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到异世 官渡之战,曹操击败中原霸主袁绍,一统河北,成为东汉末年最大的诸侯。然外患未平,曹操遵军师祭酒郭嘉之谏,北征乌桓。北上之路,黄沙漠漠,狂风四起,人马难行。几乎人人心怯。 在曹操隐隐有退兵之意时,一个人阻止了他。 漫漫人海,一辆马车在其中显得鹤立鸡群,车上的人强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只是好像这样微小的动作都让他难受不已. “司空,我军趁其不备而出兵,乌桓必无防范,此战我军必胜。然兵贵神速,今千里袭人,辎重多而难以趋利,不如轻兵兼道以出,掩其不备。” 短短数语都让他忍不住掩袖轻咳。 “奉孝安心养病,不要再劳心费神了。” 曹操心中大忧,这车上躺的是他的军师祭酒,为他立下赫赫战功而不求名利的谋臣,与他饮马黄河醉酒高歌的挚友。 郭嘉卧病多日,药石无灵。军医先前与他说,郭嘉只怕熬不住了。 可奉孝才刚刚而立之年。 被军医下了判决书的郭嘉反而不怎么在意,强笑道,“臣....能追随主公平定河北,此生...此生别无所憾。“ 只希望上天施恩,能容他看到主公凯旋而归。郭嘉静静地看着远方,神色晦暗。 时已傍晚,夕阳西下,璀璨的朝霞映红了半边天,美得让人心惊,又美得让人绝望。 这美景之下,是一个年轻的生命即将逝去。 行至易州,再往前就是乌桓了,郭嘉的身体已不容许他再深入乌桓腹地,北方的朔朔寒风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 曹操几乎是强制将郭嘉留在易州。 “奉孝,孤想一统北方,但绝不是以你为代价。”曹操临走前的嘱托似是无奈似是痛心。 “等着孤。” “好,臣等着丞相凯旋而归。” 郭嘉强笑着,脸色是那么白,白的透明,好像随时就会随风散去。 目送曹操离开的身影,郭嘉眼角流下一滴清泪。 第九日了。 曹操走的第九日,郭嘉已病入膏肓,无数次,易州刺史想要给曹操送信,都被郭嘉给拦住了。 曹操正与乌桓激战,如何能因他而分心。 弥留之际,他好像看到通往地府的路,那条路尽头不是黑暗,反而是刺目的白。隐隐约约闪现着一个人影。 那身影好熟悉,好像是曹公。 ”曹公远在卢龙塞,怎么可能会在易州。“郭嘉暗自轻笑,自己这是病糊涂了,都出现幻觉了。 郭嘉缓缓闭上双眼,“再享受这最后的一刻宁静吧。” 主公,臣要走了。帝王之路注定是孤独,嘉不能陪着你了。 可我心中不甘,不甘呐,可不甘又能如何?嘉只是凡人,无回天之力啊。 “奉孝,奉孝........”一声声急切的呼喊从门外传来。 是曹操,确实是曹操 郭嘉努力地想睁开眼,眼皮却似有千斤重,黑暗缓缓地将他拉入深渊。 时间回到三天前,在田畴的襄助下,曹军奇袭蹋顿,于白狼山大败乌桓。 “主公。” 曹操朗声一笑,亲自扶起张辽,“文远勇武,孤有此猛将,复有何忧?” “主公谬赞,只是末将.........” 曹操见张辽欲言又止,心中大惑,张文远是自己麾下大将,什么事能让他如此为难。 “文远可是有话对孤说?” 张辽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向曹操解释,他在白狼山击败蹋顿的同时,还带回来一个小女孩儿......... 没错,一个小女孩儿。 “曹公。” 这时,田畴牵着一个小女孩儿走到曹操面前,解了张辽的窘迫。 林婳好奇地打量眼前身着衣甲的中年男子,原来这就是曹操,历史上的奸雄。 林婳现在还是懵懵的,她本来在家里自嗨,莫名其妙地掉到了战场上。 幸好当时战事已经结束了,否则她才开局,岂不就做炮灰了。 漫漫黄沙被鲜血染成红色,昭示着刚结束的战争的惨烈。 这么严肃的场景,她好巧不巧地突然从天而降。 霎时,她感觉空气都凝固了。几乎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林婳正想着如何解释解释,缓解一下诡异的氛围。忽的一把长刀横在她脖子上。 她似乎都能感受到滴血的刀锋是如何穿过她的头发,抵在她的后颈。 “你是何人?”一大胡子武将叱问道。 林婳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呆愣愣地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张将军,且慢.........”一儒雅的大叔叔徐徐走过来。 “田先生。”那武将这才缓缓收回长道,狠戾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林婳,似是要穿透她的心脏。 田先生,难道是田畴。 ”田畴先生。”林婳几乎是脱口而出。 田畴惊讶了一瞬,笑问道,“小丫头认识我。” 抓住了救命稻草,林婳忙不迭地直点头。 田畴,张将军,那个武将岂不是张辽。她掉到三国,而曹操现在正在北征乌桓。 林婳崩溃了,虽然她早就知道自己与旁人不同,自小就会一些小法术,虽然木的人知道。这种只会发生在电视女主身上的情节,怎么会出现砸到她头上。 至于被田畴误会为神仙,也是一次意外。 当天晚上,张辽令大军原地整歇,林婳看到将士们苦兮兮地啃着大饼,连口水都没有,心有不忍。 田畴解释道,“大军孤军深入乌桓数日,带的水早就所剩无几。” 林婳见曹军士兵大多萎靡不振,不少人因缺水,面色饥黄,脚步虚浮。悄声道,“田先生,我有办法可以解渴。” 田畴惊诧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个女孩儿,神情复杂,他从张辽手上救下她,也不过只是一时心软,乱世当头,能保住一条性命就保住一条吧?何苦让这么小的孩子承受战争的恶果。 “小丫头,你能有什么办法?” “先生,你看那个长满刺的东西,叫仙人掌,那个里面就有水。” 那个东西能止渴,田畴将信将疑。 林婳问一小兵借了一把匕首,小心翼翼地割下一片肥厚仙人掌,去掉外面长刺的表皮,这里面透明的果肉可是有不少水分。 林婳将手上的果肉递给田畴,田畴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虽然不甚好吃,但吃下后,喉咙的刺痛感确实好了不少。 林婳笑嘻嘻的问道,“如何?” 田畴微微一笑,命人告知张辽后,盯着林婳看了半晌,直把林婳看得不好意思,方才神神叨叨地来了一句,“小丫头,你莫不是这沙漠里的神仙吧?” 林婳尴尬地笑了笑暗自说道,“我倒是想当神仙,可惜没那本事。” 随后她又教曹兵如何利用昼夜温差取水。 一曹兵第二天看到,牛皮上的晶莹的露珠,惊地下巴都要掉了。 阴差阳错之下,林婳被认为是白狼神(乌桓传说中的保护神)转世。 对此,林婳也是很无语,你们真相了,我确实会一些小法术,但离神仙还差得远。 田畴对曹操解释了一番。 曹操虽然心中惊讶,但面色如常,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小女孩儿。 曹操在打量林婳的同时,林婳又何尝不是在打量曹操。被许邵称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的一代枭雄-------曹操,曹孟德。 果然长得不是很高。但那通身的霸气,不由的让人想要匍匐。 见林婳一点也不怕他,曹操倒是有些相信她是仙子,试探道,“仙子何故下凡?” 林婳心里天雷滚滚,我也想知道,本仙子何故穿越。 故作镇定道,“为这天下生灵而来。为曹公而来。” “为孤而来。”曹操喃喃自语道。 林婳此时不断在想,该怎么让曹操相信自己是神仙呢? 对了! “曹公麾下有一谋士,郭嘉,字奉孝,此人运谋如范蠡,决策似陈平。可惜............”作为读过三国的林婳来说,自然知道鬼才郭嘉,更知道郭嘉天年不永,英年早逝。 此时作为一条预言说给曹操听,会不会......... 一听到郭嘉二字,曹操心急如焚,追问道,“可惜什么?” 林婳神神叨叨胡说一通,最后状似惋惜道,“可惜身先丧,中原栋梁倾。” 其实对于郭嘉的早逝,她也曾不止一次叹息。郭嘉死,而卧龙出,倘若郭嘉不曾早亡,诸葛孔明不曾辅佐刘备,天下会不会是另一副样子。倘若天下早一日一统,这汉末的黎民岂不会免遭数十年的战火。 曹操听了林婳的话,面色戚然。 奉孝,真的要离孤而去........ 他才而立之年,天命何至如此。 “姑娘可有办法救奉孝。”曹操猛地回转过来,这不是有个现成的仙人在吗? 倘若是真的仙子,一定有办法。否则............ 林婳为难了,玩儿脱节了。她想救郭嘉,郭嘉甚至可以说是他的偶像,但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在曹操灼灼甚至带着威胁的目光中,林婳最终缓缓地点下头。 她觉得自己要是拒绝的话,曹操下一秒就会下令把她砍了。横竖都是一死,说不定她到时候人品大爆发,把郭嘉给救活了呢。 曹操微微舒了一口气,拱手道,“孤在此多谢仙子了。” “不敢不敢。”林婳无奈地回礼道。 次日,曹操与曹仁等将商议完作战计划,随即带着林婳,引数百骑,星夜赶回易州。 倒是可怜了不会骑马的林婳。 第二章 起死回生 一进易州,曹操顾不得和易州刺史虚以委蛇,迫不及待地拉着林婳去了郭嘉静养的小院。 “曹公。” 守在门口的郭嘉亲兵惊诧地看着,曹操近乎失态地带着一个小姑娘跑进门。 慢点慢点儿,曹公,曹司空,我能理解你心急如焚,但能不能不要像拖货物一样,把我拖着走,林婳欲哭无泪。 此时,郭嘉平静地躺在床上,削瘦的脸颊凹陷进去,面色惨淡,眼下满是乌青,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昭示着一代谋士即将远去。 “奉孝,奉孝。” 郭嘉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挣扎着看向门外。 “主.....咳咳咳.......主公。” 曹操一把按住他,面色戚戚,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奉孝,先不要说话。孤请了一位高人,一定可以治好你。等奉孝病好了,孤与奉孝彻夜长谈,抵足而眠,可好?” 郭嘉自嘲地摇了摇头,自己的病自己知道,只怕是好不了了。但曹操坚定的目光炽热地好像要把他烧化了,郭嘉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林姑娘,奉孝就拜托你了。”曹操帮郭嘉掖好被子,强笑道。 林婳自始至终安安静静地当着布景板,她不想去打扰他们,也不愿去打扰他们。因为她没有把握救郭嘉,而郭嘉弥留之际最想见的人,只会是曹操而不是她这个据说能救他的人。 直到曹操喊到她...... 林婳硬着头皮上前,道,“司空可否先出去等候。” 曹操艰难地微微颔首,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 眼见房内只剩她和郭嘉,林婳松了口气。 郭嘉微闭着眼睛,病痛的折磨使他丧失了往日的活力。即便来了一个陌生的人,他也没有精力再去想什么。 “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十八星宿..............谁能告诉我,到底要咋办呀?” 林婳急的直冒烟,在房里不停地来回踱步,时不时的观察病榻上的郭嘉。 最后狠下心来,死马当活马医吧。 林婳侧身坐在床沿,定了定神色,右手翻转,闪现着暗白色的柔光,轻轻附在郭嘉额上,柔光缓缓流入郭嘉体内。 随着时间的消逝,郭嘉苍白的脸色慢慢红润起来,那不是因病而显现的不正常的红晕,而是身体康健的象征。 “幸好幸好。”林婳暗自松了口气,正想起身。 “嘶”忽的心口一痛,林婳脸色微变,跌坐在地上,身体发颤,喉头微甜。 是.........是血的味道,难道这是违逆天意的代价。 霎时心里五味杂陈,看来今日所为,实是逆天而行。 看来以后不能擅自用法术逆天改命了。 “司空,郭祭酒已经无碍了。现在已经睡着了。” “此话当真,“曹操激动地不知所措,一把抓住林婳的手,”多谢姑娘.....不,仙子。” 林婳现在是赶鸭子上架,一步错,步步错,真想一巴掌拍死自己。 当时逞什么能,现在把自己搭进去了吧。 但愿曹操不要让自己在干些什么天降大雨,点石成金之类的事。看来得找个时间,好好跟他谈谈心,就算是真的神仙也不是能为所欲为的,何况她还是个半吊子。俗话怎么说来着的,出来混的迟早要还。她刚才就是前车之鉴,这不前脚刚救完人,后脚天罚就来了。 “曹公客气了。”林婳强打着精神应付曹操。 曹操很快镇定下来,察觉出林婳的疲态,忙命人收拾出一间厢房。 林婳自然是求之不得,刚刚救了郭嘉,耗费了她不少精力。 “大夫,奉孝如何了?” 曹操在林婳走后,又命人去请了城中有名的大夫张璟。 对于郭嘉,张璟并不陌生。自从曹操留郭嘉在易州,他和郭嘉几乎是日日相对。对郭嘉的身体状况,他也知道七七八八。 郭嘉先天体弱,之后常年随军出征,留下了病根,又经常劳神费思,生活还不知检点,酗酒,女色一样不少。这样的状况,就是神医来了,也回天乏术,更何况他还没有那样出神入化的医术。前两日,郭嘉早已是强弩之末,左不过就那几日。今日,他为其诊脉,却脉象平和,不似身患绝症。真是奇怪。 “回司空,郭祭酒身体已无大碍。仔细调养,很快就能痊愈。”张璟回禀道。 曹操这才真正放下心来,看来那个小丫头,或许真的是天上的仙子吧,也许吧。 “陈聍,刚刚那位姑娘,你安排几个侍女去伺候,无论有什么要求,你都尽力满足。” “下官明白,丞相放心。”陈聍恭敬地回道,虽然心中疑惑,那姑娘是何方神圣,竟得丞相如此看重。但既然丞相下令,自己遵从便是。 郭嘉幽幽转醒,见曹操坐在床沿,挣扎着想要起身。 “奉孝,不必多礼。”曹操扶他躺下,关切地问道,“奉孝感觉如何?” 郭嘉这才发现身体的异状,胸口好像不是那么疼了,整个人如释重负,仿佛一身病痛从来不曾有过,“主公,为何..........?” 看着郭嘉疑惑的样子,曹操难得有心情逗他,“奉孝的病是被一小姑娘治好的,方才十岁稚龄。” 小姑娘?十岁的小丫头片子? 郭嘉懵了,主公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弥留之际,他好像看到了曹操身边有一个瘦小的身影,是那个小孩子救了他,怎么可能? “奉孝不信?”曹操难得看到自家心腹谋士的窘迫,心情大好。示意陈聍带众人出去后。将事情前后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郭嘉。 就算郭嘉见识过人,也不免被惊到了。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上真的有神仙? “主公........这.....”郭嘉欲言又止,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曹操轻笑道,“孤刚开始也不相信,直到她救了奉孝。或许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将奉孝还予孤。” 郭嘉勉强信了几分,但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应该不纠结那孩子到底是不是神仙,而是应该考虑这个所谓的仙女对曹操,或者对曹氏政权是什么态度。 倘若她是支持曹操的,那对曹操一统天下绝对是一个强有力的支持,但她若是支持刘备,孙权或者是汉室,那可就是个大麻烦了。杀是绝对不能杀的;但若是放了,后患无穷......... “不知主公,对这个仙子是什么态度?” 短短数息,郭嘉脑子里就转了好几个弯,蔫坏蔫坏地打着主意。 曹操沉吟片刻,“自是以礼相待,我曹操自认不比刘备,孙权差,这个仙子支持孤也罢,不支持孤也罢,孤的志向不会变。” “主公好魄力。”郭嘉赞赏道。 曹操霎时释放出来的霸气令人折服,心志如此之坚,也让郭嘉再次认定曹操才是这乱世的终结者。不得不说曹操虽然其貌不扬,但个人魅力绝对是古今翘楚,否则颍川诸贤也不会到他麾下。 “主公不妨让人带那仙子四处转转,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让她亲眼见证主公治下境况,倾耳听听百姓对主公的评价,比旁人千万句赞美更加让人信服。相信在了解主公后,她一定会支持主公,一统天下。到时候,主公岂不是如虎添翼。” 顶级谋士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即便在病中,郭嘉的脑子也不断飞速运转,很快为曹操谋划起来。 曹操见郭嘉刚一醒,就忙着算计自己的救命恩人,无奈极了,“奉孝安心养病,这件事孤会处理好的。” 不是说曹操不愿让郭嘉掺合这件事,而是郭嘉重病初愈,实在不愿他再费心神。 如果说荀彧和曹操是因为共同辅助汉室这个目的走到一起,那郭嘉就是单纯因为曹操这个人。正是因为利益没有矛盾,曹操才会对郭嘉真心相待。 第三章 再见郭嘉 林婳迷迷糊糊地跟着侍女进了一间厢房,一沾床,就睡了个昏天黑地。 梦中,她好像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断断续续,是歌声。 那么凄然。那一瞬,她有种流泪的冲动。 朦朦胧胧的身影,孤独无助的舞姿,杜鹃啼血般的歌喉,是在诉说着什么吗?或者想告诉我什么。 但当她想走近时,那团迷雾却一直横在中间,无论她走多远,那个身影始终若隐若现。 “痴儿......痴儿......去吧。” 一只无形的手强行将她推倒,而下面是万丈深渊。 “啊。”林婳从梦中惊醒,惊魂未定。 随手擦了一把汗,这..........到底是什么梦。明明好像很恐怖,但怎么.....怎么.......却回想不起来。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初到三国,还不适应吧。林婳安慰自己道。 “姑娘可起身了。”一声呼唤打断了林婳的沉思。 “进来吧。” 两三个侍女端着铜盆和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有一碗粟米粥,两三碟腌制的小菜。 林婳疑惑道,“你们是......”。 “奴婢音笙。” “奴婢甘棠。” “奴婢月皎。” (ps.《诗·小雅·鼓锺》:“鼓钟钦钦,鼓瑟鼓琴,笙磬同音。” 《诗·召南·甘棠》:“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 《诗经·国风·陈风·月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在林婳诧异的目光里,音笙笑着回道,“奴婢是奉刺史大人之命前来服侍姑娘的。” 林婳呆愣住了。 服侍?作为二十一世纪共产主义接班人,她表示她不需要人服侍,她可以自力更生。 “不用......”林婳话还没说完,只听“噗通”一声,吓得林婳把话咽了下去。 三人慌张道,“姑娘.....姑娘不要赶我们走。” 看上去最小的甘棠,似乎才十一二岁,更是直接拽住林婳的衣袂,眼角含泪,好像要哭出了。 搞得林婳头都大,无可奈何道,“我只是.....只是不习惯人服侍。” 你们能get到我的点吗? “姑娘,你留下我们吧。要不然陈刺史一定会责罚我们的。” 东汉末年人命如草芥,她们看上去都是穷苦家人的孩子,否则也不会这么小就被卖了给人当奴婢,怪可怜的。 罢了,罢了,如果自己拒绝了的话,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受到责罚。 嗫嚅道,“我没有赶你们走的意思。” “真的吗?” 林婳信誓旦旦地保证。 “多谢姑娘。” “谢谢姑娘。” 物资贫乏的东汉,即便是易州刺史府的厨子做的粥也真不怎么样。不是常吃的那种大米熬的软软糯糯的粥,而是混着粟米的粗粮粥,有点辣嗓子,小菜也是平淡无味。 林婳把粥吃得七七八八,方才噙了一块味道古怪的萝卜干。 音笙见林婳没怎么动小菜,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这小菜可是不合胃口?” “味道怪怪的。”林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们知道郭祭酒住在那里吗?我想去看看他。” 昨天她把郭嘉当小白鼠给治了,也不知道他的病到底好没好。 难得她有良心,想到还有售后服务,万一只是治标不治本,她也得让曹操赶紧找名医调治,不然白白害了一条性命,她于心不安。 音笙看林婳急切的样子,衣服都还没换,笑着提醒道,“郭祭酒就住在东厢。姑娘换身衣服,奴婢带您过去吧。” 林婳这才发现,她还穿着穿越那天穿的衣服。 她还得谢谢贼老天,让她玩穿越,还知道给她换身古装。 “好。” 东汉女子大多着襦裙,外着纱衣,下着纱裙。这易州刺史倒挺有眼色的,见林婳年纪小,送来的衣服大多是藕粉色,鹅黄色等明艳的颜色。上衣袖子很大,里面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机关”,怪不得常在电视剧中看到,有的官员时不时的从袖子里拿出竹简什么的。襦裙也不是像现代仿的那种宽大飘逸,反而有点像鱼尾裙,比较窄小,难怪看三国的女子走路都如此优雅,这想大步走,也没办法。 林婳挑了一件藕粉色的,上面没什么花样,看上去比较素净,她可不想穿一身东北大棉袄风或者阿宝风。 “郭祭酒。”林婳试探地问道。 她不请自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很失礼。不过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小丫头。” 郭嘉正倚着床棂,翻阅竹简。听到林婳的声音,大概能猜到这就是曹操口中的那个小仙子。 林婳见郭嘉面色红润,暗自松了口气。 “你没事就好了。”她也怕自己庸医害人。 郭嘉放下竹简,正经地拱手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只是神情玩味,别管郭嘉表面上有多正经,这家伙骨子里就是个浪子。 这和他想象中的剧情不一样啊!这古人不是讲究知恩图报,古书上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那救命之恩,岂不得以身相许。 当然,以身相许就不必了。但郭大鬼才,你就一句感谢就完了。不再说点儿什么? “你真的是仙子。”正经不过三秒,郭嘉就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性格,悄声问道。 林婳正神游太空,不经意就被吓了一跳。 郭嘉,郭鬼才,咱好歹也是名传青史的大才子,画风要不要这么新奇? 林婳暗自腹诽,四两拨三斤地反问,“郭祭酒觉得呢?” 郭嘉仔细打量了一番,吐出几个字,“还真不像。”这个小丫头片子,除了长得还算清丽,真的不像神话中的那种仙气飘飘的仙人。 林婳感觉很无力,心里小声道,“人靠衣裳马靠鞍,穿的这么臃肿,真的仙人也被认成假的了。” 林婳右手轻翻,手心里慢慢长出一朵百合,笑着调侃道,“现在像不像。” 郭嘉脸色一肃,惊诧地伸出手,这么纯净的花,难道是天上的仙花。 (原谅郭嘉没见过世面,古代种植百合大多是用来吃的,而不是用来观赏,而且古代的百合花色没有现代杂交的白百合花色来的那么纯粹) 林婳把手上的花递给郭嘉,左不过就是一朵花罢了,这样的小法术,她以前经常干,不仅省了花钱,还装饰了家里。给她那个孤独的小屋增加点文艺风范。 郭嘉把玩着手中的花,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小仙子以后有何打算?” 有什么打算?一提到这个问题,林婳也要抓狂了,来到三国,人生地不熟的,连最基本的字都不认识,更别说存活下去了。忽的凑到郭嘉跟前,眼睛漉漉地装可怜,”要不你们收留收留我吧?曹公是丞相,应该也不介意多养活一个人吧。” 这话可把郭嘉噎到了,半天吐出一个字,“好。”他准备了一大箩筐理由想把她留下来,没想到她倒自己说了,这个小仙子还真是不走寻常路。 林婳满意地直点头,“甚好甚好,郭祭酒大病初愈,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再见。” 说完,人就跑得没影儿了。 林婳其实想得很简单,她除了留在曹操这儿,还能去哪儿呢?孙权?刘备?孙权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刘备就算了吧,这位前半生颠沛流离,她可不想和他一起四处流浪。况且,曹操也不见得会放她走。那她识相一点儿主动提出来,岂不两全其美。 看着林婳远去的背影,郭嘉玩味一笑,看来以后不会无聊了。 郭嘉病愈后,曹操便返回了战场。 现在林婳见的最多的人就是郭嘉,顺理成章,两人成了师徒,旁人若是能得到郭嘉的指点,指不定如何感激涕淋,但林婳肯定是羡慕不起来。 林婳无力地看着面前的《周易》,这写的都是什么呀? 可怜的林婳小朋友在二十一世纪好歹也个高材生,但到了东汉,直接变半个文盲。 人生不易,婳婳叹气 心里落差太大,林婳无力地瘫在石桌上,配上她还有着婴儿肥的脸,倒是分外的可爱。 ”小丫头。”郭嘉一进来,就看到林婳把书扣在脸上,光明正大地偷懒,没好气地赏了她一个暴栗。 林婳揉了揉被弹疼的额角,幽怨地控诉,“郭先生.........” 自从两人暗地里成了师徒,林婳就改口称郭嘉为先生,当然,这也是郭嘉强烈要求的。被这小丫头叔叔,叔叔的喊,郭嘉瞬间觉得自己老了好几岁。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郭嘉深深怀疑林婳小朋友,婳婳,你真的是小仙子吗? 这丫头太呆萌可爱了,丝毫没有神话里神仙的绝顶聪明。 但这小丫头真是太对他胃口了。要不是林婳身份特殊,他都想直接问曹操要了这个人当书童。 “看完了没?” “木的。太难了。”林婳委委屈屈地瘪瘪嘴,像做错事的小媳妇儿一样低着头 我看字都看不懂,更别说成段成段的文言文,你连个标点也不写,我一边看还要断句,这是要整死我的节奏啊。 郭嘉无可奈何地点了点面前的小团子的额头,他这是给自己捡了个麻烦,无奈道,“你啊。” 郭嘉不知道的是眼前的这个人儿将会他一生的羁绊。 第四章 (伪)二人约会 林婳的头发乌黑发亮,又长又密,可以称得上是三千青丝,而月皎心灵手巧,在月皎的手下,一个普通的双髻也能梳出一种别致。 林婳还未及笄,梳的大多是两个小花苞,半披半扎,点缀些素银的花簪和花钿,很是俏皮。郭嘉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 头上传来的重量,让林婳狐疑地抬起头,就知道是郭先生。 在林婳幽怨的目光里,郭嘉轻咳一声,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掩住自己尴尬的神情,故作镇定道,“我是说,你刚学这些,不用着急。” “真的?”林婳嘿嘿直笑,这个郭嘉,玩世不恭,平常可没少捉弄他,难得他也有这么窘迫的时候。 “当然是真的。”郭嘉眼神飘忽,强作淡定。 切!口是心非,林婳撇了撇嘴,无聊地拨弄着花瓶里的月季。 “先生,咱们什么时候回许都,我听音笙她们说许都很好玩耶。” 易州临近边塞,经济不说也罢,而且现在正是作战之时,几乎所有人都在忙,曹操也不见人影儿,只有病号郭嘉时常来看她,但她要让一个病患陪她出去浪,她也实在不好意思,只好整天呆在小院子里,再这样下去,她闷的都要长蘑菇了。 郭嘉是谁?人精一个,还能看不出来什么,这个小丫头闷了。 “快了,等曹公回来,就差不多要回许都了。” 林婳霎时两眼放光,喜滋滋道,“真的呀。” 许都是曹操的大本营,一定很繁华。电视剧上,古代的美食看上去都好诱人,这次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尝尝。 “启禀祭酒,曹公已到城门口。”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郭嘉摆摆手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转过头,对林婳道,“小丫头,运气不错啊。“ 林婳傲娇的昂起小下巴,也不看看姐是什么人。 那傲娇的小模样,看得郭嘉心里直痒痒,这小姑娘怎么能这么可爱,好想上手摸一摸。 刚想着,魔爪就伸了出去,小包子脸肉嘟嘟的,手感真不错。 气得林婳大喊,“郭先生,非礼啊。” 郭嘉嘿嘿直笑,毛都没长全的小丫头片子,还知道什么叫非礼。 乌桓既平,曹操在易州大开庆功宴,郭嘉作为此次远征乌桓的随军军师,自然有资格参加。但他还是推辞了。因为林婳小朋友知道郭嘉身体康复后,软磨硬泡,非得让他带她出去玩儿。 两个人走在大街上,一高一矮,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父女。 “那是烤肉串儿。先生,我们去吃那个。”林婳拉着郭嘉就往烤肉的摊子那儿跑。 神仙也爱吃这些,郭嘉百思不得其解,神话中神仙不是都辟谷,要不就吃些鲜花仙草,怎的这个小丫头格外地爱吃肉。 “老板,来四串。” “好嘞。” 肉块儿不是特别的大,串在红柳上,放在火上一烤,滋滋的香味弥漫开来,让人食指大动。 “姑娘,不是咱这边的人吧。”老板一边烤,一边找着闲话和林婳聊。 林婳眼睛眨也不眨,直勾勾地盯着烤串,好想吃啊,随口答道,“是啊,刚来没几天。” “怪不得,咱们这儿像您这样大家族出来的小姑娘都爱吃些什么果脯子,蜜饯什么的。小老儿我还是头次见来买烤串儿的。” 郭嘉扑哧笑出声来,如此说来,小姑娘品味确实不一样。 林婳满头黑线,爱吃肉怎么了,犯法了吗?有什么好笑的,没好气地瞪了郭嘉一眼。 老板熟练地撒上佐料,递给林婳。“诶。姑娘您拿好,下次再来。” 虽然郭嘉刚刚笑了她,但她大人有大量,毕竟,谁让是郭嘉付的钱呢!小金库还是要讨好的。 林婳肉疼地递了两串过去,“呐,郭先生,给你。” 明明馋的要命,还要故作大方,郭嘉轻笑一声,找了个借口推脱过去。 “你吃吧。我吃了不能消化,无福享受。你帮我吃了也一样。” 林婳听了这话,眼睛弯成了月牙,顾不得烫嘴,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别看其貌不扬,但真的很好吃。外面烤的焦焦的,里面的肉很嫩,咬一口,肉汁都流了出来。 “此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林婳吃地直眯眼,还不忘文邹邹来了句歪诗。 郭嘉无语地摇摇头。 “那是什么?”林婳好奇地指着一处。 我的天哪,汉朝这么先进的吗?这个时候就有火锅了。 要问林婳最爱吃的是什么,她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火锅。所以看到东汉的青铜火锅,就走不动路了。 郭嘉顺着林婳指的方向,狐疑看了看,”不就是暖锅吗?” “要吃这个?” 林婳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掌柜的,准备一间厢房。” “小二,带二位客官去二楼包厢。” 楼上的包厢视野极好,林婳打开窗子,竟然可以俯瞰整个城市。 东汉实行宵禁,所以没有夜市,晚上也不是很热闹,只有一些做小本买卖的迟迟不曾收摊。 “小丫头,你想吃什么。”郭嘉好笑地看着林婳半个身子都要探出去,招了招手,这丫头好奇心也太强了吧。 林婳乖乖地在郭嘉身边坐下,“先生决定吧。” 她又木的来过,也不知道什么好吃,点菜这种事还是交个懂得人去做吧。 郭嘉随意地翻了翻菜谱,点了几道易州有名的菜。 “就先这样吧。” “好嘞,客官稍等。” “小丫头,我也不能一直喊你丫头,要不我给你取个字。” 郭嘉笑得跟狐狸一样,看得林婳直打了个哆嗦。 “我有名字,不劳先生费心。” 郭嘉继续诱哄,“那我总不能一直林婳,林婳的喊你,太失礼了,对不对?” 林婳暗自腹诽,就好像你喊小丫头就不失礼似的。但在三国时期,取个字确实挺重要的。 自己那文化水平,估计也取不出什么好名字。 林婳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郭嘉沉吟片刻,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字。 林婳凑过去,辨认了许久,半是疑惑道,“姝?” “对,子姝。姝,美好也。女之美者曰姝。诗云,静女其姝。如何?” 林婳默念了几遍,满意地点点头,听上去还不错。 郭嘉得偿所愿,高兴地跟个老小孩儿,傲娇地昂着下巴,“那可不是,我郭嘉取的名字还能有差。”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暖锅就上来了。 这个时候的暖锅和火锅还是有差别的,不是像后世将生的食物端上来,自己下到锅子里。 这个暖锅说白了,就是将几个不一样的菜放到青铜鼎内,那我还不如多点几个菜呢。林婳脸一下子垮了。(青铜温鼎有里外底,两底间形成夹层,夹层里放上炭火,可以给食物持续加温。) 郭嘉看到林婳的变脸,贱兮兮把菜推到林婳面前,道,“快吃吧。你自己选的。” 自己造的孽,说什么也得自己咽下去。幸好,菜色还可以,只是心里有落差而已。 最让她受不了的是这酒楼的茶,她居然喝到了葱姜蒜还有.......肉末的味道。 这是什么诡异的吃法,恕我孤陋寡闻,没听说过泡茶还能这样泡的。 一不小心中招,林婳含着一口茶,咽下也不是,吐了也不是。 郭嘉笑的合不拢嘴,幸灾乐祸道,“喝不习惯。” 林婳眼里含了一泡泪,忙不迭地直点头。 郭嘉笑地贱兮兮的,就是不帮忙,欣赏林婳的囧样。 无可奈何,林婳强行咽了下去,霎时觉得胃一阵筋挛,这味道太诡异了,我再也不要喝了,哭唧唧,“郭先生,你太坏了。” “哈哈哈哈哈哈,奉孝又欺负小姑娘了。”一声爽朗笑声传来。 “主公。”郭嘉拱手道。 曹操不是应该在庆功宴上吗?怎么在这里。 “曹公。”林婳也起身打了个招呼,现在还在曹操这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原来曹操听说郭嘉带着林婳小朋友出门玩儿,一时起了兴致,假借不胜酒力,溜了出来。刚巧就目睹了郭嘉欺负小孩子的事。 “仲康,你带人守在门外,无事不得让人打扰。奉孝,林姑娘,坐坐坐。” “诺。”许褚转身走了出去,守在门外,顺便贴心地把门带上。 面对曹操,林婳有些紧张,毕竟史书上记载的老祖宗,靠着武力打下江山的传奇人物,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郭嘉和曹擦玩闹惯了,两个人既是君臣又是挚友,也不在意那么多礼节,调侃道,“主公丢下众多文臣武将来找臣,陈群那老家伙知道了,又要参臣一本了,主公到时候可得护着臣。” 曹操一愣,随即大笑不止。 陈群和郭嘉是死对头,众人皆知,两个人一见面,免不了一顿唇枪舌剑,那在许都是一景。有时候,就曹操这个主公都拿这俩人没办法。 曹操半晌方才止住笑,和蔼地对林婳说道,“林姑娘这些日子过得如何?要是有什么缺的,直接命人找孤,孤一定满足。” 林婳也不敢拿大,不卑不亢道,“都挺好的,有劳曹公费心了。” 郭嘉听着两人你来我往,无营养的对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菜,林婳那丫头板着张小脸的样子,真不可爱,出手揉了揉她的包子脸,笑道,“主公放心,子姝已经决定跟着主公回许都了。” 林婳幽怨地掰开郭嘉的魔爪,她的脸又不是面团,不要老是揉,会不好看的。 “子姝?”曹操错愕了一下。 “臣取的。” 原来如此,这样倒也好,这小仙子亲近奉孝,便是亲近曹氏集团,这样对他绝对百利而无一害。 第五章枭雄的温柔 “那孤也喊你子姝,可好?” 曹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和蔼一点,生怕吓着林婳,这可是个宝贝金疙瘩,得好好爱护。 能跟曹操拉近关系,林婳自然无有不可。 本来林婳和郭嘉吃得好好的,曹操的突然加入,让氛围变得有些古怪。 即便曹操表现地再怎么平易近人,他还是曹操,那个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一代枭雄。林婳心里有些怕怕的。 幸好,曹操只是单纯来吃饭,吃完就走人。 “平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怎的到了曹公面前就成了噘嘴葫芦。”回想起方才林婳在曹操面前乖得跟个小鹌鹑似的,郭嘉忍不住笑着揶揄道。 这能一样吗?对着寻常的人,她当然不怕啦。但面对曹操....... 曹操,那是谁啊。一统中原的人物啊。那是治世能臣,乱世枭雄,那通身的气场,得有两米八吧。 林婳撇撇嘴,不做解释。你们是不会理解一个小人物面对大英雄的心情的。 郭嘉也不再说什么,牵着林婳的手,安安静静地朝刺史府走去。 月上柳梢,柔软的月光将郭嘉和林婳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次日一早,林婳刚醒来,却发现音笙,甘棠早已在忙碌。 不对啊,平常这个时候她还睡着,音笙,甘棠不会来打扰她。 林婳顶着散乱的长发,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了这是?”为什么突然要收拾东西。 音笙走上前来,笑道,“曹丞相今日回军许都,奴婢们帮姑娘收拾东西呢。” “回许都?”昨天曹操不是才开了庆功宴吗?怎么走得这么急。 真奇怪,林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在月皎的服侍下,草草地收拾了一番。 林婳到城门口的时候,大军已经集结完毕,曹氏的将军们骑在马上,谈笑风生,一袭青衫的郭嘉夹在中间,有点不伦不类,鹤立鸡群。 “子姝,这里。”郭嘉朝林婳招了招手。 郭嘉这些天跟林婳混得熟了,顺便还当上了林婳的“启蒙”老师,师徒俩感情突飞猛进。 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位高权重的将军,林婳一瞬间很慌张,腿肚子直抖,就像一普通人突然见到总理主席一样,能不慌吗? 她有种想逃离的冲动。但看到郭嘉安抚的笑容,莫名的有种心安。 林婳暗自给自己鼓气,逼迫自己镇定下来,礼貌地打了一圈的招呼。 “各位将军好,郭先生好。” 林婳现在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娃娃,说话奶声奶气的,再铁石心肠的人,怕是心都会软化了,更何况军营里豪爽的大老爷们儿。 “这是谁家的小娃娃。”曹洪咋咋呼呼,忽而睁大眼睛,支支吾吾道,“郭......郭军师,这小丫头........不会是你家的吧?” “军师太不道义了,有了孩子,还藏着掖着。”说着,夏侯惇那蒲扇似的大手直接搭上郭嘉的肩膀,痛心疾首地指责道 郭嘉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二人一眼,没听到子姝喊我先生吗?怎么可能是我家的,而且我可是洁身自好,至今未娶,从哪儿冒出来这么大一孩子。 林婳也是满头黑线,这俩家伙想象力真丰富。 此时,曹操在许褚的陪同下走了过来,呵斥道,“子廉,不得妄议。” 曹洪尴尬地挠挠头,陪笑道,“主公。我就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曹操无奈地摇摇头,正色道,“子姝是奉孝的救命恩人,你们当以礼相待。” 曹洪忽的睁大眼睛,看看林婳,又看看曹操,是这个小丫头救了郭嘉,不.......不可能吧。 夏侯渊也是一脸不敢置信,吞吞吐吐道,“主公莫不是在开玩笑,这丫头看上去不过才...才...” 郭嘉适时上前,验证道,“主公所言属实,嘉的命确实是子姝救的。” 正主都出来了说话了,也由不得他们不信。 这下众人看林婳的眼神都变了,原以为是郭军师在外的私生女,没想到..... 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好了,出发吧。”曹操也不愿过多地暴露林婳,直接下令道。 “诺,出发。” 世界上最无聊的事莫过于行军,这些天林婳整天躺在马车上,无事可做。关键这路还不是现代的平整的水泥路,崎岖不平,可害苦了她了,颠啊颠的,颠得五脏六腑都要出来了。 林婳艳羡地看着骑马的众人,胡思乱想,策马奔驰的感觉一定很爽,反正肯定比她坐在马车里好。 “子姝,想骑马?”曹操好像察觉到林婳炽热的目光,笑问道。 曹公,你真是慧眼如炬,一眼就看穿我的心思,林婳忙不迭地点头。 曹操朝林婳伸出手,林婳愣了一下,乖乖地拽住曹操的大手,大概常年习武,曹操的手更像是武将的手,虎口处厚厚的茧子磨的她有些不舒服。 “那小丫头倒像是主公家的。” “可不是,主公可没对自家的小子有这种耐心。” “嘿嘿,说不准还真是呢。” 曹洪和曹仁在一旁咬耳朵,两人都是曹操的族弟,说起话来也没有那么多顾忌。 郭嘉轻咳一声,“说什么呢?子姝跟主公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跟郭军师有关系,军师可没这么维护过一个人。” “还真别说,那丫头叫,哦,子姝,子孝,你有没有发现子姝跟军师眉眼处有点像。” “还真别说,真挺像的。” 郭嘉已经无力吐槽了,他跟林婳哪里像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俩货想象力这么丰富的。这都哪儿跟哪儿。 迎面扑来的凉风让连日来闷在车里的林婳顿时神清气爽,享受地眯了眯眼,跟只小奶猫似的。 看着林婳孩子气的样子,曹操仿佛看到了曹节小的时候,也是这样,小小的一团,缩在他怀里,跟 林婳一样,曹节也特别享受骑马带来的快乐。只是孩子大了,再加上他这些年出征在外,反而不怎么与他亲近了。 “子姝,孤有的时候真的没办法把你当成神仙。”曹操笑着看林婳东张西望,恨不得再长一双眼睛。 神仙不都是不食人间烟火,远离红尘,遗世独立,哪像她这么可可爱爱,听奉孝说,还馋嘴呢。 林婳不以为然,反驳道,“神仙也有喜怒哀乐,和寻常百姓没什么差别。曹公,你就把我当成一个普通人就好了。” 曹操哑然失笑,还有这样自降身份的。