房之后,他缓缓落座,春晓上了一杯热茶。 温止礼缓缓喝了口茶道:“老狐狸终于是坐不住了。你打听到徐敬之为何让我过府一叙了吗?” 春晓回答道:“奴婢给了那小厮点赏钱,他告诉奴婢似乎是徐小姐参加完品茶大会之后就一直在发脾气。还有就是徐修文貌似是调戏了章家小姐,惹怒了章侍郎。” “这徐修文胆子挺大,这章小姐可是章若龄的心头肉,他这么一闹章若龄肯放过他才有鬼。”温止礼语气轻松。 “这徐敬之也是够倒霉的,后宅不安宁,女儿还这么任性,儿子又给他惹事。”禾洛说着感叹了一句。 “徐家怕的气数怕也是快尽了。”温止礼神情平静。 “那爷还准备娶徐小姐吗?”禾洛问道。 “娶,为什么不娶?”温止礼微微一笑,“当初若不是柳穆,徐敬之可就是右相了。徐家的能力还是不能小觑,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现在的徐家手上还有我要的东西。” 第十六章 温止礼刚说完,路羽急匆匆从门口进来,对温止礼行了一礼。 “爷,柳府那边有动静。柳陌行似乎要和夫人出远门,我查到此次是去雾灵山求子。”路羽一板一眼地汇报。 “雾灵山在梧州和灵州交界处,他去那里做什么?”温止礼手指轻轻扣着桌面。 “爷,梧州是咱们的地方吧?”禾洛看向温止礼,温止礼点点头。 “梧州……”春晓似乎若有所思,“奴婢的家乡就离梧州不远,梧州那里最有名的有两样东西,一是雾灵山上的送子观音庙,还有就是盛产铁矿。” “铁矿?这梧州城的铁矿八成以上都是我温止礼的。”温止礼微微一笑,“你说他要怎么办呢?” “爷,奴婢想起了一件事。”禾洛此时似乎想到了什么,“灵州北面和青夷接壤,那里打造兵器的本事可是整个蓝坪国都有名的。” “如果他的目标是灵州,那就不好办了。”温止礼的神色突然严肃起来,他转头看向路羽:“派两个可靠的人,去灵州。” “爷,那梧州呢?”路羽问道。 “梧州那么多人在那里,难不成我是白养着的?”温止礼看了路羽一眼,“灵州那里一直都是灰色地带。虽说是蓝坪国的国土,但萧洛离在灵州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万一柳陌行和萧洛离有什么联系,事情就很难办了。”温止礼揉了揉眉心。 路羽听了温止礼的话,这才反应过来事态的严重性,他单膝跪下道:“既然灵州之事如此重要,属下愿意亲自前往灵州!” “不必,现下京中更需要你,孙国志那边你给我盯牢了,户部是不能留了。禾洛不日就要前往湖州,我身边需要办事的人。”温止礼严肃地看着他,“再者梧州都是我的人,柳陌行只要在那里,就不能翻出多大的水花来。你只需要派人去盯紧灵州就好。” “是!属下这就派两名可靠的人前往灵州,一定把灵州的情况查得清清楚楚。” 听他说完温止礼挥挥手示意路羽退下,路羽急忙离开。 看着路羽离开,温止礼看向禾洛。“京中的事你不用管,你现下去收拾东西,明日动身前往湖州。” “属下明白!”禾洛看得出他的严肃,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 “春晓,若是徐府再来人,你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另外,准备好东西,我们等徐敬之坐不住就去徐府提亲。聘礼和那些琐碎的事就不用过问我了,你觉得怎么合适就怎么来,我去趟二爷院里。”温止礼说完就离开了。 看着他们离开,春晓默默叹了口气。路羽和禾洛都是帮爷做大事的人,而她没有那个本事,只能把爷身边的小事都料理得周周到到,好让他们都专心做自己的事。 温止礼来到温止初的院子里,院子里一如既往地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当他推开温止初房间门的时候,发现他正懒洋洋得躺在榻上喝酒,周围的侍女打扇子的打扇子,捶腿的捶腿,倒酒的站在一边随时待命,大家说说笑笑,一派糜烂的气息。 温止礼皱皱眉头,轻咳了两声。侍女们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跪下。“奴婢拜见左相大人!” 温止礼揉了揉眉心,摆摆手示意她们都退下去。侍女们急忙离开,虽然她们的主子是温止初,但是她们深知忤逆温止礼的下场。 温止初懒洋洋地看着温止礼道:“怎么着?就这么看不得我开心?我就这么点乐趣,你还要给我全都剥夺了。” “你除了喝酒和女人,还有没有别的乐趣?”温止礼说着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那可能就是偷东西了吧!”说完看着温止礼邪魅地笑了笑。 “正好,四季美人图有没有兴趣?”温止礼看着温止初一脸玩味。 “傅知秋的四季美人图?”温止初突然来了兴趣,“当年不是从宫里失踪了吗?我记得后来‘海棠春睡’,‘夏日流萤’,‘残冬观雪’三副都找回来了,只有那一副‘一叶知秋’一直都流传在外。听说‘一叶知秋’可是傅知秋的呕心沥血之作,若是有机会倒真想看看。” “我要让你去偷的正是这一副‘一叶知秋’。”温止礼望着温止初,“敢不敢?” “这世上还有我不敢偷的东西?若不是怕偷到宫里给你惹麻烦,我早把那三副四季美人图偷出来了。”温止初说得轻松。 “那我倒是真的谢谢你这么为我考虑。”温止礼面上似笑非笑。 “你这人真是令人生厌,如果我不是你弟弟早把你打一顿了。你这幅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我真是越看越讨厌。” 温止初坐起来,倒了一杯酒自顾自喝着。 “你说你这么聪明做什么?”温止初看着他说道,“非得要把一切都算的好好的,有些意外不是很有趣吗?” “你给我带来的意外已经够多了,我并不觉得有趣。”温止礼说完也拿起边上的酒,倒了一杯喝了口。 “我这酒不错吧?”温止初笑着问他。 温止礼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说了句:“上好的寒潭香,就是放的时间有些短,味道还差些。不过,你喝寒潭香竟然用这么普通的杯子,未免浪费了些。” “喝酒还讲究这么多,春晓和禾洛伺候你也是不容易。”温止初说完又喝了一杯。 “她们若是真觉得不容易,也不会待在我身边这么久了。她们怎么想的,我比你清楚。”温止礼喝完之后就把酒杯放在一边。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你若是非得活得这么明白,真是一点乐趣都没了。”温止初说着又喝了口酒,“所以我才这么讨厌你。” 第十七章 听完温止初这么说,温止礼也不生气,只是平静地望着他说道:“是吗?我倒不觉得你有多讨厌我。” 温止初被他看得有些烦闷,挥了挥手道:“不扯这些了,告诉我‘一叶知秋’在谁那里?” “户部郎中何顺昌。”温止礼语气平静。 这倒是让温止初惊讶了,他认真地看着温止礼道:“你没开玩笑?” 温止礼挑眉看他:“我有必要用这种事情和你开玩笑吗?” 温止初摸摸下巴,认真思考道:“不过是一个户部郎中,他怎么会有这么珍贵的美人图?” “他是没这本事,但是他背后的人可有。”温止礼微微一笑,“一副美人图动不了他背后的人,折断那个人的一只羽翼还是可以的。” “这个何顺昌这些年也没少办脏事吧?不然这么珍贵的美人图怎么会到他手上。”温止初说完邪魅一笑。 “偷了之后要怎么办,需要我告诉你吗?”温止礼有些挑衅得笑笑。 温止初一挑眉:“怎么?你以为这世上只有你温止礼有脑子还是怎么着?” “你既然知道,我就放心了。”温止礼说完满意地笑笑,然后起身离开。 “你给我弄壶上好的竹叶青来!顺便把你的琉璃杯给我拿过来!”温止初对着温止礼离开的背影说道。 “你信不信我直接给你禁酒。”温止礼轻飘飘说了一句。 温止初怕他认真了,于是不再说话。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拿起桌上的酒壶摇了摇,说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 温止礼从温止初的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他准备回房,在房门口看到了一直在门口徘徊的禾洛,似乎在想着什么。 温止礼走到她边上说道:“东西可收拾好了?” 禾洛似乎没料到温止礼会出现,这才行了一礼,对他说道:“都收拾好了,来和爷道个别。” “湖州是柳陌行的地盘,你可千万仔细着点。若有什么事不能解决就去归云棋社,那里会有人帮你的。”温止礼交代道。 “知道了。”禾洛点点头,似乎还在纠结什么。 “明天一早你就要去湖州,今晚早些回去歇息吧。”温止礼声音温和。 禾洛应了一声,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温止礼见她不走,就站在她面前看着她也不说话。想了一会儿之后,禾洛摊开手掌,里面是一个扇坠。 她小声说道:“我来不及帮爷晒书了,这就当赔罪。” 温止礼看了一眼,想起来今天下午看到禾洛在一个小摊子前和商贩在说什么,他原本以为禾洛贪玩,八成是看上什么东西了。却没想到禾洛是去给他买东西了。 温止礼伸出手从她手掌里拿过那个扇坠,细细打量了一下,虽算不上什么好玉,成色还是不错的。看到玉上的雕花之后,他愣了一下。他看了禾洛一眼,发现禾洛也正在看他。 “成色不错,模样也雅致,你有心了。”温止礼说完把扇坠系在了自己的扇子上,禾洛不知道的是温止礼这把扇子可比这扇坠值钱多了。 禾洛见他喜欢,松了一口气,对着温止礼笑了笑。月光照在禾洛脸上,整个人都显得特别柔和。这张脸突然和记忆中的某张脸重合,温止礼不禁想起来当初把禾洛带回来的原因。就是因为她笑起来的样子,让人觉得太舒服了。 看着温止礼一直盯着自己,禾洛觉得有些尴尬,开口说道:“爷,今年我还能赶上府里的海棠花开的时候吗?” 温止礼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远处尚未开放的海棠花说了句:“那你记得早点回来。” “爷,天下这么多花,您为何独爱这海棠花?”禾洛好奇地问道。 “这世间有很多事是没有理由的。”温止礼的神情淡漠。禾洛知道他无意和自己说,也乖乖的没有多问。 站了一会儿,禾洛开口道:“爷,没别的事情的话,奴婢就先退下了。” “禾洛。”温止礼叫住她,禾洛停住脚步看他,似乎在等他的吩咐。 “万事小心,记得平安回来。”温止礼说完之后就没再看她,禾洛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第二日一早禾洛只身前往湖州,上马的时候看了眼温府,心里有些感慨。这次去湖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怕是赶不上海棠花的花季了。 蓝坪国的京城和其他国家的京城不太一样,青夷国的京都在青夷国的北面,因为青夷国尚武,而北部的矿产资源十分丰富,很适合锻造兵器,于是京都就定在了青夷国北面。而青夷国最南面则于蓝坪国最北面的灵州接壤。 西边的西浦国则是依靠横跨他们境内的南浦溪发展起来的,当地的渔业还有农业都比较发达,所以西浦国的都城在南方。 而蓝坪国南边有被称为鱼米之乡的湖州,也有盛产铁矿的梧州,综合一切考虑,为了方便管理两边的情况,就定都在了蓝坪国最中心的位置,也就是现在的京城。 湖州线 第一章 禾洛差不多用了两三天的时间才赶到了湖州,到了湖州之后,她先是找了一家客栈修整了一番。之后就开始在湖州城转悠,想要了解一下湖州城现在的情况。 转了一圈之后觉得这湖州城真不愧是蓝坪国南边的经济重心,也不负鱼米之乡的盛名,入眼都是一派百姓安居乐业的场景。 在湖州转了一圈,禾洛倒是真的生了几分想在这里定居的念头。不过她还是更加喜欢灵州,那里和她的家乡很像。 如果不是当初发生了那件事,她可能会在灵州生活一辈子。不会遇到温止礼,也不会过着这种一不小心就小命不保的日子。 想到往事,禾洛有些惆怅。不过她没忘记自己湖州之行的任务,立刻打起精神来。她找了家茶馆坐了会儿,和店小二聊了两句,知道了前几年这里突然多了一个书院。 这书院十分奇怪,专门招收寒门子弟,非但不收分文的学费,如果有些学生成绩优异还有金钱的补助。这件事让禾洛起了疑心,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开书院不挣钱就算了反而还贴钱。 她多问了店小二几句,店小二只说具体情况他也不知道,毕竟他也不是什么读书人。只说了书院名是君竹书院,取自“君子如竹,风过不折,雨过不污。”,院长姓马,自从设立了君竹书院之后再这湖州城一带还是小有名气的。 “君子如竹,风过不折,雨过不污。”禾洛轻声念着,倒真是好名字。如果这院长不是冯深,背后之人不是柳陌行,她倒真是欣赏这个设立书院的人。 ,因为温家人本就是北方人,温止礼的势力范围主要是在蓝坪国北部,而这其中有两个地方比较特殊,一个是与胡族相邻的边关,以及与青夷接壤的灵州。 灵州除了温止礼的势力,还有萧洛离的势力,所以诸多事情都有了些限制。至于边关,虽然温止礼对那块地方感兴趣,但是也明白这是绝对不能动的。若是插手这些事情,很可能会被扣上谋反的罪名。 不过禾洛一直觉得温止礼和温止初长得不像北方人,可能是因为她们的母亲是南方人,又从小长在京城,少了些北方人的那种豪气和魄力,多了些南方人的书生气。 南边主要是柳陌行的地盘,除了蜀地之外,处处都有柳陌行的眼线。特别是幽湖一带还有柳家亲兵,湖州就显得更加危险了。原本柳陌行在湖州的势力也没有到一手遮天的地步,但是作为湖州人的孙国志加入柳派之后,湖州几乎都在柳陌行的控制之中。 温止礼原本在湖州的眼线多半是不能用了,要想查点什么必须依靠她自己。 从茶馆离开禾洛就去了书院,在屋顶上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书院的院长,只听到“之乎者也”的读书声。禾洛听着那一声声的读书声,觉得实在是无趣。 不过她此行也不准备查些什么,只是想确定一下院长到底是不是冯深。就在禾洛快被那些读书声催眠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有学生说了句院长。她急忙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背对着她的中年男人。 禾洛皱着眉头,觉得这个人的身形不是很像冯深。她以前见过冯深,冯深一看就是习武之人,走路十分稳健,身姿挺拔。不会像这个人一样,脚步虚浮,看着就外强中干。 不过禾洛还是紧紧盯着那位院长,等到那人转过来的时候,禾洛还是失望了一小下,因为这个人的确不是冯深。 这人既然不是冯深,那么这条线索就断了。禾洛从屋顶上跳了下去,又翻墙出了书院,叹了口气:“冯深这家伙未免藏得太深了,害得我白忙活一场。” “若是冯深这么好查,柳陌行也就不会这么重用他了。”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禾洛回头,发现一个一身玄衣的男人冷着一张脸看着她。她上下打量了这个人一下,随后挑了下眉问道:“你哪位?你也在查冯深?” 这男人冷冷瞟了她一眼,冷淡开口:“我是谁你不必知道。我这里有一句忠告。冯深的事不是你这种小丫头能查的,做丫鬟的就应该本本分分待在你的主子身边。” 禾洛被他说的有些恼,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这人说话可真不好听,冯深的事我这小丫头还查定了。” 说完禾洛的手突然伸向那名男子的腰间,扯下他别在腰上的腰牌。那名男子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做,想挡住的时候,禾洛正好抢下腰牌,脚下用力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我说官爷,既然都换了身不显眼的衣服,何必又把腰牌挂在身上呢?”说完禾洛看了他的腰牌一眼,“典察署?原来是个探子。说起来我和官爷你还有点渊源呢!” 湖州线 第二章 禾洛看了一眼之后就把腰牌扔了回去,那男子轻松接住,看了禾洛一眼道:“倒是说说,我和你有什么渊源?” “大人可是前几日来的湖州?”禾洛问道。 “三日前。”那男子的声音冷冷的,并把腰牌放进了怀里。 “那就对了,那日大人在京中市集可真是威风。骑马骑得这么快,也不怕伤了人。”禾洛的语气中带着不满。 那人仔仔细细看了她一会儿,嘴角带着一丝冷笑道:“那日温止礼边上的人是你?” “正是民女。”禾洛直接和他对视,没有任何惧意。 “原来是温止礼的人,看来我之前倒是小瞧了你。”那人依旧是一副十分冷淡的态度。 听他说起温止礼,禾洛的眼神变得犀利,直勾勾地望着他。想不到那人不避不让,直接和她对视。对视之时禾洛才发觉自己错了,这个人不是一个普通的探子,一般的探子是不可能有这么强大的气场,而且他的眼神冰冷犀利,似乎能看到人心里去。 对视了一会儿,禾洛率先收回视线,她多少能猜出这个人的身份了。这个人气场强大,看起来身手了得,还敢直呼温止礼的名讳,这典察署中只有一人,那就是典察署的典书——简悠。 她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典察署是我朝最厉害的侦查机关,眼线和探子遍布我整个蓝坪国。若是想知道什么事,该是轻轻松松的。这湖州之事竟然需要典察署的典书大人出手,想必不是件小事吧?” 看简悠的神色毫无波动,禾洛突然来了兴趣,愿意多废话几句。她知道典察署的厉害,如果能从简悠嘴里套出点什么自然是最好的,就算是套不出来,混个脸熟以后也好办事。 “刚刚是禾洛失礼了,没有认出典书大人来。想来也是,若是小小一个探子,怎么会这么光明正大地站在这里同我废话?还直呼我家爷的名讳。”说到这里,禾洛有点生气,“能有此等本事和魄力的,也就是我朝的典书大人,当今圣上的贴身近卫长,简悠,简大人了。不知我说的可对啊,简大人。”禾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之前还真是小瞧了你这个丫头了。”简悠平静地看向她,“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冯深你查不了,柳陌行你的主子动不了。” “如若是收集情报的能力和侦查手段,禾洛绝不敢和简大人相比。但是,我家爷既然能派我只身一人来湖州查这件事,就说明我还还是有点本事的。简大人如果小瞧了我,可是要吃苦头的。”禾洛看向简悠,神色之间多了几分不服输。 “那我真是拭目以待。”简悠冷冷一笑,“好心提醒你一句,柳陌行湖州一事一解决,下一个就是你主子温止礼。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去给你主子通风报信,别在湖州浪费时间。” “我刚才好像说过,你这人说话是真不好听。我最讨厌的就是同样的话让我说两遍的人。”禾洛说着右掌凝聚内力,朝简悠胸口劈去。 简悠这次对她早有防备,轻巧躲过。左手顺势抓住她的右手腕,反扭她的手臂。被制住手臂的禾洛准备抬起右腿击向他的背部,谁料简悠似乎知道她想做什么,趁她抬腿之前膝盖一顶她的腘窝,禾洛跪在地上。 她转过头看着简悠,眼里都是不服气。 “身手不错,就是太慢了。”简悠看到她眼里的不服气,眼中多了几分欣赏,说完就放开了她。 禾洛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看向简悠,眼神坚定:“简大人,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收回你今天的话。我会向你证明我禾洛可以查出来的东西也不比你少,我的爷也不会输给柳陌行。” “还有,我家爷不是现在的你动的了的,通风报信的事就免了吧。”禾洛说完挑衅地看了他一眼之后转身离开。 简悠看着她离开,静静开口:“我倒是想看看温止礼培养出来的人到底有多少本事。” 想起简悠的话,禾洛还是觉得很生气。简悠小看她没关系,竟然大言不惭地要对付温止礼,这就没办法忍耐了。禾洛承认温止礼这人为人两副面孔,还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最擅长蛊惑人心。 有时候说话还特别刻薄,性格脾气也有些阴晴不定的,还特别讲究细节很难伺候。但是,就算温止礼有一万个不好,也不能被旁人看轻了去。毕竟温止礼的心机城府,办事手段,以及他考虑问题的周到程度还有他的才华都令禾洛佩服。 禾洛可以说,温止礼是除了那个人之外,她最佩服的人。既然都被人冒犯到这份上了,不争馒头争口气,她说什么都要让简悠闭嘴。 湖州线 第三章 虽然这几日禾洛都很认真在查,但是柳陌行的势力实在藏得太好,她根本无从下手。无奈之下,她想起来温止礼在她出发前一天和她说过,如果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就去归云棋社,那里会有人帮她。 她其实没抱什么希望,毕竟柳陌行在湖州的势力过于强大,再加上孙国志的势力。就算温止礼的的眼线有通天的本事,想查到什么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温止礼平生最大的两个爱好,一个是喝茶,另一个就是下棋。湖州城是当年棋圣张缶的故乡,张缶是个棋痴,一生都在收集棋谱和各种棋子。张缶死后,他的家人不懂张缶藏品的珍贵,于是那些藏品都被家人售出了。 温止礼觉得可惜,于是在湖州设下一家棋社,专门收集张缶当年收藏的棋谱和他自己写的棋谱,以及那些珍贵的棋子。借着这个名头,他也在湖州城安插了眼线。 禾洛之前只知道温止礼在湖州有一间棋社,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直到那天温止礼和她说了之后,她才知道。 来到归云棋社门口,禾洛深吸梁口气,推门走进棋社。院子里有几个小童在洗棋子,晒棋子。正对着的地方有个建筑,应该就是对弈的地方。那几个小童见她进来,也没有打招呼,只是做着自己的事情。 走进去之后,禾洛发现里面十分安静,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对弈,只能听到落子声和叹气声。禾洛向来对这些东西不是特别感兴趣,当年温止礼教过她一点,但是她似乎没有任何天赋,学了点皮毛就放弃了。 温止礼和她说过,“人生如棋,落子无悔,所以每走一步都要细细斟酌,一不小心就是万丈深渊。”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禾洛看着挂在墙上巨大的棋盘,上面似乎有着一个精妙的棋局。可惜禾洛能力有限,不知道如何破解。 想着温止礼的话,再看看棋局,这些年的一切慢慢浮现在眼前。温止礼走的每一步都是小心谨慎,似乎每次都能猜到别人下一步的打算,她好像懂得了一些那句话的含意了。 “姑娘不是本地人吧?”一位老者站在了禾洛的身边。 禾洛转头看向老者,发现那老者虽然上了年纪,但是精神却十分好。她行了一礼道:“前辈好眼力,我确实不是本地人。” “我瞧着姑娘刚刚看着这棋局发呆,莫非是想到了破解之法?”