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的名字 正当她一手创立的“东方高级麻辣烫有限公司”红红火火之际,她却恍恍惚惚穿越了—— 远观那珠宫贝阙,丹楹刻桷的府邸,华丽得些许俗气了。 只那西院独独不同,只三四厢房,院内一隅修葺小小雅致荷塘,加之一片梅花小林而已,其简约朴素之风像极此处而居的主人,清淡素雅,绝世而立。 她便自那处朦胧醒来,眼见以银线穿引锦缎刺绣花纹而成的床幔,不禁眼内放光,耳边仿佛有印钞机出钞的美妙绝伦声响,心内一悦,想着若是将这床幔摘了去换钱,她得少奋斗多少年? 正当她欲起身时,才察觉身体极为虚弱,全身的骨骼犹如刚出锅的豆腐渣渣,使不出任何一丝力气,只得认命摊在偌大锦床之上! “我这是吃了武侠剧里常出现的十香软筋散?”她心中默想着,而后开口呼救,怎奈不知为何说出了一堆自己都听不懂的火星文,像极了婴儿牙牙学语,更让她难堪的是求救不成,反而嘴里溢满了都能吹泡泡的唾沫。 完了完了,她不会成植物人了吧,生活不能自理的那种? 忽地,一只戴着翡翠玉镯,大指上有白玉扳指的手将她肉嘟嘟的小手轻轻包裹住,随即她耳畔传来一个声音虚浮,语气悲婉的女声。 苏长锦:“宝宝啊,你是娘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为娘走后,你要替为娘好好活下去,知道吗?” 宝宝?叫谁呢?她淡淡的眉毛微微一蹙,小小的脸上充满大大的疑惑,又忽感那只包裹着自己的大手正慢慢往自己手里缓缓渡着一股令人舒适的热流,那热流又流经四肢脉络,最后仿佛融入血液,使人浑身发暖。 骤然,那只手将她的手捏得愈发紧了,她细思极恐地下意识仰头一瞧,竟见一个女人借着床头立着的长枕半卧着,与她一同躺在床上,并将她极为呵护般置于床里侧。 苏长锦满额汗珠,发髻散落,长发垂于左肩之前,苍白的双唇内透着暗暗的红色,本是绝美清丽的容颜上却尽是令人疼惜的憔悴。 女人看见宝宝在好奇瞧着她,便浓浓一笑,只是眼尾瞬落的那滴清泪,实在觉这笑容,有些太苦了。 “宝宝。”女人说话颤颤巍巍,用手温柔抚摸着她,还不知情状的她顿时有些毛骨悚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赶紧打量了下自己,望着自己那短小肥硕的四肢,以及圆润宽厚的小肩膀,简直活脱脱一个大胖小子...啊不...一个大胖姑娘! What?她怎么能是宝宝呢? What?她的大长腿呢,她的直角肩呢?怎么睡了一觉还返老还童了? 这怎么行,俗话说家不能一日无主,国不能一日无君,她那好不容易才火起来的“公司”怎么能一日没有董事长? 不行不行,她得赶紧回去,不然手底下那几个洗碗的烧锅炉的公司骨干就得谋朝篡位了! 她极力扭动着,却怎么也起不来,苏长锦见她如此动作,有些慌,便回头轻唤了声:“齐林?” 话一出,立于内室那张半透明的芙蓉锦屏风上便现出一名身高足约七八尺,身材壮硕男人的影子,添之他身披的长斗篷,那身影更是英姿飒爽! 这寒风刺骨的冬,原是长守于妻子房门外的东方齐林闻声,便立即焦急而进,迅速绕过屏风,熟练地单膝跪在床前,双手握着妻子纤弱的双手,不知是被冻红还是哭过的双眼里泛着泪光,转头瞅一眼刚生下没有几天的孩子有些闹腾,随即稍稍拂袖一挥,一道金光闪过,孩子便安静下来。 “诶!”苏长锦抬手准备阻拦他,不曾想他动作太过迅速已经来不及拦下,不由得无奈摇了摇头,言,“咱们的孩子刚出生没多久,你就对她施术,这要是我走了,你还不得...” 苏长锦话还没说完,便被他伸出的手轻轻掩了嘴,男人凝望着这个身体已经孱弱无比,连一抹微风都快承受不住的女人,心中一阵酸楚顿时涌上:“锦儿,别说这种话,你会好起来的!” 