这样真性情的林婳,怪不得对了郭嘉的胃口。 “子姝怎会突然来这里。” 林婳愣了一下,她怎么会知道,有机会她也想问一下这贼老天,为什么把她丢过来。 “曹公,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冥冥中自有注定,我也难以窥探天机,说不准是让我来帮曹公。”说完,林婳冲曹操调皮地眨眨眼。 曹操愣了一下,朗声大笑,“上天待我曹孟德不薄啊!” “子姝可知孤当年的志向。” “子姝见过征西大将军。”林婳咯咯直笑,拱手一礼揶揄道。确实曹操早年,一心想学霍去病,封狼居胥。阴错阳差,却成了一代枭雄,未尝不是时代的选择。 “子姝果然是神仙,知天下事。” 认真打量一番怀里的小团子,或许是这张人畜无害的面孔,曹操一直没能将林婳和神通广大的神仙联系起来,但今日林婳所言,不由得让他开始重新审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仙子。即使年幼,神仙终究是神仙。 能得曹操的一声恭维,林婳有些不好意思。 “今日孤唯愿有生之年一统天下,还万千百姓一个太平。”曹操似是感慨的叹了一口气。 明明是一句很平常的话,林婳却感受到无尽的苍凉。曹操一生征战沙场,你说他没有私心吗?怎么可能,否则也不会晚年称王。但与旁人不同的是,曹操之志,非在尊位,而在天下。以前她懵懵懂懂,现在或许明白了。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曹操穷时,依旧不忘天下,这份襟怀,绝不是常人能比。 “会的,我相信曹公可以的。”林婳小声安慰道,在她心里,能结束这乱世的只有曹操,汉室垂垂老矣,灭亡不过是时间问题,何苦费那力气去拯救一个根本不可能救得活的皇室。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一个旧的王朝需要一个新的王朝去替代,这是天下大势,所以曹操做的从来都没有错。 听了这话,曹操心里欣慰了许多。哪怕知道林婳可能不过是说了句场面话。 这些年,荀令君和他越走越远,那个在他没落的时候陪他风风雨雨的最信任的臣子现在也要站在他的对立面,更别提,那些死忠汉室的老臣,处处给他找麻烦。他们都认为汉室基业为重,社稷次之,民为轻。他们不理解曹操,他们武断地把曹操划为奸臣,却不想想,倘若没有曹操,这世上几人称王几人称帝,更遑论汉室,早就付诸一炬,那还容得他们在这里指手画脚。他们在享受曹操打下的太平,还唧唧歪歪。 枭雄也是人,枭雄也会累,他心里也有千疮百孔的时候,但他不能说,所有的苦只能自己咽。 林婳见曹操如此低沉,有些心酸。在她的想象中,曹操就应该是英姿勃发,指点江山。 “这些烦心事还是让孤自己操心吧!你还小,这些勾心斗角的事让大人们烦去吧。”曹操见林婳忽的萎靡,好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天命让你来到这里,放心,孤会照顾好你的。” 曹操这一刻一点也没把林婳当成是神通广大的神仙,只是想着,这么小的孩子,突然来到陌生的环境,举目无亲,真让人心疼。 “你爹娘呢?”从来到这里,林婳就是孤身一人,林婳甚至都从未提及她的父母,亲人。不由得让人感到奇怪。 爹娘,林婳一下子黯然,从她有记忆起,陪伴在她身边的是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上幼儿园时,她恍恍惚惚明白自己的不同,她是孤儿。她没有享受过父母的疼爱,爱是什么,她没有概念。即便之后有了朋友,她仍旧觉得世界是孤独的。上帝温暖了所有人,却忽略小小的她。 曹操暗骂自己一声,哪壶不开提哪壶,刚想说些什么岔过去。 “我没有爹娘,从我出生开始,就没见过他们。”林婳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道。 刚刚还生机勃勃的小丫头,转眼便同被霜打过的树叶,萎靡不振,曹操心软了,(激发了曹操的慈父心),摸了摸林婳的脑袋,“以后有孤呢?孤护着你。” 第六章曹营的蜀黍们 “曹........曹司空。”林婳呆呆地望着曹操,那张因常年征战而留下了岁月的痕迹的脸。 曹操不是那种温文尔雅,看了就让人如沐春风的文人,更不是传统意义上面如傅粉,灿比桃花的美男,而是不威自怒,气势逼人的权相。任何人见了,只怕都会莫名的生出敬畏。 但此刻,林婳却在这个世上最危险的人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不论曹操曾经因林婳的身份而起过多少算计,但至少此刻,他真的对这个小女孩起了一丝怜心,或许是久居丞相之位,曾经的好友大都疏远,就连亲生儿女之间的相处都夹杂着权谋,他许久没有这么放松,这样对一个人完完全全地表露真情。 曹操笑着摸了摸林婳毛茸茸的脑袋,调侃道,“怎么,子姝不信孤?” 林婳回过神来,赶忙否认,“怎么会,丞相的话我信啊。” 低头撇撇嘴,心道,“信,她当然信了。”不过也不能全信。否则等她被卖了,她指不定还帮曹操数钱呢。 曹操也不在意林婳稍显敷衍的态度,要是林婳全然相信他,他反而会诧异,女孩子有戒心是好事。 “主公在跟子。。。子姝聊什么呢?”曹洪拍马上前,笑道。 说这两人没关系,他还真不信。瞧曹操笑得跟朵花似的,不对不对,是笑得如此和蔼可亲,别这小丫头真是曹操的私生女。 “子姝,这是子廉,孤的族弟,你就喊他.......” 曹操犯难了,该让林婳怎么称呼自己麾下的将领,虽说林婳年幼,但毕竟是仙子的身份摆在那儿,不能怠慢。 “子廉叔叔。”林婳可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冲着眼前的大胡子武将脱口而出道。 曹操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叔叔,对,就喊叔叔。” 林婳亲近曹氏将领,这绝对是他乐于看到的。 曹洪的眼神不停地在曹操和林婳之间转换,那不怀好意的笑,看得林婳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朝曹操怀里缩了缩,子廉叔叔,你怎么那么像拐卖小孩的怪蜀黍。好怕怕。 “子廉,不得无理。”曹洪放肆的目光,看得曹操青筋直跳,这家伙的心思他还能不知道,估计在怀疑他跟子姝之间是否是父女。 林婳冲曹洪做了个鬼脸,“子廉叔叔,你不要乱想哦。”。 被一个小孩子怀疑思想龌龊,曹洪倒没有恼羞成怒,尴尬地笑了笑,偏过头假意和郭嘉说话。 这个鬼精灵,看林婳和曹洪斗法,曹操无奈摇摇头。 林婳安安静静地坐在马上,看着远处。 中原即便多年的战乱,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民生凋敝,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一路上,经过不少村子,连绵数里的农田上是辛勤的农民,饱经沧桑的脸上不是苦难,怨恨,绝望,而是一种安详,一种心满意足。 “为什么......”林婳喃喃自语, “为什么这里的百姓都很安居乐业。”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对,就是安居乐业。一瞬间,她都要以为这里不是战火纷飞的东汉末年,而是海清河晏的盛世。 林婳转过头,说话的人原来是郭嘉。 郭嘉见林婳有些不解,适时地在旁解释道,“主公治下之地实行屯田,官府将土地分予百姓,设典农校尉,百姓收获谷物,官民同分。才有今日安居乐业,欣欣向荣之景。” 凝视着不远处一派祥和的景象,郭嘉嘴角漾开一抹笑容,似是向往。 “先生喜欢这种宁静的生活。”我还以为你喜欢驰骋沙场,指点江山。林婳暗想。 “谁说我喜欢了。”郭嘉白了一眼林婳,自己多年的寒窗苦读,就是为了一展才华,像他们这个的文人其实不在乎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只希望辅佐明主,一统天下,青史留名。 这种田园牧歌似的生活,绝非他们的归宿。 不喜欢,你看着远处的星星眼是为啥。林婳回瞪了他一眼。 她现在在曹操的马上,谅郭嘉也不敢轻举妄动。有恃无恐大概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吧。 可惜郭嘉从来不是个爱吃亏的人。 郭嘉毫不客气越过曹操,赏了她一个暴栗,“嘉身为谋士,只能为主而死,绝不碌碌而生。你这小丫头不会懂的。” “曹公,你看他。”林婳控诉地指着郭嘉,能不能不要打她头,会打笨的。虽然现在也没聪明到哪儿去,但就是不能打。哼。 曹操自然不会因为两个人的小打小闹而上纲上线,假意呵斥了郭嘉一句,“奉孝不得无礼。” 郭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挑衅似的瞥了一眼林婳。 林婳:好想打人哦。 枯燥的行军因林婳和郭嘉时不时的吵吵闹闹而平添了几分乐趣。转眼之间,许都近在咫尺。 “你乖乖呆在马车里,不要出去。”郭嘉嘱咐一句,随即拍马赶上曹操。与曹洪并辔而行。 “主公,荀令君领着百官在城门口等候多时。” 荀令君,传闻中的王佐之才,荀彧,荀文若。原本蔫蔫的林婳立刻来了兴致,不出去,看一眼总行吧。 偷偷掀开帘布,城门口密密麻麻地聚集着不少官员,领头的那位大概就是尚书令,荀彧吧。 真别说,荀彧中年美大叔无疑,刻板的官服愣是穿出了一种温润,这大概就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吧。 郭嘉也是少有的美男子,但不同于郭嘉的潇洒风流,放浪不羁,荀彧更像是一块经过了岁月磨洗的美玉,温文儒雅,处变不惊。 “臣拜见司空,恭祝司空凯旋而归。”荀彧拱手拜道。 “臣等恭祝司空凯旋而归。” “臣等恭祝司空凯旋而归。” “诸位请起。”和对林婳的和蔼,郭嘉的随意,曹氏宗族的亲厚不同,今日的曹操气场全开,不为自怒,更像是一种威慑,一种无声的警告。 “令君辛苦了。”曹操亲自扶起荀彧,感慨道,“孤出征多日,多亏令君镇守许都。” 荀彧自谦道,“这是臣分内之事,丞相请。” “子姝。” 从入城到现在,林婳一直乖乖呆在马车里,她可不想大家过多地关注她,在她还没有自保能力之前,还是越低调越好。 “曹公。”林婳在音笙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司空府,林婳喃喃地念着牌匾上的三个暗金色的大字。 “愣着干什么?”郭嘉好笑地看着林婳愣在原地,推了推她。 “哦哦。”林婳回过神来,见大家都在看她,小脸上飞过一抹红霞,躲在郭嘉身后,心道,看我干啥?乡下人没见过世面不行吗? 见林婳害羞的小模样,曹操乐了,饶有兴致地袖手旁观。 “有什么好看的.......”林婳奶凶奶凶地说道,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跟蚊子哼哼似的。 最后,荀彧虽说好奇,却也不愿众人为难一个孩子,出面打了个圆场,“司空不是还有要事吗?” 曹操朗声一笑,“都随孤先去议事厅吧。子姝也一起来。” 我为什么要去啊?林婳疑惑地看向郭嘉,她跟郭狐狸最熟,不自觉地就有种依赖。 郭嘉笑得神秘兮兮的,一看就知道蔫坏蔫坏的,让她干着急。 司空府的议事厅不大,装饰也不甚华丽,甚至可以说是寒酸,只有一张简简单单的黄梨木长桌,和些许竹简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书架上。 能在这个时候待在议事厅的大多是曹操的心腹,粗略数数,也就十来个人,除了林婳之前认识的,像郭嘉,曹洪,曹仁,还有不少生面孔。大家接连按次序跪坐两排。文官是荀彧打头,武将之首大概是曹操的族兄夏侯惇吧。 林婳懵懵地站在原地,看着曹操,叫我来干啥?我啥也不知道。 曹操笑着朝林婳招招手,“子姝,过来。” 林婳毫不犹豫地小跑过去,开什么玩笑,一屋子人,跟看珍稀动物一样看着你,那灼灼地目光,让林婳头皮发炸,如锋芒在背。还是曹操身边安全。 “仲康,你带人守在门口,没有孤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入,违令者,斩。” “诺。” 曹操第一次如此严厉,不由得让众人侧目,丞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宣布,但为何把一个小孩子带来,还是个小丫头。 曹操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这神仙还就真的出现了,还是个小娃娃。沉吟片刻, 曹操清了清嗓子,道,“想必大家都很奇怪,子姝的身份。” 此话一出,众人尤其是那些跟曹操征讨乌桓的,(除了张辽,曹操嘱咐他不要声张,这才压住了林婳真实的身份)见识了曹操和郭嘉对林婳的纵容和疼宠,更加好奇林婳是什么身份,个个伸长了脖子。 “其实子姝,呃呃,是天上的小神仙。”果不其然,曹操话音刚落,满座哗然。 一向稳重的荀彧这次也惊地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丞相....莫不是在说笑........” “主公,你说这个......小丫头是.........” “这不可能吧。” “难道天命在.........” 林婳安安静静地坐在曹操身边,看着满座的朝廷重臣大跌眼镜的样子,莫名地很想笑。 郭狐狸老神在在地坐在荀彧下手,从容不迫地品着酒。 “奉孝,此事可是真的。”荀攸低声问道,他也不敢相信这世上真的会有神仙。 “子姝是不是神仙我不知道。但我的病确实是她一夜之间治好的。一夜之间。”郭嘉刻意强调一夜之间,变相地证明了林婳的身份,郭嘉体弱多病,几乎是人尽皆知,能在一夕之间治愈郭嘉多年顽疾,绝对不会是常人,那............ 慢慢地,议论声渐渐消减下来,大家跟活见鬼似的看着林婳,倒把林婳给盯地不好意思。 最后还是荀彧率先开口,荀彧看着曹操身边的林婳,这个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措辞,这件事太.....太不符合常理了。 第七章 初至丞相府 看着荀彧不知所措,大失常态,林婳轻轻一笑,她知道让众人一下子相信世上有......神仙,是挺困难的。 指尖轻轻一点面前的几案,霎时,星光满天,头顶不再是交错的横梁,而是点点繁星,在黑夜中若隐若现。 月夜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 不少胆大的武将,伸手去抓那闪耀的繁星。 抓住了!如同碎钻似的星星眨眼之间化作流沙,消散在空中。 就连郭嘉都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不自觉地伸手去触碰,喃喃自语道,“这是真的吗?” “假的。”林婳坏心眼儿地拍了一下郭嘉,笑道,“醒醒吧。” 郭嘉缓过神来,见林婳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他这儿来,笑得跟只偷腥的小猫似的,意识到刚刚的失态,没好气道,“还不收起来。” 林婳撇了撇嘴,掐了个诀。漫天的星光瞬间消失了。 议事厅还是原来那个议事厅。 不少人回过神,面色惊然,这小丫头,可能......可能真的.......是神仙吧。 看向林婳的目光少了些许怀疑,更多的是敬畏。 (古代人很敬重鬼神的) 对于林婳刚刚的恶作剧,曹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做没看见,谁让那小丫头偏心他,一开始就让他保持清醒,方才没有做出失态的举动。 荀彧回过神来,起身拜道,“司空既遇仙人,实乃天佑我大汉,当...............” 当什么呀?当把我送进皇宫不成。林婳有些心慌地看向曹操,就差没直接拒绝荀彧的“好意”,她可不想跟刘协有什么瓜葛。 曹洪大声反驳道,“令君此言差矣,这个.....小神仙是司空偶遇,当奉养在司空府。” “子孝将军所言甚是,老臣附议。” ......................... 蜀黍们,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个重要的人,木的人问问正主的意思吗?虽然比起去皇宫,她更想住在司空府。 “你想住哪儿?”不理会众人已吵成一锅粥,郭嘉小声询问身边的小团子。 林婳想了想,开玩笑似的道,“我跟你住,怎么样?” 明知林婳是调侃他,郭嘉夸张地连忙摆手拒绝,“别别别,我可不会照顾孩子。” 被人嫌弃了,林婳委委屈屈地瘪瘪嘴。 “好了。” 到底是曹操有威望,一声令下,众人皆安静下来。 “子姝的身份,诸位要暂时保密,”曹操停顿了一下,扫视了一圈。 为什么不能将林婳的身份公之于众,现在天下未平,突然冒出个神仙,不知要惹出多少风波,所以大家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 “诺。” “至于子姝住在哪里?”曹操想了想,偏过头,软下声音,询问道,“子姝,你想住哪里?”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住您老人家府里了,林婳乖乖地回道,“我跟司空住。” 曹氏一族松了口气,喜笑颜开。可不能让小神仙跟汉室亲近,住司空府好,住司空府好啊。最好还能嫁到咱曹家来。 曹操满意地摸了把胡子,“既然如此,天意不可违,子姝就随孤住在司空府吧。这件事不得外传,都散了吧。奉孝留下。” 这就.......是曹操的书房。林婳愣住了,这也太简陋了吧。帷帐上有好多补丁,是我眼花了,还是这就是一种装饰。 “怎么了?”郭嘉见林婳有些目瞪口呆,笑问道。 “郭先生,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林婳悄声问道。 这和我以前住的小破屋不逞多让,不对,我的小破屋比这个还好点儿。至少帘子上没有.....没有补丁。 “司空不喜鲜饰严具,得靡丽之物,则悉以赐有功,勋劳宜赏,不吝千金。” 所以你懂的,郭嘉给了林婳一个眼神,自己体会吧。 所以曹操是将金银财宝都赏赐给了有功之臣,自己生活如此简朴。林婳震惊了 “子姝,过来。”曹操见林婳跟郭嘉在一边叽叽咕咕,林婳还小,个子矮,郭嘉不得不迁就她,一直弯着腰听她讲。 “哦。”林婳“蹬蹬蹬”地跑上去,在曹操身边坐下。 不一会儿,一内侍回禀道,“司空,卞夫人来了。” “司空。房间已经准备妥当了。” 卞夫人原是倡妓,后曹操与丁夫人和离后,方才被扶为正妻。 原以为会是那种妖艳的女子,没想到确实一清丽佳人,卞夫人不算特别貌美,但身上的恬淡,与世无争不自觉让人地想要亲近。 “臣见过夫人。” “子姝,卞夫人是孤的妻子,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就直接跟她说。” 曹操向卞夫人祝福道,“夫人,子姝是孤的贵客,一切供应需求都按照皇宫的比照,不得怠慢。” ”是。”卞夫人盈盈一拜,卞夫人前后孕育大概有五个孩子,跟小孩相处起来得心应手。柔声哄道,“子姝,来,跟我去看看你住的地方好不好?” 林婳犹豫了一下,看向曹操。我有点怕怕,你不陪陪我。 “子姝去吧,别怕。” 林婳这才慢慢悠悠地走过去,像被抛弃的孩子,孤孤单单,可可怜怜。 卞夫人牵住林婳的手,林婳临走时,扭过头对郭嘉无声说了句,“记得来看我。” 见林婳如此孩子气,郭嘉只能安抚,“知道了,放心吧。” 林婳这才心满意足地跟着卞夫人出去了。 “子姝亲近主公,是主公之福。”郭嘉又不是没长眼睛,林婳对曹操有种依赖,而这种关系对曹操百利而无一害。 曹操朗声一笑,“子姝还是个孩子嘛。” 对于林婳,曹操的感情很复杂,他在林婳的身上看到了曹节的影子,换句话说,他把对女儿的亏欠放到了林婳身上。但这种感情又不是那么单纯,他对林婳的好,何尝不是一种利用。而林婳也有可能在他身上找到了父亲的影子。 两个缺爱的人各自在对方身上找到一种慰藉吧。 “是啊,子姝还是个孩子。但主公,孩子的心也是最敏感的,最剔透的。旁人对她的好,几分是真心,几分是利用,子姝心里头跟明镜似的,所以........”郭嘉出言提醒道,曹操利用林婳,他不会感到意外,但这份利用不能放在表面上。这些天的相处,郭嘉发现林婳虽然年纪还小,但对人情世故明白的很。一点也不像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 郭嘉的话给曹操敲了个警钟,林婳现在对他的依赖,不过是因为人生地不熟,而他恰好是林婳来到这个世界相处地最久的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她会接触到更多人,更多事,那这份感情能持续多久,还得靠他来经营。 “奉孝的话,孤明白了,孤会把子姝当成自己的孩子。” 世上什么都会变,但只有真情不会变,也最持久。 郭嘉松了口气,曹操能明白就好。跟一个神仙相处,很微妙。跟一个年幼的小神仙相处,更要把握好那个度。 “你叫子姝。” 林婳乖巧地牵着卞夫人,安安静静的,“我叫林婳,子姝是郭先生给我取的字。” 脆生生的童音一下子软了卞夫人的心,这小丫头真可爱。 作为曹操的夫人,卞夫人明白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对于林婳的身世,曹操没有明说,卞夫人也不会多嘴去问。但看曹操的重视程度,卞夫人就知道这个孩子绝不简单。 “那我也叫你子姝好不好?” “嗯。”林婳怯生生地点了点头。暗骂郭狐狸,好歹咱也共患难过,我还救了你呢!你就这么一声不响地把我丢到司空府,丢给一个陌生人(卞夫人),真的好吗?宝宝有点怕怕。 卞夫人感受到林婳的畏缩,安慰道,“别怕,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想要什么东西,直接跟我说。” “哦,多谢夫人。” “到了,进去看看喜不喜欢。” 卞夫人带着林婳来到一座小阁楼前,前面的院子里种了不少清葛,紫芸,青芷等异草,味芬香馥,非寻常花香可比。忽闻水声潺潺,泻出石洞,上则萝薜倒垂,下则落花浮荡。 屋内是淡粉色的帷幔,用银线绣着流云纹,所有的家具大都是黄花梨木,黄花梨不似紫檀木那样颜色重,是暖暖的暗黄,映得整个房间格外的敞亮。 内室摆着一张花梨大案,案上磊着不少竹卷。那一边摆着绿釉花囊,插着满满一囊水晶球似的绣球。西墙上挂了一副刘君嗣的行书。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釉陶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东边便设着一张卧榻,悬着蓝紫色锦上添花的纱帐。 和曹操寒酸的书房相比,真的是天差地别。 卞夫人确实是用心布置的,曹操一早就派人传话给卞夫人,令她将府上最好的绣阁空出来,一应陈设布置都要最好。这才有了林婳现在看到的样子。 林婳震惊了,原谅我乡下人不曾见过世面,这真的......真的豪无人性,跟仙境似的。 “子姝,喜欢吗?” 林婳毫不犹豫地点头,摸了摸软软的纱帐,太喜欢了。 卞夫人柔柔一笑,轻声道,“那子姝先歇会儿,晚些时候,我再来接你去见见府里的其他人。” “夫人慢走。”林婳将卞夫人送到门口方回。 第八章 司空府日常 送走卞夫人,林婳独自一个人回到内室,好奇地看着屋里的陈设,这里的每一样都是价值连城。光说那绿釉花囊,留存到现代就够考古专家们惊叹了,汉代出土的大都是釉陶,很少能看到瓷器,更别说烧制的如此精美,圆润的瓶身泛着盈盈的绿光,如同翡翠一般。 林婳瘫在床上,没骨头似的,大床软绵绵的,一躺下去,跟睡在云端一样,很容易勾起人的睡意。明明很累,但此时林婳却不知为何没有丝毫睡意,看着华美的帷幔,不自觉地放空了神思。 与此同时,司空府的另外一边, 卞夫人小心翼翼地帮曹操脱下衣甲,吩咐侍女兰芷准备晚膳。 “等一下,”曹操喊住兰芷,想了想,嘱咐道,“让厨房多准备一些女孩子喜欢吃的。” 余光瞥见卞夫人欲言又止的样子,拍了拍床沿,笑道,“夫人还在想孤带回来的那个孩子。” 可不是吗?卞夫人本来也没那么在意,但方才曹操连晚膳这样的小事都过问,不由地让她好奇。跟曹操都是快二十几年的老夫老妻了,还从没见过曹操如此礼遇一个人,就连郭嘉,荀彧也没有这样的殊荣。 但好奇归好奇,卞夫人才不会说出来呢。 “我才没有好奇呢?” “真没有?” “真没有。” “嘴硬。”曹操点了点卞夫人的琼鼻,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徐徐说道“那个孩子身份可不简单。你一定要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就跟节儿一样。” 说了半天,那到底是谁啊?卞夫人有些气闷,偏过头,调着人胃口可不道德。 “夫人。”曹操一把揽住卞夫人,解释道,“那孩子身份特殊,孤现在不好跟你明说,但绝不是我的。” 卞夫人神色这才好转。 时至傍晚,看时辰差不多了,卞夫人带着侍女来到林婳住的绣楼。 正巧,甘棠在打理林婳的衣裳,迎上去笑道,“夫人来了,奴婢去叫姑娘。” “不用了,我亲自去吧。” 卞夫人笑着摇摇头,上前一步,轻叩门扉。 “子姝,醒了吗?” 半天不见人回应,卞夫人悄悄推开门,屋内还没有点上烛火,显得有些晦暗,轻薄的纱帐被门外调皮的风微微吹起,隐隐约约露出床上躺着的人儿。 林婳的睡姿不甚美观,紧紧地抱着枕头,露出两只雪白的腕子,杏红色的绫被被踢到腰间,嫩生生的脸蛋熏着绯色,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角弯弯,一派天真无忧。 卞夫人微微摇摇头,脸上带着似乎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微笑,轻轻摇了摇还在睡梦中的林婳,“子姝,快醒醒,该用晚膳了。” “不要。”睡梦中的林婳嘟囔道,转了个身继续和周公下棋。 “子姝,子姝。” 半天不见人回应,卞夫人托着林婳的双腋,半抱着把沉睡中的小人儿扶起来。 林婳这才迷迷糊糊地醒来,打了一个秀气的哈欠,胖嘟嘟的小手揉着朦胧的睡眼。 “夫人?”刚刚醒来,连声音都是软软糯糯的,被糖水儿浸过一样。 ”子姝醒了?”卞夫人掩唇轻笑,这孩子可真可爱,像只慵懒的小猫儿。 林婳这才发现卞夫人坐在她床头,霎时双颊飞上两抹绯红,水漉漉的大眼儿四处乱瞟。 嗫嚅道,“夫人怎么来了。”手指下意识地搅合着衣角。 好尴尬呀!我应该没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吧。 小家伙儿害羞了!卞夫人揉了揉林婳毛茸茸的头发,笑道,“到用晚膳的时辰了。我来接你去前堂。” “哦。” 卞夫人无声地笑了笑,“我让甘棠进来服侍你。” “不用麻烦了。”林婳红着小脸儿从床上爬起来,麻溜地穿上绣鞋。 曹操一生多情,妻妾知其姓氏者就不下十五名,光是儿子就有近二十五个。 所以今儿个,因为林婳的到来,曹操将众人聚在一起用膳,也好让日后常住司空府的林婳提前接触一下,没想到,往日偌大的饭厅今日挤得满满当当,恐怕曹操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的孩子和妻子加起来够组成好几支蹴鞠队。 林婳跟着卞夫人到的时候,满屋子都是人,曹操大刀金马地坐在首位,坐在曹操右手的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大概曹操最大的儿子曹丕,而旁边的两个小些的,可能是曹操最宠爱的两个儿子,曹植和曹冲。 “子姝来了。”曹操笑着起身道。 曹操都起身了,其他人哪还敢坐着,“刷刷刷”,除了奶娘怀里牙牙学语的幼儿,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乌压压的一片阴影扑过来。林婳吓得都退一步,心里砰砰直跳,能想想满屋子四五十个人盯着你的感觉吗?暗自苦笑,曹司空,您还是坐着吧,小女子受不住这样的礼节。 “来。”手心一紧,卞夫人似是感觉到林婳的心慌,紧紧地握住手心里的小手,安抚一笑。 牵着林婳走到曹操身边,曲身一礼,“司空。” “子姝,坐到孤身边来。”曹操朝林婳招了招手。 林婳乖乖地在曹操左手边坐下。 曹操简单地介绍了林婳,左不过就是胡编乱造一番,解了众人心中的疑惑,最后特地加上一句,“待子姝如待孤。” 林婳有些错愕,曹操待她也太重了吧。“待子姝如待孤”这句话可不简单,这是将林婳的地位提到和曹操一样,也就是说,林婳以后可以在司空府横着走,包括一些对女子的束缚,在林婳这里什么也不是。 果不其然,所有人看林婳的眼神都变了,有好奇,有嫉妒,但更多的是热切。尤以曹操成年的几个儿子为首,看林婳的眼神不再是看一个普通的女孩儿,而是能够左右曹操决策的红人。从曹操对林婳的重视程度来说,林婳对曹操的影响力绝不下于荀令君,郭嘉等人。倘若得了她的好感,世子之位,不说手到擒来,但绝对比其他人更有优势。 一向深的曹操欢心的曹植顺着曹操的话,笑道,“儿臣必定将子姝视作亲妹妹。” “好。”曹操朗声一笑,对林婳道,“这是孤的三子,子建,子建颇通文采,子姝以后可以多和子建交流交流。” 显然曹操对曹植十分欣赏,嘴上说着子建颇通文采,脸上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冲儿,冲儿和你的年纪相仿,现在还在族学念书,以后,你可以时常找他玩儿。” “这是子桓,孤的次子。” “子桓哥哥好,子建哥哥好,冲哥哥好”林婳甜甜地喊了一声。 曹丕笑得有些勉强,只是冲林婳点点头。 曹冲还是半大的孩子,没有想那么多勾心斗角,对于自己多了一个小妹妹,笑得很开心。 林婳虽是外人,却也感觉曹操对三个儿子的不同,对曹植和曹冲是比较单纯的父子之情,对曹子桓更多的是防备。林婳一直很好奇,不论是以前从史书上看到,还是今天自己亲眼所见,曹操对自己的嫡长子不甚亲厚,甚至可以说是苛责。 至于其他人,曹操也懒得多费唇舌,道了一声,“用膳吧。” 口蘑青菜,鸡汤豆腐,青酒炖鸭子,鲜虾三鲜笋......... 光看端上来的菜,色香味俱全,就很有食欲。但为什么都是炖的,没有炒菜吗? 林婳看着满桌子的炖菜,有些发懵。 在易州吃了好长时间的炖菜,说是地方特色,情有可原。但到了许都的司空府,为什么还是一桌子炖菜。倒不是炖菜有多难吃,只是让一个吃惯了炒菜的人天天吃炖的东西,是不是太难为人了。 林婳惊奇的发现所有人都吃的香喷喷的,包括曹操,都是一脸心满意足。有些年纪还小的孩子吃得满脸都是油,恨不得整个人都扑到饭碗里。曹丕,曹植这些年纪较长的,还保持着最基本的大家公子的礼仪,但那飞快的夹菜频率出卖了他们。 这是怎么了? “子姝妹妹,快吃啊。”曹节(卞夫人的亲女)见林婳一直未动筷子,疑惑地问道。 平常曹操主张节俭,每顿饭也就一两味肉菜,根本不够吃,难得今日曹操破戒,让厨房准备了这么多菜,第一次发现司空府的厨子能做出这么好吃的美食。果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哦哦。”林婳应了一声。 卞夫人柔声说道,“就当是在自己家里。别客气。” 第九章 教坊司? “子姝你想不想上我们家的族学,仓舒,不疑他们都在呢!” 自从那日曹节和林婳说上话,两人不知怎么的就看对眼了,大概是两人性情互补。曹节看似温柔如水,实则柔中带刚,林婳娇憨可爱,倘若林婳是一株凤尾,那曹节就似是空谷中的幽兰,清婉素淡。 林婳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手腕,看着一旁绣花的曹节,调皮地眨眨眼,“是节儿姐姐想去了吧!” 东汉女子虽说受到的束缚远比宋朝时少,但只有家中的男孩子可以上学,女孩子即便再有才华,也只能白白埋没。像蔡文姬那样的才女,倘若不是蔡家是书香世家,藏书颇多,再加上蔡邕开明,毫不介意蔡琰是女儿身,将毕生所学教予蔡琰,蔡琰能否成为青史留名的才女也未可知。 曹节捻针的柔荑顿了一下,微微垂下头,笑嗔道,“你这丫头,鬼精鬼精的。快点练字吧。” 一提到自己那鬼爬的字,林婳尴尬地吐吐舌,这真不能怪她,主要是那繁体字太难了。 还有那个郭狐狸,这都多久了,还不来看她。不会是把她给忘了。好歹她也救了他一命,不带这样过河拆桥的。 “曹小姐的绣工真好,这桃花儿绣的跟真的一样。”音笙端着糕点走来,笑道。 曹节掩唇轻笑,“音笙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今儿个做了什么?” 林婳这儿别的都没什么,就是膳食格外的让人眼馋,林婳是忠实的三餐主义者,在卞夫人和曹操的特地嘱咐下,每一顿都格外的精致,不仅有新鲜的蔬菜,就连罕见的山珍海味都时常能吃到。林婳从易州带来的侍女音笙在糕点上颇有研究,做出的糕点清甜而不腻,深受曹府众人的喜爱。 “奴婢用白豌豆做了豌豆黄,曹小姐和婳小姐试试。” 色泽金黄的豌豆黄,切成小小的菱形,摆在盘子里,再点缀上一朵带露的月季,格外的赏心悦目。 林婳拣了一块,垫着帕子,咬了一小口,豌豆磨的很细腻,入口即化,甜甜的直沁心脾。 ”真好吃,也不知道哪个有福气的能娶了音笙。”林婳吃地眉眼弯弯,忍不住调侃道。 曹节也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赞同道,”可不是吗?谁能娶了音笙,可不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两人一唱一和倒把音笙说得羞红了脸,嗔道,“小姐惯会取笑奴婢。” 三人正在相互取笑打闹。 忽的。甘棠跑来传话, “婳小姐,刚刚司空身边的内侍来传话,郭祭酒在内堂等你。” “郭狐狸来了。”一激动,林婳将自己给郭嘉取得的外号不小心说了出来。 “郭狐狸。”曹节细细品味了一番,郭嘉是爹爹的谋士,狡黠如狐,确实不愧林婳给他取的外号。 林婳有些尴尬地跺跺脚,”节儿姐姐。” “好了,好了,快去吧,别让郭祭酒久等。” “那我就先去了,过两日再找姐姐赔罪。” 顾不得其他,林婳匆匆向曹节告了个罪,带着音笙就跑了出去 或许是郭嘉跟林婳相处最久,林婳对郭嘉有一种天然的依赖,才短短几日不见,还怪想他的。 看着林婳着急的背影,曹节无奈地微微摇头,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惆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林婳对郭祭酒的在意远远超过对一个朋友。 子姝的姻缘或许在郭祭酒身上,那她的姻缘又在何处? 可作为当朝司空的女儿,她有选择的权力吗? “郭先生,郭先生” 远远便看见一道青色的单薄背影,背着手静静地观赏墙上的挂画,林婳迫不及待地扑上去。 “小子姝。” 郭嘉笑着接过扑上来的小团子,调侃道,“多日不见,子姝越发圆润了。看来司空府的饭菜 不错。” 一上来就说人家胖,林婳幽怨扒在郭嘉身上,嘟囔道,“才没有呢。” 随即奶凶奶凶地质问道,“你怎么这么久都没来看我?” “这不是来了吗?”郭嘉安抚地摸了摸林婳的小脑袋,附耳轻声道,“我带你出去玩儿,好不好?就当是赔罪。” 这真是给瞌睡中的人送枕头,林婳顿时两眼放光,忙不迭地直点头,“甚好甚好。” “音笙给你家小姐找身男装。”郭嘉上下打量一番,摸了摸下颌,吩咐道。 音笙迟疑了一下,道,“是。” “还不错。”郭嘉挑挑眉,本就年幼的林婳穿上男装,更衬地幼齿。 林婳纠结地搅着衣角,总觉得郭狐狸要干坏事,而且还拉上她。 小声问道,“郭先生,我们要去哪里?”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待会儿你就说是我的书童,别穿帮了,咱们悄悄去,悄悄回。” 郭嘉笑得神秘兮兮的。 还搞什么神秘?肯定没好事。林婳暗自撇撇嘴。 “音笙,你就别跟着了。我们晚上肯定回来。” 音笙左右为难,欲言又止,她不跟着去,谁照顾林婳,但郭嘉的话她也不好不听。 察觉到音笙的为难,郭嘉不在意摆摆手道,“放心吧,我还照顾不好一个小孩子?” 有你照顾,才更加不放心。郭嘉的名声在许都可不算好,狂狷邪魅,风流浪子可不是什么褒义词。不治行检的郭祭酒可别教坏了她家单纯的小姐。 音笙犹豫了一下,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家小姐,方才屈身退下。 林婳闷声笑道,”郭先生,音笙可不信你。” “我的名声有那么差吗?”郭嘉郁闷地拧了一下林婳的腮帮。 林婳煞是认真地点点头,“有。” 她们这才来许都几天啊,就对郭嘉地名声有所耳闻。司空西曹掾属陈群和军师祭酒郭嘉打嘴仗可是许都蔚为壮观的一景。 “走吧,再不走我就不带你出去了。” 说完,郭嘉就率先走向门外。 林婳赶忙小跑着追上去,“等等我。” “祭酒大人,这是.......”守在司空府的士卒拱手道,疑惑地看着跟在郭嘉身边的小矮墩。 “哦,这是我的书童。” “祭酒请。” 混过去了,林婳暗自松了口气。 徒留守卫暗自嘟囔,郭祭酒来的时候可没带书童,怎么进去不到一会儿,就冒出一个小书童来了。不过这也不是他该关心的事。 马车停下来,郭嘉把怀里的小团子抱下去。 “教坊司。”林婳呆愣愣地看着头上偌大的三个字,揉了揉眼睛,我没有看错吧!还有比郭嘉更不靠谱的大人吗?把一个小孩子带到教坊司来。 看着林婳懵懵的表情,仿佛写着,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郭嘉轻笑一声,道,“子姝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按理说,神仙不会知道这种地方是干什么的,难道...... 暗戳戳地问到,“难道你们天上也有?” “怎么可能。”林婳尴尬地摇摇头,我也只是从书上看到的。 “进不进去?” “来都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林婳心里按捺不住好奇。以前只能从野史中得到一些只言片语,如今能亲眼看到,真是了却平生一大憾事。 众所周知,清代有很多才女都埋没在青楼,像柳如是,董小宛,李香君,家道中落不得已而流落青楼,不知道在东汉末年,会不会也能发现这样的悲情女子。 “子姝,还真是.......”一向自诩才华横溢的鬼才郭嘉这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没想到这丫头还挺....... “真是什么?”林婳好奇地看着郭嘉。 郭嘉被问的噎了一下,随即点头道,“不拘俗流,对,不拘俗流。” “郭祭酒来了。”显然,郭嘉是风月场的老手,跟教坊司的管事都混成了熟人。一进门,老鸨就一脸谄媚地迎上来。“呦,您什么时候有孩子了?这是带小公子来见世面。” 对于这种场面,郭嘉见得多了,应付起来迎刃有余,挑着老鸨的下颌,轻笑道,“几个月不见,春妈真是越来越会做生意了,这可不是我家的?我倒想有这么大一孩子。” “死样。”春妈矫揉地拍开郭嘉的手,娇笑道,“郭祭酒还是和往常一样?找舒窈作陪。” 郭嘉没有回答,转头问林婳道,“子姝,你要找谁?今儿全听你的。” 林婳傻眼了,郭祭酒大人,我又没来过,咋知道有什么人。 难得郭嘉良心发现,呢喃,“也对,第一次来不知道。没事多来几次,就熟悉了。” 还多来几次?林婳满头黑线。 “春妈,让姑娘们都出来吧。”郭嘉抛过去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嬉笑道。 “郭祭酒,小公子楼上请,”春妈掂了掂分量,顿时喜笑颜开,甩着帕子,冲楼上喊道,“姑娘们,都出来吧,郭祭酒回来了。” “来了来了。” “祭酒大人随曹公出征半年多,奴家等的好苦啊。” “是啊是啊,许久不见郭祭酒了。” 扑面而来一股脂粉味儿,二三十个姑娘把郭嘉团团围住,诉说着自己的相思之苦。 第十章 浪过头了 “郭军师怎么把自家小公子带来了。” “祭酒来找咱们解闷儿,还带小孩子。” “小公子今年多大了?” “姐姐陪你去玩儿好不好?” 林婳尴尬地看着凑到她跟前的女子,眼神飘忽,不知该如何是好。 幸好,郭嘉良心未泯,拨开身边的莺莺燕燕,勾着女子纤细的腰肢笑道,“青黛,可别吓到我家子姝了。” “郭军师如此在意,奴家都要生气了。” 同时风月老手,青黛扭着腰,冲郭嘉抛了个媚眼。 “哈哈哈哈哈哈哈。”郭嘉大笑不止,推开倒在他怀里的青黛,捏了捏小团子呆滞的脸蛋,笑道,“子姝,咱们上去吧。” “楼上才好玩儿呢。” 对身边浓妆艳抹的女子实在不感冒,甚至有点避如蛇蝎,林婳匆匆跟上郭嘉的脚步,腹诽道,“郭先生,我怎么感觉你就是来寻欢作乐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大俗即大雅,大雅即大像。” 不知从何处顺来了一把折扇,郭嘉敲着扇柄,似是沉醉似是兴奋地说道。 “等你什么时候能在这风月场上迎刃有余,你就长大了。”这一番鬼扯的话偏偏用语重心长的语气来说,而且还是从郭嘉嘴里说出来,总觉得不是个滋味儿。 “来,子姝,你今天有口福了,上好的九酝春酒。” 郭嘉潇洒地坐在软垫上,矮几摆着一把青铜酒壶和三四个酒盏。 郭嘉到了一杯推到林婳面前,林婳端着酒盏迟疑了一下。似是询问的看向郭嘉,真喝啊? “公子这么小,祭酒就教人家喝酒。不怕陈大人知道,找您麻烦。” “喝一杯,不碍事的。大千万物皆有神灵,酒韵茶香皆常在。酒,岂可轻离。” “子姝,喝一杯试试。”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林婳嘴角抽了抽,郭嘉这张嘴真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托着杯底,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好辣。” 林婳吐了吐舌头,眉毛皱在一起。 “哈哈哈哈哈哈。”郭嘉端着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酒渍,感叹道,“好酒。” 哪里好了,她怎么没尝出来。还有郭嘉小朋友,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才刚好不到一个月,就开始使劲蹦哒了。 “先生,少喝点儿吧。”