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案 沉醉不知归路(1) “综上所述,真相只有一个,偷走你们玉琼浆的人就是……” 西瓜子脸型,有着一个酒窝的可爱姑娘伸出青葱般的食指,朝向前方屋顶。 “天帝养的御猫傲凰!” 众人哇哇怪叫,就看见一只大肥猫从屋顶跃下,意外地轻巧,然后闪入后院消失了。 “南欣,你太厉害了。” “居然眨眼间就把每日例酒奇怪减少的案子给破了。” 少女正仰着脸享受众星捧月,忽然耳畔有人大吼。 “晓!南!欣!给我!马上!滚回来!” 这当然是她顶头上司月老的千里传音,听着语气,似乎怒气值已经升到了极点。 身边奇案司的几个小兵尴尬地抽动嘴角:“好像是你们老大……” “哈哈哈,哈哈,今天不早了,我先告辞。” 带着几声干笑,南欣立马折返奇情司。 九重天之上,奇情司下辖的红线阁大门口. “不是吧,老大,为什么非要送我去凡间历劫,呜哇哇。” 扎着双寰髻的丫头正抱着老头的大腿假哭。 她的干嚎丝毫不带情感,而强行挤出的几滴眼泪混着不明液体擦在红线阁主人月老的衣襟下摆,印出几点子深色斑迹。 月老越看越是烦躁,想起自己毕竟算是天后身边的老资历,修道这么多年,喜怒总不能形于色,方才就差点被这厮逼出内伤,还在众同僚面前大发脾气,实在丢人,便又抿一下嘴,摸摸胡须道:“这也不是我决定的,你平常工作出错太多,又不怎么专心于我司业务,天后早听了不少风言风语,这回虽是惩罚,但也是历练,祝你早日归来,为师也期盼你的成长。” 死老头,漂亮话说了一大堆,其实心里巴不得我早点滚蛋吧。 南欣不服气,撅起嘴说:“年年敷衍,早说过我想去奇案司,结果呢,谁理过我?” “再说了,那些红线有什么意义,爱情这种东西,不过是激素的作用,情侣什么的最恶心了,早就不想干了!” 说完,便飞快地一抹脸,窜入隔壁房间生闷气。 天后降旨,想不去凡间是不可能的了,人生在世不称意,干脆睡它一觉再议。 身后,便听见月老气得暗自跺脚的声音,还有昔日各位同僚的议论。 结果觉还没睡够,南欣就被饿醒了。 “南欣,南欣。” 多个朋友多条路,她听见有人在敲窗户,是小苏苏。 小苏苏分属奇案司小厨房,南欣经常过去晃悠,结果一来二去倒是结交了这个朋友。 “饿不饿,给你带了翡翠烧卖和千层油酥糕,还有喝的……” “不重要不重要,小苏苏带来的,肯定都是好吃的。” 南欣根本不多问,取过来就吃。 “诶,还是你们奇案司伙食好,什么天后特供款皮薄汁足的蟠桃就不说了,九天玄女好看又好吃的菜肴也香得馋人,上次那个叫什么来着,绿杨烟外晓寒轻,简直绝了,还有甜醉的百花酿,连辟谷八千岁的糊涂仙都忍不住破戒尝了两口,” 她两口咽下,不住点头,随后又吐槽:“哪里像我们司,本来就穷,月老还是个最最抠门儿的,借着练习辟谷为由,硬生生将三餐改成了一餐,你看,我都瘦了……” 南欣撒娇似的朝小苏苏伸去一只胳膊,忽然听见外头敲响了三下钟声。 还没来得及说话,小苏苏却吸了吸鼻子,忽然紧张起来。 “你闻见什么了?” 对方只是摇头,然后飞快地隐入墙中。 南欣摸摸头,估摸着是到了下凡的点,忙又塞了两块糕点进肚子,开玩笑,凡间可吃不着了。 然后猛一回头,便看见刚刚在骂的老头儿站在身后。 虽然不至于吓得半死,可她还是噎住了,咳嗽半天才憋出一句:“师傅,您来了。” 这一对平时就不算融洽的师徒兼上下级,在这种时候,让周围气氛更加像在冰窖里冻过八万年。 “那徒弟就走了……” “我知道你……” 得,一说都开口了,不愧是平常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吵出来的默契。 南欣只好请师傅先说,反正她也没准备出什么有营养的话来。 月老又捋一捋胡子,道:“这么些年,我知道你一直在奇情司待不惯,也不觉得牵红线这事儿多重要,这次下凡,天后的意思,也是想让你亲手修正那些错误的红线。” 南欣微微低头,她知道,自己的确时不时会将本不该纠葛的红线错误搭到一起,甚至连接错误,可那些东西就如一团乱麻,在她心中只能无端地滋长了烦躁,并不觉得多有意义。 “牵错一百零八条红线,到了下面就是一百零八对怨侣啊,也罢,你看过了自然明白。” 老头见南欣好像听着有点不耐烦,明白她意思,又说:“想去奇案司,这没什么错误,可天道自然,万物自有其应当的所在,只是你现在还不懂。” “况且,你不就是喜欢探案吗,到了凡间,世事纷杂错乱,人心如深渊巨石,说不定也会有用武之地呢。” 可能就最后这句,南欣算是听进去了,不过她脸上的喜色立马隐去,道:“说说而已,我又不是柯南小学生,总不能天天盼着有案子吧。” “行了,时间也到了,你该去了。” 难得有点人性的月老忽然一甩拂尘,将她一推,南欣便带着不安与疑惑,缓缓向后倒去…… 第一案 沉醉不知归路(2) 等她清醒过来,已经身处完全陌生的环境,似乎是间卧室,大大的床,清新小碎花的床单,一只巨大的毛绒娃娃横亘其间。 南欣摸摸自己的脸,又摸摸头发,这才确认,天后果然言出必行,真把自己给送到凡间了,这个在小说里叫什么来着,第一个位面? 摇摇头,晃走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南欣揉揉眼睛,摸摸睡衣口袋,就在化妆镜中一脸震惊的自己注视下,从口袋里掏出了…… 一只巴掌大的灰色小兔玩偶。 毛茸茸的,软乎乎的,手感真好,可…… 它好像在动啊!! 南欣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这么个长得像毛绒玩具的东西如何复活的,便听见它不耐烦地说:“快把老子放下来!” 南欣好歹也是在天上混的,立马反应过来,这肯定是天后派来监视自己的哪个小喽啰,不过真可怜,附身在了这个小灰兔身上,看起来毫无威慑力。 她忙将其放在化妆台上,端详着问:“你是谁?” 可能是姑娘饶有兴味的语气和翘起的嘴角刺伤了这位仁兄,兔子没好气地说:“大名罗西,本尊是天界特派的历劫助理,专门协助你……” “哦,就是凡间导游呗。” 叫做罗西的兔子差点噎死,梗了半天,似乎觉得不和她计较,继续道:“这次,你是降在沈慧的朋友兼室友身上,任务呢,就是修补他们的感情的关系。” “谁们?这个叫沈慧的怎么了?” 南欣刚问出来,便听见外头嘎吱一声门响,接着传来女生的抽泣声。 “醒了,你去吧。” 罗西似乎觉得让她亲眼看看比较好,顺势就把她赶出了门。 “呃……慧啊……” 南欣努力回忆,尝试着去安慰这个叫做沈慧的姑娘。 她接了杯水,坐在沈慧身边,又递上去,再抽了两张纸巾奉上。 过了好久,姑娘才停止哭泣,南欣此刻才有时间察看她神色。 梨花带雨,粉面微红,虽然眼睛略有些红肿的,却依旧是个美女,清秀挂的,若是画上浓妆,估计反而会很不适宜,看她哭泣,南欣真是我见犹怜,甚至有股子冲动,想好好揍一顿那个让她哭泣的人。 “怎么啦?” 她努力让自己语气柔和又甜蜜。 “陈醉,陈醉他……” 得,原来她男朋友陈醉是有名的花花公子,之前就劣迹颇多,而昨天,居然有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冲过来将沈慧给骂了一顿,说她霸占了陈醉云云,而陈醉就在旁边,却谁也不帮。 沈慧当时没有发作,回来却越想越伤心,干脆断断续续哭了一夜。 “还有这种人!” 南欣哪里能忍,她向来脾气火爆,三秒后,已经在玄关换鞋了。 “我去找他吵架!” “诶……” 还没反应过来的沈慧,只能说出一个字被便南欣大力关在了屋内。 等出了门,南欣就有点后悔了。 冲出来干嘛,现在去哪? 她根本不知道陈醉住哪儿呀。 口袋里忽然有东西在扑腾,南欣一揪出来。 “怎么又是你,真阴魂不散。” “哼哼,我可是你这次历劫的监督人,别想甩下我。” “还不就是最简单的挪移法嘛,要不是我被脱了仙骨,分分钟就挪到蓬莱去了,谁要在这里受你们气。” 罗西却并不打算和她争,只是狡黠一笑:“那你打算怎么去找陈醉?” “我……” 南欣被问住了。 “也罢也罢,反正男主角早晚得见,我就帮帮你。” 罗西优雅地拿爪子扒拉一下自己的左耳,然后说:“海浪街3号。” “什么?” “陈醉的现居处!” 罗西就抛下这么一句,飞快地钻回了口袋。 南欣不太熟悉这里的交通工具,硬是靠着双脚,一路问到了海浪街。 3号是个精致小巧的公寓,她走上前,按响门铃,不久,一个男人过来开了门。 南欣当然能认出这是陈醉,早知道这个公子哥长相不错,却没想到如此之帅。 大约是那种人畜无害的长相,肤白,薄唇,眼睛微微有些弯,似乎总是要微笑的表情,下颚线条堪称优秀,却并不多凌厉,平添几分温暖的好看,南欣忍不住盯着多看了几秒。 然后骂自己也骂沈慧,真是视觉动物,难不成看见帅哥就走不动道了,沈慧一看就是大家闺秀,自己好歹也是在天界打眼瞧过不少帅哥的,怎么能这样。 她见男人也在左右瞧自己,心底泛起一丝丝不爽起来,抬起下巴说:“沈慧昨天很不高兴。” “你……真是为这事儿来的?” 陈醉的嘴角却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不然呢。” 南欣感觉有点被冒犯,却还是回答道。 “呵呵,我还以为,你是怀念那个晚上……” 南欣听见他这么一说,电光火石建,有些记忆浮现。 妈呀,这个沈慧也太惨了吧,自家男人不但在外头勾三搭四,还把手伸到了这个同居一室的闺蜜身上。 幸好她没察觉到,否则不得气得吐血。 罢了,就沈慧那种脾气,说不定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还真的能怎么样呢。 第一案 沉醉不知归路(3) 陈醉倚靠着门框,目光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南欣光滑而富有弹性的脸颊上拨着,见她神情却是阴晴不定,忽然往后一退,道:“先进来说。” 南欣也不愿意站在大门口吵架,顺势被这人拉进去,却发现地上摆着一个大开的行李箱,里头零零散散丢了几件东西。 “这是……” “搬地方住住,这里久了好腻,要不是你今天来,说不定找不着我呢。” “为什么要搬。” 