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洗衣宫女 “知了,这是张贵人急用的,赶快洗啦。”小宫女夏竹端着个大木桶,那木桶宽得把她整头整脸、大半个身子都给遮住了。脚步小而碎,差点没绊着自己。 “天爷,要命啦!”知了叫苦连天,“张贵人一日要换多少衣裳。” 夏竹擦了把汗,推了她肩头一下,前后左右看看,“你不要命啦,主子们也敢编排,该给你嘴巴上个锁。” 知了可不怕,“你瞧瞧这儿,哪里有什么人呐。” “也是,她们躲懒的躲懒,装病的装病,把活全都丢给我们哩,”夏竹把手伸到知了眼皮子底下,“你看看我这手,都快泡发啦。” 知了叹了口气,她这是做的什么孽,高考前一日莫名其妙穿到这个鬼地方来了。她从来没像这会儿这么盼望高考过。 “该让李公公狠狠地教训她们一顿。” 夏竹撇撇嘴,“也不知她们怎得的消息,李公公一来就全出来哩。咱们告状也无用。” “改明儿你拿头上那支银钗孝敬李公公身边的小印子,你也能躲懒哩。” 知了知道她拿那根银钗当宝贝疙瘩似的,绝不会送出去。她自己身上又是一穷二白的,连几块铜板都摸不出。 夏竹紧紧攥着那唯一一根银钗,急了,“那可不行,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可不能给小印子。我还是洗衣吧。” 天一日比一日更冷,浣衣局里的伙食每日都是稀粥加馒头,连块像样的肉都见不到。知了扯扯身上的衣服,比刚来时大些。 她望着结了冰的河面,断了回去的念头。冬天贵人们的衣裳更厚更重了,她每日要费好大的力气,手上都冻起了一个个冻疮。看着难看得很。 “像这样的冬天,可要冻死不少人哩。”夏竹跺着双脚,搓搓冻得通红的手,往掌中哈气,吐出一团团白雾来。 知了点点头,捻捻身上单薄的棉衣。宫女的命可真不值钱呐。 “快回去吧,外面可冻死个人哩。” 两人回到房间,其余在房里说笑的小宫女们拿眼瞥了下她们,又转头自顾自地谈笑,“我可听说,宣德王升太子啦,宫里这两天别提多热闹了。瑶紫那死丫头命真好,刚巴结完李公公.....” 另一个小宫女摇了摇她的手,眼神往这儿飞快地梭了一下,说话的人立时住了嘴。 “好端端的,怎的立太子了?皇上正值盛年呐。” “可不是,立的还是三皇子宣德王,皇上先前可是最宠爱大皇子永建王呐。” “宣德王不日就要进宫啦,真是可惜,要是我能一睹其风采这辈子也值了,听人说宣德王可是英俊伟岸。” ”怎么,你还指望能见到太子呀?还做梦飞上枝头变凤凰呐!” 几人互相推搡着,笑闹着。 知了蜷在被褥里,宣德王升太子啦?关她屁事。但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她可不能在这个小破屋子里挤一辈子,洗一辈子衣服呀。至少先从这浣衣局出去才行。 不日,李公公前来,说是宫里正忙着准备立储大典,没人手啦,要她们派两个人去长春宫给皇后娘娘送衣服去。 知了想,机会来了。 chapter 2 入长春宫 待得李公公出门,知了赶紧跟了上去,在转角处喊住李公公,将几两碎银和一支银钗塞进他手中,“李公公,您是知道的,这是知了全部家当啦,知了晓得公公定是瞧不上这些,可这也是知了的一片心意,还恳请公公收下,求公公给指条明路。将来知了有了出息,定不忘公公今日恩德,可要好生报答您呢。” 李公公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捏着尖细的嗓子,“可看不出来你也是个心思活络的,人也机灵,得,今日就当本公公行善积德了。这差事你好好捏手里头,皇后娘娘心慈,向来爱惜底下人。你有什么造化,就全凭自己了。”旁的也不多说。 “谢过公公。”知了听出话外音了。能不能脱离苦海,全在皇后娘娘了。 夏竹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有些抖,“如何了?” “放心吧,绝不叫你的宝贝钗子白费,将来补给你个更好的。” 她二人丢下一屋子各异的目光,赶紧托着衣服跟随李公公去了。 皇宫可真大呀,她二人将那托盘托得手腕都发了酸,脚上的薄棉鞋都快将底踩烂了。不知跨过了多少高高低低的门槛,走过了多少扇红门。李公公终是喝令她们停下。 “秋莲姑娘,皇后娘娘可是醒着?杂家带着浣衣局的两个小宫女来给皇后娘娘送衣裳。” 一个约莫二十有几的宫女脸上带着微笑,轻声道,“皇后娘娘刚起,这会儿正由人服侍着洗漱呢,公公不妨等等。” 在一旁静立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有人来唤她们进去。 “都规矩些,切莫冲撞了贵人。” 知了和夏竹忙不迭地点头。 在殿内站定,知了趁着李公公回话的空档偷眼瞧了那身穿华服身居高位的女子一眼。果真是慈眉善目,端的是一个温婉大方。 有穿着得体的小宫女端上来一碗甜汤,“御膳房送来的东西,本宫尝着总觉得甜了些。昨日是银耳羹,今日是冰莲百合,总也没个新花样。” “娘娘不喜食甜,可这御膳房总得紧着大家的口味做不是,哪儿能天天变着花样呢。娘娘再用两口吧,近日娘娘的胃口总也不开,还得当心身体。”一旁贴身服侍的嬷嬷轻声劝说。 皇后又用了两口,“将衣服放下吧,秋莲,赏。” 知了觉得机会来了,“娘娘,奴婢斗胆为娘娘熬制一道甜汤,健脾开胃,补血润燥。若是娘娘喜欢,再赏奴婢不迟。” “放肆,娘娘跟前岂有你说话的地方!”李公公低声呵斥,“娘娘恕罪,这婢子刚从浣衣局出来,不懂规矩。” “无妨,”皇后一挥手,颇有些兴致,“起来说话,你说你会做甜汤?似是还懂些药理?” “回娘娘的话,奴婢会做些药膳,皮毛而已。自是比不上宫中御厨。”知了谦逊,吃了这么多年我大中华美食,还是颇有些心得的。 “那便允你去制这甜汤。” 知了也实在懂不得太多,只是说到开胃,自是山楂了。那便做一道山楂苹果红枣汤,酸酸甜甜,滋味定是差不了。 用不了多久,知了端来一碗甜汤,递给一旁的秋莲姑姑,让她代为奉上。 “嗯.....”果真好滋味,酸甜可口。只这汤为何是温凉的?” “回娘娘,奴婢在这汤中加入了少许冰碴,只因刚煮好的热汤容易影响这酸甜汤的口感,温凉一些更易入口。又因娘娘不喜食太甜,便只加了少许冰糖。” 皇后娘娘赞许点头,“食材倒是简单易寻,只是宫中御厨从未有人将之组合起来炖煮,倒是你独一份儿的巧思了。” “娘娘谬赞,小巧而已。这汤是我与夏竹一块儿熬制的,也不全是婢子一人功劳。娘娘若是喜欢,奴婢还有好些方子呢。” “也难得,你人机灵,心思也巧。本宫身边正缺个可心人儿,既是你二人一道完成的,便一块儿留下来吧。让秋莲给你二人安排个差事做。” 知了大喜,忙拉着一旁愣神的夏竹一块儿跪下,“谢娘娘恩德。” 知了如愿留在了长春宫。 chapter 3 白糖棒冰 “这碗番茄牛肉看着倒不似御膳房的手笔。” “娘娘眼利,是新来的知了,您下午留在长春宫的那个小宫女儿。特特跑来问老奴,娘娘喜食什么忌食什么。这不,这一小碗番茄牛肉也是足足炖了一下午的功夫,都酥烂啦。”常嬷嬷眉梢带笑。 皇后王氏点头,夹了一筷子牛肉,入口即化,食一口汤,香味浓郁,口感酸鲜,“也是用了心了。” “可不是。您是没瞧见,那十个指头没一个好的,个个长着冻疮呐,要不说娘娘您心善。” 皇后叹了口气,“能帮一把便帮一把吧。也是这孩子自己心思灵巧,也懂事,是个有福之人。” 今日下午知了将甜汤交给秋莲时,王氏就已然看到了那满手的冻疮,一来为着她懂事知避讳,二来为着她懂争取且心思细巧,三来为着她心思良善,自己出头还不忘拉别人一把。她便动了恻隐之心,也算是积德了。 这日晚膳,皇后不觉比平日多用了些。 “你二人就住一间厢房,等会儿我匀两身冬日的衣裳给你们穿,在主子们面前行走,总得穿着得体才是,好歹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别叫人看了笑话去。明日便叫人来给你们量体裁衣,做两身新衣裳。” “秋莲姐姐可真是人美心善呐,那便谢过姐姐了。” “你呀,可真是油嘴滑舌得紧。”秋莲拿食指虚点了点。 “秋莲姐姐慢走。” 夏竹惊叹,“这么大的屋子就咱俩住,”开心得像只小雀儿似的,“知了,我可听说宫里三等宫女的月钱也比我们高出不少呐。” “我瞧你是掉钱眼子里了。如何?你这根钗还算不亏吧?” “亏不了!” 知了却想,终于能吃上肉了。 接下来几日,知了也不闲着。有时午膳为娘娘烹制一道手撕鸡,肉嫩多汁,鲜美无比;有时晚膳上一碟凉拌菜,解腻爽口;午后或制一碗暖胃的龙眼鸡蛋糖水,或制二三特色点心。 立储大典当日,似知了、夏竹这等三等宫女便偷空得了闲。 她二人捧着赶在大典前赶制出来的两身衣裳,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知了,你上回制的蛋黄酥真是好吃,你怎的知道这么多稀奇的小吃食。” 可不止这些,知了想,这些在原来的世界里不过是平常玩意儿。 知了蹬着新制的棉鞋,抬眼望见屋檐两角垂下来的冰柱子。 “好婶子,便给我些糖吧。”知了这些日子早已与长春宫小厨房的婶子们混熟了,她们也乐的看她做些新鲜玩意儿,也好学两手。 “拿去拿去,可是又有什么新点子了?”张婶子奇道,“只几勺糖便可制得?” 知了将糖拿水化开,倒至洗净的半个竹筒里中,置于窗外,末了还在尾部放了根竹签。这便是这个时代的白糖棒冰了。 “您可瞧好吧。” 待得竹筒冻住,白糖棒冰就制成了,只没料到竹筒冻得死死的,取不下来呢。 “诓咱们呢小知了。” 知了梆梆费了老大劲,将冰块敲碎,塞了块进嘴里。冰冰凉、甜滋滋的。 夏竹见了也有样学样,“哎呦。”真冰呀。 “大冬天的吃冰,可不冻着牙。”婶子们纷纷摇头,却也没尝过这个滋味,好奇地丢入口中。 三五人围在小厨房中,嘴里皆滚着一块白糖冰。 方法简单,用料又省,白糖棒冰的叫法很快传开。只是婶子们手紧得很,只偷偷自己制了吃,不肯给小丫头们一点。一时倒也成了个稀罕物。 至晚间皇后娘娘回宫,卸下一身华服,已是满面倦容,“吩咐小厨房随意上些吃食吧,本宫实在乏了。” 知了端着一碗补血益气粥及二三碟小菜进殿。 王氏尝了两口,顿觉胃里熨帖。 “婢子想来娘娘今日立了一天规矩,必是疲乏至极,这补血养气粥里,有红枣、梗米、核桃仁、干姜、桂圆肉等物,”知了细细数来,“最能驱寒补气,娘娘食一碗,保管一天的疲乏都不见啦。” 王氏浅笑点头。越瞧知了越觉得满意。 chapter 4 存着心思 “皇后这里可是又有什么新鲜吃食了。”黄袍裹挟着些许寒气自殿外来。 “皇上,”皇后忙起身,“这天寒地冻的,您怎么也过来了。” “是有些冷,可朕想这会子回去御膳房定是大鱼大肉摆了满满一桌,瞧着着实没甚胃口,便厚颜来皇后这儿讨个吃食。”皇上撩袍子坐下。 早有机灵的宫女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粥并三两碟小菜。 “皇上也尝尝吧。”王氏笑意盈盈。 “嗯,是不错。又不像是御膳房的惯常做法。似是搁了姜丝儿在里头。” 皇后朝知了使了个眼色。 知了上前,“回皇上,是婢子所制。”便将先前与皇后说的又与皇上说了一回。 皇上点头,温情地瞧着皇后,“这粥看着简单易制,学问可大着呢。似这般颗粒分明却口感丰厚,需得火候正好。朕想起从前也为皇后制过一回白粥,皇后诓朕好喝得很,实则连底下米都夹着生呢。” 王氏似是也想起了当时,笑意便大了些,“皇上做的臣妾觉着都好。” 第二日,皇后宫里有个擅制新鲜吃食的小宫女儿这事儿,满宫都传遍了,听说皇上也赞不绝口呢。 “嬷嬷,我怎的瞧着这两日底下人吃着冰呢,这寒冬腊月的。” “娘娘,准又是知了姑娘的新鲜玩意儿。” 知了入内,“回娘娘,是呢。