那老者笑得十分和善。 听到有人能够破解墙上的棋局,正在下棋的众人都停了下来,纷纷看向禾洛,眼里带着期待。这个棋局是棋社的老板设下的,说是等待有缘人破解。 所有人都觉得这棋局十分精妙,但是这几年来却一直都无人能破解,大家都在等待有人能够破解这个棋局。 “前辈真是高看我了。我不怎么懂得下棋。这棋局我自然是无法破解的。”听到禾洛的话,大家的脸上难掩失望,却也觉得没什么稀奇的,又接着下棋了。 “那么姑娘可有空和老朽下一盘?”老人家笑容和蔼,禾洛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她来此是为了查柳陌行的事,想要和温止礼的眼线取得联系。现下人还没找到就在这里下棋,会浪费不少时间。但是眼前这位老者看着十分和善,她又实在不忍心拒绝。而且那双眼睛里的淡定和从容,的确不像是普通人会有的。 那老者似乎看出了她的纠结,问了她一句:“姑娘可愿听老朽一言?” 见禾洛点头,他和蔼地笑了笑,缓缓开口说道:“人总是容易一味执着于某件事,却忘了很多时候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说完老人家又看向她,神色从容:“也许和老朽下盘棋,姑娘所烦扰的事就会有答案也不一定。” 禾洛仔细一想这老者的话,虽说字字句句都十分普通,又感觉话里暗藏玄机。而且她觉得自己这几天因为和简悠赌气,一直都执着于查冯深,结果一点收获都没有。 也是时候做点别的转移一下注意力,也许就和老者说的一样“无心插柳柳成荫”了。想到这里,禾洛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在棋桌上相对而坐,老者笑了笑:“黑子先行,姑娘先请。” 禾洛行了一礼:“那晚辈就不客气了。”禾洛说完执起黑子,率先落子。 “姑娘这一子落的老朽还真有些看不明白。”老者说完也在她的黑子边上落下一个白子。 二人你来我往,转眼就过去了一柱香的时间,棋局似乎到了比较关键的时刻,周围正在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禾洛看起来比较着急,老者却气定神闲。一开始禾洛一直觉得自己是属于进攻的那一方,但是下到一半的时候就发现原来自己一直被牵着鼻子走。本来出于弱势的白子,正在一步步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隐隐有了吞噬黑子的势头。 “姑娘,你输了。”老者说完落下一子,直接断了禾洛所有的退路。 湖州线 第四章 “沈老果然就是沈老!”一旁的人发出惊叹。 “不过这姑娘能和沈老下到这个程度也是很不错了。”一边的人都在叽叽喳喳讨论着这棋局。禾洛没有关注周围的声音,只是默默看着这盘棋。 看完叹了口气,看向面前气定神闲的老者,站起来对老者行了一礼道:“是晚辈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姑娘可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老者微笑着看她。 “明明是一直处于被动的白子,却一步步反过来蚕食黑子的势头。”禾洛摸着上在棋局上摆着的白子,“黑子明明一开始占据了有利的位置,但是白子从不显眼的地方一步步包围过来,一步步让黑子退无可退。” 说完禾洛看着老者:“前辈可有破局之法?” “破局之法,姑娘自己已经知道了,不是吗?”沈老只是默默看着她,也不说话。 看她还是有些迷茫,沈老笑了笑,指了指墙上挂的棋局说道:“你看这棋局的黑子如何?” 禾洛看向棋局,思索了一会儿道:“黑子不是处于劣势吗?” “所以设这局的人才想找人来破局啊!”沈老依旧笑得很和善。 “这棋局不是沈老设的吗?”禾洛有点惊讶。 “是我的学生设的,他一直在等有有缘人来破局,我瞧着姑娘看起来倒是和他有点缘分。”沈老提到他的学生,脸上带着几分自豪。 “沈老高估我了,能设出此等精妙棋局的人怎么可能是一般人,我这种普通人怎么会和这种人有缘呢?”禾洛连忙摆摆手。 “姑娘,有些时候你看到的东西不一定就是真实的,好东西一定藏在深处等待有缘人的发掘。老朽言尽于此,姑娘是聪明人应该能明白。”沈老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禾洛思考着沈老的话,看着两个棋局,心里下了一个决定。既然君竹书院进不去,那就干脆不去了。毕竟能下手查的地方还是很多的,而现在最大的线索已经摆在她的面前了。 在敌人强大的时候,硬碰硬肯定什么都查不出来。之前她因为和简悠赌气,确实是有些着急了。忘记了达到目的的方式有很多,不能急于一时。 这么想着,禾洛脚步轻快了不少,准备就从君竹书院的马院长动手查。 禾洛离开之后,沈老从假山后面出来,看着她豁然开朗的表情,沈老明白她已经找到答案了。 一个小童走了过来问道:“先生,您为什么要亲自指导这姑娘啊?” 沈老看着小童和蔼地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因为这姑娘和我有缘。” 小童有些不明白地摸摸自己的脑袋,但是看见沈老不准备多说,他也就没多问了,退到一边做自己的事情。 沈老则是笑着说了句:“你倒真是心大,派这么个丫头只身来这湖州城。” 出了归云书院,禾洛就立刻去打听关于马院长的事。她再次来到了茶馆,给了小二点赏钱,小二就和她说了很多关于马院长的事情。 马院长是几年前才搬到湖州的,他只有一位夫人。由于夫人一直体弱多病,所以二人膝下无子。但是马院长和夫人的感情极好,对夫人是万般宠爱。 哪怕夫人一直没有孩子也没有纳妾,还致力于遍访名医为夫人调理身体。由于夫人一直很想要个孩子,这些年一直都在求神拜佛,积德行善。禾洛知道自己没这个为夫人调理身体的本事,但是装可怜她还是很拿手的。 知道过几天马夫人要去湖州城最有名的寺庙德善寺上香,为了让夫人注意到自己,禾洛做了万全的准备。 先是偷偷在马宅附近观察了一下马夫人的长相,还有马家的马车的样式,以防自己当天认不出马夫人功亏一篑。不仅如此,禾洛还为自己编出了一个悲惨的身世,务必要让马夫人对自己起怜悯之心。 终于到了马夫人去上香的那天,禾洛起了一个大早,换了一身破旧衣衫坐在德善寺寺门口的树下等着。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看到马家的马车出现在了视线范围之内,禾洛急忙到寺庙门口坐下。 眼见着马车停下之后,马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瞅准时机,立刻双臂抱膝,把头埋进双臂,发出轻轻的啜泣声。 刚想进门的马夫人看到了禾洛正在边上啜泣,她走了过去轻声询问:“姑娘,你怎么了?” 禾洛知道自己已经引起马夫人的注意了,于是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抬头泪眼汪汪地看着马夫人,一脸委屈和绝望,也不说话。 马夫人本就善良,这些年吃斋念佛更是一副菩萨心肠,看着禾洛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一阵发酸。 边上的丫鬟这时开口道:“夫人,估计是个要饭的。别管她了,该进去上香了。” 马夫人听到她这么说有些不高兴,厉声说道:“翠儿,你这是什么话?就算是个乞儿也是一条人命,怎生能说不管就不管呢?” 那翠儿虽然面上不情愿,但是也没多说什么。马夫人见她闭嘴了,这才看向禾洛温声问道:“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寺庙门口啊?这大清早的,寒气这么重,冻坏了可怎么办?” 湖州线 第五章 “夫人…”禾洛说着带上了哭腔,“您不用管我,小女子不过是贱命一条,死了就死了吧。”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每个生命来到世上都不容易,你这样轻视生命,你父母知道了该多心疼啊。”马夫人看着她这么绝望有些心疼。 “夫人,我父母若是还在世,我也不会想到死。”禾洛说着眼泪就滚了下来,“我家的家境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也算殷实。但是我爹爹误入歧途,迷上了赌博,把家里的钱都输光了。” 禾洛说道这里哭得更厉害了,抽抽噎噎地说道:“可是,他还不收手,总说着能把钱赢回来,结果把家里的地还有房子都赔进去了。我娘本来身体就不好,出了这事,直接被活生生气死了。我爹爹还不了赌债,要债的说要带走我抵债,我爹爹为了让我逃跑,活生生….被那些要债的…打死了。” 禾洛声泪俱下,一副要哭昏过去的样子。马夫人听她说着,眼泪也滚了下来。一边哭,一边拍着她的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等禾洛的心情稍微平复下来一些之后,马夫人才开口道:“姑娘,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夫人,我不过贱命一条,您看着身份如此尊贵,不用在我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禾洛说着又用袖子抹了一下眼泪,“您能花时间听我说完这些事,小女子心里已经万分感激了。” “你别这么说,众生皆平等,哪有什么高低贵贱?”说着马夫人扶起了禾洛,“你现下是不是无处可去了?” 禾洛点点头,整个人都在抖,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马夫人看着她的可怜样,开口道:“我家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是在这湖州城还算得上有头有脸。我瞧着你也欢喜,觉得咱俩有缘。你如果觉得可以的话,就在我家先住下,再做下一步的打算如何?” 禾洛心里一喜, 没想到能够这么顺利。但是她面上不露痕迹,怯生生地看着马夫人,轻声开口道:“夫人,小女子何德何能,能得到夫人如此关照。” “你别这么说,咱们能在这湖州城遇上就是缘分。我瞧着姑娘你长的面善,也是真觉得你身世可怜,这才想收留你。”马夫人说完又加了一句,“姑娘你也放心,我不是什么坏人,不会伤害你的。” 禾洛内心一阵感叹,这马夫人真是菩萨心肠。换做一般人不怀疑她自己有什么居心就很好了,还怕自己觉得她是坏人。 这时边上的丫鬟忍不住插嘴道:“夫人,您知道她是什么来路吗?就这么带回府,也不怕是坏人。” “翠儿,你怎么说话呢?你当初进府的时候我可有查过你的底细?这姑娘身世如此可怜,我收留她一段时间怎么了?”马夫人语气似有些不悦。 翠儿直勾勾盯着禾洛,她直觉这个女人很危险,如果进了马府绝对是个**烦。禾洛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儿,也觉得这丫鬟不简单。 看起来这主仆二人的关系并不是特别好,这丫鬟却敢这么和自己的主子说话,可见她在马府的地位不低。禾洛暗暗提醒自己要小心这个人。 马夫人说完又转头看向禾洛说道:“姑娘别怕,我这丫鬟被我宠坏了,没有恶意的。刚才我说的事,姑娘考虑的怎么样了?” 禾洛心知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错过了就没办法查出什么来了。但是她又不能表现地目的性太明显,于是装作纠结的样看看马夫人,又看看自己的脚尖。 过了一会儿,禾洛跪在了地上对马夫人说道:“承蒙夫人厚爱,小女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让我在夫人家里吃白食是万万不可的。一些简单的家事我还是会的,还请夫人让我做个小丫鬟伺候夫人。” 马夫人一看她跪了下来,急忙扶她起来,心疼地说道:“你这丫头还真是倔强。既然你说到这份上了,我就让你留在我身边做个小丫鬟便是了。” 看禾洛还在地上跪着,马夫人伸手去扶她:“快起来吧,姑娘家不要随便下跪。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是我倒是觉得姑娘家也不能随便下跪,正因为是姑娘家才更要珍惜自己啊。” 翠儿见马夫人决心已定,有些生气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一脸不满地看着禾洛。禾洛低着头,嘴角上扬了一些。不过想到马夫人如此善良,她又生出了点欺骗马夫人的罪恶感。 但是一想到自己湖州之行的任务,她压下内心的愧疚,对着马夫人行了一礼道:“夫人大恩大德,小女子此生无以为报,来世必定衔草结环报答夫人的恩情。” 禾洛说完认真地看着马夫人,虽说她们注定要站在对立面,但是她此时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保护这个善良的女人。 湖州线 第六章 马夫人倒是不介意她报不报答这件事,笑着扶了禾洛一把,温柔地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禾洛楞了一下,她之前光想着怎么糊弄马夫人了,以至于忘记了这件最重要的事。情急之下,她随便给自己编了一个名字:“小女子姓何,单名一个绡字。” “倒是个好名字。”马夫人赞叹道,“以后我便唤你绡儿可好?” “夫人觉得好就好,何绡谢过夫人收留之恩。”禾洛再次对马夫人行了一礼。 “瞧我这脑子,光问你的名字了。我还没和你介绍我自己呢!我夫君姓马,是这湖州城内君竹书院的院长,我们也是前些年才搬来湖州的。”马夫人说着叹了口气,“我是不大适应这湖州的气候,觉得湿气太重了一些。” “夫人可是北方人?”禾洛顺着她的话问下去。 “倒也不算北边,绡儿可知道云安?”马夫人笑着看着她。 “云安?可是离洛平很近?”禾洛看向马夫人,马夫人点点头。禾洛心里一计较,便猜了个七八分。 根据她的调查,冯深就是洛平人。如果这马夫人一家前几年才搬过来,云安又离洛平这么近,这个马院长必定和冯深有些关系,看来自己这条路算是没走错。 “夫人,这人您也留下了,该聊的也都聊了。这折腾半天,也该去进香了。”翠儿看着马夫人对禾洛如此亲昵,觉得有些不舒服。 “也对,这都折腾大半天了。翠儿,你去马车里拿件披风,绡儿穿那么少一定冻坏了。”马夫人吩咐翠儿道。 翠儿虽然心里十分不满,还是去取了披风来。马夫人接过披风,亲自给禾洛披上,让禾洛心里一暖。 陪着马夫人上完香,禾洛就和马夫人一起回了马府。马夫人觉得有些累,就让翠儿去安排禾洛的事。翠儿虽然看禾洛不痛快,由于是夫人的命令,她也只能照办。 看得出翠儿的不满,禾洛倒不是很介意。相反,对于这个翠儿,禾洛还是十分好奇的。翠儿带着禾洛到了一间小院落,安排了一间单独的房间给她。 看着这个房间,禾洛有些惊讶道:“翠儿姑娘,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就是做个丫鬟,不用单独一间的。” “你以为我想让你单独一间吗?”翠儿冷冷看了她一眼,“夫人亲口说了,你身世可怜,让我好好待你。” 看得出翠儿对自己的不满,禾洛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开口道:“翠儿姑娘,我真的不用住这么好的屋子。夫人都说了只是收我做个贴身丫鬟,一切就按照府里的规矩就行。” 看着她态度还算不错,翠儿对她的不满稍稍消减了一点点。 她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你自己说了,那我就带你去下人房了。何姑娘若是住不惯,到时候可别和夫人告我黑状啊!” “哪能住不惯,我在外流浪这么久,如今有片瓦遮顶都是幸事了。怎么还能嫌弃呢?还有劳翠儿姑娘带路。”禾洛脸上笑容不减,暗自观察这翠儿的一举一动。 其实比起一人一间,禾洛更想去人多的地方。因为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情报,若是自己单独住一间,势必拉开了和别人的距离,不利于收集这马府的情报。 而且夫人的特殊对待更会让她受到嫉妒和怀疑。虽然不会在这马宅待一辈子,但是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她也不想无缘无故给自己结了仇家。 见她还算好说话,翠儿的态度也稍微好了些。带着她到下人房里,这里的下人基本上都是四人一间,屋子不大不小,只有一张大床,估计四个人都睡在同一张床上。一边有着一张方桌子还有四张椅子。还有一个大柜子和几个木箱,估计是给丫鬟们放东西用的。 “这里就是下人房,何小姐若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翠儿说完看了她一眼。 禾洛笑着摇了摇头,温声道:“这里就挺好,谢谢翠儿姑娘。” 听到她这么说轮到翠儿吃惊了,她本以为禾洛来了这里就会后悔,就算不后悔也应该有点嫌弃的样子,谁知她只是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屋子,一点不满都没有。 “你确定你要住这里?”见翠儿还有些怀疑,禾洛坚定地点点头。翠儿此时反倒是有点佩服她了,如果她真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能吃这种苦头也挺让人佩服的。 “既然你已经成为马府的丫鬟了,我就交代你一点事情。”翠儿说着清了清嗓子,“虽说你是夫人的丫鬟,但是五更天必须起床,和其他丫鬟一起扫洒庭院,准备老爷和夫人的洗漱用具。由于你是夫人的贴身丫鬟,待夫人起床之后,你只需跟着夫人就好,其他事你不用管了。服侍夫人睡下之后你才能去睡觉。基本上这一天就是这样的,还有不明白的可以问我,或者问跟你一起住其他人。” “明白了。”禾洛认真地点点头。 翠儿看着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今儿个第一天,你就不用干活了,一会儿我会把你的衣服拿过来,等你换好衣服我带你熟悉一下整个宅子。” “有劳翠儿姑娘。”禾洛说完对着翠儿笑了笑,态度十分恭敬。 湖州线 第七章 翠儿给禾洛拿来了衣服,等她换好之后,又带她熟悉了一下马宅。在翠儿给她介绍的时候,禾洛默默记下了所有比较可能有重要情报的地方。 本来想从翠儿嘴里套出点什么情报了,谁知这翠儿的嘴巴还挺牢的,并没有让禾洛问出什么来。不过禾洛更加确信,这翠儿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逛了一下午,翠儿就让禾洛去下人房休息,自己则去夫人房里。翠儿走后,禾洛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马宅的情况才回去。 回到房间发现其他三个丫鬟已经在屋里了。有一个看起来年龄比较小的,看见她进来之后就凑了过来说道:“这位姐姐,你是新来的丫鬟吗?我叫小香!姐姐是哪里人啊?” 听见她的名字,禾洛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问了句:“萧湘?” “姐姐,你听错了。不是萧湘,是小香!”小香笑嘻嘻地看着她,“不过萧湘这名儿可真好听,我父母没读过书,一定是取不出来的。” “原来是我听错了。”禾洛微微一笑,“小香也挺好的,朗朗上口。” “寒霜姐姐,你看!你才搬进了没多久,就又有人搬来和我们一起住了。”小香说着去拉坐在桌边做着女红的女子。 这个名唤寒霜的女子比较安静,见了她之后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禾洛总觉得她有些熟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姑娘,你认识寒霜吗?” 一个看起来很开朗的姑娘走了过来问道。 “没有,就是觉得这位姑娘面善。”禾洛笑着摇摇头。 “寒霜不怎么爱说话,她是前几个月刚来的。别看她看着柔柔弱弱的,干的活也不比我们少。”那女孩子兴奋地说着,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看着禾洛道,“我叫茯苓,姑娘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做丫鬟呢?我看你像个大家小姐。” “茯苓姑娘过奖了,我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禾洛笑着看她,“我叫何绡。” “看看人家这名儿,一看就是大家小姐,你看看咱们的名。小香就不说了,我叫茯苓是因为我娘怀孕的时候喝了一次茯苓乳鸽汤,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那个味道。因为我家穷也不能经常喝,我娘又想得紧,后来我一出生就取名茯苓了。”说着茯苓笑了起来。 听完茯苓的话,一直沉默的寒霜也温柔开口道:“我这名是因为是霜降那天生的,我爹娘就说叫霜儿吧。后来是因为隔壁家住着教书先生,先生就说起名不能这么随便,既然是天气渐凉时出生,不如叫寒霜。这才叫了这名字。” 禾洛听她们这么一说也笑了起来,觉得自己的运气还算不错,这三个丫鬟看起来人都挺好。看见禾洛笑了,茯苓也笑着说:“原以为是个不好处的主,看来是我想多了。” “茯苓姑娘何出此言?”禾洛笑着看她。 “毕竟是姑娘您是夫人亲自带回来的。翠儿姐姐之前过来的时候可是亲自开了金口,让我们三个好好照顾着您,如若是姑娘委屈了,要我们好看呢!”茯苓看着她,笑得毫无城府。 “那我倒是要好好谢谢翠儿姑娘这么照顾我了。”禾洛眼神犀利了一些,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但是她瞬间的变化落入了一个人的眼里。 “何绡姐姐,翠儿姐姐说你要做夫人的贴身丫鬟,是不是真的?”小香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禾洛。 禾洛摸着她的头,笑着点点头。小香似乎是想和她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她望向茯苓,茯苓无奈地摇摇头。 “你刚来这里不知道,我可得提醒你一句。翠儿可不简单,你千万别惹!”茯苓拉着禾洛轻声说,“只要是和翠儿作对的丫鬟,就没一个有好下场的。我听说夫人也不是很喜欢她,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还不得不留她在身边。” 禾洛皱眉,感觉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于是接着问:“我瞧着夫人倒是挺信任翠儿姑娘的。怎么会不喜欢呢?” “哎呀!咱们夫人菩萨心肠,怎么可能把不开心放在脸上。再加上翠儿是老爷亲自从外面请来的,说是会点医术,就一直留在夫人身边照顾夫人。