苏长锦怜怜一笑。 见此情此景,让床上心智二十三,身体不足半岁的她嗤之以屁,这犹如默剧一般的爱情简直令人伤脑壳,最最主要的是,为什么他们谈恋爱,要将她禁锢住?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虐狗吗? 她望见自己的身体上环绕的一圈圈金光,有形却无实,竟能如绳索般将她牢牢捆住,这究竟是什么妖法? 呼—— 一股寒风袭来,刹那间就引起苏长锦的咳喘,东方齐林见苏长锦难受万分,回头又见半遮半掩的窗子,起身便盛怒:“好大的胆子,不知夫人吹不得风吗,是谁故意将窗子打开的?” 此刻的苏长锦连仰头瞧他都费力,大口大口喘着,断断续续对着正关窗的他说:“是我要开的,别怪丫鬟们了...” “锦儿,你就是太过纵容她们...” 高高立在窗边的东方齐林还未说完,被苏长锦的话打断:“把窗子打开吧,我刚刚透过缝隙,看到外面下雪了。” “可是你的身体...” 苏长锦忙说:“我想,此刻外面应是银装素裹,琼雪漫天,还有咱们合种的梅花,此刻已经开好了吧......” 东方齐林听着她那摇摇欲坠的嗓音,眼中都黯淡了,他忽然认命地说:“锦儿你想看看吗?” 苏长锦点点头。 而后他大开窗户,挪步走向床边,小心谨慎地将苏长锦抱起来,面向窗外的景致。 原本在床上抱怨撒气的她心绪突然安静下来,凝视着眼前这个高大伟岸的男人抱着一个女人,女人的双手圈着男人的脖子,这浪漫的场景突然有些悲凉,更有些落寞。 东方齐林说:“锦儿,你看啊,咱们的梅树,终于开花了。” 他的那一声“锦儿”,温柔如落叶飘落于静默湖面引起的淡淡微澜,化作一圈一圈波纹扩散,直至消失不见…… 他没能等来女人的一声回应,只有他的两行泪落在女人已合的双眼之上...... 很久很久后,男人依旧痴痴望着窗外,只是他突然笑了:“锦儿啊,我们的女儿还没取名字呢吧,你说‘银雪’这个名字好听吗?” 银雪? 床上的她透过薄薄的纱幔望见窗外小小的一角,大雪几乎已掩了所有盛开的梅花,只剩下满目银雪一片! 第二章 新手爸爸 自东方齐林气冲冲闯进来,作为女儿的东方银雪掐指神算道:今天,注定又是不平凡的一天! 话说苏长锦去世不到十天,这个当时伤心到肝肠寸断的男人竟如此之快就走出了丧妻之痛的阴影,实在令她大开眼界。 但毕竟是英年丧妻,这个重大的打击不得不将一个温情似水的英俊公子活生生塑造成一个暴戾成性的中年男人。 这不,此刻东方齐林一手拿长鞭,一手插着腰,原本丰神俊逸的容貌变得凶神恶煞,温柔款款的眉眼变得怒目圆睁,温润厚泽的性感男音变得如魔鬼咆哮,恨铁不成钢般指着床上还在一脸懵逼吃手手的她:“东方银雪,叫爹爹!” 他此言一出,吓得她忘记吞口水,口水就自她的嘴角流下来,此刻她脑瓜子里嗡嗡的。 一上来就让人家叫爹爹,这什么路子? 一声鞭响,鞭子抽在地上,将铺于地面上的羊毛毯抽出一道痕迹,她倒吸一口凉气,有种不祥的预感。 随后,这段日子一直照顾她的丫鬟许是在外听见鞭声,连忙低身踩着小步进房,停于屏风旁边,两手搭在腰间礼仪极好:“掌门,您这是...” 不知为何已气得吹胡子瞪眼儿的他张口便是一语惊笑梦中人,依旧怒指她,脸朝着丫鬟就开始吐槽:“你说说我这个女儿,到现在都不肯叫我一声爹爹,她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爹爹放在眼里?” 东方银雪瞬间被这句话雷到怀疑人生。 丫鬟噗嗤一笑,又立马将笑意憋回去,语重心长娓娓而言:“掌门息怒,这小孩儿至少要等到六七月以上才会说话呢!” “哦。”