那是白糖棒冰,便是用水兑着白糖再放外头冻住。娘娘若是欢喜,知了可制些葡萄冰与娘娘吃。”正好小厨房中有这个季节罕见的紫葡萄上贡呐。 托擅制模具的江婶子制几个圆不愣登的小模具,“可要做得圆些,否则便不像啦。”又在上头仔细铺上一层油纸,将提前捣好的葡萄兑少许白糖水倒进去,静置于窗前。 “可惜了了这么好的葡萄哟。”张婶子叹息,宛如自己被割肉了般。 待得冻上了,便可轻而易举地脱模,一颗颗圆滚滚的“紫葡萄”便咕噜咕噜滚了出来。知了还在上头缀了片绿叶,看起来便有些逼真了。 王氏有些惊奇,捻起一粒放入口中,“常嬷嬷,你也尝尝。” “哎呦,老奴这牙都得冻掉喽。”常嬷嬷皱拢了一张老脸。 “娘娘,尝一两颗即可,仔细食多了伤身。” 王氏大为欢喜,只可惜,“这便是在夏日该多好。” 晚间。 “知了,听闻太子现住宫中呢,”夏竹兴奋,与她分享当值时听了一耳朵来的二手消息。 “哦。”知了可不关心什么太子。 知了没存着这个心思,可有人存着呐。 “我瞧着知了这丫头是个好的,相貌也娇美,性子、手艺都没得挑,最最紧要的是知冷暖呐。以往给杨哥儿屋里塞人,他都给拒了出来。如今可不同了,封了太子,年岁也到了,阖该往房里添个人了。要不满朝文武又该有话说,”皇后叹气,“原本秋莲这丫头也是极好的,杨哥儿就是不喜呢。” 常嬷嬷出言宽慰,“娘娘莫要太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况殿下聪慧,定会明白娘娘苦心的。” “唉,你要我如何能不操心,皇上近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都是那时候落下病根儿来了。杨哥儿搬来宫里也好,既可为他父王分分忧,也好每日来给本宫请安,本宫也好多见他一见。”王氏表情稍稍舒展。 chapter 5 太子要人 清晨,知了与夏竹往御花园中去,拣些红梅来插瓶。白瓷瓶里插上红梅,最是好看。 知了立于树下,抖抖那枝头上落着的白雪,几抹俏生生的绯色即刻跃入眼中,细细挑拣几支。 夏竹正欲将一支开得正俏的红梅剪下,见状奇到,“怎的要些没**的。” “必得是含苞待放才放得久呐。” “瞧,那站在御花园中的便是太子哩。素闻太子俊朗无比,今日一看,果真是不同凡响呢。” “......嘘,小心叫人听了去,可是要杀头的。”二人脚步渐远。 知了与夏竹本就生得娇小,此时又被几棵梅树遮掩了身形,不细瞧一准瞧不出来,故而不曾被二人注意。 夏竹一向胆小,此时却壮了胆,誓要去看一眼才肯罢休,“好知了,你可不能叫我白活这一遭。” 天爷,看一眼太子倒值你活这一回了。知了无法,只好前去。 循路而去,可见一月白袍男子昂首站立,丰姿潇洒,气宇轩昂,立于红梅树前正与人说,眉目确是清逸俊朗。这一幅红梅景,倒衬得男子如画中人。 “诶?这不是徐若扬吗?!” “你怎知太子名号?” 知了心头一惊,脚下用力竟踩断了半截枝桠,清脆声响,“喀嚓。”在清晨的御花园中显得颇为突兀,引得树下那人也回头。 二人忙恭顺垂头,上前行礼。偷看便作罢。 有人认得知了,“殿下,这便是皇后娘娘宫中那个颇会做些新鲜吃食的小宫女儿呢。” 知了纳闷,“见过太子殿下。” “抬起头来回话,你叫甚名字,如今可是在我母妃宫里当差?” 知了回,“奴婢知了,现下正是在皇后娘娘宫中当差。” “你都会做甚吃食?” “奴婢常做与娘娘一二菜品或是甜汤,偶也做些特色糕点。奴婢今日便要做道饼子,唤披萨,不知太子殿下可有耳闻?”知了试探。 太子沉默片刻,似在思索。 知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确是未曾听闻,”又道,“本王倒想品尝一二。” 知了泄气,终只是同张面孔罢。 午膳时分,太子却是出现在了长春宫。 王氏很是高兴,“杨儿,快坐。便与母妃一道用午膳吧。” “这披萨儿子倒是从未吃过。” “杨儿如何得知这大饼名为披萨?” “儿子今日在御花园中遇到母妃宫中的知了,便是她说与儿子听的。” 王氏点头,“你初来宫中,若有不便之处,可说与母妃。” “皆可。只手底下人不是用惯了的,用着总归不大顺手。且御膳房端上来的东西虽精巧,却总也不大合儿子胃口,今日便来与母亲一道用膳。母亲这里倒是有个能干的。”太子瞧着那盘子披萨。 王氏喜上心头,正中下怀,“杨儿若是欢喜,母妃便将知了拨与你用罢。” “儿子怎可夺了母妃的人去。” “左右不过是个宫女,便拨去你宫里也无妨。况知了是个乖顺体贴的,有她照顾,本宫也可放心些。” “那儿子便谢过母妃了。” 夏竹眼巴巴地瞧着知了收拾东西。 “怎的还掉金豆子了,”知了逗她,“虽是去了崇宁宫,却也是在一处的,你若得空,尽可来寻我哩。” 随后去王氏处辞行。 王氏只嘱咐她,“去吧。太子既是要了你去,便也是你的造化。只一样,不论何处,恪守本分,服侍好主子才是最紧要的。” “是,知了谨遵娘娘教诲。” 知了纳了闷了,她不过与太子殿下规规矩矩说了两句话,他何以将她要了去? chapter 6 蛋黄酥饼 知了初来崇宁宫,便见到了浣衣局出来的老相识。却是瑶紫,原来她求了太子宫中的差事。虽在浣衣局中,她二人也不算要好,但也不似现在这般,瑶紫似是对她带着几分敌意。知了很是不解,思来想去,她二人也并未结仇。 她自来到崇宁宫,便再未见过太子。听外头的小宫女儿们碎嘴时谈起,近日皇上隔三岔五便要召见太子,殿下忙得是脚不沾地。 一日,太子近身的小太监,名唤富春的,说是太子温书觉着饿了,想起蛋黄酥饼的味道,便想尝尝,“知了姑娘,殿下在勤径居里等着姑娘呐。” “便由我去送罢,这崇宁宫到底是我先来些,知了妹妹七拐八绕的,别叫殿下饿坏了。”瑶紫娇笑。 “瑶紫姐姐,殿下指名要知了姑娘去呢。姑娘可快些吧,迟了殿下可要怪罪。”富春心说,殿下可特特嘱咐了,不叫瑶紫姑娘去,他可不敢呐。 知了提着食盒,廊下的灯笼隔几步便挂上一只,叫这夜间的路不至难行。 勤径居前无人值守,只殿下一人在殿中,提笔写字,神色专注肃穆,丝毫不为旁的分神。 知了不敢打扰,只将食盒轻手轻脚置于小叶紫檀桌上,福了福,便欲转身离去。 “来崇宁宫几日,可还习惯?” 不想殿下还记得她,“回殿下,一切都好。” “那便好。”一捺收笔,将之搁下,“你来看看本王这幅字写得可好。” 知了去看,写的是《大学之道》,细看之下不由赞叹,笔法苍劲有力,一撇一捺,皆是入木三分。真可谓行云流水,笔走龙蛇。虽她不懂书法,却也觉出十分的好来。 “殿下墨宝,自是不凡。奴婢虽不懂书法,也觉字字铁画银钩,通篇行云流水,堪称一绝。” “你可会运笔?” 知了虽也习过,却并不擅书法,“殿下抬举,奴婢不擅此道。” “无妨,便来写上一二又如何,本王不嫌弃便是。” 太子既已挪了地方,知了便无不前之理。于是执笔,“知了献丑。” 思索片刻,写下《渔家傲·秋思》中一小段: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也是有感而发罢。虽无浊酒,却是家万里。虽无战事,却是归无计。虽无羌管,却是霜满地。人不寐,亦流泪。 知了完笔,一时不免泪盈满眶。垂头不语。啪嗒啪嗒。墨迹未干,又添新痕。 她忙擦干泪迹,福下身,“奴婢失礼了,只想到了伤心处,情不自禁,还望殿下莫怪罪。” 太子手虚抬,望着那幅字,目光灼灼,“也罢。诗是好诗,情也是真情。只这书法,却是要好生练练。” 知了想,她那一手狗爬字,能写出这样的书法,已是老天开眼。只与一旁殿下所书相比,确是不堪入目。倘若她先前的书法老师在此,怕是也免不了怒喷一口老血。 至晚而归,瑶紫已睡下。知了简单洗漱,躺至塌上,忽而想起,今日为何去勤径居,不是为着给殿下送蛋黄酥饼?可殿下一口未动,净与她说些诗词歌赋,又说些治国之道,复而指导起她的书法来,继又谈些糕点吃食。怪哉。 盈盈月色下,太子立于窗前,望着眼前虚空。朝中局势诡秘,各方势力如死水下的暗潭,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从前他争,是为自己谋出路,现在他争,亦是为她谋一条生路。 “夏蝉,莫怕,我必护你一世周全。”他低喃,似是轻声说给自己听。 chapter 7 当个夫人 第二日晨起,满宫里都传遍了,直至几个熟识的小宫女来贺喜,“日后便是主子啦,可是享福了呢。” 主子?知了不解,“你们从何听来的消息,怕是听岔了,做甚主子?” “昨日才爬了主子的床,今日又来这装什么蒜。不过是个最底下的夫人罢了,瞧这阵仗,没得叫人以为是当上太子妃了呢。”瑶紫阴阳怪气,嘴里将要冒出酸水来。 几个小宫女儿互相使个眼色,赶紧寻了个由头先走了。 “原瞧着你是个老实的,不想竟也藏着股狐媚劲儿,我说你昨儿个怎的巴巴的要去送糕饼呢,想是一早便算计好了的!”越发咄咄逼人,“殿下竟也叫你迷了去!” 知了可真真是一头雾水,从她口中吐出来的字儿她是半点也不明白。 至门外进来两个宫女,“夫人,倚翠阁具已收拾妥当,即刻便可住人了。” “夫人?” “是呢,殿下今晨特特嘱咐奴婢们将倚翠阁收拾出来腾给夫人住呢。”脸盘子圆圆的叫翠果,看着清瘦些的唤翠碧。 “哼,狐媚东西。”瑶紫甩袖而去。 “诶,你怎的.....”翠果欲出言斥责。 知了抬手拦下,“罢了。”左一个夫人,右一个夫人,竟是她这个“夫人”没得到半点消息?! 知了想,若寻得殿下,必得问个清楚明白。她怎的一夜之间倒成了个夫人?他们昨日.....并无半分逾矩呀。殿下这究竟是何意? 只接下来几日,太子仍是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叫人快忘了这倚翠阁里还住着个太子呢。只富春带了个尚衣局的女官来,道是该制春衫了,一并带了些衣料布匹,看着颇有些名贵。 知了私底下问富春,富春只笑答,“错不了,夫人只管享福罢。殿下这两日忙,不然定是要来看夫人的。” 这套说辞,倒活脱脱像是打发外头小情人的。知了也不与他多辩,省得他还得费脑子编些说辞来与她听。 这倚翠阁,便这样住下了。 只是底下人嘴上不说,心里皆是既羡又妒,也盼着哪天不声不响成了个主子,享福才好呢。但瞧着殿下未曾有一日踏入这倚翠阁,便都渐渐起了轻视之心,具想着,不过是殿下一时新鲜,转头便给忘了。第一夫人又如何,终是落得个无人问津的地步。 倚翠阁中人皆是懈怠。主子不似个主子,下人也不似下人。 “夫人,今日梳个随云髻可好?” “圆髻即可。”翠果便纳了闷了,前日圆髻,昨日圆髻,今日亦是圆髻,夫人可是不喜她梳髻? 院中传来笑闹声,一派无所顾忌的模样,“夫人也太好性了,现如今院中的小宫女们皆不把主子放眼里了,自当咱们这倚翠阁是个玩闹之所呢!” “随她们去吧,我说一句,能有十句等着,”知了瞧了眼外头,“满院里怕只有你二人使唤得动了。” “殿下既是将奴婢拨给您使,那奴婢自是要尽心尽力的。”翠果说得理所应当。 “你倒是个实诚的。” “夫人,早膳已备下了,可是在屋里摆?”翠碧挑帘子进来。 知了照照镜子,自觉收拾妥当,“便摆罢。” 用罢早膳,知了正思索着今日寻个什么事做。抬头忽见窗外树梢上竟是抽出了绿芽,这才发现,院子里已是一派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的生机勃勃之景了,想必过段时日,便能亲手制青团了,又想起一味,“倒是想吃酒酿饼了。” “何为酒酿饼?定是用酒制成的了,岂不要吃醉了?” “你若吃醉了,便让你独个儿躺外头去,咱们可拖不动你!”翠碧逗她。三人皆是笑了起来。 “这酒酿饼并非是用酒,而是用酒糟制成。便去问问叶婶子可有酒糟制饼吃。”知了携翠碧、翠果一同往崇宁宫东南角的小厨房去。 chapter 8 遭人陷害?! “婢子这里虽无酒糟,可那柳家的定是藏着呐,婢子可去问那老东西讨些来与夫人。” 