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群众的名字还是在人格解体之前出现一下吧。 晶莹的月光卷起蓝紫色的海水,一波又一波的蹂躏着她奶白色的皮肤,钻进她脚趾的缝隙,托着她的身体在大海中沉浮,似乎抬起手却又无力的被海浪压下,柔软的长发摇曳在水中,模糊了她的面容,他着急的盯着发丝下的隐秘,却只能看清她微张的红色嘴唇。 被海水沾湿的足铺满了柔柔的月光,圆圆的脚指头怯弱的蜷缩着,被海浪肆无忌惮的拍打着。 靠近我,触碰我。 他控制着自己向海里不知面目的生物飘过去,明明应该感受到那未知生物的触感,在手触碰到的瞬间,他的大脑却传来一阵猛烈的刺痛,眼里是模糊的色块在融合交错,色块开始缩小变多,然后变成墙壁上清晰的花纹,他才一只手撑着床,把上半身抵了起来,嘴唇的肌肉轻微抖动着,过了半晌,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梦。 脑袋还有些隐隐作痛,他利落的起身下床,穿上拖鞋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冰冷的水珠顺着脸颊滑倒脖子,然后隐没在衣襟里。 镜子里的少年眼睛下面浮着一圈淡淡的青黑色,高挺的鼻梁加上高眉骨,衬托的眼睛格外好看,脸型流畅,显然是奶油小生的模样。 匆匆洗完脸,熟练的到书房继续昨晚的游戏,时间把阳光慢慢拉长,从窗户慢慢爬进来,斜斜的洒满半个房间,他的头却越来越痛,“啪”的把鼠标砸在地上,用手揪着头发,似乎想转移痛感。 他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为什么头发,这么长? 碎发已经搭在了肩膀上,赶紧用力扯了下头发,熟悉的痛感从头皮传来,头越来越痛了,他跌跌撞撞的跑进洗手间,甚至差点摔了一跤。 原本量身定做的镜子现在连下巴都照不到,他只能在镜子中看见变的有些不一样的五官,还有蓬松的卷发。 瞳孔因为惊讶猛的收缩,他扒着洗手台凑近镜子,看着镜子里陌生又熟悉的脸,面目扭曲的后退了好几步,伴随着一阵强烈的头痛,他不得不扶着门才能站稳身形。 等到胸口剧烈的起伏慢慢平缓下来,他扶着墙壁,一步步向卧室走去,仿佛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平时几步就能穿越客厅走到卧室,此时却让他感觉遥不可及。强烈的头疼和虚弱感让他不得不走一步就停下来休息,然而在他走路的短短几分钟时间里,肩膀上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胸口处,他更加恐惧的加快脚步,终于穿过客厅,走到卧室,马上就能拿到床头柜上的手机,他刚有些松了口气,视野里的手机影像就模糊了起来了,不仅是手机,视野里所有的影像都像蒙上了一层水雾,随着视觉的缓缓失灵,他的思维也变得越来越沉重,挣扎摸索着手机,思维也仿佛在沼泽里一般越陷越深。 啊,找到了! 感受到越来越强烈的无力感,连大脑都开始慢慢停止转动,他急切的—— 额… 他扭曲的面部五官像被捏紧的纸团,此刻怪异的,平滑的,仿佛被铺平一样展开来,因为紧张而不自觉耸起的肩膀,也随着这个过程而放松了,仿佛是一瞬间,他完成了什么改变,毫无缘由的,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改变。 急切也好,恐惧也好,都是因为环境而产生了心理,是人和其他产生了交互反应,存在感,就是交互反应的直接感受。 存在感越强烈的人,和周围的物体,环境,生物都有着越深的联系,在这三者中,人际关系是最能直观感受的,假设把人际关系比作一条细细的丝线,那些被无数丝线连接的,一定是存在感强烈的人。不如你回想一下,你的学习生涯中,一定有一个同学,任何人的丝线都连接不到他。当然,大概你也不会记得存在感如此薄弱的人。 这个无辜的,连名字都尚未出现的青年,仿佛被一把看不见的大刀,斩断了他所有的丝线。 地板,沙发,餐桌上充满油渍的碗筷,窗外马路上汽车的轰鸣声,天空飘荡的白云。