东方齐林略微有些尴尬地微微低下头,不过见他紧锁的眉头以及呆萌的表情,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哎,果然是新手奶爸,前几天就非要让她走路,将她折磨得精神恍惚,若不是到了饭点她幸运逃过一劫,她还不得给他学个后空翻才肯放过她? 现如今终于有个丫鬟出来说句公道话了吧,她想以后东方齐林不会再折磨她了吧? “不行!”他灵机一动,拍拍胸脯趾高气昂说道,“我是谁啊,一代仙家掌门,我的孩子,自然不与普通人家的孩子相同,所以,走路和说话这两件事情,必须比普通人家的孩子要早学会,否则我东方齐林的面子往哪里搁?” 神经病吧!她龇牙咧嘴,张牙舞爪想要骂他打他,还一代仙家掌门呢,跟村头围坐在树下炫耀自家孩子的老妇女没啥区别,瞬间她就不想长大了,自己在古代的父亲养成了攀比的恶习,那么日后一定会为了攀比而对她进行魔鬼训练,以此来满足他的虚荣心,果然穿越有风险,长大需谨慎呐! “你,今天不给我学会说话,就别吃饭了!”东方齐林命令她。 东方银雪两眼一飘,给了他一个白眼,随即脱口而出:“反正我是喝奶,又不是吃饭,学不会说话又怎样,你还能咬我?” “好你个小兔崽子,竟敢顶撞你爹爹,我看你是缺少毒打!”东方齐林一个抬手就准备挥鞭而下,突然一双小手就将他拦下。 原是丫鬟,她激动地泪流满脸,一双弯弯柳叶眉上都跳跃着喜悦,还吸了吸鼻子:“掌门,小姐这不是开口讲话了嘛!” 东方银雪对突然能开口讲话这件不符合常理的事情,也只是表现得有些许小小的吃惊,毕竟连穿越,以及返老还童这种不科学的事情都在她身上发生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不过她看着眼前这个位高权重的掌门,带起娃来简直毁三观呐。 东方齐林手中的鞭子滑落在地,他侧身坐在床边捧着她的小脸儿,阴郁的脸色突然多云转晴,并一脸慈父模样盯着她,认认真真地说着:“小银雪,叫爹爹,好不好?” 果然还是逃不过叫“爹”的命运! “爹!” 她磨蹭了许久终于从嘴里挤出这一个字,毕竟在她的记忆中,她从未叫过一个人“爸爸”或是“爹爹”,因为从她记事起,能被她如此称呼的人,已经不复存在了,陪伴她最多的人,只是前几年过世的奶奶。 “好。”东方齐林捏捏她肥肥的脸颊喜极而泣,这是自苏长锦死后,他第一次露出笑容。 他看看她那长得与苏长锦相似的眉眼,说:“我们的女儿,果然很聪明啊!” 她抬起小短手擦擦他的眼泪,又拂过他眼尾因笑容而生出的皱纹,从他脸上肉眼可见的毛孔和没有神采的眼眸中不难看出,苏长锦死后,他真的憔悴太多。 她有些怅然,突然想安慰这个男人:“母亲,她在那边会一切都好的!” 他认同地点点头,最后将她安排给丫鬟照顾后急匆匆出了门,一边走还一边反复念叨着一句“终于有继承人了”这句话。 不会吧,传说古代不是一个男人三妻四妾还外带几个相好的吗?怎么偌大仙门人丁不太兴旺的样子啊? 对此丫鬟解释道,掌门东方齐林实乃从一而终之人,一生有且只有一个爱人以及只爱一人,怎奈何苏长锦体弱多病,与掌门成婚多年也无所出,这好不容易怀了一个,最后也无福享受儿女承欢膝下之乐。 是嘛?只爱一人?怕不见得吧!她见东方齐林那潇洒英姿,衣袂飘飘的样子,不知还会祸害多少女子。 她垂头冥思苦想,想着回到现代自己只是个麻辣烫小店的老板娘,若是留在古代可是高高在上的继承人啊,说不定以后随随便便继承个百亿家产不成问题,二者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俗话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掌门爹爹说是只爱一人,但岁月漫漫,谁又能说得准呢,所以,为了自己在古代的前景着想,她一定要严厉打击那些想要接近掌门爹爹的心机女! 第三章 沙雕弟子 东方银雪果真在东方齐林的严酷摧残下,终于捱过十六个春秋。 