这柳婶子知了倒是略有耳闻,那可真真是个酒鬼哩。 叶婶子出了门,不过片刻便带着酒糟回了。 知了将酒糟盛出,混入面粉,加几勺白糖后慢慢倒入温水,和成个面团子。待醒好后分成几个大小均等的小面团子。有的填入红豆沙,有的便放些腌菜肉,还有的便只是个实心儿的。 “夫人,怎的还要放上许久?”翠果最是等不及。 “你便等好吧,少不了你一口。” 饼子烙至两面金黄,喷香喷香。一出锅,翠果便等不及用手去抓着吃,自是被烫得龇牙咧嘴。 留了些与叶婶子吃,剩下的便装进食盒里提了回去。 午后,拾一本书闲书。有一回知了不过随口与富春提了句,不想他竟搬了整整一箱子来,“夫人先看着,若是看完了,小的可再寻些来。” 知了整理时略一翻看,有游记,有传说,有地方志,竟还有话本子。她在窗前看书,翠碧和翠果便在一旁做针线,偶也闲谈几句,最是个惬意午后。 若是书实在有趣,她便能点了蜡烛看,直看到翠碧来催她睡去,“烛光晃得很,仔细伤眼呢。”她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里的书,往床上躺好,翠果熄了烛火去外间睡。 躺下不久,她便觉得身上奇痒无比,忍不住去抓挠,急唤来翠碧,将蜡烛点亮。 翠碧惊呼,“夫人,您身上.....” 知了身上、手上皆是红肿一片,遍布着她抓挠的痕迹。 翠果闻身也迷迷瞪瞪进来一瞧,也是被惊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道,“奴婢去请御医!” 知了只觉身上奇痒无比,不住去挠,翠果见状赶忙来捉她的手,急道,“夫人可别挠了,抓破了可怎么是好。” 知了实在是奇痒难忍,虽双手无法动弹,仍在床上胡乱扭动着,只觉上万条爬虫在身上爬。 “这是怎么一回事?!” “殿下,”翠碧忙上前行礼,“夫人忽觉身上奇痒无比,竟是满身红肿,现下翠果去请了御医来。” 太子行至床前,双臂禁锢住她不住要往身上挠的双手,“御医怎的还不过来?!” “御医来了!”翠果高呼,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医者入内,作势要行礼。 “免礼,”太子止住他将要做的动作,“快!” 御医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夫人今日可有吃过什么?” “皆是些平日里用的,”翠碧答,又道,“今日夫人制了些酒酿饼来吃,可奴婢与翠果也吃了,应是没有问题的。” “那夫人是从何时发痒的?” “便是躺上床不久。” “赶紧让夫人从床上下来,怕是触着了什么令人发痒的东西,”二人赶紧将知了扶下床,“以清水冲拭肌肤,想是会有所缓解。” “奴婢去准备。” 太子几人便在门外等候。 “御医,这到底是生了什么病?” “回殿下,依老臣看.....这怕是得了癣,只病因实在无法立下断论,怕还得从夫人的日常起居查起。” “富春,”太子呵道,“给我查,便是将整个倚翠阁翻过来,也得查个明白!” “是!”富春领命而去。 chapter 9 鱼尾葵果 不到片刻,倚翠阁上下所有宫女太监,皆被聚在大院中。一些人不明所以,欲与旁边人交谈一二,可抬眼见到面色微沉的太子殿下,便立马噤了声,大气不敢出一下。 “今日有何人进过夫人寝殿或是见过何人进入寝殿,都如实禀报,若是有半句虚言或隐瞒不报的,统统拖下去乱棍打死!”富春沉声道。 这满院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无一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们究竟是如何当差的?!”太子怒了。 一院子人皆是被吓得哆哆嗦嗦,扑通扑通齐齐跪下。他们何时见过太子殿下如此怒容?应说他们从未见过太子殿下将喜怒哀乐显现出来,平日里皆是一副山一样不为所动的神色。不想今日竟有如此雷霆之怒。难不成她们都错了?太子殿下竟是极为看重里头那位夫人的?那他们这些天如此慢怠这位夫人..... “殿.....殿下,奴婢曾见一人进入夫人寝殿....”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宫女颤颤巍巍地开口,嘴皮子抖得话都说不利索。 “说!” “是......瑶紫,今日夫人出去时,她曾来过倚翠阁,奴婢亲眼见她进入夫人寝殿,但随即出来了,奴婢便也没有在意.....” 太子使了个眼色,富春会意,立马带人将瑶紫提了来。 “殿下,一并在这婢子住处找到了这种紫红色果实,平日里并未见过,似是有蹊跷。”富春将紫红色果子呈上。 “交由御医验看。” 御医将那紫色果实放在手心中细看一番,“殿下,此果实名为鱼尾葵果,也叫痒痒果,虽无毒,但果实成熟后浆液与皮肤接触可致皮肤奇痒、红肿,成熟后的果实便呈现这样的紫红色。”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可狡辩的,便是你将这果子放入夫人寝殿,意图谋害夫人!”富春呵道。 此时满院的人才恍然大悟,夫人竟是遭人害了?不怪殿下如此勃然大怒。旋即又惶惶不安起来,夫人出事,她们竟是一无所知.....皆是有些后悔白日里没看着些,不知殿下会否降罪。 “殿下,真的不是奴婢,定是有人栽赃陷害的!”瑶紫泫然欲泣,一副受了天大冤屈的模样,抵死不认,“奴婢今日虽来过倚翠阁,可从未进过夫人寝殿,这痒痒果,奴婢此前也并不识得!” 太子识得瑶紫,她曾三番五次使了手段想引起他的注意,他也知她所求为何,只此番举动实在令人不喜,他决计不会喜欢上这样轻浮冒进且惯用手段的女子。今日之事,多半与她脱不了干系。 “那便打到她说实话为止。”太子冷声。 此时寝殿门开,翠碧自里头出来,“殿下,夫人现下已好些了。” 太子提步进殿,被褥已然换上了新的,知了身上虽仍是红肿一片,却能瞧出来已是有些褪了。 “殿下.....” “可好些了?” 知了点头,旋即示意两个丫头退下,待寝殿门关上,面色一正道,“殿下,奴婢有话说。” “本王知你要说什么,”太子一顿,突然发问,“你可知母妃为何将你送入本王宫中?” 知了迟疑摇头。 “本王如今已是太子,自是要为皇家开枝散叶,可朝务繁忙且本王确无此心,故而封你为夫人,一来为着堵住悠悠之口,也顺了母妃的意,二来并不想费心于此,况你也无意于本王,如此便是最好的人选,”太子道,“你权当这是本王与你的交易罢,你只需配合着当好这个夫人,对此事守口如瓶,本王可许你荣华富贵、一生顺遂。” 虽非长久之计,他终究要娶妃生子,可朝中文武大臣,哪个又是好相与的?个个都想把自家适龄的女子往他宫里送,可皇子娶的,从来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女子而已。他还需仔细考量。 知了愣了愣,虽未想过是这个缘故,但也于她有益不是?就好像是落魄女遇到了个富二代,富二代傻不愣登地给了她一笔钱,而她什么也不用干,只要偶尔陪这个富二代演个戏就好了,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虽是交易,她也有了在这倚翠阁住下去的理由。况,若她不喜,难道还能不做这夫人不成? chapter 10 整顿内院 “只是本王既给你了这夫人的位置,你便也该好好当起这个主子才是,似如今这般,院里进了什么旁的人竟也茫然不知,全然不拿你当个主子,这内院也该好好整顿,立立规矩才是。”其实这些话本不该由他来说,只知了这丫头性子实在软了些。若是底下人不服管教,日后的麻烦可多着。她不懂,他便能一条条教与她。 外头瑶紫的惨叫实在凄厉,“是,奴婢.....妾身知晓。只是瑶紫.....” “要让人信服,必得有错必罚,有功便赏。若是像如今这般欺负到主子头上来,还要心慈手软,让他们以为错了只小惩,便会一犯再犯,到时宫中还有何法纪可言?”原他也是不习惯这样处罚下人,只树立威信,只此一条。下头人尝过刑罚的滋味,便会谨言慎行,小心行事。 知了垂头,她从未经历过如此刑罚,不能真狠下心来。都是人,是一样的性命,即便身处这样的时代,她也无法。 “殿下,瑶紫招了。” “.....我不甘心!凭什么她可以!殿下,奴婢对您的心您为什么就是看不到呢!她只不过是想要荣华富贵,可奴婢是真心喜欢您的殿下!!殿下,奴婢对您忠心耿耿啊!”声声泪下。这一番告白,真真是令人揪心啊。可殿下要的,从来不是真心。 “瑶紫谋害主子,逐出宫去,永不得入宫。”太子沉声。 真真是冷血无情。皇家要的,只是权势罢?男女情爱,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东西。何况区区一个宫女的爱慕?只怕如鞋底的烂泥,嫌它碍事罢了。 只是常常面对这样一张脸,便会让知了想起那时的徐若扬。 “夏知了,你名字真奇怪。” “我叫夏知了,不叫夏知了。” “那你干脆叫夏蝉好了。” “知了不是蝉!” 可眼前这位,是太子,是一句话就能将人赶出宫去、断了人前程的太子殿下。知了甩头,将脑海中徐若扬灿烂的模样摇散。她扯扯唇角,原来事到如今,她竟还抱有一丝期待。 那么她呢?若是有一日,她对他来说再没了利用价值,那瑶紫如今的下场便是她的下场了罢? 至此之后,倚翠阁中宫女太监皆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规规矩矩做事,再不敢偷懒耍滑。 知了身上的红肿尽好了。只她自那以后便有些闷闷的,不爱说话,也不再去制些新鲜吃食。成天只在房里看书。翠碧、翠果皆是有些担心,只怕她这样一蹶不振下去。 “夫人如此消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翠碧叹气。 “是啊,整日里抱着个书本,有时一上午也翻不了几页,”翠果似是下定了决心,“今日怎么着也得让夫人出了这门才是!” 知了正坐在窗前,手里捧着本游记,垂着头,目光却并未在这书页上聚焦。 “夫人,”翠果行至身旁,将她手里的书抽走,“奴婢前些日子经过御花园,瞧那梨花开得正好呢,夫人可要去看看?” 知了回神,看看窗外,“是啊,三月梨花四月桃,如今竟已是梨花盛开的时节了,”时间过得真快啊,“便去看看罢。” 知了明白她是何意,这两日她待在房中,两个丫头嘴上不说,心里定是着急,便是做事也是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二人行至御花园,知了便是没有什么赏花的心思,也被眼前这盛景惊了。 入眼皆是梨花,淡白如雪,干净纯澈,全然不似人间景。微风拂过,几片零星的叶子便要随着这风去了,只行至一半,便又飘飘摇摇落进了泥里。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chapter 11 这是催生? 这美好世间,她又何必自怨自艾、多思多虑呢?她不如那梨花清明。梨花清明,却也愿将最美的一面展示于世间,承受雨露、享受微光。 她豁然开朗,既是无法选择,那享受便是。或争之或安于现状,何必将大把时间浪费,终日惶惶? 她漫步于这梨花林间,鼻间盈满了淡淡的花香。 “夫人,这梨花甚美。”翠果瞧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心情似是好了许多。 “是啊,梨花甚美,待得过些日子桃花开了,便可采些来制五色大方糕,”知了浅笑,“粉的玫瑰,绿的薄荷,黑的芝麻,红的豆沙,白的白果,黄的鲜肉。玫瑰开花较晚,便用桃花代替罢。” “甚好!”