他在卧室里,能看到他,摸到他,可是“感觉”却告诉你那儿没有人,当你的目光放在他身上时,就像水流遇到鹅卵石,不自觉就会从他身上滑落。如果你强迫自己去看着他,就会感受到那种令人不适的突兀感,就像一群雕塑中间,出现了一个立体版画。 他眯着眼睛看着手里的手机,慢吞吞的抬起另一只手,按下了一串电话。 “嘟…嘟…嘟…” 拨打电话的声音在静默的卧室里清晰可闻,他看着自己的手,突然感觉自己的手特别大,于是他又转过头看着另一只手,却发现另一只手变得特别小,正要盯着脚看,电话被接通了。 “云深,我在上班。”电话里传来一个成熟的女性的声音,声线不算尖,甚至有点低低的烟嗓,光是听这个声音就能想象到一个外表、身材、个性和气质上成熟的青年女性,性格上冷静,淡定,认知上对各种事物的理解是多面复杂的,性格坚强,心智成熟,拥有高贵的气质,嗯…或许身高应该在160cm以上。 “姐姐,我在做梦吗?”云深环视一周,这个家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似乎发生了什么改变,让他产生了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电话那头传来了长久的沉默。隐约还能听到背景音是有人在催促着什么。 “嗯…不是做梦。”出乎意料的,她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似乎是对旁边人说了一句:“你先放这吧。”然后才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下周工作忙完就会回来,没什么急事的话,下周再告诉我。” “回见,弟弟。” 云深看着手机上的电话被挂断,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不是他在忍耐,而是他确实感觉不到有任何的情绪。 难过?失落?恐惧?期待? 不,什么都没有,他想扯起嘴角笑一下,发现根本没办法协调脸上的肌肉,想要流眼泪,却感觉不到难过,揉到眼睛疼了,还是还没有泪水流下来。 爬到床上躺了下来,还不忘给自己盖上被子,冷和热?不,云深的确能感觉到,但是温度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就像几万米外的篝火,知道是热的又如何,这温度遥远又不真实。 钟点工照常上门收拾了房间,洗好衣服,做好饭放在桌子上,敲响了卧室敞开的门:“阿深啊,饭菜已经放在桌上了,阿姨先走了啊。”即使看到了床上没睡着的云深,阿姨得不到回应后依旧习以为常的离开了。 黑色降临在喻朴市,这座历史不足两百年新兴城市,用极其快速的发展,在无边苍穹下,灯光闪耀着刺破一方夜幕。 而在城市的角落里,云深从内到外正在发生变化。 云深埋藏在被子里,如果一把掀开,就能看到头发已经长的满床都是,他的胯部变得更宽,之前还勉强有一点的肌肉线条更加弱化,胸脯慢慢饱满,如果你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喉咙的凸起越来越低,极具特色的高眉骨和高鼻梁开始弱化,如果要用一个词总结的话,他正在发生的变化,叫做“不完全变态”。 云深从一个男性,即将转化为女性。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偷窥狂云深 第二天的阳光被窗帘的剪成长长的线条,贴在她红色的,粉嫩的,饱满的嘴唇上。 云深,指云雾缭绕。出自云深不知处,意为:林深云密,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 没有什么比逃亡者更需要隐藏了。她终于从阴影里走出来,回到天堂般的现实世界。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云深。 云深捧着一大把头发,跟着记忆在房子里找了几分钟,才在书房找到剪刀处理了费事的头发。实际上长发和短发她都没什么感觉,但是为了更好的当一个云深,她干脆把头发剪到了耳垂的长度。 