南欣才不信这么个蹩脚的借口,住腻了是什么意思,据她所知,此处交通方便,吃喝玩乐俱全,住处还幽静,陈醉住着舒舒服服,才不会想换地方呢。 听了这个问题,陈醉先是露出一点僵硬不自然的神情,随后故作轻松地说:“怕人家找我麻烦呀,你看,你又不能时时刻刻守着我,要是出了什么事……” 说话间,不断往南欣身上靠。 靠!长得倒是干干净净的,可这行为……简直是个人形泰迪好嘛,南欣腹诽,却只说:“谁敢找你陈大少爷的麻烦。” 说起来,陈醉的家里的确有钱,也在本市有点权势,可好好的,谁会找他麻烦呢。 “我哪知道,” 陈醉随手从抽屉里逃出一叠信封,道:“还有人天天给我寄情书,烦都烦死了。” 南欣好奇,真过去看了几张。 “什么鬼,这字迹,暗恋你的怕不是个刚学会写字的幼儿园小朋友吧?” 即使南欣的书法在天界排不上号,她也可以非常自信地评判,这个情书的字实在是太丑了。 歪歪扭扭,参差不齐,一个大一个小,有的笔画甚至横不平竖也不直,使人想起随着印度舞曲旋转上升的小蛇。 “说不定是你哪个被始乱终弃的前女友生下的小孩写的呢。” 陈醉一笑,却摸着下巴端详南欣。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一样了。” 南欣没功夫和渣男调情,骂道:“你看人家信里说喜欢你的眼睛,喜欢你的一切,说不定是想绑了你回去据为己有。” “那你不担心?” “我呸。” 南欣想起来自己是来质问陈醉的,可估计原主真和这人有段什么,真说了,也有点假惺惺,陈醉也未必会听。 再看看陈醉,他已经抓着信封开始发呆,又叹口气说:“你说,她们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其实说真的,我也不想这样,只是有时候时间久了,会忘记爱上这个人的感觉,而又会出现一个能让我单纯感受到快乐的人。” 南欣看着他略显寥落的神情,一时间居然有点心酸。 也不知道他是真这样想,还是在装可怜,反正南欣也再说不出什么狠话,只好告辞走人。 回去路上,她打定主意,陈醉这边估计是难了,不如回去劝劝沈慧。 打了个电话,得知沈慧没在家,这个主业做幼儿教师的姑娘时不时会在假期去附近做义工。 陈醉干嘛招惹这种又傻又好的姑娘,南欣听说她在苗圃公园带着福利院的小朋友放风筝,顿时又对陈醉升起三丈无名火。 “陈醉他说下次不敢了。” 虽然声势浩大地出发,可见了沈慧那副期盼的样子,南欣话到嘴边,还是朝着反方向拐了弯。 什么下次不敢,我看,是下次一定吧。 默默在内心吐槽,便听见福利院的老师招呼孩子们集合。 “天气预报说有雨,咱们早点回去吧。” 复又扭头同沈慧说话。 “既然你朋友来了,就不用再带孩子回去,你们好好玩。” 接着,老师便指挥孩子排队,小朋友大声喊着:“沈老师再见。”,如小鸭子归巢般出了公园。 沈慧似乎也有点累了,拉着南欣坐在幽静处一个木质长椅上,两个姑娘沉默了一会儿,南欣忽然问:“慧啊,你……有没有想过,其实陈醉并不是最适合你的那个人呢?” 既然陈醉那边说啥也听不进去,还越弄越遭,南欣决定和沈慧好好谈谈。 沈慧却丝毫不惊讶的样子,也并不如南欣担心的有哪怕一点点着恼的迹象,只是不带太多情感的浅浅一笑,伸手将垂下的一缕发丝拢到耳后,才说:“我知道你关心我,这样吧,和你说一个故事。” “从前有个小姑娘,她转学来了大城市,才发现自以为标准的普通话其实带着浓重的方言气息,同学们都嘲笑她,久而久之,她也就不愿意多说话了。” “同桌是个成绩很好的男生,总是默默地帮她推走那些想来看笑话的人,也会在老师提问时,尽量帮忙回答。” 南欣想,哼,又是个青梅竹马的故事,可这男主角,为什么行事风格和陈醉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男大十八变? “所以你就默默觉得他好,要跟着他一辈子?” 南欣心直口快,却被沈慧红着脸摇手否定了。 “才不是,这个女孩一直说不好普通话,结果有天在学校后门,让几个混混堵住了。” “那几个人拿了钱包还要抢她的手机,女孩情急之下,用他们那儿的方言骂了几句脏话。” “这时候,远处走来一个人,好像是混混的朋友,他居然把东西还给那个女生,还叫她教自己骂脏话,女生哪里肯,结果男生就拖着女生的书包袋子不让她走,这么一来二去,女生只好站在那里教。” “男生居然真的在学,结果,这一天他们的对话,居然超过了女生入学以来所有同学对话的总和。” “时间久了,女生发现那人也没什么讨厌,最重要的是,本来是着急才说得,可说多了,她居然也敢同别人说话,甚至不再觉得方言丢人。” “可惜,只过了两个月,男生就出国了,” 沈慧的眼睛忽然亮起来:“去年,终于让我找到了陈醉,我知道你们都担心,可……可他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是无法替代的。” 其实说真的,单听这么个故事,南欣还是有几分感动的,可想起不久之前,陈醉撩拨她的那副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的表情变化很快,瞬间换成了某种无力吐槽:“你确定那个人是陈醉,即使他真是,现在的他已经变得不怎么靠谱了,难道你愿意往后余生就在和各种小三小四五六七八的斗争中度过吗,姑娘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识庐山真面目啊,分手吧,分手保平安。” “我知道……” 然而,沈慧的反驳还没有开始,天空中却响起一阵沉重的雷鸣,紧接着,闪电开始不断照亮天穹。 她们的对话被意外打断,雨也随之而来,南欣忙拉着沈慧想往旁边躲躲,忽见一束闪电自空中降下,不偏不倚,正正当当击在南欣方才所站之处,将地上一摊积水打得溅起了老高,其中似乎还有一滴飞在了南欣的脸颊。 “诶呀,我们去那边小屋躲雨吧。” 沈慧拉着南欣,却发现这姑娘不知道怎么了,居然就石化了。 “完了完了完了,肯定是因为我劝你分手,天雷就劈下来了,呜哇,我好歹也勤勤恳恳这么多年,不过说错了话,不至于吧,啊啊啊,我可不想灰飞烟灭呀呀呀……” 沈慧听她说得含糊,也就猜着听明白了前两句,噗嗤一笑,边拉着她走边说:“不至于,知道你是担心我,可这种事情吧,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其实我都懂。” 南欣边被她拉着走,心里却犯嘀咕了。 傻姑娘,你懂个啥,要是知道连眼前这个闺蜜都和你那个孽缘男友有问题,恐怕不会这么安心了吧。 忽而又想,我担心她干嘛,刚才差点被雷劈的是我好吗,果然月老那家伙平常念叨什么拆人姻缘要遭报应都是对的,我我我,我再也不敢了。 第一案 沉醉不知归路(4) 劝沈慧分手未果,还差点搭上一条小命,晓南欣这下子可不敢再随心所欲了。 她送了沈慧回家,大晚上的却也睡不着觉,便悄悄往口袋里一摸,可那只脏兮兮的兔子罗西并不在。 “搞什么啊,监督还能消极怠工的,信不信我参你一本。” “天界摸鱼偷懒第一人,居然还想告别人小状。” 南欣觉得自己真是命苦,只不过在房间里念叨了一句,没想到罗西立马出现在台灯柱旁边,忙往侧里坐一坐,有些赌气的模样。 “得了吧,真去告状,人家可不会信你,只会觉得你是不堪忍受天后下旨的监督,而暗地里想捣鬼。” “我……” 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可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说什么,的确,仔细想想,恐怕还真是会变成对自己一边倒的谴责。 南欣越想越伤心,咚地一声倒在软乎乎的床上,整张脸埋进去,不再说话。 “诶。” 罗西先是不理她,大约在床头柜趴了十分钟,偷偷听着隔壁在放的综艺节目,然后终于不耐烦地起身,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戳了南欣几下。 床上的人形生物丝毫不动。 “喂。” 南欣若是心情好的时候,或许会和他接个“第一,我不叫喂,我叫晓南欣。”的无聊台词接龙,可如今看来,他的这位“主人”可能是真的有点丧。 “行了行了,我是那种无事生非嚼舌根的人吗,刚才想问什么,趁兔大爷心情好,速速道来。” 眼看着床上人还是不动,罗西有点着恼。 “我看,你在月老手下呆了那么久,似乎还是没有因果的概念……” 激将法果然有用,南欣终于忍不住露出半个头,皱眉问:“这和因果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觉得陈醉不靠谱,想保护沈慧难道也是错?” “你觉得陈醉的红线会不会也有问题?” 南欣被问懵了,她一直把心思放在替沈慧鸣不平上头,却忽略了,这个花花公子的感情线到底会是怎样。 可她嘴硬,只说:“谁知道,他本来就乱七八糟。” 却在说完这句话时,才发现兔子不知道何时已经跃到了自己腿上,正大眼瞪小眼,还一脸严肃的样子。 也不知道一只兔子为什么还能作出如此表情,似乎只是眼神的差别,或许天界的兔子就是不一样把。 “干嘛?” 南欣忙往后缩了一步,却摄于他那双眼睛不敢再动。 “你看看陈醉的红线。” 罗西话音刚落,一副堪称绝世大乱斗的红线图映在墙上。 “我的妈呀。” 南欣看得头都晕了,终于明白什么叫剪不断理还乱。 “这都是什么呀,这个倒霉鬼的红线是他前女友连的吧,什么仇什么怨,这也太惨了哈哈哈。” 她的吐槽在三声大笑后戛然而止,心头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果然,眼见着对面的兔子伸出爪子指向自己,仿佛是受害人指认一般可怕的表情。 “就是你,史上最不靠谱的红线阁职员。” 这下,南欣可不敢笑了,唯唯诺诺送走罗西之后,她更加睡不着觉。 是哪回呢?是不是有次她在牵线的时候,正巧小苏苏送酒来给她,还是那次,几根红线打了结,可又听说奇案司模拟测试招考,她越着急越是解不开,干脆一见了事。 可看那红线的摸样,估计是不小心把好几根都搭在了陈醉的红线上了吧? 