翠果想,夫人可算是好了,又想着制些应时应景的吃食了,“这五色大方糕通常在清明前后吃,既是清明,那定少不了青团了。” “是啊,那可是踏青的好时候,要是还能自己亲手去摘些艾草来,便再好不过了。”知了点头。 二人回到倚翠阁中。 “夫人,适才有个长春宫的小宫女,名唤夏竹,说是来寻夫人您呢。等了一会儿,见您还未回来,说是长春宫中还有事,便急匆匆赶回去了。”翠碧倒了一盏热茶。 倒真是不凑巧,她与夏竹已是许久未见,近日发生了这许多事,她也是实在不得空去见她,“可还有留下什么别的话?” “旁的倒是没有,只说得空再来。” 知了点头,思索着这两日寻个时间去长春宫一趟,给王氏请安,也能顺道看看夏竹。 自那之后,太子殿下得空便过来用个晚膳,偶也留下来过夜。这时知了便多抱出一床被褥,两人虽同睡一张床,倒谁也不挨着谁。 这日,长春宫中。 “知了,你若是平日里无事,便多过来陪陪本宫,本宫一人在这长春宫里,倒也是寂寞得很,你过来陪本宫说说话,也能排遣排遣。” 知了乖巧应是。 王氏吃了口茶,“本宫听闻太子这些日子时常与你在一处?” 知了佯装害羞,微微垂了头,小声道,“殿下得空便过来,只朝务实在繁忙,故而妾身也不常与殿下在一处。” 王氏点头,忽而叹气,“杨儿年岁也不小了,却迟迟没有子嗣,本宫实在不能安心。你可要争口气,早日生个皇子出来,日后也可母凭子贵,不至于是个小小夫人,”随即一顿,“虽现下无合适的太子妃人选,可这位子终是得有人坐的,你早早得个皇子,位子也可稳固些。” “是。”知了应下。母凭子贵?到时别惹得殿下生了厌,被赶出宫去才好。还是做好本分便好。可皇后娘娘这话,虽是为着皇嗣,可到底也为她考量了一二。 “太子殿下。”知了转头,有些吃惊,偏巧太子也来了。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这号人,今儿个倒是轻易现身了? “杨儿,”王氏自是开怀,“快来,你们俩到是心有灵犀,今日竟齐齐往我这儿来呢。” 知了起身行礼,太子给王氏行了礼,便来执她一道坐下。知了一僵,却也知这是要她演戏了,便配合地同他一道坐。 王氏满意点头,“本宫瞧着你们这浓情蜜意的样子,定是能很快生出个皇子来,本宫也可安心了。” 太子面不改色,“母妃放心。”知了瞧他眼带柔情,倒真像是那么回事似的,若非知道这是在做戏,倒是差点叫他骗了去了。 “只皇嗣要紧,朝务也不能耽误了去,你父王身子不大好,你可要多多为他分忧啊。” 这是在说,虽然你们俩生个皇子也是紧要的事情,但是两头都得顾上,别宠了夫人忘了朝堂,注意把握分寸。 chapter 12 明枪暗箭 知了本是想得了空来找夏竹说说话的,这下倒好。太子也来了,她便没理由甩下他去寻夏竹了。这人也是,自长春宫出来,他倒像是得了天大的空似的,竟也要陪着她一道回去。 “本王若得了闲,便带你踏青去可好?” 踏青?知了侧头,他比她高上一个头,她与他说话时得微仰着头才行,“殿下每日朝务繁忙,实在不必为知了多费心思。” “无事,再忙也抽得出一日空来,”他转头瞧她一眼,“本王也可寻个由头出去散散心,日日闷在这宫中,也实在是憋得慌。” “三弟,”一道声音自前方传来,二人齐齐看去,“今日怎的得了空,竟也在此陪美人闲逛?” 知了虽从未见过大皇子,但听得他如此称呼,想必这位就是曾极得皇上看重的大皇子了。他方脸薄唇,剑眉如鬓,肤色略黑,模样生得倒十分英气。与太子殿下有几分相似,但气质上全然不同。 “知了见过大皇子殿下。” “免礼,本王与夫人倒是头一回见呢,”大皇子瞧着她,笑得十分和煦,“前些日子本王听闻夫人生了病了,如今在此相见,想来已是大好了?” 知了心中一惊,此事是她院中事,只她倚翠阁中人知晓,旁人又如何得知?大皇子果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听便知不是个简单的。知了偷眼瞧旁边的太子殿下,见他无甚反应,正欲作答,便听得旁边人开口了。 “劳大哥费心,不过是小毛病,只大哥今日怎的进宫了?” 大皇子一笑,“父王病重,我这个当儿子的,自然是要隔三岔五进宫探望一二,否则岂不是失了职?本王乃大皇子,自是要为后面的弟弟作个表率才好。” “其实有弟弟在宫中替大哥照看父王,大哥又有何不放心的?” “本王有何不放心?不过是瞧着三弟近日处理朝中政务颇为辛苦,瞧着人都瘦了一圈,便想着无论如何也得为三弟分担一二才是,”大皇子颇有深意地道,“既是无法帮三弟分担政务,那么照看父王,大哥当是义不容辞。” 知了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只觉双方战火颇为猛烈集中,只怕殃及了她这条池鱼,巴不得就地在一旁挖个水坑,潜入水下才好。 “那便有劳大哥费心了。” 二人走过,大皇子脸上的笑容便尽数收敛,面上添了些许愠色。 知了回到倚翠阁,还觉心悸。这二人之间竟是如此针锋相对、明枪暗箭?倒不似亲兄弟,似是竞争对手一般。看来殿下这个太子当得实在是不大轻松。 又想起殿下要带她去踏青,她还有些隐隐的兴奋和期待,有多久没踏出这红墙绿瓦的四方天去了?她必得好好游玩一番才是。 “夫人便等好罢,殿下定是一言九鼎,到时奴婢便帮着夫人多摘些艾草来,咱们做青团吃!”翠果笑得眼睛弯弯,似她们这般的小宫女得个出宫去的机会可是不容易呢。亏得殿下待小主好,她不过在富春面前提了句夫人想去踏青呢,殿下便要亲自带夫人出去。上回的事也是如此,可见殿下是真心疼夫人呢。 chapter 13 又见夏竹 过了两日,见夏竹没有过来的意思,知了便想着再去一趟长春宫,当然是以陪皇后娘娘为由。只知了有些头疼,因着不管聊到何处,娘娘总能将话题绕回到子嗣问题上,知了便不大敢轻易前去。再这么下去,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有问题,还真想变个大胖小子出来堵人的嘴。 只这回过去,倒是巧了,娘娘那儿正有客人在,知了便在殿门口回了秋莲,说既是皇后娘娘有客人在,便不进去打扰了,只见见夏竹便好。 “可是知了来了?”实在不巧,王氏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赶快进来。” 知了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这是皇贵妃娘娘的妹妹和外甥女上官芊,今日你三人应是第一回见,”复又转头对着上官氏的女眷说,“这就是杨儿的那位夫人呢。” 双双行礼问候。 “生得可真是娇美,”上官氏赞叹,“瞧着也是个性子乖巧,不乱生事的,定也是好相处的。” 好相处?知了敏感地抓住了关键词,有些疑惑,头回见面,何以说出“好相处”这三个字?若说是殿下与她好相处,这似乎也轮不到一个外人说三道四。目光稍稍在旁边的上官芊身上停留,只见她面如桃花,双目含羞,嘴角含笑,端的是一派端庄大方、乖巧可人的模样,难不成.... “皇后娘娘既是有客在,知了便过两日再来寻娘娘说话罢。”知了乖巧道,不欲久留,只怕坏了别人的好事,可是不好呢,“知了便先行告退。” 王氏点头,“也好,你去罢。” 知了出来,问了夏竹现在何处,便寻了去。见她正在房中拿着根绣花针绣着呢,夏竹虽别的不会,可这一手绣艺倒是颇为精湛,绣出来的那些个花花草草、昆虫动物活灵活现得很。 “夏竹。”知了自门口进去,轻唤了她一声。屋里有些暗,她看不大清夏竹的表情。见她似是被吓了一跳,慌张抬头,知了正想调侃她两句,就见她慌忙低头,抬手似是在抹泪儿。 知了一吓,赶紧上前,近了才瞧见她脸色确实不大好,“这是怎么了?” 夏竹摇摇头,牵强地扯出一抹笑来,声音还有些沙哑,“没事儿,你怎么来啦?”随即似是才反应过来,想站起行礼,“奴婢见过夫人。” 知了赶紧将她按回床上,嗔怪道,“咱们都多久没见啦,就咱俩一块儿便不兴这个虚礼。” 夏竹这才笑到,“我头回听说这个事儿还以为谁在开玩笑呐,没想到你真成了夫人,我真替你高兴,终是可以享回福了,”一顿,又道,“你我二人中有一人出了头,便算是老天还眷顾着。” 知了越听这话越不对,听着她似是受了什么委屈?伸手拉住她的手,正色道,“夏竹,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定要同我讲,如今我好歹也是个夫人,定能为你出头,再不济,我便向皇后娘娘开口,指名将你要了去,你来我院中,我如何也不叫你受欺负,左右总是有法子的,只你万万别不与我说,我若是不知晓,便也帮不着你了。” 知了想,浣衣局的经历,到底让她和夏竹的关系比寻常宫女之间更亲厚些,常言道患难见真情,她们便是共患难过的。能帮一把,她定是会帮一把的。 夏竹闻言,只呆呆的,眼泪便有些捱不住了,在眼眶里转啊转。知了见状,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无妨,有事便与我说。” chapter 14 于御花园 “也不知为何,自打你走了以后,紫霞便一直有意无意针对我,院里的活也多叫我干不说,还常常鸡蛋里挑骨头,没错也要挑出些错处来,”夏竹越说越来气,索性便放开了说,“院中的小丫头都不愿与我一处,生怕得罪了紫霞,没得要受什么罚。日子久了,她便越发变本加厉,成日里使唤我干这干那,我也不能与主子说,只怕主子嫌我,况紫霞在娘娘身边的时日比我多得多,自是信她多些,我便是说了,也像个无故嚼舌根的长舌妇罢了。” 知了知道紫霞,同秋莲一样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一等宫女。知了曾待在长春宫,发现此人极为圆滑,是个看碟下菜的主。一张甜嘴,最是能讨人欢心。 “既如此.....”知了思索片刻,“待我去回了皇后娘娘,你便能与我一处,娘娘最是心善,定不会驳了我去。” 夏竹抹抹眼泪,“能行得通吗?” “总得试试不是?放心吧,”知了起身,“我不好在这多待,便先走了,你可得好好照顾自己,再忍两日。” 夏竹又是不舍。 “便是每回我走,你都是这副眼泪汪汪的样子,可没点长进呢,”知了笑她,“不必送,我走了。” 刚出了长春宫没几步远,便被一声音喊住了,“知了姐姐。” 知了回头,满宫里可没人这么喊她,定是皇贵妃的外甥女、大皇子的表妹上官芊了。 “上官小姐。”知了道。 “姐姐这是要去哪儿呢?”她自然地走到她身旁,与她并肩同行。 知了想,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她还能去哪儿,难不成还能去御书房不成?虽心知这上官小姐的来意恐怕不简单,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自是回倚翠阁。” “妹妹未进宫几回,竟是不曾到过御花园呢,不如姐姐陪我去逛逛如何?”上官芊朝她天真无邪地笑,似是纯良模样,“母亲正与皇后娘娘说话呢,不愿我在一旁,便将我赶了出来,也是妹妹运气好,竟正正巧撞上了姐姐。” 知了点头,她不知这上官芊是真的天真,还是故作无邪,可这又与她何干,“也好,春日里最是赏花的好时节,你我便一道去罢。” 满园的梨花依旧开得正好,风一吹过,便纷纷扬扬落下许多来。再不来,可真就错过了花期。这满树梨花的景象,总可以让她感到心境前所未有地平和,可见环境的潜移默化,对人的影响颇大。 “真美,”上官芊感叹,“若是能天天见到这样的美景便好了,真是羡慕姐姐呐。” 这美景虽美,但是天天看,恐怕也只当是平常了吧。 “姐姐与太子殿下是如何相识的?定如这满园梨花般唯美吧。” 来了,知了想,这才进入正题了。她不过一介小小宫女,还能与殿下如何相识呢? “并没什么值得一提的。”