当你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那么你第一件事是干嘛呢?云深洗完澡拿上钥匙手机就出门了。 去认识一个城市,地铁肯定不是最好的出行方式,正赶上暑假的尾巴,但今天的天气难得不热,云深顺着马路走到了一个公交车站,公交站牌的不锈钢扶手像是刚修不久,上面贴着喻朴市三大成功企业之一,顾氏董事长的海报。 笑起来颇为和善的中年人,慈眉善目,眯起来的眼睛透露着睿智的光芒。 云深盯着他的相貌,隐隐感觉他的血亲线连接着班上的某个同学。就这一会的功夫,公交车已经开过去两辆,云深注意到这两个公交车都没有号码,但是偶尔路过的行人并没有一个人感觉到异样。等到第三辆没什么人的公交车到站时,她利落的刷卡上了车。 “滴,学生卡。” 趁着没有乘客,云深笑眯眯的搭讪公交车司机:“师傅您好,我问一下,这辆车是到火车站的吗?” 公交车司机头也没回,好像她这个人并不存在一样,继续启动了车辆开在路上。 云深找了个位置坐下,跟着公交车看着这个城市的风景。大部分的公交车都没什么乘客,商场正常营业,人流量比较多,医院很大,让路过的公交车停了五个站,地铁新线路在施工,路过了一个大型森林公园,图书馆,道具宽敞干净,一切看起来好像似模似样的。 但从公交车司机,到医生服务员,路边商贩,身上的因果线都非常淡。如果云深自己的因果线是麻绳,这些人的因果线就是风中飘荡的蛛丝。 整个城市给她的感觉是,仿佛在努力变成一个现实世界,但是总是缺了什么。这些组成社会基础的小人物,像是系上了基础的家庭因果,就开始运行没有完善的程序,一具具肉体按部就班的在扮演自身相应的角色。 公交车开了一圈又回到了她上车的站点,肚子凑巧咕噜咕噜的响了起来,云深才意识到自己也会饿,刚好也中午了,她回家把昨晚阿姨做的饭菜扒了一大半,躺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零食。 翻来覆去,电视机的播放的无非就是最基础的动画片,都市言情剧,新闻联播,青春校园剧。电视里主角的情感丰富的程度和她在外面见到的完全是云泥之别。 很明显这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云深火热的心在胸腔里慢慢冷却了下来。但是在云深脑海中,他过往十八年的的记忆里,所有存在过的人都是那么鲜活饱满,就像,就像给黑白电影渲染上了颜色。 云深很不愿意承认这是一个低等世界。这意味着阻碍她的绊脚石又多了一个。 但是理性必须从这个角度来思考,低等世界最大的差别当然不是科技啊,精神力啊这种东西,低等世界简单来说就是唯心主义世界,没有自我演化的能力,所有的物质和能量都围绕一个核心出现,这个核心有可能是一把剑,一个真理,一段历史,或者一个人。 这个时候云深忍不住联想到了很多年前她打的游戏。如果公交车司机是游戏布景板,那么一定会有npc和主角吧。很明显出门碰到的肉体模具是背景板,而云深是个npc,毕竟为了一个背景板编写人格也太费劲了。 越有人性,就越靠近世界核心。 阿姨和姐姐云浅,暂时是一个切入点。不过在下周到来之前,她还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做。比如说,云深早上出门坐电梯碰到的隔壁邻居。西装皮鞋公文包,配上麻木的神态,简直满脸写着:我是朝九晚五的社畜。嘛~ 于是某个倒霉的邻居在晚上到家之后就发现:房子里一地狼藉,明显就是洗劫现场。 “?”上班族打开门就呆在了现场,好像不太理解眼前的状况。实际上遇见这幅场景,大多数人都会愣一下,但是这位皮鞋锃亮的上班族发呆的时间着实有些太久了。 像只呆头鹅。 云深躲在安全门后面,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上班族当然不知道有人在安全门背后窥视着自己,然而就算他转过头,也没办法看到黑暗中的偷窥者。 蛇用感知到的温度当眼睛,蝙蝠用超声波当眼睛,云深用来当眼睛的是精神力。肯定不是器官上的眼睛来看的啦,先不说这身体的眼睛150度近视,何况从背后偷窥怎么能看到他的面部表情呢。 