不过,翠儿好像一直就不太把夫人放在眼里。你不知道,虽然在府外翠儿看着恭恭敬敬的。但是这府里的大事小事,几乎都是她说了算。”茯苓还想多说点什么,寒霜突然插进来一句。 “天色不早了,大家既然都认识了,那就都歇下吧!明儿个还早起呢!”寒霜这么一说,茯苓和小香都反应了过来,这个点该休息了。 “寒霜发话了,咱们今天先睡。我以后再和你说这府里的事啊!”茯苓在禾洛耳边轻轻说了句。 禾洛看向寒霜,寒霜对她笑了笑。回了她一个笑容之后,禾洛对这个寒霜的疑问更多了。她总觉得她很熟悉,却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 湖州线 第八章 第二天开始禾洛就开始过上了一般丫鬟的生活。小香年纪比较小,一直都挺亲近她。茯苓本就生性开朗,最近一直都和她絮絮叨叨这马府中的事,这也让禾洛得到了不少关于马家的信息。 不过寒霜一直和她不远不近的,禾洛有时候会有意亲近她,想从她嘴里打听些什么,但是每次都会被她巧妙地挡回来。 禾洛后来从茯苓嘴里得知,寒霜一直都是这样和人不远不近的。禾洛自然不会再去自讨没趣,比起这件事,有一件事她更在意。 她来了马宅好几天,虽说在夫人身边伺候,但是几乎见不到马院长。难得见到的几次也是他来问候夫人的身体,禾洛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和马院长说话,更别说套出什么消息了。 不过有一件事禾洛可以确定,马院长对夫人是真的情真意切,毕竟眼神这种东西做不得假。她仔细观察了一下,马院长似乎是翠儿一人伺候的,而且马院长对翠儿的态度似乎不像是主子对丫鬟的态度。 禾洛曾经试着从马夫人嘴里打听为何马院长几乎是翠儿一人伺候的,一贯温柔的马夫人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不愉快。她没有多说,只是让禾洛不该问的东西不要问。这让禾洛更加确定翠儿身上的秘密,恐怕真是不小。 这几天夜里禾洛都会在众人睡下之后去翠儿的房间附近观察她的动向,却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不过禾洛发现翠儿似乎不是从夫人的房间回来的,根据禾洛对马府的了解,她确定翠儿是从书房的方向过来。 之后禾洛便开始观察书房,她发现马院长都要在书房带到三更天左右才会回房。禾洛不禁感叹,一大把年纪了熬到三更天也是难为他了,那怪那天在书院看到他脚步虚浮,一看就是中气不足。 在马府待了将近半个多月,一点进度都没有。禾洛觉得这样观察实在太慢,而且她也没有看出马院长和翠儿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打算从马夫人下手。 这人禾洛正在夫人房中给她泡茶,禾洛泡茶的技术是连温止礼都夸奖的,马夫人自然是十分满意。这几日禾洛又从小香身上学了点调香的本事。 那天禾洛偶然发现小香家里竟然是卖香料的,知道之后马上就央求小香教她调香。禾洛也不是说喜欢这种事,只是觉得技多不压身,多学点总没坏处。 禾洛调好安神的香给马夫人燃上之后就在一边泡茶。趁着翠儿不在,马夫人又精神放松的时候,禾洛就开始试探地说道:“夫人,绡儿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马夫人此时正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听她这么说缓缓睁开眼睛,温和地望着她说道:“绡儿不用拘束,你这又是为我调香,又是为我泡茶的,没事还陪我聊天解闷。我早当你自家人,你有话直说便是。” 禾洛纠结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夫人,我那日因为夜里肚子饿,想去厨房找点东西吃……” 说着看了马夫人一眼,装作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看她那样,马夫人笑了:“不就是吃点东西吗?小事而已,你怕什么?” “夫人真是菩萨心肠。”禾洛说着把泡好的茶端给她,马夫人喝了一口放在了一边的小桌子上。禾洛蹲了下来,为马夫人捶腿。 “不过奴婢想说的不是偷吃的事,而是看到老爷书房的灯一直亮着,还看到翠儿姐姐从书房出来。奴婢其实早就觉得奇怪了,翠儿姐姐明明是夫人的丫鬟,怎么从来晚上都在书房伺候老爷?” “这都是常事了。”马夫人叹了口气,摸了摸禾洛的头发,“你这丫头把我的事这么放在心上我很开心,不过这事我已经习惯了。老爷除了每月初十还有廿会早点回房之外,其他的时候都在书房待到很晚才回来。翠儿也是一直这么伺候着,我心里是万般不愿意怀疑老爷的,只是……” 看出来马夫人的难过,禾洛把头枕在马夫人的腿上。“夫人,您别多想。也许真的只是因为翠儿姐姐伺候得比较好而已。老爷这么疼夫人,怎么可能做对不起夫人的事呢?” 马夫人点点头,眼里的哀伤一点没少。禾洛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于是只能说:“夫人喜欢听曲儿吗?绡儿给夫人唱个曲儿吧!” “你还会唱曲儿?”马夫人觉得很惊讶。 “说来不怕夫人笑话,我娘亲本是烟花女子,我打小听娘亲唱曲儿,耳濡目染的总是会一些。不过都是不上台面的东西,还请夫人不要嫌弃。”真实原因禾洛实在是说不出口。 想当年温止礼让她把温止初从烟花之地弄回来,她为了完成任务,和温止初打赌自己的曲儿要唱的比那些清倌儿唱的好。如果她唱得好温止初就得在家乖乖待着,如果她唱的不如人家,她就不干涉温止初的事。 为了赢那些清倌儿,禾洛可是学了不少曲儿,高雅的低俗的,各种门类都接触了遍。最后禾洛虽然还是唱的不如那些清倌儿,但是温止初觉得禾洛会的实在太多,让他不服都不行,于是就乖乖和她回去了。 之后他还和温止礼开玩笑说,禾洛就算离开他,将来在百花阁当个清倌儿也能养活她自己。温止礼好奇就让她唱了两句,她唱完之后温止初倒是听开心的,温止礼的脸色却不是很好看,还让她以后少去百花阁。 马夫人点点头,禾洛缓缓唱来。只是一个简单的民间小调,禾洛唱的万分轻快。一曲唱毕,马夫人听得心情也好了不少。 湖州线 第九章 唱完之后,禾洛内心开始琢磨,她来马府的时候是四月初二,如今已经错过了初十,那么三日后的廿就是她唯一的机会。 根据她的观察,翠儿去马院长那里绝对不是伺候他这么简单。她曾经暗地里观察过马院长对翠儿的态度,虽说翠儿才是丫鬟,但是马院长似乎对她十分尊重。 而且马院长都是在翠儿回去之后才回去,如果说马院长会早回去,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翠儿不在。 廿那天,禾洛谎称自己不舒服,就和马夫人告假早点回去休息了。大家一回来,禾洛就催着大家睡觉,再拿出早准备好的迷香点燃。趁大家都睡着了,禾洛换上夜行衣,轻轻关上门离开。 在她离开的时候,有一个人缓缓睁开了眼睛,也起身离开。 禾洛来到翠儿的屋外观察她,等了一炷香左右,果然看到了翠儿鬼鬼祟祟出了门。禾洛一路悄悄尾随她,只见翠儿在一个个小巷里拐来拐去,最后停在了一家普通的宅院门口。有节奏地扣了三下门,里面的人立刻打开门。 那是一个小厮模样的人,那人探头探脑半天,这才让翠儿进去。由于翠儿不会武功,再加上禾洛隔得比较远,并没有被发现。 看着翠儿进去,禾洛也悄悄翻墙进入了宅院。这个宅院特别冷清,几乎见不到人。禾洛正在观察这个宅院的构造,就发现刚才那个小厮又朝这边走来。她急忙躲在了一个假山后面,等小厮过去了才出来。 看到一个亮着的房间,禾洛悄悄靠近,躲在窗下偷听。 “主子,君竹书院那边一切顺利。我听马如风说今年君竹的学生挺不错的,等到科考的时候,估计会有不少人金榜题名呢!”是翠儿的声音。 “嗯,做的不错。这样大人在朝中就会有更多的得力助手了。”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 “今年最优秀的是一个叫林子平的,听马如风说这小子学识渊博,而且很有野心。若是能为大人所用,必定可以成为大人的一大助力。不过….”翠儿停了一下。 “不过什么?”那个男人似乎有点不耐烦。 “不过他性格高傲,怕是没这么容易控制。”翠儿语气里有点惋惜。 “哼,大人若是肯用他,那是他的荣幸。他要是不乐意,那是要吃苦头的。”那个男人冷笑一声。 “主子说的是,大人若是肯用他,那是他的荣幸。”翠儿的声音带了点谄媚,“不过属下什么时候才能离开马府啊?马如风夫妇看起来都挺好控制的,根本没必要这么时时刻刻盯着嘛!” “你给我在马府好好待着!让你盯着他们夫妇,你就给我盯着,该你回来的时候自然就能回来。”禾洛听得出来这个男人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属下知错。”翠儿虽然嘴上这么说,却一点都听不出知错的态度,“主子,大人的生意还是不顺利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听到这里,禾洛已经有七八分确定里面的男人是冯深了。 “属下在想有什么是属下能帮上忙的。”翠儿的声音带着几分迫切。 “你能帮上忙?”男人冷笑一声,“如果不是因为你会点医术,正好可以派去马府掩人耳目,你现在还只能在醉春风卖笑呢!别忘记自己什么身份!” “主子,救我出醉春风的可不是你。如果不是因为大人让我听你的指挥,我也不会乖乖听你指令。你别忘了,正是因为我是醉春风出来的,你的那些脏事才能顺顺利利进行。若不是我掌握了那些湖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的把柄,你觉得你要在湖州城站稳脚跟需要多久?”翠儿似乎因为这个男人的话有些生气。 “当初你为了从醉春风出来,可是出卖了你最好的姐妹,你忘了?拂绿姑娘。”这个男人的声音变冷。 “怎么?冯深,你现在还在为你的老相好生气呢?”翠儿的语气变得刻薄,“你对霓虹这么痴心,你觉得她心里就真的有你吗?” “霓虹和我之间的事不需要你插嘴,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冯深的语气不善。 “你以为霓虹是什么好东西?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你就这么相信她,小心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翠儿冷笑一声。 禾洛睁大了眼睛,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听到这么多有价值的消息。这些消息里最有价值的就是那个叫做霓虹的人,看起来那个女人是湖州一事的关键。 “什么人?”正当禾洛在认真思考的时候,似乎有人发现了她,朝这边走来。 禾洛心下暗叫糟糕,正准备出手的时候有人捂住了她的嘴,把她带到了一个比较隐蔽的角落。顺手还扔出了几个石子,远处的草垛因为石子的原因抖了几下。 那人见对面有动静就朝着对面去了,此时对面的墙下似乎出现了轻轻的猫叫声。那人听见猫叫声松了一口气,以为刚才这边的黑影是自己看花了眼。 湖州线 第十章 这动静虽然不大,却让在屋内的冯深和翠儿出来了,他们望着周围似乎有点担心。 “是什么人?”冯深问着那个小厮。 “回老爷,是一只野猫,如今已经跑掉了。”小厮老老实实回答。 “不过就是一只野猫,你也大惊小怪成这样,想吓死我吗?”翠儿说完拍拍胸口。 “不用理会她,提高警惕是好事。下去吧!”冯深挥挥手,让那小厮退下。 小厮离开之后,冯深看向翠儿,厉声说道:“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回马府盯着,下个月初十再来和我汇报。” “摆什么谱啊!和谁稀罕在你这里呆着一样,我这就走。”翠儿说完不满地离开了,冯深看着她离开,转身回到屋内。 另一边,禾洛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那个人还是一直捂着她的嘴,直到看着冯深关上门才放开她。 二人都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很默契地翻墙而出。待走到了外面的灯火通明处,禾洛看清了眼前人的脸。 其实刚才她就多少猜到这个人是谁了,毕竟能够快速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还能用几颗石子发出不小动静的男人,这湖州城内她只知道一个人。只不过不是很敢确定,也不信这个人会帮她。 “多谢简大人相救之恩。”禾洛说完行了一礼。 “想不到你这丫头还倒是懂点礼貌。”简悠脸上毫无波动。 “简大人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吧?”禾洛随意问道。 “嗯。”简悠冷淡地应了一声。 “你这人可真没意思,一直都是这一副表情。简大人,如果禾洛没记错,您全名可是简悠?”听到禾洛的问题,简悠点点头。 “您说您长着这么好的一张脸,有着这么温柔的名字,怎么偏偏就是这种严肃古板的性格呢?”禾洛说着摇摇头,“可惜了,可惜了。” “我倒是也没想到温止礼这么沉稳内敛的人,怎么会**出这么刁蛮任性的手下。”简悠缓缓开口。 “刁蛮任性?简大人这评价未免过了些,我们爷都不会这么说我。”禾洛似乎有些不满。 说完她眼睛望向远处一处灯火辉煌的小楼问道:“简大人可知那是什么地方?” 简悠随着她的眼光看去,一栋看起来很精致的小楼,在周围一片漆黑的衬托下,更显的灯火辉煌,十分热闹。他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却不明白禾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见简悠不回答,禾洛也不急,她缓缓开口:“那个地方是销金窟,温柔乡,是最肮脏的地方却也是…”禾洛顿了一下,“最单纯的地方。” 简悠听她说完皱了下眉头,不明白她话中的含义。烟花之地怎么会是最单纯的地方,他实在是不能理解禾洛的思维方式。 禾洛回过头看他,似乎从他的眼中看出了质疑,缓缓开口解释道:“我本来也不明白,但是二爷曾经告诉过我,在那里只要他花钱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比起这世间所有的求而不得,那里显得轻松多了。那里肮脏,却也单纯,不过就是恩客需要温柔乡,姑娘们需要生存下去的金钱而已。” 简悠看着她,缓缓开口:“这世间能够生活下去的方式有千千万,但是她们偏偏选择了这一条。” “简大人说白了到底是京城里的公子哥,还是不明白这人间疾苦。”禾洛说完轻轻笑了。 “温止礼该不会委屈自己的属下吧?”简悠的声音平静。 “我又不是自幼就跟着他的。再说了,我要真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干嘛跟着他受罪,为他卖命。”禾洛的声音听着有些沮丧 看出她心情不好,简悠换了一个话题,问道:“你可是查到了什么?” “那里”禾洛指着那个地方,“就是我下一个目标。” “你要去青楼?”简悠显得有些惊讶。 “青楼去不得吗?”禾洛挑眉,“哦~原来堂堂典察署的典书大人不敢去青楼。” “笑话,本官只不过是觉得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跑青楼查案,实在不得体。”简悠说完看了她一眼,“而且,你觉得以你的姿色可以进去?” “简大人,小女子虽然穷,但是爷给的月钱也是够我生活的。我自然是不会去卖笑的,这个请您放心。”禾洛说完顿了顿,平复了一下情绪,“至于我的姿色,虽然称不上是什么绝色美人,但是也绝不算差的。” 听她这么说,简悠突然笑了一下。这下轮到禾洛惊讶了,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盯着简悠的脸。 简悠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看着远处的小楼说道:“你这丫头,虽说刁蛮任性,也怪有趣的。” “我要是没点过人之处,我们爷能这么疼我吗?”禾洛说完有些小得意。 简悠失笑,选择转移话题:“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救你吗?” “大人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您了,至于其他的,禾洛无可奉告。”禾洛挑衅地看了他一眼,“再说了,以大人的能力想查出什么,应该也不难。我已经告诉大人一条重要线索了,这相救之恩也算报了。大人如果得寸进尺,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你这丫头算账还算的挺清楚。”简悠随意看了他一眼。 “简大人,禾洛还是那句话。小瞧我的话,您可是要吃苦头的。小女子告辞!”禾洛说完转身离开。 湖州线 第十一章 禾洛离开之后并没有直接回马府,现下湖州一事终于有了一些眉目,她必须把今天的事和自己下一步的打算告诉温止礼。 于是她来到了驿站里借了纸笔写了一封信,并没有直接寄去温府,而是寄去了百花阁,收信人正是莺莺。 温止初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常年混迹于百花阁之中。而莺莺正是这百花阁的老板,也是温止初的红颜知己。温止初对莺莺可谓是宠爱有加,偶尔还会让路羽和禾洛在外时收集些有趣的玩意儿寄过去给她。 由于寄给莺莺的东西不容易被拦截,禾洛和路羽偶尔会让一些重要信件和材料通过莺莺转交给温止初,再由温止初交给温止礼。 毕竟没有人会想到,会有人通过青楼这么鱼龙混杂的地方来传递消息。这正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试问谁会去关心一封写给烟花女子的信? 不过禾洛考虑到寄给莺莺的信会被发现,另外又写了一封信寄去温府,好转移那些人的注意力。信里无非就是说些不痛不痒的小事,以此来分散简悠和柳陌行的注意力。 温止礼收到禾洛的信的时候,注意到信似乎被人打开过又重新封上。他微微一笑,并没有多在意,打开信站在窗边读了起来。 看着信中禾洛娟秀的字,他突然觉得这段时间她不在身边,有些过于安静了。 看着她在信中碎碎念,说着湖州是一个多好的地方,还说冯深有多狡猾,自己什么都没查到,以及她抱怨温止礼给的盘缠太少,她现在都要去别人府宅里做丫鬟挣钱了。看着看着,温止礼嘴角不自觉露出了一丝笑意。 距离禾洛离开已有月余,这期间徐敬之果真上门拜访,并决定把女儿嫁与温止礼。至于二人达成了怎样的交易,其他人都不得而知。 徐柔翎此时站在书房门口,看着温止礼站在那里读信,嘴角还带着笑意,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她嫁进来这段时间,温止礼虽然一直对她都是温和有礼,但是却一点都不亲近。 虽然他也总是带着微笑,看起来却十分敷衍。今天看着一封信,却带了几分真心。 “夫君?什么事这么开心?”徐柔翎轻声问道,在温止礼面前她总是显得特别乖巧。 温止礼似乎看透了她那些想法,对她的态度和一贯一样温和有礼道:“无事,不过是禾洛来信了。许久未见,倒是有点想。” “原来夫君也是会想人的。”徐柔翎说到这里心里恨得牙痒痒,温止礼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就算是对春晓这个丫鬟都要感觉亲近一些。 本来她就够憋屈了,现下听到自己的夫君想着别的女人,怒气直接冲上脑门。奈何在温止礼面前不能失了仪态,只能忍着。 “你若是不开心就直说便是,憋着无甚意思。”温止礼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在我这憋着的气,你回头也是对春晓撒,倒不如在我这里发泄个痛快,省的丫鬟吃苦。” 春晓自小跟在温止礼身边,她的变化温止礼怎么会察觉不出来。自从这徐柔翎嫁进来之后,本就沉默的春晓更加不爱说话了,只是默默做事。 只是春晓不说,温止礼也不好插手,这毕竟是后宅的事情。如今徐柔翎是温家的当家主母,又是御史大夫徐敬之的掌上明珠。春晓受了委屈若是不和他说,估计也没人敢和他说。 “夫君哪里的话,我没有生气。作为温家的当家主母,我日日都严格要求自己,从来不对下人乱发脾气的。是哪个不懂事的在夫君面前嚼舌根了?”徐柔翎说着露出委屈的表情。 温止礼微微一笑:“原来是这样,看来是为夫冤枉你了。” “夫君,你以后可千万别乱听旁人瞎说。柔翎受了委屈不要紧,要是坏了咱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可不好。”徐柔翎还想多说几句,却听到了温止初的声音。 “我这是打扰哥哥和嫂子恩爱了?”一如既往轻佻的语气,说完就直接在一边的软榻上一躺,一点都没有自己打扰了人家的感觉。 “没有,小叔这是哪里的话。”徐柔翎看着温止初进来,有些尴尬,“若是夫君和小叔有事谈,柔翎这就出去。” “这怎么好意思呢?要不我等哥哥嫂子恩爱够了再进来?”温止初挑眉,不过他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不用不用,我这就离开。”徐柔翎说着赶紧离开了,她向来不喜欢温止初。 对于这种天天眠花宿柳的公子哥,她打心底里不想靠近,也觉得很危险。所以一见到温止初,几乎是下意识就想躲开。 看着徐柔翎离开,温止礼神色平静,看着温止初道:“我还以为还要和她废话一段时间,想不到你来的那么巧。” “我再不来,这女人就要把你吃了。”温止初说着轻佻地笑笑,“我可比你懂女人。” 湖州线 第十二章 “随她怎么折腾,只要不要给我惹出乱子就行。”温止礼的神态毫无波动,“我让你办的事可是办好了?” “想不到何顺昌这家伙倒是把美人图藏得挺好,查地方就费了我不少事。不过我温止初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弄不到手的。”温止初的语气有几分得意,“等着看吧,过两天你就能听到消息了。” 温止礼满意地点点头,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道:“你找我该不是只有这么点事吧?说吧,是不是闯祸了?” “你也不用把我想的这么不堪吧!我找你也是会有正事的。”温止初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在手中摇了摇。 温止礼走了过去,拿过他手中的信,打开之后快速浏览一遍。 在他看信的时候,温止初一脸不屑地开口道:“你对这个徐小姐还真有耐心,我若是你直接就扔出去了。论姿色和才情比不上莺莺,论温柔懂事比不上春晓,论办事能力比不过禾洛,真不知道这个女人成日在骄傲些什么。” “到底也是你嫂子,说话还是客气点的好。再者说,你这般把我千挑万选的妻子给贬得一文不值,说的好似我品味不好一般。”