她做梦也没想到这个东方齐林原来是个狠人,说只娶一妻就真的只娶一妻,她敢对天发誓,她绝对没有横加干涉,掌门东方齐林绝对是凭实力单身,她就算干涉也没有这个机会啊! 所以,她还是陵江仙门唯一的继承人,又因东方齐林闭关之际,她暂时荣升为代掌门。 而此季陵江仙门三年一度的春季招生已然结束,据门内祖制每年招收资质上佳的外门弟子一百,资质极优的内门弟子二十,且当季但凡入了陵江的弟子,皆可申请贫困金扶助。 自从了解仙门这般规制,连她这个继承人都想纾尊降贵去做个小小弟子,然后等着如此人性化的仙门对她施以恩泽。 “哇靠,这届弟子有点彪啊!” 她发梳垂髫分肖鬓,只戴一支素容珠花,身着藕色撒花烟罗衫,手间环玲珑八宝串,心烦意乱地椅于一张长榻之上,正神情木讷面对着身前搁置的紫檀桌案上面那成百上千堆积如山的资料,并望着其中一堆“陵江仙门贫困金申请表”大吃一惊,手中的狼毫毛笔就这样悬在半空迟迟未落笔,连笔尖之墨滴落污了纸张也浑然不觉。 弟子,贾芳,贫苦金申请理由:我母亲因日夜辛苦玩色子而使胳膊脱臼,又因没有得到及时治疗而半身瘫痪。 弟子,施路鸣,贫困金申请理由:我父亲因偷用母亲的胭脂水粉而导致过敏最终毁容,无脸再出门寻活计,导致家中一贫如洗。 “这些弟子有毒吧!为了申请贫困金也是什么丧心病狂的瞎话都编得出来!”她一个人在犹如知识海洋般书架林立,群书压顶的书房内吐槽着。 继而她愤怒地在申请表上写下“驳回”两个大字,并且还将两字用圈圈起,就当对这类沙雕弟子敲个警钟! 转念她又好奇,为啥大家都酷爱装穷,有钱难道不香吗? 随即她想到从前自己刚进大学挤破脑袋也要拿到大学生贫困生活补助费的事情,突然也就理解了这些弟子! 对了,当时填的是什么呢……好像是妈妈手掌上长了一颗巨大的黑痣,疑似癌……对不起打扰了,还是把目光集中回来叭! 而后她漫不经心地抽出下一张弟子的申请表,心平气和地浏览此弟子的资料: 姓名:莫长风 年龄:二十有一 身高:八尺(注意:没穿鞋的情况下) 贫困金申请理由,虽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但有志不在年高,有钱不嫌钱多...... 看完后东方银雪:“......” 花式装穷的她见怪不怪,可无形装逼的她是定打不饶!她看这届弟子着实皮痒难耐,得有人给他们抓抓痒了! 抬眼,眸中闪过一道淡红之光,她微微转头,书房之门便乖乖打开,她唤:“来人,给本小姐更衣!” ...... “奉陵江仙门大小姐东方银雪之令,邀请三日前新入门的一百二十名弟子立即前往议事殿,别问我召见大家所为何事,因为我只是个无情的传声小仙,如果大家非要询问我,我也乐意告诉...” 啊—— 立在议事殿顶拿着传声喇叭大吼大叫的小仙突然被不明物体击中掉落,惹得前往议事殿,皆同穿淡蓝布衣的众弟子纷纷围观并无情嘲笑。 “本公子的射击堪称人间绝技,一个传话的,还给自己加这么多戏,也是该!” 莫长风竖起大拇指拂过鼻子,而后将两手扣于腰后,一手还习惯性玩摸另一手大指上的白玉扳指,他不会告诉别人那传话小仙是他击落,毕竟做好事不留名是他莫长风一贯的美德! 他抬首仰视着令人肃穆的大殿,其飞檐之上展翅欲飞的凤凰身陷袅袅云烟中,楼上窗格里忽明忽暗闪着金色光芒使人神往,如此宏伟建筑...要是能据为己有,那不是美事一桩? 还有此次的贫困金申请单,能不能拿到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哈哈哈哈……到时候等他做了掌门的乘龙快婿,陵江仙门还不任他拿捏吗? 连忙赶往议事殿的众弟子此时见莫长风一脸痴笑停在原地宛若智障,皆避而远之...... 