云深小时候看林青霞那个版本的天龙八部,就对里面的天眼记忆尤深,到后来修炼出精神力之后,就开发了这样的技能,也算是求锤得锤了。 终于在十分钟之后,上班族报警了。 偷窥者赶紧回到了自己家,提前敲掉摄像头的犯罪分子非常嚣张,甚至还多吃了两包薯片。 警察来了以后,受害者去了警局做笔录,剩下的警察在收集证据。如果被偷了一千块的现金也值得拍照片,截取监控,把很多东西收回去取证的话。 这个反应着实大了些。 阿姨出了电梯就看到406忙前忙后的警察,基于小市民的特性,她随手抓住一个路过的小民警问道:“诶,小同志,这是怎么啦?怎么这么多警察啊,是发生了啥危险的事嘛,我这看的心里怪慌的。” 小警察皮肤白白的,被抓住胳膊还吓了一跳,但还是微笑安抚着:“大妈你不用担心,这家遇到了小偷,没有什么大案件呢,您回家关好门窗就是了,有事打110哈~”实际上,没有担忧之情的大妈,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魂,愣是抓着小警察聊了足足五分钟才算完,中间顺便当起了红娘,介绍了一下自己哥哥家的小儿子。如果不是惦记着给云深做饭,估计五分钟还不算完。 云深当然听见了,不仅听见了,她还看到前一秒满脸勉强笑容的小警察,在大妈转过身后就恢复了面无表情。像一个充满气体的球一瞬间放完了气,面皮松松的耷拉在头颅上。 “咔哒。”阿姨刚打开们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云深,虽然诧异她没在睡觉打游戏,但至少表面不能表现出来嘛,毕竟是金主的弟弟,摸爬滚打大半辈子的阿姨表示自己很上道。 “阿深啊,今天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今天阿姨买了五指毛桃和土茯苓,加上昨天冰箱里剩的猪脊骨,给你煲五指毛桃猪骨汤,这三伏天刚好清热去湿。”阿姨关上门,热切的对着云深表现自己。 能沟通的人总比一群哑巴好,云深也适时的表现了一下好奇:“这是喻朴市传统的汤啊,我以前去本地同学家里玩才喝过一次,阿姨你是本地人吗?” 收到善意信号的阿姨周身的气息更加殷勤了,眼睛笑眯了:“阿姨是京西人,这个汤啊,可是阿姨跟同事偷师的,保证好喝~” 京西人啊,这个地方人人都会说相声的设定还挺特别的。云深一脸期待:“好的,那我就等阿姨煲的汤啦,说不定晚饭还能多吃两碗呢。” “好嘞,阿深你先看电视,我做好饭叫你啊。” 云深笑眯眯的目送阿姨进厨房,盯了一会才恋恋不舍的把目光移回电视。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只是猜测不能当做信息,今晚还是要跑一趟。 相声阿姨还没意识到她已经被偷窥狂.云深列为目标了。 其实是内衣狂魔云深 “果然很好喝,阿姨你也太厉害啦~”温热的汤汁顺着口腔滑入食道,仿佛五脏六腑都被熨烫的整整齐齐,舒服的云深眯起眼睛,毫不吝啬的夸了一句。 正在扫地的阿姨一听,赶紧接话:“那可不是阿姨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这汤经过我的改良啊,喝过的人都说比原来的还好喝。”没有人不喜欢自己被夸奖,被认可,任何年龄的人都不例外。 “阿姨简直就是大厨!”套近乎的时候,漂亮话是最便宜的东西了。 阿姨笑的见牙不见眼:“哪有那么厉害,阿姨可舍不得阿深哟,可得照顾我们漂亮的阿深。” 如果两个当事人都有意使谈话变得和谐,那么效果一定不会差,两个人模狗样的一来一往,俨然一副相谈甚欢其乐融融相见恨晚的神态。 不管云深如何,阿姨是挺满意的,夸奖存在于雇主和员工之间,总是会让人联想到涨薪水之类的俗事,毕竟大家都是俗人嘛。总之,阿姨临走的时候笑的嘴都合不拢了,甚至还在路上哼起了小调。 心情美美的时候,连在超市挑选剩下的打折蔬菜都觉得顺眼许多。物美是其次,至少价廉嘛,自诩会过日子的阿姨觉得,虽然没那么新鲜,但是营养还在哩。 便宜的东西不见得会轻多少,尤其是为了买菜,而不得不绕路回到公交车站的时候,提着东西就够累了,何况她的肚子上随时套着一圈脂肪。