温止礼并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语气平和。 “我倒是从未觉得你品味好过。”温止初语气轻佻,看着温止礼道,“禾洛都写了些什么?” 温止礼没说话,直接把信递给他。温止初接过一看,用手摸了摸下巴,认真地说道: “禾洛不愧是禾洛,我都对她刮目相看了。” 信上的内容十分简洁,只有十六个字,“春风近冯生,君竹立湖州。入春风,破君竹”。 “凭十六个字就能猜出她的意思,我以前倒是小看你了。”温止礼对温止初温和地笑了笑。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就这么短短十六个字,我哪能明白这丫头在说什么?难不成你看懂了?”温止初皱着眉头看他。 单凭这短短十六个字,自然是看不懂的。但是加上禾洛的上一封信的内容,多少能猜出来禾洛已经查到了冯深,并且已经想到了对付冯深的办法了。禾洛不细说,就说明她还没有具体的计划,轻易不会轻举妄动,这是好事。 “我当你是看懂了,才会说对她刮目相看。”温止礼温和地笑笑,点燃了蜡烛,把信燃着,直接扔入一边的铜盆中。 “就是因为看不懂,我才说自己对她刮目相看。”温止初白了他一眼,“这丫头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弯弯绕绕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温止礼看着温止初语气认真,“她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出次任务就慌张得路都摸不清楚的小丫头了。” “也不是那个杀了个人就哭一晚上的傻丫头了。”温止初说着还有些想笑,“我真没想到你竟然真会去安慰她。” “那丫头哭起来招人疼。”温止礼语气中带了丝柔和。 “这个丫头遇见你,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温止初挑眉看着温止礼。 “我倒觉得我遇着她是件好事。”温止礼说完坐了下来,拿着一本书看了起来。 “这是当初老师走之前给你的棋谱吧?”温止初站了起来,凑到温止礼边上看着这本书。 “我以为你都不记得了。”温止礼仔细看着棋谱上面画着的的棋局。 “这玩意儿你看了那么多年,都不腻的吗?”温止初说完又走回去,重新靠在榻上。 “每看一次都能体会出不同的东西,越看越觉得老师这棋局中的精妙之处,怎么会腻?”温止礼说完又看着温止初,“莺莺姑娘的曲儿你听了这么多年,你腻了吗?” “倒也不是说没有腻的时候,只不过别人唱的曲儿总是少了几分莺莺的味道。唱的再好都差点意思,听了一圈还是莺莺的曲儿好啊。”温止初说完轻轻眯着眼睛,仿佛沉浸在莺莺的曲中。 “说得我都想去找莺莺听曲儿了,先走了。”温止初说完准备离开,走之前留下一句,“虽说这美人图不好偷,但是既然答应你了,我也没有食言的道理。” 过了两天,京城最大的典当行正在拍卖傅知秋的名作“一叶知秋”。而这幅美人图的卖家正是户部郎中——何顺昌。 得知最后一幅美人图在市面上出现,当今圣上立刻要求把美人图收入宫中保存。问及美人图来历,典当行行主按行规本该保密,奈何当今圣上问及,只得道出何顺昌的名号。 圣上得知何顺昌偷藏美人图多年之后大怒,立刻责问何顺昌。何顺昌口口声声说自己冤枉,并说自己若是真要拍卖“一叶知秋”,也不会用自己的名义。 圣上正准备彻查美人图一事, 吏部尚书黄有为恰好在此时上书,详述何顺昌多年来借职务之便贪污税款一事。圣上本就怀疑何顺昌私藏美人图,却又没有直接证据。正好借黄有为一事,抄了何顺昌的家,何顺昌被革职查办。 说来也巧,搜查当日何顺昌家中时,一个小将偶然碰到机关,花园中的假山分开露出了其中的密室。从那密室中查出了许多名人字画,更是坐实了何顺昌的贪污罪名。 而那密室之中墙上有一暗格,其中放着一个锦盒,其大小与卷起的美人图正好一致。数罪并罚,何顺昌被没收家产,罢官还乡,此生不得入京。 湖州线 第十三章 何顺昌被罢官,孙国志在家中十分慌乱,不会如何是好。忙写信给正在梧州的柳陌行说明情况,希望柳陌行关键时刻能够救他。 情急之下他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梧州是温止礼的地盘。温止礼似乎猜到了孙国志会和柳陌行求救,早就通知梧州方面截下孙国志书信,并模仿他的字迹,再寄出一封同样的信给柳陌行,把这封孙国志原稿留下。 此时,梧州一宅院的书房中,柳陌行看着孙国志的来信,冷漠一笑。 “游云,你说孙国志这封信为什么会到我手上呢?” “兴许是孙国志做的比较隐蔽,温止礼没查到?”游云冷静分析。 “温止礼在梧州这么多眼线,怎么可能不知道?”柳陌行看着游云,在期待他的回答。 “主子,属下愚笨,实在不知。”游云说完低下了头。 “两个可能。第一,温止礼已经截到了信,故意要让我知道孙国志的事,所以才没有拦下。第二,温止礼已经截到了信,找人模仿孙国志的字迹又重新写了一封给我。不管是那种情况,都是温止礼在下套。这封信里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柳陌行邪魅一笑。 游云虽跟着柳陌行多年,但是看着这张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脸,还是觉得惊叹。根本没办法把这张脸和那个办事手段狠辣的右相联想在一起。 京城中的女子最想嫁三个人,一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温止礼,二是器宇轩昂的冷面公子简悠,最后一个就是长相妖孽,风华绝代的柳陌行。 别的暂且不论,若是单说相貌,柳陌行绝对是三人中最出色的。 “主子,万一这封信是真的呢?”游云对于柳陌行的行为十分费解。 “如果是真的,不过就是个户部郎中而已,没了就没了。”柳陌行说着把信点着,扔到了边上的铜盆里。 “主子,万一孙国志出事,湖州那边……”游云欲言又止。 “孙国志出事了对湖州那里不是更好吗?”柳陌行笑得高深莫测。 “主子,游云愚钝,实在不明白这其中的玄机。”游云实在是搞不懂柳陌行。 “湖州那里我自有打算,就算被查到什么也不过动我点皮毛。给简悠一点甜头吃,毕竟这些年年都和温止礼斗来斗去的,有些腻了。”柳陌行说完邪魅一笑,“简悠的行事作风和温止礼可完全是两个极端,我倒是挺期待,他能带给我什么惊喜。” “主子,你的意思是?”游云似乎能够猜到柳陌行的目的了。 柳陌行拿起边上一支笔,轻轻抚摸着笔端的毛说道:“这只笔我当时看第一眼就喜欢,花了大价钱买下来。跟了我多年之后,我觉得不好用了,你说我要怎么办?” “自然是扔了。”游云很自然地接过话头。 “虽然很可惜,但是已经没有价值的东西,确实留着无用。”柳陌行说完直接把笔折断,扔到了一边,“等寻陌从蜀地回来之后,你让她去湖州把该处理的都处理干净。” 游云有些不明白要寻陌处理什么,但是又不敢问。看出他的疑惑,柳陌行笑了。 “所以说你永远只能当个护卫,寻陌却能够出去帮我办事。” “主子,游云愚钝,不能为主子分忧!”游云说着单膝跪下。 “你到时候告诉寻陌,除去她讨厌的人即可。”柳陌行说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早了,该陪夫人用膳了。” 说完柳陌行打开了书房门,看到了在院子里站着的女子。她抬头看着天空,似乎在想些什么事情。感觉到有人正在看她,她转过身正巧碰上柳陌行的视线。 “夫人怎么在这里站着?”柳陌行扬起笑容走过去,“那些丫鬟是不是偷懒了,竟让夫人一人待着。” “夫君莫要生气,婉心就是觉得屋子里闷得慌,想自己出来透透气。你可千万别责罚那些丫鬟啊!”此人正是当今圣上的老师江太傅的女儿,江婉心。 “夫人可是觉得无聊了?”柳陌行的声音温和。 江婉心点点头,看着他道:“夫君,我们已经在梧州待了很久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我有点想念爹爹他们了。” “就快了,你且再等等。”柳陌行说完就对着外面说道,“来人,带夫人去用膳。” 在院门口的丫鬟听到这话,急忙过来带江婉心离开。江婉心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柳陌行,柳陌行只是微微一笑,不说话。江婉心最后也没说什么,和丫鬟离开了。 江婉心离开之后,柳陌行收了脸上的笑容说道:“以后不许她再进来。” “这次是属下失职,请主子恕罪。”游云急忙跪下来。 柳陌行并未理会游云,看着院门口站着的那个丫鬟,说道:“过来。” 那丫鬟似乎很害怕的样子,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柳陌行冷冷一笑,和游云说道:“连着刚才带着夫人去用膳的丫鬟,带下去大二十大板,给我扔出去。” 游云领命,正准备退下,又听柳陌行说道:“传我的命令下去,以后谁再让夫人过来,罚的就没有这么轻了。” 那丫鬟见自己保住一条命,一个劲磕头。游云直接把人拽走,柳陌行神色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湖州线 第十四章 禾洛回马府之后又恢复了做丫鬟的普通生活,她正在盘算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去趟醉春风会会那位霓虹姑娘。 这几日没什么特别大的变化,只不过寒霜对她的态度似乎产生了一丝变化。虽然寒霜表现的不是很明显,但是禾洛依然感觉出来了。 仔细想想,似乎就是从那天见过简悠之后开始的,这让禾洛开始怀疑这寒霜是不是和简悠有什么关系。 等了几天之后,机会终于来了。禾洛得知夫人要去庙里上香,并且要在庙里住上一个晚上。本来应是翠儿跟着去的,但是禾洛提前在翠儿的吃食里下了一点泻药。翠儿在临出发前不舒服,禾洛就主动请缨陪夫人前去。 马夫人本就不喜翠儿,见禾洛提出跟她去,自然是十分乐意。 来到德善寺之后,禾洛陪着夫人上香。上完香之后,夫人就要去厢房歇着。禾洛瞅准时机,满脸期待地和马夫人说在来寺庙的路上,觉着十分很热闹,特别想去逛逛。 夫人想着她来湖州之后一直都在吃苦,都没有好好玩过一次,当她小孩子心性,就同意了。还给了她一点散碎银子,让她喜欢什么就自己买点。 禾洛装作兴奋,蹦蹦跳跳地走出寺庙,等到离寺庙有一段距离之后,她就恢复平时的状态,先去了一趟胭脂铺,买了一盒胭脂,之后就直接奔着醉春风去。 到了醉春风的楼下,禾洛转了一圈好好观察了一下,发现哪里都有人守着。于是她绕道了后面守备比较薄弱的院子,捡起了一粒石子往远处扔去。 那两个守门的仆人听到声音都去看是怎么回事,禾洛趁他们离开的时候,脚下一用力,就用轻功进了庭院。 因为是白天,醉春风显得特别冷清,安静地让禾洛有些害怕。估计是那些姑娘们都在睡觉,只有几个丫头和仆人在打扫卫生。禾洛躲在一边,仔细盯着那些人。那些人似乎都不敢大声说话,所以禾洛很难听清她们在说什么。 于是她绕到一个人比较少的地方,在看到一个丫头之后直接打晕,然后拖到了一边的房间里。互换了两个人的外衣和裙子,再关上房间门。 正当这时候,后面突然有个人拍了她一下。禾洛吓了一跳,急忙回过头。 “你怎么在这里偷懒啊?万一被妈妈发现,小心剥了你的皮!”一个年纪稍长的丫头严肃地看着她。 “姐姐,我冤枉啊!我没偷懒,我这不是正要去给霓虹姑娘送东西吗?”说着禾洛从怀里掏出一盒胭脂,“最近霓虹姑娘的胭脂不够了,我去买盒新的。” “奇了怪了,霓虹姑娘也不缺胭脂,怎么让你去买呢?”那丫头皱皱眉头。 禾洛见她不相信,于是偷偷拉过她低声说:“霓虹姑娘说了那些胭脂都不好看,她有要事需要好好打扮,所以想要一盒好点的胭脂。” 听到禾洛这么说,那丫头恍然大悟,也压低声音说道:“你是说,那人要来?” 禾洛不知道她指的谁,可能是冯深也可能不是。这种时候多说多错,最好的方式就是模棱两可,于是禾洛偷偷观察了一下四周,装作有些担心的样子,点点头。 “你怕什么?霓虹姑娘那点破事谁不知道,自己敢做还怕别人说啊!”那丫头说着拍拍了禾洛的肩膀。禾洛下意识想躲开,但是忍住了。 “姐姐,既然没别的事,我就想去找霓虹姑娘了。”禾洛说着就准备走。听完这丫头的话,禾洛突然有点心疼那个尚未谋面的霓虹姑娘,被自己的姐妹背叛,还要在这里被这些丫头当成谈资。 禾洛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丫头再次开口道:“你往哪去啊?霓虹姑娘住那边的烟雨阁,你走反了。” “哎呀,瞧我这脑子,多谢姐姐提醒。”禾洛说完快速朝正确的方向走去,心里感概八卦果然拉近女人距离的最好的方式。与此同时,她对这位霓虹姑娘也越来越好奇了。 禾洛绕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一个独立的院落,远远望过去里面有一座十分雅致的小阁楼,上面的牌匾上写着“烟雨阁”三个大字。 那小楼靠着一片湖,估计从阁楼上望出去能看到很美的景色。禾洛心里有些羡慕,想着这青楼中当红清倌的日子竟然过得如此惬意,确实可以考虑一下温止初说的去青楼卖唱的营生,也比自己这样每天一不小心就小命不保强。 禾洛进了院子里,刚推开了小楼的门就听见一阵悠扬的琴音。禾洛感慨着这琴音精妙的同时,找到楼梯上到二楼,就看见层层纱幔中有一女子正在弹琴,若隐若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香,从湖面过来的阵阵微风吹的纱幔飞舞,禾洛就这么呆呆得看着正在弹琴的女子。 湖州线 第十五章 一曲毕,禾洛鼓起掌来。原来她以为莺莺的琴艺已经是举世无双了,想不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那女子抬头看到她,似乎有点惊讶。禾洛这回看清了这女子的脸,饶是见过莺莺这种层次的美女的禾洛都有些被惊艳到了。那女子比起莺莺少了几分娇媚,却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如兰一般高雅。只是在那里坐着,就有一种高不可攀,不可亵渎的感觉。 如果说二者要选一个,禾洛真是完选不出来谁更好看。 那女子看着禾洛一直盯着她看,轻咳两声。禾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盯着人家看,急忙收回目光,走近那女子道歉道:“姐姐,抱歉。我刚刚觉得你好看,就多看了两眼。” “姑娘过奖了,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那女子语气平静,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美丑。 “我若是有姐姐这副好皮囊,也就不会过的这么辛苦了。”禾洛说完叹了口气。 “你这丫头倒是有趣,可是新来的?”那女子的笑着看她。 禾洛这才反应过来说道:“回姐姐的话,是。” “你刚刚可是听到我弹琴了?”那女子看着禾洛问道。 禾洛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于是老实地点点头。心里埋怨自己刚刚竟然被美色所迷,差点坏了大事。 “那你觉得我弹得如何?”那女子抬眸望着她,温和一笑。 禾洛看见她的笑容觉得十分亲切,想也没想就开口道:“姐姐这琴弹得自然是极好的!就是比我家爷差那么一点!” “爷?”那女子看着她,眼里多了点防备。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禾洛又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人家随便一笑而已,自己的魂就要被勾走了。 禾洛急忙改口:“是我家爷爷,爷爷。我爷爷是一名乐师,最擅长弹琴,只可惜我比较笨,怎么都学不会弹琴……”说完禾洛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听她说完,那女子轻轻一笑道:“姑娘,你不是这醉春风的人吧?” “姐姐你可真是冰雪聪明,我这一路过来可都没人发现呢!”禾洛说完微微一笑。 “你骗不过我的,我在这风月场打滚这么多年,是不是风尘中人,一眼就看得出来。”那女子说着叹了口气,“风尘中人,哪有这么干净的气质。” “姐姐既然都知道了,那为何还要问我是不是新来的?”禾洛笑着看她。 “不过是觉着你有趣而已,想逗逗你。”那女子说完叹了口气,“这醉春风里的人都烦我的紧,很久都没有人陪我说话了。” “不瞒姐姐说,我就是来和姐姐聊天的。”禾洛看那女子的眼神十分坦然。 “你可知道我是谁,你就同我聊天。你也不怕我直接叫人来把你直接抓了,送官查办。”那女子笑着看向禾洛。 “姐姐气质脱俗,一看就和外面那些姑娘不一样。如果我没猜错,姐姐应该就是这醉春风的头牌,霓虹姐姐吧?”禾洛的眼神流露出自信,“还有,姐姐如果想找人抓我,早就在认出我的那一刻就叫人了,何必和我废话那么多呢?” 说到这里,禾洛低下头轻轻一笑道:“退一万步说,就是姐姐叫人来,我也跑得掉。毕竟没点本事,我也不敢直接闯进姐姐的烟雨阁。” “你猜的不错,我正是霓虹。说吧,你找我什么事?”霓虹看禾洛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 “没有别的事,我就是想问一个人。”禾洛看向霓虹,眼神犀利,“冯深。” 听到冯深的名字,霓虹有一瞬间的惊讶。但是她很快就调整好状态,手拂过琴弦,发出一阵乐声。淡然说道:“你问他做什么?” “就是好奇而已。”禾洛笑得真诚。 “好奇心可是会害死猫的。”霓虹眼神中带着几分犀利,“你可知冯深是谁的人?你对他好奇,也不怕招来杀身之祸。” “我若是怕死,还来这里做什么?”禾洛眼神坚定。 “冯深是我的客人之一,除此之外我没什么可说的,姑娘请回吧。”霓虹随意拨弄着琴弦,口气里尽是漫不经心。 “姐姐既然有心瞒我,我也不能勉强。但是,我还会来的。直到姐姐肯和我聊的那天为止。”禾洛说完从阁楼上一跃而下,消失在了霓虹的视线里。 看着禾洛离开,霓虹无奈一笑道:“你就是来几次,我也不会说的。何必白费力气呢?” 等到霓虹转过头,发现禾洛又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显得有些惊讶。皱着眉头问道: “你不是走了吗?” “本来是走了,但是我刚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没做完,就又折回来了。还好我刚下去就想起来了,不然这个见面礼是给不了姐姐了!”禾洛说着从自己怀里掏出一盒胭脂递给霓虹。 “你别以为一盒胭脂就能让我同你说出一切。”霓虹并没有伸手,只是静静看着禾洛。 禾洛也不着急,只是把胭脂搁在了琴边上说道:“原本我准备这盒胭脂,只是为了以此为借口找姐姐而已,想着找到姐姐聊完就自己留着用。但是我第一眼见到姐姐就觉得亲切,再加上这胭脂的味道真真好闻,清清淡淡的,特别配姐姐。就想着,这就当做送给姐姐的见面礼了。” 禾洛说完准备离开,离开之前又加了一句:“姐姐说我气质干净,我倒觉得姐姐这么多年还能出淤泥而不染,实属不易。姐姐和她们不一样,我知道的。” 说完禾洛就离开了,霓虹拿起那盒胭脂闻了一下,的确清清淡淡的,和普通的胭脂比起来,颜色也要淡些。 她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也没告诉我自己叫什么名字,这让我怎么回礼?” 湖州线 第十六章 禾洛回到寺庙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她急匆匆跑到马夫人的房间,发现马夫人正在用膳。马夫人招招手,招呼禾洛一起吃。 禾洛本来觉得不合适,想要拒绝。但是在马夫人的要求下,她还是坐下了。吃完饭,又和马夫人聊了两句,禾洛才回去自己的厢房。 禾洛仔细回想了一下今天见到霓虹的事,从霓虹的一举一动中可以看出她和一般的风尘女子并不一样。 再加上她对冯深的态度,还有醉春风的人对她的态度,以及翠儿和冯深的对话,禾洛更加确信霓虹一定是湖州一事的关键人物。 只是要让霓虹对自己放下防备,并且告诉自己一切,还需要很不少时间。霓虹那里自然是要盯着,只不过有一个地方也可以开始动手查了。 等到夜深人静时,禾洛换上了一套夜行衣后出了寺庙。她此行的目的正是她刚来湖州时就很在意的地方——君竹书院。 禾洛再次来到君竹书院时夜色深沉,整个书院都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禾洛在书院转了转,发现这书院中还有一个小院子。这小院落里有很多房间,似乎是为那些在书院就读的学生准备的。 因为此时已经是深夜,所有房间都是一片漆黑。就当禾洛准备离开时,发现有一间比较偏僻的房间还有光亮。她觉得好奇,于是就过去躲在窗下听了起来。 里面传来了“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的读书声,禾洛也是很佩服这些读书人的,这么无聊的东西还能看得如此认真。 就在禾洛觉得无聊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另一个人的声音,他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困意道:“子平,你怎么还在学啊?” 被称为子平的人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道:“你说我除了读书还能做什么?” “也是,你爹娘还有你娘子都在等你呢!”那个人笑着说,“咱们这书院就数你最勤快,连院长都说今年你很有希望能金榜题名。” “是吗?”子平声音淡淡的,“金榜题名固然好,若是金榜题名之后也只能成为他人的棋子,这金榜题名又有什么意义呢?” 禾洛听得云里雾里,既然金榜题名了,怎么又会成为他人的棋子呢?这些人读书不就是为了改命吗?还有子平这个名字,她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她想起来翠儿和冯深有提过这个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人应该叫林子平。 那个人听到林子平这么说,也叹了口气说道:“子平,看开点。本来像咱们这种人,根本不可能进入这么好的书院。而且,别人家读书都是花钱,咱们只要努力读书,还能得到补助补贴家里。就算成为棋子,也算是值得了。” “我林子平总有一天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我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上。现下的一切都是暂时的,我不会永远都只能任人摆布!”林子平说完复又念起书来,隐约间禾洛听到另一个人的轻微叹气声。 禾洛这下算是真的明白这个书院是为了什么开办的了。