林婳委婉地说道。 “小孩子不要学大人说话,都不可爱了。” 郭嘉使劲揉了揉林婳的包子脸,只把林婳揉得嘟着嘴,大眼直勾勾控诉他。 “这样才可爱。” 司空府里, “郭祭酒去了教坊司。” 曹操听了额上青筋直跳,这个郭嘉,刚回来没几天就跑教坊司玩儿去了。不知道自己身体怎么垮的。酒是穿肠毒,色是刮骨刀,偏偏这丫的两样全占,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儿,还不知道收敛。 “满宠,你看着点儿他,别让他浪过头了。” 天知道,自己说这句话有多无奈。郭嘉这货但凡能听进去几句,也不至于陈群天天在他耳边打小报告,身体也不至于差成那样。这次要不是林婳救了他,他现在就应当在阎王爷那儿报道了。 “还有什么事?” 满宠犹豫了一下,回禀道,“属下听司空府的守卫们说,郭祭酒今儿还带了个书童出府。” “书童?”曹操有种不好的预感,一个模糊的身影浮现在脑海里,追问道,“大概多大?” “守卫们说,十岁左右。”满宠想了想,恭敬道。 不会是林婳那小丫头吧,郭嘉这次是要浪上天呐!曹操被郭嘉的骚操作气得脑门发胀,揉了揉太阳穴,摆摆手道,“孤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满宠将信将疑地退出去,曹公反应怎么这么大,祭酒大人,属下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姑娘们,玩儿起来了。” 把气得曹操头疼的郭嘉在教坊司玩地热火朝天。往常灿若星辰的眸子滑稽地遮着一方桃红丝帕。 “祭酒大人,我在这儿呢!” “快来抓我呀。” 林婳躲在众人的后面,随着人群躲躲藏藏,脸上洋溢着从来未有的单纯的笑容。 “都瞧好了。”郭嘉邪气一笑。 “小公子,往哪儿跑?”青黛悄悄指了指房中的梁柱。 “嗯嗯。” 林婳兴冲冲躲在柱子后面,只露出一双葡萄似的水眸,看着郭嘉两眼抓瞎的样子,忍不住咯咯直笑。 “子姝,小心了。” 本来扑向相反方向的郭嘉,杀了个回马枪,朝林婳的藏身之处摸索过来。 “哈。被我抓到了吧。” 郭嘉迫不及待地扯开蒙眼的丝帕,可不就是林婳吗?洋洋得意道,“怎么样,我逮人的技术还可以吧。” 小样儿,就猜到你会往那儿跑? “愿赌服输,半杯果酒。”郭嘉笑着伸出一根手指。 林婳不服气地将杯子里的枇杷酒,一饮而尽,百思不得其解,明明看到郭嘉是往那儿跑的,怎么临时改了方向了。 “兵者,诡道也。”郭嘉笑得跟只狐狸似的,“到你了。” 林婳接过丝帕覆在眼上,不服气道,“那先生小心了。” “我还能被你抓到。” “那可不一定。” 林婳疯起来跟郭嘉不逞多让,本来郭嘉是想在傍晚之前把小丫头送回去的,谁知道两人一玩起来就忘了时辰,这都快到宵禁了。 “不玩儿了,不玩儿了,一把老骨头都要散了。” ”先生才.....才而立之年,怎么就老了。” 郭嘉真的高估了林婳酒量,区区几杯果酒,就让林婳微醺,白玉似的脸蛋上漾着酡红,歪着脑袋。 “醉了?”摸了摸小丫头的额头。 “才没有。”林婳没好气地拍开郭嘉的手,张牙舞爪道。 话还没说完,就趴在茶几上甜甜地睡了过去,不时嘟囔几句。 “真睡了?”郭嘉哭笑不得,还真是小孩子,说睡就睡。 你睡着了没关系?可谁来帮我善后。现在这可怎么办呀! 郭嘉觉得自己带个小醉猫回司空府,曹操非得削了他。但他要是带着林婳在教坊司过夜,曹操也得削了他。 令君,救命。 郭嘉抱起喝醉的林婳坐在马车上。 原本睡的香香的婳婳忽的抬起头,戳了戳郭嘉的侧脸,傻兮兮地笑道“你是谁啊?” 跟喝醉了的孩子没法沟通,郭嘉把林婳的脑袋按回自己怀里,无奈道,“快睡吧。” “嘿嘿,我知道。”林婳附在郭嘉耳边,悄声道,“你就是那个...那个郭嘉,对不对。” “对对对。” “郭嘉嘉,我告诉你啊!你可得好好劝劝荀彧叔叔,要不然......” 林婳打了个酒嗝,说到一半忽然抿唇不语,看着郭嘉嘿嘿直笑。 荀彧!郭嘉心里咯噔了一下,软声诱哄道,“要不然怎样。子姝告诉我,我以后经常带你出来。” “你在诱惑我。”林婳撇撇嘴,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郭嘉瞬间心累,他就不该跟小醉猫聊正经事,“睡吧睡吧。” “你不相信我?” “信。怎么不信?” “哼,我....我以后告诉你。” 刚一说完,林婳磕在郭嘉肩上睡死过去。 郭嘉嘴角抽了抽,抱着怀里的团子的手紧了紧。 “谁啊?这么晚了。”荀府的家仆匆匆跑来开门,看清门外的来人,赶忙满脸堆笑道,“郭祭酒这么晚怎么来了?小人这就去请老爷。” “奉孝怎么来了。” 得到管家传话的荀彧,匆匆来到大堂。 看见郭嘉怀里抱着个熟睡的小团子,荀彧好像明白了什么。 刚想斥责他,又怕惊醒林婳,不痛不痒地小声呵斥道,“你可真是胆大?” 毕竟理亏,郭嘉尴尬地笑了笑,讨好道,“文若可不能见死不救。” 荀彧无奈地摇摇头,吩咐侍女道,“去把夫人请来。” “是。” “你们这是去了什么地方?” “没去什么地方啊?”, “嗯?” 郭嘉本来还想狡辩一下,在荀彧的眼神下,乖乖地坦白,“去了教坊司。” 头疼,荀彧无话可说了。 早知道郭嘉不靠谱,没想到还能不靠谱成这样。带小神仙去教坊司,亏他想得出来,罪过罪过。 郭嘉嘴硬道,“子姝玩得挺开心的。不信等她醒了你问她?” 看样子是玩的挺开心的,荀彧揉了揉脑门,摆摆手,“那明儿你自己跟司空说去吧?” “别介,下官知道错了。真知道错了。”郭嘉讨饶道,要不是抱着林婳,郭嘉都想直接拽住荀彧的袖子了。 “真的?” “真的。”郭嘉信誓旦旦地直点头。 “夫君。”荀彧的夫人唐氏带着侍女走了进来。 “嫂子,多日不见越发光彩照人了。”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还没等唐氏开口,郭嘉抢先说道。 郭嘉的德性,唐夫人还能不知道,估计又是惹了什么麻烦事儿了。 “这是谁?原来是奉孝弟弟。” 奉孝弟弟!!!郭嘉眼皮直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忍。 ”好了,”这两人又开始了,荀彧对唐氏道,“夫人,你先带这孩子去睡吧。” “是。” 见林婳眼皮微颤,像是要转醒,郭嘉不放心地叮嘱道,”嫂子你可小心点儿,才睡熟。” 唐氏小心接过扒在郭嘉怀里的林婳,轻轻拍了拍林婳的背,哄了几句。 翻了个白眼,冲郭嘉没好气道,“放心吧,我可比你会照顾孩子。” 这么大的酒气,敢带小的孩子出去喝酒的也只有郭嘉这个奇葩了。 第十一章 郭嘉的苦心 荀彧助攻 “文若,帮我个事呗。”郭嘉收起嬉皮笑脸,难得认真地说道。 荀彧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淡淡道,“何事?” “我要当子姝的师傅?” 荀彧愣了一下,玩味地扫了一眼郭嘉,“就你这样?” 这次倒没理会荀彧的嘲讽,郭嘉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子姝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她心思单纯,没什么心眼儿,可她的身份如此特殊,没有人在旁边提点,我真怕她.............我虽帮不了她太多,至少要教她如何应付人情世故,教她明辨是非。别傻不愣登地被人骗。” 荀彧听了默然不语,郭嘉的苦心他明白了。 向来算无遗策的司空军师祭酒这次把他也算计进去了,但郭嘉能为林婳做到这种地步,出乎荀彧的意料。 摸着茶盏上凹凸不平的纹路,沉默良久,沉声道,“认真的?” 郭嘉郑重地点点头。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多谢文若。”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荀彧暗自苦笑,郭嘉实在不必谢他,他又何尝没有把注意打到林婳身上, “令君来了。” 次日一早荀彧就到司空府,而昨天干坏事的两人在他府邸睡的呼呼的。 “奉孝呢?”曹操望了望荀彧身后,居然没有郭嘉,不由地挑了挑眉。 郭嘉?现在还窝在被窝里呢。 “奉孝昨日醉酒未醒。” 作为郭浪子的合格友人,荀彧已经习惯泰山崩于顶而巍然不动。 “呵。”曹操嗤笑一声,原来荀彧是来帮郭嘉挡刀的,估计郭嘉那个厚脸皮的昨儿知道自己做错事了,找荀彧求庇护了。 荀彧还在想着怎么替郭嘉开脱。 “司空,臣观奉孝此行必有深意。子姝小姐虽为神仙,然甚为年幼,观人识事必有缺漏,奉孝.......” 换句话说就是,林婳年幼,无论心智,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有欠缺,郭嘉把人带到教坊司,也是锻炼林婳的一种方式....... 荀彧越说越心虚,这番睁着眼睛说瞎话实非君子所为。暗骂郭嘉,郭浪子,你干的都是些什么事。 ”而且子姝小姐玩得也挺开心的。” 荀彧最后暗戳戳地加了一句。 “那也不能把子姝带到那种地方。”曹操冷哼一声。亏得荀彧能编出这么多理由,还有深意?我看,郭嘉就是单纯带着人出去疯玩儿。但荀彧有句话说得有道理,子姝年幼,需要有人从旁教导。 “令君如何看?” 荀彧迟疑了一下,问道,“司空是说子姝小姐的........” “令君以为如何?” “子姝小姐年幼单纯,极易为人所欺,然身份特殊,不能充作寻常女子教养,当选名师。”荀彧想了想,徐徐说道。林婳不能长歪,至少为人处事之道要正当。 曹操接过侍女递来的茶盏,喝了一口,问道,“那令君以为何人可为子姝之师?” “奉孝?”荀彧似是询问地看向曹操 荀彧也是汗颜,若不是昨日答应了郭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这是要把林婳培养成小浪子?曹操嘴角抽了抽,“奉孝不拘礼节,行事..........” “子姝不通我朝史籍典故甚至文字也只是一知半解,难以寻常方法授学,奉孝不拘形式,因材施教,是任子姝老师的最佳人选。” 曹操沉思半晌,荀彧这么说还有些道理,郭嘉虽说不治行俭,但真正说起来都是小毛病,而且郭嘉不像荀彧是忠于汉室,郭嘉是完全忠于曹氏集团,让林婳跟在郭嘉后面学习,不失为....... “那就先跟在奉孝后面吧。” “司空英明。” “让奉孝收敛点,授.......授学也不必到教坊司去。” 真是教坏孩子,曹操无奈地摇摇头。 “奉孝那家伙躲到令君府上了。” “司空英明。” “子姝呢?” “也在臣府上。” 荀府都要成了郭嘉的专属避难所了。 “奉孝不只干了一件坏事吧!” 按道理说,就算郭嘉把林婳带到教坊司,也不至于躲到荀彧那儿。 “司空英明。” 曹操嘴角抽抽,英明个鬼,荀彧来来回回就拿这句话应付他。 “他还干了什么好事儿?” “也没什么,就是子姝也喝了几杯。” 这叫没什么?曹操突然发现自己的军师祭酒居然这么不靠谱,已经不是有些不靠谱,而是相当的不靠谱。 “令君,奉孝那厮会不会把子姝教成酒鬼加浪子。” 在曹操怀疑的眼神中,荀彧尴尬地笑了笑,勉强为郭嘉辩白了几句,“奉孝做事分得清轻重,司空放心。” 孤可不放心。 “先生快进去吧。” “别急!我再看看。” 司空府墙角躲着两个偷偷摸摸的人,一个是昨儿捅了大篓子的郭嘉,一个是跟他同流合污的林婳。 林婳躲在郭嘉身后,露出毛茸茸的小脑袋,鬼头鬼脑地探着司空府的动静,“你说荀令君都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出来?” “我怎么知道。” 这个荀文若也不知道叫人传个信,现在是什么情况。 郭嘉贼眉鼠眼地探出半个身子,整个人都差点摔出去。 林婳不禁扶额道,“先生,要不我们直接进去吧。” 郭嘉迟疑了一下,很不道义地提议道,“你先。” 林婳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连摆手,“长幼有序,还是先生先请。” “尊老爱幼,子姝先进去,我随后就到。” 小样儿,跟我讲道理,也不看看你才看了几本书。郭嘉得瑟地撇了一眼林婳。 “还是你先。” “你先。” 两个人在墙角展开了拉锯战。 “诶呦。” 林婳一个没站稳,脚一崴身子向后倒去,吓得闭上眼。 这下要跟大地妈妈来个亲密拥吻了。 “怎么不疼。” “当然不疼了。” 头顶传来一声幽怨,原来郭嘉在下面当了肉垫。 林婳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紧张兮兮地扶起郭嘉,“先生,你没事吧。” 郭嘉揉了揉酸疼的肩膀,龇牙咧嘴道,“你再长胖点,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散了。” 林婳这才松了口气,嘟嘟嘴,她哪里胖了,明明就是脸上有婴儿肥,才显得她很胖。人家明明很瘦的。 “看在我为你受罪的份儿上,你先进。” 呃呃呃,原来............. 满头黑线的林婳和笑得一脸狡黠的郭嘉跟做贼似的溜进司空府。 “孤还以为你们还要晚些时辰。” 正当两人暗自窃喜,曹操冷不丁地从后面冒出来,外带着面露难色的荀彧。 奉孝啊,奉孝,不是彧不帮你,实在是司空上命难违。 “司空。” “主公日理万机,怎么有空跟荀令君在此散步。” 不比林婳脸皮薄,郭嘉的脸皮早就练得赛过城墙,短短愣了数息,立马跟曹操打起太极来。 散步?曹操气笑了,这个浪子还真好意思说。 “奉孝子姝昨日安否?” “安安安。”林婳慌不择言,曹操气场全开,她哪抵挡得住,立马怂了。 “甚安甚安,奈何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臣还未来得及回味。” 郭嘉笑得肆意,输人不输阵,心里忐忑,也不能表现出来,是吧? 跟这种胡搅蛮缠的浪子,还能说啥,还有啥好说的。 曹操觉得自己头风又要犯了,不过郭嘉这个德性,还不是自己惯出来的,算了算了,自己的锅自己背吧。 “到书房来吧。”曹操瞪了一眼郭嘉,转身先走了。 “看吧,主公江海襟怀,怎么会和我们斤斤计较。”郭嘉冲林婳努努嘴,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悄声道,“下次我带你去更好玩儿的地方。” 那请问在司空府外跟她推推搡搡,不愿进去的人是谁。 林婳暗自给曹操点了根蜡,摊上这样的下属,也不知道是曹操的幸或不幸。 “跟上。”给他几分颜色就要开染坊说的大概就是郭嘉了吧。曹操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一听郭嘉这话,立马回身吼道。 书房里形成了一张诡异的氛围,曹操脸色阴沉地坐在首位,身边是乖乖宝林婳。 荀彧端正地站在堂下,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吊儿郎当笑嘻嘻的郭嘉。在曹操的威慑之下,还能面色不变,一如既往地不正经。林婳也是蛮佩服他的了。 “司空,我们知道错了。”林婳偷瞄了曹操一眼,立马低下头,搅着衣角,嗫嚅道。 这下好了,该吓的没吓着,不该吓的,被吓得不轻。曹操无奈地扶额。 郭嘉忍不住笑道,“主公,臣知道您没生气。” 冲曹操挤眉弄眼,跟在曹操身边十几年了,他还能不知道曹操。从进司空府看到曹操第一眼,郭嘉就知道曹操根本没生气。可怜小子姝被曹操吓得不轻。 曹操面部微微抖了一下,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拿他没办法了,安慰身边受伤害的小团子道,“孤没生子姝的气。” “真的?”林婳耷拉着小脑袋,揉揉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珠,好似哽咽道。 小丫头哭了?曹操赶忙保证道,“真的。” “多谢司空。” 得到曹操的保证,林婳昂起头,喜笑颜开,哪还有一点伤心的样子。 曹操呆愣住了,他这是被骗了。活了几十年,今天掉阴沟里,栽在一个孩子手里。 郭嘉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偷偷朝林婳竖起大拇指,子姝好样的。 不好对林婳发火,曹操转眼对郭嘉吼道,“你看看你,把好好的孩子带成什么样了?” 郭嘉无奈地耸耸肩,冤枉啊,这怎么能怪他?只能说林婳本身就是黑的,孺子可教也。 拱手道,“臣知罪?”可这笑得跟朵花似的,怎么也看不出来有丝毫悔过。 曹操额上青筋直跳,无语地摆摆手道,“既然知罪,就....就罚你给子姝当师傅。” “臣领命。”知道其中多有荀彧促成,郭嘉暗中感激地朝荀彧点点头。 林婳看了看曹操,又看了看郭嘉。 曹操语重心长地解释道,“子姝长大了,身边也要有人教导,奉孝.....” 提到郭嘉,曹操又忍不住剜了一眼堂下站没站样的浪子,“奉孝博学多识,因材施教,不拘俗流,深得孤心,子姝放心跟他学,这家伙要是不尽心尽力,孤削了他。” 郭嘉悻悻地摸摸鼻子。 “多谢司空。”林婳得意地朝郭嘉做了个鬼脸。 第十二章 郭嘉表白心迹 “子姝,你可算是回来了,担心死我了。”林婳刚一进院门,曹节就焦急地抓着她上下细细大量了一番。 林婳心里有些感动,安慰道,“节儿姐姐,我没事。” 曹节这才松了口气,怒嗔道,“这个郭嘉真是太......怎么能不打声招呼就擅自带你出去呢?” “郭先生就是怕我呆的烦了,带我出去散散心。” 该袒护的时候还是要袒护的,谁让郭狐狸以后是她师傅呢。 “你呀!”曹节笑着拧了一下林婳的小脸,这个小丫头不知为何格外让她疼惜,明明自己才是曹操的亲生女儿,而曹操对她的疼爱却不及对林婳的一半,别的姐妹暗中对此颇有微言,即便不敢来找林婳的麻烦,可她却生不出嫉恨。 “节儿姐姐最好了,下次我们一起去玩儿。”林婳搂着曹节的胳膊,撒娇道。 外面的?曹节脸上飞过一抹红霞,从小到大,她还没怎么去过外面,偶尔几次,也是匆匆来匆匆去。而且还有那个惊鸿一瞥的......... “节儿姐姐是有喜欢的人吗?”见曹节面含娇羞,林婳笑嘻嘻地问道。 “说什么呢?”曹节掩唇笑嗔道。 林婳嘿嘿直笑,有情况。 两人打闹了一番。直到曹节的小丫鬟采苓(采苓采苓首阳之巅)来请,方才告辞。 “娘。” 卞夫人正在缝披风,见女儿袅袅婷婷地走来,放下手上的针线活儿,笑着拍拍身边软垫,“来。” 曹节顺从地跪坐在卞夫人身旁,笑道,“娘,你找我什么事啊?” 摸了摸曹节的头发,卞夫人心生感叹,“一转眼,我的节儿都长大了,都快要议亲了。娘还记得你小的时候,肉嘟嘟,软绵绵地躺在我怀里的时候。” 曹节一下子慌了神,连连摇头道,“我还想多陪陪娘亲和爹爹,况且.....况且宪儿姐姐还没有订下来。” 卞夫人点了点女儿的琼鼻,“这说的什么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看你夏侯伯父的长子夏侯衡文武双全,夏侯家算起来也是我们本家,知根知底的,倒是你的良配。” “母亲,你就这么希望女儿嫁出去啊!”曹节瘪瘪嘴,委屈道。 卞夫人叹了口气,担忧道,‘我又何尝想你嫁出去,只是.........” “只是什么?”见卞夫人欲言又止,曹节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你还小,我再慢慢相看相看。” “那女儿就先走了。”曹节暗自松了口气,屈身告退。 看着曹节远去的背影,卞夫人眼角微湿,喃喃自语,我怕你父亲把你嫁到宫里去,深宫幽幽,到时候想再见一面可就难了。 林婳本来以为郭嘉会在他的私人府邸教她,没想到郭嘉竟然心大到把她带到校事府,这个许都最为神秘的地方,也不怕她泄露什么秘密? “以你这脑子就算知道了什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察觉林婳好奇的眼神,郭嘉毫不客气地贬低自己新鲜出炉的学生。 林婳跟在郭嘉身后,撇撇嘴,暗自腹诽道,至于这么损她吗?虽然说的是个大实话。 一男子身着玄衣,面色冷沉,见郭嘉走来,恭敬地拱手道,“祭酒大人。” “这是满宠,满伯宁,许都令。” “满府君好。”第一次见传闻中令人不寒而栗的许都令,那一双如同鹰鹫的利眼,让林婳不自然地打了个哆嗦,朝郭嘉身边靠了靠。 郭嘉拍了拍林婳的背,无奈道,“伯宁别整天沉着脸,都吓着子姝了,这是子姝,司空交给我的学生。” “子姝小姐好。”满宠扯了扯脸皮,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和蔼可亲。可惜弄巧成拙,连郭嘉都忍不住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悻悻道,“伯宁,你还是别笑了吧。” “是。”满宠立马恢复了一张生人勿近的冷漠脸。 “子姝,以后要是找不到我,你就找这家伙。” “嗯嗯。”林婳点了点小脑袋,暗自祈祷,但愿没有找满宠的时候,跟一个莫的情感的人交流,有点为难她。 满宠意外地看了郭嘉一眼,这个孩子究竟是什么人,能让郭祭酒如此看重。 “好啦,要干活了。你就坐在我旁边先练字吧。”郭嘉毫不客气地吐槽道,“你那一手字真是惨不忍睹。” 林婳面带惭色,灰溜溜地坐在一旁应该是新增添的小一号的案几,拿起书,慢慢地抄起来。 安顿好林婳,郭嘉点头示意满宠开始吧。 满宠迟疑了一下,看向林婳。 “放心吧。她不会乱说的。讲吧讲吧。”郭嘉不在意地摆摆手。 “是。” 得到郭嘉的保证,满宠徐徐汇报道,“属下得报,刘备........” 刘备,那个贤德之名遍布四海的刘皇叔。虽说当时读三国的时候,也是一脸懵,感觉明明刘玄德没做什么,怎么大家都说他仁德。 这个时候,刘备应该逃到荆州去了,按照史书刘备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谋士徐庶也要出现了。还有卧龙,只是现在因为自己地原因,郭嘉没死,也不知道诸葛孔明会不会出山?林婳不自觉地竖起耳朵。 ”发什么呆呢?”直到满宠都已经离开了,林婳还不自觉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就连郭嘉走到她面前,都没发现。 “嗯?”林婳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心中仍有很多疑惑,看着郭嘉欲言又止。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司空把你交给我,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婳委婉地问道,“郭先生,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说刘备仁德?我怎么没感觉。” “子姝还知道刘备?” 林婳暗骂自己说漏嘴,敷衍几句,“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郭嘉眼里暗藏寒锋,玩味一笑,竟然有人在自己和曹操眼皮子底下在林婳面前说三道四。 郭嘉笑着对上林婳疑惑的眼神,好似不经意地问道,“子姝为什么不认为刘备仁德?” 林婳歪着头想了想,轻声道,“感觉刘备也没干什么事,老是逃来逃去的。明明运气特别好,老是有人把属地送到他面前,他还不争气老是丢。虎牢关的时候,是他的义弟关羽打败了华雄,而且他们兄弟三个对付吕布一个,胜之不武。哪里仁德了?” 郭嘉轻笑一声,揉了揉面前愤愤不平的小丫头,还真是孩子气。 “当初陶恭祖三让徐州而不受,北海救孔融足以显示其仁德之心。但刘玄德此人可没那么简单。刘备要治地没治地,要将领没将领,要谋士没谋士,曹公一统中原,刘备再不树立贤德之名,以其为立身之本,如何与曹公作对,哦,对了,还有那八竿子打不着的皇室宗亲之名。” 郭嘉似是嘲讽地继续说道,“不过刘备那些都是小仁德,真正的大仁德应当是安定天下,只有天下重新一统,才能不让百姓再受战乱之苦。这也是曹公在做的。可惜世人皆知刘玄德之贤明,却不知曹公之贤明,乱世当用狠辣手段,刘备所谓的贤明是不可能一统天下的。刘备终将被困在他标榜的贤德之下,作茧自缚耳。” 林婳被郭嘉说得直点头,好有道理啊。 “明白了。” “嗯嗯嗯。” “明白了,就快点抄书。”郭嘉拍了一下林婳,转身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处理公文。而在林婳看不见的角落,郭嘉暗自冷笑,到底是谁在林婳面前搬弄是非,想对曹操不利。 许都的腥风血雨从来都没有停过,只是隐藏在暗里不为人知,仅此而已。 校事府居然是个特务机构,都有点像明朝的锦衣卫,一大早上,郭嘉看了不少校事府密探送来的竹画,林婳撇了几眼,画得还真不错,看来想当一名合格的密探,得先会一手好丹青。 抄了一早上孙子兵法,现在七蒙八猜能大概认识所有的字,林婳都要给自己鼓掌了,真是太不容易了。 “祭酒,丞相府的侍女送来了午膳。” “搁那儿吧。”郭嘉随意地指了个地方,“子姝,抄好了没?” “抄好了。”林婳乖乖地把自己抄的竹简抱过去。 郭嘉抽出一卷,嘴角抽了抽,抄的还真是特立独行。 “先生,这不能怪我,这竹简太难写了。一写上去,就糊开了。”林婳小声地辩白道。 “那你以前用什么写?”郭嘉扶额问道。 “纸。不用纸还能用啥。” “你先生穷,负担不起。”开什么玩笑呢,一张纸多贵啊!林婳要是用纸写字,他明儿个得喝西北风。 林婳撇撇嘴,悄咪咪凑过去说道,“先生,我变给你好不好?” 郭嘉难得严肃,起身将门窗关上,林婳奇怪地看着郭嘉。 郭嘉转身坐在林婳对面,认真地看着林婳的眼睛,“子姝,不能让其他外人知道你会法术,答应我。” 林婳莫名的有些心慌,眼神飘忽,肩膀微抖。 “别怕。”郭嘉紧紧握住林婳的手,摸了摸受惊的小团子,安慰道,“有我在没人可以伤害你。可你的身份如此特殊,一旦大白于天下,必将引得四方纷争。所以在你能够自保之前,不要由着性子来。” “先生,你会一直陪着我吗?”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林婳几乎是渴求地看着郭嘉,眼里蓄着盈盈泪水。 郭嘉不忍地别过头,他只是凡人,何谈永恒,而她终究是要自己长大。 最终不忍让林婳失望,郭嘉违逆本心说了人生的第一个谎言,将林婳搂在怀,“好,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长大。” 林婳破涕为笑,嘟囔道,“那先生以后少喝酒,调养好身子。” “好,好,为了子姝我也要好好活着。” 以前的放纵不过是心里的空虚,现在有了羁绊,他又如何会像以前那样糟践自己。 郭嘉刮了刮小团子的脸颊,调侃道,“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也不嫌羞。” 林婳不好意思地捂住脸。 “先用膳吧。这字午后再练吧。”郭嘉笑道,“练字非一日之功,慢慢来吧。” “嗯。” 第十三章 政治下的牺牲品 自从郭嘉跟林婳一番谈心后,林婳就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普通小孩子,认真跟在郭嘉后面学习。 “这个字应该这样写,你看它的笔锋......”郭嘉抱着林婳,攥着她手,一笔一画地教她写字。 认真起来的先生真好看。林婳痴痴地看着郭嘉的侧脸,光洁白皙的面庞,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剑一般的浓眉斜斜飞入鬓角,灿若黑曜的眼眸不是处事是的冷峻,也不是平常的玩世不恭,而是一种极致的专注。 “好看吗?”不知何人突然问了一句,林婳随口接道,“好看。” 郭嘉偏过头,用笔尾轻轻敲了一下走神儿的人儿的额头,低斥道,“不许走神了。” “嗯。”林婳摸了摸只有些微疼的额角,果然先生不舍得下重手。 “祭酒大人,属下有事禀报。”门外是满宠的声音,也只有满伯宁的声音如此有特色,阴沉沙哑,不带任何情感。 “伯宁进来吧。”郭嘉不在意地说道,手中的笔也没有停下。有些事情不值得他亲自费神,就比如曹公的家事。 和他的声音一样,满宠的脚步声也透着一股沉闷,“郭祭酒,曹公将崔琰的侄女儿许配给子建公子,却..........” “却什么?一次性说完,就不要卖关子了。” 郭嘉对此提不起丝毫兴趣,眼皮微颤,单刀直入道,反倒是他怀里的小团子竖起了耳朵。 “是。”满宠俯身告罪,继续道,“将袁熙之妻甄宓许配给了子桓公子。”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郭嘉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句话匆匆打发了满宠。 “祭酒大人。”满宠欲言又止,抬头瞄了一眼郭嘉,见他是真的没有兴趣,只好先行退下。 “司空是不是不喜欢子桓哥哥?”林婳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郭嘉轻笑一声,“子桓哥哥,叫的这么亲?” 郭祭酒你这是吃醋了,这么大人了还跟人一小年轻吃醋,有意思吗? “这不过是主公的制衡之数罢了。二公子是嫡长子,朝中拥护者众多,为避免二公子势力过大,才将清河崔氏嫁与三公子,让三公子和二公子形成制衡。” 郭嘉漫不经心地解释道,也只有在林婳面前,郭嘉才把话说得这么透,一针见血。 “都是司空的儿子,为什么非要让他们争呢?兄弟和睦岂不更好。”林婳不解地问道,一家人干嘛要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这是司空的家事,你我不要过多的插手,立储之事,端看主公的心意。你见过哪个当臣子能干预立储之事的。” “我就是好奇嘛。”林婳吐了吐舌头。 “人长的挺小,管的事还挺多。” 傍晚,“轱辘轱辘”司空府门前停下一辆并不华丽的车,但车上坐着的人却值得所有人掂量。 ”到了。”慵懒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来。 “先生,明儿见。”是一声清脆的童音。 紧接着司空府里匆匆走出两个侍女,将车里的小团子抱下来。 “甘棠姐姐。” 软软糯糯地娇憨,林婳像只八爪鱼紧紧赖在甘棠身上。 甘棠笑道,“小姐不想走了?” 耷拉着眼皮,林婳微不可闻地点点头。 “郭祭酒走好,奴婢先带着小姐进去了。” “嗯。”车中的人轻嗤一声,带着三分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 “府里都在准备二公子和三公子的婚事呢。”甘棠抱着林婳,慢慢的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儿。 林婳把下巴搁在甘棠肩上,好奇地问道,“甘棠姐姐你见过甄夫人吗?” “见过,甄夫人时常到小花园里去,长得真俊俏,有点咱们府里环夫人的品格。” 见林婳难得起了兴致,月皎凑趣道,“小姐要是想见,晚上到小花园里转两圈儿,指不定就碰上了。” “那我们晚上去看看。” 时已至仲春,园子里百花竞相开放,犹有那几株杏花,如喷火蒸霞一般,微风轻拂,轻盈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下,如置身一片梦境。 “清时难屡得,嘉会不可常。天地无终极,人命若朝霜。愿得展嬿婉,我友之朔方。亲昵并集送,置酒此河阳。中馈岂独薄?宾饮不尽觞。爱至望苦深,岂不愧中肠?山川阻且远,别促会日长。愿为比翼鸟,施翮起高翔。”女子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惆怅。 是谁在这儿吟诗?林婳刚吃完饭带着甘棠去小花园里,顺便看看能不能碰到洛神甄宓。 刚走到柳堤旁,隐隐约约听到一女子在此吟诗,示意甘棠放慢脚步,拉着甘棠蹑手蹑脚地躲在柳树后,正是春意正浓之时,柳垂金丝,叶稠阴密,倒是把两人的身形隐去。 探过身子,只见一女子挽着漆黑油光的髻儿,蜜合色绫襦裙,一色半新不旧,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只是微微蹙眉,平添了几分西子捧心似的柔弱。一瞬间林婳脑海里浮现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这就是曹植笔下的洛神甄宓。 “小姐,这就是甄夫人。”甘棠附在林婳耳边悄声说道。 林婳喃喃自语道,“果然惊为天人。” “只可惜甄夫人不如崔氏小姐家世好。”甘棠似是惋惜地感叹道。 要是甄宓家世好的话,曹操也不会将她许配给曹丕。红颜自古多薄命,这位甄夫人的结局可不太好,曹丕在其死后将其被发覆面,以糠塞口使她的灵魂无处申冤。林婳想想就不寒而栗。 “刚刚甄夫人好像吟诵的是三公子的诗,可司空不是.......” “别胡说,子建哥哥的诗词天下闻名,可不止甄夫人吟诵。” 林婳连忙捂住甘棠的嘴,这个傻甘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这句话要是传到曹丕或者曹操耳朵里,不知会给甄宓惹来多大的麻烦。甄宓已经够可怜的了。 “奴婢知道了。”甘棠暗自打了一下自己,怎么把谨言慎行这四个字给忘了,要是被有心人听到了,可了不得了。 “谁在那里?” 也不知是林婳和甘棠说话声音大了些,还是甄宓太过敏感,原本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甄宓,突然站起身来。 “快走。”林婳慌慌张张地拉着甘棠夺路而逃。 “小姐,我们为什么要跑啊?” “被人发现我们偷听多失礼啊。”林婳气喘吁吁道。 跑得太急一不留神没看着前面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林婳一头撞在那人怀里。 “诶呦。” “小姐,小姐。”甘棠手忙脚乱地扶起摔在地上的林婳。 “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林婳揉了揉摔成八瓣儿的屁股,龇牙咧嘴。 “姑娘,对不起。” 林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面到惭色,嗫嚅道,“应该我说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撞到你的。” “在下周不疑,不知姑娘?” “我叫林婳。你直接喊我子姝就好了。“ 周不疑,三国时期的神童,曹冲死后,被曹操杀掉的那个周不疑。林婳好奇地看着眼前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子。 “周公子。”甘棠曲膝行礼道。 “小姐,这是冲公子的伴读。” 周不疑暗自打量林婳。林子姝,这些天里世家大族口中的神秘人物,曹操出征乌桓时带回来的,不仅深的曹操宠爱,更是被向来眼高于顶的司空军师祭酒郭嘉收为徒弟。想来定是有过人之处。 两个不相熟的人正各自打量对方。忽的传来一声疾呼。 “元直。” 原来曹冲得知周不疑来访,亲自出门迎接,却不想撞见这幅场景。 “子姝,你们这是?” “仓舒哥哥,我不小心撞到周公子了。” 毕竟是自己做错了事,林婳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元直谦谦君子想来也不会在意,是吧,元直?” 曹冲冲周不疑挤眉弄眼道。 “这是自然。子姝小姐不必如此,喊我元直就好,”看着自家好友不怀好意地眼神,周不疑无奈道,“仓舒你怎么亲自来了。” “你来了,我可不得亲自来接你。”曹冲兴冲冲地说道,“子姝,我和元直约了弈棋,你要不要一起来?” 虽然心里想去,奈何水平不够。自己的半吊子水准跟两个神童弈棋,不是自寻死路吗? 委婉地推脱道,“可是我不会。” 曹冲笑着将右手搭在周不疑的肩上,笑道,“没事,很简单的,让元直教你。” “那好吧。” 不似林婳所住的院子的极尽华美奢靡,曹冲的书房就简单多了,往大气的方向布置。唯有墙上悬着琴剑,窗下案上设着笔砚,书架上垒着满满的书,其他别无享受之物。 “父亲不爱华美之物,所以简陋了些,子姝不要介意。” 曹冲命人移过书案,亲自取来棋盘,小心翼翼地放到案几上,“这是父亲前两日赏我的白玉棋盘。” “果然是好棋盘。”周不疑拈了一颗棋子,感叹道。 原来这副棋,棋盘是用上好的汉白玉所制,白子更是用冬暖夏凉的暖玉精心打磨而成,圆润剔透。黑子则是用极为罕见的墨玉所制。真正称得上是价值连城。 ........ 曹冲和周不疑发现了林婳的另外一个属性,悔棋小能手。 “再让我几个子嘛。” “不对不对,再让我想一想。” “元直,你好歹虚长子姝几岁,怎么不懂得让让妹妹。” “就是就是,元直哥哥,你就再让我一次。” “最后一次,我保证。” 周不疑问无奈地看着对面耍赖的林婳和助纣为虐的曹冲,无奈道,“最后一次了,下不为例。” 林婳高兴地直点头,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一定是最后一次。” 第十四章 意料之外的刺杀 “哦?子姝和仓舒,元直在弈棋。”听到内侍来报,曹操挑挑眉。 曹洪拍案而起,喜道,“大哥,这是好事啊。” “可不是。” 曹操询问默然不语的荀彧道,“令君觉得孤将子姝许给仓舒如何?” 荀彧心里咯噔了一下,将林婳许给曹冲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天命在曹氏,汉室将更加岌岌可危,犹豫了一下,委婉地劝谏道,“司空,冲公子和子姝小姐尚且年幼,现在说此事,是否为时过早?” 曹洪不乐意了,反驳道,“怎么过早,仓舒过了年就十四了,比子姝不过大了四岁,天作之合呀,大哥。小弟以为,此事甚好。” “子孝将军所言差矣,长幼有序,二公子,四公子尚未成亲,冲公子的婚事不急。” “那就先定下来,等到了岁数,再成亲也不迟。” “太过仓促了,况且这事也得看子姝小姐自己的心意。” 曹操一锤定音道,“公达所言有理,此事以后再议。” 曹洪上前一步,不甘道,“大哥。” “子孝。”曹操摆摆手,意思是不谈此事。 阳春四月八日,宜嫁娶。 “小姐,穿这件吧。这件颜色鲜亮。” 甘棠展开一件水红色的襦裙。 林婳摆弄着妆奁里的小首饰,抬头看了一眼,皱眉道,“会不会喧宾夺主。” 今天的主角儿是崔家小姐,她穿那么鲜艳干嘛。扫了一眼衣柜,随手一指,道,“就那件杨妃色的吧。” “小姐说的是,倒是奴婢糊涂了。说起来,这件是郭祭酒前儿送来的绸子做的。” 林婳疑惑地心想,郭嘉送的?他怎么会有这么鲜艳的绸缎,下次去问问。 月皎捧过一个匣子,小心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几支珠钗,“这是宫里的新鲜样式,拿珍珠,纱缎堆的花儿,卞夫人昨天让人送来的。” 比起寻常金银的首饰的沉闷端庄,这种纱花更适合小女孩儿戴。 甘棠捡了一支莲青,珍珠攒心的花儿插在林婳的发髻上。 几个丫头费尽心思地捯饬她们家一点也不上心的小姐,林婳也不好意思拂了她们热情,安安静静地当着木偶。 忽的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林婳好奇地朝门口看去,原来是曹节。 “节小姐来了,快请进。” 林婳赶忙起身,笑道,“节儿姐姐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啊,子姝今儿真好看。” 曹节艳羡地看着林婳发间的珠钗,前两日就见母亲房中有支相似,就是没有林婳的这样华丽,不过那是父亲特地给母亲的,她也不好贸然........ 林婳察觉到曹节的心思,立马明了。说实话,在司空府里住了这么久,对曹操的节俭有了更加深刻的见解。别看自己平常大鱼大肉的,其实平常他们自己用餐也不过一道肉菜,连鱼虾都没有,孤寒得很。家里的女眷裙不能曳地,每人不过几件金玉首饰。 就连曹节喜欢吃的城南的八珍梅,大多是林婳偷偷买来给她,就藏在小花园的树上,馋的时候,偷偷去吃几个。 “节儿姐姐喜欢?那姐姐拿几支走吧。” 曹节连连摆手,推脱道,“这怎么能行呢?这是娘特地给你的。” “你是我姐姐,分什么你我。” 林婳从匣子里拿了几支珠花儿塞给曹节身边的采苓。 “节小姐你就拿去吧!”甘棠帮着劝道,自家小姐对那些花儿粉儿的实在提不起兴趣,每次梳妆都任由她们装扮,敷衍得很。 曹节这才犹豫地说道,“那我就厚颜收下了。” 等曹节和林婳到大堂时,宾客大都已经到了,曹操,卞夫人和崔小姐的伯父尚书崔琰端坐在首位。荀彧担任赞者立于堂下。曹操难得奢侈了一把,把家里的帷帐都换成红色,到底是崔琰有面子。上次曹丕成亲,帷帐还是半黑半红,弄得林婳以为汉代婚礼都是这个调调。 林婳跟着曹节坐在左边,看向对面,郭嘉还是一如既往的一袭青衫,欣欣然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无聊地玩着手上的折扇。 好似感受到对面的视线,郭嘉微微抬起头,正好撞见林婳在看他,露出郭氏招牌笑。 也不知怎的,林婳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 “笑什么呢。”曹节好奇地轻声问道。 “没什么,”林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就笑了。 曹节看了一眼对面,调侃道,“是不是看到郭祭酒了。” 林婳脸上飞过一抹红潮,辩驳道,“哪有,郭先生有什么好看的。” 曹节笑而不语,只是眉眼里有着淡淡的忧愁。 “新妇来了。” 曹植,崔小姐缓缓走来,分坐在堂中央的几案两侧,几案上设四品荤菜。《昏义》曾言:“共牢而食、合卺而饮,所以合体同尊卑,以亲之也。”所以,新夫、新妇席前,主食黍和稷,以及调味用的酱、菹、醢、湆均各一份。但荤菜仅一份,放在两人的饭菜之间,供新夫、新妇一起食用,称为“共牢而食”。 “合卺而饮。” 所谓卺,就是将匏对剖而成的瓢,夫妇各执一片而饮。意为两人从此同甘共苦,苦中作乐。 林婳静静地看着堂上的一对新人,托着下巴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我成亲的时候是什么样?” “肯定比四哥的还要盛大。”曹节忍不住掩嘴笑道,“小小年纪就想着嫁人的事了?” 林婳讪讪道,“就随口说说嘛。” “臣等恭贺司空,贺四公子。”照例是群臣向曹操,曹植敬酒。 经历过一次,这些繁琐的礼节也就摸了个七七八八,因为实在是太特别了。 “觉得没意思了?” 别看林婳端坐在那儿,好像很专注的样子,其实早已神游天外,郭嘉用唇语悄悄询问道。 接收到郭嘉的脑电波,林婳微微点点头,真没什么好玩的。