知了想轻松带过这个话题。她与太子殿下之间也确实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不过是一场于二人有益的交易罢了,且这事儿不能对外人说,那便真没什么值得说道的了。 “姐姐定是害羞了,”上官芊笑道,“殿下定是极喜欢姐姐的,妹妹可是听表哥说起过呢,殿下对姐姐极好。” 知了微眯了眼,又是大皇子殿下。 chapter 15 五色方糕 自上回与上官芊分开,已过去了半月有余。 “夏竹,夫人让你采的桃花呢?” “在小厨房呐,翠果姐姐正帮着夫人捣料呐,叫咱们快过去,料太多了可准备不过来呢。”夏竹已从长春宫到了倚翠阁,皇后娘娘体谅她二人情分,轻松便允了。 “再不来,你们可等着吃吧!”翠果捣得额上都浮起了层薄薄的汗,手上已是有些力竭,没好气地说。 “好姐姐,我错了,便换我来罢。”夏竹笑嘻嘻地接手。 几人将几色馅料捣碎,粉绿黑红白黄摆成一排,好看得紧,因是亲手捣的,都极有成就感。 “为何这五色大方糕,有六色馅料?”翠果疑惑,特确认了下。 “那便叫六色大方糕罢。”知了随意道。 “不论五色六色七色,好吃便成。” 蒸笼往上冒着一缕缕热气,方糕终是在几人的翘首以盼下出笼了。 “夫人,这方糕上的图案真真是可爱得紧!”翠碧很是惊奇,拿着块方糕瞧个不停,觉得很是新奇有趣。 知了笑,她特意提前几天叫长春宫里的江婶子制的模具,有圆脑小猪、长耳兔子、大眼青蛙还有刺儿头小刺猬等等,都是知了描的小动物造型,皆是十二分的可爱。用来唬小孩子的玩意儿,她们竟也喜欢得很。 灵光一现,她顺手把没用完的豆沙馅儿揪出一小个一小个来搓圆了,黏在刺猬背上的小刺儿上,看起来便像是往上头戳了一个个红果子似的,活灵活现得很。几人都觉得这创意极好。 “夫人,方糕做得有些多了,可要给殿下送些去?” 知了想了想,点头。打发人去打听殿下现下在何处。 “殿下现下在勤径居呢。” 知了闻言,便将每个口味的方糕都装了一枚在食盒中,由翠碧打着伞将她送至勤径居外。 近日连天的细雨绵绵着实让人提不起劲来,知了只盼着这样的日子赶快过去。只雨天在屋中看书也是别样的寂静与安宁,听着雨声在窗外啪嗒啪嗒,连走神也颇有些诗意,她便有些不舍得。 “殿下,”知了推门而入,将手中食盒放下,“快趁热尝尝吧。” “殿下瞧着,似是瘦了些。”知了这是真心话,她每日便是赏赏花制制吃食看看书饮饮茶,这院中人事简单,她也没什么可操心的,因而养得越发白胖起来,可殿下瞧着倒是清减了些,眼底还透着说不出的疲惫。 他将手中笔搁下,拣起一块糕往嘴中送,“尽是些不让人省心的事。” 知了点头。 忽而觉得肩上一沉,便有两条胳膊将她圈着,轻轻环入怀中。知了不曾言语,鼻腔中盈满了陌生又熟悉的体香,心扑通扑通。 “待得这阵过去,雨也停了,咱们踏青去。”极温柔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知了不敢胡乱挪动,只轻轻“嗯”了一声,任由他抱着,许是累极了罢。 待得回到院中,她还有些晕头转向,脑中如一团浆糊一般。 “夫人这是怎的了,看着脸也忒红了些,莫不是着凉了吧,”翠果不解,来触她额头,又贴贴自己的,“也未见发烧啊。” 知了轻咳一声,“无妨,想来是今日有些热罢。” 翠果抬头望了眼灰蒙蒙的天空,今日哪里热了?夫人这是逗她呢? chapter 16 今日踏青 “我的姑奶奶哟,您可快着点儿,咱们殿下已在宫门外等着了!”富春火急火燎道。 “知道了!”翠果白了他一眼,“好不容易出趟宫,可不能随意糊弄。” 知了哭笑不得,翠果这次说什么也要给她梳个好看的发髻才肯罢休,要不是她拦着,说是出去游玩顶着这样一颗头不方便,她还非嚷嚷着要给弄个凌云髻出来,好说歹说,才改成了百合髻,知了已是十分庆幸。 “走罢。”照了照镜子,生怕翠果要再往她头上加什么饰物,赶紧从凳上起来。 出了宫门,便见到一辆不算太招摇的马车,顶多是贵公子携家眷出门游玩的级别。挺好,太过招摇反倒不妥。 “咱们今日去哪儿?” “念湖。” 马车晃啊晃啊,在知了觉得她骨头都要被颠散了的时候,马车终是停了下来。 知了下了车,只觉空气都变清新了许多,过眼之处,皆是翠绿嫣红,十分生动。 “殿下,此湖为何叫作念湖?”湖水碧绿,微波荡漾,极是清澈。她二人漫步于湖边,每隔数步,便垂着二三白柳,湖上偶有船坊游玩。 “本王也只听说,是因思念一人,”又道,“念湖,又作泪湖,传说是因思念一人,故而日日以泪洗面,便有了这一池湖水,这池湖水,便是眼泪化作的。” 知了知这传说便只是传说罢,但仍是有些动容,这世上最打动人的便是忠贞不渝的感情。这一池湖水,又寄存着多少人的思念呢?再看这湖水,便有些不同了。 “先去前边走走,也可采些艾草,若是时辰还早,本王便带你游湖去。” 殿下出宫似是有事待办,留了她与翠果、翠碧三人,便同富春离去了。知了见有不少人在剪艾草,“夫人等等,奴婢去拿剪子和挎篮来。” 知了便与翠果在原地等着。日日都是红墙绿瓦,今天看到这蓝天白云、绿树红花还有形形色色游玩的人,觉得甚是鲜活,心胸都开阔了些。 正与翠果说笑呢,自路旁疾驰过两匹马,其中一匹白马险些撞到她,翠果惊呼,猛地扯了她一把,让她免于落在这马蹄下。 知了拍拍胸脯。 “小姐没事吧?是在下唐突了。”正欲转脸斥责,转念想他二人定是已行远了,没得吃一嘴灰,便想算了,谁想其中一人竟是转了回来。 是个长得颇为俊俏的公子,一双桃花眼生得极好。 “无事,只公子即算是有什么急事,也不可在此地疾驰,今日还好是我,若是有小儿闪避不及,岂不糟了?”这念湖旁本就是休憩的好地方,自是有许多人家带着自家儿女出来游玩的,小儿本就贪玩,若是一眼照看不到,跑到这小道上来,可不是要出人命了。 “是,是在下思虑不周,在此给小姐赔个不是,”这小生态度倒是极好,“若是小姐不嫌弃,在下便请小姐饮茶赔罪可好?这念湖旁的亓仙茶楼很是出名,小姐可愿赏脸?” “饮茶便罢了,你且去罢,只下次注意便好。” 小生为难皱眉,“小姐若是不愿给小生这个赔罪的机会,便是不肯原谅小生了,那小生便不能轻易离去。” 知了一张嘴与他辩不明白,这人固执得很,定要请她吃茶赔罪。知了无法,只等翠碧来,便与此人一道前去。 chapter 17 宋代点茶 “在下上官理,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知了。” “知了姑娘可知这亓仙茶楼什么最出名?” 知了摇头,她头一回听这茶楼的名字,自是不知它以何出名。 “那便是点茶,”上官理娓娓道来,“点茶,兴起于宋代,源起于径山,今日我们要体验的,便是这‘七汤点茶法’。” 她二人被引至二楼,走进一包厢中,已有两套茶具置于桌上。知了打开茶粉罐,细闻之下颇为吃惊,这不就是抹茶吗?原来抹茶竟是起于宋代,源于径山,她一直以为日本才是发源地呢。 “接着说,后来点茶在明朝时被废除,你可知其中原因?” 知了想,你这架空王朝竟然还熟知前朝历史,看来二者在某种程度上是相交的,可她今日头一回听说点茶,自是回答,“不知。” “众所周知,明太祖朱元璋,即明朝的开国皇帝是平民出身,他极其厌恶点茶的繁琐及奢靡,便下令废除了这项活动,于是渐渐地不再有点茶和斗茶的活动,而是改为了泡茶,这之后,喝茶才由繁至简,平民百姓才喝上了茶。” 知了算是开了眼了,想这一趟也没白来,只她懂得竟不及一个古人多,真是惭愧。 “这位公子看来甚是清楚点茶的历史,”一位身穿宋朝服饰的女子走出,“正如公子所说,今日我们要体验的便是宋代点茶,两位可与我一起体验这‘七汤点茶法’,点一盏茶,品一盏茶。” “这第一步,便是温盏。” 知了有样学样,倒入沸水,慢慢转动手中的盏,至盏温热,将水倒入废水缸中。 “下面,便是第一汤,量茶受汤、调如融胶。此时应注意手法,三根手指在前,两根手指在后,握住茶筅。” 将一勺半茶粉放入盏中,加水调和。 “第二汤,击沸既力、珠玑磊落。注意前后击打更易出茶泡,快速和用力是此汤要点。打出大泡泡和小泡泡便是珠玑磊落了。” 知了只觉手都要打抽筋了,可依旧是没看到什么泡泡,瞧一边的上官理,确是一副老手的样子,或是她不够用力? 上官理往她盏中瞧了一眼,起身道,“该是这样打才对,”瞧他几下便打出了泡,知了点头,原来要如此之快,是她手劲不够了,“若是手上无力,也可贴着盏壁用力击打。”果然是省力许多。 “这第三汤,叫作击拂轻匀、粟闻蟹眼。匀速运动茶筅,将大泡泡击成小泡泡。此时应注意不要触底,将茶筅稍稍提起。” 这点茶可真是个考验耐心和毅力的活,不怪古人拿来陶冶性情。知了现下已觉手上没甚力气,酸得很,用一阵力,便要歇一阵。 “第四汤,稍宽勿速、轻云渐生。幅度更大,速度放缓,所谓轻云渐生,便是指茶面颜色渐白。” 而后第五汤,乃可稍纵、茶色尽矣,使其水乳交融;第六汤,以观立作、乳点勃然,便是将底部或有沉积的茶粉捞起,使乳面更厚;最后一汤,也就是第七汤,叫做乳雾汹涌、溢盏而起,若是乳面可咬盏,便是成了。 知了不由佩服,这古人喝个茶罢了,竟也有这样多繁琐的步骤,实在讲究。 “最后便可做茶百戏了。” 知了瞧瞧面前盏中乳面,虽薄了些,应也是可作的。舀了两勺茶粉,倒入水和匀,正思索着在上头写个什么字好,上官理已将茶盏挪了过来,上头俨然画着一只船坊,细节尽显,这是将这乳面当成了念湖了,画得甚好,“呀,真是好。” 他有些得意地一笑,“你画个甚?” 知了抿嘴,她的画技实在拿不出手,她便画个白柳在上头罢,也算是应景了,这白柳倒是不难作,应是不至难看。 “夫人竟是在这,倒叫我好找。” chapter 18 游湖落水 知了抬头,见是太子殿下立于门口,还未等她开口,一旁的上官理便道,“徐兄?” “上官兄?你怎的在此?”言下之意,你与我夫人在一处作甚? “方才愚弟骑马惊了这位小姐,特请她来此吃茶赔罪,徐兄这是?” 太子闻言挑眉,长臂一揽,颇有些宣示主权的味道,“陪夫人来此踏青游玩。” 上官理面露吃惊,“愚弟只以为是哪家的小姐,竟不知是徐兄夫人,多有失礼之处,还望徐兄和夫人海涵。” “无妨,既是茶也吃了,礼也赔了,我与夫人便先行一步了。” “徐兄留步,来了这念湖,那必是要游船的,愚弟与徐兄许久未见,加之先前对夫人的唐突之举,属实过意不去,若是徐兄与夫人赏脸一道游船,那便是最好了。” 知了不解,这上官理似是有些缠人了,要说是为着二人许久不见,想叙叙旧,可看殿下的表情,二人感情似乎也不到叙旧的地步,若说是为着先前骑马惊了她一事,倒也不必如此自责,吃茶赔罪已是足够,可他为何执意要与她二人在一处呢? 直至她三人出现在船坊之上,她也顾不得这些了。知了是头一回游船,不知这游船不单单是赏景而已,果蔬糕点自是不必说,美酒佳酿也已先备下,还有美人抱着琵琶弹唱,玉珠走盘,歌声婉转。这船极大,分上下两层,知了便站在最上层的船头之上,此处风景最是开阔。 “夫人,仔细吹了风着凉,小站一会儿便回去罢。” 知了点头,贪恋这念湖美景。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着火啦,着火啦!” “怎么了这是?”太子闻声而至。 “前头的船坊似是着火了。”船坊大乱,人人乱窜,皆是高声惊呼,自船顶上冒起阵阵黑烟,扑通扑通几声,还有人被挤得掉下了船,一时脚踏船板的声音与男男女女的呼救声纷纷杂杂交织在一起,混乱不堪。 “快,通知船夫,前去救人!” “是!”富春领命而去。 船很快靠近了起火船只,上头人一拥而上,皆是一副火烧到脚跟了的模样。他们带的人太少,富春几个叫破了喉咙,也无人听话,只一个劲往船上冲。倒也还好,有人把守着通往二楼的楼梯口,他们便是乱也只在底层,扰不了二层的清净。 “你在这待着,本王去找船夫,让他即刻开船靠岸。” 