第四章 人狠话多 弟子跨进议事殿大门,便见华美青玉铺满整个地面,眼前乃极其宽而深长的过道长廊,头顶由镂空雕花的紫木作房梁,五步一盏的金色花笼引前路,两旁修葺长椅可作小憩,约摸一刻钟才从昏黄梦幻的长廊而下,见到头顶格外强烈的日光忽感刺眼,稍稍适应后,众人眼前居然是一个被波光粼粼水池包裹着的一个露天巨大莲台。 弟子成行站定后又你瞧我我瞧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般等了三刻钟,开始有些腻烦,不知是谁唠叨一句:“这大小姐火急火燎急召我们,不会拿我们开涮吧!” “是啊!”一个在日光下快被烤成焦鹅的弟子撅着嘴,一手手背打着另一手手心,来回踱着步心急如焚回应着。 而作为年度最具绅士风度的莫长风嘴里叼着根不知哪里寻来的狗尾草,双手抱胸,一脚习惯性抖着立在他们中间,语气淡漠嘲讽他们一句:“一看你们就没和姑娘约过会,放心吧,她们没个四刻钟是出不了门的!” 当然,他这种善意提醒在此刻已议论纷纷的环境下是没人能听得清的,莫长风打了个哈欠,抬起一手,手心里窜出一丝丝一缕缕蓝色灵力,瞬间化作一把油纸伞,又一人默默将伞撑起来以抵挡烈阳。 “代掌门驾到——” 一个声音洪亮的女声骤然响起,引得所有人纷纷转身注目。 东方银雪着一件曳地两尺许的淡青色轻罗软裙携两位丫鬟自右边偏殿款款而出,佼佼青丝之上仅以一支简约发簪作修饰,如此简单装扮似乎更衬她秾纤合度,修短适中的翩翩身形。 她每走近一步,众弟子便心颤一度,甚至有些人忘了呼吸,甚至有些人忘了行礼。 只是莫长风见此女子,总是将眼眯着瞧人,也不知是日光晃眼还是眼神不好,总之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而后,她理理裙摆,整整头发极优雅地落座于莲台之外的高台之上,一脸高冷居高临下望着底下的莘莘学子,突然有一种自己当了校长的既视感。 “代掌门安好——”众人跪地参拜。 “喂,还不将我自制的近视眼镜拿出来?” 莫长风低着头,眼睛都快杵在地上了,耳边却能听见不远处某女子与一旁丫鬟的密语,他也很无奈,不是他故意偷听的,而是他本身就有千里辨音的本事,哪怕四周有一丝风吹草动,在他听来就跟惊雷似的,他有时候也很无奈。 东方银雪趁所有人低头叩首之际,戴上眼镜,逐一打量各位弟子,见他们虽身着相同,但有些人的发上竟束着金玉冠,有些人手上还戴着名贵扳指,而有些人脚上穿着缀金短靴...... 就这条件还敢申请她陵江仙门的贫困金补助?他们身上的东西都快将她的双眼闪瞎了有没有! 东方银雪翻了个白眼,将眼镜一摘,随意道:“各位大佬请起吧!” 她摊开一手,丫鬟便将手中各弟子的贫困金申请表递给她,东方银雪清了清嗓子,起身往高台处一边下阶梯,一边照着申请表上的念:“贾芳,施路鸣,赵大壮...你们几个富二代还好意思申请贫困金?” 东方银雪缓缓走近他们,惊见他们一身痞相,一边伸手扯扯他们的衣领子,嘴里一边发出“啧啧”的声音,她上下观望着他们,她怎么也没想到好好的陵江仙门道服竟被他们穿出午夜蹦迪非主流青年的既视感! 这群弟子要是回到现代,绝对是设计服装的一把好手啊! 而对于她所言的贫困金补助的事情,几个富二代一脸无辜相,甚至还有一人两手抓着耳朵哭得比姑娘家还梨花带雨:“代掌门啊,什么贫困金,我毫不知情啊!” 呦,几个大老爷们儿还是个妥妥的戏精!东方银雪将他们的申请单扔在他们怀中,并拿出一派掌门的架势,怒言:“如今铁证如山,还不承认吗?” (紧接着所有人跪地求饶,大哭着:“代掌门您简直是英明神武,这都被您发现了,是我们错了,我们不应该申请这笔贫困金,是我们利欲熏心......”) 