其实说白了,这个书院里的人将来就是柳陌行在朝堂上的羽翼。柳陌行召集来这些毫无背景的寒门子弟,花钱和时间培养他们,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用得上。 至于为什么是寒门子弟,是因为他们好控制,也好对付。更重要的是,这些人是真正想读书改命的人。这些人愿意读书,想要将来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柳陌行给他们钱,给他们机会,给他们平台,但是代价就是这些人以后都得为他所用。 禾洛在感叹柳陌行狡猾的同时,又佩服他的深谋远虑。怪不得温止礼这么厉害都斗不过他,还在他手上吃过亏。 这个林子平虽然现在有这种雄心壮志,但是总有一天他会明白,官场比他想象地可怕百倍。这些年她看了太多在温止礼和柳陌行的斗争中牺牲的人了,而那些人又有哪个刚入官场的时候不是斗志昂扬,想要干出一番事业的呢? 最后能够站在高位的不过还是那么几个人而已,就连圣上都不能随心所欲。 不过禾洛没这个闲工夫担心林子平。她现在要做的事很多,首先就是收集君竹书院和柳陌行有关系的证据。这么想着,禾洛离开了那个院子,去找马院长日常办公的地方。 君竹书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禾洛对于这个书院也不熟悉,找个地方也着实费劲。就在她苦恼的时候,就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禾洛立刻提高警惕,快速转过身一掌朝那人劈去,却被那人轻松擒住手腕。借着月光看清那个人的样子,禾洛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他也会在这里。 湖州线 第十七章 “你这是做贼?”那人说着放开她的手。 “我就是做贼啊。”禾洛说着揉揉自己的手腕,“怎么着,简大人这大半夜不睡觉,也来这书院做贼?” “你这样像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马如风的书斋?”简悠挑眉。 “难不成大人已经找到了?”禾洛说完满眼期待地看着他,“还请大人给小女子指点迷津,好让我在我家爷面前立个功。” “上次这么大的消息,还不算立功?”简悠冷漠地看了她一眼。 “你截住了我的信?”禾洛挑眉看他道。 “你知道的我也知道,我截你的信做什么?”简悠冷冷看了她一眼。 “其实上次那消息也不算大,耗时这么久才查出这么点事情,我还真不知道怎么交代。”禾洛说着脸上有点失落。 “你这丫头突然这么一副没精神的样子,我倒是有些不习惯。”简悠的语气里带了一丝调侃。 “大人,我是人诶!也是有很多种情绪的。”禾洛说完白了他一眼。 简悠无意和她继续胡扯下去,于是开口说道:“你不是想知道马如风的书斋在哪吗?跟上。” 说完简悠就径直向前走去,禾洛的眼里突然有了光彩,快速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来到一个独立的小院,这个小院比起书院中的其他建筑显得有些破旧,似乎是有些年岁了。小院的院门紧闭,还挂着一把锁。禾洛觉得很疑惑,简悠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你知道这君竹书院原先是什么地方吗?”简悠缓缓开口。 “这很重要吗?”禾洛皱皱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你知道查案最重要的是什么吗?”简悠严肃地看着她,“是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可是大人,我这也不是查案啊!我就是来收集点情报。”禾洛无所谓地笑笑。 “那你这些情报是为了什么收集的?”简悠继续问她。 “当然还为了帮助我家爷对付柳陌行,不然还能为了什么。”禾洛回答地很轻松。 “怎么对付他?”简悠接着问。 “查出他不轨的证据,扳倒他。”禾洛说出这句话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做的事其实就和简悠所说的查案是一样的。 “既然你明白了,我们进去吧。”简悠说着足下轻点,轻松翻进了墙内。 “简大人,你还没告诉我这君竹书院原来是什么地方呢?”禾洛说着也足下用力,用轻功翻到了墙内。 简悠正盯着眼前的屋子,看禾洛过来了,就指着门说道:“打开。” “简大人,您自己没手吗?”禾洛有些不乐意。 “你还想不想知道这君竹书院原先是什么地方了?”简悠冷淡地瞟了她一眼。 禾洛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上前推开了门。这个屋子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禾洛在推开门的那一刻就被飞扬的灰尘呛到了,一直在咳嗽。 她心里暗暗骂简悠没人性,觉得他一定是早就料到这件事,因为不愿意自己被呛到,才使唤她去开门。 简悠本意是想让她先去开门,自己则在后面盯着四周。若是有什么人发现他们,到时候也好做好对策,全身而退。只是没料到这地方这么大灰尘,会让禾洛呛到。 看着禾洛狼狈的样子,简悠心里也有些抱歉。于是走过去递给她一张手帕,说道:“擦擦吧,眼泪都出来了。” 禾洛心里不痛快,恶狠狠地接过手帕说道:“多谢简大人,让我体会了一把被灰尘呛出眼泪的感觉。” 简悠并没有理会她,借着月光开始观察这个房间。虽然房间里积灰很严重,但是里面的布局是十分精致的。而禾洛则是多看了那手帕两眼,这针法和花纹让她觉得很熟悉。 简悠走进去,拂去一张桌子上的灰尘,细看之后敲了两下说道:“上好的黄花梨木,看来这屋子里住的不是一般人。” 禾洛也过去看了一眼那桌子,却看不出什么来。她看着简悠道:“大人,您还懂这些呢?” “懂这些很奇怪吗?”简悠淡淡看了她一眼。 “不奇怪,不奇怪,我就是觉得大人您博学多才而已。”禾洛笑着说道。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门发出了吱呀呀的声音,禾洛一听到这个声音觉得有些害怕,拉了下简悠的袖子说道:“简大人,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怎么觉得有些阴森。” “就你这点胆子,温止礼也会派你出来办事?”简悠语气冷漠。 “人固然是不可怕的,看到了直接解决就是了。就是怕有什么孤魂野鬼之类的……那种东西我看不见摸不着的,万一碰上了,小命可就交代了。”禾洛说完很认真地看着简悠。 “我倒是觉得人更可怕,在欲望面前全都是魔鬼。”简悠的声音很轻。 “简大人,你不也是魔鬼吗?”禾洛调笑地看着他。 “这话不假。”简悠说着掏出火折子点燃,观察四周。 禾洛也掏出火折子,一边观察四周的景物,边半开玩笑地说道:“大人,您倒是比其他官员平易近人。就是那张脸总是面无表情,很容易吓跑小姑娘的。” “把说废话的时间用来办事,你估计早就能回京了。”简悠看着周围的景物,似乎在研究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大人怎么知道我没认真办事呢?”禾洛撇撇嘴,有些不服气。 就在此时,她看到了一个木质盒子。把火折子熄灭之后,禾洛就拿起盒子走到了比较亮的地方。打开之后发现了一些信,她翻看着那些信,发现这些信都出自同一个人之手,信封上都写着云裳收。 湖州线 第十八章 似乎察觉到了禾洛的沉默,简悠走到她身边,也看到了这些信。见简悠过来,禾洛把信递给他,简悠打开其中一封看了起来。 禾洛把剩下的信从匣子里拿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匣子底部似乎不对劲,但是她并没有声张,把那些信放了回去。 简悠看完一封信之后,脸上的表情似乎不是很好。禾洛小心地问道:“大人,您怎么了?” 简悠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了她一句:“你现在知道这里之前是什么地方了?” 看着手中的信,禾洛仔细思索了一下说道:“这里以前是云府?可是云府不是在京城吗?八年前,云家因为勾结外敌谋反被灭门,云府也早就抄了啊!” “确切的说这里是云家旧宅。”简悠的声音十分平静。 “不可能啊!我记得云太傅是蜀地人,当初也是因为勾结海盗一事入狱的,怎么会在这湖州有旧宅?” 禾洛觉得十分疑惑。 “云太傅有一房妾室是湖州人。因为云夫人善妒,那名妾室和她的女儿被赶出了云府,只能回到她的故乡。云太傅不想伤害自己的糟糠之妻,又觉得那妾室可怜,就买了这块地给她居住,养着她在外面。”简悠叙述完这件事就看着禾洛。 禾洛叹了口气说道:“那母女俩运气挺好,躲过了灭门之祸。” “没躲过,那名妾室得知云太傅出事,带着自己的女儿去了京城。”简悠平静地看了禾洛一眼。 “那妾室是不是缺心眼?还自己去送死?”禾洛一脸惊讶。 “人家那叫重情重义。”简悠淡淡瞟了她一眼。 “她重情重义就算了,又何必让自己女儿也跟着送死?”禾洛说完叹了口气。 “想不到你倒是也有悲天悯人之心。”简悠凉凉开口。 “简大人,我看起来这么像坏人吗?”禾洛白了他一眼。 简悠没有理会她,只是拿起了匣子中的另一封信件,快速浏览了一遍。 禾洛倒是也没有生气,此时她想到了另一件事,于是问道:“大人,我有一件事很好奇。既然当年云家都被抄家了,怎么这块地未被收走?” “这块地当年不在云家的名下。”简悠陈述了一个事实。 “那这块地在谁的名下?那妾室的名下?”禾洛好奇地看着简悠。 “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简悠严肃地看着她,“如果不想死,就别掺和进云家的事。” “不是大人和我说起云家的吗?”禾洛觉得有些郁闷,不过她直觉这云家旧宅估计和什么大人物有点关系,不然简悠也不会三缄其口。 简悠把信收了起来,冷冷一笑道:“云家谋反一事,看来还真的有内情。” “大人,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禾洛似乎被简悠的话吓到了,“这话说出来可是要掉脑袋的。” “云太傅是难得的忠臣,一生都在为我蓝坪国鞠躬尽瘁,想不到竟落了个这种下场。”简悠神色有些忧伤。 “大人,那会儿你才多大,你怎么知道云太傅的事的?”禾洛有些开玩笑的意思。 简悠严肃地看了她一眼,禾洛被他看得有些尴尬,转过来脸去不看他。 “我小时候我爹曾和我说过,云太傅对我朝忠心耿耿,他怎么都不相信云太傅会谋反。虽然他一直这么想,但是他最终也没为云太傅说一句话。”简悠说到这里,眼神有些沉痛。 “大人,其实我觉得您父亲也没做错。朝堂之上,每个人立场不同,自保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禾洛安慰了他两句。 “我虽能理解我爹的做法,但是我绝不赞同。”简悠的语气坚定。 “简大人,你为何对云家之事这么愤愤不平?”禾洛觉得简悠对云家一事的反应有些过激了,让她十分好奇。 “我不是对云家一事不平,我只是不希望再有忠良受到不平的待遇。”简悠叹了口气,“另外,云家一事我不会管,我只忠于圣上一人。” “简大人,禾洛有一事不明。”禾洛严肃地看着他,“敢问大人何为忠良?何为奸臣?” “所谓忠臣,便是忠于君主,绝无二心之人。所谓奸臣,则是心怀不轨,有谋逆之心之人。”简悠淡然回答。 “那我家爷和柳陌行都能算忠臣了。”禾洛淡定看着他,“我家爷和柳陌行如今虽说是权倾朝野,但是以我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他们谁都没有谋反之心。” “现在没有,以后呢?”简悠反问道。 “以后的事,我也不好说。我对官场的了解自然是及不上大人的,但是在爷身边待了这些年,我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事。官场的争斗无非为了权,有了权才有能力自保,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不过,官场中的斗争就也只限于官场而已。柳陌行做那么多事也只是为了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我们爷会对付他,也只是为了保住自己如今的地位。你若是说他们有谋逆之心,还真是冤枉他们了。”禾洛说完看着窗外的月光,长长叹了口气。 湖州线 第十九章 听了禾洛的话,简悠冷笑一声道:“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他们了?还是说圣上的担忧是杞人忧天?” 禾洛知道他的想法,也明白他们所处的立场不同,叹了口气说道:“简大人,他们想要更大的权力,势必会限制皇权。根据这一点,你可以说他们不是忠臣,但是他们的确也不能说是奸臣。当年温家近卫退胡兵,柳家亲兵平海盗一事,简大人也不是不知道。国家有难及时出手的臣子,简大人能说他们是奸臣吗?” 简悠被禾洛说的一愣,她所言不假。前两年胡兵犯境,的确是温家出兵去碧泉城帮助碧泉城节度使金霖的。之后的蜀地海盗一事,也是柳陌行派柳家亲兵压下的。若不是温柳两家,当时的蓝坪国确是十分危险。 见简悠沉默,禾洛继续开口道:“简大人,圣上想除了温柳两家一事确实可以理解,毕竟没有一个君主能忍受处处受臣子压制这件事。但是圣上又是否想过,如今这世道国泰民安,又何尝不是得益于温柳两家?虽然他们从中获利,但是却也是保住了南北两地的安定。若是真把两家斩草除根,这世道就不会乱吗?” 禾洛说的振振有词,简悠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反驳她。他严肃地看着禾洛,似乎是今天刚刚认识她一样。说实话,这番话确实让简悠对她刮目相看。 过了半晌,简悠严肃地对她说道:“你这话在这说说便就罢了,若是传到圣上耳中,就是温止礼也保不住你。” “温止礼不会保我的,我不值得。”禾洛这话说的轻巧,简悠却觉得心惊。他不明白禾洛既然知道自己是温止礼的一颗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却又为何愿意为他卖命。 “你既然知道他不会管你,为何还要为他卖命?”简悠觉得自己越来越搞不懂禾洛了。 “因为我别无选择。”禾洛的声音很轻,“除了待在他身边,我别无选择。” 简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沉默着。禾洛见气氛尴尬,开口说道:“简大人,照禾洛看来,目前这种状态对谁都好。如若您执意扳倒温柳两家,蓝坪国势必大乱,到时候圣上怕是处理不了。” “我有信心,当今圣上就算是没有温柳两家的帮助,也能治理好蓝坪国。”简悠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十分坚定。 看着他眼里的坚定,禾洛笑了笑说道:“简大人真是我见过最干净的人。” 简悠愣住了,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看着她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随口的一句玩笑话而已。”禾洛说完对着简悠俏皮地笑了笑。 “拿朝廷命官开玩笑,你也不怕掉脑袋。”简悠的神情十分严肃。 “大人饶命,民女知错,下次不敢了。”禾洛装作害怕的样子,对简悠行了个礼。 简悠知道她根本没有害怕,也不去理会,接着她之前的话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有我的坚持。我认为臣子的权力若是超过君主,那君主便就失去存在的意义。青夷的摄政王萧洛离就是最好的例子。而我简悠,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听到萧洛离这个名字,禾洛愣了一下,随后看着简悠认真说道:“这世间只有一个萧洛离,不管是温止礼还是柳陌行都不可能成为第二个他。” “不管他们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萧洛离,我都必须除了他们。”简悠说完拿起那些信,“信我带走了。至于马如风的书斋,我已经查过了,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大人慢走。”禾洛看着简悠离开之后明显松了口气,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匕首,撬开了木匣子的底部,里面果然还藏着一封信。 “重要的东西怎么会藏在表面,典书大人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啊!”禾洛的样子有些小得意。 把那封信放进怀里,禾洛对着简悠离开的方向笑了笑:“我说过,小看我是要吃苦头的。” 禾洛带着信回到寺庙厢房后就点了灯,想仔细看这封信。这时她才发现这并不是一封信而是一张契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云鹤把云府旧宅卖给了柳穆,也就是当年权倾朝野的右相。不过这只是一张契约,并没有地契。 这只能说明当年柳穆和云鹤确实是有联系的,却不能知道云鹤和柳穆到底有什么联系。联想到简悠说过的,当年这块地并不是云鹤名下的这件事,禾洛觉得更加奇怪了。禾洛认为那名义既然不是云鹤的,就该是那妾室的,怎么会给柳穆呢? 还有就是云鹤既然能把云府旧宅给柳穆,柳穆为何又要置云鹤于死地呢? 脑子里闪过很多种可能性,却又都觉得不对劲。禾洛觉得自己脑子里一团乱,突然之间有些想念温止礼。如若温止礼在这里,肯定一下子就能整理出个前因后果。 哪像她,一到关键时刻脑子就不够用。就在她骂自己脑子不好用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名字——云裳。 湖州线 第二十章 按照简悠的意思,这云裳应该已经死了。就在此时,禾洛脑海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云裳有可能没死。 随后禾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觉得这件事可能性不大。当年云家灭门,不可能会留下这么一个小姑娘的。 此刻的禾洛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炸了,明明来湖州就是为了查冯深,怎么会扯上云家的事。她打了一盆冷水洗脸,冷水打在脸上的感觉让她清醒不少。 目前她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查清楚冯深的事情。至于云家的事,根本就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外,她没必要去纠结这件事。至于这张契约书,她决定收起来,交给温止礼来处理。 不过冯深也不是说查就查的,翠儿不可能出卖冯深,霓虹那里也不像是会说的样子。马夫人一看就什么都不知道,马院长就更不可能告诉自己这些事情了。想到这里,禾洛又是一阵叹息。 翌日,禾洛陪着马夫人回到马府。把夫人送到房间之后,她就在一边候着。夫人扫视了一圈,发现没看到翠儿,皱了皱眉头。 “翠儿呢?”马夫人的声音里有些许不悦。 “回夫人的话,翠儿姐姐去老爷那里了。”一个小丫头老实地回答。 “又去老爷那里?她到底是谁的丫鬟?”马夫人的不悦更加明显了。 下人们很少见夫人发火,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过了一会儿,马夫人平复了一下情绪,缓缓开口道:“把药端上来吧。” “夫人……”小丫头有些欲言又止。 “药呢?”马夫人揉了揉太阳穴。 “翠儿姐姐这两日身体不舒服,就没去抓药。奴婢们没有她的准许,也不敢擅自出府。今天就没熬药。”小丫头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马府的女主人到底是谁?”马夫人的声音严肃,丫鬟们更不敢说话了。 禾洛想到帮夫人抓药这个差事是出马府去查探的好机会,于是赶紧接下夫人的话头说道:“夫人莫生气,绡儿这就去抓药。” 说完禾洛就急匆匆地准备出门,刚走到门口马夫人就叫住了她。禾洛以为出了什么事,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你这孩子,药方都不拿,抓什么药?”马夫人说着笑了一下,让边上丫鬟把药方递给禾洛。 禾洛接过药方,尴尬地笑笑:“多谢夫人提醒,不然我得白跑一趟啊!” “你这孩子真是粗心大意。你拿着这个药方,去城西那家安和堂找安大夫,我们家的药都是那家抓的。”马夫人笑着对禾洛说道,禾洛点点头就出门了。 禾洛来到城西的安和堂找安大夫,她本以为安大夫是个老头,谁知道安大夫看起来还挺年轻,看起来也就是二十五六岁左右。 禾洛和安大夫打了招呼之后,就把药方递给他。谁料安大夫看完眉头紧皱,很严肃地看着她问道:“姑娘,你抓这帖药做什么?” “这不就是调理身体的药吗?我们夫人说了,我们这些年一直都在您家抓药的呀!有什么问题吗?”禾洛有些奇怪地看着安大夫。 “姑娘,敢问您家夫人是哪位?”安大夫语气严肃。 “我家夫人是君竹书院马院长的夫人。”禾洛似乎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姑娘,前些年马夫人的确是常来我这里抓药。而我也经常去给马夫人诊脉,帮她调理身体。可是前两年,我就不怎么去马府了,听说是马院长请了医女给夫人调理身体。”安大夫叹了口气,“至于你说的在我这里抓药,这两年来可是一次都没有过。” “怎么可能?夫人亲口跟我说的。”听他说完,禾洛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好似明白了什么。但是对于安大夫,禾洛也不是说就完全相信。 见她不相信,安大夫只能对她解释:“姑娘,你看这药方,虽然都是补血益气的药材,但是有几味药药性是相冲的。再加上马夫人本就体弱,用这么多补药也不怕她虚不受补。” 说到这里,安大夫有些生气,大骂道:“这开药的人想必根本就不懂医术,要么就是个半吊子,只懂点皮毛。马院长怎么回事,夫人的命不想要了?虽然夫人现在的身体看不出来变化,但是长此以往,肯定会垮掉的。” “安大夫的意思是,这开药方之人想害夫人?”禾洛的眼神变得严肃。 “倒也不是说害,对于一个不太懂医术的人来说,会开出这种药方也算正常。只是这马院长这么爱夫人,怎么会请这种人来给夫人调养身体?”安大夫叹了口气。 “我现在倒是比较好奇,这人是去哪里抓的药?那药行的大夫难道就不提醒一下吗?”安大夫有些生气。 “安大夫,这件事我回去会禀告夫人的。还请您为夫人重新开一份药方,让我抓好药回去。”