诶,越想越头痛,南欣又打起了退堂鼓。 船到桥头自然直,睡一觉再说吧。 次日大清早出门,本着好奇心在周围转悠,买了好几份自己没怎么见过的早餐,满意地摆在桌上,让豆浆油条鸡蛋灌饼肠粉小米粥煎豆皮排排整齐。 “沈慧,桌上有早餐,记得吃哟。” 然后,她拿双筷子,这个夹一点,那个吃一块,顿时觉得凡间美食实在好过天界太多,甜咸酸辣,滋味俱全,难怪那么多人来了以后便不愿回去。 等反应过来,一大堆早餐早就吃完,她们这些人,虽然不需要吃东西也能活,可真有美食当前,绝对也是可以品尝个够的。 发现桌上没了东西,微微有点不好意思的南欣又下楼却买了点,随后,眼珠子一转,又多买了一份据说是本市最好吃的三鲜肠粉打包。 此刻,沈慧终于起床开始洗漱,不是沈慧起得晚,实在是南欣起床过早,这么一个不用吃不用睡觉的活神仙,自然想什么起床都可以,也绝不会有精力不济而打瞌睡的情况。 提着那袋肠粉,南欣来到了陈醉的旧居处。 竟然真的是人去楼空,没想到大少爷说要搬家还真不是开玩笑,她站在空荡荡的房门口发愣,正好看见一个阿姨从里头出来。 “怎么,你也想租房子,刚好这个房客搬走了。” “之前的房客?没到期吗?” 南欣假装是担心合约矛盾的问题,揪着这事儿问起来。 “放心,那人有钱,虽然交了一年的租金,可前两天忽然慌慌张张说要搬走,可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也不算毁约。” “可我问过了,他说这里不方便,估计以后不会回来了,再说了,姑娘,我给你换个锁,管包没问题。” 南欣只好装作饶有兴味的样子,跟着房东左看看右看看,房间里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倒是那一抽屉信还在,她趁着房东去开厕所门时,顺手抄在了包里。 “行,我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下,有需要再联系。” 就这么的,终于听完了阿姨半个小时王婆卖瓜的房间介绍,照她这说法,住在这房里不但环境幽静绿化好,交通方便配套齐全,甚至还占了附近的风水宝地,如何如何。 南欣却想,要真有你说的那么好,陈醉干嘛匆匆忙忙搬家。 走出了大门口,阿姨已然摇晃着钥匙愉快地回去了,或许为着房子能这么快出手而开心,南欣则笑着摇摇头,却在拐角处冷不防撞到一个人。 “诶呀,不好意思。” 这儿属于老城区,大片的石头墙,上面布满低垂而下的爬墙虎,似乎这两年还得了个什么最美转角的称号。 南欣在这个左右皆看不见对方的转角,撞见的居然是一个抱着孩子的男人。 或许是行动不便,男人没有立即躲开,南欣当然也只是稍微碰了一下,立马后退。 退开后,才记起来端详眼前这人。 男人倒是普普通通,可那个小孩堪称粉雕玉琢,简直比善财童子还要可爱,一双大眼睛直直盯着自己,随后,小朋友将手指放在口中,唇边却绽放一个微笑。 第一案 沉醉不知归路(5) 其实南欣只是来陈醉的旧居碰碰运气的,此刻她又拐了个弯,朝着那位花花公子发来的新地址走去。 昨天罗西透露的事情,要说完全没给她幼小的心灵造成哪怕一点点冲击,那也是不可能的。晓南欣这人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说白了有点外硬内软,这事儿她晚上还是细细地琢磨了一下。 如果陈醉的花心真是因为她自己一手造成,那眼前这个放荡不羁的公子哥的一切不齿行径,难道就都不是自己的错了? 南欣不甘心就此承认这件事,若是一个人的感情品格运势,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怪罪在红线阁头上,那人类常常讲到的什么主观能动性岂不都是放屁了? 罢了罢了,她已经快要走到陈醉的新居,这是一处占地面积巨大且自带花园和跑步道的三期小区,大门口标准微笑的门卫和装潢考究的欧式拱门都在不断提醒着来人,本住宅价值不菲。 晓南欣虽然是个小神仙,可月老本着朴素自然的道家思想,在天界安排的住处都是最最简单的一居室,况且严格意义上来说,神仙吃饭睡觉都不是必须的,因此食堂卫生间卧室理论上皆可有可无,这个住处只不过是为了供人清修打坐的,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于是,这位乡下神仙进了城才发现,原来住处还可以如此豪华,简直堪比小七公主的柒霞苑了。 门卫客气礼貌地询问了访客并登记以后,南欣终于有机会进去一探究竟。 走过种着挺拔椰子树的宽阔而洁净的道路,眼前豁然开朗,一处色彩搭配合宜的花坛,种着许多南欣不知道名字的花,简直比天后的御花园还美,正值雨后,花朵上捧着颗颗晶莹,随风轻颤,仿佛是一大群娇滴滴的美人儿,让人想把她们全捧在手心呵护。 南欣刚刚警觉自己自从下凡来,连思考方式都有点渣男化,便听见了一个声音。 “就知道你会来的。” 她很清楚,这是小恶魔的召唤,可那人说话时,语气温和,调子也轻轻的,仿佛是风柔和地拂过水上清荷,让人忍不住沉醉。 她也忍不住回答:“诶……顺便给你带了点这个。” 事到如今,说实话,南欣看见陈醉时的心情会有点复杂,南欣本来对陈醉的定义就是百分之百纯天然渣男,沈慧跟他真是瞎了眼云云。可接触段时间,加上沈慧的儿时回忆里那个明明帮了人却还要冲坏人的别扭男孩,以及终于发现自己也有责任这件事…… “急什么,上去坐坐,我可是买了好几款虚拟游戏打算试试呢,来帮我参考参考。” 晓南欣呆呆看了他一会儿,心里面绕来绕去地只是想着自己该怎么办。 不想陈醉却会错了意,他自然是老练的,此刻也不说什么,只是用最深情的目光回望南欣五秒,心里却想,这姑娘这几天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补品,似乎气色更加好了,皮肤白里透红,比从前少了几分风骚,却更显出某种欲拒还迎的吸引力来。 接过那盒不知道是什么吃食,反正也不重要,陈醉顺手不能更自然地揽过南欣的肩膀,也将两个人距离拉近了些。 这举动倒是一下子惊醒了南欣,是啊,不管前尘往事如何,现在眼前的,身边的这个陈醉,一定是有问题的。 可她总得做点什么,这不也正是此次下来的目的之一吗? 眼珠一转,南欣有了计较。 她立马装出一副无动于衷,却声调略低地说:“下楼买早餐,看见了这个,就买了。” 南欣说得随意,陈醉却在唇角勾起一丝弧度,这弧度很快消失,但他搭在南欣肩膀上的那只手,微微增加的力度,确实无法掩去地。 南欣拼命回忆着自己在红线阁看过的那些案例,从中摘出能为己所用的,一股脑儿都用在了陈醉身上。 于是,当天,南欣就在陈醉家里打了半天的游戏。 “哇,这个感觉好难,你是怎么打出来的?” “哈哈,再给你演示一遍。” “……” 就这么的,到了吃完豪华外卖餐后,南欣却对意犹未尽的陈醉表示。 “太晚了,我下午还有事呢。” 然后,溜之大吉。 开玩笑,她可不愿意再同这个人呆一整天。 其实下午也没什么事,她干脆去陪沈慧,而隔了两天,陈醉再次约她。 “下午去富勒中心?” 即便是初来乍到,晓南欣也知道那是个逛街买衣服的地儿,而且,还不便宜。 “行啊。” 晓南欣终日在天上忙活,既没有地方可逛街,也没有那个心情,如今到仿佛是见了大千世界,原来这般五光十色,她本来身材就好,一件一件衣服试起来,居然没有不好看的,一圈下来,陈醉手里已经提了大包小包。 南欣留了个最喜欢的毛茸茸小提包,其他的便让陈醉放回了车内。 顶楼的视野开阔,是个约会的好地方,南欣看着远处,忍不住想,红线阁的诸位同事会不会在工作之余朝下看看这个她这个倒霉蛋的生活呢?月老每天给人派那么多活,估计是没有心思的吧。 “笑什么?” 视线从远处收回来时,正对上陈醉的一双眼睛,眸子里仿佛是有星星,南欣有时怀疑陈醉的这种勾魂眼神是不是练过,正暗自抵抗,便听见他说话了。 “虽然在笑,可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很开心呢,有什么想和我聊聊的吗?” 妈呀,南欣感受到会心一击,造物主,怎么可以把如此帅气多金的人还生得如此敏感撩人? 想是这么想,可整个人还是有点忍不住陷入。 “没有,想起以前的同事,他们可能……现在完全不会想起我吧。” “是说在成都的时候?” 南欣对他的疑问不置可否,心想,我要是说在天上,也得有人信才行啊。 第一案 沉醉不知归路(6) 天幕已然落下,城市逐渐陷入昏暗,而陈醉却忽然看看腕上表,笑笑,然后打了个响指。 南欣正不知道他在干嘛,便觉得眼前一亮。 从四十层俯瞰下去,街道,楼房,就如瞬间鲜活一般,被数条光线所勾勒,流光溢彩,色泽斑斓,虽然都是平日里看惯的大城夜景,可真见到它们是如何生成的这一秒钟,却能让人心里也暖融融的,仿佛也被这人造的温暖照亮。 陈醉与她均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随后,陈醉看向她,那眼神蕴含着无限意味,再然后,他不断靠近,靠近…… 等那个吻结束,南欣才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轻轻推开他,道:“我,我,这样不好,我……”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不就够了吗?” 陈醉的话如漂亮魅魔一般蛊惑人心。 这天晚上,南欣偷偷拿着一堆战利品回家,却只是在关上卧室房门后,如脱力般重重靠在墙边。 看来,她得抽身了,否则,自个儿什么时候陷进去都不知道。 南欣很清楚地知道,她若是在凡间完不成任务也就罢了,大不了去求求月老和天后,可要真是插手凡人的感情,结果一定不会好过,牛郎织女,七仙女的故事,难道打小是白听的? 等陈醉再次约她时,南欣便干脆拒绝了,还回复了个“我男朋友可能会不高兴”的信息。 花花公子陈初时还不相信,直到重复叫了南欣好几次,她才极不情愿地带了个超级大帅哥出来。 大帅哥举止得体,还大方付了那笔极为昂贵的账单,最后像对待公主般接走了南欣,看得陈醉觉得不现实,却又挑不出半点毛病,嫉妒使他发疯,干脆找人去喝酒。 