哈哈哈哈哈哈呼呼呼,东方银雪脑海里闪现出弟子们大哭求饶的画面,瞬间笑得心花怒放,合不拢嘴,只是幻想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总是那么的狗血,接下来弟子们拿到各自的贫困金申请单,皆异口同声地说:“这是什么东西,我们都毫不知情啊!” 东方银雪满脸痴呆,随即脸上神情迅速转回严肃,并对他们的死不认账来个痛斥:“这上面写着你们的名字,并且有你们的签名,这不是你们自己填的单子,难道是我给你们填的?” 众弟子思索片刻,一人出来答道:“代掌门您真的误会了,我们哥几个儿前来陵江仙门修仙的所有大小事务,都是由我们的手下一手操办的,我们就只管人来就好......至于什么贫困金补助的事情,也是我们的手下代为填写的......” “噗!” “代掌门您怎么了?”弟子们看到东方银雪突然转身呕吐起来,也不知为何。 她真的差点呕出二两老血,她万万没想到,竟又让这群富二代无形中炫了个富,简直是作孽啊作孽! 不行,她代掌门的气势绝不能丢,既然这群在贫困金申请单上装穷的是富二代,那那个说有志不在年高,有钱不嫌钱多炫富的多半是个穷逼! 为了扳回面子,她直起身子,唤:“莫长风何在?” 莫长风眼疾手快地又将油纸伞变作象骨折扇,轻摇着扇子自认为潇洒无限地走近她,还使出一个wink:“小生这厢有礼了!” 东方银雪抬眸,给突然靠她很近几乎都数的清他几根睫毛,疯狂献媚的男子反手就是一个巴掌:“这tm不是相亲大会,这位大哥你自重好吗?” 其实作为一个实力派美女,在现代她也是深受众多追求者的喜爱,只是这男人示好的方式,也是够油腻的,油腻得让她联想到锡纸烫紧身裤的村口蹦迪男青年。 莫长风吸吸鼻子,抹去脸上的鼻血...... 第五章 搜刮民脂 “不带一上来就打人的吧!” 弱小,无辜,可怜的他捂住自己娇嫩的帅脸,耳边尽是此起彼伏的讥笑,随后心头涌现一股受气小媳妇儿的羞耻感。 猛地转身回头想与她理论理论吧,毕竟这是个和谐文明的时代,却不曾想电光火石间便被她拿着单子的手重重拍过来,脸上的手抽回后,一张单子就这么嚣张跋扈地糊他一脸! 东方银雪轻蔑一笑:“你的贫困金申请单应该不是你手下人代为填写的吧!” “自然不是!”莫长风拿下脸上的,左顾右盼环视旁边一众富二代,挺胸抬头义正言辞说道,“本公子做事历来亲力亲为,怎会是事事假手于人之徒?” 旁边一富二代一个急眼准备从腰间掏出一枚金元宝砸死莫长风,被东方银雪淡定抬手拦下,她挑眉莞尔一笑,看着这个似乎言语未尽的少年,稍稍扬扬下巴,一脸“请继续你的表演”的神情。 莫长风“噗通”一下跪地,就跟男儿膝下没黄金似的,把周围人都吓完了。 将才硬撩的方法没奏效,他准备整一出走心戏,于是乖乖巧巧揣揣手:“额嗯,早闻陵江仙门乃天下修仙门派五绝之首,万法之最,所以我必须要以最虔诚最虚心的态度来对待即将授予我们本领的陵江仙门,所以不论是填单子,还是任何事情,我莫长风都要做到亲手而为,并且尽善尽美,才不负陵江仙门给予我的恩泽......” 她看这个人又是双手高举像在祈祷上天,又是声情并茂表情浮夸像在朗诵,让人不得不以为他要不就是传销组织,要不就是演技极差的碰瓷人员。 东方银雪半蹲下,双手随意搭在一腿之上,故作迷惑抢过他手中的单子,举在他眼前厉声嘲讽:“您这贫困金申请理由写成这样,您和我说这是虔诚与虚心?” “额...”莫长风咧嘴尴尬一笑,他忘了还有这一茬儿。 ...... 东方银雪又回椅上坐定,一手慵懒靠在椅子扶手之上,似乎甚是乏累,丫鬟见状赶紧下去泡了杯香茶端上来,她接过后小抿一口,觉着索然无味后又递还给丫鬟,而后抬眼仍见在沸腾日光下的弟子依旧喧闹,很是不耐烦地拍拍扶手,大喝:“我讲还是你们讲,要不你们上来讲?” 众弟子互相提醒后安静下来,纷纷行礼异口同声答:“代掌门讲。” 