禾洛说完对安大夫行了一礼。 “应该的,姑娘稍等,安某这就去开药。只是不能亲自为夫人诊脉,安某也不知如何用药。就先给姑娘开一份药性稍弱的调理身体的方子,你且带回去,先给夫人服用。”安大夫说完就去开药了。 湖州线 第二十一章 看着安大夫进去开药,禾洛把翠儿开的药方收进怀里,她的眼神变得犀利,轻声说道:“好你个翠儿,本来想晚点收拾你,想不到你竟然对夫人下手,那就别怪我心狠了。” 安大夫开好药方又抓好药之后,禾洛并没有立刻拿药回府。她拿着安大夫的药方去了别的地方问了其他的大夫,确定没问题之后才把药拿回去。 在这期间她了解到这安和堂已经在湖州城开了很多年了,安大夫名叫安佑良,是安和堂原来老大夫的徒弟,医术在整个湖州城都是十分有名的。这湖州城的人都称呼他为“在世华佗”。 知道安大夫可以信赖之后,禾洛就放心多了。现在她就想着要怎么对付翠儿比较好,当然不能再让她抓药,也不能让她留在马府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对付翠儿的最佳时机,她要知道这两年翠儿到底是去哪里抓药的,再由此扯出翠儿的背后之人。 禾洛回到马府亲自煎药,看着夫人喝下之后才松了口气。夫人喝完药说着有些乏了,禾洛服侍夫人睡下才离开。才刚走出房门,就碰见了回来的翠儿。 “翠儿姑娘,你回来了?”禾洛露出柔弱无害的笑容。 “夫人可是睡下了?”翠儿冷淡地看她一眼。 “是啊,之前还因为姑娘不在还发火了。”禾洛说着往房里看了一眼,在翠儿耳边轻声说,“夫人好像很在意翠儿姑娘没准备好药这件事。” “这样啊。我现在就去抓药,你好好服侍夫人。”翠儿说完就准备离开。 “不用了,药我已经抓回来了。”禾洛笑着说,“不过,夫人让我去安和堂抓药的时候,那大夫说什么都不给我抓药。说姑娘这药方有问题。” “我的药方怎么会有问题,那大夫到底懂不懂医术。”翠儿声音变得有些大,多了些心虚的味道。 禾洛也不着急,缓缓开口:“那大夫一口咬定药方有问题,我就说翠儿姑娘这两年都在那里抓药的,怎么会出错?” “就是,那大夫老糊涂了吧!我这两年一直都在那什么和堂抓药的,他竟然不记得了。”翠儿说着表现的有点生气。 “是呀!一个老头而已,记性难免差了点。所幸,最后我还是把药抓回来了。”禾洛笑的温和。 “抓回来就好,以后这种事还是我来吧,你就不要管了。”翠儿语气不善。 “我知道了。”禾洛说完就准备离开,走之前像是想起来什么,问了一句,“翠儿姑娘,你去抓药的药行叫什么名来着,我有些忘了。” “哦,风…”翠儿说了一个字觉得不对,赶紧止住话头,“说了这件事你不用管了,你问这个做什么?去做你自己的事。” 看着翠儿推门进去,禾洛冷漠一笑:“倒也不笨,就是反应太慢。一个‘风’字,够了。” 自从知道翠儿的方子对夫人有害,禾洛晚上就会偷偷出去给夫人抓药,把翠儿的药掉包给安和堂送过去。 至于为什么送过去,只是因为禾洛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自掏腰包办这件事。于是就和安大夫说好了,以药换药。 马夫人最近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禾洛也就暂时不准备动翠儿了。毕竟一个翠儿还不值得她大动干戈,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查出和风有关的医馆。 她本以为查这家和风有关的医馆不难,谁知道这湖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查起来也是费劲。她本来想跟踪翠儿,谁料最近翠儿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白天给禾洛安排了许多事情,害得她根本抽不出空来。 这日她又拿着翠儿的药来换安大夫的药,坐在一边愁眉苦脸的。因为最近二人接触的比较多,禾洛和安大夫也渐渐熟识了起来。 看着她愁眉苦脸的,安大夫开口询问道:“何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愁眉苦脸的?” “安大夫,这湖州城的医馆怎么这么多?”禾洛玩着桌上的杯子。 “姑娘若是想查医馆相关的事,怎么不问安某呢?”安大夫给禾洛抓好药,就放在她面前,坐在了她对面。 “对啊!您是大夫,肯定知道的比我多!”禾洛说着充满希望地看着他,“安大夫可知道一家医馆,名字里带风。” “你说的可是风间堂?”安大夫想了一会儿说道。 “安大夫,这名字带风的医馆可是好几家,你怎么只想到这家?”禾洛好奇地问。 “因为你送来的药。”安大夫笑着说,“姑娘送来的药可都是好药啊,这些药可比安某药行里的药强多了。就算同样是药,也有质量的高低之分。质量的高低,对药效是有所影响的。安某药行中的药,质量中等,一般治病不成问题。若是疑难杂症,只能用更好的药。姑娘带来的这些药的质量上乘,而这湖州城内,也只有少数几间药行有这么好的药。姑娘又说了名里带‘风’,除了风间堂,也没有别的地方了。” “安大夫,你这也太厉害了。”禾洛都想给他鼓掌了。 “姑娘不懂行,不知道很正常。安某行医多年,这点事都不明白,那也白白过了这些年了。”安大夫微微一笑。 既然知道了翠儿抓药的药行,禾洛心生一计,既可以解决了这药行,还可以解决翠儿。想到这里禾洛笑眯眯地看着安大夫,安大夫被她看得浑身不舒服。 湖州线 第二十二章 半晌,安大夫轻咳两声说道:“姑娘,安某可是正经人。” “安大夫放心,我也是正经人。不过是有一事相求,还望安大夫答应。”禾洛对着安大夫眨眨眼,那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经人。 “姑娘先说来听听。”安大夫倒了杯水喝,不去看禾洛的眼神。 “我想请安大夫陪我演一场戏。”禾洛笑嘻嘻地看着他,“请安大夫给我一味对身体无害却可以使人不适的药。” “姑娘这是要演一场大戏啊!”安大夫颇有兴趣地看着她。 “正是。不知安大夫何时有空?”禾洛笑着问。 “姑娘怕是已经订好了时间吧?”安大夫也笑着看她。 “安大夫,我真是太害怕和你这种聪明人打交道了。”禾洛叹了口气,“等我查出风间堂的幕后老板。” “姑娘需要几天?”安大夫反问。 “三天。”禾洛快速回答。 听到她的回答,安大夫吓了一跳,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三天???你是什么神仙?” “当然不是我自己查。”禾洛笑着说,“安大夫,三天后我会带着风间堂的掌柜的过来。届时夫人和老爷也会来,您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安某明白姑娘的意思。但是,安某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帮姑娘演戏?”安大夫淡定地喝了口水。 “因为安大夫医德高尚,医术高超,一定不舍得看着病人受苦。另外,您为人正直,菩萨心肠,看着这么一个可怜的小姑娘求您,怎么能忍心拒绝呢?”禾洛一脸崇拜地看着安大夫。 “接着夸。”安大夫好像很受用的样子,笑着看她。 “安佑良,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我脾气不好这件事了。”禾洛说完就直接反扭住安佑良的胳膊,让他的脸贴在桌上。 “你一个姑娘家,怎生这么粗鲁?”安佑良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 “您一个大夫,怎生如此厚颜无耻?”禾洛说着加大手下的力度,“这世上能让我夸个不停的只有我家爷,爷爷!我敬重您医者仁心,您可别得寸进尺才好。” 说完就放开了他,安佑良揉了揉肩膀,失笑道:“我真是怕了你,我答应了。” “早这么说多好啊!”禾洛说着对安佑良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安佑良被她看得心里发毛,面上保持着微笑说道:“姑娘,你这深更半夜待在这里总是不好,该回去了。” 禾洛经他提醒才发现自己今天出来太久了,急忙拿起药材,离开了医馆。 看着他离开的安佑良叹了口气,他走到门口准备关门的时候却看到一个黑影朝着禾洛的方向去了。他皱了皱眉头,觉得事情不对劲,但是也没多想。 禾洛把药放好,回到房间,大家都还在熟睡中。禾洛点上了灯,静静坐在桌边上。她看着同一房间的三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了句:“唉!真麻烦,明晚又得出去了。也不知道风间堂能够查出什么。” 说完她吹灭了蜡烛,就躺下睡觉了。 翌日,禾洛照例服侍马夫人。等到马夫人睡下之后,她才回到房间。茯苓和小香正在铺床,见她回来了又寒暄了几句。寒霜坐在一边,继续做着一些女红,也没抬眼看她。 大家聊了会儿之后各自睡觉,禾洛趁着大家睡着,又换上夜行衣出门。不过这次她离开马府之后,就立刻拐进了一个巷子里藏了起来。 直到听到脚步声,禾洛手掌蓄力,准备把跟踪她的人拿下。谁料那人的武功也不差,直接躲开了,两人过了几招,并没有分出胜负。 禾洛看准时机,直接拿下那人的面纱。那人没想到她如此灵活,有些没反应过来。 “堂堂刑部尚书的千金竟然在这里给别人做丫鬟,叶小姐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禾洛调笑着看她。 “你怎么知道?”寒霜似乎没有料到禾洛知道自己的身份。 “见你第一眼就觉得眼熟,不过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后来我可算是想起来了,我在老夫人给的画像上见过你。不过之前调查你的时候,你不在京城,也就没见过本人。另外……”禾洛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寒霜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这手帕你哪里来的?”寒霜的语气不善、 禾洛倒是不着急,缓缓开口道:“简大人给的。” “你胡说,大人怎么可能把这手帕给你?”寒霜还是一脸不相信。 “叶小姐,你也看到了,现在这条手帕就在我这里。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们一起找简大人问问啊!”禾洛笑眯眯地看着她。 听到她这么说,寒霜猜出了她的目的,立刻冷静下来了。她冷冷开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到底是典察署的人,控制情绪的本事还是有点的。本来我也没怀疑你,你们三人在我这里的嫌疑差不多。毕竟能把我的行踪摸得清楚的,除了一起生活的你们三人,我也实在想不到别人。昨天晚上那句话只不过是想试试你而已,想不到你还真的上钩了。”禾洛笑的有些调皮。 “你既然都知道了,不如直接揭穿我,把我赶出马府。这样一来你行动起来不是更方便了吗?还不用和大人分享情报了。何必在这里和我多费唇舌。”寒霜的眸色微冷。 “为什么要揭穿你?揭穿了你我找谁和我合作呀。”禾洛说着对寒霜伸出手。 湖州线 第二十三章 寒霜听了禾洛的话神色不变,冷冷说道:“我和你没什么好合作的。” “叶小姐,话不要说的太早嘛!说不定我手头有很有价值的消息呢!”禾洛笑眯眯地看着寒霜。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带你去见大人的。”寒霜深色微冷。 “我说你们典察署的人是不是都是死脑筋啊!咱们目标一致,我手头又有你们想要的消息,合作一把你们怎么都不会吃亏吧?”禾洛有些生气,把手收了回来。 寒霜仔细打量着她,又想了想她刚刚说的话,纠结了一会儿开口道:“那你先说你手头有什么消息。” “你先带我去见简大人。”禾洛挑眉看她,再次伸出手来。 寒霜纠结了半晌之后,不情不愿地握了一下她的手,走在了前面说道:“跟我来!” 禾洛微微一笑,赶紧跟上她。两人来到了一座独立小院前,禾洛不禁感慨道:“这官大就是好,出来办事都能住这种宅院,而我就只能住客栈,现在还要去做丫鬟挣钱。” 听她这么说,寒霜有些无语,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大人就在里面,我们进去吧!” 禾洛点点头,跟上了寒霜的脚步。寒霜走到一间房前,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禾洛和寒霜走进去,看到简悠正坐在桌前研究着什么。见寒霜进来,他并没什么反应。当他看到跟在她身后的禾洛时,直接愣住了。 “简大人,好久不见呀!”禾洛开心地和简悠打了个招呼。 “寒霜,你怎么把她带来了?”简悠皱眉。 “大人,属下没用。”寒霜说着行了一礼,不敢抬头。 “算了,这丫头的确不好对付,不怪你。”简悠叹了口气。 “哎呀,怎么你们典察署的人都这么喜欢皱眉啊!简大人,您见到我不开心吗?”禾洛笑的愈发灿烂。 “你觉得呢?”简悠并不想搭理她。 “反正我见到大人挺开心的。”禾洛说完就直接在边上的凳子上坐下了。 “你怎能在大人面前如此无礼?”寒霜看她这么随便有点生气。 “叶小姐,今天我是来和大人谈合作的,并不是他的下属。我们之间是平等的,既然是平等的,为什么我要对他毕恭毕敬?”禾洛的眼睛一直看着简悠。 “叶小姐?”简悠听到这个称呼之后看了眼寒霜,寒霜的头垂得更低了。 “我在我们老夫人给的画像里见过,所以就认出来了。”禾洛笑着解释道。 “这里没有叶小姐,只有叶知书。”简悠没有纠结在这个问题上,看着禾洛说道,“比起这个,你刚刚说要和我合作?” 禾洛点点头,简悠似乎来了兴趣,对她说道:“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资本和我谈合作?” “那些是给云裳姑娘的信吧?”禾洛看了简悠的桌面一眼,“我若是说柳家和云家关系不浅,不知道大人作何感想?” “你可知道说什么?”简悠有些惊讶,当年的事典察署的档案里有记载,告发云鹤的不是别人,正是柳穆和江衡二人,简悠不敢相信柳穆和云鹤之间竟然会有交情。 “自然是知道的。柳家和云家的关系绝对不一般,大人若是有兴趣不妨查一查。除了这件事,我还有一事要告诉大人。这件事和柳陌行有关,不知道大人是否有兴趣听一听?”禾洛笑的有点高深莫测。 “难不成你查到柳陌行的生意了?”简悠挑眉看她。 “禾洛不才,还真查出了一些眉目。” 禾洛看着简悠,缓缓说出两个字,“药材。” 简悠颇有兴趣地看着她说道:“你是说柳陌行在做药材生意?” “听大人的意思,貌似是还不知道这一事啊!”禾洛打量着他,“既然我告诉大人这件事,大人是不是也该还我一个消息?” “你倒是不愿意吃亏。”简悠失笑,“那你知不知道他还在做私盐生意?” “我的天,这家伙这些年到底挣了多少?”禾洛特别惊讶。 “不止这些,还有这湖州城的赌坊,青楼可基本都是他的。”简悠声音平静。 “简大人,柳陌行真的这么有钱吗?”禾洛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简悠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仍点了点头。只见禾洛叹息了一句:“早知道柳陌行这么有钱,我还待在我家爷身边做什么,跟错主子了。” 简悠差点没坐住,一边的寒霜更是一脸惊讶地望着她。 过了一会儿,简悠才平复了一下说道:“你家爷这些年不也没少挣吗?他把握着北方几处的交通要塞,光是收那些过往商队的税,就没少拿了吧?从温止礼的地界过去,你不交点钱,可是不能保证会发生些什么。难道不是吗?” 简悠说到这里看着禾洛接着开口道:“梧州的铁矿,还有玉器古玩的走私,是谁帮他办的,你应该比我清楚。堂堂左相,竟然和江湖帮派扯在一起,圣上知道不知作何感想?” “简大人,你莫要唬我。如若你真的有证据,我家爷早就下狱了。你还能在这恨得牙痒痒的?”禾洛一点不害怕。 “你说的也是,我若是真有证据,他们俩早就下狱了。”简悠说到这里有了气馁,“想我蓝坪国的左相右相,竟然背地里都在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何其可悲。” “简大人,以你的能力,再过个十年你也扳不倒他们。再说的过一点,我就是把证据双手奉上,你也动摇不了他们的根基。”禾洛缓缓开口。 湖州线 第二十四章 禾洛这一番话,让站在一边的寒霜十分生气,她厉声说道:“你怎生这么说话?我家大人假以时日,一定能让柳陌行和温止礼伏法的!” 禾洛见她生气,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她笑着说道:“叶知书别急,我们言归正传。” 说完她看着简悠道:“还请大人帮我查出风间堂的幕后老板,以及风间堂的生意往来。” “你说的这风间堂,可是柳陌行的产业?”简悠仔细思索着。 “正是。不过未必在他名下,所以我才想知道这风间堂背后的大老板到底是谁。”禾洛坚定地看着他。 “明晚来这里,我给你消息。”简悠缓缓开口,“作为交换,我要你替我办件事。” “大人请讲。”禾洛笑着说。 “接替查出马如风与冯深来往的证据。”简悠看着禾洛说道。 “大人,我接替了叶知书,那叶知书做什么去?”禾洛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我对她有别的安排,你不必管。就说这件事,你可答应?”简悠一脸气定神闲。禾洛思考了半晌,觉得若是简悠肯和自己合作,自然能省下很多事。不过是查个马如风而已,也不是太难,于是就答应了。 简悠见她答应了,揉了揉太阳穴说道:“你们回去吧!我还有事。” “大人,您注意身体。”寒霜有些担心。 “无事,你自己多注意。离开马府之前,别再让其他人发现你的身份了。”简悠说着对寒霜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看着寒霜,禾洛突然又想起了一事:“大人,我又想起一件事。” “你还有何事?”简悠看着有些疲惫。 禾洛笑嘻嘻地说道:“上次借我的手帕,我还没还您呢!”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简悠摆摆手,禾洛注意到寒霜的脸色不是很好,于是拿出手帕直接放在简悠桌上。 “大人,我禾洛从来不占人便宜的,这手帕就还您了。禾洛告退!”禾洛说着就拉着寒霜离开了那间房间。 禾洛看出寒霜的失落,有些调笑地开口:“真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意恋落花。” “你在瞎说什么?”寒霜有些生气。 “叶知书,你要是不开口,简大人那块木头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你的心意的。”禾洛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莫要胡说了,我对大人只有下属对上司的尊敬,没有别的想法。”寒霜的声音有些轻,听起来有些心虚。 “你若是说没有,那就没有好了。”禾洛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我替简大人查了马如风的事情就回京了,叶知书你的心思也不会被其他人知道的。” “你不准备再接着查下去了?”寒霜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你觉得我再查下去还有意义吗?”禾洛看着寒霜认真说道,“我家爷就是让我断了柳陌行在湖州的财路,既然简大人都替我把这事办了,我又何必留在这里呢?” 寒霜盯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你做什么一直看着我?”禾洛被她看着发毛。 “没什么,只不过觉得之前是我小看你了,走吧。”寒霜叹了口气,率先离开,禾洛也跟着她离开了。 翌日,简悠正在书房里研究着一些资料,这时外面有人敲门。他开口说了句“进来。”只见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跪在他面前说道:“卑职参见大人。” 简悠点点头说道:“起来吧,让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那人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给简悠,简悠伸手接过,快速浏览了一遍说道:“想不到这风间堂还真是冯深的,只不过他做的这些脏事也不知道柳陌行晓不晓得。” “据属下的情报来看,这风间堂貌似和柳陌行并没有任何关系。”那人禀告道。 “你是说风间堂不是柳陌行的?”简悠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 “是,根据属下的调查,柳陌行似乎从未插手过和药材相关的事。”那人继续说道。 “冯深胆子怎么会这么大?”简悠想了想,又看了一眼那封信,注意到了一个名字,孙国志。心下了然,挥挥手让手下退下。 禾洛来到简悠的宅院,简悠早在院子里等她了。没有废话,给她扔过来一封信,禾洛轻松接过。 看完信,禾洛不禁感慨:“你们典察署都是什么神仙,这些东西都查得到。” “这风间堂的背后老板是冯深,但是孙国志也有份。”简悠说到这里望着禾洛说道,“不过还有一件更有趣的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知道?” 禾洛听简悠这么说,一时来了兴趣,期待地看着他。简悠静静开口道:“风间堂和柳陌行没有关系。” “怎么会?明明翠儿是去风间堂抓的药啊!”禾洛也觉得十分惊讶,“难不成是孙国志和冯深背着柳陌行暗地里做了交易?”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倒是没想到这孙国志也是柳派的人。”简悠的语气严厉。 “所以说,大人您真是朝堂上难得的清流了。”禾洛笑着看他。 湖州线 第二十五章 禾洛再次看了一下那封信,叹了口气道:“这风间堂果然是在以次充好,从中牟利。背地里竟然还走私珍贵药材,那掌柜的真是要死几次都不知道了。” 说完禾洛像是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说道:“但是,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翠儿抓给马夫人的药似乎并不是次品啊!还有就是风间堂掌柜的难道看不出药方有问题吗?” “既然要收买马如风,怎么能给他夫人用不好的药,万一被戳穿怎么办?还有,你觉得他们真希望马夫人好好的吗?”简悠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脑子不够用了?” “可能是晚上反应迟钝了。”