而镜头转到这边,帅哥和南欣来到自家楼下,立马变了脸。 “说好了,回去得拿你的薪俸还这些钱,凭什么要我出。” “行了行了,谢谢你帮忙还不成吗,”南欣先是赔了个笑脸,然后十分意犹未尽地看着这个身材长相都一级的人类不耐烦地变回了那只灰兔子,又道:“再说,我这还不是为了工作,必须让那个陈醉吃点教训,他才能知道沈慧有多好,是不是?” “最好是这样,”罗西觉得还是当兔子自在,甩了甩耳朵,一仰头,道:‘对了,还告诉你,陈醉又去酒吧了,你看着办吧?” “该死,” 对于这个工作对象,南欣已经很了解,他一去酒吧,简直不撩拨几个女人便算是白去的,她得赶紧过去看看。 刚走两步,又打道回来,一砸拳头。 “对了,这也是个治他的机会,要不然,你干脆给我也改改脸?” 罗西无奈地皱眉,还是给了她一张让人过目就忘的路人脸。 打算进入下一步计划的南欣飞快地收拾好了自己,换上一套裹身黑裙,便往酒吧去了。 她端着小杯香槟,便在吧台附近搜寻,所幸罗西给了这么一张脸,竟然也没有引起注意。 同样,也并未让陈醉注意到,这就是一个小时前狠狠让他受挫的女人。 她原想在陈醉目光停留的美女身边耳语几句,可转念一想,那样实在有点明显。 走了两圈,于吧台墙上的一块透明玻璃墙看了许久,终于想出了个治治陈醉的计策。 “什么?你要我给别人换脸,那不行那不行,” 从口袋里好说歹说骗出了那只兔子,南欣刚刚提出自己的一点小小不成熟的建议,就立马被罗西摁下了。 可晓南欣此人,怎么会被那一点点困难打倒,接下来的十五分钟,她使出浑身解数,让罗西颇有按下葫芦又起飄的感觉,或者是,某种打地鼠时的手足无措。 “只要对陈醉的样子做一点点手脚,他今晚肯定出师不利。” “你看他都喝醉了,万一真勾搭上什么人,沈慧那边岂不是更加难办?” “放心,绝对不会露馅的,我都计算好了,保准有效。” “……” 罗西终于败下阵来,本着她早点完成任务我也能早点完工的心思,递给了南欣一瓶超级超级小的喷雾。 “给他用上,陈醉的相貌就会变化。” 如同哆啦A梦的道具一般的存在,算是兔神仙的一种障眼法,但南欣给它取了个简单好记的名字。 “改变颜值喷雾!万岁!” “诶,别大声嚷嚷。” 罗西根本没有机会后悔,就看见南欣又挤进了酒吧喧闹的人群。 陈醉果然正一边喝着酒,一边同身边朋友聊天。 眼神却四处乱飞,仿佛在寻觅猎物的野兽。 晓南欣看见他这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三两下溜达到陈醉身后,不偏不倚就将喷雾对准他,轻轻喷洒上去。 说是使用,其实就像是把一点点水珠洒在了陈醉精心吹起的一撮型男头发上,后者似乎有一点察觉,但只是伸手轻轻拂了一下,并没有过多关注。 “耶,成功。” 南欣欣喜若狂,好像真干了件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她后退几步,远远观望。 果然,路过的姑娘目光并不再过多地在陈醉脸上停留,看来这个短效喷雾是起了作用。 陈醉似乎也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可凭借他自己,当然不可能明白其中关窍。 只是这位公子哥绝不死心,他干脆主动出击,可惜效果也不佳,看着陈醉被一个一个美女明里暗里拒绝,南欣不得不承认,内心是有点暗爽的。 再说了,这位大公子平常什么名花没见过,搭讪都是奔着那种均分九分以上的大美女去的,失去了他的漂亮脸蛋和特殊气质,自然屡战屡败。 常人能想见的结局,陈醉却不能接受。 直到多次靠酒壮胆后,他好像终于是有点累了,受挫地歪坐在椅子上。 南欣见诡计得逞,有点兴奋,正想回去找沈慧,却忽然发现一个踩着高跟鞋的大美女向着陈醉走了过去。 肤白貌美大长腿不必说,主要是身上自有一股野性的气质,穿着短裤短t,走路时脚下生风,如果非要比拟,南欣觉得她就像是古墓丽影的劳拉活生生走了出来,似乎下一秒就能一个飞踢踹翻对手。 可惜,这位大美女好像并不打算踹陈醉,而是笑着走到他身边,取过他的酒便喝了一口。 “味道不错。” 陈醉可能是有点受宠若惊了,作为一个一直认为自己吸引力足够的人来说,一天的打击实在是有点受不住。 “她是瞎了吗?” 远处的南欣却小声嘀咕。 第一案 沉醉不知归路(7) 不管那位劳拉同学瞎没瞎,反正陈醉脸上的笑容是隐藏不住了,他立刻进入战斗状态,恢复了满满的精气神,然后用最好看最优雅的姿势招呼不远处的酒保再来一杯,并推到劳拉面前,直视她的双眼,道:“请你。” 南欣远远地,都能感受到那眼神里头足量的电力,可惜颜值受了压制,略微有点减分。 但劳拉似乎并不在意,她只是云淡风轻地将杯子推到一边,轻启朱唇:“这么快……就忘了我吗?” 他们认识? 他们认识! 南欣这边一个天雷劈下来,难怪颜值禁制对她没用,人家早知道陈醉长得啥样了,或许早就深深把这张帅脸印在心中,谁知道陈醉在酒吧还能误打误撞撩了个熟人呢。 她这边飞速想着,那边陈醉更是将大脑cpu开足马力,嗡嗡嗡地搜寻起来。 这位是…… 劳拉见他表情明显一滞,却没有说破,反而伸手将自己脑后的长发拢起,轻轻挽在颈间。 发型一变,陈醉好像终于想起了什么,忙笑起来:“原来是你,几天不见,好像更漂亮了。” 他自然知道如何遮掩,对面的劳拉看起来似乎也不打算同他计较。 这边南欣却更加好奇了,几天不见,陈醉在何时,何地见过这个女生呢? 晃神之间,陈醉和劳拉已经愉快地聊了起来。 “lara,你常来这间酒吧?” “倒也不是,不过住的近些……” 南欣本来大好计划就要成功,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自觉待着也没劲,便付了钱走人。 只是没想到这姑娘英文名真叫lara,该不会也是古墓丽影的同好吧,南欣本来心底涌起一丝丝亲切,却忽然被某段记忆打个对穿。 lara,lara…… 她不就是那天骂沈慧不要脸的女人吗? 南欣隐约记起,便是自己初来这儿的那天,沈慧虽然抽抽搭搭,可事情依旧说了个大概的,那女人,就是自称lara。 加上他们明显是旧识重逢,还聊得这样兴起…… 南欣简直不愿往下想,不过事已至此,她也总不能冲出去把lara给拉走吧,只好默默看着。 看了一会儿,实在心里堵得慌,便打了个车回去了。 “怎么不玩了?” 到家时,罗西早回了,正在津津有味地趴在平板前,看着一部法医相关的纪录片。 “口味真重。” 被南欣逮着了,刚好画面里头是一具尸体,顺便发火指责。 还好罗西兴致正高,根本懒得同她这个小女子计较,便问:“怎么样,计划成功吧。” “差点成功。” 南欣不想同他多说,马马虎虎洗了个澡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罗西瞟了身边这个沾床睡的主儿一眼,自言自语道:“年轻真好,没烦恼,有了也不过夜。” 然后又调小一点音量,继续刷剧。 果然如罗西所说,第二天一早南欣就醒来了,列行公事下去买了早餐,虽然她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照顾自己的室友沈慧,可罗西坚定认为,这家伙就是为了在任务期间尽快把楼下各色小吃都给试一遍。 幸好南欣的这位原主经济状况不算差,否则,就她这么造,等任务结束回去,人家还不得投诉? “慧,慧,开门,今天不上班吧,走,我带你去上课。” 她早上七点半,就准时开始敲沈慧的房门。 可怜沈慧,好不容易周末休假,居然还硬生生被逼着起了床。 从她的角度来说,这个室友要说前前后后一点变化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谁能想到这是神仙来做任务呢,不过以为是南欣转了性子而已。 不过真的细想起来,这位室友从前虽然也亲亲热热,可似乎总觉得隔着什么。 可如今的南欣,虽然有时咋咋呼呼,说话也很直接,可总会让人自觉是为了朋友着想,并不会着恼。 就像现在,她大清早被南欣叫出来,听见她叨叨咕咕说什么要上课,简直是一头雾水。 雾水归雾水,身体还是乖乖地跟着南欣出了门。 “上什么课呀?” 汽车飞驰在高架上时,沈慧终于忍不住问南欣。 “提升你的魅力,还有如何做一个心机婊。” “什么?” 沈慧半天才听明白,自从明白以后,立马开始红脸。 “为什么,为什么要学这个,我,我……” “你既然这么喜欢陈醉,那一头撞在这个南墙上,我也无话可说,” 南欣首先表达了自己的无奈,然后说:“可说实在的,陈醉的段位高你太多了,真要撞这个墙,我至少帮你弄个头盔什么的戴戴吧。” “啊?” 南欣没在理会,她知道沈慧只是有点呆,并不蠢,仔细想想一定能明白。 “可我担心自己学不会啊……” 终于,后头传来弱弱的回应。 “不怕,你有这个心就已经成功一半了。” 虽然南欣对于这种所谓的技术也不算很懂,可听起来还不错,颇有点三十六计孙子兵法的意思,认为可以一试。 这些,还是她早上刚刚从网上查的,现学现卖,简直是个纸上谈兵的集大成者。 当然,这些不靠谱因素,她是不会告诉自己的学员小沈的。 “首先,你去找……那个帅哥说一句话。” 到了邻市的一处旅游区,两个人在咖啡馆坐定,南欣就装得很内行地给沈慧下了命令。 丝毫不让人意外的,沈慧完全不敢去…… “要放得开一点,看我的。” 南欣抱着必死的决心拖着沈慧冲过去,心想,反正这儿也没人认识我,以后也不会有人记得我…… 默念三遍,直接冲着那位端着咖啡的帅哥撞了过去。 果不其然,咖啡稍微倾出一点,划出一道有如神助的曲线然后落在沈慧的白衬衣上,南欣深呼吸一口气,大声说:“你干嘛!” 口袋里,罗西痛苦地捂住了眼睛,就这种演技,实在是连拙劣两个字都称不上。 但当事人可能被吓了一跳,并没有察觉,只是微微瞪大双眼看着南欣:“不是你撞我的吗?” “你在瞎说什么,赔衣服吧。” 南欣本色出演泼妇,直接揪住了男人的衣袖,整个咖啡厅的目光都汇集过来,南欣反正脸皮厚,干脆更加大声,而男人却紧紧拧起眉头,自觉尴尬到了极点。 