大家都带着虚假的面具,不论是真心实意来贺喜,还是畏于曹操的权势不得已而来,人人都是笑脸相向,一派和乐。 郭嘉心里暗笑,悠悠地抿了一口酒。 就在一片歌舞升平之际,一向曹操奉膳的内侍眼神一冷,从袖中抽出匕首,如猛兽般扑向曹操,一道寒光径直朝曹操刺去。 “司空,小心。”离曹操最近的荀彧惊呼道。 曹操嘴角冷笑,反手抓住那人的手腕,向后一折。 “咯噔。” 那刺客顿时脸色苍白,但也只是一瞬,眼里闪过一丝轻蔑,挣脱出束缚,亡命似的挥舞着匕首,朝曹操的咽喉狠狠地刺下去。 “保护司空。”不知谁高呼一声,惊醒了被吓得呆若木鸡的众人。 守在府中的护卫听到前堂的动静后,顾不得什么,纷纷闯进来。 被突如其来的刺杀吓懵的林婳呆呆地坐在原地,不知所措,曹节到底也只是养尊处优的大家小姐,腿脚酸软,愣愣看着眼前的变故。 傻子,郭嘉暗骂一声,冒着危险跑过来,一手一个,强行将吓傻了的林婳和曹节拽起来。 匆匆嘱咐道,“躲到柱子后面,快去。” 林婳回过神来,也不知听没听清,只知道一个劲儿的点头,手忙脚乱地拉着曹节往堂中的柱子后面跑,好几次差点跌倒。 林婳颤颤巍巍地探出头,双腿不停地打着哆嗦,堂上已经乱成一团,众臣相互奔走,慌不择路。有人飞快地向外逃跑,而有人焦急地向曹操方向靠近。其中也包括郭嘉。 “曹贼,拿命来。”刺客大喝一声,双目涨红,不顾一切地朝曹操刺去。 “主公小心。” 匕首离曹操只剩半尺,丞相府的护卫根本来不及,刺客眼中溢出狂喜,似是癫狂地大笑。 千钧一发之时,一个铜壶出其不意地掷向刺客。 刺客不得不分神,也就是这短短的一刻救了曹操,许褚三步并作两步,一脚踹向刺客,一个黑影飞了出去,只听得喀嚓几声,倒地的刺客捂住胸口吐了几口鲜血,看他那微微向内陷进去的胸口,估摸胸骨都被踢断了。 “主公。”许褚挡在曹操面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道不公,为何眷顾曹贼。”刺客癫狂地狂笑不止,似是不甘,似是痛苦,撕裂的桀桀笑声让在场的所有人不寒而栗。 林婳捂住狂跳不已的心口,那个铜壶是她扔的,也不知刚刚是不是魔怔住了,居然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曹节紧紧地搂住林婳,声音颤抖道,“没事了,没事了。” “拿下。”被区区刺客弄的狼狈不堪曹操恼羞成怒地喝道, “是。” “曹贼,我杀不了你,我也要拉你的女儿陪葬。让你悔恨终身。” 刺客眼神一冷,摸了一把嘴角的鲜血,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朝着曹节和林婳的藏身之处扑去。 “许褚杀了他。” “拦住他。”郭嘉目眦欲裂,失态地大喝。 瞳孔涨大,看着不断靠近的匕首,林婳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时间一瞬间好像静止了,狠狠地推开曹节。 “噗。”这是尖锐的冷兵器刺入血肉的声音。 只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林婳软软地倒在地上,肩膀好疼,好疼。 “子姝,子姝。” 曹操拔出佩剑,狠狠地刺向早已疯狂的刺客,朝满宠怒喝道,“满宠,彻查此事,一个都不要放过。” 千钧一发之际,被林婳推开的曹节惊慌失措拽着曹操的衣袂,慌不择言道,“爹爹,快传大夫,快传大夫啊。” “传御医,传御医。”曹操抱起林婳大步流星地往后院走去。 出了这样的事,可以预见,许都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知道林婳身份的荀彧等曹氏重臣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匆匆忙忙跟上曹操。 第十五章 龙之逆鳞 触及必死 “太医呢?怎么还不来。”曹操在房内不停地踱步,朝门口连连怒喝。 “孟德,你先出去,让妾身先给子姝看一下伤口。” 关心则乱,卞夫人强将六神无主的曹操推出房门,“节儿,过来帮忙。” “是。”曹节愣愣地答了一声。 “疼,疼。”晕过去的林婳无意识地痛呼道,小手摸索着想要去摸伤口。 “乖,子姝乖,上了药就不疼了。”卞夫人握住林婳的手,将身子疼的一颤一颤的小丫头搂在臂弯中,柔声哄道,就像是哄着幼时的曹节,对正在拿着剪刀剪开林婳衣服的曹节说道,“节儿,轻点儿。” “是。”曹节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四周地衣物揭开,露出狰狞的伤口。 “子姝乖,子姝最乖了。”卞夫人摩擦着林婳的脖颈,哄着不安分的小人儿。 曹节声音颤抖,颤颤巍巍地哽咽道,“娘,这伤口。” 血是黑的。 “有毒。”。 好歹经历过不少风浪,卞夫人很快稳下心神,冲守在一旁的侍女吩咐道,“婉如,快去看看太医来了吗?” 门外的曹操面色阴沉,死死盯着眼前薄薄的木门,像是要看穿。 郭嘉面色惨白,刚刚还冲他做鬼脸的神采奕奕的小丫头现在浑身是血地躺在房内,好几次想要冲进去,都被荀彧死死拉住。这哪里还是往日风流潇洒的军师祭酒,只是一个快要疯魔的普通男子。 “奉孝,子姝是神仙,会没事的。”荀彧低声道。 “可是.....”她还那么小。郭嘉痛苦地抱着头,不知所措。 “没什么可是,就算你进去了,又能怎么样?” 郭嘉稍稍平静下来,“文若,如果今日参与叛乱的是汉室,我绝不会心慈手软。” 郭嘉眼里弥漫着浓浓的杀意。 荀彧沉默不语,这次刺杀之人真的犯了郭嘉的忌讳了,龙之逆鳞,触及必死。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谢天谢地,总算来了。” 再不来,不仅是众臣,就连他都快要受不了曹操和郭嘉的低气压了。 顾不得什么,郭嘉直接拽住匆匆而来的老太医的袖子,略带恳求道,“周太医你一定要救她。” 眼高于顶的郭嘉何时这么卑微过,他的忠心给了曹操,友情给了荀彧,而温柔全给了那个现在生死未卜的女孩。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恨自己,为什么没保护好她。 “奉孝,让太医进去。” 曹操一把把拉住郭嘉,对着不住喘气的周平,沉声一字一顿道,“救不活她,提头来见。” 声音里带着从来没有的杀气。 “是。”老太医惊地连声应诺,跌跌撞撞地小跑进去。 “太医,快来看看。” 林婳的身子越来越冷,不论盖多少床被子,都不停地嘟囔着冷,卞夫人没辙了,紧紧抱着她,不停地哄着抽搐的小团子,不知是安慰怀里的孩子还是安慰自己,“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对于林婳,卞夫人感情复杂。要说心里没疙瘩,那是不可能。但这次是真的怕了?不论是曹操的反应,抑或是群臣的反应,都昭示着这个孩子绝不能出什么意外。更何况这次要不是林哈,曹操和曹节说不定难逃厄运。就算是个冰块,也要被感化,遑论心思柔软的妇道人家。 “是。” 只是看了一眼,白发苍苍的年已不惑的太医院院首瞬间脸色煞白,颤颤巍巍摇头告罪道,“这是见血封喉,老朽无能为力。” “救她。” “老朽实在无能为力,此毒无药可解。小姐能坚持如此之久,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郭先生,郭先生。”昏迷的小人儿毫无意识地呢喃,声音断断续续。 “太医,太医。”曹节紧紧抓住太医地胳膊,不断的嘶喊,“你救救她,救救她。” “郭先生。” “节儿,去喊你爹爹和郭先生进来。”卞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清泪,转身对崩溃痛哭的曹节吩咐道。 “娘。” “爹爹,郭祭酒,娘请你们进去。”曹节红着眼眶。 “子姝。” “疼,郭先生,我疼。” “一会儿就不疼了。”郭嘉抱着不断嚷嚷着小团子,声音颤抖,带着从所未有的害怕,冲太医咆哮道,“还不快来。” “臣无能为力,还请司空恕罪。” “无能为力?你是大夫,孤命令你救她。”曹操指着床上的林婳,怒吼道。 一滴滴清泪无力地砸在地上,血红的双眼,郭嘉疯魔似不断喊着林婳的名字。 “好吵。”愣是被鬼哭狼嚎地哭声给惊醒了,被林婳虚弱地睁开双眼,她只是伤口疼而已,为什么大家都哭地跟她快要死了一样。 郭嘉不敢置信的看着苏醒过来的小丫头,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小孩子柔软的肌肤,生怕这只是一场梦,又哭又笑道,“子姝。” 林婳委委屈屈地瘪瘪嘴,像是找到可以诉苦的家长,娇气兮兮道,“郭先生,疼。” 肩膀像是被撕裂了一般,钻心地疼。 “你这个死丫头吓死我们了。” 郭嘉哭笑不得地看着怀里还不在状态的小丫头,眼里含泪笑骂道。 曹操心里的大石落了地,长舒一口气,心情一下子从地狱到了天堂,幸好幸好,推了一把吓傻了的周平,喝道,“周太医,还不快去看看。” “是,是,是。”周太医愣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搭上林婳的脉搏,细细把了半盏茶,方拱手道,“小姐只是失血过多,好好调养一番便无大碍。只是这毒解的蹊跷。” 为什么林婳被沾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却无事,曹操心里明白,但有的人不明白,也不能明白,沉声道,“周太医,该说的和不该说的,不用孤教你吧。” 沉浸官场多年的周太医今日愣是心惊胆战,擦了擦额角的虚汗,连连应诺。 “臣明白,明白。” “你呀你,逞什么能啊。活该。”曹操嘴里责怪,眼中却盛满笑意。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可能......可能是脑子短路了吧。 卞夫人和曹节愣愣地看着戏剧性的反转,周太医不是说....... 她们也没做什么,怎么这毒就解了呢!不过没事了就好,谢天谢地,曹操和郭嘉的疯狂真的是把他们吓住了。 “困了。”没意识到自己把大家都快吓疯了的当事人林婳小声嘟囔道。 郭嘉轻轻拍拍林婳的背,就像是抱着天下最珍贵的瑰宝,柔声哄道,“睡吧,” “嗯。”在郭嘉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林婳乖乖地阖上眸子,主要是失血过多,止不住地犯困。等林婳谁输了,郭嘉方才依依不舍地交给卞夫人,跟着曹操出去。 今晚的刺杀,还有很多事等着他们去清算。 而在曹操,郭嘉等人欣喜若狂的同时,又有多少人在暗地里布局。为什么曹操对林婳的身份三缄其口,曹氏重臣对林婳态度也不同寻常,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但很显然的是,能得到林婳,绝对不是一桩亏本买卖。 今夜注定是不眠的一夜,司空府前堂阴云密布。 代表着喜庆的红绸还未撤去,但在许多人眼里,那不是艳红,而是猩红,不知多少人又要因此事而丧命 曹操跪坐在首位,鹰鹫似的双眼布满阴霾,直视面前的许都令满宠。 “启禀司空,臣无能。” 曹操咄咄逼人的目光中,满宠如芒刺在背,此事发生的太过突然,更何况人犯已死,线索中断,实在难以下手。 “有人都把手伸到司空府了,满府君却告诉我查不到。”曹操剑眉微挑,冷笑道。 “那以后有人拿刀架在孤的脖子上,满府君打算如何?嗯?” 满宠半跪于地告罪道,“臣无能,还请司空恕罪。” 曹操冷冷地环视一圈,有人惊恐,有人镇定,有人愤懑。 这里面有完全忠于他的,也有夹在汉室与曹氏之间的,还有死忠汉室的,到底是谁想杀他? 曹操冷哼一声,似是漫不经心地看向群臣,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有没有想自首的,孤可从轻发落?” 众人纷纷缄默,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们还记得当年曹操灭董承,杀董贵人之事。此时曹操正在气头上,谁敢在老虎嘴边拔毛。 “好,很好。”曹操早已料到是这个结果,一拍大腿,转身喝道,“奉孝。” 郭嘉已经恢复冷静,出列回道,“臣在。” “孤就将此事交给校事府,不论何人,不论何事,彻查到底。” “臣明白。臣一定给司空一个满意的答复,” 就算曹操将此事交给别人,郭嘉也会事后向曹操讨了这份差事,子姝的伤绝不能白受,一想到活泼的小丫头刚刚疼得身体蜷缩成一团,不停地嚷嚷着疼,他就心如刀割,自己带了许久,精心呵护的孩子怎么能受这种委屈。 曹操竟然让郭嘉亲自审理此事。也不知道郭嘉这条毒蛇会查出什么结果。 许都又要不太平了。 处理完最重要的事后,曹操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受害者,曹植的岳父崔琰。 “崔尚书,今日之事孤会给你一个交代,改日补办一场婚宴,如何?” “司空,好在这亲事是结了,就不必再补办了。”崔琰推辞道。 曹操也懒得再说什么客套话,摆摆手道,“也罢,子建你代孤送送崔尚书。” “是。” 第十六章 鬼才的纵容 往日此时,林婳早已经睡下了,今日却是灯火通明。不仅丞相府的女主人守在这儿,就连曹操也在。 “怎么样了?”曹操在外间询问道。 卞夫人扶着曹操坐下,似是缓下心神道,“睡熟了,节儿守在里面呢。” ”今天要不是子姝,节儿........”今日如此惊险,卞夫人现在回想起来,不由地阵阵后怕,。 “放心吧,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曹操搂住受惊过度的卞夫人,沉声道。 曹操待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帮的上忙的,拍拍衣服准备离开。 曹节忽然冲出来,花容失色,鬓上的发髻微松,看得出是走的急了,支支吾吾指着里面。。 曹操愣了下神,慌忙上前一步,捂住曹节的嘴,喝道,“都退下。” 在所有人除了夫人母子都离开后,曹操方才松开手。 曹节瞳孔涨大,颤抖着手指着内室,“子姝....子姝她.......” 曹操见事情暴露,也不好再瞒下去,幸而只是曹节和卞夫人知道,倘若让他的那几个儿子们知道,不知又要闹出什么风波。 “都进来吧。” 卞夫人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林婳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睡得很安详,只是额上浮现着一个胎记,若隐若现,闪着暗蓝色的幽光。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就突然就有了。”曹节解释道。 曹操摩擦着暗蓝色的胎记,幽幽地问了一句莫名的话,“这是什么花?” “倒像是鸢尾。” “鸢尾?”曹操挑挑眉,仔细瞧了瞧,“倒还真有点像。” “对呀,爹爹,你看这多像......像蓝色的蝴蝶。” 卞夫人趁着这对父女说话的间隙,插口问道,“阿瞒,子姝到底是谁?”这个问题压在她心里许久,不吐不快。 曹操叹了口气,简单地将事情讲述了一下,自然其中隐去不少。若不是曹节今日撞见了,这可能永远将会是一个秘密,直到天下太平。 “这件事都有谁知道?”今天被惊讶地太多了,卞夫人麻木地问道, “荀令君,奉孝,公达,元让,妙才,子孝,子廉,仅此数人而已。” “子姝的身份还需要夫人帮忙掩饰才好。”毕竟自己成日处理朝事,平日里还是这些女眷跟林婳打交道。 卞夫人抚抚心口,信誓旦旦道,“妾身知道该怎么做。节儿,今天的事咽到肚子里。” 曹节直点头,“爹爹,娘亲,你们放心吧,女儿知道轻重。” 曹操莞尔一笑,摸了摸曹节的头发,笑道,“这才是孤的好女儿。” 许都卫是许都最隐晦的地方,一年到头都散发着死亡的气息,今日尤甚。 “说,到底是谁让你刺杀曹公的。”满宠的声音阴森森的,像是带着十月的寒冰。 在自己手下竟然发生这样的事,真是给自己“长脸”。 郭嘉则是坐在一旁简陋的木凳上,冷笑看着刑凳上皮开肉绽的刺客,摩擦着腰间的玉佩。 “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个人干的,满宠,你这个曹操的走狗,不忠不义之徒,有什么脸面来问我。”刺客轻蔑一笑,嘲讽似的阖上双眸,只是那不停蠕动的喉结暴露了他心中若有若无的恐惧。 满宠也懒得再跟他废话,示意一旁的狱卒继续用刑。 “祭酒大人。”对于审问的结果,满宠为难的看着郭嘉,他自己都不满意,何谈让郭嘉和曹操满意。 郭嘉淡淡地扫视了一眼那个貌似大无畏的刺客,似是不经意地开口道,“审不出,就继续审,别弄死了就成。” 说完,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 满宠紧随其后,焦急地问道,“祭酒,现在怎么办?” “满宠,你什么都好,就是沉不住气。”郭嘉似乎早就料到满宠会有此一问,无奈地拍了拍满宠的肩,慢条斯理道,“放心吧,有人会把把柄送到我们手上。” “是。”满宠最终还是选择相信郭嘉,拱手恭敬道,“祭酒慢走。” 肩,好疼,林婳吃痛的从昏迷中醒来,缓缓睁开眼睛,她昨天好像看到郭嘉了,是他抱着她,然后她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子姝,你醒啦。”睡在一边软塌上的曹节见她醒了,连忙起身,小跑到她床榻边,几乎是喜极而泣,合掌念念叨叨,“谢菩萨保佑。” 林婳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刚想起身,谁料刚刚一动,顿时扯痛了肩上的伤口,痛呼出声。 “快躺下,伤口还没结痂,别乱动。”曹节赶忙扶着她躺下,絮絮叨叨道。 林婳滴溜着大眼儿,在房间里四处乱看。 曹节有些好笑,帮她掖了掖被子,笑道,“找什么呢?是不是找郭祭酒。” 惨白的小脸上飞过一抹红潮,讪讪道,“我找他干什么?” 不见郭嘉,林婳心里有些闷闷的,虽说知道他肯定有事要忙,但还是不爽。 曹节抿唇一笑,小声调侃道,“还瞒着我呢?” “节儿姐姐说什么呢?子姝听不懂。”林婳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只露出两只大眼睛滴溜滴溜地转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昨日也不知道是谁嘟嘟囔囔着非要找郭祭酒,还抱着人家委屈巴巴地喊疼。” “不是我。一定是司空。司空昨日肯定吓坏了,要找郭先生求安慰。”林婳无赖似的一本正经地编排曹操。 曹节忍不住笑道,这话要是爹爹听到了,不知作何感想。拍拍我在被窝里害羞的小丫头的背,笑道,“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家子姝害羞了。” “节儿姐姐。”林婳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控诉的声音都闷闷的。 曹节忍住笑道,“日头上来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膳房去做?” 听到吃的,林婳这才从蚕蛹里探出来,“我想吃栗子粥。” “好,我让甘棠去准备。” 等曹节回来时,手上还有一个暗青色的小瓷瓶。 “这是什么?”林婳好奇地看着曹节手上的东西。 曹节打开塞子,一股淡淡的清香弥漫开,像是什么花做的,“这是茉莉玉雪膏,可以遮住你额上的胎记。” “胎记?”什么胎记,她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额上有胎记。 曹节似是醒悟过来,一拍额头,从袖中拿出一面菱花铜镜。 林婳愣愣地接过铜镜,白净的额心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胎记,像是鸢尾花,细嫩的之间摩擦着额间的印记,有些懵懵地看向曹节。 “爹爹已经你的事告诉我和娘亲了,放心吧,以后有事就找我,知道吗?”曹节倒了一点雪白的膏体在掌心,一边帮她抹一遍说道,“以后,早上和晚上各抹一次,不要碰到水。” 心里有些心疼林婳,在这里连个亲人都没有,能有几个人是真的关心她的,只怕大都是抱着不同目的而来,包括她爹爹,也就只有郭嘉能一心一意地对她好?不怪林婳早日嘴里一直念叨着郭嘉的名字。 “那甘棠她们呢?”林婳有些担忧地问道 “娘亲已经敲打过甘棠她们了,放心吧。” “嗯。”林婳放下心来,既然是卞夫人亲自嘱咐的,想来也不会引起什么事。 “以后不要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头,有什么话想说就去找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曹节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孩子,她突然一点也不羡慕林婳,不羡慕她能得到曹操的宠溺,能得到郭嘉的关爱,还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其实拨开所有的外壳,她终究不过只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小丫头而已。 林婳心里涩涩的,哽咽着点点头。在这里她不会全然相信任何人除了郭嘉,也许以后还会多一个人,曹节。 “这里还演上苦情戏了?” 郭嘉在门外听了许久,找了个最合适的时机慢悠悠地晃进来。 这两个小姑娘说话也不知道隐蔽点儿,万一被人听到了,可如何是好。在许都这个地方,没有什么最安全的地方,所有的地方都隐含着杀机,包括司空府。能在许都活下来的要么聪明绝顶,要么卑鄙无耻,要么深谙明哲保身。 “郭祭酒怎么来了?”在郭嘉出声时,曹节低着头别过脸。这个地方是内院,外男不得轻易而入,更何况还有云莺未嫁的姑娘家的。 郭嘉止住脚步,站在珠帘后,理直气壮地回答道,“司空准许我探望子姝。” “还请曹小姐见谅。” “那我就先走了,子姝乖乖养伤。”曹节对郭嘉实在提不起好感,郭嘉除了一身才华一无是处,真不知道单纯的子姝跟他在一起会不会被欺负。 林婳乖巧的点点头。 在曹节走后,林婳迫不及待地喊道,“郭先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郭嘉总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情愫,和所有人都不同。 昨天她受伤,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今天林婳可算是撞枪口上了。 郭嘉一语不发,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看床上的林婳。林婳被盯得心里发毛,耷拉着脑袋,神情萎靡。终于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林婳败下阵来,率先打破了沉默。 “郭先生,我知道错了。” “你知道错了?你何错之有?”郭嘉笑得一脸灿烂,只是那灿烂的笑容下是滔天的怒意。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逞能的,你骂我吧。” 林婳心里害怕极了,她宁可郭嘉骂她一通,也不愿意郭嘉不阴不阳地应付她。 “长能耐了,别的没学会,英雄救美倒是学得十成十,要不要我给你发个奖章,表彰你一下。”郭嘉这次也是被气糊涂了,要不是她体质特殊,现在她就应当到阎王殿报道了。 林婳委屈极了,眼里含着泪,可怜兮兮地看着郭嘉。看在她受伤的份儿上,这次就算了。 小丫头哭了?郭嘉本来训斥的话噎在嘴里,不上不下,最后,微微叹了口气,想他郭嘉聪明一世,最后竟然栽在一个小丫头手里。 “下不为例。”郭嘉侧身坐在床沿,点了点小丫头的鼻梁,无奈道。自家的孩子犯错了除了原谅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打一顿吧。打坏了,还是自己心疼。 林婳方才破涕为笑,用力地点头。 “快点好起来,我带你去看场好戏?” 躺在榻上的林婳疑惑地转过头,用目光询问,看戏?看谁的戏。 郭嘉变换一下姿势,摸了摸光洁的下巴,笑而不语。 第十七章 曹家兄弟的算计 不说就算了,林婳暗自撇撇嘴,等自己好了不就知道了。 而此时,丞相府的另一边却是勾心斗角。 曹真一屁股坐在茵垫上,急得把两只手掌拍得通红,“子桓,父亲摆明了对那个子姝很是在意,以你的身份配那个小丫头绰绰有余。” “咱们得先下手为强。” 这些五大三粗的人不懂其中的勾心斗角实在让人为难,司马懿急忙阻止道,“不可,将军。子姝小姐不仅独得司空宠爱,更是郭祭酒的徒弟。” 不等司马懿说完,曹真不耐烦地摆摆手,“那就更应该结这门亲事。” 最烦和这些读书人打交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婆婆妈妈,一件事不知道要转几个弯。等他们想出个所以然来,黄花菜都凉了。 司马懿索性直接跟曹丕讲道理,跟武人讲不到一块儿去,拱手道,“中郎将不可,中郎将贸然提出此事,必会惹得丞相不满。” 曹丕犹豫了一下,指了指东边,说道,“那你的意思是,父亲要把子姝......” “中郎将不觉得司空的态度很奇怪,包括荀令君,郭祭酒在内的司空的心腹对子姝小姐的态度都很奇怪。”司马懿回想起来,曹操昨夜见林婳遇刺,几乎是急的发疯,包括郭嘉,也不逞多让,拿两把火差点儿没把司空府给烧了。 坐在一旁久久不语的陈群“咦”了一声,适时附和道,“仲达这么一提点,还真是。” 曹真性子急,最受不了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不就是结个亲嘛,至于这么麻烦。 “那又如何?子桓是司空亲子,难道还配不上一个黄毛丫头。” 司马懿无奈直抚额,“将军慎言,是不是身份显赫不知道,但肯定不单单是一个黄毛丫头,司空是吃饱了撑的,对一个小丫头那么好,要星星绝不给月亮。况且司空不希望任何人打她的主意,还请中郎将三思。”说到最后,司马懿也是语气有些冲。 “你这说的什么狗屁,说来说去就是什么也不敢,难不成让杨修他们抢占先机。” 被曹真吼了一通,司马懿有些委屈,“就算我们想打人家的主意,前面还有郭祭酒和司空。天下有谁能斗得过司空。” “子桓,你给个准话儿吧。” 司马懿也看向曹丕,拿主意的人不是他们,而是上头那位,“中郎将还请三思,将子姝小姐视作亲妹即可,结亲之事万万不可。”况且人家还那么小,您再大点儿,都能当人家爹了。当然这句话他可不敢说。 “仲达此言不虚,臣附议,还请中郎将三思。” 曹丕也是左右为难,实在不甘心将这么大一个筹码拱手让人。林婳本身没有什么,但是得到林婳,得到的是她背后的势力,郭嘉也好,荀令君也好,父亲也好,不经意间流露出对林婳的关心,才是他想得到那个小丫头的原因。但仲达说的也有理,他的婚事掌握在他父亲手中,而父亲摆明了不想把林婳许给他,他何必去碰一鼻子灰。 “子丹,算了算了,仲达说的有理。” 曹真激动地跳起来,直拍手,“有个屁的理,这么大一宝贝金疙瘩,你就拱手让人了。” “将军,子姝小姐不会像表面上那么简单,还是不要贸然.......” “贸然,贸什么然,就算那丫头身世不凡,还能高过司空亲子。” “将军可曾见过郭祭酒收人为徒的先例。可曾见过哪家闺秀能肆无忌惮地出府,可能见过司空对此有何微言?”司马懿一连抛出几个反问,不仅是问曹真,更是问曹丕,一句句像是毒刺直扎曹丕心窝,您想娶,人家未必看得上你。 “臣说句不中听的,谁得到子姝小姐,这个世子位就是谁的。” “那还不先下手为强?” “将军,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您还没看出来,司空何时强迫子姝小姐做何事吗?大多是纵容。只要子姝小姐不松口,没人能强迫她做任何事。”司马懿苦口婆心地想要打消面前这个武夫的异想天开。 “与其因婚事与子姝小姐交恶,不如当一个好兄长。” 眼看曹真和司马懿正面对上,陈群赶忙跳出来打圆场,“仲达说的对,小孩子嘛!没那么多心眼儿。做不成夫妻,就做好兄长,以退为进,仲达,高谋。” 司马懿虽然说的有理,但是曹丕总是不甘心,曹真有一句话说的对,得到子姝绝对是一个很大的筹码,“万一父亲把子姝嫁给我的兄弟,怎么办?” 这怎么可能?司马懿冷静地分析道,“中郎将,子姝小姐身边有郭祭酒,郭祭酒难道不知道什么对子姝小姐好?” “郭祭酒视子姝小姐若亲女,怎么会把她往火坑里推?” 感情我们曹家是个火坑。确实是个坑,掉进去,爬都爬不姝来。 曹丕有些动摇,司马懿赶忙又添了一把火, “所以中郎将放心,有郭祭酒在侧,是不会让子姝小姐掺和这件事的。” 陈群提议道,“中郎将新娶了甄夫人,可让甄夫人多去走动,以表对子姝小姐的关心。” 曹丕此时心乱如麻,一提到甄宓,更是心烦,子建娶了崔琰的侄女,这家世上就高出了他一筹,最后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就如仲达所言。” “子桓,子桓。”曹真恶狠狠地直指司马懿,最后长叹一声,气急败坏地拂袖而去。 “不高兴了?这小嘴巴嘟的都可以挂几个油瓶了。”郭嘉笑着要去圈住林婳的小嘴。 “没有。”林婳歪着脑袋躲开了。一想到这伤口要许久才能好就觉得人生无望,整天呆在府里很无聊的。 郭嘉还能不知道她的心思,耸耸肩,爱莫能助道,“那就是嫌无聊了,我也没有办法。你这几天就乖乖呆在司空府,顺便好好看看书。” “那你要经常来看我,知道吗?”小丫头摆弄着郭嘉修长的手指,软软糯糯地撒娇道。 “知道知道。”对于这个比他小了不止一轮的小丫头,郭嘉真是一点抵抗能力也没有,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郭祭酒怎么会在这儿?甄宓本是应了曹丕的话,来看看这个司空视若亲女,不,比亲女更加在乎的孩子。谁知在外面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外男怎么能到小姐的房中。 “夫人,要不奴婢进去通传一声。”甘棠有些尴尬地陪笑道。光天化日之下,碰到这样的事,她也很尴尬,但司空摆明了视若无睹,她一个小小的丫鬟能多说什么。 甄宓微微点点头。 “小姐,甄夫人来了?” 甄夫人,甄宓,她跟甄宓好像没什么交集,但来者是客,林婳客气地说了一声,“请甄夫人进来吧。” 看来有人耐不住气了,郭嘉轻笑一声,笑道,“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养伤。” “你记得来看我。”林婳瘪瘪嘴,依依不舍地看着郭嘉,像是被抛弃的小鹿。 “知道了。”郭嘉轻轻拍了拍林婳的手。 “甄夫人。”还是当日在花园中看到的那样惊艳,只是仿佛多了一分憔悴与愁容。 甄宓在床沿上坐下,莞尔一笑。 “快躺下,子桓让我来看看你。我亲手做了些芙蓉糕,你尝尝。” “谢谢夫人。”林婳客客气气地道谢。 甄宓看着面前天真烂漫的女孩,心里酸酸的,想起自己儿时的光景,大概也是这样不懂世事,长大后,先是嫁给袁熙,后来公公败了,又从邺城到许都,嫁给曹丕 也许这是命吧。有的人天生富贵,有的人天生低贱,有的人一生顺遂,有的人命途多舛。 “夫人,你怎么了?”见甄宓有些心不在焉,林婳小心地询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起些往事,有些伤感。”甄宓压了压酸胀的眼角,故作无事道。 第十八章 程昱的馊主意 常言道祸不单行,刺杀之事暂且告一段落,也不知道郭嘉查没查出什么,反正现在是没什么动静,便传出曹仁于新野大败,灰头土脸地回到许都。 得知消息的郭嘉眼皮都没抬,只是淡淡地来了一句,“丞相还是太过心急。” “怎么说?”林婳抱着曹操送给她的小狐狸坐在一旁吃点心。 前两日,曹操出去狩猎,刚巧找到一狐狸窝,香香甜甜地睡了几只小奶狐,心生不忍,就顺手带回去了。一回到相府就被后院的几个小女孩子瓜分了。 校事府这两天都要变成抚养中心了,一个小团子,一只小奶狐。 “江东精于水战,我军将士大多来自北地,不识水性,如何能短时间内作战。就算拿下荆州,也不过与江东隔江对峙罢了。”这番话也就和林婳说说,曹操现在信心十足,秣兵历马,他身为臣子,也不好干涉主公的决定。 “这是我们大人的事,你就和雪团乖乖吃点心吧。”郭嘉有些嫌弃地看着林婳怀里的小毛球,这货和它主人一样,是个小馋猫。这才几个月,就肥地跟个球似的,团一团,一脚踢过去,能滚到府门外。 “先生,你吃吗?很好吃的。”林婳讨好地端着碟子递过去。雪团可不乐意了,张扬舞爪地要去够点心,冲郭嘉龇牙咧嘴。 这狐狸怕不是成精了。郭嘉嘴角抽了抽,哼了一声,“你们俩吃吧。” 跟两个小奶娃抢吃的,这不掉价嘛。 得知曹仁兵败新野,林婳就有些心不在焉,荆州素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可惜却也是曹操由盛转衰的开始,赤壁之战阻断了曹操一战定天下的希望,自此,曹氏集团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先是丢了汉中,然后丢了襄城,差点连都城都要搬了。直到诸葛亮去世,司马家执掌魏国朝政,才迎来了天下一统。 也不知道,郭嘉对上诸葛亮,会是什么结果。赤壁之战还会输吗? 郭嘉似是感慨地来了一句,“荆楚大地自古多才俊,丞相想拿下荆州得费一番功夫了。” “那比起先生来,如何?”林婳还是忍不住问道,她真的很想很想知道。 “咱都一把老骨头了,跟人家年轻人争什么争。”郭嘉笑得一脸灿烂。 您确定不是以大欺小,况且,这种事情不是应该经验多的人胜算越大嘛。 “不过刘备也是够倒霉的,遇上程老头子。” “什么呀。” “程老头一封书信把徐庶的母亲赚来了许都,徐庶是孝子,听到老母在许都,必会立刻赶来。”郭嘉漫不经心地翻阅案上的竹简,一边说道。这事儿还是他亲自吩咐下去的。 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在赤壁还暗里捅了曹操一刀。程老头明明出的是个馊主意。林婳暗暗吐槽。 “算算日子,也应该到了。说不定你今儿回去的时候,还能见到。” 林婳摸了摸吃得心满意足的雪团鼓鼓的肚子,抬头看了眼一脸淡然的郭嘉,犹豫道,“这么干是不是不太道德?” 郭嘉不以为意,这样的事情他见多了,经历多了,也就麻木了,“身在乱世,只要能达到目的,过程不重要,你得学会.......” “不要脸。”林婳抢过话茬,忍不住咯咯直笑。 “好啊,你这丫头胆儿肥了,敢笑话师傅了,嗯?”郭嘉一把抓住林婳莲藕似的胳膊,就要挠她腰间的软肉。 “哈哈哈哈哈哈,”林婳痒的四处躲闪,嗷嗷直叫,眼里笑出了泪花儿,“不敢了,不敢了。” “祭酒,徐庶的母亲已到许都。”满宠不阴不阳的声音传来,直接让屋子里的温度降了不少。满府君绝对是夏日必备乘凉神器。 郭嘉帮林婳理了理乱了的衣襟,笑道,“知道了,刚刚才说,人就到了。” “我觉得现在去,一定会被骂。”林婳缩了缩脖子,任谁被骗来都不会有好脾气。更何况徐母听说还是个暴脾气,场面一定很精彩。 郭嘉摇头晃脑道,“婳婳,太聪明了不好。” 林婳把雪团抱起来挡在脸上,我们不跟腹黑的郭先生讲话。 “丞相怎么说?” 满宠沉吟了一下,说道,“看丞相的意思是想亲自劝说?” ”那就带到丞相府吧,你亲自护送。” “是。” “子姝,你觉得丞相可是荡平天下之人?” “应该是吧。”不知道为什么郭嘉突然问这个问题,林婳懵懵地看着郭嘉。 “上品下品皆有寒门,丞相这样的政权也不知.......”郭嘉自言自语道。 林婳愣愣地看着郭嘉,“为什么会上品无寒门?”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这不是陈群的九品中正制导致的吗?陈群不是曹丕时期崛起的势力,九品官人制还在胚胎里吧。 “我大汉向来是察举制,选贤举能的权利一直掌握在世家手中,丞相主张任人唯贤,我们这些寒门子弟才有了出头之日。” “别看现在那些人见到丞相跟老鼠见到猫一样,心里怎么想的.......”郭嘉冷哼一声。 “先生,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没有战争,大家都和平地生活在一起。”林婳憧憬地回想起以前的生活,不知不觉在这里呆了好几个月,想要回想起那段平静而乏味的生活反而有些模糊。 很少听林婳提及以前的生活,郭嘉笑问道,“那是你以前的生活。” “是啊,很平静也很无聊。”也很孤寂,林婳无趣地玩着手指。 “那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现在有多少人想要那样的生活。”郭嘉笑骂道,无数人为了这样的天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丫头还嫌弃。 “点心也吃完了,快看书吧,后日,我检查你背书。” 林婳止不住唉声叹气,怎么到了这儿还要被检查功课呀。 郭嘉今天难得按时退职,累得林婳也陪他到很晚。 “走,今天带你出去玩儿。” “去哪儿呀。” “咱们去找荀彧叔叔。”郭嘉伸了个懒腰,处理了一下午的是,骨头都酸了。 “找荀彧叔叔?” 荀彧,好久没看到荀彧了,自从曹操废黜三公,自立为丞相,荀彧脸色就不太对了。这样一个温润的人死在权力斗争中,实在太可惜了。 “走吧。” “文若。”郭嘉牵着林婳走进荀府,刚巧荀彧在前堂招待程昱。 “奉孝怎么来了?”在这个时候见到郭嘉,荀彧有些惊讶 “程将军。”郭嘉先与程昱见礼,随后调侃道,“没事就不能来了。” “子姝小姐也来了。” “荀令君好,程将军好。” “不敢不敢。”程昱侧身避开。 “怕她整天呆在相府和校事府嫌无趣,就带她来玩儿。” 我这儿能有什么玩的,“跟丞相说过了?” “说过了,放心吧。”郭嘉豪爽地拍拍胸脯。 看你那样子,我就不放心,荀彧无奈地看着面前一高一矮,还外带一只小狐狸。 一个笑得肆意,一个懵懵懂懂,真是绝配。 “程将军有事?有事的话,你们先聊。” “还不是徐庶那件事,徐庶的母亲把丞相大骂了一通。奉孝,可有什么好主意?” “没有。”郭嘉张口拒绝道。 程昱嘴角抽了抽,用不用得着拒绝的这么彻底。这浪子就是吃硬不吃软,不给他点颜色瞧,他就不知道花儿是怎么红的。一脚踹过去。 郭嘉身手矫健地躲开,怪叫一声,“程老头,我要到廷尉告你谋杀。” 程昱可不单单是谋臣,那可是常年担任武职,身手好着呢。要是生生受了那一脚,他腿非得青了。郭嘉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老夫等着廷尉的传召。”程昱不逞多让地怼了回去。郭嘉那小子他还能不知道,也就逞逞口舌之利。 林婳忍不住在旁边偷笑,没想到程昱还是个老小孩儿。 “仲德,奉孝,子姝到厅里坐吧。”荀彧冲程昱使了个眼色,这两人平时私下里闹闹也就罢了,没看到还有一个孩子在这儿呢,这树的都是什么榜样。 程昱没有郭嘉地脸皮厚,老脸一红,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郭嘉,都怪这小子,为老不尊。 郭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子姝,我让人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文若,让她听听吧。指不定这件事还得靠她。” 靠她? “奉孝是说?”荀彧欲言又止。 “无论我们谁去跟徐母交涉,都难免被骂,是吧?想必此事,仲德深有体会。”一想到程仲德在丞相府被骂得狗血喷头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笑。“子姝年幼,徐母不会过于为难,让子姝去稳住徐母再好不过。” 我这暴脾气,程昱一看到郭嘉得瑟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奉孝你就不能少说几句,眼见两个人又要掐起来,荀彧无奈地直摇头,“奉孝所言有礼。” “子姝,明天我们去看看徐母,好不好?”郭嘉笑得跟只偷腥的狐狸。 “我只是无辜的路人,郭先生不能抓童工。”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说今天郭嘉突然带她来荀府干嘛,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童工?”郭嘉琢磨了一下,看她矮矮的小身板,还挺贴切,笑道,“我朝女子十三便可订婚,及笄便能出嫁,十岁不小了。” “刚好你跟我学了这么久,就当是考考你。” 被算计的林婳在三人灼灼的目光中,浑身一抖,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她明天会不会被徐母给骂得头都抬不起来。 第十九章 清流难为 吃了一顿味(色)同(味)嚼(俱)蜡(全)的晚膳,荀彧让唐夫人带林婳出去玩儿。 “说吧,到底什么事?”荀彧转身给郭嘉斟了一杯茶。 “我能有什么事?”郭嘉耸耸肩,一脸无辜。 荀彧跪坐在郭嘉对面,轻笑一声,“别装了,我和你同窗数年,又同在朝堂近十年,你的心思我还是能揣度个六七分的。”能劳动郭嘉亲自前来,一定是有要事,可惜这次荀彧猜错了,郭嘉的确有事,但这件事是关于他。 被人拆穿了,郭嘉也不尴尬,啜饮了一口手中的香茗,“果然是文若。” “文若,汉室与曹公,你选哪个?”郭嘉眼里没有一丝玩笑,纤长的手指不停地摩擦着圆润的杯盏,看着杯中的茶叶浮浮沉沉。 “怎么突然这么说。”荀彧心里漏了一拍,脸色有些不自然,端茶的手微微抖动,浅碧色的茶水倾在白皙的手腕上却不自知。 郭嘉看着荀彧躲闪的眼神,面色严肃,“文若,你,我,丞相皆非常人,岂能以常理度之。自从曹公进位丞相,我就看你不太对劲,丞相又岂能不知。” “奉孝知我,这些年来,我周旋在汉室与曹公之间,就是为了让两者共存。”荀彧心中苦涩,这么多年一直夹在帝党与曹操之间,能真正体会到他的苦楚的,也就只有郭嘉了。 “文若,曹公已有进位之心,曹氏和汉室最后终究无法共存,到时候你要如何选择?”他这个好友什么都好,就是太迂了,汉室已是朽木,自顾尚且不暇,何谈一统天下。荀彧何必苦苦守着行将就木的汉室,自寻死路呢。 郭嘉苦口婆心地劝说荀彧,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荀彧只是默然不语。 “罢了罢了。不说这事儿了。”反正还没到那一步,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到时候......... 郭嘉长叹一声,到时候能怎么办,终究是两难之局。 “有友如此,夫复何求。”荀彧自然明白郭嘉所说都是实情,只是他心里过不去那一道坎儿,自幼他学的便是王佐之道,辅佐帝王成就霸业的王道,现在让他放弃一直坚持的理想抱负,他实在........ 不想再提起这个话题,荀彧讲起了郭嘉,笑道,“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又当爹又当妈的,也是不容易。”校事府从原来严肃的情报组织变成了郭嘉的托儿所,有时候忙起来,还让满宠帮着带孩子,吓得满宠手忙脚乱,现在满宠也是个熟练工,带的有模有样。 一提到自家的刁蛮小丫头,郭嘉不由地温和一笑。那个小丫头越来越皮了,有时候真拿她没办法,比起刚开始的拘谨不安,现在活泼天真的林婳更让人喜欢。略带无奈道,“大概是命中注定的劫难吧,除了宠着还能有什么办法。” 说完还不放心地提点道,“你可别打她的主意。” 荀彧笑道,“我打一个小丫头的主意干什么。” “真的?”郭嘉明显不相信,狐疑道。 别说,他还真的打过林婳的主意,要是林婳能与天子交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林婳很是依赖曹操和郭嘉。跟郭嘉在一起的日子几乎比其他所有人都多。 只是身份特殊的林婳,在得到其他所有女子都想要的一切的同时,必定会失去什么,有些担忧,“也不知道这孩子以后的婚事又如何?” “端看她自己吧!谁还能强迫她呢。”提到这件事,郭嘉有些闷,自家养好的好好的水灵灵的大白菜不知以后被哪只猪给拱了。 “也是,有谁能强迫她,”荀彧看着今晚的月色,似是感叹似是自言自语,“有时候还真羡慕这些孩子,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 提起年少时候的往事,郭嘉难得提起兴趣,陷入回忆,“文若,还记得我们在颍川书院的日子,那时候志才还在,还有陈群那个胖子,天天跟我斗嘴,水镜先生抓我睡觉,程昱老头子还当过我的师傅。” 提及书院的那段日子,荀彧也不由的面露轻松,那段没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没有冗重的公务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提起长文,长文似乎许久都没有参你了。” 郭嘉撇撇嘴,陈群那小子吃饱了撑的,不找他茬就不舒坦,吐槽道,“我最近深居简出,修身养性,陈群那小子有什么好参的。” “早这样不就好了,非得跟长文争得面红耳赤。”对于陈群和郭嘉的事情,荀彧也是无奈,两个人一见面说不到三句就要吵架,往日笨嘴拙舌的长文碰到郭嘉愣是变得舌灿莲花,两个人吵架堪称是许都一大胜景。 “乐趣乐趣。”郭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跟陈群唇枪舌剑一番也是一种乐趣,满足了自己的恶趣味。 “唐夫人。”上次和郭嘉闯祸了,就是躲到荀家。跟唐夫人见过一面。 “子姝。”对于这个小女孩,唐氏摸不清底细,这些日子,世家大族夫人的茶话会的话题总离开这个孩子,跟在曹丞相身边,肯定不会简单。还有些传闻说曹操想撮合她跟曹冲。 不管是小姑娘还是已为人妇的女子都难以抵挡这种毛茸茸的小宠物。唐夫人眼里冒光,“这是雪团,好可爱。” “我能抱抱吗?” “嗯。”林婳腼腆一笑,把赖在她怀里翻着肚皮的小毛团子递给唐夫人。 “好可爱。”唐氏忍不住逗弄雪白雪白的小奶狐,惹得小家伙“吱吱”直叫。 “娘,雪团好可爱。”荀柔是荀彧的小女儿,今年年方十三,定给了陈群。希冀地看着小狐狸。 “等到了狩猎之时,让你爹爹给你找一只。”唐夫人恋恋不舍地把在她怀里作乱的雪团还给林婳,想不到这小家伙儿还挺恋主的。对一旁的荀柔说道,“柔儿,你带子姝去玩儿吧。” “是。”荀柔 “子姝妹妹我们去后院玩儿吧。”荀柔拉着林婳的手,风风火火地往后院跑。 “嗯。”林婳猝不及防地被拉了个踉跄。荀柔的性子还真是和她的名字不相符,荀彧给女儿起这个名字大概是希望女儿柔顺恭良,可惜....... “你们家园子好漂亮。”荀家的园子是那种清丽典雅的南方水乡的风格,小巧玲珑,不像北方的园子,不管怎么布置,总带着北方特有的大气粗旷。 “是不是跟你见过的园子都不一样?我娘亲喜欢这种精巧的布置,爹爹特地找的人来修葺的。”一谈及父母之间的爱情,荀柔就有说不完的话。在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还能有这样的深情,真是难得。“我也希望能有爹爹和娘亲这样的感情。” “你见过陈群吗?”荀柔偷偷问道,对于自己这个未婚夫君,她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道.... “陈群?”林婳仔细回想了一番,还真没见过这个传说中耿直不阿的西曹掾属,摇了摇头。 荀柔有些失望,“感觉他比我大好多,也不知道是什么性情?” “听说他以前经常和郭叔叔吵架?” “我怎么没看到过,”林婳好奇地问道。“你见过吗?我感觉一定很好看。” 林婳贼贼地偷笑,荀柔也连连点头,“郭叔叔那么厉害,这个陈群也一定口才惊人。” 两个小丫头片子躲在后院叽叽喳喳议论曹魏前期的谋士和曹魏后期的重臣。直到郭嘉找来,两个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还约了以后一起玩儿。 “丞相。” “丞相好。” 前一句是郭嘉清冷的嗓音,后一声是孩童软软糯糯的小奶音。 “回来了。”曹操还在吃饭,旁边陪着曹冲,巴掌大的漆碗里只有些素面。 “奉孝,子姝跟你在一起,心都玩野了。”一看就知道,又是郭嘉干的好事。 “丞相谬赞。”郭嘉毫不心虚地上前一步,拱手笑道。 曹操一口面卡在喉咙里,指着堂下的郭嘉说不出话来。他这是在损郭嘉,郭嘉难道没听出来?怎么可能,果然是脸皮厚。 “咳咳咳。” 旁边侍立的侍女忙奉上清水,曹操连喝了好几口,才压下喉咙里的瘙痒。 “奉孝,你这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厚到刀枪不入。”林婳暗戳戳地接了上去,被自家弟子拆台的郭嘉脸都黑了。 曹冲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这两个活宝哟,本来有郭嘉这个大活宝就够他烦的了,现在还多了个缩小版的,他当初就不该信了荀彧的话,把林婳交给郭嘉带。这学问是长了不少,调皮的能力也与日俱增。当初多乖巧的一孩子,愣是向混世魔王的方向上发展。 “奉孝,要不再吃碗面?” “不用了,多谢丞相。”也就只有郭嘉敢推脱曹操的赐膳,说实话曹操家的伙食,他可消受不起,连菜都没有的素面不是他的菜。现在又不是行军之时,何必为难自己。 “冲儿,吃饱了?” “饱了。”曹冲放下碗,起身回道。 “那你和子姝先回去吧,孤和奉孝有事相商。” ”是。” 小孩子的身体容易累,林婳揉了揉眼睛,和曹冲一起出去了。 “行了行了,这里就你和孤,坐吧。”见郭嘉还站在堂下,曹操连连摆手。 郭嘉也不扭捏,在旁边的茵垫上坐下。 “你看看你,把个好孩子都教成什么样了。” ”臣知罪,”郭嘉笑嘻嘻地直接认罪,“臣帮丞相赚来徐庶,将功赎罪,如何?” 曹操来了兴趣,“奉孝,有何高谋?” “徐庶之母已在许都,倘若其母肯手书一封劝其子,徐庶定会乖乖自投罗网。” 提到徐母,曹操脸色有些难堪,多久没被人指着鼻子骂了,冷哼一声,“没那么容易吧。徐庶之母今日将孤大骂一顿,怎么会劝徐庶来投孤。” 算计起别人一点也不心虚的郭嘉奸诈地笑道,“程仲德擅仿他人字迹,到时候让他写一封就是。” 曹操朗声一笑,“阴险。” 第二十章 郭嘉授课——实践课 要见徐母,林婳怕雪团被误伤了,就交给甘棠她们帮着带一天。 林婳和郭嘉才刚到门口,一个漆盘就飞了出来,摔了个粉碎,郭嘉眼疾手快拉了一把林婳,林婳吓得心扑通扑通直跳,这么凶残。 郭嘉还不嫌事大,催促道,“进去吧?” “啥?”林婳傻眼了,这个时候进去,不是去当箭靶子。 趁林婳还没有反应过来,郭嘉推了一把,林婳一个不注意踉踉跄跄撞进去,正对上堂上的徐母。尴尬地打了个招呼,“老夫人安好。” 徐母正气愤,忽的看见一个小女孩闯进来,穿着鹅黄色的襦裙,扎着两个小花苞,巴掌大的小脸上带着惊慌。虽然对曹操恨之入骨,但也不会对一个孩子甩脸色,冷冷道,“你是曹贼的女儿?” “不是。”林婳慌忙摇摇头。 “你要是来当曹贼的说客的话,就免了。”徐母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阖上双眸,不再理会林婳。这个曹贼还真是不要脸,竟然拿一个孩子当筹码。 被人这样无视,林婳还是头一回遇到,尴尬地站在原地,委委屈屈地看着安坐在堂上的徐母。 两个人就在房内僵持。 “你怎么还不走?” 林婳倒是想走,可一走,她明儿估计又得被郭嘉拎过来,索性还不如在这儿等着,等老人家肯下顾跟她谈谈。 “这个傻丫头,不会曲线救国,傻不拉几地站在那儿干啥呢?”躲在门外的郭嘉恨铁不成钢,忍不住抚额,这个傻丫头一定不是他教的。 “祭酒,要不您到厢房歇歇。”守在门外的护卫忍不住开口道。郭嘉在门外跟个小偷似的,偷偷摸摸,实在有碍观瞻。 郭嘉摆摆手,他还是在这儿等着吧。 “老夫人,我就是来陪陪你的。” “陪我?”徐母冷哼一声,曹操能有这么好心,前两日恨不得立刻把她拖出去斩了。 “是啊。”林婳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甜甜地笑道,“夫人,今天天色好,我陪您出去转转吧。老是闷在房里,对身体不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徐母也不好跟一个小孩子较劲,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在门外偷听的郭嘉微微点点头,心道,“还算有点长进,不枉他一番教诲。” “别以为你讨好我这个老婆子,我就会改变主意。”徐母冷冷看着身边讨好的小丫头。 “哪能,”林婳陪笑道,“我又不是丞相的属臣。” “哦?你不是曹贼的.....”徐母挑挑眉。 您还能不要一口一个曹操,曹贼的,吓得我小心肝一跳一跳的。 “你是哪家大臣的孩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看你这样子,应该是世家里的小姐吧” 徐母嫌弃地看着林婳华贵的装扮,说教道,“现在外面多少百姓都吃不到饭,你们这些孩子还穿金戴银的,真是不知民生疾苦,就该让你们到贫苦人家体味体味。” 忽的脸色未变,口不对心道,“曹操虽然也不什么好人,但这点比你好。” 刚刚还口口声声说着曹贼,这会儿变成曹操了,变脸变得还真是快。 “下次不会了。”林婳面带惭色地吐吐舌头,表示接受教训。失策失策,下次她应该让甘棠给她准备一身粗布麻衣来。她真的没有多奢侈,郭嘉早就教育过她了,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身边还有曹操作表率。 真是怕了徐母的碎碎念,林婳生硬地转移话题道,“老夫人,您看这花开的多好。” “这花开得好。”徐母笑哼一声,淡淡看向林婳指的方向。 林婳这才发现她指着一朵残花,说着人家娇艳欲滴,不由得脸上一红,小声嗫嚅道,“不好。”这睁眼说瞎话说的。 小丫头到底还太嫩了,没说上一两句,就羞了。想来是家中亲人保护的很好,不谙世事,比那些久浸官场的老油子看着顺眼多了。 “还没说呢,你是哪家的孩子?” “郭祭酒是我师傅。”林婳答非所问道,要是让徐母知道她住在丞相府....... 郭嘉徐母喃喃自语道,“郭祭酒。” 提到郭嘉,林婳就来了兴致,“是啊,您认识?” “老身一介村妇,怎么会认识这些大人物。”心狠手辣的郭嘉能养出这么单纯的小丫头。还有,什么时候许都这么开放了,都有收女弟子的先例。 “郭嘉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这个小丫头可别被骗的连骨头都不剩。” “我觉得郭先生和丞相人都挺好的。”林婳小声嘀咕。 徐母被气乐了,她好心提醒她,人家不领情?“曹操嗜血好杀,你说他是好人?” “丞相也没滥杀无辜?”林婳小声辩驳道,她觉得曹操人挺好的,跟郭嘉一个性子,豪爽,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虚伪小人好多了,那些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责一切,暗地里杀的人也不比曹操少。不就是比谁会装吗?曹操要是想装比谁装的好,可惜他就是个坦坦荡荡的性格,好的很表面,坏的也很直接。 “当年徐州百姓难道不是无辜的吗? 袁军数万降卒难道不无辜吗? 汉室的大臣们不无辜吗? 董承,董贵人不无辜吗?” 林婳本就不擅与人争论,被徐母问得哑口无言。 “老身生是汉朝的子民,死也是汉家的鬼,绝不向曹贼屈服。”徐母狠狠地用拐杖连连敲地。 “可要是没有丞相,现在天下不知道乱成什么样?” 林婳替曹操委屈,做了那么多事,还被人指着鼻子骂。固然曹操当初奉迎天子存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想法,但不可否认在汉室水深火热的时候,只有曹操出手相助,况且汉室的小动作也太多了,自己没能力给万民一个和平的天下,还老是在后面捣乱。 “你这是在帮曹贼说话?” “我就说句公道话而已,丞相也许有过错,但只要是人焉能不犯错,况且丞相还一统中原了呢,建不世之功,功大于过。当初坑杀袁军士卒也是迫不得已,军中没有粮草,你让丞相怎么办,两军一起饿死不成,战国白起不是还坑杀四十万赵军降卒,要怪就怪这乱世,怎么能把责任都推到丞相身上,太不公平了。”林婳瘪瘪嘴。 林婳的一番话把徐母气得大口大口直喘气,上手就想锤她一顿。吓得林婳闭上眼,抱住头。 过了许久,想象中的疼没有落到身上,难道被气晕过去了,林婳偷偷睁开右眼。 没想到老婆子有一天会被一个小姑娘给说的.... “谁教你说的?”谁家女孩能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早有预谋。她就该早点把这丫头打出去。 “没谁教我。”林婳不解地摇摇头,她就是把自己想说的说出来而已。主要是看三国演义,罗贯中把曹操扭曲成那样,搞得不了解实情的人都对曹操产生误解。她也就是打抱不平而已。 “郭嘉教出来的徒弟,不错,不错。专会给他主子说好话。” 林婳最不喜欢别人说郭嘉的坏话,一点也不行,暗戳戳地补刀,“您不能以偏概全,您看到刘备的小仁义,却没有看到丞相的大仁义。” “仁义还分大小,你这小丫头倒是说说。” “刘备的仁义流于表面,人人都知道刘备的仁义,但那只是小恩小惠,只能救的了小部分的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史书上的那些大功臣谁没做过违背自己本心的事,他们也不想,可为了天下的利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觉得真正的大仁义是统一天下,也就是天下人都不知道的丞相所怀的大仁义。我看过孔子的论语,孔子倡导仁义,但他倡导的不是小仁义,而是大仁义。治军严苛,使将士战场少牺牲为大仁。以百人换取万人之生存为大仁义。放弃暂时利益而换取长久利益者,为大仁。丞相为了天下黎民,呕心沥血,任劳任怨,为了天下人的安康克制自己,每每将战利品赏赐给有功之臣,自己却很朴素,用膳只有一两味肉菜,衣服补了又补,试问天下谁人能做到丞相这个份上。小仁义害人害己,大仁义利国利民,夫人,难道不能分辨吗?”林婳涨红了脸,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听得徐母目瞪口呆。也惊得在外面偷听的郭嘉等人目瞪口呆。 “奉孝,你教了个好徒弟了。”程昱暗暗点点头,没想到跟在郭嘉后面软绵绵的林婳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虽然在他们这些老东西看来,这番话前言不搭后语,逻辑混乱,但乍听了一耳朵,他们本以为早已古井无波的心不由得泛起了波澜。回想起以前征吕布,讨袁术,败袁绍的峥嵘岁月。也对,鬼才郭嘉教出来的学生怎么可能是软蛋。 “这可不是我教的。”郭嘉微微一笑,看着远处的身影。他从不指望她学富五车,只希望她能明辨是非,没想到她远比他想象中的活的明白,大仁义,小仁义,解的巧妙。 “但愿这个徐母能弃暗投明。”程昱捋捋胡子,从容而笑。 “我觉得子姝会被打出去。”郭嘉阴险地嘿嘿直笑,子姝口才见长,但没有用对方法。徐母可是个暴脾气,反应过来,难保不会...... “老夫人,您不能恼羞成怒啊。” 郭嘉话还没说完,就听里面传来一声惨叫,一个小炮弹冲了出来。 “我说吧。”郭嘉耸耸肩,幸灾乐祸道。 “那是你徒弟,伤了还不是你心疼。” 两个人就在房内僵持。 “你怎么还不走?” 林婳倒是想走,可一走,她明儿估计又得被郭嘉拎过来,索性还不如在这儿等着,等老人家肯下顾和她谈谈。 “这个傻丫头,不会曲线救国,傻不拉几地站在那儿干啥呢?”躲在门外的郭嘉忍不住抚额,这个傻丫头一定不是他教的。 “祭酒,要不您到厢房歇歇。”守在门外的护卫忍不住开口道。郭嘉在门外跟个小偷似的,偷偷摸摸,实在有碍观瞻。 郭嘉摆摆手,他还是在这儿等着吧。 “老夫人,我就是来陪陪你的。” “陪我?”徐母冷哼一声,曹操能有这么好心,昨日恨不得立刻把她拖出去斩了。 “是啊。”林婳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甜甜地笑道,“夫人,今天天色好,我陪您出去转转吧。老是闷在房里,对身体不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徐母也不好跟一个小孩子较劲,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在门外偷听的郭嘉微微点点头,心道,还算有点长进,不枉他一番教诲。 第二十一章 麻辣徐母 要见徐母,林婳怕雪团被误伤了,就交给甘棠她们帮着带一天。 林婳和郭嘉才刚到门口,一个漆盘就飞了出来,摔了个粉碎,郭嘉眼疾手快拉了一把林婳,林婳吓得心扑通扑通直跳,这么凶残。 郭嘉还不嫌事大,催促道,“进去吧?” “啥?”林婳傻眼了,这个时候进去,不是去当箭靶子。 趁林婳还没有反应过来,郭嘉推了一把,林婳一个不注意踉踉跄跄撞进去,正对上堂上的徐母。尴尬地打了个招呼,“老夫人安好。” 徐母正气愤,忽的看见一个小女孩闯进来,穿着鹅黄色的襦裙,扎着两个小花苞,巴掌大的小脸上带着惊慌。虽然对曹操恨之入骨,但也不会对一个孩子甩脸色,冷冷道,“你是曹贼的女儿?” “不是。”林婳慌忙摇摇头。 “你要是来当曹贼的说客的话,就免了。”徐母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阖上双眸,不再理会林婳。这个曹贼还真是不要脸,竟然拿一个孩子当筹码。 被人这样无视,林婳还是头一回遇到,尴尬地站在原地,委委屈屈地看着安坐在堂上的徐母。 两个人就在房内僵持。 “你怎么还不走?” 林婳倒是想走,可一走,她明儿估计又得被郭嘉拎过来,索性还不如在这儿等着,等老人家肯下顾跟她谈谈。 “这个傻丫头,不会曲线救国,傻不拉几地站在那儿干啥呢?”躲在门外的郭嘉恨铁不成钢,忍不住抚额,这个傻丫头一定不是他教的。 “祭酒,要不您到厢房歇歇。”守在门外的护卫忍不住开口道。郭嘉在门外跟个小偷似的,偷偷摸摸,实在有碍观瞻。 郭嘉摆摆手,他还是在这儿等着吧。 “老夫人,我就是来陪陪你的。” “陪我?”徐母冷哼一声,曹操能有这么好心,前两日恨不得立刻把她拖出去斩了。 “是啊。”林婳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甜甜地笑道,“夫人,今天天色好,我陪您出去转转吧。老是闷在房里,对身体不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徐母也不好跟一个小孩子较劲,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在门外偷听的郭嘉微微点点头,心道,“还算有点长进,不枉他一番教诲。” “别以为你讨好我这个老婆子,我就会改变主意。”徐母冷冷看着身边讨好的小丫头。 “哪能,”林婳陪笑道,“我又不是丞相的属臣。” “哦?你不是曹贼的.....”徐母挑挑眉。 您还能不要一口一个曹操,曹贼的,吓得我小心肝一跳一跳的。 “你是哪家大臣的孩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看你这样子,应该是世家里的小姐吧” 徐母嫌弃地看着林婳华贵的装扮,说教道,“现在外面多少百姓都吃不到饭,你们这些孩子还穿金戴银的,真是不知民生疾苦,就该让你们到贫苦人家体味体味。” 忽的脸色未变,口不对心道,“曹操虽然也不什么好人,但这点比你好。” 刚刚还口口声声说着曹贼,这会儿变成曹操了,变脸变得还真是快。 “下次不会了。”林婳面带惭色地吐吐舌头,表示接受教训。失策失策,下次她应该让甘棠给她准备一身粗布麻衣来。她真的没有多奢侈,郭嘉早就教育过她了,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身边还有曹操作表率。 真是怕了徐母的碎碎念,林婳生硬地转移话题道,“老夫人,您看这花开的多好。” “这花开得好。”徐母笑哼一声,淡淡看向林婳指的方向。 林婳这才发现她指着一朵残花,说着人家娇艳欲滴,不由得脸上一红,小声嗫嚅道,“不好。”这睁眼说瞎话说的。 小丫头到底还太嫩了,没说上一两句,就羞了。想来是家中亲人保护的很好,不谙世事,比那些久浸官场的老油子看着顺眼多了。 “还没说呢,你是哪家的孩子?” “郭祭酒是我师傅。”林婳答非所问道,要是让徐母知道她住在丞相府....... 郭嘉徐母喃喃自语道,“郭祭酒。” 提到郭嘉,林婳就来了兴致,“是啊,您认识?” “老身一介村妇,怎么会认识这些大人物。”心狠手辣的郭嘉能养出这么单纯的小丫头。还有,什么时候许都这么开放了,都有收女弟子的先例。 “郭嘉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这个小丫头可别被骗的连骨头都不剩。” “我觉得郭先生和丞相人都挺好的。”林婳小声嘀咕。 徐母被气乐了,她好心提醒她,人家不领情?“曹操嗜血好杀,你说他是好人?” “丞相也没滥杀无辜?”林婳小声辩驳道,她觉得曹操人挺好的,跟郭嘉一个性子,豪爽,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虚伪小人好多了,那些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责一切,暗地里杀的人也不比曹操少。不就是比谁会装吗?曹操要是想装比谁装的好,可惜他就是个坦坦荡荡的性格,好的很表面,坏的也很直接。 “当年徐州百姓难道不是无辜的吗? 袁军数万降卒难道不无辜吗? 汉室的大臣们不无辜吗? 董承,董贵人不无辜吗?” 林婳本就不擅与人争论,被徐母问得哑口无言。 “老身生是汉朝的子民,死也是汉家的鬼,绝不向曹贼屈服。”徐母狠狠地用拐杖连连敲地。 “可要是没有丞相,现在天下不知道乱成什么样?” 林婳替曹操委屈,做了那么多事,还被人指着鼻子骂。固然曹操当初奉迎天子存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想法,但不可否认在汉室水深火热的时候,只有曹操出手相助,况且汉室的小动作也太多了,自己没能力给万民一个和平的天下,还老是在后面捣乱。 “你这是在帮曹贼说话?” “我就说句公道话而已,丞相也许有过错,但只要是人焉能不犯错,况且丞相还一统中原了呢,建不世之功,功大于过。当初坑杀袁军士卒也是迫不得已,军中没有粮草,你让丞相怎么办,两军一起饿死不成,战国白起不是还坑杀四十万赵军降卒,要怪就怪这乱世,怎么能把责任都推到丞相身上,太不公平了。”林婳瘪瘪嘴。 林婳的一番话把徐母气得大口大口直喘气,上手就想锤她一顿。吓得林婳闭上眼,抱住头。 过了许久,想象中的疼没有落到身上,难道被气晕过去了,林婳偷偷睁开右眼。 没想到老婆子有一天会被一个小姑娘给说的.... “谁教你说的?”谁家女孩能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早有预谋。她就该早点把这丫头打出去。 “没谁教我。”林婳不解地摇摇头,她就是把自己想说的说出来而已。主要是看三国演义,罗贯中把曹操扭曲成那样,搞得不了解实情的人都对曹操产生误解。她也就是打抱不平而已。 “郭嘉教出来的徒弟,不错,不错。专会给他主子说好话。” 林婳最不喜欢别人说郭嘉的坏话,一点也不行,暗戳戳地补刀,“您不能以偏概全,您看到刘备的小仁义,却没有看到丞相的大仁义。” “仁义还分大小,你这小丫头倒是说说。” “刘备的仁义流于表面,人人都知道刘备的仁义,但那只是小恩小惠,只能救的了小部分的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史书上的那些大功臣谁没做过违背自己本心的事,他们也不想,可为了天下的利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觉得真正的大仁义是统一天下,也就是天下人都不知道的丞相所怀的大仁义。我看过孔子的论语,孔子倡导仁义,但他倡导的不是小仁义,而是大仁义。治军严苛,使将士战场少牺牲为大仁。以百人换取万人之生存为大仁义。放弃暂时利益而换取长久利益者,为大仁。丞相为了天下黎民,呕心沥血,任劳任怨,为了天下人的安康克制自己,每每将战利品赏赐给有功之臣,自己却很朴素,用膳只有一两味肉菜,衣服补了又补,试问天下谁人能做到丞相这个份上。小仁义害人害己,大仁义利国利民,夫人,难道不能分辨吗?”林婳涨红了脸,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听得徐母目瞪口呆。也惊得在外面偷听的郭嘉等人目瞪口呆。 “奉孝,你教了个好徒弟了。”程昱暗暗点点头,没想到跟在郭嘉后面软绵绵的林婳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虽然在他们这些老东西看来,这番话前言不搭后语,逻辑混乱,但乍听了一耳朵,他们本以为早已古井无波的心不由得泛起了波澜。回想起以前征吕布,讨袁术,败袁绍的峥嵘岁月。也对,鬼才郭嘉教出来的学生怎么可能是软蛋。 “这可不是我教的。”郭嘉微微一笑,看着远处的身影。他从不指望她学富五车,只希望她能明辨是非,没想到她远比他想象中的活的明白,大仁义,小仁义,解的巧妙。 “但愿这个徐母能弃暗投明。”程昱捋捋胡子,从容而笑。 “我觉得子姝会被打出去。”郭嘉阴险地嘿嘿直笑,子姝口才见长,但没有用对方法。徐母可是个暴脾气,反应过来,难保不会...... “老夫人,您不能恼羞成怒啊。” 郭嘉话还没说完,就听里面传来一声惨叫,一个小炮弹冲了出来。 “我说吧。”郭嘉耸耸肩,幸灾乐祸道。 “那是你徒弟,伤了还不是你心疼。” 不小心挨了一下的林婳此时哀怨地看着郭嘉,让她进去挨骂,自己躲在外面看笑话,太坏了。 第二十二章 老坛酸菜郭嘉嘉 为了培养自家小徒弟的厚脸皮,郭嘉天天把林婳送过去和徐母交流一番。刚开始,徐母拉不下面子,被一个蒜苗高的小娃娃给教训了一顿还得了,每每虎着张脸,像是要吃人的样子。林婳只好陪着笑,在一旁插科打诨,讨她老人家欢心。五六日的相处,见这小丫头是真没什么坏心,单纯地很,况且一个世家小姐如此屈尊降贵,徐母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虽说嘴上嫌弃,但心里是放下芥蒂。 临近春末,阳光明媚却不燥热,徐母难得有心情到院子里闲坐,做女红,忽的一片阴影照面而来,随口问道,“怎么又来找我这个老婆子了。”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这个时候来找她,除了那个隔三差五都要来叨扰的林婳,还能有谁? “今日月初城南有月旦评,不知徐夫人可有兴致同去?”清冷的声音传来,不是熟悉的甜腻的小奶音。 徐母诧异地抬起头,今天来的不只是林婳,还有一个高瘦男子,三十左右的年纪,身形单薄,一袭不合时宜的青衫,愣是穿出了风流潇洒的感觉。单看林婳对他的依赖,不仅牵着手,整个人差点没贴上去,十有八九这人就是她口中神机妙算的军师祭酒郭嘉。 军师祭酒这个名头很值得揣摩。祭酒本是学官名,战国时荀子曾三任稷下学宫的祭酒。古时凡同辈之长,皆可称之为祭酒。军师祭酒大概就是首席军师的意思,如果照这样来解,军师祭酒应该是个很大的官,单看权力,确实名副其实,郭嘉执掌校事府,百官人人自危,但深究下去,郭嘉只是丞相府的属臣,曹操的私人幕僚,官仅五品而已,比起荀彧等人,不值一提。 “郭祭酒大驾光临,民妇不曾远迎,还望见谅。”徐母不卑不亢地回道,又低下头绣着手里的针线活,半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郭嘉,跟这些整天搞阴谋诡计的人说话,累得慌,花花肠子太多,不知哪里就给你挖个坑,掉进去了,指不定还在里面拍手叫好。 郭嘉也是个脸皮厚到刀枪不入的厚颜无耻之人,被人不阴不阳地顶回去,也不气恼,轻勾嘴角,消瘦的脸上没有任何不满,黑眸含着舒然笑意,“老夫人何必如此?小子不过是想请老夫人出门转转罢了。”说着没好气地轻推了一把身边看好戏的林婳,这个丫头脾气还真大,一点亏都不肯吃,现在一句话也不说,就指望他出丑以报当日一箭之仇。 不过这个徐母倒是挺出乎他的意料的,食古不化堪比汉室那群死忠的老臣。徐母能说服自己儿子留下自然是最好,想要让徐母对曹操的印象改观,可不是把人关在这儿,一遍一遍说好话就能行的,要双管齐下。 林婳也不好置身事外,主要是月旦评她也想去看,许都第一名士杨修主持的月旦评一定很精彩,“老夫人,就跟我们一去吧!” 徐母不语,林婳眼珠子滴溜滴溜直转,瞄了眼郭嘉,笑嘻嘻地说道,“您放心,我们就是单单去凑个热闹。郭师傅虽然有些时候皮实心黑,厚颜无耻,阴险狡猾诡计多端,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可圈可点的,而且他一向尊老爱幼,他不会打您的主意的,是不是?郭师傅。” 这是贬他呢,还是损他呢?这个时候郭嘉也真能捏鼻子认了,勉强回了一句,“是。” 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一旁笑得狡黠的林婳,暗处悄悄捏了一把林婳腋下的软肉,他就应该好好教训教训这丫头,让她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 徐母忍不住扑哧笑出声,还有这样评价自己师傅的,皮实心黑,阴险狡诈。不愧是郭嘉教出来的徒弟,和他一样画风清奇。跟他们去又何妨,还能拿她一个老人家怎样。 杨修素有才名,就连一向看不起常人的狂士祢衡都曾说,“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余子碌碌,莫足数也。”虽有夸大,但也可略微稍稍窥见杨德祖确实文思斐然。 月旦评,数年前向来是由汝南郡人许劭兄弟主持,对当代人物或诗文字画等品评、褒贬,常在每月初一发表,故称“月旦评”或者“月旦品”。 许劭病逝后,月旦评一度沉寂,后来杨修在许都重修月旦,风评天下英才,颇有当年许劭兄弟的风采,无论是谁,一经品题,身价百倍,世俗流传,以为美谈。因而天下人趋之若鹜。 每每月初,城南必是人满如患,不论是世家子弟,抑或是平民百姓,皆争相前去,就算不为功名,也在朝中官员前露个脸,为以后的仕途铺板子。 今日的月旦评一如往初,早已人山人海,不仅有男子,还有不少年轻靓丽的少女,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是不是掩口轻笑,讨论今天的主角,杨修。 “那个是杨修。”林婳放下车帘,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那个不是杨修,还能是谁?这话问的。郭嘉嘴角抽了抽,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手里的折扇一点一点地敲击着掌心。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温和。 “没想到杨修长得还挺好看的。”原以为杨修恃才放旷,定是个眼睛长到头顶的风骚孔雀男,没想到还是个翩翩佳公子。苏轼曾说,腹有诗书气自华,读书人就是有一种独特的魅力,说不上来,就莫名地有吸引力,尤其是对林婳这些涉事不深的小姑娘。 “还挺好看的?”郭嘉脸都黑了,没看出来自家小徒弟还是个颜控,杨修哪里好看了,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小子,哪有他有内涵。强行把有些犯花痴的某小孩的脑袋给掰过来,振振有词地教育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别只看到表面,还要看到内在.....”絮絮叨叨跟个操碎了心的老妈子说了一大通,直把林婳说的一愣一愣的,一脸懵。 徐母看得有些好笑,杨修不是什么好人,郭嘉就是好人了。表面看上去是个正经的读书人,实际上里面黑黢黢的,不知道有多少坏水儿。 “先生,你说累吧歇会儿吧。”林婳讨好地笑了笑,手忙脚乱地翻出水囊。郭嘉这种超脱世俗的人说起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真挺违和的。 郭嘉眉毛微挑,接过小丫头的讨好,恨铁不成钢地使劲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发。 林婳忽的撇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好奇道,“那不是荀令君的长子荀恽吗?”指着不远处一个年青人,十七八九,跟荀彧长得有五分相像,一袭墨蓝色的长袍,硬生生压住了年轻气盛,她曾经远远的见过一面。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知道有多少官家子弟都来这月旦评,荀家也不免为自家子弟考虑,虽然在他看来,这月旦评有些言过其实,但平心而论,确实能网罗不少人才。 “先生也被风评过吗?” “那倒没有。”他那个时候还是许劭兄弟风评月旦,当年的月旦评可比现在这个盛大多了,天下闻名,坊间流传,“所称如龙之升,所贬如坠于渊,清论风行,高唱草偃,为众所服。”可见其影响力。杨修还是太嫩了。 林婳期待地看着郭嘉,“那先生待会儿上台吗?”还挺想看郭嘉和杨修对上的,一定是龙争虎斗,学术界的碰撞。 郭嘉翻了翻白眼,哼哼一声,“我又不要杨德祖帮我涨名声,何苦上去被人当猴看。”说完拍了拍身边不安分的小丫头,这丫头在曹操面前乖的跟个小奶猫似的,一跟他出来,就像脱缰的兔子,拉都拉不回来。 林婳不满地撅了撅嘴,往车窗口靠了靠,整个人半个身子都要钻出去,郭嘉无奈地摇摇头,长臂一伸,将女孩小小的身子圈在怀里,往下拉了拉,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摔出去。感受到腰上传来的力量,林婳回头冲郭嘉笑了笑。 “来了来了。”林婳突然高兴地直拍手。 “在下杨修,今日在此主持月旦评,风评天下英才.........”早期的杨修意气风发,在台上侃侃而谈,迷得台下的少女一阵尖叫,有种现代演唱会的既视感。 第二十三章 心有君兮君不知 “听得懂吗?”郭嘉有些无语地看着林婳听得静静有味的样子,这丫头半瓶子的水平能听懂的话,太阳能打西边出来,让她念个四书五经都念的坑坑巴巴的。 “听得懂啊。先生我好歹也是您的高徒。”林婳不满地撇撇嘴,好歹还能猜个一知半解,不要这么小瞧她,还有这些读书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写得那么生僻晦涩,会被后世学生骂的。 “哦?我们家子姝才学见长,那你跟我说说,杨修刚才说的,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於我归处。是什么意思?”郭嘉玩味一笑。 “什么意思?”林婳皱着可爱的眉毛,忍不住抓耳挠腮,苦哈哈地一个字一个字的解释道,“这个讲的就是就是蜉蝣的羽毛,很好看,心里很忧伤,不知道该去哪儿?” 郭嘉听了,额上青筋直跳,这解释的真是让他心中五味杂陈。 忍着想教训人的冲动,问道,“你诗经看完了吗?” “还没看,你不是让我先看孙子兵法吗?” “是我的错?”郭嘉嗓音一下子提了三个度,三个月下去了,才看完一本孙子兵法。这丫头就欠顿收拾,严师出高徒这句话还真没说错。 难道还是我的错?当然这句话她不敢说。林婳愁眉苦脸地低着头,肉乎乎的小手拽着郭嘉宽大的袖子。 郭嘉没好气地抽出袖子,林婳锲而不舍地继续贴上去,没皮没脸地耍赖道,“我错了还不成吗?以后一定好好温书。” “我发誓。”说完伸出一只肉嫩嫩的小爪子,就要学人家发毒誓。 “行了。别发誓了。”幸好今天没别人,否则他郭嘉一世英名都要毁在这个小丫头手里了。只是郭祭酒大人,你是不是忘了马车里还有有一个外人。 一直当着布景板的徐母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婳和郭嘉的一系列互动,这是在太有伤风化了。一男一女一点男女大防也不讲,林婳还小也就算了,郭嘉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知道注意点儿。 一向警觉性很高的郭嘉感觉到一阵阴阴的目光,惊悚地看着一旁看了一出好戏的徐母,眼皮狂跳,刚想试图解释一下,生生给咽回去了。直接破罐子破摔,放弃挽回自己高深的谋士形象,反正处久了,他设么德行,大家也都会知道。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继续陪自家小徒弟看热闹。 这个杨修好厉害的样子。林婳转过头对郭嘉说道。 还行吧,能抵二十个你。被一老太太下了面子,郭嘉没好气地凶道。 林华满头黑线,默默地把脑袋转回去,郭嘉嘉恼羞成怒了。 不远处,有一对身份特殊的人,曹丕和曹节,曹丕虽说不是个好人,睚眦必报,但对自家亲妹妹还是不错的,曹节想看月旦评,曹丕二话二说就答应了,还亲自作陪。 曹节呆愣愣地盯着远处一个笔挺的身影去,有些心不在焉。 “看什么呢,这么专注,连我叫你都不知道。”曹丕笑着问道。 “没什么,二哥。”曹节局促地笑了笑,掩饰心中的慌乱,每次看到那人,心弦就像被拨动似的,止不住地想去看他。 顺过曹节的视线看去,是....... “你看的是景倩?”曹丕促狭地轻声说道,却暗自皱眉,荀恽跟曹植亲近,节儿嫁给荀恽可是给子建增添助力....... 曹节脸上飞过一抹潮红,幸好她还戴着帷帽,薄薄的白色轻纱很好地遮掩住她的窘迫,要不然非得被瞧出破绽来。 “二哥,你胡说什么呢?”往常温和如水的嗓音里染上女孩淡淡的娇嗔,像是抹了蜜一样,甜丝丝的。 “好,是二哥胡说。”说着曹丕还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眼里有着淡淡的宠溺。却也依稀有着防备。 “郭祭酒,这么半天了,我这个老婆子也累了。”徐母闭上眼睛,一路上她也不是瞎子,许都城内百姓和乐美满就是郭嘉想让她看到的。她看到了,郭嘉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这天下由谁统治都好,只要百姓过得好就行。这是那个小丫头跟她说的。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没有那个王朝是千秋万代,刘邦还是泥腿子出身,推翻了暴政才建立了大汉,你说忠于正统,正统是什么?在秦朝子民看来,秦朝是正统,那帮子造反的人是逆贼,在今日的人眼中,曾经被视作反贼的汉室是正统,曹操是汉贼,这其中究竟又有这能说的清楚。 “我让人送您回去。”郭嘉眼角眉梢微微上翘,心中微微点点头,不枉费他一番心思,他也没指望徐母一下子改变态度。说完,二话没说,把还在看热闹的林婳给扛了出去,吓得林婳下意识地想喊救命。 直到下了车,郭嘉才松开手,把人放下,林婳拍了拍胸脯,直喘气,没好气地剜了一眼干坏事的某人,“郭先生,你干什么呀?吓死我了。” 郭嘉无辜地耸耸肩,道,“没干什么,徐夫人要回去了,我们给她腾地方。” 林婳傻了眼,咽了口唾沫,机械地指了指马车问道,“那我们怎么回去?” “你不是还长了两条腿吗?走回去啊。”郭嘉无所谓地站在原地,眼里赤裸裸地写着,你是不是傻呀,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问我。 “可是这里离城内好远。”林婳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两只小手夸张地比划着,生怕郭嘉不知道有多远。这里相当于城郊,离丞相府怎么也得有十几里,走回去,两条腿都快废了,郭嘉坑她呢。 “不远不远,走走就到了。”郭嘉笑得一脸肆意。 “我可以拒绝吗?”林婳愁眉苦脸,可怜兮兮地控诉郭嘉的行径。她能跟着徐母回去吗? “不可以。”她走了,谁陪他?郭嘉笑的狡黠,“丞相让我照顾你,我怎么放心把你交给别人呢。不要太感动。” 我感动个啥呀,林婳欲哭无泪,两条小短腿飞快地跑向马车,扑棱棱着小胳膊想要爬上马车,可惜被郭嘉硬生生给半路劫持,那眼泪汪汪的样子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阿庆,送徐老夫人回去。” “是。” 别这样啊!