知了点点头,上头便只剩她与翠果、翠碧三人了。上官理早就自觉地下去维护秩序了。 失火船只上的人尽都来到了他们船上,知了眼瞅着那艘船上的火势越来越大,浓烟滚滚而起,两艘船本就靠得近,风一吹,烟飘到了这头,即刻便能感觉到呛鼻,“咳咳咳。”知了拿袖子掩住口鼻,眼睛被烟熏着了,有些睁不开。 正此时,忽而觉得背后被人使劲一撞,她本就站在船头,极靠近栏杆,那栏杆又十分矮,根本挡不住她,猝不及防之下,只来得及短促地叫了一声,便觉得整个人失重,竟是直直坠入了湖中,“扑通。”只溅起一场小水花。 “夫人?夫人!”翠果惊呼,猛地上前扑到栏杆上,却只来得及看到一片衣角消失在眼前。 知了不懂水性,更别提泅水了。慌乱之下落入水中,只觉一大团湖水裹挟着无边黑暗扑面而来,将她整个人都淹没了,即便是想求救,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奋力扑腾,想要引人注意,可船上如此之乱,竟无一人注意。 chapter 19 找出凶手 肺部一阵撕裂和灼烧感,知了再没力气挣扎,拼命想将脖子往上抻,可依旧是越沉越底,嘴巴蠕动,发不出一点声音,只往里灌了不少水,她渐渐地失去了意识,手脚已使唤不动,只觉周围阴暗恐怖,无力感将她全身都包裹了起来,她这是.....要死了吗..... “知了!知了!夏蝉!” “夏知了,你名字真奇怪。” “我叫夏知了,不叫夏知了。” “那你干脆叫夏蝉好了。” “知了不是蝉!”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回到了从前,好像是时光倒流了,这感觉真奇妙,又觉得是真有人在呼唤她。 “咳咳咳。”她猛地咳嗽起来,只觉肺部撕裂般的疼痛,又觉得头痛欲裂,像是有人拼命想撞开她的脑壳。 “知了!” “夫人!” 耳边的声音慢慢真切起来,她能感觉到肩膀被一双手紧紧抓住,仿佛要将她全身的骨头都捏碎了一般,她费力地睁开眼,眼前人慢慢清晰起来,他双目赤红,发丝还在滴答滴答往下滴着水,嘴巴一直在动,原来是在呼唤她的名字。 “殿下.....”她开口唤他,声音嘶哑,甚至不像从她嘴里发出来的,接着又猛烈咳嗽起来。由人搀扶着慢慢坐起,又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得救了,知了忍不住轻声啜泣,她以为她要死了,还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她甚至都不知道谁要她死! “有人害我,有人要我死!”她不解,她愤怒,她声嘶力竭,紧紧握住他的手,眼里满是委屈和不甘,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扑出来,声音嘶哑难听,可她顾不上这些,她既无权势,也未曾起过害人之心,到底是谁,竟下得了这样的狠手?!从船上掉下去之前,她分明感受到是有人推她,有人故意推她下去的,绝不会是一场意外! “我知道,我知道,我定会查出是谁,绝不放过!”他将她的头轻轻按入怀中,将她揽在怀里,动作轻得像是怕碰碎了她。 两个丫头也在一旁轻轻啜泣,她们都吓坏了。 知了渐渐平静下来,身体仍轻轻颤抖,她身心俱疲,已觉脱力,可她绝不想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她定要抓住那人,好好问一问,她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人,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要下这样的死手! “先将夫人扶上马车,”太子对二人说,又低头轻声对她说,声音坚定,“放心,此事我一定给你个交代,绝不轻饶。” 知了试图站起,可她腿软得几乎直不起来,最后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在翠果身上大半,才勉强能由她二人搀扶着,拖着绵软的脚步,艰难地回到马车中。 富春这时才敢过来,“殿下,抓住一个可疑女子,在夫人落水后,有人看到她从楼梯上慌慌张张地下来,现下由护卫控制住了。” “把人带过来。”太子面无表情,声音出奇地平静,眼睛紧盯着湖中某处,可富春与殿下相处已久,自知殿下脾性,越是此时,便越是不能掉以轻心,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他不敢怠慢,立刻去喊人将那女子带过来。 “抬起头来,怕是老熟人了。” 那女子哆哆嗦嗦地跪趴在地上,脸几乎埋进了泥土里,不出一声,只浑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富春用眼神示意他二人,两个护卫抓住这女子的手臂,将人拎了起来。果真是老熟人。 竟是瑶紫。 chapter 21 一窍不通 知了养了两日,觉得身上已好了许多,可殿下那儿还没有任何消息,富春只说抓住了一个女子,旁的也没多说。她只好耐心等待,可这并不代表她已将此事忘了。 自那日从鬼门关回来,她已是想得十分通透了,在哪儿都是活,她何不痛痛快快、肆意潇洒地活一回?她想做什么便去做,想要什么便努力争取。人生苦短,谁又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呢?就如她这回落湖,若是殿下未将她救回,她定是后悔此生,后悔没快活地活一遭。 “夫人,已全招了,是那女子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富春道,“您可知.....她是谁?” 知了思来想去,她日日待在宫中,哪儿能跟谁结下什么仇什么怨呐?除非,“瑶紫?” 富春点头,“正是。瑶紫自那日被赶出宫去,流入了烟花之地,此后一直怀恨在心,那日也是凑巧了,于是便伺机下了杀手。殿下已下令,处死瑶紫。”瑶紫只是一颗棋子罢了,此事背后关系重大,只殿下特意交代,不便透露太多了,只叫夫人知道,是瑶紫一人所为便可。 知了闭眼,她竟没想到是瑶紫。既然她对她下了杀手,那她也不必再存什么善念,“去罢。替我谢过殿下。” “是,小的告退。” “夫人,您也不必难过,那瑶紫从前在宫里头祸害您还不够,这出了宫还不消停,要奴婢看,这事儿殿下办得对,您可不能三番两次白吃这苦,况这一回,您可是差点丢了性命!”翠果知道自家夫人惯是个心慈手软的,上回瑶紫犯下那事儿,殿下处罚来瑶紫,夫人还因此消沉了好几日,如今可要好好疏通疏通才是。夫人也真是的,怎的如此心软,要她说,这样的女子必得千刀万剐方才解恨。 “是,我不该太过心慈手软,叫人以为我是个好欺负的,便都无所顾忌地骑到我头上来。”有时候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知了明白这个道理。 翠果大感欣慰,夫人终于是想明白了,她可真怕她绕不过这个弯来。 “夫人,皇后娘娘身边的秋莲来了。”翠碧进来回禀。 “快请进来。”知了正了正神色,换上一副笑脸,那头秋莲便打着帘子进来了,“可是皇后娘娘有何事吩咐?” “见过夫人,”秋莲行礼,回道,“正是呢,过两日娘娘要宴请几家小姐夫人,就在宫中的琼液亭,到时希望夫人也到呢。” 知了点头,“告诉娘娘,妾身定准时出席。” 秋莲得了令便走,说是长春宫里还有事,翠碧道,“夫人,娘娘在此时设宴款待各家夫人小姐的是为着什么?这宫中既无喜事,也非逢年过节的。” 知了倒是有些头绪,既是请了小姐夫人来,自然是为着相看人家的,宴席不过是个名头罢了,至于为谁,也是一目了然,王氏总不至为皇上相看姑娘吧?这也忒心大了,也不能如此自讨苦吃,所以自然是太子殿下了。 “且看罢,娘娘既是邀了我去,到时便可一探究竟了。” 晚间,太子来时,知了便提了一嘴,她从未参加过此等宴会,也怕是出了丑,给他丢了人了。 “别的倒没有,本王瞧着你平日里穿的衣裳都素了些,明日便让尚衣局的女官送几匹鲜艳时兴的料子来,给你做两身衣裳穿,”太子略一思索,“母妃宴请,无非是赏花、听乐,再者就是对些诗文,这些皆是要靠平日积累下来的,你临时抱佛教也是无用,便安心看着罢。” 知了听他这么一说,更是担心了,她原本就是个妥妥的学渣,虽说语文成绩还不错,但你要她活学活用,她这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至于琴棋书画,太子殿下已是领教过她的书法了,这些东西那都是互通的,可想而知,她实在是没这方面的才学。她倒是不介意当绿叶去,可太绿了,也掉脸子呀。 太子瞅她那愁眉苦脸的样子,颇觉好笑,拍拍她的脑袋,“放心吧,母后不会故意刁难你的,你便只管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行为举止都规矩些,便也没什么了。那些个琴棋书画,以后再学也不迟。” 也无法了,知了点头。 chapter 22 争奇斗艳 谁知太子说的鲜艳衣裳,真就匹匹都这么鲜艳呐。知了挑出两匹勉强算得上“素”一些的料子,眉头锁得死死的,她实在不喜这些花里胡哨的。只是要在这些个料子里挑出合适的来,那比在一大丛玫瑰花里挑出两朵圆锥石头花的难度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还是殿下“特意”挑出料子,谁敢说个不字呢。 “那便这两匹吧。” 待得宴会当日,知了穿上了新制的衣裳,翠碧赞叹,“夫人,也是您平日里不爱穿红戴绿的,其实您穿银红色,好看得紧呐。” “是呢,咱们夫人穿什么都好看,只这银红色,更衬得您肤色白皙,且看起来华贵无比,若是在阳光下看,更是一绝,定能将那些个夫人小姐都比下去呢!” 知了斜睨了她一眼,“这话若是叫旁人听去了,可有的闹了。”况那些个小姐,定是个个出挑,颜色出众,皇后娘娘才不会挑些歪瓜裂枣塞给自己儿子呢。 “奴婢可没瞎说。”翠果嘟哝。 “时辰也差不多了,迟了可不好,夫人,咱们走吧。” 到了琼液亭,知了这也是第一回来,原来这儿圈着一池湖水,水中竟还植着一丛丛荷花,虽未到花期,可也别有一番风味,不怪叫琼液亭了,想必这池湖水,便是叫琼液湖了。亭子连着有两座,皆架于湖水中央,直连到两岸,左右两边皆是波光粼粼,远眺之下,只觉得这亭子是飘浮在池水之上,极为别致,想是用了心思的。皇后娘娘已并着几位夫人小姐在亭中坐着,那亭子不大,细刻着小巧精致,亭子四角高高飞起,呈现出凹形,屋顶轮廓似鸟翼,如若振翅欲飞,妙处横生。上头整齐地铺着琉璃瓦片,阳光正好时,便有些晃人眼,可这屋顶粼粼,水也粼粼,倒是交相辉映。一个亭子里头摆了张桌子,上头珍贵的盘中放着精致糕点和时鲜水果,还有瓜子核桃等供人品尝。可另一个亭子却是空着。 知了行至近前,与皇后娘娘行了礼,与在场的各家小姐夫人见了礼,王氏很是高兴,“来,到本宫身边来。” 此处是赏景的绝佳之所,有风拂过,带起湖水粼粼波光,也为亭中带来一丝凉爽,沁着些微的湿意,若是入了夏,定是倍感清爽。只今日,这里的自然风光倒是被比了下去,连带着那湖水都失了些灵性,只怪亭中一抹抹桃红翠绿,太过耀眼,那争奇斗艳般萦绕在鼻尖的脂粉香气,也足叫人晕了头了。 待得人都来齐了,便也可进入正题了,“大家都不必拘着,”王氏环顾一圈,“本宫瞧着人都齐了,坐着话话家常便是失去了这次宴会的意义了,也太过无聊了些,在座的各位小姐若是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皆可拿出来叫咱们开开眼,也有趣了不是,这才叫赏春呢。” 