第一案 沉醉不知归路(8) 沈慧其实没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个性使然,忙走上前一点,说:“我的衣服没弄脏,这位先生,对,对不起,我们……” 南欣却还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直到沈慧过来温柔地环住她的手臂,说:“走吧,知道你心情不好。” 虽然南欣前几天的确挨了老板一顿骂,可她之前早就被月老骂得无知无觉了,其实并不如何。 倒是沈慧,居然还有心思安抚她。 南欣觉得自己戏差不多了,恶狠狠丢下一句:“我去看看自己衣服脏没脏。” 便丢下沈慧和那个帅哥说话了。 “行了,他们在聊天,你的老怀是不是安慰了?” 洗手时,罗西幽幽地说。 “这还差不多,不然枉费我那么多力气。” 南欣的剧本便是如此,她找茬,沈慧自然会温润柔和地摆平,然后人家便会在反衬下对漂亮温柔的沈慧生出一点点好感。 虽然险了点,不过值得,反正她以后也不在这儿混了。 至于那个原主,呵呵,也算是一点点教训吧。 “行吧,你乐意就好,不过还有一天呢,看你精力够不够。” 罗西似乎打定了主意,在旁边当个观众,也并不指摘什么。 * 等她甩着水走出时,沈慧似乎已经同那男人聊了起来。 南欣一点儿也不着急,寻了个角落,就这么看着。 噗。 忽然听见耳旁有人轻笑,晓南欣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不耐烦地说:“请问有什么好笑的?” “你这样,好像在盯自己家相亲的女儿。” “我呸,凡间导游系的神仙都像你嘴这么损吗,”不等罗西反驳,南欣立马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拍手道:“啊,难怪我在上头那么久,都没听过你们部门,看来,是人缘太差了吧?” “放……”罗西生生把脏话咽下去,才说:“我们的任务需要监视神仙,需要低调好吗。” “哦……” 晓南欣不置可否,再看过去时,皱眉道:“他们怎么就聊完了?” 兔子跟着从口袋里探出半个脑袋,果见沈慧身边已经没了那人的影子。 “搞什么呀,他走了?” 南欣忙小碎步跑过去询问情况。 “他说门口那个路过的小车冰淇淋好吃,过去买了。” 沈慧说话时,看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见南欣立马转了身,还以为这个好室友又要跑路,立马伸手一挽,怯生生道:“别走啊。” “走不了,我还要教你呢,正好拿他练手。” 南欣其实是在瞧那个男人,果然发现他在街对角买东西,冰淇淋是现做的,看起来还得忙活一阵子,她眼睛盯着那头,嘴里的话却把这边的娇小姐给吓了一跳。 “什么?这样不好吧……练什么……” 南欣是个忠实的fff团成员,那些男男女女情情爱爱,在她眼中不过都是激素的作用,既然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么,用一点巧劲也自然无妨。 不过,只有她这么想没用,沈慧却好像好像没有跨过这道心理防线。 “不怕,实话告诉你,”南欣装作自己好像是做了个什么了不起的决定,一脸严肃地说:“其实他在这儿根本不是个意外,” 对面,沈慧的表情更加疑惑了,还不由自主地朝街对角又望了一眼。 “别看了,听我说,这人是我们花钱雇来的,陈醉不是说你魅力不足吗,他就是来帮你的,接下来,听我的,准没错。” 晓南欣实在太佩服自己信口开河,就地取材的能力,没办法,毕竟在天界那会儿天天闯祸挨骂,哪次不得现编一套说辞? 如果有人胆敢来请教经验,晓南欣一定会摇着羽扇,缓缓地说出一句:“无它,唯手熟尔。” 沈慧哪里知道对手的黑历史,听了几句,居然觉得甚有道理,何况晓南欣的洗脑是****式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噼里啪啦说一顿。 再者,她安排得当,立马接上了自己所谓的练手教学课程,丝毫不给沈慧反应的机会。 “听我说,等下他回来了,你要展现自己的魅力,认真的哦,人家可要打分呢。” 说完这番说辞,发现好像反而把沈慧弄得紧张了,南欣立马找补:“别老是摸头发了,你肯定一学就会。” 于是,等那个倒霉蛋拿着两杯冰淇淋回来时,便看见沈慧的头发微卷而蓬松得恰到好处,轻轻将身子伏在桌边,单手托着腮,笑意盈盈看向自己。 “完美。” 见那男人明显是一个愣神,晓南欣得意地差点在角落里鼓掌,终于被罗西一个眼神给杀了回去。 有的人不知自己美丽时,的确是迷人的,可她若是知道了自己的美,这美丽便成了武器。 南欣莫名其妙想起这么一句话,忽然也托腮想起来,那么,到底是知其美,还是不知其美比较好呢? 沈慧照着她刚才教的,稍微揉了揉自己头发,为男人让出一个位置,然后十分开心地接过冰淇淋,一口吃下,明显是被冰到却又很幸福的表情。 “恰到好处。” 南欣点评,站在老师的角度,她自觉十分欣慰。 两个人气氛很不错的时候,南欣也走过去,演了一出冰释前嫌以后,男人说是想在附近开的,欢迎来品尝,随后,他们愉快地聊了一会儿并拍了张合照。 “为什么一定要合照啊?” 男人离开后,沈慧看着南欣修图,奇怪地问道。 “为了发微博啊。” “为什么要发……” 沈慧没说完,可能是发现突然十万个为什么上身,又不好意思地闭了口。 说话间,南欣已经完成了修图并且上传。 “诶,你怎么就直接发了……” 南欣根本不回答她,只是说:“要是陈醉晚上约你,拒绝,就说你要和朋友出去吃饭。” 这下子,沈慧更加是一头雾水了。 晓南欣正好被公司叫回去加班,没办法,原主的生活可不能让她搞乱套,只好匆匆回去了。 她和沈慧道别,乘上地铁时,却没发现路边车内正坐着方才那个男人。 他在沈慧面前自称“梁萧”,而此刻,这位梁萧正暗中看着南欣慌慌张张地赶地铁,唇边却泛起一丝不屑的笑容。 “奇情司呆了这么久,设置情节的能力还是如此一般,哼,难怪给人赶下凡来。” 随后,他视线前移,缓缓开动了车。 第一案 沉醉不知归路(9) 晚上回来时,南欣一眼就看见沈慧歪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还开着,似乎是一个非常无趣的选秀综艺节目,声音调得低低的。 晓南欣叹口气,关了电视,却发现沈慧手里还捏着个手机,那东西在沙发的边缘摇摇欲坠,似乎只差那么一点点,便可以当空砸下,与瓷砖地板来个亲密接触。 “啊……” 伸手去拿的瞬间,沈慧却醒来了,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抓紧手机,这模样弄得南欣既好笑,又有点儿心疼。 眼见沈慧的目光扫过手机屏幕,随着它的熄灭而暗淡下来,南欣了然,叹口气,说:“先去睡觉吧,我之前说的,也只是一种可能性啦。” 南欣还在公司的时候,沈慧便实在忍不住好奇问了她今天那一系列操作,尤其是最后发的照片是什么意思。 刚好手头事情有点空闲,晓南欣便把计划和盘托出。 其实也没多复杂,不过是想从人类的七宗罪里头,那个最最常见的下手。 嫉妒。 “如果他看见你和帅哥一起吃饭,心里肯定会有点小九九吧,那这时候可能就会约你或者和你聊天呀,” 南欣将白色小杯从咖啡机边拿开,打上奶泡,抿了一口,又不疾不徐地说:“到那时,你可千万别着急回复。” “那该怎么办呢?” “晾着!” 结果……回来时,事情就变成了这样,沈慧一直一直在等陈醉,可惜人家根本没搭理她。 南欣劝了半天,安抚沈慧回房间去睡觉。 可一转头,她自己也失眠了,反正神仙不需要睡觉,她可以大大方方思考这件事情。 然而,想了一夜,也毫无收获。 “你也想得太好了,以为世界是你写的剧本,想人家怎样便怎样?” 罗西从玩具大熊后头钻出来,打了个哈欠说。 “可恶,陈醉要是没反应,老娘昨天岂不是白花心思了。” “也不知道是谁,劝沈慧时说得不知道多好听,结果自己纠结一晚上。” “哼。” 一人一兔的对话陷入僵局,谁也不愿意再和对方多说一句。 就听见对面轻响,随后,她的房门被敲了两下。 “你醒了吗?” 南欣那一下福至心灵,光着脚跳下床,跑去开门,而罗西也呲溜一下缩了回去。 “看,他问我昨天去哪儿了。” 沈慧喜滋滋的笑脸和简单的短信一对比,简直令人心疼。 大姐,你是人家正牌男朋友好嘛,怎么搞得跟暗恋对象一样。 当然,南欣只是在心里吐槽,实在也不忍心说出这么打击人的话。 “先别回复。” 思考间,见沈慧已经开始动手打字,而南欣立马劈手夺过:“不是和你说了吗?” “哦,”沈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习惯了。” “哼。” 晓南欣也不知道自己是气愤陈醉的随意任性多一点,还是气沈慧的温吞可欺多一些。 “好,听你的,现在怎么办呢?” 小慧同学乖巧地将手机端端正正放在,不过,眼神还是时不时要飞过去一下下。 看着好笑,南欣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又歪头想了想,道:“两个小时以后再回复,说你刚睡饱。” “两个小时以后?那不都快中午了?再说,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呀。” “你是不是傻,回答他才不重要呢,重点是等他来约你。” “哦……” 沈慧好像终于明白了一丝丝,眼神斜斜上瞟,终于点头:“那我等着。” “也别干等,走,楼下小鹿新买了台游戏机……” 等她们从战场厮杀里回神时,沈慧从按要求给陈醉回了信息。 果然,陈醉立马邀约。 “拒绝。” 晓南欣斩钉截铁,而沈慧则犹犹豫豫:“啊,这样不太好吧……” “诶……” 还没等她叫出声,晓南欣顺手就回了过去。 “欲擒故纵懂不懂?” “万一就给这么纵走了呢?” 这话问得晓南欣一愣,额,就陈醉这个花花肠子,可说不准哪…… 可惜,信息已经发出去了,总不能明晃晃地撤回吧,南欣的脖子仿佛给锈住了,卡拉拉地转向沈慧。 “不可能,放羊放跑了什么的不存在的。” 沈慧的小嘴一抿,感觉立马就能哭出来,眼睛里粲然欲滴的全是小星星。 “别哭别哭,再,再玩一局。” 