走回去会死人的。眼看马车越走越远,最后只留下一个模模糊糊的黑点,林婳瞬间耷拉着脑袋,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苦巴巴地把自己埋在郭嘉怀里装鹌鹑。 “快下去。重死了。”这丫头不知道自己有多重,郭嘉掂了掂怀里的肉团子,这丫头最近是不是长胖了,怎么觉得重了许多,他都要抱不住了。 “不要。”林婳闷声闷气地回答道,“你怎么不说自己体虚。” 知道她心里有气,郭嘉也不在意,笑道,“那我松手了,摔下去可别怪我。”说着作势就要松手,吓得林婳扒拉扒拉,双腿双脚都挂在郭嘉身上,生怕一个不小心,摔成乌龟。 郭嘉无奈地抱着怀里耍赖的小丫头。 “郭世叔。” 林婳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郭嘉年纪不大都是叔叔级别的老腊肉了。 郭嘉嘴角抽了抽,无奈地捏了一下某小孩腰上的软肉,“景倩,怎么没跟你朋友在一起?” “哦,看到郭世叔在这儿,前来问好。”荀恽态度恭敬而亲近,郭嘉向来跟荀府交好,所以荀恽也差不多是郭嘉看着长大的。无声地指了指赖在郭嘉身上背对着他的大型挂件。 郭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真是拿那个无赖的小孩没办法,小声在林婳耳边念叨。“人家看笑话呢,快下来。” 林婳老脸一红,乖乖巧巧地从郭嘉身上爬下来,躲在某脸皮比较厚的人身后,两只小胖爪捂着脸。郭嘉这才空出手揉了揉酸疼的肩膀,朝荀恽使了个眼色。 荀恽很有眼力见儿的,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第二十四章 养活自己是个难题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徐庶还是被程昱骗来了许都,但这次徐母没有大骂儿子然后以死明志,但也没劝说徐庶投降曹操,就和曹操那么犟着,曹操放也不是,杀也不是。放了无疑是放虎归山,杀了怕是要被天下人千夫所指,只好将两人软禁在府中,以礼相待。后面的事,林婳就不知道了。 大概现在是特殊时期,许都比较乱,林婳这几天都乖乖呆在丞相府,没有在校事府的时候消息灵通,这种感觉真是太让人烦躁了。 已经无聊到在跟曹节学女红的林婳坐在花荫下,耐着性子一针一线地绣着一株桃花,这放在平时,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林婳宁可被郭嘉罚抄书,也不愿干这种精细活儿。 “小姐,这花绣的太稀疏了,放在手帕上就不好看了。”甘棠也是绣花的一把好手,耐心地指点自家小姐。对于林婳总算学了些女儿家的东西,她们这些丫鬟绝对乐见其成。毕竟女红才是姑娘家该学的东西。 可能真的没这方面的天赋吧,林婳愣是好几次用力过猛,把线都给扯断了,最后桃花绣成了四不像,林婳泄气地趴在石桌上,冲曹节抱怨道,“太难了,不绣了。” 一旁穿针引线的曹节掩唇轻笑道,“我第一次绣还没你绣的好呢,多绣几个就有手感了。”一样的针,一样的线,怎么绣出来的东西就天差地别呢。 “我还是等会儿帮姐姐描花样子吧。” 突然觉得人生艰难,我好歹也是当代高材生,在东汉瞬间感觉就像个才出生的孩子,什么都要学,琴棋书画,诗书礼仪,除了书还好点儿以外,其他样样都是渣。要不是她命好,有曹操,郭嘉养着,现在指不定就横死街头了。 “怎么了?”感觉身边的小团子情绪低落,曹节关心地问道。 “节儿姐姐,我突然觉得我根本没办法养活我自己。”林婳有些欲哭无泪。 “这说的什么话?”曹节很是奇怪,怎么好好的说起这话。 林婳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给曹节听,“我不像郭先生他们那么聪明,不能靠学识吃饭,不会做生意,不会女红,怎么感觉出了丞相府,妥妥的饿死街头的错觉。” 林婳越说越不得劲儿,瑟缩了一下,浑身鸡皮疙瘩直冒,越发觉得生在古代,绝对是一个不幸。小说里说的,穿到古代逆袭成首富绝对是无稽之谈。用来骗小孩子还差不多。 “女孩子不是应该相夫教子,这种事情就交给他们男人就好了。”曹节有些不解地说道,“而且官家小姐又不能像荀彧叔叔那样去做官。” 曹节生来就是司空千金,正是曹操走向权臣的时候,所以根本没有想过这种烦恼。每日在闺房中做做女红,陪卞夫人赏赏花,学学打理府中事务,就是生活的全部。 但林婳不是,前半生二十多年的生活里,学得最多的就是怎么挣扎着活下去,所以她才会有这种危机感。 一想到自己前途渺茫,林婳就提不起劲来,曹节这么一说,感觉女人除了嫁个好人家,就没什么好的出路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呀。 “怎么这是?”曹操一进门就看到林婳有气无力地趴在曹节腿上,曹节有些好笑地正在给心灵受伤的小团子顺毛,她真的不太理解林婳的担忧。 “丞相。”林婳还没从深深的打击中回过神来,神情蔫蔫的。 曹操一向在孩子面前很有威望,大家一般见到曹操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曹节有些局促地问安,“爹爹。” 曹操摆摆手,他自问还挺宠爱曹节的,但曹节就是怕他,不像小时候那么亲近,小时候,她就坐在卞夫人院门口等他,长大了反而生疏了。林婳这小丫头就有点天怕地不怕了,第一次见面,就敢跟他谈条件,现在跟在郭嘉后面,更是和郭嘉学的一个德行,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怎么了?”往常精力旺盛的小丫头今日怎么蔫蔫的,莫不是有人给了她委屈受,不应该呀。 “没什么。”林婳也不好意思告诉曹操她的小心事,有点丢人,堂堂一成年人,突然发现养活自己是件极其困难的事。 小丫头有心结啊? “节儿,你来说?”问林婳问不出来,问曹节也是一样的。 曹节有些尴尬地把林婳的心事说了出来。可把林婳臊的。 曹操有些好笑地看着躲在曹节身后才蒜苗高的小娃娃,这才多大就想着以后怎么养活自己了,小孩子就该好好学习,整天想这些有的没的。 “放心吧,孤还养的起你。” “丞相,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婳憋着通红的脸从曹节身后钻出来,哼哼唧唧,“就是觉得一个女孩子活下去好难。” 曹操故作严肃地训斥道,“那你还不好好跟在奉孝身边学习,心都玩野了?” 一想到郭嘉的因材施教,曹操就头皮发炸。郭嘉虽然没有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像带人去烟花柳巷的事,但也没少玩,他们俩都快吃遍许都的酒楼了,一个教的开心,一个学的也开心。 “这跟学习没有关系,学得再好,又不能挣钱。”林婳小声地辩驳道,曹操又不是真的生气,林婳才不怕呢。 孩子越大越不好哄,当初多乖的一孩子,说什么都信,现在成了啥样了。曹操有些头疼地揉揉太阳穴,“子姝,你这就不对了。你看奉孝他们不就是靠自己的学识改变命运的吗?对不对。”曹操说的自己都有些汗颜。 “可是.....”女孩子又不能当官,她突然发现女孩子不靠别人只有一条生路,女红,卖秀活儿挣钱,一想想,林婳就脑壳疼 “没有可是,小孩子不要想那么多,好好念书就对了。最近奉孝事情多,不如先跟仓舒他们去族学学一阵子。” 曹操还是藏着一个小心思,想把林婳和曹冲撮合到一块儿。 “好吧。”林婳性子一向是那种软绵绵的,对于曹操的提议没有任何意见。 曹节有些羡慕地看着林婳,她也好像像林婳那样肆无忌惮地跟曹操说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撒娇就撒娇,想生气就生气。 “节儿可想一起去?”对于这个女儿,他也是真心疼爱,即便花的心思不如林婳多,但感情却是纯粹的。反正族学里也没有其他什么生人,曹节跟过去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吗?”曹节有些诧异地指指自己,爹爹刚才说的是她吗?可能幸福来的太突然。 “想去就一起去吧。”曹操难得温和地笑了笑。 曹操走后,曹节一时还回不过神来,林婳笑嘻嘻地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丞相都走了,节儿姐姐还没回过神来?“林婳调侃道。 曹节不好意思地红着脸,暗自感叹,哪是谁都像你这小丫头这样好命。 林婳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我怕跟不上,师傅会不会很凶?” 曹节这才想起族学的师傅是闻名遐迩的国渊,出了名的严师,连冲弟这样聪慧的孩子都难逃毒手,不由地缩了缩脖子,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这也是曹操一开始不把林婳丢到族学的原因) 对上林婳的眸子,曹节勉勉强强道,“国渊老师是有名的大儒,应当不会动手吧。”俗话说得好,君子动口不动手,国渊先生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应该不会做出什么有违君子气度的事吧。 一想到明天要跟一群年龄相仿的孩子一起学习,林婳有些忐忑又有些兴奋,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小姐,快睡吧。”今晚守夜的音笙帮林婳掖了掖被子,柔声劝道。 林婳睁着葡萄似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撒娇道,“睡不着。” “小姐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音笙坐在床头,一边轻轻拍着,一边哼着不知名的歌。 直到林婳睡熟了,呼吸平稳,音笙才蹑手蹑脚地吹灭了多余的烛火,关上房门。 “睡下了?”甘棠坐在外间打络子,见音笙出来,方才停下轻声问道。 音笙悄悄坐下,笑道,“刚睡着,姐姐还不去睡。” “我把这根络子打完再去睡。” “给小姐装东西的?” ............ 夜还很长。 第二十五章 令人窒息的族学 曹操应该是早就已经打过招呼了,即便国渊再怎么不乐意,也只好捏着鼻子接受新来的两个女学生。 林婳难得起了个大早,当然不是自愿的,被甘棠硬生生从被窝里拉出来,早早到学堂候着。 “节儿姐姐,我从来没起这么早过。”林婳耷拉着眼皮,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撑着脑袋昏昏欲睡。古代人常说点卯,点卯,原来卯时是凌晨五点到七点,是不是太早了点儿,这天还没亮呢。 曹节也有些困倦,睡眼朦胧地笑了笑,她也没起这么早过。 “二姐,子姝,待会再先生面前可千万别睡着了。”曹冲无奈地看着二人,好心提醒道。国渊先生可是出了名的严厉,她们可别犯到先生手上。一想到先生的戒尺,曹冲顿时觉得手心有点儿疼。 “尽量。”林婳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这方面她真管不住自己。天哪,自从高考完后,她什么时候起这么早过,没想到熬过了十几年寒窗苦读,现在又要重来一遍,还有没有天理了,一道雷劈死她得了, “咳咳咳。”还没等林婳的睡意过去,传说中的国渊先生夹着一大沓竹简,踏着晨露而来。 国渊简单地介绍了曹操硬塞来两个女学生,就翻开竹简开始讲课,“今天我们来学习《礼记》的儒行篇,大家跟我一起念,鲁哀公问于孔子曰:夫子之服,其儒服与?.......” 一个个豆苗大的孩子跟在后面摇头晃脑地念起来,甭管念的对还是不对,跟着念就对了。 没有标点的文言文可把林婳给害惨了,跟在里面滥竽充数,瞎念一通。 念完一段,国渊摸了摸颌下的长髯,神情悠然道,“仓舒,你来讲讲‘丘少居鲁,衣逢掖之衣,长居宋,冠章甫之冠。丘闻之也:君子之学也博,其服也乡;丘不知儒服。’是何意?”果然,不管到哪里,聪明的孩子总是能得到老师的偏爱。 曹冲徐徐起身,从容地解释道。“回师傅,这句话的意思是,孔子说,我小时候住在鲁国,就穿鲁国的逢掖之衣;长大了住在宋国,就戴殷代的章甫之冠。我听人们说:君子对自己的要求是,学问要广博,衣服则入乡随俗,不求与众不同。我不知道天底下还有什么儒服。” “仓舒哥哥好厉害。”林婳小声地惊呼道。要不失时机不对,她都要鼓掌了。 曹节也连连点头,钦佩地看着自己的小弟弟, 国渊满意地点点头,曹操所有的孩子里,就属曹冲天资最高,自己对他的期望也是最高的。 国渊又继续巴拉巴拉往下讲,林婳也不得不佩服这老夫子的体力,讲了一上午,气都没喘几下。 好不容易才挨到午时,要用午膳了,差点睡过去的林婳开心地差点儿没欢呼了。 国渊的教育方法对于林婳这种才把字看懂的困难户来说,简直是灾难。听了一上午的之乎者也,林婳觉得自己现在脑子里一片浆糊。真不能怪她,这竹简上的文言文啰啰嗦嗦一长段,也不打个标点,不打标点也就算了,您要分格,好歹也留点空不是。念一大长短,不要喘气的呀。 “子姝,你听懂了吗?”曹节跟林婳的状态差不多,认真算起来,林婳还比她稍微好点儿,最起码林婳的学习能力在那儿,好歹也是经历过正规教育的。 林婳揉了揉都快听成蚊香眼的眼睛,忍不住抱怨道,“我听得都要睡着了,先生的声音好催眠。” “哼,你们当然听不懂了。”一旁的一小胖子昂着头。 “好想你听得懂一样。”林婳小声嘟囔道,这小胖子比她状态还差好吗?她最起码都听了,这小胖子是直接趴着睡着了。 “哼。”曹茂恼羞成怒,不管不顾地撞开曹节,夺门而出。 “哎呦。”曹节那小身板怎么禁得住那力度,一不小心磕到案几上。 林婳气不过,刚想追上去理论,曹节眼疾手快地拽住林婳的袖子,勉强笑道,“子姝,算了吧,我没事儿。” 曹茂本来就是个脾气不好的主,跟他理论也没什么好说的。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 要不是曹节拦着,林婳真想好好教训他一顿。 郭嘉有些诧异地看着前线战报,本以为没了徐庶,曹军必定势如破竹,谁承想曹军仍在荆州屡战屡败,先是在博望坡败北,又在新野被刘备打得铩羽而归。夏侯惇和曹仁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刘备又新失去智囊,怎的还会一败涂地。 自古荆楚多才俊,刘备怕是又得一军师,莫不是那人。郭嘉不由地眉头紧锁,刘备本就是潜龙,现在蛟龙入海,必会引得风雷云动,该死,当初就该劝主公杀了他,可惜现在早已养虎为患,为时晚矣。 “主公,为刘备出谋划策之人只怕是诸葛孔明。” 曹操有些诧异地问道,“奉孝何出此言?”这诸葛孔明又是何人?竟让郭嘉如此为难。 “司马徽曾言,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其中这卧龙便是诸葛孔明。只怕也只有诸葛孔明才有这个本事吧。”徐庶极有可能临来许都前向刘备举荐的诸葛亮,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本以为断了刘备一条臂膀,没想到又惹来这么大一麻烦。偷鸡不成蚀把米,郭嘉暗自有些心烦。 郭嘉这么一说,曹操微微蹙眉,随即朗声一笑,调侃道,“奉孝比之如何?” “没比过,不知道。”郭嘉痞痞地回道。 “不过诸葛亮确实是一大麻烦,夏侯将军,子孝将军只怕不是对手,不知主公打算派何人前往荆州?” “孤打算亲征荆州,奉孝以为如何?”曹操沉声说道,前方战事不利,他在许都也是坐立难安,现在天下九州他得其七,一统天下,近在咫尺。他决不允许区区刘备,区区江东,阻挠他一统的大业。 “臣愿随主公鞍马。”郭嘉拱手道。虽然他和荀彧都认为现在贸然对荆州用兵实在太过草率,但做决定的是曹操,他们做臣子的只能给出建议,既然曹操已经决意如此,那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好。”曹操满意地点点头,在所有谋臣里,他最满意的就是郭嘉,虽不是最早追随于他,但论忠心,与程昱等人不相上下,绝非荀彧他们可比,不过话说回来,郭嘉到现在还未娶妻,就有点不像话了,不孝有三,无后乃大,他是不是该给郭嘉说一门亲事了。 “奉孝,你也老大不小了,孤的儿子都娶亲了,你是不是也该把自己的亲事给解决了。”曹操调侃道。 “臣常年随主公南征北战,就不祸害人家姑娘了。”郭嘉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虽然好女色,但对娶亲一事敬谢不敏,以前的话倒也罢了,家里多放一个摆设也没什么事,但现在多了一个小丫头,摆设多了就显得多余了。 曹操无奈地看着面前一脸抗拒的郭嘉,不就是娶个女人回家吗?至于这么避如蛇蝎吗?摆摆手道,“随你便吧。你什么时候想通了,跟孤直说便是?孤一定为你说一门好婚事。” “谢主公。”郭嘉第一次感觉到落荒而逃的狼狈。 郭嘉走到一半,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儿,这次对荆州用兵,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想了想,转头去找林婳,不知道这算不算病急乱投医。 “子姝呢?”林婳的小院子郭嘉不知道来了多少次了,这次居然差点吃了个闭门羹。 甘棠迎上来,笑道,“郭祭酒,小姐在书房温书。” 温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小丫头居然会主动看书,她可是对那些晦涩的古书恨之入骨的。 进了书房,才发现小姑娘趴在桌上睡着了,睡的正香呢。郭嘉啼笑皆非。 “醒醒,醒醒。”郭嘉轻轻摇了摇还在睡梦中的小姑娘。 林婳揉了揉眼睛,才发现是许久不见的郭嘉,用力扯了扯郭嘉的脸皮,嘟嘟囔囔道,“坏先生。” 郭嘉眼角抽了抽,他这才几天没来,就变成坏人了,把闹别扭的某小孩半抱起来,佯装嫌弃道,“去洗把脸,清醒清醒。” “嗯。”林婳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早上起太早,困死她了。 第二十六章 唯愿君平安 “先生怎么来了?”洗了把脸,林婳总算清醒过来了。这才奇怪起来,听说曹军新近大败,曹操大发雷霆,郭嘉现在应该很忙才对,怎么还有空来找她。 “荆州前线传来战报,曹仁将军大败于博望坡。”郭嘉心思有点乱,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他总觉得荆州这场仗不好打,就连当年与袁绍决战,他都没这么慌神过。 荆州,林婳这下彻底清醒了,那不就是说赤壁之战快要开始了吗?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会去荆州吗?能不去吗?”曹操赤壁大败,败走华容道,要不是关羽当时脑一抽,放了曹操,指不定曹操就真的身首异处了。 郭嘉倒没想到林婳居然有这么大反应,有些惊讶,随即安慰道,“我又不去冲锋陷阵,出不了什么事。”战场上最危险的就是士卒和将军,他们这些出谋划策的都呆在后方。 “一定要去吗?”林婳一想到以后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有些畏缩,她害怕,怕郭嘉会出事。 “为什么不让我去?”郭嘉看着林婳的眼睛,以他对林婳的了解,林婳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否则也不会一个劲儿地反对他随军,难道...... 林婳眼神飘忽,不敢正视郭嘉,她该怎么说?她说曹操一定会在江东大败,郭嘉会信吗?而且书上写的是,没有郭嘉的情况下,曹操才在赤壁兵败如山倒,但如果这次郭嘉参与了,结局会不会改变,她真的不知道。但她就是单纯地不想让郭嘉以身犯险,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 “丞相有那么多谋士,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林婳嘟着嘴,有些委屈,郭嘉真是为了曹操的事业连命都不要了,先是远征乌桓,现在又要去荆州。 这是什么孩子气的话?身为军师,他的价值就是在战场上为主公出谋划策,老是呆在后方,他还不如向主公辞官了呢。 “子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郭嘉循循善诱道,语气里带着小心,他很想知道林婳到底在担心什么,也许对战局有影响。 “没有,就是.....就是你这次是不是会离开很久,我会想你的。”林婳语无伦次道,带着些慌乱移开眼神,她真怕下一秒就对郭嘉坦白。 “我当是什么呢?小孩子气性。”郭嘉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原来是这样,打仗又不是过家家,哪那么容易就分出胜负,没个三五个月,难以了结,但哄孩子还是要说假话的,“放心吧,不回去很久的。” 说完,摸了摸还有些魂不守舍的小丫头毛茸茸的脑袋,“你下午还要上课,我就先走了。” 林婳此时心乱如麻,矛盾极了,连郭嘉出去了都没发现。她到底该不该对郭嘉坦白,或者说对曹操坦白。为什么一定要去碰江东这个硬骨头呢,不先把汉中拿下。 等林婳回过神来,郭嘉早就离开了,急匆匆地跑出去,四下都不见郭嘉的身影,慌慌张张地问道,“甘棠,郭先生呢?” “郭先生刚走。”见林婳跑得急了,发髻都有些歪了,甘棠很是奇怪,怎么郭祭酒刚走,小姐就匆匆找人。 林婳一跺脚,一点淑女形象也不顾,就朝府门那儿跑去,幸好郭嘉走得慢,等她追上的时候,郭嘉才走到前院。 林婳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来,郭嘉忙帮她顺了顺气,又好气又好笑,低声斥责道,“跑那么快干什么?我又不会飞了。” “我.....我不是怕追不上你吗?”林婳嘴上可不吃亏,断断续续地反驳道。 “好了好了,别说话了,把气顺顺。” 林婳拍了拍胸口,歇息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这口气下去了,把郭嘉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犹豫了半天才悄声附耳对郭嘉说道,“先生,我说丞相此战必败你信吗?” 郭嘉嘴角挑起一丝笑意,心里的郁气顿时消散,他刚才隐隐约约感觉到林婳有事瞒着他。刚才林婳没对他坦白,说实话,他心里有些失落,林婳没有百分之百信任他,但又庆幸这丫头总算长了点心眼儿,大概以后不会被人轻易骗了吧。好吧,他还是生气的。 只是他没想到林婳居然会追出来,心里暖暖的。 “先生,你知道?”林婳见郭嘉没有丝毫惊讶,好像是理所应当的事,有些郁闷。 “不知道,你说了,我不就知道了。”郭嘉眉眼晕染上淡淡的暖色,眸底多了些柔意。 郭嘉握住林婳小小的手,弯下腰,柔声道,“子姝,你能告诉我这些,我很开心。” “那我刚刚没有说,先生是不是很失望。”林婳有些局促不安,她刚刚是不是让郭嘉失望了,郭嘉真的是对她掏心掏肺的,教她念书识字,尽心尽力,还经常带她出去玩儿,别人对她好,或许有什么别的企图,郭嘉却没有,只是单纯地为她好。 “没有,我还想夸你总算长心眼儿了呢。”明明刚才心里不好受,郭嘉还是死鸭子嘴硬,矢口否认。 “为什么说丞相一定会大败?” “江东有周瑜,鲁肃,吕蒙..........”郭嘉好笑地看着小丫头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过去,她倒是知道的挺多,忽的打断道,“那我呢?” 林婳懵懵地看着郭嘉,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愣问道,“什么意思?” “我比之何如?” “自然是先生更胜一筹了。”林婳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谁在她心里都比不上郭嘉。 她也希望事实是如此,她希望郭嘉和曹操一直平平安安的,希望曹操能实现生平志向,希望郭嘉能安安稳稳地呆在许都,希望自己能和郭嘉永远都不分开。可希望永远只是希望。 “那你信我吗?”郭嘉再次问道。 “信。”林婳肯定地点点头,她觉得郭嘉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诸葛妖人也比不过,可是,有时候若是她信的都能变成现实就好了,林婳迟疑地问道,“所以你还是要去吗?” “要去,”一向玩世不恭的郭嘉难得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一字一顿地认真道,“子姝,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他存在的意义就在帮曹操完成一统,庸庸碌碌地活着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所以即便他现在已经知道是曹操必败,他也要去。 林婳有些恍惚,这就是古人所重的士为知己者死,怪不得当初郭嘉明知远去乌桓是必死之局,仍执意要去。 “那我也要去。”既然郭嘉已经拿定主意了,她在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但她也要跟着去。万一遇到什么不测,她可比军医靠谱多了,还奉送满满的爱心。 “不行。”郭嘉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林婳的提议,战场多危险,她还这么小,万一出点儿什么意外,他想都不敢想。 “万一......”万一你出事了,我怎么办? 郭嘉晓之以情,动之以礼,劝道,“没有万一,我一随军军师,能出什么意外?主公是主帅,更不会有事,你就乖乖呆在许都,等我们回来。再说了,谁带一孩子随军。” “诸葛亮啊。”林婳脱口而出道。诸葛亮不就是上哪儿都要坐一车,有时候她真怀疑诸葛亮是不是不会骑马,还带两小童子随身左右,她可以扮成小童子嘛,反正又没人认得出来。 “诸葛亮?你怎么知道?”郭嘉狐疑道。 “我猜的,那些文人不是都应该待两三个童子在身边,才显得自己重要,不是吗?”林婳信口胡诌道,心里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说这么多干嘛,看,不小心说漏嘴了吧。 “瞎说什么呢?你什么时候看到我身边跟着童子的。”郭嘉啼笑皆非地看着面前为了随军的小姑娘胡搅蛮缠,面上不显,但鼻子却酸酸的。 一向自诩情感淡薄的郭嘉动情了。 “所以你要把我带在身边呀,这才能显示你的身份。”林婳闭着眼睛瞎说。 “子姝,我好像没教你怎么瞎说吧。”郭嘉第一次对自己的教育感到汗颜。 “没有啊,我自学成才。”林婳这次也是豁出去了,面不红心不跳地夸着自己,倒让郭嘉无话可说了。面对态度如此强硬的林婳,郭嘉有些无可奈何,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林婳也执拗地跟郭嘉杠上了,一副你不带我去我就不罢休的架势。 沉默良久,郭嘉蹲下来,刚好可以和小丫头平视,扶住林婳的双肩,眼里透着坚定,“子姝,还记得我曾经答应你的,我说我会好好活着,陪你长大,我就不会食言,所以我会保重自己,你就呆在许都,不要让我担心。好不好?” 没想到郭嘉居然还记得这个承诺,林婳犹豫良久,这才反手紧紧抱住跟前身形单薄的男子,苏轼曾说,吾心安处是吾乡,只要有郭嘉在的地方,她就感觉心安,她不想和他分开,她想永远和他在一起,但她没有资格斩断郭嘉的双翼,郭嘉是沙漠里的鹰,不是江南水乡的家雀,鹰只有翱翔天宇,才是真正意气风发之时。战场才是他大展拳脚的地方。她不能自私。 “那你要好好回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她真的害怕了。 “我会乖乖等你回来。” “我会好好回来,主公会赢的。”不经意间,郭嘉又许下了一个承诺,有时候感情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慢慢搭建。 第二十七章 平安二字多少深长 古代交通不便,杜甫曾写,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三国末年的动乱比之安史之乱更甚,唐朝最起码还有开元盛世的底子在,汉朝后期积贫积弱,政治糜烂,一塌糊涂。 因为郭嘉要随军出征,林婳最近几天上课都心不在焉。“先生喊你,”曹节暗自着急,偷偷戳了戳还在神游天外的某人,子姝最近怎么老是发呆。 等林婳反应过来,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国渊老夫子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她只是走神了一下下,出什么大事了。 林婳浑身僵硬,今天运气背到家了,往常国渊老夫子不是最喜欢找曹冲,怎么今天找上她了。 “背大学。”在国渊灼灼的目光下,也只有曹冲敢硬着头皮在后面小声提醒道。 大学,这个会背,感谢曾经的老师,林婳定了定心神,清了清嗓子,徐徐背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林婳一口气背了前面两段,至于为什么不往后背呢?因为后面不是名句,她不会呀。 “不错,坐下吧。”这下国渊才稍稍满意,点了点头,林婳虽然比不上曹冲,但比起其他某些人要好得多。 “有什么了不起的。”总是有些人要扫兴,曹茂嗤笑一声,嘲讽道。 “既然如此,茂公子,你来往后背。”国渊皱了皱眉头,对于曹茂,他有些不喜,同样都是曹操的儿子,怎么天差地别,曹丕,曹植,曹冲都是谦和有礼,这个曹茂性格倨傲又缺乏教养,实在是扶不起的烂泥。 曹茂昂着头,一脸傲气地站起来,眼睛都长头顶上,许久才吐了一句,“不会。” 自己不行还敢嘲笑别人,国渊这下彻底恼了,指着门口怒吼道,“出去。” “不就是个穷教书的,小爷我还不稀罕。”曹茂撇撇嘴,满不在乎。说完,昂首挺胸地走出去。 国渊被气得声音都开始发颤,但碍于自己夫子的身份,不好破口大骂,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气得直咳嗽,连连说道,“去.....去回禀丞相,老夫教不了茂公子。 “先生消消气,消消气。” 一场闹剧最后还是被曹冲摆平了。 “仓舒哥哥,今天谢谢你了。”林婳笑得眉眼弯弯,今天还真是得要好好谢谢曹冲了,要不然站出去的就是她了,那多丢人啊。 “没事,以后不要走神。”曹冲悄悄调侃道,“幸好今日先生没有追究。” “知道了。”林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暗自恼怒,都怪郭嘉,要不是郭嘉,她这几天怎么会魂不守舍的。 “凡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 上完一天课,腰酸背痛,回来还要提前做功课,林婳都想闷头睡过去了,什么也不想。 “小姐吃点果子垫垫,马上用晚膳了。”甘棠端了一盘杏子走来,林婳这样辛苦,她们这些做丫鬟的看着也心疼。她们家小姐又不是公子,何苦费神学那些东西。 “我不想吃,你们吃了吧。”林婳不甘心地翻了翻剩余的竹简,暗自抱怨,这个戴圣怎么写这么多啊。也不嫌累得慌。 甘棠和音笙面面相觑,这可是专门进贡给宫里的银香白,她们可不敢吃,甘棠愣了一下神,随即笑道,“小姐现在不吃,那奴婢放在凉水里湃着,小姐想吃奴婢再拿来。” 怕打扰林婳认真的劲头,甘棠带着房里的丫头都出去了,只留月皎守在那儿,轻掩房门。 “我昨儿给节小姐送络子的时候,听采苓说,节小姐最近也忙着温书。”音笙一边绣着一块葱绿的帕子一边和甘棠聊着天。 甘棠笑了笑,继续做着手头上的活儿,突然抬头问道,“丞相是不是要去荆州了?” “听府里人说,快了。姐姐没看府里又开始削减开支了。”音笙微微蹙眉,说起这丞相府的吃穿用度,她这个小丫鬟都有些汗颜,不说也罢不说也罢。本来就已经够“寒酸”的了,现在又要削减,以后怕是十天半个月都可能见不到一点儿荤腥。 发觉音笙的异样,甘棠抬眸,笑道,“放心吧,卞夫人什么时候削减过咱们家小姐的开销。” “那倒也是。”丞相对她家小姐是真的好。 看了一半越看越心乱的林婳索性把手里的竹简扔到一旁,看月皎绣扇面,一只玉色的大蝴蝶已初见雏形,月皎正用玄色的线绣翅膀,林婳忽的问道,“月皎,你会做荷包吗?” 月皎捻针的手顿了一下,有些奇怪地问道,“荷包?” 汉朝好像没有人有带荷包的习惯,大多佩着玉佩,林婳对这些东西不甚了解,说不清楚,笨拙地比划了一通,月皎这才恍然大悟道,“小姐说的是香囊吧。” 林婳一拍手掌,笑道,“对,就是香囊,你帮我做一个。” “小姐要杨妃色的还是鹅黄色的。”月皎下意识的问道,这两个颜色配什么衣服都好看,鲜亮。 林婳差点儿没笑出来,杨妃色的香囊,月皎敢做,郭嘉也不敢戴呀。 歪着头想了想,说道,“玄色的吧,上面用墨绿的线绣竹子。”月皎一边挑丝线,一边笑道,“小姐是给郭祭酒做的吧。”月皎促狭道。 玄色和墨绿色颜色重,是男人才会用的颜色,这次丞相出征,郭祭酒随行,丞相自是有夫人,小姐们给准备东西,自家小姐也不用担心,郭祭酒就不一样了,到现在连个夫人都没娶,管家也想不到这么细,能把行李打点妥当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林婳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嘴硬道,“我那不是看他可怜。三十好几了,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也没有,战场上多危险啊,别的将军,军师都有个护身符之类的,就他没有,多寒碜。” 看着林婳欲盖弥彰的解释,月皎也不拆穿自家小姐,拿起丝线认真地一根一根比对。 “还是做两个吧,一个靛青的,一个玄色的,你做靛青的,另一个我自己做吧。”林婳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做两个比较好,一个给曹操,一个给郭嘉,这两个人都是她生命力最重要的一部分,曹操是金大腿,要抱紧,郭嘉呢?算是亲人吧,两个人同等重要,不能厚此薄彼。 “小姐,要不我两个一起做了吧,不费什么事的。”一想到林婳已经绣的乱七八糟的桃花,月皎有点不敢想象林婳做出来的荷包会是什么样,一定画风清奇。 “没事,我应该可以的吧。” 说这话林婳都没什么底气,惨痛的历史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承认。 断断续续绣了好几天,拆了再绣,绣了再拆,那巴掌大的荷包总算是做完了,曹操荷包上的祥云也是他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林婳稀罕地摸了摸这两个荷包,虽然她做的肯定没有月皎她们做的好,但意义不一样,这个里面有她满满的关心,这比什么都贵重。她还在里面放了黑曜石,听说黑曜石保平安很是灵验,但愿曹操和郭嘉都能平平安安的。 她现在总算体会到,“书尺里,但平安二字,多少深长”的涵义了。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她都点像诗文中的思妇了。 第二十八章 香囊里的情 曹操出征在即,林婳找了个时间偷偷出府去找郭嘉,也不算偷偷,她是跟着曹冲出去的,她一个姑娘家家的不好单独出去,有曹冲陪同,也算是名正言顺。 “你对郭祭酒真好。”看着林婳淡淡的笑靥,曹冲有些失神,他有些羡慕这样真挚的感情,身为丞相最宠爱的儿子之一,他走到哪里都人群中的焦点,但自然而然的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就淡了,大家都是世子之位的竞争者,都是对手,谈什么真心对待。平常斗得要死要活的,还要在父亲面前装兄友弟恭,想想都觉得恶心。 林婳抿唇一笑,有些羞涩地绞着衣摆,浅浅地笑道,“郭先生对我也很好。”关心之相互的,她和郭嘉非亲非故,郭嘉为她付出了很多,她没什么可以回报的,做个代表平安的香囊送给他,也是她小小的心意。 看着林婳嘴角的笑意,曹冲有些迷茫,第一次开始反思活着的意义是什么?难道活着就是为了争一个世子之位,然后面对永无止休的斗争,赢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限,输了,苟延残喘,在自己兄弟手上讨生活。可登上了这万人之上,又要如何?再去争,争一个更高的位置。皇位?那就真是无人之巅了。 曹冲深深陷入自己的思绪里,还没等曹冲想个明白,车停了。 “公子,小姐到了。”车外传来了阿晋恭敬而又淡漠的声音。 “到了。我们进去吧。”即便心里有事,曹冲也隐藏地很好,喜怒不形于色,这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应该具备的基本素养。 许是林婳被人保护的很好,没心没肺的,也没发现曹冲的异样,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郭嘉,像只欢快的小鸟迫不及待地跑了进去。 曹冲看着前面没有丝毫大家小姐仪态的林婳,无奈地摇摇头,明明是毫无美感,却让他感到真实,比起那些天天带着优雅面具,背地里却阴险狠毒的女子可爱多了。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进郭嘉的私邸,离丞相隔了两条街,很普通的三进宅子,普通到在豪宅林立的许都,很容易被忽略。他们来的时候,府里静悄悄的,连个丫鬟的人影都不见,只有管家程叔晃晃悠悠地在不远处打理郭嘉的宝贝花坛,也是唯一的一个花坛,花坛里种满了莲青色的鸢尾,细细一看,倒是跟她额上的那个莫名出现的胎记很像。 程叔忽见到远处走来两人,本以为是误闯进来的,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瞧清楚,原来是曹冲和林婳,忙丢下手中的活儿,哼哧哼哧赶上去行礼道,“子姝小姐,冲公子。”程叔年纪不小了,年过花甲,头发半花白,林婳和曹冲不好受老人家一礼,皆侧身避过。 曹冲亲自上前扶起程叔,开口道,“程管家不必多礼,我们是来找郭祭酒的。” 程叔陪笑道,“我家老爷去许都卫了,应该很快就回来,公子和小姐请到堂上稍坐片刻。” 林婳无语地看着比曹操书房还单调的前堂,嘴角抽了抽,和曹冲在一旁咬耳朵,“郭先生比丞相还简朴。”这两人真不愧是一对惺惺相惜的君臣,一个赛一个的朴实。丞相府虽然节俭,但充面子的前堂还是不失礼数的,郭嘉这个就过分了。 “大概是郭祭酒常年随父亲征战在外,家中疏于打理。”曹冲有些尴尬地解释道。郭嘉以前常住教坊司,挥金如土,钱都花在酒和女人身上了,哪还有闲钱打点家里。 等人的时间最是难熬,林婳跟曹冲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着聊着居然聊到骑马。 “父亲有一匹爪黄飞电,通体雪白,迅疾如风.....”曹冲也是个爱马人士,一说起马匹,滔滔不绝,曹操一共有两匹爱驹,绝影和爪黄飞电,绝影在宛城之战中壮烈牺牲,爪黄飞电原是袁绍的爱马,袁绍兵败后,就落到曹操手上。 林婳跟听故事一样,托着脑袋,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提出些疑问。 程叔见曹冲侃侃而谈,怕他说地口干,接连给他添茶。在这里生活了许久,她还是没习惯喝这种加了调料的茶,终于在喝完第三盏奇奇怪怪的茶后,郭嘉总算是回来了。 忙了一上午连口水都没上的郭嘉脚步匆匆地回府,发现已经等得有些蔫蔫的两人。曹冲说累了,林婳又怕多说说漏嘴,索性两人大眼瞪小眼掰着指头数时间。 “冲公子,子姝?”郭嘉有些惊诧的看着堂上的两人。林婳怎么来了,她不是应该乖乖呆在丞相府吗? “郭祭酒。”曹冲拱手道,虽然按理来说,他是君,郭嘉是臣,但郭嘉是父亲最信任的谋士,他也很钦佩的,这一礼是对郭嘉的敬重。 林婳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一下子来了精神,喊了一声“郭先生”,便扑哧扑哧地跑过去,亲昵地抱住郭嘉。郭嘉顺势抱住扑向他的小团子,这才几天不见,小团子越发粘人了,别人家的孩子都是越大越独立,他家正好反过来了,越大越爱娇。不过郭嘉也没忽略堂中的另一个人,笑道,“有劳冲公子带子姝来了。”不用说也知道是林婳想见他,曹冲不过是当陪客。 “不敢不敢。”曹冲回道,“郭祭酒请便,我在这儿等着就好了。” “怠慢了。”郭嘉告罪一声,这才把黏在他腿上的大型挂件,连拖带抱地领走。不管怎么说把人晾在前堂实在是失礼,虽然郭嘉自己不在乎。 “怎么突然来了,也不说一声?”郭嘉有些无奈地看着粘在他腿上甩都甩不掉的小姑娘耍赖皮。 林婳团着身子,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言不发地看着郭嘉,装无辜。 郭嘉要是能被她人畜无害的表面骗了,那这仗也别打了,直接向诸葛亮投降得了,稍稍用力地捏了捏林婳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恐吓道,“快说。” 林婳拍开脸上的魔爪,瘪瘪嘴道,“给你送东西的。”说完,在衣袖里掏了掏。 “喏。”肉嘟嘟的小手里拽着一个小小的香囊,塞到郭嘉手上。 “给我的?”郭嘉忽的瞳孔涨大,不敢置信地指指自己,倒不是稀罕那香囊,这种东西他在军营里见的多了,寻常士兵们征战在外,都会带一个缝在最贴身的衣物里,这个香囊代表妻子的祝福,会保佑他们平安归来,就连曹操也会随身带一个。而向来“信奉子不语怪力乱神”的郭嘉往往对此嗤笑不已,靠神佛不如靠自己。但今天第一次收到这样的香囊,他心里乱乱的,有些手足无措。纤细修长的手指紧紧捏着小小的香囊,指尖泛白,手心里不知怎的直冒汗。 “当然是给你的,”林婳理所应当地点点头,脸上带着略微羞涩的笑意,低着头道,“我第一次做香囊,可能做得不好。” 是她亲手做的!郭嘉松开手掌,这才发现香囊上的墨竹绣的歪歪扭扭的,还有许多多余的针眼,顿时,黑曜石般的眸子氤氲着些许水意,显得越发透亮。 “先生?”许久得不到回应,林婳小心翼翼地推了推愣神的郭嘉,心里有些忐忑,郭嘉会不会嫌弃她的女红。 郭嘉蹲下身来,刚好可以跟林婳平视,深深地看了一眼林婳,长臂一伸,紧紧抱住跟前的小人儿,嗓子涩涩的,“谢谢你,子姝。真的谢谢你。” 林婳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地,短短的胳膊反手抱着郭嘉,把脑袋搁在郭嘉肩膀上,不知为何,郭嘉身上淡淡的皂角味莫名地让她心安。 “我只要你好好回来。”许是埋在郭嘉肩膀上,林婳的声音闷闷的,软软糯糯,像刚出炉的糯米糕似的,触动了郭嘉心中最柔软的一处。 “好。”这一声“好”重似千金。 第二十九章 谁比谁的演技高 离别的日子总是来的格外的快,也许是荆州的战事焦灼,也许是不愿再生出什么变故,短短半月后,曹操便领兵征战荆州。 人都是感性动物,对于亲人的别离,多多少少都会心生感慨。但到了曹操这儿,诸子心中虽有伤感,都带上了自认为最完美的面具。 世子之位最有竞争力的曹植,曹丕身边都带着自己的谋臣,等着待会儿一展演技。 这样的场面,林婳虽说身份特殊,到底也是女眷,不好在场,但曹冲禁不住林婳湿漉漉的大眼睛攻击,撑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立马缴械投降,可他身为丞相亲子,到时也要在场,所以这个重任就交给了自己的好友,周不疑。周公子也是无妄之灾,人在家中坐,事从天上来。 周不疑被人群挤地脚步都不稳,紧紧拽着林婳肉乎乎的小手,叮咛道,“呆在我身边,别乱跑。” 果然,从古到今,华夏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爱看热闹。一个出征仪式而已,挤了这么多人,林婳感觉自己都要被挤成肉饼了,这还是她们周边都围着护卫帮他们挡着的结果。 身为世家的贵公子,周不疑何时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发髻歪了,长袍皱巴巴的,还得分神留意身边的小祖宗,好不容易有个喘息的机会,周不疑弯着腰,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地问道,还好吧? “没事。”林婳整个人都快倒在周不疑怀里了,果然不能小瞧群众的力量。 怀里多了个热气腾腾的玉团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居然问到淡淡的莲香,周不疑不由地失神,甩了甩脑袋,暗笑自己。 “我看到郭先生了。”林婳突然惊呼道,激动地揪着衣服,还怕周不疑看不到,小手指着远处一道水青色的身影。 骑在马背上的郭嘉多了份英气,但还是那样潇洒,好像从没有什么是能让他失去那份从容。一袭青衫,在一帮子戎装打扮的将军里,显得鹤立鸡群,他淡淡地笑着,好像世间的一切在他眼中早已洞悉。 “嗯。”周不疑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果然她不管不顾地要出来,就为单单看一眼郭祭酒。随即掩藏住心中的悸动,无奈地按住某个激动的小孩。 “今父亲出征,儿臣有一诗献与父亲。”曹植出列拱手道,果然是其谋士杨修的风格,锋芒毕露。 端坐在战马上的曹操抬头望了望天色,让人不知其心里正作何打算。 曹操挥挥手道,“我儿请讲。” 曹植朗声一笑,随即吟诵道,“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好,众将皆喝彩。 “好诗。”周不疑点了点头,感叹道,曹植之诗果然名不虚传。能听到如此精彩之诗文,也不枉他走这么一遭。 林婳心不在焉地附和了几句,她现在可没心情品鉴诗的好坏,满心满眼里都是郭嘉,鼻子酸酸的,此次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见面。 果然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不比林婳的伤感,曹丕现在心里像被油煎了似的,一头火气,盯着曹植,像是要盯出一个洞出来。子建今日出尽风头,让他这个长子情何以堪。 “子桓公子,快哭。”眼看曹植意气风发,风头无二,吴质焦急地提醒道,既然不能在诗词歌赋上压他一筹,那就打亲情牌。有时真情比起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更让人感动,枭雄也一样。 曹丕回醒过来,不得不说他对自己也够狠的,暗中狠狠地一掐大腿,愣是把自己弄哭了,豆大的泪珠不要钱似的顺着鼻翼滚落。那腿怕是清了一大片。 “去。”吴质顺势把曹丕推到曹操跟前。 “子桓为何而哭。”曹操轻笑一声问道,神色晦暗不明,也不知他有没有看出曹丕的小把戏。 曹丕眼眶微红,抹了把眼泪,含着哭音哽咽道,“儿臣一想到父亲即将远离,一时情难自禁,还请父亲恕罪。此去荆州多险阻,万望父亲珍重。”才说几句,便泣不成言,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触动那根弦,曹丕越哭越伤心,假的都快弄成真的。 这边正表演父慈子孝,林婳忽的感受到一道目光,直直地钉在她身上。 曹植念首诗也就罢了,曹丕这哭的梨花带雨,让他说什么好呢?丞相喜欢就好。郭嘉也是不想看这辣眼睛的表演,把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好巧不巧看到了一身男子打扮的林婳,心中一甜,连带着原本清冷的面庞柔和了不少。 可能两个人呆的久了,就自带一种感应,林婳也注意到郭嘉的眼神,激动地差点跳起来,不住地朝郭嘉挥手。 郭嘉微微颔首,笑着看向那小小的身影。 真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可惜....... “出发。”和诸子温存了一会儿,曹操大手一挥。 也不知这一场战争,有几人能回来。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战争从来就是那么残酷。 即便心里再怎么不舍,郭嘉还是一狠心,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林婳,转身策马追上曹操。 “耿哥,一定要平安回来。” “阿香,回去吧。” “钟大哥,一路小心。” ........... 这样的告别声不绝于耳。有远征的将士,也有前来送别的妻子,年事已高的老人。他们带着对亲人最真挚的祝福。 “郭先生,丞相,一路平安。”林婳暗自在心里祈祷,眼眶酸涩。要是可以,她真想不管不顾地追上去。 大军渐行渐远,直到只剩一个小小的黑点。曹丕他们目送曹操离开后,都渐渐离开。最后,连依依不舍的留守思妇也渐渐散去,林婳还站在原地。 “回去吗?”周不疑小心地提醒道, “嗯。”林婳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一股郁气闷在心里难以消散。 捂着心口,感受到那颗心脏不规律的跳动。 原来相思竟是这种滋味。 “走吧。”周不疑牵住林婳的手,静静地陪着她,两人也没坐车,就这样慢慢地走着。 离别的伤痛要她自己消化,旁人说再多,也是无用。 “那是周元直。”送走大军的荀彧,指着一处,不知怎的突然问道。 “应该是。”荀恽不明所以地回道。莫名地望着不远处的两道身影。 可惜......荀彧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徒留荀恽一头雾水,又不好开口问。 第三十章 许都小辣椒 许久不见主人的雪团闻到林婳身上熟悉的味道嗷嗷直叫,一个劲儿往她身上拱,毛茸茸的小脑袋一蹭一蹭的,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林婳饶有兴致地摸了摸雪团雪白的茸毛,抓着它两只小爪子,来回晃。 “雪团多日不见姑娘,想得很。”甘棠陪笑道,林婳这几天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的,可把她们急坏了。幸好荀姑娘今日把雪团送回来了,要不然她们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看着雪团在怀里撒泼耍赖,林婳心情也好了不少,抱起小小的毛团子,贴在脸颊上,撅撅嘴呢喃道,“雪团,我们都成了留守儿童喽。” 留守儿童是什么?甘棠不由地面露奇怪,和音笙交换了一下眼神,无奈地摇了摇头。 “柔姐姐呢?”林婳揉着雪团肚子上的软肉,可把小家伙儿羞的直打滚儿,把林婳的衣裙折腾地乱糟糟的。 “唐夫人带着荀小姐在卞夫人的院子里说话呢。”提起荀柔,甘棠笑着说道,“说起来,荀柔小姐明年就要出嫁了,到时候就该叫陈夫人了。” “小姐,夫人找您呢。” “找我?”林婳疑惑道。 甘棠笑着提醒道,“您忘了,昨儿夏侯夫人下了帖子请夫人小姐赏花。”她家小姐怎么就对这些事情不上心啊!只知道整日和公子们一样念书识字。 林婳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卞夫人和唐氏打着扇子不知在说些什么,唐氏身边坐着臊的满脸通红的荀柔,羞答答的。 “卞夫人,唐夫人好,柔姐姐好。” “子姝来了,快来。”卞夫人朝林婳招了招手,看着近两日憔悴了不少的林婳,原本娇滴滴的花骨朵儿一样的小姑娘蔫巴巴的,她看着也心疼。 “夫人。” 唐氏摩擦着林婳小小的手,笑道,“一两个月不见,子姝倒是长开了不少,以后定是个美人胚子。” 卞夫人抿唇一笑,跟说自家姑娘一样高兴。林婳可比家里的几个姑娘让她省心,她早就当自家女儿一样看待了。 “嫂子来了。”夏侯渊是个粗人,娶的妻子丁氏,也就是曹操的表妹,却是知书达礼。 “这就是表哥家的四个小姑娘,真水灵。”夏侯夫人稀罕地看着俏生生的四个小丫头,喜不自禁,不知道该夸哪个才好,各有各的美。 曹宪小家碧玉,只是有些拘谨,不过礼数倒是周全。曹节是卞夫人的嫡亲女儿,娴雅端方,进退得当,很有大家风范。曹华神情稚嫩,长的挺清秀,只是有些傲气。林婳是郭嘉亲自教养的,长相就不用说了,在贵女中也是拔尖的,肤若凝脂,唇若涂朱,最可贵的是还带着淡淡的书卷气,竟是比曹节还出挑些。 “弟妹别夸这几个丫头了。”卞夫人捻着帕子,掩唇轻笑道,任谁夸了自家孩子,做母亲的都难免高兴。 “荀夫人也来了,柔姐儿也越发沉稳了,到底是快出嫁的女孩儿了。”夏侯夫人笑着调侃道。 倒把荀柔闹了个大红脸,一味地拉着唐氏。 “怎么不见寧儿?”卞夫人问道。 “她呀,跟人比投壶呢。”说着,夏侯夫人无奈地莞尔一笑,比不过呀。自家姑娘也都年及豆蔻,与曹节年纪相仿,也到该议亲的时候了,可还是一团孩子气,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卞夫人笑道,“宪儿,节儿带妹妹们去玩儿吧,别拘在这儿听我们唠叨。”她们聊的都是东家长西家短的,没的教坏了孩子。 “院子里茉莉,栀子都开的正好,去逛逛吧。” 曹节,荀柔,林婳这三个平常一有空就凑在一块儿玩,相比之下,和曹宪,曹华之间的关系就远了。曹华自有自己的小圈子,曹宪生性腼腆,乖乖跟在曹节后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曹节才是姐姐呢。 北方人个性坚毅,胸襟直率开阔,使北方园林呈现出刚正端庄、宏伟壮阔的景象。夏侯家的院子就是北方园林的典型,没有荀家的纤浓小巧,不过倒是大气。 刚一进去,就见一群小姐们在一个亭子里投壶,围在中间的小姑娘穿着一身大红撒花的襦裙,鹅黄的腰带上系着一块琉璃美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大概就是夏侯渊的女儿夏侯寧。 夏侯寧跟她爹一样,喜欢舞刀弄枪,对女儿家的东西不甚了了,跟乖乖女不曹节向来不怎么对付。反而对曹华青眼有加。 荀柔自诩为林婳的大姐姐,见林婳被夏侯寜的外表迷惑了,提醒道,“夏侯寧骄横跋扈,离她远远的就好。又不什么正经嫡女,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嚣张的。” “什么呀。”这又是什么豪门秘闻,林婳凑过去小声问道。 荀柔诧异了一下,“你不知道?”随即反应过来,郭嘉,曹操眼皮子底下,估计也没几个人敢没事在她面前嚼舌头根子,这些东西想必也不知道。 “这个夏侯寧是妾生的,后来抱到正室夫人那儿养着。到底不是亲生女儿,夏侯夫人也不好管太多。就养成了这副性子。” 林婳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样的缘由。 曹节见林婳和荀柔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说些什么,笑问,“你们俩说什么呢,说这么热闹。” “跟婳婳说夏侯小姐的光辉事迹。”荀柔一直嫌“子姝”念的拗口,就给取了个新名字。 曹节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只是悄声道,“别让人听见了。” “放心。”荀柔一副我做事你放心的样子,把大家弄的哭笑不得。 曹节是丞相府唯一的嫡小姐,自然也是贵女圈的焦点,毕竟自家父亲都在曹丞相手底下做事。 “走,我们去看花儿。”荀柔拉着林婳道,她最是不爱这种虚假的氛围,一个个巴巴地凑上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有多熟呢,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她们父亲的权势。 这个时节茉莉开的正好,轻盈雅淡,香气馥郁,荀柔便让人取了根花针,在花阴下串茉莉玩儿。 林婳没有荀柔那样坦然,犹豫道,“我们把节姐姐丢在那儿不太好吧。” “放心吧,节妹妹对这种事情信手拈来。” 平常大大咧咧的荀柔竟然会编花冠,荀柔满意地打量自己的作品,笑问,“好不好看?” “好看。”甘棠凑趣道。 蓁儿与有荣焉道,“我们家小姐别的不行,这些小玩意可精通了,还会编蚂蚱,蝴蝶....” “好别致的花冠,荀小姐竟是比绣娘的手还巧些。”有些事情不是你想不来就不来的。荀柔一心躲着夏侯寧,没想到人家倒找上门来了。 “比不得夏侯小姐文武双全。”荀柔漫不经心地摆弄手上的茉莉,促狭道。说夏侯寧武功好也就罢了,这文武双全从何而来,斗大字都不识几个了,女红做的比林婳还惨不忍睹 夏侯寧似乎没听出弦外之意,洋洋得意,跟个求偶的孔雀似的。 林婳别过脸,生怕自己笑出声来,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荀柔才懒得和一个蠢货计较,拉着暗自偷笑的林婳抬脚就要离开。 “别走啊,大家都在亭子里玩投壶,一起吧。”夏侯寧自以为胜了一筹,难得好心情。 投壶?林婳有些担忧地看向荀柔,荀柔安抚一笑,其实心里也有些打鼓,毕竟自己投壶的技术也不怎么样。 “莫不是怕丢人。”夏侯寜嗤笑一声。 “去就去。”自己丢面子到没什么,要不去的话丢的就是荀家的面子。 亭子里还是如刚才一般热闹,投壶果然是一项老少皆宜的活动。 “夏侯小姐,你去哪儿了?到你了。”夏侯寜一出现,就众星拱月。 夏侯寜昂着下巴,活像只雄赳赳气昂昂,要找人干架的斗鸡。 “也不怕脖子抬折了。”林婳小声道,头昂那么高,那摔下去,脖子可不就折了。 曹节忍着笑,拽了拽林婳的袖子,这小丫头什么时候也变的促狭了,会调侃人了。 夏侯寜人品不怎么样,投壶的技术倒是不错,八只箭竟然都投中壶口。 “好厉害。” “夏侯小姐巾帼不让须眉。” 荀柔不以为意道,“她也就投壶还上的了台面。” “节表姐,你要不也试试。”刚赢了一局的夏侯寜满面春风,晃了晃刚得的彩头,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曹节有些迟疑地婉拒道,“还是表妹玩吧。”倒不是她不会投,只是投的不好。 荀柔暗自不忿,夏侯寜就是故意的,那她们当踩板。先是她,然后是曹节。 “我一个人玩儿多没意思啊,投壶还是人多热闹。”夏侯寜的矫揉做作让林婳浑身一抖,明明心里得瑟地要死,还非得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荀小姐也试试。” “投壶谁能比得上夏侯小姐,我就不贻笑大方了。”荀柔婉拒道。也就只有这两个后台硬的敢直接拒绝夏侯寜,其他官家小姐只能乖乖地当陪衬,心里不高兴还得陪笑脸。 一听此话,夏侯寜更加得意了。 第三十一章 投壶,蔻丹? “瞧我这眼神都没看到子姝妹妹,妹妹勿怪。”夏侯寜忽的携着林婳的手,冷不丁的,把林婳吓了一跳,慌忙见礼道,“夏侯小姐好。” 夏侯寜捻着帕子,嗔笑道,“妹妹怎么说的这么生分,叫我表姐就好。” 林婳尴尬地站在原地,又不是正经亲戚,叫得那么亲热,怪渗得慌的。到底还是顺着夏侯寜的意思乖巧地喊了一声,“表姐好。” 荀柔趁人不注意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暗道,早干什么去了,婳婳这么大一人你是眼瞎到什么程度能看不到,分明就是给婳婳一个下马威。 “妹妹也玩一把吧,很好玩的。”说着,从箭筒里抽出几只箭,不由分说塞到林婳手上。林婳有些错愕,她怎么也没想到夏侯寜居然找到她头上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下是不好不投了,可是她没投过呀。 见林婳投也不是,不投也不是,曹节打圆场道,“子姝,没玩过这个,还是寜表妹玩吧。”说着就要把林婳拉走,再待下去,也不知又要折腾出什么事,还是早点走得好。 夏侯寜吃吃地笑道,“这哪要学?我小时候就会玩了。” 这不是为难人吗?荀柔看不惯夏侯寜仗势欺人的样子,正要上前辩驳。林婳忙拦住荀柔,这两个都是暴脾气,撞在一起,不得惹出大乱子才怪,笑道,“姐姐盛情,那我试试。”想让我出丑,也不看我是干什么的。 “子姝妹妹果然气度不凡。” 曹节略带责怪地撇了夏侯寜一眼,这丫头平常没事找找茬也就算了,这次丢人都丢到外面去了,安慰林婳道,“子姝,随便投投就好了。” 夏侯寜掩唇轻笑道,“就是,表姐说的对,投不中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夏侯寜越做越过分,曹节警告似的看了夏侯寜一眼,真是不识大体。 迫于曹节身后的相府,夏侯寜这才收敛几分,嗤笑一声,退到一旁。 神仙打架,小鬼偷乐,曹家小姐和夏侯家小姐对上,不知多少人等着看笑话。 曹盼在甘棠的帮忙下,挽起宽大的袖子,拿起一支箭,前身倾了倾,对准了中间的壶,一掷,正中。甘棠再递过来一支,又中,最后一支,还是中了。一个递,一个射,行云流水般,养眼极了。 “这个林小姐好厉害。” “好。”荀柔喝彩道,没想到娇娇软软的林婳投壶的技术居然不赖,可算是打压了夏侯寜嚣张的气焰,真真让人解气。 曹节激动地拽着林婳的手,欣喜连连笑道,“真厉害。”林婳腼腆地笑了笑,她本来就只是想给夏侯寜一个教训,作弊得来的全中,被人夸了,怪不好意思的。 “怎么会这样?”夏侯寜本来还想借此奚落林婳,没想到打脸打的啪啪的,可她刚刚明明看见那箭偏了,怎么全中呢,不自觉地看着林婳的眼神多了敌意,本来是她一枝独秀,现在....... 突然被人瞩目着,林婳有点不自在,寒毛直竖,悄悄对曹节说道,”我们走吧,被人当猴看怪不自在的。” “好,好。”曹节拍了拍某个害羞的小孩的手,别人求之不得的,她倒是羞起来了,对着围着她们的官家小姐们笑道,“大家玩吧,我们就不凑热闹了。” “柔妹妹,我们走吧。” 荀柔拿着蓁儿端来的羽觞坐在花荫下一边小口小口啜饮,一边吐槽夏侯寜。把林婳逗的前仰后合的,要不是甘棠扶着,都怕她一个不小心滚到草堆里。曹节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柔妹妹这嘴真是得理不饶人。” 荀柔掰了掰新染的红指甲,红色最衬肤色,鲜红的凤仙花色越发衬地荀柔纤纤玉指肤若凝脂,“这可不是我胡说,她要是自己没毛病,能让我挑出这么多错儿。” “你这指甲染的很匀称。”曹节稀罕地看着荀柔的指甲,她染的就没这么好看。 荀柔指着蓁儿笑道,“是蓁儿染的,她拿的凤仙花,加了白矾,捣融后将花汁连同花绒敷于指甲,半盏茶时间,待花绒干后,再重复一次,颜色更鲜艳。” 曹节和荀柔交流染指甲的问题,林婳在一旁笑看着,曹节忽的奇怪道,“子姝,我怎么看你不染指甲。” “我要染了指甲,扮了男装,人家不就看出来了。”林婳的指甲还是天生的粉粉嫩嫩的,很可爱,但就是少了姑娘家的娇美。 甘棠就差要捂脸的,自家傻小姐怎么就不对梳妆打扮方面上上心呢!谁家姑娘没事扮成男子。扮一两次也就算了,这还扮上瘾了。 “这说的什么话。”荀柔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女儿家喜欢的东西一样都不少,脂粉,头油,珠钗都没少买。“我让蓁儿帮你染,蓁儿手艺可好了。” 蓁儿笑道,“婳小姐,奴婢一定帮您染的漂漂亮亮的。” 林婳赶忙摇头,一个劲儿地往后缩,“敬谢不敏。”虽然好像确实很好看。 荀柔见林婳神色松动,就知道有戏,可劲儿怂恿道,“试试吧,反正存色也没多久。” 林婳这才松口,试试应该也没什么事吧。 早有人把园子里发生的事告诉夏侯夫人,夏侯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直叹气,自家这个蠢丫头,让她说什么才好,都是让她爹给惯坏了。 卞夫人见夏侯夫人脸色不对,喝了口茶,似是不经意地问道,“怎么了,弟妹?” “还不是寜儿那丫头.......”一提起夏侯寜,夏侯夫人顿时觉得自己头发都要愁白了,她是管不了了,还是早点给那丫头议亲,早点打发出门才好,免得影响她儿子的婚事。 “小孩子们打闹,无伤大雅,不必介怀。”卞夫人虽然心里恼怒,但也不会发作到夏侯夫人身上,毕竟摊上这么个庶女,她心里也苦,规劝道,“给那孩子找个好婆家,你也算对得起她。”她也瞧不上夏侯寜,明明抱养在正室房中,偏偏养成了小家子气,什么都争强好胜,一不如意,就撒泼大闹,哪有半点大家风范,偏偏夏侯渊就这一个闺女,一味的宠着,宠得无法无天,这以后可怎么议亲,就算有世家看在夏侯渊的面子上来求亲,这嫁人后,就算是娘家人也不好多插手,过成什么样还得看姑娘自己。 “我也是这样想的,”夏侯夫人顺势问道,“嫂子和荀夫人可有什么好的人选。” 唐氏尴尬地喝一口茶,压压惊,这夏侯寜嫁到谁家,不得搅得人家家里天翻地覆的,但愿别嫁到他们家,这尊大佛她家养不起。 “我瞧着刘曹掾家的二公子刘陶不错。” “刘子扬的公子?”卞夫人愣了一下,问道。 “是啊。” 卞夫人点了点头,那倒是个好人选,刘家家风森严,刘子扬还是汉室宗亲,丞相也正重用刘晔,只是嫁这么个人过去,倘若结亲不成,成仇家坏了丞相的打算可如何是好。还是得从长计议。 .......... 午膳时,有卞夫人镇着,夏侯寜也不敢闹什么幺蛾子,倒是清清静静地用了一顿。 第三十二章 求收藏,求推荐,求打赏 求推荐,求收藏,要是有打赏,更加好,虽然我可能也指望不上了(哭哭——) 那啥,不想当大神的咸鱼不是好作者。 所以我秉着对读者负责的原则,一定好好写,争取下辈子当上大神。 这一世:先从小白开始修炼——扑街作者——咸鱼翻身(但愿别粘锅上了) 下辈子:弯道超车(别翻车就好)——小神(奋斗二十年)——大神(可能下下辈子的事) 下下辈子:大神(做梦都能笑醒) 只要看十分钟,就能投资,特别划算。 虽然咋说来着,一寸光阴一寸金,让您浪费十寸黄金。我于心不安。 但还是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投资,推荐。 解释一下:为什么更这么慢,先解释一哈 本人大学生一枚,写文小白,跨专业写文章(突然想去考古专业),好死不死写的还是历史小说,边查资料边写,写的慢了点,但保证更新完。 不更新完,我自动面壁思过,写1万字检讨书 第三十三章 周不疑的生意经 刚下学,周不疑一边整理竹简,一边不经意地问,“子姝,有没有兴趣一起做生意?” “做生意?”林婳狐疑地抬起头,看着周不疑,这时候不是讲求士农工商,四民有业吗?况且周不疑出身世家,也不是缺钱花的主。 周不疑被林婳看的有些不自在,轻松地笑道,“怎么怕我卖了你?” 林婳撅着嘴,一脸不满。周不疑轻笑一声,轻拍过傅昭歌的脑袋,笑道,“好了,不逗你了,就是问家里要钱总是不得劲,就想着自己挣点钱。一起吧。” 林婳四处望了望,还好没人,悄咪咪地凑上去道,“别在这儿说,到我那儿去吧。咱们商量商量。”能赚钱,林婳自然乐意了,只是这个时候大家清高,做生意这种事当然要隐秘一点了。而且她寄居在丞相府总不是长久之计,本来就是外人,也不好伸手要钱,即便曹操,卞夫人不会在意。所以能有个赚钱的法子,她自然无有不可。 林婳的小书房倒是最清雅的地儿,书架上搁着满满的竹简,林婳刚想给周不疑倒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茶壶里是白水,她喝不惯搁佐料的茶,所以甘棠她们准备的都是白水,林婳尴尬道,“你喝茶吗?我让甘棠去倒。” “不用了,就喝白水吧。” “好。”林婳倒了两杯水,递了一杯过去。 周不疑笑着打量着手里的茶盏,嘴角流露着不明所以的笑,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笑什么呀?”林婳拍了拍愣神的某人,奇怪道。不会是因为她不喝茶,在笑她吧。这真不能怪她,这砖茶泡出来起来就跟普洱一样,颜色是暗沉的砖红,味苦干涩,没有炒出来的茶的颜色碧透,清淡。更遑论加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调料,那味道真是和黑暗料理不相上下。 周不疑答非所问道,“你不爱喝茶?” 林婳一脸无福消受地直摇头,她还蛮喜欢喝茶的,但不是这种茶,而是炒出来的那种香香绿绿的茶叶。 林婳摆摆手,回到正题上,“不说这个了,还是说说生意的事吧。” “开酒楼,如何?”对于做什么生意,周不疑心中早有了章程,直接开门见山。他们家有好几个厨艺还不错的厨子,人手有了。开酒楼的条件也不是太高,比起其他,要走南闯北的贩货,只要有几个厨子,采买,掌柜,小二,就差不多了。 开酒楼可以,刚好她其他不太懂,但论吃过的菜,绝对比这里的人多,也能帮上忙。林婳满口答应,附耳悄悄道,“我会做菜。” “你会做菜。”周不疑像是被吓到了,惊得差点跳起来,一脸诧异。林婳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娇娇,而且真的很少有大家闺秀会亲手做菜。 林婳不以为然,骄傲地昂起小下巴,别看不起姐,姐也是有一技之长的现代姑娘。 见周不疑不信的眼神,林婳拍拍胸脯道,“我可以做给你吃的。” 周不疑提议道,“午后,我带你去我盘下酒楼。我们在那儿做,也没人发现。”在丞相府做菜,太招摇,还是低调点好。而且他真的很好奇林婳的手艺。 “好啊。”林婳有些小兴奋,这两天闷坏她了,不是学习,就是去参加什么赏花茶话会,真的太无聊了。总算有点乐子了。 “这就是你买的酒楼。”没想到周不疑筹备的这么齐全,酒楼在西城区,三层的小楼,从外面看和其他酒楼没什么差别,走进去才是别有洞天,应该还没整理,有点乱,差点没处下脚。 见里面还是乱糟糟的,周不疑面上透着一丝尴尬,轻咳一声,就拉着人去后院子。 “公子。”一老者笑呵呵地上前拱手道,神情恭敬。 周不疑扶起老者,笑道,“林叔折煞我了,东西都准备好了。” 林叔笑着回道。“都准备好了。荷叶还是新鲜折的。”虽然不知道自家公子要做什么,这么大费周章,但还是都准备齐全了。 别说林叔了,周不疑也挺奇怪的,问道,“子姝,你到底要做什么呀。” 林婳故意吊人胃口,不回答,只丢下一句,“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膳房还挺大的,还有个炙炉,“要帮忙吗?”周不疑卷起碍事的袖子,简单地用缚膊扎起来。 林婳看了看食材,想了想,说道,“那你帮我把香菇,笋子,虾子还有肉切成丁子。” “公子,还是我来吧。”林叔见周不疑要亲自上手,赶忙上前接手。君子远庖厨,公子怎么能干切菜这种活儿呢。周不疑拒绝林叔的帮忙,道,“没事,我来吧。” 没有酱油,就不用了吧。料酒拿黄酒代替,蚝油不用也罢,幸好八角,盐,葱,姜都有,林婳加黄酒活了些面粉,揉成面团,把鸡处理干净,拿盐、糖、料酒、葱,姜、八角粉腌了一会儿。又用调羹舀了一块猪油。 挑了一张荷叶,这个时候正是夏季,荷叶也新鲜,不用干荷叶,做出来荷叶香应该还蛮重的。 “好了。”周不疑洗了把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尴尬地看着砧板山大小不一的各类碎丁子,周公子第一次感到挫败。 林婳不以为意,安慰道,“没事,好看不重要,好吃才重要。”她是实用主义,不是视觉动物。 熟练地把虾仁、肉丁、香菇、笋片塞入鸡腹中,用猪油摸了鸡身,用荷叶包上,最后裹上面粉,放到炉子上烤。 趁着烤的间隙,林婳又做了槐叶冷淘,杜甫都盛赞过的一道美食,杜大诗人曾有诗云,青青高槐叶,采掇付中厨。新面来近市,汁滓宛相俱。入鼎资过熟,加餐愁欲无。碧鲜俱照箸,香饭兼苞芦。经齿冷于雪,劝人投此珠。可见其美味。 把青槐嫩叶捣汁和入面粉,做成细面条,放在水里煮熟,其色鲜碧,宛若翠玉,待面条浮于水上,再捞上来,放到凉水里过一下,盛在盘子里。这道主食不仅好吃,而且还赏心悦目。 做完冷淘,林叔烤的叫花鸡也差不多了,周不疑用匕首敲碎最外面烤的硬硬的面,拨开蒸干的荷叶,露出烤的金黄焦嫩的鸡肉,鲜香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尝尝吧,”连大堂都懒得去了,两个人索性就窝在膳房里的一张小木桌旁,迫不及待撕了一块,吃了起来。 林叔火候掌握的还蛮好的,入口酥烂肥嫩,虽说少了几味酱料,但味道还真不错。槐叶冷淘是用凉水过了的,夏天吃十分清爽,还带着青槐淡淡的清香,解了叫花鸡的油腻,这两样真是绝配。 “这都可以当招牌了。”周不疑忍不住夸赞道,没想到林婳这小丫头还挺厉害的,本来以为她就玩玩的。 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林婳都要被自己感动哭了,吃了几个月炖菜,这才是食物的正确打开方式。别问她之前为什么不做,好吧,就是太懒了,懒得动手。 “林叔,你也吃点儿。”周不疑夹了些鸡肉端给一旁侍候的林叔。 “谢谢公子。” 周不疑越发好奇林婳了,问道,“你还会什么菜?” “我会的可多了。”提起吃的,林婳霎时两眼放光,滔滔不绝不绝地报了一串菜名,“蒜蓉虾,诗礼银杏,荷叶鸡,龙井虾仁...........” 说着说着,林婳自己都馋了,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她之前吃的都是什么呀。 周不疑也被说的心动,忍不住道,“要不你写一份菜单子,我让厨子们做。至于酒楼赚的钱我们五五分。” “这怎么能行呢。酒楼是你买的,我就提供菜品而已,还是三七分,我三你七,我用钱的地方又不多,还是你留着以后用吧。”五五分,太占人家便宜了,林婳慌忙摇头道。 “四六分。” 林婳耍赖皮道,“三七,就三七,我赚那么多钱也没地方放,还有一分就算我借你的地方寄存。算寄存费。”周不疑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林婳堵回去了。 “就说定了,三七分,咱们快回丞相府吧,再晚要被发现了。”林婳不等周不疑拒绝,就把人推了出去,出来这么久了,还是早点回去,免得被人发现了,她再一次为自己没染指甲庆幸,要不然今天就不能偷偷摸摸出来了。 偷偷摸摸来,偷偷摸摸回。 “你们俩干什么去了?”曹冲幽怨地看着自家好友和林婳小妹妹,这两人悄咪咪的不知道干什么好事去了,不带他也就算了,还让他帮忙打掩护,太不厚道了。 “没干什么?”周不疑说谎不打草稿,脸不红心不跳,都快让人信以为真了。 真不是周不疑不带曹冲玩儿,实在是他怕让曹冲沾上铜臭,曹操会宰了他。士农工商真不是说着玩儿的。 “真的?”曹冲一脸不相信,他信他才有鬼呢。一看就知道有事情。 换完衣服的林婳从屏风后走出来,笑眯眯地说道,“当然是真的了,我们俩能干什么。” 曹冲撇撇嘴,不说就算了,他还不稀罕知道呢。 第三十三章 悲催的郭嘉(求收藏,收藏) 因为酒楼的事,林婳和周不疑走的很近,两个人经常在一起叽叽咕咕说着什么,把曹冲郁闷的,往常元直都跟他形影不离的。所以现在,他是被抛弃了? 最近周不疑可算是大饱口福了,天天试吃各种菜,太幸福了,从来没有想到,菜还能做出这么多花样。其中一道翠玉豆糕,最是新鲜。单看那靑翠之色就知是消暑圣品。咬上一口,好像所有热气和烦躁,都融化在这一块小小绿糕中。 “过两天,酒楼开张,你去看吗?”周不疑借着休息的时间问道,酒楼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主调是清雅,与清淡的菜品相得益彰,绝对会是文人墨客会客的好地方。 林婳想了想,面露为难道,“我就不去了吧。”最近忙着写菜品,功课落下不少,得赶快补回来。再说她出一趟相府也不方便。 周不疑也不强求,只是塞过去一枚玉佩,林婳好奇地摸了摸手心的玉,悄悄看了一眼,是难得的紫罗兰玉,随即藏在袖子里。 “我特地在三楼留了间雅间,不对外,这是信物,以后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谢谢。”心里一暖,林婳悄悄说道。 “谢什么,酒楼也有你一份,要不你取个名儿吧。”想起来酒楼还没有个正经的名字,周不疑笑着问道。 “取名儿?”这得好好想想,林婳托着脑袋,沉思片刻,忽的闪过一道灵光,“不如叫水云间。身在红尘内,心住水云间。日长几案琴书静,淡然心寄水云间。有没有感受一种超脱,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岁天外云卷云舒的心境。”林婳为自己取的名字暗自得意,真是十几年的功底都用上了。 周不疑点了点头,暗生感慨,“这几句诗颇有旷达风流之意。” “好诗是好诗,只是七个字的诗还是第一次听说,很是新奇。”幽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把曹公子冷落狠了,曹冲居然不请自来。 林婳吓了一跳,揉了揉怦怦直跳的胸口,直道,“你吓死我了,冲哥哥。”走路都不带声儿的,她心脏病都要被吓出来了。 “干什么坏事被我抓住了,吓成这样。”曹冲笑道,倒了杯水给林婳,努努嘴,给她压压惊,也算是赔罪了。 “没什么。”周不疑不慌不忙地反驳,脸上的从容跟一向脸皮厚比城墙的郭嘉有的一拼。 “算了算了,你们不说也罢。”料到也问不出什么,曹冲撇撇嘴,忽然想到什么,对林婳说道,“子姝,三姐姐前两日问你什么时候去给她讲礼记。” 曹节没能上几天族学,就被卞夫人逮回去了,女孩子还是要做女孩子该做的事,进学这样的事,对她以后没什么裨益。而且按东汉的习俗,曹节年纪也不小了,隔了年就及笄,有的跟她年纪差不多的,都定亲了,她到现在还没个着落,真真急死人了。 “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林婳一拍脑门,怎的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最近忙了点儿,就把这事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就定了水云间。” 周不疑心中默念几遍水云间,水云间,身在红尘内,心住水云间,颇有几分大隐隐于市的禅意。 林婳点了点头,暗自庆幸,还好肚子里有点墨水,要不然取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就贻笑大方了。 难得林婳良心发现,知道安抚曹冲受伤的小心灵,特地请曹冲,周不疑去她那儿。主要是她最近想到了一道菜,很有佛门禅意,名字更是大得吓死人,虽然做出来真的挺普通的,就是青菜豆腐汤,但人家有一个相当高大上的名字,名曰“华严清品”,也不知哪位雅客给取的。 林婳院子里的菜品是出了名的好,曹冲自然乐意,一扫之前的郁闷。果然,今日的菜一如既往,只是多了一道非常非常普通的菜,青菜豆腐汤林婳对其它的不感兴趣,只对那汤很感兴趣,淡青色的汤里飘着翠绿的菜心和雪白的豆腐,有点像青丝汉白玉,林婳迫不及待地盛了两碗,殷勤地推到二人面前。 “尝尝看。” 曹冲将信将疑地拿起调羹,满桌子菜,就这个是他平日里最常吃的,这种时候,不让他吃吃其他稀罕的,让他喝青菜汤!!! 林婳催促道,“喝一口嘛。”别看这道汤看上去最是普通,但其实回味无穷,比其他一通乱炖的菜还要好吃。 看着林婳目光灼灼,曹冲方才勉为其难地尝了一口,这一尝就停不下来了,第一口囫囵吞枣,勉强尝出了小青菜的鲜嫩,细细品味,好像又带着荷叶的清香,豆腐也是滑嫩爽口。 “好吃吧。”林婳满意地看着曹冲吃的欢快,这才喝了一口心心念念的青菜汤。 曹冲满满喝了一碗,一脸满足,问道,“这是怎么做的?和我以前喝的大相径庭。”明明都是一样的食材,到了不一样的人手里,怎么做出来的差距这么大。曹冲表示心里不平衡了。 “这是拿了菜心做的,只取五寸长短的菜心,煮汤的时候,再垫上荷叶。”林婳满足地直眯眼,这才是穿越女主该过的生活。 跟着曹操过惯了苦行僧生活的曹冲小朋友听了,皱了皱眉头,“这么麻烦。”一颗青菜只取菜心,还要垫荷叶煮汤,也太浪费了,要知道现在有很多人都吃不上饭。 林婳目瞪口呆地看着曹冲,这哪里麻烦了?孩子,你对麻烦的定义不太对啊。虽然比起煮面条里放几根青菜确实要麻烦,但让她天天吃那种没味儿的菜,她才真的要疯了。一想到曹操每天一碗面条,苦哈哈地跟水煮蔬菜打交道,她就寒毛直竖。 周不疑忍不住暗自偷笑,他也是深受丞相府的饭菜毒害的受害者,记得曹冲第一次留他一起用膳的时候,他面前就只有一碗粟米饭和一盘山药,曹操和曹冲吃的香喷喷的,他苦兮兮地陪在一旁,还得面带微笑,那顿饭吃的他是终生难忘。 跟厨房小白说出不清道不明,林婳禀着一贯原则,先乖乖认错,可怜巴巴地求绕道,“偶尔吃一次,保证下不为例。”心里暗戳戳地想,以后一定带冲公子体验一下做菜的乐趣。 曹冲这才满意,妹妹不懂事,哥哥得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周不疑绝对是和事佬,拿公筷给曹冲布菜,又把筷子塞到他手里,笑道,“吃吧吃吧,吃饭还那么多话。” 在许都吃着热乎乎,香喷喷的饭菜,远在千里之外的郭嘉他们就没那么好过了。 时曹操已兵临樊城,离城三十余里安营扎寨。 过惯了苦日子的曹操没那么多讲究,对军营的饭菜还算满意,有菜有肉,竟是比丞相府吃的还好些,见郭嘉面前的饭菜没动,关切地问道,“奉孝怎么不吃?” 郭嘉勉强扒了几口饭。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说的大概就是火头军做的大锅饭了。弥足珍贵的铁锅放在他们手上真是暴殄天物。 吃饱饭,干活都有精神,曹操心满意足地悠哉悠哉喝茶,饶有兴致地问道,“奉孝以为刘备会往何处?”自从他亲领大军来到荆州,战事还算顺畅,一路势如破竹。 郭嘉咽下干涩的饭粒,把碗推到一旁,取出舆图,有条不紊地解释道,“樊城难以坚守,臣以为刘备会投襄阳,不过襄阳由蔡帽镇守,蔡帽的妹妹也就是刘表的夫人与刘备有隙,刘备大概会被打出去。”郭嘉说着不由地笑出来,一想到刘备四处逃窜碰壁,他怎么就那么高兴呢。大概是因为快乐大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就像他特别喜欢逗林婳一样,一看到小丫头吃瘪,他就有一种变态的愉悦。 接收到郭嘉的脑电波,曹操摸了把胡子,阴险地笑道,“奉孝不厚道。” “主公不高兴,刘备惶惶如丧家之犬。” “奉孝知孤。” 君臣二人阴测测地盘算着怎么整刘备。 嘴上说的容易,郭嘉心里还是隐隐担忧,倒不是担心刘备反扑,而是担心刘备携百姓逃跑,夹在百姓里,想要抓到刘大耳......... 曹操倒没这个担忧,见郭嘉没有吃下去的兴趣,命人把饭菜收拾了,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最近怎么没听奉孝说起子姝那小丫头。” 提起林婳,郭嘉表情有那么不自然,某小朋友趁他不在,开始放飞自我了,不好好念书,跟着周家那小子做生意去了。他才不会承认他有点吃味。 “奉孝。”难得看到郭嘉神游天外,曹操拍了拍某个不知神游到哪儿的谋士。 郭嘉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 “满宠信里提了一句,说那丫头和周不疑合伙开酒楼去了。” 曹操若有所思,开酒楼,那丫头莫不是还惦记着怎么养活自己,无奈地摇摇头,还真是小孩子心性,涉世未深,真当钱是那么好赚的。 见曹操神色异常,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深意,郭嘉狐疑道,“主公知道些什么?” 曹操这才言简意赅地讲了那日林婳的苦恼,越讲越心累,小孩子家家担心的还挺多的。 郭嘉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样的缘由。只是,开酒楼怎么不找他,周家那小子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娃娃,一看就不可靠,看来回去得好好给她补上一课。 第三十四章 红泥小火炉(求收藏求收藏) 秋去冬来,今年的冬天的格外的冷,虽说是瑞雪兆丰年,但也未免太冷了些。也许是因为没有了羽绒服的加持,林婳除了上学,就是闷在床上。 林婳披着白狐狸毛的鹤氅,远远望去跟个毛茸茸的圆球,即便如此,寒风冷飕飕地顺着门缝飘来,像刀子一样扎进骨髓,直让她打了个激灵,身子又往鹤氅里缩了缩。但冬天也有冬天的好处,至少不会上着上着睡着了。 “今天就到这里。”国渊老夫子满意地摸了把下颌的山羊胡,披上披风,扬长而去。 国渊的身影刚一消失,林婳就迫不及待地把帽子给戴上,巴掌大的小脸埋在蓬松的毛毛里,这下更像一个毛球了。 “有这么冷吗?”