禾洛看完信,抬眼看着简悠干笑两声,“不过,你怎么知道柳陌行不是借着冯深的名头做的药材生意?” “柳陌行在湖州有不少生意,确实用的不是他自己的名号,基本上都是冯深的名头。”简悠说罢看了她一眼,“但是其他的生意之间多少都有些联系,药材生意却只有风间堂一家,你不觉得奇怪吗?” “所以大人才会怀疑冯深和孙国志背着柳陌行有勾结?”禾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贼兮兮地看着简悠说道,“大人,你说这件事是不是告诉柳陌行比较好?” “为什么要告诉他?”简悠皱着眉头,不明白禾洛想做什么。 “说不定柳陌行会帮我们收拾孙国志呢?”禾洛笑着看简悠。 “你还真是异想天开,我们能查出来,你以为柳陌行就不知道吗?”简悠觉得禾洛今天晚上脑子不够用。 “说的也是,柳陌行说不定早就知道了。不过,有一点我还是觉得奇怪,你说这冯深为什么愿意为柳陌行担这么大的风险?”禾洛摸着下巴思索着。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你那里有什么线索吗?”简悠看着她说道。 禾洛脑子里闪过一个人,又想起来那张契约,有些东西很碎,却感觉快连起来了。但是她不能告诉简悠,因为她总觉得以简悠的性格,一定会对那个人不利。 “没有,我怎么可能有这种线索啊!”禾洛笑着说,“大人未免也太高估我了。” “我帮你查到了风间堂,马如风那里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答复。”简悠静静地看她,在等她回答。 “大人,你再给我一点点时间。我不仅有办法查出马如风和冯深的证据,还可以让叶知书从马府拖什么。”禾洛笑得十分神秘。 “我倒是很期待你会有什么办法,但愿你不要令我失望。”简悠说完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道,“不过我还挺好奇,你好好的查这风间堂做什么?” “我又不是大人的属下,并没有必要事事和大人汇报吧?”禾洛一脸调皮地看着简悠。 简悠见她没有说的意思,也不准备继续问下去,转身回房。禾洛见他离开了,说了一句“没劲”也转身潇洒离去。 第二日,禾洛借着出去采买东西的由头,和马夫人请假出去了一趟。由于是马夫人亲自批准的,翠儿也不敢说什么,禾洛就大摇大摆地出门了。 她先是去了一趟银号提了一些钱,虽说在湖州温止礼没什么势力,但是一两家和他有关的产业还是有的,借着温止礼的名头拿点钱自然不是什么难事的。她先是买了套不错的衣服,换上之后就去了风间堂。 风间堂里的病人不算多,毕竟像风间堂这种地方,的确不是什么普通人来得起的。禾洛直接拍了一锭银子在桌上,提出要见掌柜的。下人看她的着装打扮和气魄,感觉不像普通人,赶紧去请掌柜的过来。 掌柜的是个中年男人,看着就是一副奸商的样子。禾洛看着掌柜的,也不卖关子,直接问道:“掌柜的,你可认识一个名叫翠儿的姑娘?” 掌柜的知道禾洛来者不善,自然打哈哈:“姑娘,我这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怎么可能都记住呢?” “是吗?我怎么听这丫头说,她经常在你这家药行抓药呢。”禾洛依然笑着,“这两年来几乎是每天都来,掌柜的该不会连常客都记不住吧?” “姑娘可是找错地方了?我这里可没有什么翠儿,红儿的来过。”掌柜的嘴也很紧。 禾洛也不着急,只是看着他,压低声音道:“掌柜的,你这些年以次充好挣了不少吧?” 听她这么说,掌柜的继续装傻道:“姑娘,我可不明白您的意思啊!” “不明白没关系啊,我来提醒一下您。城东的刘员外当初高价在您这买的药材,不仅没把老母亲的病治好,还让老母亲命丧黄泉呢!还有城南的张老板,说在您这买了千年人参,结果那参似乎是不太管用啊。还有……”禾洛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打在掌柜的心里。 “你到底是什么人?”掌柜的面上似乎有些紧张。 “我是什么人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主子并不知道你在做以次充好的勾当。还有你这倒卖市面上没有的珍稀药材,对吧?”禾洛的语气依旧不紧不慢,“我倒是很好奇冯老板如果知道你背着他偷偷挣钱,他会怎么想。” “小丫头你别吓我,你怎么可能认识冯老板?”掌柜的暗暗咬牙。 禾洛半点不慌,反而灿烂一笑道:“我不止认识冯老板,还认识冯老板的老板呢!” “丫头,我朱有鸣也不是被吓大的,你以为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吗?”朱掌柜到底是老油条,并不好对付。 “你不怕我可以,但是你知道我的主子是谁吗?”禾洛笑的高深莫测,在桌面上写了一个“右”字。 湖州线 第二十六章 朱掌柜看到那字之后一下子就慌了。他跟孙国志合作多年,现在在冯深手底下,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丫头指的是谁。还有这药行本就是瞒着柳陌行办的,若是柳陌行真知道了,他们都是死路一条。 “你到底想怎么样?”掌柜的彻底害怕了。 “帮我作个人证。不然,明天你人在哪就很难说了。”禾洛看他害怕的样子,温言安慰,“别害怕啊!不过就是告发一个丫头而已,总比自己的命被搭上强吧?” 掌柜的纠结半晌,最终点了点头,禾洛微微一笑。 “这锭银子算是我给您的辛苦钱,收了我的钱,该知道怎么做了吧?”禾洛直勾勾地盯着掌柜的,掌柜的连连点头。 当晚禾洛趁着没人发现,给马夫人的药里加了味从安大夫那里要来的药。 第二天丫鬟煎好药,马夫人照例喝下,喝下之后感觉到了一阵腹痛,于是大家手忙脚乱地准备送夫人去医馆。翠儿要求大家把人送去风间堂,谁料夫人执意要去安和堂,这让翠儿着急了,但是她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着。 趁着大家送夫人去安和堂的时候,禾洛偷偷给了寒霜一张纸条时候就去风间堂请朱掌柜,寒霜快速浏览过纸条之后立刻烧了,急匆匆地出门。禾洛说是请朱掌柜,其实是朱掌柜在禾洛的眼神威压下,慢吞吞地往安和堂走。 马夫人此时已经被送到了安和堂,安大夫正在诊脉。马院长闻讯匆匆赶来,正瞧见安大夫双眉紧蹙,他的心也跟着一紧。 “安大夫,我夫人这是怎么了?”马院长等不住了,焦急开口。 “唉!”安大夫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安某这两年没为夫人诊脉,怎么夫人的身体差了那么多?” “安大夫,夫人一直都在好好服药啊。怎么会身体变差啊?”马院长有些惊讶。 “不知安某可否看看夫人的药方?”安大夫抬眼看了马院长一眼,马院长点点头,让丫鬟把药方递了过去。 安大夫看了眼药方,装作有些生气的样子道:“这是谁开的药方?这是想害死夫人吗?夫人本就体弱,怎么能用这么多大补的药?” 听到安大夫这么说,马院长一惊,瞪了眼翠儿:“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懂医术吗?怎么会开出这种药方?” 翠儿不敢说话,马夫人看了她一眼,虚弱开口:“安大夫,这两年的药翠儿可是从这安和堂抓的?” “夫人,恕安某直言,这两年安某没见过这位姑娘。但是前不久安某听说马府有人来这里取药,但是安某那日不在药行里,不知是不是这位姑娘?”安大夫看着翠儿,眼神严厉。 翠儿在这时开口:“安大夫,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因为夫人说你医术了得,只用你家的药,这两年我一直都在您这里抓药的。不能因为前不久我拒绝了你,你就冤枉我啊!” “简直一派胡言!我安某人会看上你这种心思狠毒,且毫无医德的女人?别开玩笑了!”安大夫显然也有点生气。 “不许吵了,我现在只想知道夫人怎么样。还有,你们各执一词,我也不知道相信谁。谁有证据就拿出证据来!”马院长有些头疼,现在他不想知道谁说的是真的,只想知道夫人身体是否无恙。 “马院长,夫人可能是这段时间受寒了,我开两帖药回去喝就好了。至于这种毫无医德的女人,安某觉得绝对不能让她留在夫人身边。”安大夫瞪着翠儿。 “安大夫,我知晓你是个好大夫,只不过你也拿不出证据证明她在说谎啊。”马院长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老爷,证据就在这里。”禾洛的声音突然响起,大家随着声音望去,禾洛站在朱掌柜身后,一脸淡然。 “掌柜的,说吧!”禾洛推了他一把。 “哟?这不是风间堂的朱掌柜吗?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安大夫看向朱掌柜调侃道。朱掌柜抬头看向众人,向众人一一问好。 “老爷,前几日奴婢出去买东西,就看到翠儿姐姐去了风间堂。奴婢当时觉得很奇怪,翠儿姐姐不是应该在安和堂抓药的吗?于是就躲在门口看了会儿,发现姐姐出来的时候手上提着药。”禾洛说完冷冷看了翠儿一眼接着说道。 “还有就是前几日我替夫人出来抓药,来了安和堂,可是安和堂的人都说马府这些年没人来这里抓过药。抓药一事向来是翠儿姐姐一手包办的,既然没有来安和堂,就说明这两年姐姐一直在风间堂抓药。”禾洛一字一句,说的十分清晰。 看着马院长一脸纠结的样子,禾洛说完指了指朱掌柜说道:“为了弄明白怎么回事,奴婢特地请了朱掌柜过来。” “朱掌柜,你说!”马院长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朱掌柜看了眼翠儿说道:“马院长,我可从来没见过这翠儿姑娘。” 翠儿听他这么说,满意点头,并给了禾洛一个得意的眼神。禾洛则是不着急,准备看朱掌柜还有什么花招。 湖州线 第二十七章 这时就听朱掌柜指着禾洛说道:“昨天这位姑娘来我店里,给了我一锭银子,说让我帮个忙。我一时财迷心窍,就同意了。没想到让这翠儿姑娘受了莫大的委屈,真是不该。” 说完朱掌柜还装作有些痛心地看着禾洛说道:“姑娘,这钱你自己收着,可不能因为和翠儿姑娘有点矛盾,就这么冤枉人家啊!” 说完就把银子递给禾洛,禾洛倒是不推脱,直接拿了过来。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朱掌柜笑着。朱掌柜只觉得背后阴风阵阵,却还是硬着头皮与禾洛对视。 “何姑娘,你有什么好说的?”马院长有些生气地瞪着禾洛,“我见你是夫人带回来的,又听夫人说你身世可怜,对你也算敬重。你怎么能撒谎冤枉自家人?” 禾洛听马院长这么说,既不生气也不解释。沉默了一会儿后,对朱掌柜说了一句:“朱掌柜,你这真是一场好戏。不过没关系,这么不识抬举的人,我倒也不是第一次见。” 听到禾洛的话,朱掌柜似乎有种不详的预感。 就在这时有几个衙役出现,领头的对朱掌柜说:“朱掌柜,我们收到消息,举报风间堂以次充好,高价出售劣等药材,请你去衙门协助调查。” “哼?我凭什么跟你们回去?你们有证据吗?”朱掌柜瞪了那些衙役一眼,“你们知道知州大人和我什么关系吗?还想带我去衙门?” “知州大人不能带走你,那典察署呢?”这时一个女声响起,大家顺着声音望去,那人竟然是寒霜。 “典察署知书,叶寒霜。”说完寒霜亮出自己的制牌,吓得朱掌柜坐在了地上,“朱掌柜,我们典书大人想和你谈谈。” 说完寒霜对着衙役说道:“带走!” 朱掌柜见状急了,回头冲着翠儿叫道:“翠儿姑娘,快去找主子救我啊!” 翠儿被他这一叫也楞住了,急忙撇清关系道:“官差大人,我和这人没关系,我根本不认识他啊!” “你和他有没有关系我管不着,我今日的任务就是抓捕朱有鸣,封了风间堂。自然不会动你,只不过你自己也好自为之。”寒霜说完转身离去。 “叶知书且慢,我有句话跟朱掌柜说。”禾洛说完走到朱掌柜身边,轻声说,“早料到你会有这一手,还想跟我斗。你水平够吗?” 说完笑嘻嘻地对寒霜说了句:“辛苦叶知书。” 寒霜只是对她点点头,就带着人转身离去。 待寒霜离去后,马院长看了眼禾洛。禾洛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马院长收回目光,看着翠儿。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马院长的语气中带了丝疲惫。 “老爷,虽说我撒谎说自己会医术这事不对,但是我从没有害夫人的心。”翠儿盯着马院长,“而且我在风间堂抓的药都是最好的,绝对没有让夫人服用过次品!” “我要怎么相信你?”马院长皱着眉头看着她道。 “老爷,您别忘了我是谁的人。如若把我赶出去,您觉得您的日子能过得安生吗?”翠儿的话里带了丝威胁的意味。这话一出,马院长愣了一下。赶走一个翠儿好说,但是她是冯深的人,惹毛了冯深就不好办了。 “夫君。”此时,一直沉默的马夫人开口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想赶走这丫头,但是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再留在我身边的。” “夫人….”马院长眼里的纠结更甚,一边是对夫人的心疼,一边是对冯深的畏惧。 “老爷,如若您这么纠结,不如把翠儿姑娘交给典察署?”沉默多时的禾洛在此时开口道,“如果奴婢没有记错,刚刚朱掌柜可是让翠儿姑娘找人救她呀!老爷不妨顺水推舟,卖典察署个人情。” 马院长看了禾洛半晌,似乎还在纠结什么。翠儿盯着马院长,神色并未有一丝紧张。她相信马如风没有这个胆子把她送进典察署。 看着马如风还在纠结,禾洛悠悠开口道:“人总是会把珍惜的东西放在身边好好守护的,若是没有好好保护着,就只能说明此物并不重要。” 马如风听见禾洛这么说愣了一下,他开始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随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样说道:“来人,把翠儿带到衙门去!” 马夫人不明白禾洛的意思,想问些什么,安大夫对着她摇了摇头。马夫人只好作罢,静静看着这一切。 “马如风,你要把我送去典察署?你疯了吗?”翠儿突然激动起来,“如果我进了典察署,你也别想好过。” 马院长又迟疑了一下,禾洛看出他的迟疑,对翠儿说道:“不过是个眼线,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觉得你的主子会为了你和堂堂典书大人作对吗?拂绿姑娘。”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翠儿听到禾洛说出这个名字时,明显吃了一惊,“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好好想想到了典书大人那里,该怎么说吧。”禾洛对翠儿眨了眨眼。 听了禾洛的话,马院长又仔细看了禾洛一会儿。此时他心里有了自己的打算,大手一挥道:“来人,把翠儿带去衙门。” 于是翠儿就被两个下人架着往衙门的方向去,一路上她还在骂骂咧咧的。 湖州线 第二十八章 翠儿被带走之后,马院长望着禾洛,一脸高深莫测:“何姑娘,回府之后,希望你来我书房一趟。” “是,奴婢明白。”禾洛对马院长行了个礼后,赶紧跑到了马夫人身边问道,“夫人,您没事吧?身上可还有不适?” 马夫人温柔地摇摇头,抬手摸摸她的头发,没有说话。 “大夫,我家夫人怎么样了?”禾洛的样子显得有些着急。 “没什么大事,我开几帖药回去吃一下就好了。”安佑良说完对禾洛眨眨眼,禾洛看他的反应松了一口气。 “安大夫,以后夫人的身体还是有劳您了。”马院长说着对安佑良行了一个礼。 安佑良摆摆手道:“不用客气,医者就该治病救人,这都应该的。” “来人,拿好药,我们送夫人回去。”马院长说着亲自抱起马夫人放到轿子里,然后自己和大家一起走路,一边走一边交代着,“走慢点,别颠着夫人。” 回到府里,禾洛服侍马夫人喝完药正准备离开时,马夫人开口道:“绡儿,你什么时候知道翠儿图谋不轨的?” “回夫人的话,就是前两天啊。奴婢在安和堂的时候说了呀!”说完笑眯眯地看着夫人。 “你别骗我了。我常年喝药,药里面有几味药材不一样了,你以为我感觉不出来吗?”马夫人的眼神变得严肃,“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翠儿不在安和堂抓药的事了?” “既然夫人都知道了,为何不戳穿我?”禾洛跪在马夫人床边。 “你若是真想害我,以你的本事我也活不到今天。”马夫人叹了口气,“我不关心你是谁,也不在意你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我只想要你一个保证。” “夫人请说。”禾洛此时也十分严肃。 “我要你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许伤害我夫君。”马夫人紧紧抓住禾洛的手,眼睛也紧紧盯着她。 禾洛纠结了一会儿,抬眼和她对视:“绡儿必当尽自己所能,保护夫人一家平安。” 得到禾洛的保证之后,马夫人松了一口气,她微微一笑道:“你去见老爷吧!我歇会儿。” 禾洛应了声是,拿着药碗出去了。收拾完毕后,她来到马院长的书房前敲了敲门,听到“请进”才推门进去。 “何姑娘,明人不说暗话,你是谁的人?”马院长看见她进来后直接发问。 禾洛关上门,转身看着马院长:“马院长觉得呢?” 马院长看了她半晌,笑了:“当今朝堂,三权鼎立。你把翠儿弄进典察署,可见你不是他的人。如若你是典察署的人,你大可以自己封了风间堂,解决了朱掌柜,也没必要动用叶知书帮忙。你既然不是这两派的人,那便是只有一个选择了。” “马院长果真也不是一般人,轻轻松松就猜出了我的主子是谁。”禾洛笑着看他。 “老夫还是不如姑娘手段高超,姑娘在老夫眼皮子底下这么久,老夫竟然没有丝毫察觉。”马院长紧紧盯着禾洛,“只不过老夫不明白,不过是一个湖州城怎么能让堂堂典书大人和左相亲自派人来查?” “院长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禾洛挑眉看着他道。 “姑娘,老夫对这朝堂之事不感兴趣,本就不想卷入其中。奈何冯深同我为少时好友,当年我困难之时也对我伸出过援手。他的请求,我实在不忍拒绝。再说,这君竹书院确实也能够给许多寒门子弟改命的机会,我这才同意担任院长一职。”马院长的眼神里满是疲惫。 “院长的意思是?”禾洛有些不明白马院长话中的意思。 “经过夫人这件事,我实在是怕了。今天夫人因为你们的斗争而腹痛,而且还让我发现这个翠儿竟然是个冒牌医女,害得夫人….现在就已经这样了,谁能保证你们下次会不会让她丧命?我实在不想掺和在你们这些人的争权夺利中,我只想和夫人好好过日子。如果上天垂怜,能赐我们一个孩子当然是极好,如果没这福气,我和夫人一起白头倒也是一件幸事。”马院长提到夫人的时候,眼神温柔了很多。 “我这条命没了也就没了,可是夫人自从嫁我之后就因为我的生意,同我四处奔波。她的身体本就不好,这么一折腾就更差了。因为盲目相信冯深,还搞个冒牌医女害了夫人,我心里有多难受,姑娘怕是不明白。夫人这一辈子,一心向善,不该受这种苦头啊!”马院长说完竟然有些哽咽,禾洛的眼眶也有点湿了。 “院长,我深知夫人有多善良,您有什么话直说吧!”禾洛认真地看着马院长。 “姑娘,我想和你做个交易。”马院长语气十分严肃。 “请讲。”禾洛做了个请的动作。 “姑娘,老夫知道翠儿这一入狱,冯深必定认为我反水,我怕是活不成了。但是老夫请求姑娘,务必保护好夫人。”马院长说完叹了口气,“我这里有证据可以证明冯深和君竹书院的关系,但是右相那里,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 说完马院长打开了书架里的一个暗格,拿出了一张纸来递给禾洛。 禾洛看完之后吃惊地看着马院长问道:“这是,君竹书院那块地的地契?” 湖州线 第二十九章 马院长对她点点头,认真说道:“这是当时建立君竹书院的时冯深给我的地契。我本来想用完就还给他,但是我总觉得冯深这些年已经不同了,我手里还是得捏着点东西才能自保,于是就留下了。翠儿经常出现在书房里,目的就是这张地契。” “院长不留下这张地契自保,把它给我做什么?”禾洛有些摸不着头脑,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要交给她。 “因为,这张地契在姑娘手里,能够发挥更大的价值。”马院长看她依然迷惑,开口解释,“这张地契在我手里最多也就是让冯深能够放过我。我知道君竹这么多内幕,右相未必会放过我,而且这张地契对右相根本不会有什么影响。我横竖都是一死,用这张地契换夫人的平安,何乐而不为?” “你的意思是,让我家爷出面?”禾洛皱了皱眉,“可是我家爷未必会帮忙啊。” “所以我才来求姑娘帮忙的。这张地契对右相虽说没什么影响,但是对左相来说可是有一定的价值吧?这可是能够除掉冯深的好机会。这笔交易,姑娘觉得如何?”马院长认真地看着禾洛。 禾洛想了半天,其实心里没什么把握。毕竟温止礼不是会管闲事的人,但是一想到马夫人的好,禾洛就不忍心。于是她硬着头皮说了句:“成交!” 从马院长书房出来之后,禾洛拿着地契,思考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以温止礼的个性,他是不会管这种事情的。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惹了这种麻烦,保不齐还会罚她。 如果找简悠帮忙的话,以他的个性,得到这张地契之后,肯定会立刻解决冯深。冯深出事,马家必定受到牵连,以简悠的能力,根本不可能从柳陌行手底下救人。 这张地契现在就是一个烫手山芋,禾洛有些后悔自己当时一时头脑发热,答应下了马院长的要求了。思来想去的,禾洛决定还是冒着被罚的风险找温止礼帮忙。但是另一个问题出现了,这地契要怎么到温止礼的手上。 现在这湖州城还有很多事没弄清楚,她也需要保护马夫人,不能亲自回京城。但是这张地契必须尽快送到温止礼手上,而且这次的事情过于复杂,不是只言片语说的清的,如果信在半路上被人截了,那就完蛋了。 还有一件事也让她觉得奇怪,她之前到手的契约书上明明写着云家是把旧宅给了柳家,怎么所有人会变成冯深?还有,擅自拿了罪臣的地这个罪名,冯深怎么敢为柳陌行担下? 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拼在一起,让禾洛觉得万分苦恼。就在这时,她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地方,归云棋社。温止礼说过,如果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可以去那里找人帮忙。 一想到这件事,禾洛急忙往归云棋社去。一路紧赶慢赶的,禾洛到了归云棋社门口。一推门走进去就看到了沈老正准备出门,边上还跟着一个小书童模样的人,背着个包袱。 禾洛走过去行了一礼道:“前辈这是要出远门?” “要去趟京城,看看我的学生。”沈老笑眯眯地说,“看姑娘的样子,此前烦扰之事已经顺利解决了吧?” “是,本来是觉得已经解决了。