终于坐上车的阿姨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额头浮起了汗水,沾湿的碎发贴在面皮上,引得旁边的小姑娘撇了她一眼。 “怎么这些肉体模具靠近她就像个活人一样。”载着阿姨的公交车出发后,云深嘟囔了一句,便在路边打了个的士。嘴巴一打开就停不下来的京西人,旁人埋怨一句公交站台没有凳子,她就能用相声围绕公交站台编出一个台本。 还会有套不出来的话么。 “去华永新村公交站。”云深貌似多嘴问了一句:“师傅,这儿过去大概多久啊?” 出租车司机熟练的启动车辆,专注的盯着路面,普通人考科目三差不多就有他这么认真了,面无表情的像个会动的雕塑。 就在云深以为不会有回答的时候,司机头也不回的开口说道:“45分钟。”云深转过头盯着司机,单眼皮蒜头鼻国字脸,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笑一笑的话可能会像电视里的热心市民。 “那边有什么好玩的吗?”云深好奇的看着司机,期待着他的回答。 司机仿佛没有注意到云深的目光:“没有,那边是城中村,全是握手房居民楼,没什么好玩的。”明明咬字清晰到位,一整段话却没有抑扬顿挫,每一个字间隔时间都几乎相同,听的云深浑身别扭。 叹了口气,云深垂下了小脑袋,继续追问着:“真无聊,诶师傅你车里味道挺香的,用了什么香薰吗?” 这句话结束后,车内保持了许久的宁静。 云深像连珠炮似得又问了几个问题,司机仿佛是完全随机的在回答,但和工作无关的问题,基本上都是沉默。 和Npc阿姨接触的肉体模具可不是这幅嘴脸。记忆里的十几年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那么云深现在很明显已经不被这些背景板当做npc了。 世界上每一个人从凝聚出生命的那一刻,就有了最基础的血缘关系,随着这个人慢慢的长大,遇到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不停地添加着关系,这就是云深所说的因果线。夺舍也好,克隆也罢,因果线都会消散,世界都不会承认顶替者是云深。 “人格污染”是真正悄无声息的,因为人格永远在变化,而因果源于灵魂,云深还是云深,他只是读了一串数据,一段能量,所以他的人格改变了,但昨天的是云深,今天的也是云深,一艘船不会因为换了几块木板,就变成另一艘船。 如果世界承认你是云深,即使你长了六只手三个头,那你小学毕业照上面,就是几十个小孩和哪吒的大合照,妈妈记忆里,你就是个三头六臂的小孩。 她到底丢什么,或者多了什么,让她没有了npc认证? “到了。”司机稳重的眼珠子终于动了,他把二维码递给云深,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付款,直到收款成功后,又回到刚才的姿势。 云深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异样,笑眯眯的付款下了车。 时间不多不少,刚好到达目的地。 喻朴市是历史短暂的新兴城市没错,但在贫富差距上,还是拥有和其他大城市一样的传统美德。这座城市有最发达的电子产业,最便捷的国际贸易,也有无数的底层人士,他们的居住地远离市中心,周围半小时车程内,连地铁都没有。 路边最多的店铺是小餐馆,偶尔夹杂几个日用品商店和卖衣服的铺子,房屋大多不超过十层,如果你和对面那栋楼的住户打开窗户,甚至还能握个手交流感情。 人流量较大的居民区,阿姨在云深眼里就像一个明星,靠近她的那些,原本面无表情的肉体模具,像被注入灵魂一样活了过来,吆喝的,砍价的,点菜的,喝奶茶的,表情栩栩如生,动作惟妙惟肖的,像个活人。 消失在阿姨视野里的之后,他们又默契的,齐刷刷变成的一副死人脸。 阿姨爬上三楼还没来得及休息,回到家就看到厨房没洗的碗,边数落自己两个儿子和老公,边动手去洗碗,有些年头的电风扇搅拌着电视声和阿姨抱怨的声音,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握着遥控器坐在椅子上,次卧里两个青年在电脑桌前,偶尔点击一下鼠标。 