原来是才艺比拼大会啊。看来皇后娘娘不仅要看容貌品德,还要挑才华出众之辈。这才是选妃呢,自是要处处考量。 知了自是不愁,人家好好表现自己还来不及呢,谁又会来刁难她?紧着自己还不够呢,巴不得生了千手万手,使出十八般武艺才算完。她今日来,不过是个陪衬罢了,若是娘娘自己前来,这意图也太过明显了些,虽在座的皆是心知肚明的,可也不好表露得太过明显,于是拉她来充个数,她便只管端正坐着,端着微笑便算完成任务了。 chapter 23 胆儿小的 殿下怕是也知道此次宴会的目的,故而让她不必慌张,倒是她没看清这层了。 “本宫虽身在这宫中,却也知这户部尚书之女沈清素有‘京城才女’之称,在京城可是出名,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呐,”王氏满意点头,“真真是习得了一手好丹青,画技倒在其次,只这意境之深远,非一般人所能比拟,实在是妙。” “娘娘,芊儿不擅丹青,只会弹个琴罢了,还弹得不好,没有沈清妹妹这般超凡脱俗,娘娘可不要怪罪,只当听个乐呵就是了。”上官芊似是撒娇一般的口吻,颇显得亲昵,其实不过才比各位小姐多见过一回罢了。 王氏笑起来,“你便滑嘴罢,众人皆知你弹得一手好琴,你若是称自己弹琴不好,可要叫其他人如何自处呢?” 上官芊娇笑起身,“那芊儿便斗胆献上一曲,还望娘娘不嫌弃了。” 不得不说,上官芊的琴弹得确实极好,技巧出众,琴声铮铮,引人入胜。可就是技巧太过于华丽,反倒叫知了觉得失了真心了。或许是与沈清的对比太过明显,其实知了根本是不懂琴的,倒是在胡乱评判了。 这下该皇后娘娘操心了,这群人中佼佼者也是不少,容貌、才学皆是上乘。可娘娘若是定要挑出个拔尖儿的来,倒是还得附加考核呢。 “芊儿倒是觉得,知了姐姐定是有什么技艺藏着捏着,在这里看咱们笑话呢,也该叫她露一手,也好叫咱们开开眼呐!” 知了正走神呢,一时没反应过来,见大家都看着自己,这才回过神,“妾身才疏学浅,实在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便不献丑了,没得叫各位夫人小姐见笑。”内心却在猛打鼓,怎么她走个神的功夫,就被点名了呢?果然不能随便神游啊。 “姐姐定是在谦虚呢,”上官芊嗔道,“该不是看不上我们这些小打小闹的,不愿与我们一道罢?” 知了连忙摆手,否认道,“各位小姐真真都是好的,可妾身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便演上一曲罢,否则她们可不肯轻易放过你哩!”一位夫人玩笑道。 知了求助似的看向皇后娘娘,王氏接收到她的眼神,和事佬似的开口道,“行了,就都别为难她了,扬儿也特特嘱咐过了,道是自己夫人是个胆儿小的,怕是在各位面前出了丑,便不叫她出来演了罢,这回且都放过她。” 既是皇后和太子都发话了,大家自是没有不答应的。知了松了口气,被说怂总比在这么多人面前乱弹琴强啊,她可真丢不起这人,她估摸着太子也丢不起这人,你想啊,要是被这些达官显贵的内眷知道,太子有个琴棋书画、歌唱舞艺皆是一窍不通的夫人,可不是要笑掉大牙了?可她当初不过一个小小宫女,倒是也没什么奇怪的罢?如此想来,上官芊的居心,便有些令人起疑了。 可经过这回,知了觉得,自己合该学些琴棋书画了,否则日后难不成都要搬出太子来替她挡枪?这招一回两回还行,时间长了就不管用了。 chapter 24 收贿赂了 富家子弟聚会,不过是那一套,吃喝玩乐,这皇家说白了不过是个背景巨雄厚的富贵人家,有三妻四妾不嫌多的那种。这才艺表演完了,便是吃饭了,吃完饭,众人相约赏花,顺道消消食儿,也好叫各位夫人小姐看看这皇家的气派。 论到赏花,自然是这御花园了。 “如今那玫瑰可是开得正好,本宫可不叫你们一直拘着,都是正贪玩儿的年纪,便都自个儿去玩罢。”这是可以随意走动了。 小姐们大都相约着三三两两赏花的赏花,看景的看景,皆是从亭中散了出去,好不容易进趟宫,即便是选不到自己头上,也不能放过这大好的机会呀,这宫中的许多美景,那可是外边怎么着也见不着的。可各位夫人便不同了,她们大都围在娘娘身边,皆道是不爱动了,让小孩家家各自儿玩去罢,也可留下来陪着娘娘说说话,实则为着什么,知了也大概明白,她也是识趣儿,“那知了便也去了。” “去罢。”王氏点头。 不过是想探探口风,趁机再多表现表现。知了若是在,她们还真不好开这个口了。故而她也不杵在那讨人嫌了。 离开琼液亭没多久,便在假山后与上官芊碰了个正着,显然她是特意在这儿等着她呢,“姐姐,我可是等你呢,咱们一道走走罢。” 特特让身边的宫女儿们在身后落下一大截跟着,知了明白她这是有话说,“姐姐可知,今日娘娘召各位小姐进宫所谓何事?” “不过是单纯的赏花聚会罢了。”知了装傻。 上官芊轻笑,“姐姐便是太过单纯了。娘娘今日此举,是为太子殿下挑选太子妃呢。想必姐姐也知道,太子殿下早已到了该选妃的年纪。” 知了故作吃惊,一脸将信将疑。 “其实妹妹上回进宫,母亲便探知娘娘有意将我许配给太子殿下,想来今日此举,不过是为了做个秀罢了,”上官芊谈到此处,颇有些娇羞的模样,“朝中重臣,个个想与皇家结成亲事,不如此做,不足以堵住悠悠之口。” 她是想告诉她,她已是皇后内定的太子妃了?可这与她何干,何必要特意找她说这一回? “那便恭喜上官小姐了。” “想必今后,你我还有大把的时间相处,今日我寻姐姐说话,不过是想你我二人今后可以和和气气地相处,你可是我的好姐姐,日后妹妹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妥当的地方,还望姐姐多多海涵。”上官芊停住脚步,真诚地看着她。 嚯,原来是给她打预防针来了,还想在她这博个好感,知了自然是无所谓了,“那是自然的。” “姐姐答应得如此爽快,那妹妹定要有所表示才行,”她褪下手腕上那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就要往她手腕上套,“这便当作妹妹给姐姐的见面礼了。” 知了连忙推脱,这叫什么事儿啊,见面礼该给也是她来给啊,“这万万不可,赶紧收回去罢。” “姐姐若是不肯收,便是不认我这个妹妹了,便也是不把芊儿当朋友了。”上官芊佯怒,在她愣神的空儿直把镯子套上了她的手腕,“瞧,这镯子还是与姐姐最相配,多好看,快快收下罢,原也不是什么贵重的,还望姐姐不嫌弃才是呢。” 知了懵了,她这是......收了贿赂了?手上的镯子是摘也摘不下,只觉手腕有千斤重。 chapter 25 有花堪折 “呀,这月季开得真好,竟是粉黄花瓣儿镶着粉边呢,这紫色和绿色也极是特别,你说呢姐姐?”上官芊挽着她的手臂,极是亲昵的模样。 “便不要随意折花了罢?这月季长在土里头还能开许久,可若是被摘了下来,便只能活一时了,也太可惜了。” “这满园子的月季还不够你赏吗?多它一朵不多,少它一朵不少,何况有花堪折直须折,若是能被我折下,也算是它的福气,这满园的月季我单单看中了它一朵,你又在这聒噪什么?” “我不过好意提醒,花虽小小一朵,可也是一条生命,这样轻易便夺去了一条生命,不觉过于残忍吗?”原来是沈清。 “我偏要折,你又能奈我何?!”伸手便折下了一朵月季,似是还不解愤,又折了一朵去,炫耀似的晃晃捏在手心儿里的嫣红花朵。 知了在心中暗暗摇头,这品行,着实是拿不出手,她便以为脱离了皇后娘娘的视线,便可以不做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了?那可真是大大的错了,要知这皇宫中,哪里没有皇后娘娘的眼线,今日此番,定会毫无保留地传入皇后娘娘耳中,这女子,已是被打上了‘弃牌’两字。 知了实在不敢想,若是这样的人成了太子妃,这日子该如何地乌烟瘴气,那她怕是一天安生日子也不要过了。 沈清似是看呆了,懵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她怕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也从未识得这样的人。 知了正欲上前,上官芊伸手将她拦住,出言阻拦道,“姐姐,这里随便一人,可都是身份贵重,姐姐出头,也要挑时候才行呢。” 知了笑笑,她知她身份卑微,虽然成了太子夫人,说白了,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妾罢了,可有些事,确是不得不管。 “罢了,去将沈小姐请过来罢。” 翠碧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将与沈清一道过来,知了笑着开口,“沈小姐觉得这御花园如何?” “甚美,确实称得上皇家园林。” 是了,‘皇家园林’,这位沈小姐怕是在暗喻,这御花园虽美,可到底匠人气息重了些,不似外头世间的那般灵动自在。 “那便与我们一道走走吧,沈小姐初次进宫,这宫里头精彩的地方可多呢。” 待得三人走远,“哼!”那女子将手中花狠狠摔于地下,用脚尖碾了两下方才解恨,身边的丫头将头垂得低低的,生怕受到半点牵连。 待得走出去一段距离,上官芊斜睨了沈清一眼,道,“你又何必与她争执,说起来不过是朵花罢了,也值得你费如此口舌。” 她早就看这个沈清不顺眼了,好好的琴棋书画,拼的不就是技艺高超、得心应手吗,她倒好,非要拼意境,还惹得皇后娘娘连连赞叹,她自认为琴技高超,今日本想好好出一次风头,不想冒出个沈清,将她的好事全给搅黄了。来时母亲特特嘱咐要技压群芳,到时才能名正言顺,现下可好,故而此时她非得说道上两句。 “世间万物,若是喜欢便要将之夺了来,岂不要乱套了?人人纷争,永无宁日。自是要守住规矩,心存善念,才是正道。”沈清言之凿凿,语气颇为坚定,绝不动摇。 “喜欢自是要去争去夺,若是连自己喜欢的东西都不能握在手中,那活着还有什么滋味?”上官芊并不认同。 “也罢,人人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我不与你争辩。”沈清扭过头,一副不愿再开口的模样。 chapter 26 点亮琴技 “知了,你以为沈清此人如何?” “回娘娘,极好。”这是她的心里话,若非是选妃,沈清此人,极好,她愿与她为友,但若是为妃....于沈清,她不知是好是坏。此人清高、良善,说白了,是不懂圆滑、不愿世故,这一切都与皇宫格格不入,若是进了宫..... 不日,皇上下诏,立户部尚书之女沈清为太子妃,及皇贵妃侄女上官芊为太子侧妃,即日成婚。知了扶额,这可是两位欢喜冤家,此时碰到了一起,不知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宫里宫外都忙成了一团,唯独知了清闲得很,自她听闻诏书以来,也不做他想,关起门来日日在阁中看书练字,由得外头忙成一锅粥。她还与太子商量着要请个乐师来教导她琴艺,提升一下自己的技能点。太子当下眉头一挑,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没两日就给她找来了一位。 “琴者,禁邪归正,以和人心。是故圣人之治,将以其身,育其性情,和矣.....”清音同她讲了三天的琴德、理论与指法,知了愣是连琴都没摸上。 待得第四天,清音搬来一把琴,拿来一套曲谱,甩下一句话便转身走了,“要弹得一手好琴,没有捷径,只得苦练,夫人既已掌握了所有理论知识,余下只需勤加练习即可。” 知了目瞪口呆,呆呆愣愣地打开曲谱,也只得自己个儿摸索着弹。起初三音两弦极不成调,翠果听了也得找理由去忙旁的,不愿在她身旁遭受魔音贯耳。