东方银雪抬手挥挥衣袖给自己扇扇风,自言自语:“这届学生不好带啊...” 随后,她一个招手示意,从四面八方就窜出许多身穿白衣长袍的旧弟子,将莲台上所有新弟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些人分明就是代掌门早就安排好的,难道她是发现我的身份了吗?” 莫长风默言,他额两边垂落的发被他体内涌动的灵气吹开,衣袂也被稍稍撩起,掩于身后的右手手心发出淡淡的灵光,只待那些旧弟子出手! 烈阳下的弟子抱团的抱团,抱头投降的投降,她不慌不忙起身,抬起双手安慰着他们:“大家不要慌,大家不要乱,我们陵江仙门的弟子都很温柔的,大家只需要站在原地,等着旧弟子们取走你们身上的旧东西即可!” 呃—— 莫长风快被突如其来眼前的一幕惊掉了下巴,手中伤人的灵气瞬间被收回,他只见旧弟子们一个个面无表情心安理得走到新弟子跟前,摘去他们头上的金玉发冠,扯掉他们腰间价值连城的玉佩,且连他们脚上的鞋子都被脱了下来,所有值钱的都被旧弟子们收入一个囊中! 他莫长风已经很久没看到有人能把抢劫做得如此光明正大且井然有序了! 轮到他时,一旧弟子轻轻拉起他的手,眼内含春般看一眼他手上的扳指,然后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而想要挣扎的莫长风嘟起嘴摇摇头略微羞涩地将手抽回,娘里娘气地对那弟子说:“哥哥,你看我这扳指取不下来的。” 一边说着一边还假装费尽力气地取扳指。 弟子又一个温情似水的微笑,抬手抚摸着他的肩膀:“放心吧,我们陵江仙门是很人性化的!” 莫长风极其欣慰地点点头,正在他为保住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高兴之际,竟看到那弟子从背后拿出一个足有他半身长的大锯子,吓得他立马瘫倒在地:“你...你这是做...什么...” “说了我们陵江仙门是很人性化的,你既然取不下来那就将你的手指一并锯下吧...”弟子想了想又关切地继续说,“你不必担心手指头,待我们将扳指取下,你的手指头我们还是会施法重新给你接上的!” 莫长风脸一沉,迅速从大拇指上将扳指取下...... 约摸半刻钟,在场所有弟子身上除了不值钱的衣服,其余全部被清了个精光,虽然大家极其不满,但也是敢怒不敢言,这时候就出现了一个找骂的冤大头莫长风,他举着一拳头跳起来抗议:“凭什么,陵江仙门如此大派怎么能这般无耻搜刮民脂民膏?” 她看见盆满钵满的无数金银财宝自然是喜笑颜开,只是作为一派代掌门还是要注意影响,所以她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尤其是在听到有人抗议的时候,便更加严肃起来:“放肆,你们一个个有钱人不是恬不知耻申请贫困金装穷吗,一点都不理解民生疾苦,实在是太过分了,所以本代掌门就让你们体验体验什么叫真穷!也希望众弟子能明白本掌门的良苦用心!” 呵!她觉得她这种苍白无力的辩解有人信吗,莫长风噘嘴嘲讽。 “是弟子愚昧,代掌门惩罚的是!” 众弟子们纷纷下跪认起错来,莫长风两眼懵逼,一脸震惊,光速打脸还有些不适应,尤其是看到一些弟子低着头极为惭愧的表情,仿佛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眨巴眨巴眼,难道有钱人大多数都没带脑子吗?这明摆着就是变着法子抢劫啊! 莫长风还有一个疑问:“既然他们都是装穷才受到的惩罚,那为什么我的东西也要被拿走?” 东方银雪答:“装穷,是欺君之罪,炫富,罪加一等!” 莫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