唯一的共同点,大概是三个人都面无表情,这诡异的和谐,在阿姨出厨房的时候消弭殆尽。 “妈,你买车厘子了吗?” “妈,我也想吃~” “买了买了,叫你那懒鬼老爸去洗洗,就买了一点,老大你给老二留点,每次都吃那么快。” 云深“看”了半小时,头也不回的结束了今天的犯罪行为。阿姨这条线已经没有其他价值了,她可不认为主角身边只有一个npc。 姐姐云浅还不知道下周什么回来,暂时放到一边,上班族和出租车司机倒还值得挖掘。 又搭上的士后的云深换汤不换药,骚扰司机问了相同问题。答案是相应改变了,但不回答的问题还是不回答。 没人性反倒比人有原则性呢。不回答的问题太多了,如果规则是:xx不能回答。当范围太大,这种规定就很容易出现漏洞,所以出租车司机的规则应该是:xx可以回答。毕竟他们回答的问题实在是太少了。 这些被回答的问题有很多非指向性的,比如还有多久到,目的地有什么好玩的,可不可以稍微快一点等等,让云深感觉比较关键的问题是: 拼车是什么意思? 云深大概能够构想出这个人的人格模型了。 接下来几天云深简直变成了一个变态连环罪犯。小到偷内衣,大到当街持刀伤人,但凡受害者报警,警察永远都是这三连发。 做笔录,取监控,取证物。报警连偷内衣都是这一套程序。 云深真不是喜欢偷内衣,虽然是布景板,但是调查布景板有没有逻辑还是很重要的。 所以她是被迫偷内衣的。 这样才能看出人肉布景板有没有逻辑嘛。对吧? 犯罪动机虽然重要,但重要之处在于给罪犯定罪。 云深瘫在沙发上,柔软头发犹如小蛇的躯体,遵守顺滑又美丽的弧度,它们吮吸空气进身体里,然后又轻轻颤抖着吐出来,鬓发满含眷恋,小心翼翼的用身体亲吻她脸颊上的皮肤,夕阳注视着这场绮丽的表演,被迷惑的光芒也柔和了下来,为它注上了金边。 “叮~”云深拿起手机,微信置顶备注为姐姐的对话框发过来了消息:“我明天下午到。” 这章是云浅姐姐的个人专辑 “想过被否掉的原因吗?”她桌上的熏香机透出了似梦似幻的蒸汽,伴随着特别的味道,大概是仙女的衣裙,或者弯月前的薄雾。它们缠绕在纤长的手指间,徘徊在锁骨的线条中,沉浸在细密柔软的发丝里。随着女人的一举一动,这些忠心的追随者,也在空气中变换着舞动的频率。 她虽然是对面前的人在说话,但眼眸依然垂着浏览桌上的报表,圆环手链泛着金属的光泽,和同款项链耳钉呼应着,冰冷的气息与香味搅拌着,让这个一贯沉着的少年人也不免踌躇了起来。 大概是他的状态被她感觉到了,并不期待能得到回答的她继续说道:“没错,你得到的消息是一个新的商机,一个空白的市场。” “我们的净流动资金并不低,只要负担前期的设备,宣传,就能抢在他们之前,做第一个吃蛋糕的人。”少年盯着面前的女人,不急不缓的仿佛叙述的是一个既定的事实,他的锐气在刚刚结束的高层会议上被打击的七零八落,越大的公司,改革就越难以成功,阻力也会更大。 女人叹了口气,终于放下手里厚厚的资料,她面若银盘,眉似弯月,但五官并没有直击人心的地方。初时望去只觉得平淡,直到她用眼眸注视着你,柔和又美丽的眼睛,点醒了整张脸。 或许你可以这样想象,宣纸上是廖廖几笔勾勒出的湖面,一尾鲜艳的小鱼突然跳了进来,动人的美丽,也由波纹荡漾了整个画面。 “我相信你的执行力,但是顾小少爷,你手上并没有如你一样的人,毕竟快人一步面临的通常不是康庄大道,而是残忍的先行者惩罚。”女人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照顾着眼前这位背景并不简单的少年:“你的父母已经缔造了庞大的资本,相比开拓冲锋,他们现在更加重视的是,你是否能在正确的时间,选择正确的项目进行投资。拥有资本的时候,你只需要垂青残酷市场厮杀下的胜利者。”虽然在意到了他的感受,但说出的话还是显得有些不留情面。 顾秉容歪头盯着窗外,从这座喻朴市第一大厦俯瞰下去,一座座高楼的棱角尖锐而又冷酷,他沉默的看了一会,直到中午的阳光跃进眼睛,灼烧感爬上黑色的瞳孔,他才转回头颇有些郑重的回答:“云总说得对,确实是我冒进了。” 没错,被董事会否掉提案会影响到他的情绪,可父母亲让他来顾氏子公司的真正意图,才会真正动摇他的根基。 庞大的集团是不会缺聪明人的。 