只觉得稍稍有些冷的周不疑好笑地看着林婳把自己团成一个球。 闷闷的声音从球球里传来,有些委屈,有些郁闷,“冷。” 都是铁打的人吗?这么冷的天儿穿的比她少,却个个精神抖擞,跟打了鸡血一样。 当年南方人个个羡慕北方人,说是北方是干冷,南方是湿冷,南方的冬天被北方难熬多了。这说的什么屁话?在没有暖气的前提下,大家都是一样冷好吗?而且北方温度还更低,她要被冻成冰了。空调就不指望了,但要个手炉,汤婆子不过分吧。但为什么手炉要到唐朝才有,汤婆子更别说了,在几百年后的宋朝才出现。棉衣,呵呵哒。 “怎么没有人做个手炉什么的?”林婳很是奇怪,明明香炉都有了,怎么没人做个手炉,改善改善生活。 知道林婳小脑子里总有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周不疑让书童把东西收拾好,转过身笑问道,“手炉?那是什么。” “就是可以放在手上,暖手的小炉子。” “炉子,你也不怕被烫成小猪蹄?”周不疑脑海里冒出来的烤肉的炙炉,那得多烫,暖手的话,怕不会变成烤爪子,想着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林婳瘪瘪嘴,鼻子抽了抽,千辛万苦地把缩在袖子里的小手伸出来,穿的太多,手臂都有些伸展不开,笨拙地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这手炉的外壳倒也算了,最精巧的是内胆,内胆最好用铜做,用来燃碳,架于外壳口沿之内。口沿上有镂空盖,可以用来通风换气,这样手炉就会暖而不烫。 怎么会把手烫成小猪蹄。 “哦?还有这样好的东西。”虽说他们这样练武的人火气大,不怕冷,但他们家女眷大都怕冷的很,跟林婳一样。 “要不你画个样子,我找外面的工匠给你做个玩儿。” 林婳顿时眼里放光,连连点头,“嗯嗯。”要是没有个过冬小神器,这冬天该怎么过呀。 没有纸,林婳就让甘棠拿了块木板来,简单地画了个简易版的手炉,别怪她画的丑,主要是这木板没有上桐油,一沾墨,就糊开了。 周不疑好奇地打量着“惨不忍睹”的手绘版手炉,毫不嫌弃道,“我过两天带给你。” “小姐快走吧,冬日里天黑得早,雪天路滑,再晚就更不好走了。”见林婳久久不出来,甘棠在门外催促道,她们倒没什么,摔了林婳,可了不得。 “那我先走了,”林婳这才拾掇拾掇,准备离开,忽的叮嘱道,“你也小心些。” “知道了。” 月皎见林婳围着三条被子,还觉得冷,不由地劝说道,“要不奴婢给小姐温壶酒来,热酒最是暖身子了。” 怪不得那些出征在外的将军们总是就不离身,原来还有这样的缘由,没有炭火,喝些酒暖身也是好的。 提起酒,有正是冬天,林婳不由地想起白居易写的那首诗来,不自觉地念了出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写的那么有意境,可她现在怎么一点体会不到冬天围炉饮酒的乐趣呢。只觉得冬天赶紧过去吧。 “小姐,这诗讲的是什么意思? “许久不见,妹妹都成诗翁了。”林婳刚想说什么,曹节便笑着走进来,见曹节斗篷上还有雪沫子,就知道外面又飘雪花儿了,问道,“下雪天的,姐姐怎么来了?” 曹节眉头微蹙,叹了口气道,“还不是我娘,近来老是跟说嫁人的事。” 林婳故作嗔怪道,“原来姐姐是到我这儿躲清静来了,我还以为姐姐想我了呢。” “这说的什么话,我都这么心烦了,你还......” “姐姐快来。”林婳实在冷的不想下床了,见曹节穿的也不多,便拉着曹节一起渥在被子里。小声问道,“夫人看上了谁家的公子。” 曹节脸上飞过一抹红霞,女儿家说起自己的婚事,总是难免害羞,绞着手里的绢子,羞答答地嗫嚅道,“什么哪家公子。”虽是这样说,可眼底柔意却骗不了人,就连着嘴角也带着浅浅的笑意。。 “姐姐还骗我呢,我可听说夫人很是中意荀令君家的大公子。” 提起荀恽,曹节脸上更红了,原本只是羞的,现在倒是带着几分欣喜,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自然是最好的。 见曹节面若桃花,色如凝霞,林婳便知自己猜对曹节的心事,“原来姐姐也喜欢荀公子。” 本以为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没想到却是两情相悦。荀恽喜欢曹节还是她偶然发现的,她和周不疑偷偷溜去青云观,正是秋菊盛放,没想到在一个偏僻的竹林里碰见荀恽,大概荀恽也没想到身后有人,正对着开的清雅的绿菊袒露心事,好巧不巧,她俩刚好就听见了。当然他俩也不是多嘴的人,就当那件事没发生,没跟任何人提起。 “坏丫头,也不知道以后谁能收了你。”曹节忍不住拧了一把林婳的脸颊,心里也有些羡慕林婳,无拘无束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上了那么久的族学,阿娘也没说什么,只是嘱咐丫头们好好照顾她。 “我还早着呢。”林婳难得露出小女孩的娇羞,大概每个女孩谈到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是这样吧。 “不早了,小姐隔了年也十一了。荀小姐可不就是十二订的亲。”曹节还没说什么,甘棠就急了。哎呦,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也不知道自家小姐的姻缘在哪里,也没个亲人帮忙参详个则个,偏偏自己还不上心,。 曹节笑道,“你看看,你自己不上心,你的丫头们都替你着急了。”虽是这样说,曹节也晓得林婳的婚事怕是没那么容易,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句话说的容易,只是世间事又如何会那么圆满。 林婳对别的没什么要求,只是....... “我只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林婳是不肯妥协的主,她一向不喜欢不喜欢三妻四妾,朝秦暮楚,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让她和其他女子共事一夫,她宁可休了那人,甭管他势力有多大。 曹节被林婳的话吓得不轻,忙捂住林婳的嘴,劝诫道,“妹妹可千万不能生出此心,曹大家在《女诫》有云,敬顺之道,妇人之大礼也。得意一人,是谓永毕;失意一人,是谓永讫。夫不可不求其心。你我虽为大家之女,但出嫁从夫,万事还是得顺着夫君的意思,卓文君之求非正道也。若是夫妻心意相通,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可做到相敬如宾。” “节小姐说的是,那司马相如最后还不是变心了,可见卓文君的行事不妥。” 自幼被教导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传统女子自然不能理解林婳为何会有如此要求在她们眼里,卓文君不是追求自由恋爱的勇者,而是不知礼义廉耻倒贴上去的女人。 只是林婳真的无法接受自己的丈夫爱上别的女人,明明心痛还要故作大方,笑脸相迎,不平等的爱情本就是毒瘤,与其等着它化脓,不如狠下心来,一刀了断。 林婳虽心里不服,却也不好再说下去,毕竟大家也真的是为了他好,最起码是从他们的角度,小声嘀咕,“我就说说而已。” 曹节这才放下心来,拍拍胸口道,“以后可别说这些话了,免得被外人听见了。” 不想再进行这个让人郁闷的话题,林婳怕再说下去,她可以郁闷的撞墙了,比起还很久远的婚姻大事,林婳更关心荆州战事如何,随即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个了,姐姐可知丞相大军到哪里了?” 这等关于军队的事,曹节可不敢大声说,凑到林婳耳边小声道,“说是在襄阳,这不冬天了吗?天寒地冻的,军营里生病的人很多。我还是不小心偷听到的,可别说出去。” “放心吧。”林婳保证道,心里却隐隐担忧,这个时候得病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就是小病小灾,喝几副药就好了,往大了说,可能会大规模传播,进而导致数十万大军瘫痪。可三国演义里面没提到曹军得病的事,难道赤壁之战真的另有隐情,曹操不是因为那玄之又玄的东风而招致大败,而是因为其他原因,比如..........瘟疫。 古人对瘟疫束手无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想着怎么解决,而是皇帝颁布罪己诏,祈求上苍的原谅。天下太平,国库充盈的话,会派遣医官前往灾区,若是国力衰败,就只有屠城这一条法子可走,牺牲一城的百姓来防止瘟疫的蔓延。 但愿只是小病小痛。 第三十六章 汉末张良(求收藏求收藏) 汉朝的老祖宗,汉高祖刘邦登上皇位时,曾这样评价手下的功臣,“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餽饟,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 历史轮回,好似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今日的曹操与汉高祖刘邦的起家何其相似,同样早年落魄起家,刘邦落魄时得萧何等人相助,同样曹操得荀彧和众多颍川贤明之士相助,一步步崛起,最终成就一番霸业。曹操不止一次称赞荀彧是留侯再生,可见对其倚重。 然而这个汉末张良与留侯不同的是,留侯完全忠于刘邦,而荀彧却是心系汉室。此外张良明哲保身也有一套,汉朝建立之初,便以修道为名,弃官而去,与弟子云游四海,不知所终。比起韩信的兔死狗烹,萧何的委曲求全,张良堪称智者。倘若曹操真有一日,篡汉夺位,荀彧是为汉室送终,还是归隐山林,不问世事。 荀文若,荀令君,谦谦君子,王佐之才,会作何抉择,是以死殉道,还是辞官远游。 当然这也是后话,眼下荆州战事焦灼,荀彧正为粮草,棉衣之事忙的焦头烂额,虽说这两年手头上宽裕不少,但这数十万大军一日所需粮草实在是个大数目,眼下又是冬季,各家都要留足粮食过冬,实在没有余粮。 这些日子,荀彧不断从各州调集粮草,送往前线,但也是入不敷出,荆州战事速战速决还好,要是拖下去,恐有断粮的风险。 “令君,前线来报,不少士兵感染风寒,丞相让征调药材运往荆州。” 荀彧挥退书吏,“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揉揉胀痛的太阳穴,丞相麾下士兵大都出身北地,不熟悉水战,再加上现在军营里风寒蔓延,更是雪上加霜。此战若想取胜,难若登天。 匆匆与江东交战实为不智,不若休养生息,以待来日粮草充足,再行征伐。只是这样的道理,他们懂得,却说不得,丞相大败袁绍,踌躇满志,一统天下,只剩一步之遥,以荆州为跳板消灭江东,汉中的刘璋,张鲁就都不足为惧。 想法虽好,只是丞相,一战而定天下,太过凶险。这不是打仗,这是豪赌。 荀彧陷入沉思,他虽人在许都,却心忧荆州战事,忽的走进来一青年官吏,二十出头的样子,丰神俊朗,温文儒雅,颇有荀彧的风范,这就是林婳一直都想见的陈群,传说中跟郭嘉一见面就掐起来的治书侍御史。 见了来人,荀彧眉头方才微微舒展,说起来,荀彧也是神人,既能跟放浪形骸的浪子郭嘉成为至交,又能和彬彬有礼的世家公子陈群成亲家。 陈群自幼饱读圣贤书,深谙礼数,一举一动莫不符合君子所为,拱手道,“令君。” “长文来了,快坐。”身为未来岳父的荀彧殷勤地催促陈群坐下,亲自为他斟了一盏茶。陈群是他一向看重的青年才俊,颍川陈家与荀家又是世交,否则也不会对其青眼有加,择为东床佳婿。 陈群谦恭退让一番,这才小心翼翼地陪坐在侧。 “长文如何来了?”虽说陈群已经和荀柔定了亲,私下里关系也不错,但陈群是曹丕的属臣,荀彧的曹操的谋士,该避嫌还是要避嫌的,所以陈群极少来尚书台找荀彧,这次倒是破天荒。 陈群饮了口茶,含在口中良久,方才咽下,徐徐解释,“下官听说军营里伤寒盛行。” 荀彧有些诧异,“这事长文也知道了?” 陈群浅浅饮了一口,点点头。这事传来的时候他也是吓了一跳,丞相此去荆州“多灾多难”,这次又闹出什么伤寒,形势只怕不容乐观。 荀彧叹了口气,道,“长文以为应当如何?” “若只是风寒也就罢了,若是演变成瘟疫,后果不堪设想,丞相此战无功而返倒也无碍,只是若是伤了根基.......”再想一统天下。 荀彧才将将舒展眉头,又不由地蹙眉,似是犹豫地反问道,“瘟疫?”这他还没有想到。 陈群缓缓说道,“冬季本就极容易生病,且南方自古就是瘟疫之源,瘴气弥漫,不可不防。郭嘉不也曾说,吾若往南,则无还也。”提到郭嘉,陈群脸色有些怪异,但也只是短短数秒,便神色如常。 陈群说的自然有道理,只是....... 听了这番话,荀彧眼神一凝,面带沉重,不自觉地眼神迷离,沉默良久,连陈群在一旁滔滔不绝也未察觉。 “也许一个人能给我答案。”许久方才喃喃自语。 陈群见荀彧心不在焉,有些奇怪地询问道,“令君?” 荀彧愣了一下,轻咳一声,掩饰住尴尬,又恢复往常谦谦君子的样子,笑道,”长文先回去吧,此事我自有打算。” 这本就不是他分内之事,陈群也不好再多言,起身拱手道,“那下官先行告退。” 入了冬季,就像是要冬眠一样,林婳总觉得自己睡不醒,每日都要人三催四催地才起得来。 月皎才从外面回来,脱下披风,一边烤火一边问道,“刚刚有内侍来回话,国先生病了,今儿放一天学,姐姐,还要不要叫小姐起身。” 甘棠差点没合掌,只说阿弥陀佛,小姐总算是消散消散一日了,笑道,“那就让小姐多睡会儿,你去瞧瞧粥熬好了没?嘱咐那些小丫头盯着点火,别熬干了。” “好,我这就去。”满府里就属她们这儿的活最轻,大家挤破了头都想进来,小姐也是个不管事的,身边的零零碎碎都是交给她们这几个大丫鬟,权力大钱也多,做起事来自然也是尽心尽力。 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怕是五更天都不止,完了完了,上学要迟到了,林婳慌慌张张地掀开被子就要下床,霎时打了个哆嗦,又老老实实地缩了回去。 这两天一直睡在林婳院子里的曹节今日也是睡得熟,被身边的动静惊动,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问道,“怎么了?” “五更了,我进学要迟到了。”林婳匆匆地朝门外喊道,“甘棠,甘棠。” 甘棠急匆匆地走进来,打上帘子,解释道,“小姐,国先生今日病了,不用去族学了。” “阿弥陀佛,你今儿总算是可以歇着了,快躺下,别着凉了。”曹节笑着把愣住的林婳扒拉下来,严严实实地盖上被子,冷气朔风的,别风寒了。 林婳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在外面。 “小姐起身吗?已经巳时了,早膳已经在炉子上热着。” 甘棠拨了拨还有些火星的炭炉,放了块散香进去,有盖上铜鼎,袅袅的清香徐徐弥漫。 一听到不用去上学,林婳又变得懒洋洋,躺在软软的褥子上,暖洋洋的,根本不想起身,软软地嘟囔,“不想起了。” 曹节点了点某个小丫头的小鼻子,“懒丫头,一不上学就暴露本性了。” 林婳不依地撅了撅嘴,“哪有啊,人家还是很勤勉的。” “这粥里加了糖腌的桂花卤子调味,小姐尝尝。” 林婳喝了一口,果然齿颊留香,是桂花那种浓浓的香甜,不会让人感觉腻味的甜。 曹节笑道,“怪不得这么香。” “奴婢听说西坊新开的酒楼用新鲜的梅花熬的粥,风靡许都,奴婢就想着新鲜的花除了味香点儿,没什么味道,就用桂花卤子代了,这样既有香味,又甜丝丝的。” 慢慢喝了一整碗,曹节方才心满意足,调侃道,“要是甘棠小妞去开酒楼,其他人可还有活路。”改日让采苓她们来学着点,她也不用每天吃那样的饭菜了。 西坊新开的酒楼那不就是周不疑和她一起开的,早就知道生意不错,没想到这么好。周不疑每次和她一起偷偷看账本,她都开心地要飞起来,有钱未必能使鬼推磨,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行,看到账面上的数字越来越大,她莫名地感觉心安。 “节小姐真会说笑。”甘棠不好意思低下头,她哪能开酒楼。说实话能有今日这样的生活,她已经很满足了,现在就希望自家小姐能找个好夫婿,到时候她十有八九是要陪过去的,说不定到了年纪,小姐心疼她,还能给她找门好婚事,不求富贵荣华,但能安安稳稳地过一生,衣食无忧,不比外头的良家娘子过得差。 “改日我让采苓她们来学学,甘棠可得好好调教调教她们。”这话曹节说的真是实话,甘棠做的东西确实不错。 甘棠欣喜道,“节小姐看重奴婢,是奴婢的福气。”这个时代,做奴才的越得主子看重越好,混的好,指不定还能当上体面的管家娘子。 第三十七章 小马甲没了 早几日,荀彧就想去找林婳了,奈何公务缠身,直拖到数日后,才得了空闲。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病急乱投医。 卞夫人知道此事轻重,忙命人去后院唤林婳。 “夫人,令君安好。”奉孝走了几个月,她教出来的小浪子也有了大家闺秀的风范。果然严师出高徒,国渊重礼严苛,有古君子之风,连带着教出来的学生也是礼数周全,除了曹茂那种屡不受教的。 “小姐好。”荀彧笑眯眯地起身回礼,谁不喜欢礼貌的孩子。 卞夫人极有眼色道,“令君请便,妾身就先回避了。”荀令君身为尚书令,每日不知有多少大事等着他,今日突然来访,定是有要事, 林婳奇怪地看着荀彧,按理说荀彧日理万机,现在应该在尚书台和属臣们议事,而不是来见她这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 “小姐,臣今日来是有事相询。” 林婳坐地笔直,跟准备接受训话的小学生似的,乖乖巧巧,连连摆手,道,“令君客气了,令君尽管问便是,我一定知无不言。”第一次单独跟荀彧呆在一起谈话,就算荀彧再怎么努力表现的亲切,还是觉得紧张不安,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气场不对,她面对曹操,郭嘉,曹冲,倒没什么忐忑,唯独面对君子如玉的荀彧,感觉怪怪的,说不出来,大概是荀彧太好了,好的近乎完美,而所有一切完美的东西总是让人畏惧。 荀彧委婉地问道,“臣想问,荆州可好?” 荆州可好?荆州当然好,靠近江边,风水极好。位置也好,顺着江水而下就到了东吴的地盘,而沿江而上就是蜀地。 “好,当然好了。” 以为林婳听懂了他的话中意,荀彧刚想松口气。 “荆州靠水,风景好,那里的鱼糕也好吃,还有珍珠糯米丸子......”以前旅游的时候去过荆州的地界,鱼糕、鱼丸、千张扣肉、皮条鳝鱼、冬瓜鳖裙羹、珍珠糯米丸子都是那里的一绝,她时常想住在荆州的人一定很幸福,有这么多好吃的。 作为初级吃货,虽然没有资深吃货中毒那么深,但也不容小觑。 “噗。”荀彧先是目瞪口呆,随后忍不住笑出声来,无奈地直摇头。果然不能指望孩子的脑回路和他们这些大人吻合,他想问的是荆州的曹军处境如何,人家误以为是问荆州风土如何? 林婳这才反应过来,她都说了些什么,红着脸低下头,心里弱弱地嘟囔,她真的只是对食物有一丢丢的执着,一丢丢而已。 这下子刚刚还肃穆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了。 林婳弱弱地问道,“不是问荆州可好吗?”心里直打鼓,难道她理解错了。 “臣是问丞相可好?” 曹操?我怎么会知道曹丞相如何了。令君他时常能接到前线的传信,应该比她知道的多呀。 见林婳不解的样子,荀彧心累了,林婳怎么没遗传到郭嘉那人精的两三分呢。 他们这种人,说话喜欢讲三分留三分,讲求的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现在....... “战局如何?” 哦,原来是想问这个,林婳尴尬地要无地自容了,心里泪流满面,不停地忏悔,郭先生对不起,我给你丢人了。 讨厌的荀令君,好好讲话会死吗?非得给她来个隐语,不知道她年纪幼小,心智未全,听不懂鬼话。 还有战局啊,战局我哪会知道,你问郭嘉都比问我靠谱,林婳低着头,让人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平白多了几分“高深莫测”。当然那只是表面,心里早就跟油煎似的,瞎说吧,她还真不敢,但认真说,她是真不会,没人教她怎么分析战事。 林婳久久不语,把荀彧等的那叫一个心焦,试探地问道,“子姝小姐。” 林婳吞吞吐吐道,“令君,我觉得这个吧,时机不对。”曹操打江东确实时机不对,她没说谎,但真的会发生什么?她没敢说,她要说啥,孔明借东风,一把火把曹操的战船全给烧喽,曹操败走华容道,小命差点交代在关羽手上。令君,您可千万别再问了!!! 可惜,有些人总是爱做不合时宜的事情,比如荀彧。 “时机不对何解?” “时机不对就是时机不对,就是没到时候。” “可是风寒?”上次陈群对他说的瘟疫一事,荀彧上心了,他此次来也是想知道到底会不会出瘟疫,若是真的,可得早做打算。 林婳小心翼翼地反问,“令君想说的可是瘟疫?”一时竟不知是谁问谁。 说句掏心窝子的,她是真不相信借东风,更不相信曹操会被区区苦肉计蒙骗过去,若是三国演义所记载的赤壁是杜撰出来的,那打败曹军的可能就是天时。上次曹节还说呢,军中多风寒,今日荀彧又提起这事。 风寒,传染的人多了,可不就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疫了。 荀彧面色如常,只是心里咯噔了一下,凉了一半,匆匆道了一句,“臣瞎说的。小姐照顾好自己,臣先告退了。”便急匆匆地要离开。 一人说是瘟疫也就罢了,左右不过是揣测,但出现第二个人,第三个人时,就不得不提防了。 林婳最近总容易胡思乱想,特别是在荀彧打开了话匣子,却生生把人憋回去,越想越觉得心慌,瘟疫,一个充满了噩梦的词语,与它相联系一起的,是死亡。 那郭嘉岂不是很危险?那个病秧子的身体虽说好了不少,但万一就染上了呢!那可不就是凶多吉少。 “令君,等等。” 脚步匆匆的荀彧听到身后的呼唤,停下脚步,回过身,正撞见林婳跑得气喘吁吁,裹着白色狐狸毛毛的披风,远远看去像是一个雪球,圆滚滚地朝他滚来。 林婳拽着荀彧暗色的官服,生怕人一转身就跑了。 “怎么了?”还是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只是林婳却听出了一丝忧虑。 拖着一身的累赘,林婳缓了口气,焦急地直跺脚道,“令君,我想去荆州。” “不行。”荀彧厉声拒绝,谁都能去荆州,就她不能去,小孩子最容易生病,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上天发怒,谁也担待不起,“臣回尚书台,就命人调医官,药材前往襄阳,小姐不必担忧。” 医官有用吗?没用,若是医官一到,便能遏制病魔,那何须达到焚城的地步。 若是华佗再世,她还能安安心心呆在许都,现在这个情形,你让她该吃吃该喝喝,当没事,她做不到。 她很怕,真的很怕,第一次怕,是掉落异世,第二次怕,是郭嘉随军出征,第三次怕,就是这次。 对郭嘉的感情,她说不清道不明,似是亲人,又似是一种依赖。郭嘉不需要一直陪在她身边,只要他一直在就好,只要他在,她就安心,莫名的安心。 被荀彧的严词厉色吓了一跳,林婳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面色古怪,我偷偷去就好了。 荀彧此时心里跟被油煎了似的,倒也没注意到林婳的异常,还以为小孩子打消了念头,暗笑,小孩子说一出是一处,匆匆嘱咐了几句,便没了人影。 直到某天,接到相府失踪了三个小孩,方才追悔莫及。 小孩子是忘性大,但也要分什么小孩。 第三十八章 胆大可能包天(求收藏+推荐) 寒风凌厉的冬日,最适宜窝在家里烤火,要不就是躲在被窝里,跟着丫头婆子们唠嗑,任谁也不会,冰天雪地的,在外面闲逛给自己找罪受。 难得的晴日,暖融融的阳光,金灿灿的,洒在身上,像是镀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金纱,连带着灰扑扑的棉袍都多了些色彩,枯燥的行军也变得有意思了些。 本该乖乖呆在相府忙着自己的赚钱大业的林婳还有三好学生曹冲,当然,干坏事也少不了跟林婳狼狈为奸的周不疑,正在去荆州的路上。 他们倒也不傻,三个小豆丁孤身去荆州,怕是还没挨着荆州的地界儿,就灰头土脸的自己回来了。所以也不找到是谁出的馊主意,三人躲在运粮草的车上,车上有干草既暖和,又有专属的保镖保障安全,不要太完美。不知是不是天意,竟然让他们躲过了盘查。等到东窗事发的时候,已经出了许都数千里了。三个蒜苗高的娃娃被带到程昱跟前,程昱有些欲哭无泪,心里止不住哀嚎,他的三个祖宗呀。一个是主公最宠爱的儿子,一个是周家的公子,还有一个,不说也罢。哪一个出了问题,他都捞不到好。 头疼归头疼,他还得把这三个祖宗给伺候好了,全须全尾地送到曹操手上,要不然曹操非得劈了他,周家也不会放过他,左右都不讨好。 清晨,程昱草草地吃了些锅盔,看着手上硬硬的烤面饼,喷香喷香,至少他是这么觉得。程昱无奈地看向不远处的小帐篷,锅盔还是那个小丫头教火头军做的,易做,个儿大,饼厚,瓷实,还不容易坏,在锅盔上钻两个孔,用牛皮绳系好,前后个各搭一块,够吃一整天。真不知道小脑袋瓜里怎么装着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作为锅盔的传授者的林婳对于这种食物算不上喜欢,抵饿是真的,但不好吃也是真的,真的太硬了,可能只有刚出锅的时候,热热的吃上一口,才能体会个中滋味吧。 “小公子要出发了。”程昱声音带着森森的阴气,这家伙是出了名的严厉,跟他们的国先生有的一拼,也是个狠人,跟满宠不逞多让,旁人跟他多说几句,都能抖上三抖。也只有曹冲这个正经的丞相公子敢跟他日常交流。 “知道了,程将军。” 一大早上就要吃干巴巴的干粮,曹冲梗着脖子,咽下面饼,林婳乐呵呵地看着他面容扭曲,不道德地笑了。她敢说曹冲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这种苦。表面上,好像是林婳最受不得苦,其实林婳是三人里韧性最高的。 “还笑。”周不疑没好气地揉了揉林婳毛茸茸的脑袋,他觉得自己肯定是中了一种叫林婳的毒,要不怎会陪着她一起瞎胡闹,他好像看到爹娘的鸡毛掸子在等着他 林婳瘪瘪嘴,头发都乱了。莲藕一样肉肉的小手有模有样地整理自己的头发,自从出来以后,林婳再也没有梳过一个像样的发髻,而是和他们一样,用木簪在头上盘了个小髻,本就长的小,现在显得更小了。 “程大人,我们还有多久到襄阳。”曹冲一板一眼地问道。 曹操现在屯兵襄阳,按兵不动,想以襄阳为跳板进而攻占江东,一统天下。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没在水军上失利,倒被一场伤寒给困住了。 “还要两三天吧。”程昱拢了拢马头,面带忧色地望向南方。 阴郁的样子可把坐在两车上的三个小毛孩给唬的面面相觑,程大人这脸色如丧考妣,难道前线真的不容乐观。 作为三个小豆丁里面唯一的女孩,周不疑和曹冲同时看向林婳,虽然这和性别真的没啥关系,但林婳从一出现就自带谜点,总感觉她知道些什么。 林婳被盯得毛骨悚然,摊开手耸耸肩,别看她,她要是真的不出门而知千里,还用得着跑到荆州去,她现在应该在许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然后享受被人崇拜的感觉。 “等到了襄阳不就知道了吗?” 林婳暗戳戳地在心里补了一句,该知道的总会知道,也不差这两三天。 “也是。”曹冲顾自叹了口气,回身躺在草堆里,闭目养神去了。明明是小童的年纪,非得学老学究愁眉苦脸。林婳和周不疑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主要是林婳在讲,周不疑安安静静地听着,两个稚童挨在一起,郎才女貌,当真有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味道(有点过)。程昱面色古怪地看着神色各异的三人,摇了摇头。 荆州襄阳 如果说程昱的运粮路是一帆风顺,岁月静好的话,那襄阳就是暗潮汹涌,表面上还算是风平浪静,暗地里却在酝酿一场大的风暴。 这场风寒来的猝不及防,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天道永远都是如此奇妙,他好像永远都是那么公平,深谙平衡之道。 “主公。”清冷的嗓音带着些沙哑,正是曹操的心腹智囊郭嘉。在风寒肆虐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郭嘉是最容易感染的,那段时间曹操的亲兵寸步不离地跟在郭嘉身边,生怕这位“体虚”的鬼才有什么不测,那他就可以提头去见曹操了。令人惊讶的是,郭嘉竟然一直都好好的,除了觉得冷了点,没有旁的不适。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或许遇到林婳,是郭嘉一生的转折。 曹操自从风寒一事出后,头风又犯了,难耐地揉揉眉心,似是不愿开口,“奉孝以为孤当如何?”即便知道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曹操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郭嘉低着头,像是在思索什么,手心摩擦着一枚小小的香囊,玄色的面上歪歪扭扭地绣着几片竹叶。自古作战讲求天时地利人和,现在人们常说人和是最重要的,但在古诗天时才是决定一场战事的决定性因素。天灾降临,败局已定,这已经是一场不可能胜利的战事。 “主公,撤吧。”郭嘉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曹操不甘心说出这句话,那就让他说吧。趁数十万大军没有全毁在荆州,能保全多少就保全多少吧。 曹操面色狰狞,一拳砸在木几上,生生在上面砸出了不小的坑,随即软下身子,面色颓唐,这个时候的枭雄这才让人看出衰老。 许褚那二愣子在外面也是心惊肉跳的,这几天主公的气压实在太低了,低的让人害怕。这个时候他实在不想进去告诉曹操程昱刚刚命人传来的消息。 “主公。” “什么事?”曹操心里的火气正没处发,许褚一头撞进来,可不是躺枪口上了,许褚被吼了一嗓子,背后生生冒了一层冷汗。 许褚硬着头皮走进去,面色僵硬地回禀,“主公,程将军方才使人来报,冲公子,周公子还有小姐来荆州了。” 曹操先是震惊,然后是愤怒,最后却有一丝小兴奋,百感交集也不过如此。愤怒的是几个孩子不省心,小确幸却是放在的林婳身上,远征乌桓的时候郭嘉病的起不了身,都能被林婳给治好,指不定这场风寒也能...... 天佑曹氏。 郭嘉摆弄香囊的手停滞片刻,神色晦暗,看不出是喜是怒。面上不显,心里早就燃起了熊熊烈火,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那个死丫头知不知道到荆州有多危险,还拐着冲公子和那个什么周不疑。这是要气死他。但和曹操一样,郭嘉又气又庆幸。 “仲康,你带几个人人去护送那几个无法无天的......”曹操在帐中来回踱步,一向博学的曹孟德此时竟不知该如何形容那几个胆大包天的孩子,该骂还是该夸他们心系君父。 “是。”许褚这几天巴不得早点离奇奇怪怪的曹操远点,迫不及待地应下来,拖着刀憨憨地跑出去。 曹操朗声一笑,抚掌道,“奉孝,这可是天佑我曹孟德。” 郭嘉勉强应了几句。曹操见郭嘉面色不善,人逢喜事心情好,同情地拍了拍郭嘉的肩膀,自己养的小破孩不省心的心境,他明白。委婉地劝道,“奉孝,子姝还是孩子。做事不分轻重也是有的。再说了,这事指不定是仓舒那小子搞的鬼,孤一定好好管教。” 曹操说完这话,摸了摸鼻子。 郭嘉淡淡地笑了笑,不接话茬。孩子是用来管教的,再不管教管教,她要上天了。所有人都顺着她,那他这个先生就来当黑脸。 第三十九章 见到先生就不冷了(求收藏) 所有人都对神秘的人或物好奇,虽然林婳在军中已经待了几日,但仍然没有打消众人的好奇,在许褚来的时候,更是达到顶峰。连程昱的副将都顶着自家上司的高压,跟手下八卦。有的说是丞相的小公子,有的说是养子,反正说什么的都有。程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混过去,反正那几个小祖宗已经跟许褚那憨货离开了。 林婳跟周不疑坐在一匹马上,本来许褚自告奋勇要带着林婳骑马,但一看许褚那壮硕的身子,健壮的幽州马在他胯下尚且颤颤巍巍,再加上她,她怕马儿会罢工。比曹冲大了四岁的周不疑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襄阳高大的围墙隐隐约约显现在眼前,林婳松了口气,总算到了。 林婳突然想起什么,僵硬着脖子,幽幽地问道,“元直哥哥,你说我们会不会被骂?” “你说呢!”周不疑有些好笑地低下头看着林婳,这小妮子这个时候才想到后果。 林婳吐了吐舌头,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她怎么有种不祥的的预感。 襄阳在荆州有重要的战略位置,也是荆州最为发达的地区之一,按理来说,就算不想许都那样人头攒动,也不至于街道上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这还是白天,不正是街头小贩做生意的时间吗? “怎么没有人啊?”林婳小声问道,冷清的街道上只听到嗒嗒的马蹄声,小风一吹,莫名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种氛围太诡异了,有种恐怖片拍摄现场的感觉。 “大概都回家了。”周不疑收紧手臂,心里也忐忑不安。 本以为一来就可以见到曹操,郭嘉,没想到扑了个空,林婳心里有些庆幸,又有点儿空落落。她向来是一个拖延症患者加自我麻痹重症患者,能挨到最后一分钟,绝不提前上门找骂。 曹冲左右环顾了一遍,确定只有他们以后,微微皱眉道,“许将军,父亲呢?” 许褚摸了摸后脑勺,茫然地看着曹冲,“丞相和郭祭酒大概去军营了吧。” “仓舒。” “子廉叔!”曹冲回头一看,面带惊喜地迎上去。 “你小子胆子不小,竟敢和周家小子一起跑到荆州来,主公都.......”曹洪劈头盖脸一顿骂,但神色中带着淡淡的赞赏。不愧是他曹家男儿,好胆识,不躲在许都当缩头乌龟。 干了坏事的三个小孩被骂的狗血喷头,一个个排排站,纷纷低下头,暗自面面相觑。 周不疑顶着曹洪像是要杀人的眼神,硬着头皮问出了在场人的心声,“子廉将军,敢问营中情况如何?” 林婳也迫不及待地问道,“是啊,将军,丞相和郭先生如何了?” 曹洪噎了一下,看着面前三个半大的孩子,叹了口气,风寒肆虐,现在营中倒了一半的将士,更可怕的是,一个人得了,很有可能一整个营帐中的都被传染,军中医官束手无策,一句话就是,现在的情况十分棘手。 “大兄和郭祭酒无恙,只是营中已尽乎糜烂,大兄现在在军中。”这些日子若不是大兄经常到营中巡视,安抚军心,只怕军中早就引发哗变,到时候,别说和江东作战了,只怕连荆州都守不住,只能灰溜溜地铩羽而归,这简直就是他们曹军的奇耻大辱。想以前,哪次战役他曹军不是所向披靡,即便是面对兵力多于己方近两倍的袁军,也不曾怕过。谁想这次,竟然折在这小小的江东。 不甘心,不甘心呐。 “冲儿,你和子姝还有周家那小子乖乖待在府里,等你父亲回来。”曹洪突然想起什么,不放心地叮嘱道,生怕这三个胆大包天的小孩子一声不吭的跑到军营里去,万一感染上风寒,大兄岂不是更要方寸大乱了。 “周小子,你最年长,也应当知道分寸,你看着这两个小的,别让他们俩过去添麻烦。” “将军,我想去看看,要不我没法对症下药?” 听到郭嘉和曹操尚安,林婳松了口气,紧接着微微皱了皱眉,虽然明白曹洪的担忧,但这个时候不到军营中看看情况,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总不能乱治一气,那到时候,不是那些士兵先死,而是她这个逆天改命的人先吐血而亡。 “这......”曹洪原地踌躇半晌,这事他还真做不了主,但心里还是偏向林婳的意思,他虽不是个仁慈的主,但跟自己麾下的士兵早就打出感情,看着自己无数的兄弟遭受病痛的折磨,心里着实不好受。 “叔,子姝说的对。” 曹洪没好气地冲曹冲翻了个白眼,“仓舒,你又不是医官,去了也是白去。” 左右权衡利弊,曹洪最后还是决定先带林婳去军营,反正林婳与他们不同,寻常病邪奈何不了她,曹冲和周不疑就没那么好运了,被勒令呆在府上,乖乖面壁思过。 周不疑,曹冲艳羡地看着林婳跟着曹洪大摇大摆地出府,面带苦笑地对视了一眼。 “曹将军。” 林婳乖乖跟在曹洪身后,不是有巡逻的士兵在一个个营帐间穿梭。此时的曹军没有远征乌桓时的意气风发,人人脸上都带着沉重,连带着脚步也是阴沉沉的,就连曹洪身边跟着一个孩子也没能引起他们的注意。整座军营如同一潭死水,寂静却没有生气。不知是不是军营建在城外,风格外的凛冽,飒飒寒风如同刀子一样,像是要割断他们最后的希望。林婳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紧紧跟着曹洪的脚步。是错觉亦或是事实,越往里走,那股阴寒越发重,那是浓烈的死气,是生命即将逝去的征兆。 “子姝。” 林婳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的被一声暗含着怒气的声音给揪了出来,定睛一看,可不久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郭嘉,重逢的喜悦成功地让我们的林婳小朋友忘了她的罪行,兴高采烈地扑了上去。数月不见,郭嘉除了精神差了些,倒没什么变化,天青色的夹棉袍穿在身上,不显臃肿,反而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虽然心里对林婳不顾自身安危的行为感到十分气愤,想要给她一个教训,但到底还是接住扑过来的小身子,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算,他们也就一百多个春秋未见。要说不想,绝对是骗人的。 “先生,不冷吗?穿的这样少。”林婳把自己埋在郭嘉的棉袍里,声音闷闷的,方才还看不出来,现在才发现郭嘉穿的真不算多,身子本就不好,还不好好爱惜,也不怕把自己折腾病了。 “还说我,你不冷吗?”郭嘉摸了摸林婳的背,灰扑扑的棉袄,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原本肉嘟嘟的包子脸瘦了不少,下颌见了不少。要是留在许都,她何必吃这种苦,穿不好,吃不好。 “冷,见到先生,就突然不冷了。”林婳爱娇地眨眨眼,整个人有着说不出的生机。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即便是郭嘉,也经不住马屁的攻击,宠溺的笑道,“几个月不见,跟谁学的油腔滑调。” 第四十章 天下与她择其一(求收藏) “跟先生学的。” 郭嘉恋恋不舍地把怀里的小家伙捞出来,扶正林婳的肩膀,正色道,“站好了,让别人看见像什么回事。”许久未见,这小丫头倒是越发的粘人了,这倒是意外之喜,也许有了情感上的牵绊,她就不会哪一天突然离开。 “不要,先生许久都没见到我了,都不想我吗?” 林婳撇撇嘴,又把自己埋在郭嘉怀里。 想啊,怎么会不想。听到她和周不疑那小子一起开酒楼,他酸的要冒泡泡了。郭嘉纵容地任由林婳弄乱他的衣袍。 “咳咳。”这边师徒两个旁若无人的在一旁温存,“羡煞”了一旁的单身狗。 曹洪轻咳一声,毫不意外的引来了林婳和郭嘉的白眼。 “郭祭酒!” 曹洪委屈巴巴地干咳,这俩人要叙旧也不看看时候,这冷的让人直打哆嗦的鬼天气,这么阴冷肃穆的氛围下,还能那啥??? 郭嘉顺利接收到曹洪的脑电波,直接把自家小徒弟抱起来,近三月未见,小丫头被喂胖了不少,看来他不在的日子,小日子过的挺滋润的。林婳顺势圈住郭嘉的脖子,淡淡的竹香,比令君熏的珍贵的香料还要好闻。 “主公在后营,走吧。”郭嘉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就带着身上的举行挂件转身离开,好像刚刚那个犯傻的人不是他。 林婳现在无比乖巧,乖乖的窝在郭嘉的臂弯上,“先生,医官有没有说这是什么病?” “没有,”郭嘉有些沉默,想来也是被这风寒搅得心烦意乱,束手无策,“你会药理?” 郭嘉忽的想起什么,问道。当初乌桓之战,他病得浑浑噩噩,就是她“妙手回春”。 “不会。”林婳老老实实地回道,她是真不会,这个时候也没必要骗郭嘉。 郭嘉眉头紧锁,她莫不是要用法术,除了那一次,他或者没有人再看过林婳用法术,林婳一直像一个普通孩子一样学习,玩耍,倒快让他忘了,自己的小徒弟身负异能。 “用法术对你有没有影响?”郭嘉忍不住悄声问道,虽是面色如常,但眼里深藏着浓浓的担忧。 “没有什么吧。”应该吧,林婳回答的有点迟疑,说实话,她也不是很清楚,也许有,也许没有。 郭嘉不自觉的手臂收紧,紧紧地箍着怀里的女孩,指尖微微泛白,低声吼道,“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面色阴沉,丝毫没有方才的气定神闲,如果这不是发生在林婳身上,郭嘉大概只会轻笑一声,或许还会暗自庆幸,但事情发生在自家,他只会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他不想输,但如果赢是以林婳为代价的话,他宁可她从来没有来过荆州。 “我不知道。”林婳小声呢喃,带着淡淡的心虚,郭先生现在的样子好可怕,看上去恨不得想揍她一顿。 她没有圣母心到心怀天下,更没有舍己为人的觉悟,说到底,天下与她何干,她只不希望身边的人出事。 “郭先生,你相信吗?我在遇到你们之前很倒霉,”林婳笑得酸涩,她以前是被世界遗忘的孤魂,阳光可以照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唯独不会施舍一点给她,哪怕只是那么一点,但来到这个陌生的异世,她感受到了暖,哪怕这份暖里带着算计。 “但现在,我感觉天道站在我的这边。” “是吗?” 郭嘉嗤笑一声,调侃道,“那趁你还在我身边,多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