弹了一上午,勉强能听出这是首曲子了,知了破碎的自信又回来了些,觉得自己像是还有救。 “夫人,歇息一会罢,您再这么弹下去,该把手弹破了。”翠碧皱眉道。 知了闻言才发觉手指有些疼痛,拿起一看,竟是俱已红肿了,突突地疼,先前竟是练得起劲,毫无察觉。 “哎呀,这可怎么是好,”翠果赶忙打来一盆凉水,将她的双手浸入水中,“夫人便是太心急了,练琴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夫人又何必急于一时,现下手成了这样,怕是几天都不能好好练了。” 知了一笑,“哪儿就这么娇贵了,”她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手上不出点力,这琴便没法儿学,想必练着练着也就能适应了,“练琴哪儿有不受苦的,必得磨起层薄茧才算完。” “奴婢去拿些消肿的药膏来。” 知了看着十根儿手指头被包得死死的,一点儿缝隙也不透,不由苦笑出声,“哪儿就这么夸张了.....”倒像是受了刑似的,没得叫人看着慎得慌。 “这涂了药膏便得包好了才有效果呢。”翠碧不叫她把纱布拆了。 知了摇头,这下别说练琴,便是连吃饭都成问题了。 这些日子,她白天练琴,闲时便读些游记,她自个儿被困于宫中,便只看看旁的人游山玩水时的奇遇趣事,也觉得有趣得紧,常常在脑中构想当时的山水情景,也觉得像是亲自去过了一般。手头的游记看完了,便叫富春再去殿下书架上寻些来,久而久之,她的小小书架上便堆满了五湖四海,不得不清些出去了。 chapter 26 点亮琴技 “知了,你以为沈清此人如何?” “回娘娘,极好。”这是她的心里话,若非是选妃,沈清此人,极好,她愿与她为友,但若是为妃....于沈清,她不知是好是坏。此人清高、良善,说白了,是不懂圆滑、不愿世故,这一切都与皇宫格格不入,若是进了宫..... 不日,皇上下诏,立户部尚书之女沈清为太子妃,及皇贵妃侄女上官芊为太子侧妃,即日成婚。知了扶额,这可是两位欢喜冤家,此时碰到了一起,不知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宫里宫外都忙成了一团,唯独知了清闲得很,自她听闻诏书以来,也不做他想,关起门来日日在阁中看书练字,由得外头忙成一锅粥。她还与太子商量着要请个乐师来教导她琴艺,提升一下自己的技能点。太子当下眉头一挑,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没两日就给她找来了一位。 “琴者,禁邪归正,以和人心。是故圣人之治,将以其身,育其性情,和矣.....”清音同她讲了三天的琴德、理论与指法,知了愣是连琴都没摸上。 待得第四天,清音搬来一把琴,拿来一套曲谱,甩下一句话便转身走了,“要弹得一手好琴,没有捷径,只得苦练,夫人既已掌握了所有理论知识,余下只需勤加练习即可。” 知了目瞪口呆,呆呆愣愣地打开曲谱,也只得自己个儿摸索着弹。起初三音两弦极不成调,翠果听了也得找理由去忙旁的,不愿在她身旁遭受魔音贯耳。弹了一上午,勉强能听出这是首曲子了,知了破碎的自信又回来了些,觉得自己像是还有救。 “夫人,歇息一会罢,您再这么弹下去,该把手弹破了。”翠碧皱眉道。 知了闻言才发觉手指有些疼痛,拿起一看,竟是俱已红肿了,突突地疼,先前竟是练得起劲,毫无察觉。 “哎呀,这可怎么是好,”翠果赶忙打来一盆凉水,将她的双手浸入水中,“夫人便是太心急了,练琴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夫人又何必急于一时,现下手成了这样,怕是几天都不能好好练了。” 知了一笑,“哪儿就这么娇贵了,”她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手上不出点力,这琴便没法儿学,想必练着练着也就能适应了,“练琴哪儿有不受苦的,必得磨起层薄茧才算完。” “奴婢去拿些消肿的药膏来。” 知了看着十根儿手指头被包得死死的,一点儿缝隙也不透,不由苦笑出声,“哪儿就这么夸张了.....”倒像是受了刑似的,没得叫人看着慎得慌。 “这涂了药膏便得包好了才有效果呢。”翠碧不叫她把纱布拆了。 知了摇头,这下别说练琴,便是连吃饭都成问题了。 这些日子,她白天练琴,闲时便读些游记,她自个儿被困于宫中,便只看看旁的人游山玩水时的奇遇趣事,也觉得有趣得紧,常常在脑中构想当时的山水情景,也觉得像是亲自去过了一般。手头的游记看完了,便叫富春再去殿下书架上寻些来,久而久之,她的小小书架上便堆满了五湖四海,不得不清些出去了。 chapter 27 即将大婚 “三日后,本王便要成婚了。”太子看着知了,烛光摇曳,将她的脸映照地愈发柔和。 “嗯....”知了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依旧将头埋在书本里,过了一会儿才明白殿下说了句什么话,抬起头道,“妾身一早便知。” “.....你就没什么话想与我说的?” 知了看看他,思索片刻,疑惑地摇头,他娶妃,与她何干?难道要她说.....,“新婚快乐。”偏她一脸真诚,面上带着暖暖的笑,让人怎么也恨不起来。 太子觉得似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般,半晌无语道,“本王大婚,你倒是高兴。” 知了此时也发觉殿下脸色似是不大好,莫不是不满被安排的结婚对象?抑或是即将大婚有些忐忑心情?想来太子从未见过自己即将娶进门的女子,更别提相处了,有这些情绪也属正常,并非是女子才会紧张罢。 “太子妃与侧妃妾身见过,都是一等一的好样貌,一个如出水芙蓉般清丽不俗,一个如富贵花般雍容夺目,更别说皆是才华出众的女子了,都与殿下极是相配。”知了真诚道,她说的大抵也都是实话。 “本王大婚,你竟也不觉得.....,”太子本想说吃醋二字,但又觉得似乎露骨了些,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日后本王便不能常来此处了。” “自然是太子妃更加要紧,妾身无妨。”难不成他是觉得她会伤心?别说他二人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现在自己的挡箭牌作用也化为乌有了,他们之间便只剩下革命情谊。 太子脸色愈发青紫,狠狠瞪了她半晌,转身进了内室。知了毫无察觉,倒是他突然起身,叫她吃了一惊,瞧着那个气冲冲的背影,知了想了半晌,她的回答甚好,叫人挑不出任何错处来,既大度又识大体,堪称后宫典范。不过时辰确实也不早了,她放下手中的书,吹灭了蜡烛,紧跟着进了内室。 房间很是昏暗,借着暗淡的月光,勉强能看清屋内的大致摆设,她小心翼翼地摸摸索索爬上了床,钻进自己的被子里,与身边人隔着些距离,贴着内墙边儿规规矩矩地躺好,睁着眼瞧着床顶,还未生出睡意来。 斜刺里伸出一只手,将她连人带被子一块儿揽了过去,知了吓了一跳,那声惊叫卡在喉咙里,她与他脸贴着脸,相隔不过几毫米,两张脸几乎要贴在一块儿了,她哆哆嗦嗦地开口,“......殿下。”喷出的气息尽数到他面上,极是暧昧,她收住了话,不敢再开口说些什么,连呼吸也放缓了。 忽觉身侧被子一松,一只粗大有力的手臂缆柱她的肩,竟是直接将她提溜进他被子里头了。已是六月,她的身上只穿了层薄薄的纱,身侧人的体温便直接透过若有似无的薄纱滚烫着她的肌肤,知了十分不适应这样的距离,也不知该如何应付这样的场面,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试图挣开那铁臂的束缚,“.....别动。”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知了听了便一动也不敢动。她不是不谙世事的无知少女,大抵知道殿下这般举动意味着什么。 “殿下....” “知了,”他呼出的气息喷在她耳畔,直让人觉得耳朵酥酥痒痒,“你便以为你我之间只是交易?” chapter 28 夏竹献宝 自那晚之后,太子殿下便不见了踪影,知了偶尔做着旁的事出神,那晚他问出这话之后,便没再说什么,两人倒是相拥着相安无事到天明。第二日醒来,殿下早已不见了踪迹。 “夫人,您近日胃口不大好,可是有什么心事?” 知了回神,“我好得很,不过是天有些闷热,叫人吃不下东西。” “这倒是,入了夏,这天便一日热似一日,这会儿还算好的,再过几周,可是要热坏人了,”翠果道。 翠碧笑道,“奴婢倒觉得夏日极好,不像冬日里冻死个人,院子里光秃秃的,一点儿生气没有,冷清得紧。” “明日起咱们崇宁殿可要热闹了,别说添的那两位主子了,就是下头那伺候的宫女儿都将要满出宫去了,可不怕你觉得不热闹。” 翠碧用手肘碰碰她的腰。 “咯咯,干嘛呀。”翠果受不了痒,扭了两下身子,抬眼见翠碧朝她使眼色,这时才想起来似的,肃整了脸色站好,偷眼去瞟知了脸色。 知了自是将她们这番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在心里笑笑,转移话题道,“夏竹呢,近日来都不见她的踪影。” “夫人可是不知,夏竹这妮子仗着夫人您护着她,成日里不见人影,干好了活便四处疯去,”翠果可抓着机会告状了,“这不,这些天说要学着做什么吃食,日日在小厨房缠着叶婶子,叶婶子不堪其扰,来找奴婢说了好几回了呢。” 知了笑,“随她去,反正咱们院子里人不多,活计也轻松。” 这日晚上,知了便没有睡好,在床上翻来翻去跟烙饼似的,直至清晨,才勉强睡去。 第二日,便是太子成婚的日子了。这些倒与知了没什么大关系,她照旧是晨起便练琴,练完琴便小憩片刻,之后又抱着游记翻看。 “夫人,您看我做了什么好吃的!”夏竹兴冲冲地跑进来。 “你慢着点儿。”知了见她那副莽莽撞撞的样子,便觉有些头疼,那手中还抱着个大大的食盒,横冲直撞的,瞧着便叫人觉得不大稳重。 夏竹吐吐舌头,献宝似的将食盒放下,又揭开,“您瞧!这可是我做的。” “呀,这是糖画吧?”知了从食盒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根儿签子,签子上赫然是一个小人儿模样的糖画,“你这两日便忙活着这些呢?” “是呢!”夏竹很是自豪,“您仔细看看这个小人儿是谁?” 知了仔细瞧了签儿上的小人,又瞧瞧夏竹亮晶晶的眼睛,睁大眼睛道,“莫不是....我?” “正是呢!” 知了将这糖人翻来覆去地看,确是半点也瞧不出来这是她自个儿,看着夏竹一副捧着珍宝上贡的模样,又不好扫了她的兴,心意最是要紧,至于这糖人.....还是次要的。 “我可是整整学了三天呢,才勉强画得像些,连叶婶子都说我实在没有天赋,”夏竹撇撇嘴,“说是今后便不让我进小厨房了,可是费糖呢!” 翠碧和翠果都忍不住掩嘴笑起来,翠果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不是嘛,下回叶婶子见了你也得绕道走呢!” 知了忍俊不禁,夏竹见了,颇为不服气,“是这糖画太难作了,关我甚事!况叶婶子也忒小气了,这皇宫里头,难不成还差我这两斤糖不成?” 知了点了点她的头,“你呀,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过这做糖人的心思倒是巧,便是我也没想起来还有这项呢!” “可不是!”夏竹很是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