云浅嘴角始终带着柔和的笑意,轻微的弧度仿佛清风拂面,让人忍不住想亲近一些,再亲近一些:“这个蛋糕虽然现在不适合你吃,但既然有的话,不妨让它的利益从别的地方找回来吧。放心,我是你的支持者。”拍拍少年的肩膀,她说的很随意,让人联想到穿梭在云层的风儿。 顾秉容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周身的阴霾仿佛也被风吹散了,毕竟云浅身后是一系势力,如果他连情绪都学不会控制,下一刻就该倒戈向其他的继承人了。 真是残酷的世界啊。 他跟着云浅的目光投向了办公桌上的报表。 有了方向,还需要敲定了一些细节,云浅和顾秉容在饭桌上针锋相对、唇枪舌战,讨价还价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才笑眯眯的握手言和。这件事明面上是顾南城操作,云浅不适合再插手,找个理由便分开了。 顾氏三个继承人,也只有最小顾秉容这里还有利可图,他的哥哥姐姐比他早几年到十八岁,羽翼渐丰,支持者众多,讨价还价?不,大概会被连本带利吃的一滴不剩。 如果可以,云浅并不想站队,这个小少爷能笑到最后的几率相当的低。但她代表的那一系势力已经坐不住了,红皇后效应像一把刀悬在头顶,不进则退,中立派在高层已经开始被边缘化,上面那位的意思很明显,不站队则没有入场券。 扶着方向盘,云浅的神态露出了一丝疲倦,坐了大概半小时后,她看着屏幕上的时间,终于驱车离开了公司。 南山路有一家咖啡馆,装潢的很漂亮,可惜周边没什么商场,也没什么写字楼,所以生意一直比较惨淡,虽说如此,但这家店开了五年都没倒闭,倒是让人啧啧称奇。 云浅来的就是这里。 等她停好车刚进门的时候,服务员递给她一个黑色猫咪的小玩偶,然后一言不发的回到了前台。 根据玩偶上印着的信息,云浅上二楼找到包厢推开门,约她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云小姐你好,我是周定凡,突然约你出来真是打扰了。”男人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浓眉单眼皮国字脸,配合鹰钩鼻和下撇的嘴角,气质上就显得有些不好相处。 云浅扫了他一眼,脑海里的初见印象定格成了不苟言笑,西装革履的男士。 假惺惺的寒暄过后,云浅好像被窗外的风景迷住了,她认真的看着马路边的道行树,或许是在数每棵树的树叶是不是一样多,嗯,大概是一个环保人士吧。 “这些树本来长在森林里,被人移植在路边或许也会觉得为难吧。”周定凡跟着她的目光投向窗外,颇有些感慨的说了一句,余光瞥到云浅没有反应,他紧接着跟上一句:“其实或许有别的方法可以回到森林哦。” 云浅收回目光,笑容春风般和熙的她,嘴里的字却不是那么亲切:“我很尊敬你代表的人,所以我告诉你今天任务会失败的原因。”她停顿了一下,笑容更深了一些:“你还不够资格跟我谈判。” 真是令人作呕的女人。 周定凡惊讶之余,刚刚还浮在表面上的客气从脸上褪的一干二净,他想拍桌而起,但理智压下了他的手,只得继续周旋:“我以为你是一个识时务者。能看出他并没有竞争的资格。” “我们的选择,比你想象的更加深远。你并不是嫡系,靠什么进入这个圈子,你心里有数,野心是钥匙,但门后不一定是礼物。希望下次的人,足够资格和我签订协议。”云浅说完这句话,周定凡的脸如同厨房里被掀了个底朝天,酱油、陈醋、食用油稀里糊涂的在他脸上开出花来。 他的脸此时像个烧红的大铁锅,酱料在他脸上变换着各种颜色,煞是好看。 可惜云浅看不见了,她说完就离开了猫咪咖啡馆,本来以为能有什么好处,结果白跑一趟,回去应该给秘书扣工资,连这种狐假虎威的家伙都能约到自己,真是浪费好时光呢。 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将近下午,忙了一周,云浅终于腾出时间回家了。 经过上次云深打电话给她说梦话的事情,云浅已经决定带她去看心理医生了。 想到这里她的笑容终于不见,皱起眉头叹了口气。 小孩真难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