还以为离回去也不远了,谁能料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这湖州之行真是一步一个坎。”禾洛的脸上难掩失落。 “姑娘可否和老朽说说自己的烦恼,或许老朽能帮忙也不一定?”沈老依旧笑得十分和蔼。 “前辈,您真能帮我?”禾洛眼睛有了点光亮。 “先生,这天色不早了,咱们还得赶路呢!”一边的小书童有点不满。 “小童,今天不去了,明天咱们再出发吧!”沈老笑着摸摸他的头道。 “这,怎么说不走就不走了啊?”小童有些激动,“我还想早点去京城呢!” “先生这是要去京城?”禾洛觉得有些奇怪。 “老朽一开始就和姑娘说了呀!要去京城看我的学生,怎么姑娘年纪轻轻的,记性就不好了呢?”沈老说着笑了起来。 “哎呀,我这脑子。真是失礼了!”禾洛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今日天色已晚,老朽准备明日再出发。姑娘如若不嫌弃,就和老朽去趟茶室聊聊正在烦恼之事如何?”沈老说着看了眼禾洛。 “多谢前辈帮忙,晚辈荣幸之至!”沈老若是肯帮忙,禾洛自然一万个愿意。 “小童,把行李放回去吧。”沈老对小童说完,小童只好不情不愿地去放东西了。 “姑娘请。”沈老说完就带着禾洛进了一间清雅的茶室,相对坐下后,还亲自给禾洛倒了一杯茶。 “前辈,这怎么好意思,我自己来就好。”禾洛有点不好意思了。 “姑娘是客,应该的。”沈老说完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现在姑娘可以和老朽说说自己的烦恼了吗?” “前辈,我能相信您吗?”禾洛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如果姑娘觉得老朽不可信,现在离开还来得及。”沈老失笑。 “前辈别误会,我没有不相信您的意思。只不过……”禾洛有些纠结。 “只不过这件事至关重要,稍有不慎就会……”沈老说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把禾洛逗笑了。 “前辈真是有智慧,晚辈自愧不如。恕晚辈冒昧,能否知道前辈的名讳?”禾洛突然转了一个话题。 “你这丫头还真是冒昧,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你倒先问我的名号了。”沈老一副悠然自若的样子。 “晚辈姓何,单名一个绡字。”禾洛淡定地自我介绍。 “姑娘,要取得别人的信任,第一步就是坦诚。”沈老依旧笑眯眯的,“老朽姓沈,名柏年。” 湖州线 第三十章 禾洛见自己被戳穿,也没有觉得尴尬,内心对沈柏年又生出了几分佩服。她站起来行了一礼道:“沈前辈果然不是一般人,晚辈知错。晚辈名叫禾洛。” “禾洛,好名字。”沈柏年又念了一遍禾洛的名字,微微一笑。 “前辈过奖了,不过是个名字。”禾洛说完复又坐下,严肃地看着沈老,“前辈可是要去京城?” “姑娘,老朽这是第三次告诉你了。正是,老朽要去京城看学生。”沈柏年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意思,又和禾洛说了一遍。 “那么前辈可否帮晚辈一个忙?”禾洛充满期望地看着他。 “若是姑娘信得过老朽。”沈柏年微微一笑。 “禾洛相信前辈的为人。”禾洛说完深吸一口气,“前辈可否为我带封信给京城百花阁的莺莺姑娘?” “姑娘这可太难为老朽了,这百花阁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啊。”沈柏年一副为难的样子。 “前辈,拜托您了。”禾洛的眼神特别真诚,“如果您不帮我,那我真是小命不保了。” 在她的目光之下,沈柏年思索半晌,无奈点点头。禾洛见他同意了,显得特别兴奋。立刻就要起身找纸笔,却怎么都找不到。 沈柏年看她着急的样子笑了笑,让她不要急。说着就起身出门去为她拿来纸笔。 “姑娘,想写什么就都写下来,老朽一定把你的信带到。老朽先出去,姑娘写完拿出来便是。”沈柏年说完就离开了茶室。 禾洛写了满满两页纸,再把地契放进了信封中,又用蜡油封上。成与不成在此一举,沈柏年既然能出现在温止礼的棋社,就说明肯定和温止礼有所联系。 从这沈柏年的话语和行为举止中不难看出,这个人确实不简单。虽然心里对他还有疑惑,但是禾洛除了他也不知道还能请谁帮忙了。 禾洛把信递给了沈柏年,他低头看了眼收信人的名字,赫然写着莺莺。沈柏年对禾洛笑笑,让她安心待在湖州。自己会把信送到的。 眼见着禾洛离开,沈柏年叹了口气:“这丫头,戒心还真是不低。” 小童则是有些不满,对沈柏年说道:“先生,这丫头到底是谁啊?您怎么这么三番四次地帮她?” 沈柏年慈爱得摸了摸小童的头说道:“她从京城来,你说是谁的人?” “不会吧!她是公子的人?”小童显得有些惊讶,“既然您知道她是公子的人,为什么不和她表明您的身份呢?” “我想看看这丫头到底值不值得我那学生重用。”沈柏年笑得有些高深莫测,看着小童道,“准备一下,我们现在出发去京城。” “先生,天色很晚了!”小童有些闹不明白先生在想什么。 “让你去就去,这么多废话。”沈柏年敲了小童的脑袋一下,小童嘟嘟囔囔地去准备东西了。 京城,温府。温止礼正在花园里修剪一盆盆栽,似乎心情还不错,路羽则是站在一边随时等待吩咐。这时,老管家温德进来禀报外面有人求见。 温止礼轻轻抬眸:“可是吏部的人?” “回大公子的话,是沈老先生。”温德回禀道。 “老师来了?”温止礼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急忙放下了剪子,“现下人在何处?” “正在厅里等着大公子。”温德回答。 “知晓了,你退下吧。”温止礼说完挥挥手,让温德退下。 温止礼收拾了一番之后来到厅里,看到正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品茶的人,露出一丝微笑。 “止礼拜见老师!”温止礼说着对那人恭敬地行了一礼。 “使不得,使不得。堂堂左相大人怎么能对我一个糟老头子行礼?”那人扶了他一把。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师教会止礼那么多东西,这一拜怎么都是使得的。”温止礼态度十分恭敬,让一边的路羽都有点惊讶。 在路羽眼中,温止礼和柳陌行是一类人,那种狂妄是骨子里出来的。只不过一个性格张扬,一个脾气内敛而已。 对着当今圣上的态度都是不咸不淡的温止礼,突然对一个老者这么尊敬,让他不禁对这个老者生出几分尊敬。 “老师这些年在湖州可好?”温止礼说完在老者边上的椅子上坐下,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个小几。 “拖左相大人的福,这一把老骨头还能折腾两年。”老者对温止礼和蔼地笑笑。 “老师,左相不过一个称谓,旁人叫叫也就算了,您这么叫可真是折煞我了。”温止礼说完认真地看着老者。 “想我沈柏年当年不过就是一个穷酸书生,得到你父亲的赏识,入了这温府当你和小初的老师。本以为也就是教你们读书写字,还有些为人处世的道理,让你们以后有点立身之本。真没想到,竟然被我教出个左相。这事够老朽吹一辈子了,哈哈哈。”沈柏年说着笑了起来。 温止礼被他感染,也露出了微笑。 “阿礼,今日我来总共两件事。一是来看看你,二是有人托我给你带了点东西。”说着沈柏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温止礼。 “莺莺?”温止礼看着信封上的字迹,似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谁的来信了。 湖州线 第三十一章 把信放在一边,温止礼看着沈柏年问道:“老师可是见到那丫头了?” “见着了,倒是个有趣的丫头,我还挺喜欢的。”沈柏年想到禾洛,笑了笑。 “那丫头没给老师添麻烦吧?”温止礼眼中闪过一丝担心。 “总共也就见了两次,何来麻烦一说。”沈柏年没有错过温止礼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心,“你若是担心,就自己去湖州看看。这丫头在湖州貌似碰上挺多麻烦的,我两次见她都愁眉苦脸的。” “不急,这点本事她还是有的。”温止礼只是微微一笑。 “湖州现在可是是非之地,本就是柳陌行的地盘,如今典察署又去了。那丫头一个人孤军奋战,你也放心得下?”沈柏年慢悠悠地开口。 “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她这么贪生怕死,有危险必定是会跑回来的。”温止礼说着拿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 “我估计她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不然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托我带过来给你?”沈柏年继续说,“那丫头拜托我帮忙的时候可是急的都快哭了。阿礼,人家姑娘对你一心一意,你怎么这么绝情呢?” 温止礼听沈柏年这么说,心里倒是真的生出了几分担心。他本以为禾洛在查到柳陌行的生意之后就会回来和他汇报湖州的情况,他再动用湖州的一些势力去压制柳陌行即可。 况且他一开始就知道简悠会去湖州。有了简悠的插手,湖州之事处理起来根本不需要费太多力气。按道理来说禾洛是应该回来了,只是现在他不明白到底有什么事情牵绊住了禾洛。 见温止礼半天没反应,沈柏年咳了两声。听见沈柏年的咳嗽声,温止礼才反应过来,急忙和沈柏年道歉。 “虽然我不知道这丫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确信她肯定是被什么事情牵绊住了。前几日见到她的时候,她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还和我说自己的湖州之行一步一个坎。”沈柏年说完叹了口气。 “按道理这湖州之事早该解决了,弄到现在还不回来,难不成是想自己断了柳陌行的生意?”温止礼想到这里有些生气,“这蠢货,还真以为自己有能耐和柳陌行斗?” “阿礼,不过就是个小丫头而已,你反应也有点过了。”沈柏年的语气带了几分调侃。 温止礼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反应有些过激了,立刻调整情绪看向沈柏年:“老师,您此次来京城准备待多久?” “过几天就回去了。本来就是来看看你,再帮丫头捎点东西而已,不准备待多久。”沈柏年笑着摸摸自己的胡子。 “这怎么行?老师难得来一趟京城,学生还想好好招待老师。另外,学生也有一些事想请教老师。”温止礼认真地看着沈柏年。 “阿礼啊!你现在的本事早就在我之上了,很多事就是不用问我,你自己也明白怎么做的。这么说来,那丫头的行事作风倒真有点你的影子,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沈柏年说完,又看了温止礼一眼,“不过,她可比你讨喜多了。” 听到沈柏年这么说,温止礼微微一笑:“确实是很讨喜,还是让人一眼看见就喜欢的那种。” “不只是招人喜欢吧?还招人疼呢!是吧兄长?”一个轻佻的声音响起。二人顺着那声音看去,之间温止礼懒洋洋得靠在门上。 “老师有所不知,这丫头可是能让我兄长亲自安慰的人呢!”说完调侃地看了温止礼一眼,温止礼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哦?这丫头对你来说很特别嘛?”沈柏年略带兴趣地看着温止礼。 “哪有什么特不特别的,不过是体恤下属而已。”温止礼的语气平静,没有什么波动。 “行,体恤下属。你这人可真没意思。”沈柏年说完叹了口气。 “老师,他没意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你不如别和他聊了,同我去百花阁喝茶听曲儿啊!”温止初说着来到了沈柏年的面前。 “来,让我瞧瞧这是谁家的俊俏公子哥儿?”沈柏年摸着胡子看了温止初一会儿道,“阿礼,这公子哥儿,模样还是照你差点。” “老师,这么多年您可是一点没变。无论什么事都是先夸我兄长。”温止初笑着说道。 “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地方我可以夸的?”沈柏年笑着问。 “罢了罢了,不说这事,我请老师去百花阁喝茶去。”温止初说着就揽着沈柏年准备出去,“老师,不是我跟你吹,我们莺莺的曲儿那真是一绝,您真得听听。” “这莺莺姑娘,可是信上写的莺莺姑娘?”沈柏年说着看着温止礼问道。 “正是。”温止礼点点头。 “什么信?”温止初觉得奇怪,“最近莺莺没给我信啊!” “禾洛来信了。你去百花阁的时候同莺莺姑娘说一声,让她回封信给禾洛,到时候让老师带回去,不然那丫头会担心。”温止礼温声交代道。 “老师您看看,这又是体恤下属呢!”温止礼说完大笑道。 “要出门就赶紧走,不然我让你这个月都出不去。”温止礼淡淡看了温止初一眼,温止初立刻闭嘴,揽着沈柏年往外面走。 “小初啊,你还是这么怕你兄长啊!”沈柏年说着也笑了起来,搞得温止初面上尴尬,只得加快脚步离开。 沈柏年走之前看了温止礼一眼,叹了口气道:“阿礼,凡事都不要太难为自己。” 温止礼点点头,对着沈柏年行了一礼。 湖州线 第三十二章 看着沈柏年和温止初离开,温止礼直接去了书房,路羽快步跟上。温止礼打开信,把地契放在一边。 他把信快速浏览了一遍,大体明白了禾洛的意思。把信燃着后,直接扔进了铜盆里。而后沉默地盯着那张地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爷,出什么事了吗?”路羽有些担心地开口。 “这丫头长本事了,什么交易都敢做。”温止礼叹了口气,“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爷,有什么属下能效劳的吗?”路羽看温止礼的样子有些担心。 “柳陌行不是从梧州回来了吗?给我盯紧他,一发现有什么事立刻汇报给我。另外,找个可靠的人去湖州,帮我带封信给简悠。这件事不许让禾洛知道,明白了吗?”温止礼语气严肃。 “爷,是禾洛出什么事了吗?”路羽也有些担心。 “她没事,我要有事了。”温止礼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眼地契,“这东西用的好可以直接折了户部,用得不好我反而引火烧身。” “路羽愚钝,不明白爷的意思。”路羽觉得有些迷惑。 “她若是把这样东西给了简悠,一切就简单多了。偏偏这丫头太重感情,迟早有一天会把自己害了。”温止礼叹了口气。 “路羽,告诉二公子我要冯深和孙国志之间来往的所有信件。”温止礼仿佛下了什么决心。 “爷,你为什么不直接把孙国志和柳陌行之间的信件交给圣上?”路羽觉得更奇怪了。 “你觉得那封信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温止礼挑眉问他。 “可以证明孙国志和柳陌行之间有联系。”路羽老实回答。 “然后呢?说柳陌行结党营私?和户部有所勾结?”温止礼微笑看他。 路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点点头。 “柳陌行结党营私一事,你觉得圣上不知道?还是说,你觉得柳陌行不知道我结党营私?”温止礼笑了,“这种东西用在这种事情上,没有任何意义。证据这种东西,最讲究的就是用的时机,你明白吗?” “属下愚钝,竟然没想到这层。”听完这番话,路羽对温止礼更加佩服。 “上次不过是动了一个何顺昌,柳陌行就让吏部除了章若龄之外全部换血,你还不明白他的能力?”温止礼看了路羽一眼。 “那章若龄那里?”路羽欲言又止。 “不着急,有他求我的一天。”温止礼的表情高深莫测。 “说到这里,我有很久没有拜会过岳父大人了。你让春晓准备一下,我要陪夫人回趟娘家。”温止礼微微一笑。 “是。”路羽准备出门。 温止礼突然叫住他:“事情这么多,可都记下了?” 路羽被他这么一问,愣了一下。温止礼叹了口气:“去找个可靠的人来帮我送信去湖州,你负责盯紧柳陌行的一举一动,再把春晓叫来,其他事我交代她做就好。” 路羽领命离去,温止礼看着窗外出神,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提笔开始写信。写好信之后,用蜡油封好。 恰好此时外面有人敲门,温止礼让人进来之后,那人跪下对他行了一礼。 温止礼看着他道:“这封信比你的命都重要,务必帮我送到简悠手里,明白了吗?” 那人点头应是温止礼又交代道:“用最好的马,我要你三天之内回来,做得到吗?” “属下明白!”那人说完接过温止礼的信,没有任何拖延,立刻出发。 春晓看着送信的人离开之后才进来,对着温止礼行了一礼。温止礼点点头,就对她说:“等二公子回来,你去告诉他,我要冯深和孙国志所有的往来信件,并且让他想办法拖住沈先生。另外,过几天我要陪夫人回娘家,你准备点东西,同我和夫人一起去。” “是。”春晓正准备退下,温止礼开口叫住了她。 “夫人没难为你吧?” “没有,奴婢若是不懂规矩,夫人就是教训奴婢也是应该的。”春晓垂眸。 “觉得不痛快就别伺候了,府里也不缺你一个丫鬟。”温止礼缓缓开口。 “多谢爷,春晓真的没事。”春晓说完退了出去,眼里都是无奈。 自从新夫人来了之后就点名让她伺候,而且新夫人和老夫人的关系极好,又都看她不顺眼,被刁难似乎是家常便饭。开始的时候还会觉得委屈,后来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但是温止礼突如其来的关心,又让她觉得委屈了,如若不早点出来,怕是真会落下泪来。 看着春晓离开,温止礼叹了口气。 春晓没找到温止初,就先去准备过几天去徐家需要的礼品,准备好之后就回到徐柔翎屋里。此时徐柔翎正躺在软榻上吃着葡萄,一边的丫鬟给她打扇子,捶腿。 其中有一个丫鬟在和她聊天,那个丫鬟正是徐柔翎从自己府里带来的,名唤画屏。十分得徐柔翎的喜爱。 湖州线 第三十三章 看到春晓进来,画屏阴阳怪气地说了声:“哟!这不是左相大人跟前的红人春晓姐姐吗?怎么着,大人不是找你有事吗,怎么这么会儿就回来了?” “春晓,夫君找你什么事呀?”一边的徐柔翎也问道,语气不善。 “爷说过几天要陪同夫人回娘家探亲,让我准备点礼物。”春晓垂眸回答。 “你说的是真的?”徐柔翎显然有点兴奋,从榻上坐了起来,捶腿的丫头没料到她会起来,不小心下手重了点。 徐柔翎立刻“哎呦”了一声,踹了那丫头一脚道:“什么蠢东西,锤个腿都不会,要你何用?画屏,给我掌嘴。” “夫人,奴婢知道错了,饶了奴婢吧!”那小丫头显然被吓坏了,一直磕头求饶。 春晓看了不忍心,开口说道:“夫人,这丫头也不是故意的,您放过她吧。” “放过她?你说放过就放过,你以为谁才是这院里的主子?”徐柔翎的声音高了一些,“画屏,给我打!” 徐柔翎本就因为春晓得温止礼的信任而不开心,再加上春晓在这院子的威信极高,下人们都听她的。再加上她从老夫人那里听说,春晓和那个还未回来的禾洛之前一直都是这院里的半个女主人。 这些事情加起来,早就让她想教训春晓了。只不过春晓一直做的很好,让她挑不出错处来,之前也就只能故意刁难她,也不好多做什么。 今天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她一定要让春晓得教训。让这些下人知道,谁才是这院里的女主子,这温府的女主子。 画屏要打下去的时候,春晓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接抓住了画屏的手腕。厉声说道:“这个院子是爷的院子,这院子里的人也是爷的人,爷若是没说话,谁都没有资格打。” “反了你了!”徐柔翎的声音更大了,“你这是不把我这个夫人放在眼里?” “春晓不敢。”春晓说着放开画屏的手,跪了下来,“奴婢只是觉得夫人有些小题大做,不过是一个小错误,大可不必这么大动肝火。” “你也知道你是奴婢?”徐柔翎的语气刻薄。 “是。”春晓语气平静。 “那我算不算你的主子?”徐柔翎继续问。 “算。”春晓静静回答。 “那奴婢惹主子生气,是不是该罚?”徐柔翎对她冷笑。 “该罚。”春晓只是跪着,并没有害怕的样子。 “画屏,给我打。”徐柔翎冷眼看着春晓。 画屏笑的有些得意,上去就给了春晓一巴掌,只见半张脸都有点肿了,但是春晓一句话都没有。画屏又打了几巴掌,周围的丫鬟都有些不忍,却又不知道怎么办。 “我原本都不知道狗仗人势是什么意思,今儿个算是见识到了。”一个冷冷地声音响起,修长的人影出现在了房间门口,大家都吓了一跳。 来人冷冷扫视这房间,然后给了画屏一巴掌。画屏直接被打倒在地,可见这人用了多大的力气。画屏被打得有些蒙,直直盯着那个人。 “我可算你的主子?”那人的声音依旧很冷。 “算。”画屏小声回答。 “那奴婢惹主子不开心了,是不是该打?”那人的声音依旧冰冷。 “该。”画屏虽然委屈,但是也不敢发火,看向一边的徐柔翎。 徐柔翎僵笑着打圆场:“小叔怎么来了?来人,快上茶。” “不用了,你这的茶味道太差,喝不下。”温止初黑着一张脸,“白白浪费一张好脸,心思竟然如此恶毒。” “小叔说这话,我可就不开心了。”徐柔翎也有点不服气,她也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哪被人这么凶过,“明明是这丫头不懂规矩,我就是想教训她一下而已。” “需不需要我告诉你一件事?春晓从小就跟着我兄长,伺候他的饮食起居。这么些年,别说打,我兄长骂都没骂过她。虽说她是个丫鬟,我对她也是尊重有加。你算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叫你的丫鬟打她?”温止初冷冷看了画屏一眼,画屏吓得不敢说话。 “春晓,从今天开始去我院子里。”温止初说完就准备拖着春晓离开。 “二爷,您的好意奴婢心领了。只是奴婢没有爷的命令,绝对不会去别的地方的。”春晓跪着不动。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死脑筋?这女人明显就是想弄死你,你就这么任她欺负?”温止初有些生气。 “二爷,奴婢真的不能……”春晓话还没说完,另一个声音响起。 “如果我让你去二公子院里呢?” “爷?”春晓吓了一跳。 “从今天开始,你去二公子院里伺候。”温止礼虽然看着没什么不同,但是语气十分严厉。 “夫君,春晓走了,我身边就没丫鬟了。”徐柔翎语气里带了些着急。 “这院子的丫鬟还不够你用吗?如果不用我就再给你买几个回来,如果你对我买的不满意,就再从你家里要几个过来。”温止礼眼神冷漠,“你不是看春晓不痛快吗?我把她调走,你也省的烦心。我看春晓也不怎么会伺候你,你们离开彼此正好。” 徐柔翎还想说什么,却在温止礼的眼神下把想说的话憋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