这回,沈慧可以说是全然没了心思,南欣凄凉地同她一队,赛时不到一半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幸好,游戏结束时,陈醉发来了信息。 第二次邀约。 晓南欣可谓是松了一口气,她在心中念叨,以后要是做任务不要同事主关系太近就好了,否则,人家姑娘家忐忐忑忑,她也得跟着七上八下。 这样一圈下来,估计得比自己亲自谈恋爱还累还费神吧。 “走走走。” “回去吗,可距离约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呀?” 沈慧有点不解地问。 “一个小时都快来不及了好吗,咱们可得好好把你打扮一番,争取吃个饭就把陈醉斩于马下。” 南欣拉着她上楼回房间,边说还边做了个劈手切瓜的手势,她的室友兼闺蜜明显是不太习惯自家男朋友被说成这样,仿佛是个什么活靶子,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却在南欣挑出数套衣服并且卖力介绍时,忽然升起一点感动。 “这套比较淑女,我觉得是保险牌,可你平常约会都这么穿,估计没啥新意……” 南欣皱眉,又抽出一套:“这个怎么样,比较显身材,到时候你记得抬头挺胸,肯定惊艳。” “或者来点儿不一样的,你愿意穿得甜酷一点吗,或者穿这个通勤风,说你晚上可能要加班什么的,” “其实慧儿你这种气质,穿通勤肯定迷死人了,就是那种禁欲又撩拨的感觉……” 小神仙南欣说得兴起,忽然就被人轻轻搂住。 “谢谢你,能为我考虑这么多……” 是沈慧抱住了她,女孩头发丝里的淡淡香气袅袅飘过来,南欣忽然想起一句有点不太合适的形容。 软玉温香抱满怀。 仿佛是女生间的默契,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诶……要不然你再看看那边柜子里的衣服,都试试,我看看哪套好看。” 终于,南欣的脸都有点红起来,她伸手指着角落,这么说。 沈慧乖乖巧巧地去看衣服,忽然怔住了,连背都僵直得如同加了个木板。 “怎么啦,啥衣服这么好看?” 南欣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戏谑问道。 “这衣服……是陈醉买的?” 沈慧终于转身,手里拿着一张签了字的刷卡小票。 第一案 沉醉不知归路(10) “额……” 沈慧只是轻轻放下那张小票,也不再看向南欣好不容易翻出来地各色适合约会炸街的漂亮衣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伸手去推房门。 过了好一会儿,南欣才反应过来,她实在向来以能言善辩自居,如今处在这么一个略显尴尬的情境中,居然一时间忘了该怎么找补。 她快速挑了一件自认为好看又合适沈慧气质的连衣裙,走到对面去敲门。 里头没有应答。 本来故作沉着镇定的南欣一下子慌了神,她敲门的声音略显得急促起来。 ”慧啊,开一下门呀,去约会的衣服不挑了吗?“ 可能是她笃笃的敲门声实在过于烦人,沈慧终于将门打开了一条缝,而南欣哪里肯放过,像条鲶鱼,刺溜一下就滑了进来。 沈慧难得没有说她,只是转身继续收拾房间。 ”诶!你怎么还没有开始化妆呢。” 南欣尴尬地站了一会儿,终于如同发现新大陆般喊道。 本来是为了化解尴尬,可惜沈慧并没有马上回答她,反倒是让场面更加令人不舒服。 “约会,我不去了,衣服也不需要帮我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可努力了这么久,这样的话南欣当然只敢在心中呐喊。 其实她何尝不知道原因,可怎么说呢,总觉得不至于。 “那个衣服的事情,都是误会,可现在好不容易约会,你可不能用别人的失误惩罚自己呀。” 晓南欣着急时,便有点口不择言,果然,这句话一出,沈慧的脸色更加难看。 “失误?是你没藏好那张小票,还是本来就是给我看得,你想说什么呢,让我相信自己的男朋友原来真是个人渣?” 南欣其实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你要是真明白陈醉的为人,真的清醒过来,我何必搞那么多幺蛾子。 可她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同沈慧解释,和陈醉见面是真,买衣服也是真,现在说什么都是为了沈慧,恐怕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吧。 不然,古人为何要提醒那句“瓜田李下”呢? “诶呀,千差万错都是我的错,可现在和陈醉的约会最重要啊,你要不要……” 晓南欣还在苦口婆心,虽然她知道,也就是沈慧这种包子脾气,换做其他人,早把这种假闺蜜乱棍打出了,事到如今,只恨自己太蠢,居然不丢掉那张小票,还给沈慧看到…… 果然,沈慧根本不为所动,她将手机给南欣扫了一眼。 “我已经拒绝他了,彻彻底底,对不起,实在没有心情约会,我想,他也不愿意见这样的我吧。” 南欣只看了一眼,就差点坐在地上哭起来。 “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我,呜哇……” 沈慧终于硬起心肠,把南欣关在了门外。 晓南欣虽然也难过,可更多的是内疚与悔恨,接触沈慧越久,她就越担心这个姑娘。 可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或许,她应该先等沈慧消气。 可那头的努力,晓南欣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能白费,便决定联系一下陈醉。 “要不然和他说,沈慧突然不舒服,让我送她去医院了?” 她歪着头,抱着双腿在小沙发上盘算,自觉这样解释,或许不会打消陈醉的兴致,又能暂缓这件事。 或许明天,沈慧又愿意了呢。 她抱着这样美好的想法拨通了电话。 可很奇怪,陈醉许久都没有接,这的确有些奇怪,既然约了沈慧,至少如南欣所知道的,陈醉应该是暂时不会安排什么别的活动呀。 她又打了一遍,电话终于有人接了。 “喂,你找陈醉?” 那边是个很奇怪的声音。 “陈醉你有病吧,” 晓南欣立马猜到,陈醉肯定是耐不住又去了酒吧,说不准如今正在哪个美女身边玩真心话大冒险呢。 其实非常想挂断电话,可她想起自己来意,忙说:“沈慧不舒服,她没法打电话,要我告诉你……” 话还没说完,便听见对面陈醉在叫喊:“啊啊啊,救命!” 接着,便是一段杀猪似的惨叫。 “靠!有个观众玩得更嗨了是吧!” 由于确有前科,南欣毫不怀疑陈醉正玩得兴起,反正事情也说完了,她啪嗒挂断电话,整个人横躺在床上,对着正缓缓钻出来的兔子罗西吐槽:“凡间,真是什么人都有。” 罗西却只是古怪地笑了一下,并没有附和她。 * “我看,你这人缘儿不行啊。” 城市某个阴冷的角落,闪着寒光的刀在男人俊朗的脸上比划,他仿佛是被光给刺伤了眼睛,猛然往后一缩,这动作牵动椅子上的锁链,发出哐当一响,男人的某处神经似乎也被牵动,嘴角微微咧了一下,然后又忍住。 拿刀的人不再紧逼,而是慵懒地取过手机,问:“再来吧,最后一次场外求助机会哦。” 第一案 沉醉不知归路(11) 这些事情,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晓南欣自然不知道,可是,要说她心大,却也有点冤枉人,毕竟这家伙还是在梦里好好地制定了一揽子协助沈慧的计划呢。 这位梦中计划人是在凌晨时,被一通乱七八糟的敲门声惊醒的。 作为一个不需要吃不需要睡的神仙,她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疑惑地看一眼身边伏着不知道哪个倒霉蛋送给南欣身体原主的长条抱枕,也刚刚眯起眼睛的罗西:“是谁?”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罗西也是一脸不耐烦:“虽然是末等,好歹你是个神仙,总不至于怕凡人?” “可我真怕啊……” 这么怂的话,晓南欣当然只是在心里头说说,还是硬着头皮去门口张望。 居然是沈慧。 这姑娘一扫往日的沉稳淡定,其实南欣一直觉得,她真的淡定地过分了,虽然堪被夸一句“人淡如菊“,可那有啥用呢,说得难听点,沈慧往那儿一站,也不说话,存在感接近于零。 可她如今却眼睛红肿,待南欣打开门,便不管不顾,在这位室友怀里苦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梨花带雨。 “怎,怎么了?” 好不容易等沈慧的情绪稳定一点儿,南欣终于有机会问问,心里则忍不住猜测,该不会是陈醉发了什么美女合影吧,又或者他干脆和沈慧提分手了? 揣着各种不安,她扶着沈慧坐在床边,倒了杯水,道:“慢慢说。“ “出事了,” 沈慧好像没打算慢慢说,开门见山:“陈醉被绑架了。” “哈?” 晓南欣拍着胸脯想,幸好不是分手,或者劈腿什么的,继而才反应过来,大喊:“什么,绑架?” “等下,”她想起那个古古怪怪的骚扰电话,忙问:“你确定不是什么恶作剧?” “嗯。”沈慧低头搓着手指:“叔叔阿姨已经报警了,现在,现在我该怎么办哪。” 向来只在天界看过点什么普通纠纷的南欣,几乎从来没接触过绑架这个词汇,她直觉这事儿一定很严重,摸了摸后脑勺,勉强让自己沉下心来,又细细问了沈慧事情的经过。 算算时间,原来在南欣挂电话不久,沈慧便接到了电话,内容大同小异,而后者十分在意,还特意联系了陈醉的父母。 二老是见过沈慧的,对这个温婉乖巧的小姑娘还算满意,深夜接到电话,也是一下子慌了神,可绑架者并没有提出什么要求,也尚未索要赎金,担心是有人报复,还是陈醉的家里人报了警。 于是,晓南欣便从假装要陪沈慧去医院,便成了真的要陪这姑娘去一趟派出所做询问笔录。 “这就是人间的奇案司啊……” 晓南欣好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左看看右看看,直到人家皱起眉头,她才罢休。 “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这里的人似乎都很忙,大家进进出出,终于有个人过来接沈慧。 可惜都没问出什么东西,她们也并不知道陈醉今天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南欣只好又送了疲惫至极的沈慧回家,见她趴在沙发上,依然抱着手机就睡着了,可眉头还是皱起了,仿佛是打了个死结,再也解不开。 “诶,就是做个红线的任务,谁知道主角又闹了这么一出。” 她翻着电话记录,同罗西抱怨,却没听见回答。 抬头时,看见罗西正在费力从床头柜扯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本子,又扔过来一支笔。 “干嘛?” 南欣没好气地问。 “你不觉得,这是你的机会吗?” “啥机会?” 罗西做了个晕倒的表情,道:“不是一直叫嚷着想探案吗,现在不正是机会?” “可……” “真正好的侦探,可以抓猫找狗,可以寻人搜证,当然更可以破解疑案。” 晓南欣被他说得热血沸腾,一拍桌子道:“好,这个案子我接了。” “可是,人家能让我介入吗?” “这个我来想办法。” 尚有法力的罗西同学非常自信。 于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罗西就把现有的信息都给弄了过来。 “他平常接触的人也太多了吧……” 晓南欣望着那叠人员资料,简直升起一股子望洋兴叹的唏嘘,依稀又想起每年年末要做的红线成功材料。 彼时,红线阁的年末考核内容便是牵线成功率,维持情况以及适合度,每一次,月老都仿佛是整蛊似的把这任务压在晓南欣身上。 “你平常业绩不行,年终了,就多做点材料,否则,天后那边或许有人会去嚼舌根。” 月老将材料拿过来时,总是这么说。 还能有谁,不就老鼠精和扫把星,南欣在心里没好气地想,但也只能接过那叠材料。 如今依旧是这样堆积如山的材料。 可看了几份之后,南欣觉出一点不同的味道来,看人员资料时,她会不断地思考,不断分析,或许比其他要有趣许多。 陈醉的家庭,父母兄弟,公司同事上级,甚至最近常去健身房的教练,之前租房的老房东…… 不得不说,罗西搞来的这份材料实在齐全,可未免太齐全了些,南欣中间歇了两趟,才终于看了一大半。 房间里很安静,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哗哗声。 忽然,那声音停住,罗西听见南欣发出了疑惑的的声音。 “这个是……” “谁?” 兔子打了个滚钻过来,见南欣翻开的那一面,是个长相平平的男人,估计也就三十岁上下,表情木讷,似乎是张证件照。 “陈醉叔父的司机?” 第一案 沉醉不知归路(12) 罗西把目光扫了一遍那份材料:“普普通通啊,平常给人当当司机,有什么特别的?” 不论是长相,还是工作背景,这个名叫张山的人都是丢在人堆里便再也捡不出来的类型,一如他的名字一般。 “不是,” 南欣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不断敲着自己脑袋,说:“我是觉得,太眼熟了,仿佛最近还见过。” “怎么可能,人家家里的司机,平常也都是跟着老板跑的,我看哪,” 罗西觑他一眼,接着说:“是这个人太大众脸了,赶紧看后面的材料吧。” “好吧。” 晓南欣依言继续翻越,几乎把陈醉的人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父亲在四十多岁才终于有了这么个宝贝,自然是捧着惯着,加上他母亲是后来进门的,平常惯会撒娇讨好,弄得这个儿子也从小会看人眼色,见过的人,尤其是女性,几乎没有不喜欢的。 时间久了,不知道怎么就让这位公子爷大大方方地花心起来,按照他的理论,让那么多女人开心,本来就是件对大家都好的事情,而母亲不管,父亲不问,他也乐得潇洒。 南欣越看越觉得沈慧真是瞎了眼,忽然又隐约感觉陈醉这回是不是活该,这想法刚刚冒出个头,便被一棒子敲回去。 她是神仙,清心寡欲,道法自然,可不代表她冷漠啊,无论陈醉做了什么,总罪不至此。 收拾心情,继续查询,可实在是一无所获。 “没有线索吗?” 罗西探过头来问道,一副失望的样子:“还说自己是奇案司的一颗遗珠呢,我看,也不怎么样。” 明知是激将法,可晓南欣还是不可避免地生气了,她将那材料一摔,就想骂人。 “你……” 谁知道,忽然没了声音。 “干嘛?” 兔子没好气地回答,扭头才发现这姑娘居然中途改了方向,跑去翻起那一叠材料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是谁了!” 晓南欣兴奋的叫声直插屋顶,夹着着罗西的嘀咕:“什么是谁,发什么神经。” “那个司机,我想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了。” “哪儿?” 明人不说暗话,罗西的确一下子来了兴致。 所以怎么说,好奇心是驱使人前进的最大动力呢。 晓南欣还在看那张呆板的存照,男人笑得十分不自然,或许不笑还更加好看些,她记下男人地址,说:“走。” “诶等会儿,你没说清楚呢。” “你还记不记得,有会我去陈醉之前住的地方去找他,却发现他已经搬家了。” “对啊,那又怎么样。” “那次,我遇见了个男人抱着小孩,似乎时在不远处等着什么。” “凭我超凡脱俗的记忆,可以确定,那个男人就是张山。” “什么?他?不可能吧,他去那儿干嘛?” 罗西一下子跳到桌上,也探头来看那份资料,却不小心踢到了桌边一个架子,上面东西稀里哗啦倒了一地,南欣皱着眉,边收拾边解释:“谁知道呢,可张三如果是去看陈醉的,那么也太奇怪了吧,不过是家里一个不熟悉的司机,至于吗?” “会不会是陈醉的老爸派去盯梢?” “你是不是傻,陈老板是什么人,难道不能雇个靠谱的私家侦探?” “诶不是,别把我带偏了,说正事儿。”晓南欣发现,这个兔子罗西看着正了八经,其实肚子里也是天马行空,不知道在瞎想些啥。 “不是啊,我倒是觉得……”罗西话没说完,忽然抽抽鼻子道:“有股什么香味。” “大哥,能不能把爪子挪挪,你踩到我东西了。” 房间狭小,一人一兔收拾起来却也费劲,晓南欣带着几分薄怒扯过罗西屁股坐着的几张信纸,忽然大叫:“对了,小孩!” “一惊一乍干啥呢。” 南欣丝毫不理会他,只是举起那几张信纸,表情夸张地说:“陈醉之前的确说自己收到了奇怪的信件,后来他搬家,我没找着人,干脆把丢在那里没人要的信给拿了回来。” 罗西斜眼看她:“探人隐私,鄙视你。” 可它还是忍不住凑过去看那几张薄纸。 “你看,这种字迹是不是像小孩的?”南欣继续解释:“张山那天,就是抱着个小孩,如果他那天是打算再去送信……” “那他的嫌疑就很大了。” 罗西飞快拿爪子翻着信纸,也觉得其中内容越看越怪,平常觉得是些肉麻情话而已,可如今陈醉真出了事,便有点字字血泪的感觉。 “我想每分每秒与你在一起,可你就像天边云,手中沙,永远握不住,有时,我真的好恨,恨你,也恨我自己。” “如果有那么一个世界,里面只有你我,会不会有些不一样。” “……” 当初南欣看见时,也的确没当回事,只觉得或许是哪个疯狂的追求者,又或者遭受陈醉抛弃的苦命人,只是,连陈醉都感觉到了异样,或许,这才是他搬家的原因吧。 南欣有点内疚,还总说自己是什么神探,还说除了探案不想做其他,可眼看着陈醉落入漩涡,她却神经大条地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越看越有问题,走吧,咱们去找这个张三 山。” * 通海公寓,晓南欣敲了敲302 的门,却许久无人应答。 她的脸色有点难看,而或许是敲门声太吵,对面的邻居打开门问:“请问你找谁?” 南欣不好意思地笑笑:“张大哥在吗?” “那个张山啊,平常就不怎么在家,今天也一天没看见人了……” 邻居想了想,补充道:“昨晚我看,他好像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呢。” 等那人关了门,兔子罗西从口袋里探出头,看了看门上黑暗深邃的猫眼,说:“不会吧……” 第一案 沉醉不知归路(13) 这一趟跑下来,虽然没见着张山,可晓南欣的心中总有什么在生根发芽似的,那天看见的小孩虽可爱,可男人那张呆板的脸,在她的回忆中,竟然也挤出几分阴郁的味道来。 “你说,该不会……” 罗西也忍不住开始推测:“该不会张山来陈家工作,便是为了接近了解陈醉吧?” “可他们一个是普通得不能普通的老百姓,一个是大企业的公子哥,别说能有什么联系,或许常去的地方都毫无交集,能有什么矛盾呢?” “这就需要去查了。”南欣伸出一根手指,道:“首先,我想知道,张山是如何成为陈家司机的。” * 有了罗西的暗中协助,和沈慧闺蜜的这个身份,晓南欣的询问还算顺利,她很快找到了当初替陈醉叔叔选择司机的那个管事人。 “哦,你说张山啊,平常挺不错的啊,随叫随到,有时候半夜一两点也没问题,只是带了个小孩,叫什么薇薇吧,挺可爱的,听说经常放在父母那里,可很喜欢他这个爸爸的。” 微微,估计就是那个漂亮的宝宝吧,南欣心想,这小姑娘,怕是完全没有遗传到爸爸的相貌基因,这么一说,她老妈得多漂亮。 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那微微妈妈呢?” “嗨,听说早就离婚了,是个大美人呢,年纪也不大,不然他怎么会一个人过来接这份开车的工作。” 管事人或许是给面子,看着还算健谈。 晓南欣感觉问不出什么了,便只说:“那张山车技应该不错咯,想做你们家司机的人该是不少咯。” 管事人却笑起来:“虽然待遇不错,可他自己来也是没门路的。” 南欣听出一点不同的意思,忙走近两步,问:“所以……张山是朋友介绍来的?” 她倒是奇了怪了,张山这种背景经历,怎么就能交上陈家的朋友? 没想到,答案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南欣忽然觉得,自己的吃惊好像不够用了。 “什么呀,少爷亲自打电话给我的。” 晓南欣的脑子转了半圈,才反应过来,叔叔家没有儿子,这个少爷其实就是指的陈醉。 “蛤?” 她和口袋里的兔子罗西,同时张大了嘴巴。 “陈醉……是怎么认识张山的?” “那我怎么知道。” 管事人又不是百晓生,也只能问到这里了。 不过,南欣还是很受鼓舞的,有些奇怪的事情,总不毫无头绪来的好些。 “你猜……谁会知道张山的事情?” 罗西知道,每逢晓南欣这么问时,一定是心中早有了答案,他没好气地说:“愿闻其详。” “张山的同事啊。” * 和张山同样做专职司机的老胡已经四十了,不过,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壮实,一看就是很可靠的那种模样。 “哦,那个小孩是张山前妻生的呀,那叫一个可爱,也不怕生,还叫过我叔叔呢。” 老胡回忆起来时,还是面带着笑意的:“我看,老张有那个小孩就很幸福了,至于那个名叫朱敏的女人,我是不关心的。” “朱敏?” 回去路上,晓南欣一直在回味这个名字,仿佛是在哪里见过。 罗西飞快拿来了资料,女人长得很漂亮,大眼睛,连看着镜头时仿佛也是含情脉脉的。 “就是普通的毕业,普通的工作,离婚后去了外地,似乎也没什么特别。” 罗西歪头凑过来看了半天,道。 “可你看这个……” 南欣手指着某处。 “路广公司。” “一家普通的广告公司啊,有什么特别?” 罗西没觉出什么怪味,只是又把那俩字给看了看。 晓南欣不和他废话,打开电脑一个网站,一阵搜索后说:“你看,这个路广公司百分之五十二的持股人就是陈醉。” “恐怕是他爸爸买给他玩的公司,可朱敏只在这里工作过短短几个月便离职结婚,而时间点又太巧了点。” “或许人家就是刚好希望结婚可以不用工作呢?” “找人问问呗。” 罗西又一次发挥他通天彻地的能力,也不知道弄的,没挨打就弄到了劲爆信息。 “我的天,朱敏原来和陈醉有过一段,所以才安排进了路广工作,不过后来她认识了张山,于是辞职成家了。” 说到此处,罗西忽然停嘴,和南欣面面相觑。 “说起来……你当时有没有觉得那个小孩……” 南欣尴尬地接口:“的确,反而有点像陈醉的眉眼了。” 空气疏忽沉闷下来,一场暴雨似乎正在酝酿,南欣忽然觉得胸口有点闷。 “如果真是张山……” “还记得吗,邻居说他奇奇怪怪地出了门,再说了,于陈醉门口窥伺,怎么说也太奇怪了吧。” 罗西的话加重了南欣的不适,她深呼吸,道:“现在只能先去找找张山了。” * “电话没人接,家里依旧无人。” 罗西的回应没让南欣觉得有多意外,她只是紧紧皱起了眉头:“这该怎么找呢?” 站在张山的楼下,天空中仿佛绷不住似的飘下来零星几点子雨水,打在脸上,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点细微的,针扎似的疼。 一个女人步伐匆匆地经过,路过时不由自主望了这个奇怪的姑娘一眼,不过,也就是一眼。 而南欣却忽然伸手拦住她:“请问是朱敏吗?” 女人明显是吓了一跳,却很快恢复镇静,道:“进来说。” 罗西还未惊讶于此行的顺利,已然坐在了重大嫌疑人张山的家中沙发上。 南欣虽然装着一脸镇定和朱敏对谈,却左手紧紧抓着衣角,右手轻拍装着兔子的口袋,示意它四处查看一下。 “行了,不用假客气,我知道你们是谁。” 晓南欣的心中无异于一个炸雷,你能知道我们是谁?我都不知道我来干嘛的,明明只是做个红线任务,怎么还能扯上什么鬼绑架案! 当然,这种内心吐槽只不过能倒苦水给月老这种人听听,她表面依旧云淡风轻,只是端起水,喝了一口,将一丝慌乱掩饰过去。 第一案 沉醉不知归路(14) 朱敏的下一句话却把晓南欣撞了个七荤八素。 “我知道,你们是张山找来的什么侦探,对吧?” 什么侦探? 晓南欣和罗西整个都蒙了,仿佛是看电视剧时不小心落了两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漏过去的是哪一段。 “额……” 当然,毕竟还算是有求于人,晓南欣并没有多说什么,或许,这样的误会对她有利。 朱敏似乎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也懒得同他们兜圈子,说:“虽然散了,可我对张山没有什么怨恨,只是……” 她将掉在耳边的一缕发丝拢到了后头,然后继续说:“只是微微毕竟需要母亲,总跟着他,多少有些不方便。” 电光火石间,凡间狗血家庭剧看了个遍而深藏不露的罗西已经猜了个十有八九。 “我知道了,她想要回女儿的抚养权,而张山不愿,这夫妻俩或许正在斗智斗勇呢。” “你们在这儿守着我也没用,张山自己怎么不出现,我干脆等着同他说个明白。” 晓南欣见她莽撞得近乎有点可爱了,便也单刀直入:“我想,你是等不到张山了。” 兔子罗西感觉有点不妙,不过,在他想办法阻止之前,南欣就已经竹筒倒豆子般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我们现在有理由相信,张山,或许还带着微微,劫持了陈醉,现在已经不知所踪。” 南欣说完这么长的一个句子,随后深呼吸,双目盯着朱敏,似乎在等待她的反应。 对方似乎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眼前这个打酱油的私家侦探小姑娘怎么会突然开始说什么绑架劫持的事情,随后才觉出味道来。 她皱着眉头,却忽然大笑:“陈醉?张山怎么还是这一招?” 南欣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顿觉这女人未免也太不要脸,便大了些声音,说:“为什么提陈醉,你难道不知道原因吗?” 朱敏笑得更加放肆,她忽然用那双能勾魂的眼睛直直盯着晓南欣,问:“小姑娘,你谈过恋爱吗?” 红线阁小喽啰一时语塞,被朱敏看出了窘迫,哈哈大笑,说:“真可怜,这年头,谁还没个前男友呢,如果这样都能在意,怕是没法好好过日子了。” 看着她笑,南欣却有点恶毒地想,是啊,所以你俩不是分了吗? “不止吧,微微难道不是陈醉的孩子?” 她想着干脆给出致命一击,或许能激得朱敏给些帮助,或许,能对她们找到张山有些帮助呢? 兔子罗西都听傻了,还有这种操作,他时刻准备着在南欣挨朱敏揍的时候弄个法术逃跑,却听见朱敏摇晃了两下,然后坐在了沙发上,发出沉闷一响。 “他真的……就是这么想我的?” 南欣觉出不对来,忙追问:“难道……” “呜呜呜,我要找他说理,好啊,去做亲子鉴定啊,自己孩子都不认,干脆也别带着啦……” 朱敏一扫之前的淡定从容,居然就坐在沙发上大哭起来。 晓南欣开始抓头发,不是为了查案来找张山的吗,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可……张山或许因为这个,而对陈醉心生怨恨,最终导致了绑架案的发生。” 晓南欣把事情同朱敏说清楚,后者听说陈醉被绑架,小脸也给吓白了,却说:“可微微真不是陈醉的孩子,我这里,我这里……” 她跑进房间,搜出一份文件。 “你看,之前为了上户口,我们是做过亲子鉴定的。” 这下,轮到晓南欣与兜里的罗西互相看傻了。 “这份文件就在张山家,也就是说,他应该是知道的。” 憋了半天,南欣终于悄声说。 “那他为什么要去跟踪陈醉,为什么要带走他呢?” “你就那么确定,犯人就是张山?” 罗西的话石破天惊,晓南欣似乎是在查案中逐步给自己确立了某种事实,即使那只是自己的推断。 她如梦初醒,这才说:“可目前,张山的确是失踪了,这是一个疑点。” “他怎么会失踪,是不是出事了,你们是侦探对吧,能不能帮忙去找他?” 说起这个,朱敏倒是激动起来,见南欣奇怪地看着自己,忙又说:“我是担心微微啊,她人呢?” 说着说着,话音中带了哭腔,又逐渐瘫坐在地上,晓南欣哪里会应付这种场面,又是递纸又是劝说,罗西不但不帮手反而在旁边冷嘲热讽说她不看人眼色,又苦苦思索现在该去哪儿找张山和微微…… 就在最最混乱的时候,门嘎吱一响,打开了。 两人一兔均不由自主地望向门口,这个时候,会是谁呢? 第一案 沉醉不知归路(15) “朱敏,你……过来了?” 站在门口的,赫然是她们找了一天的张山。 后头窜出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应该就是微微了。 不知道为什么,得知微微和陈醉并无关系之后,晓南欣如今再看,也不觉得他们有多相似了,或许应了那句话,漂亮的男人女人,总归是有些相像的。 还是罗西最先反应过来,大喊:“小心他。” 当然,这种叫喊声,在场的也只有晓南欣可以听见,她立马做出反应,一手抱过小姑娘,然后利用从奇案司那儿偷学的擒拿技巧,三两下制住了张山。 其实,奇案司办案很少动用武力,所以他们的武术教练也很清闲,便有时间同南欣玩耍。 南欣没想到自己随便学学,居然真能派上用场,顿时有点膨胀,大声询问张山:“你把陈醉藏哪儿了?” 张山明显是给一下子整蒙了,他原以为这个姑娘是朱敏叫来的什么朋友,没想到一出手就是大招,还奇怪地提到什么陈醉。 他其实后来也知道了,自己这份工作是陈醉所安排的,可原想离开,却自觉主顾和同事均很友善,是外头所很难得到的极佳的工作气氛,况且加班不多,很适合需要照顾孩子的自己,久而久之,也就算了。 只是,看着朱敏,他心中还是有点不舒服。 可今天这个姑娘是怎么了,说得好像他对陈醉做过什么一样? “你在说什么?” 朱敏却哭喊着过来扒拉南欣的手:“你干嘛去动陈醉,他和我俩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谁动他了!” 见张山还抓不着重点,南欣忙喊道:“这两天,你不是和陈醉在一起吗,勒索绑架,还敢装着没事人一样回来?” “我?” 张山怒极反笑:“我带着微微去高商玩了一圈,她早说要去。” 南欣不相信他,和颜悦色问那个小姑娘:“昨天你在哪儿啊,一直和爸爸在一起吗?” “对啊,”小姑娘乖巧点头:“学校的社团组织活动,还有露露妈妈,小苹果,他们都去了……” 南欣忽然头大,这么大的事情,罗西之前居然没有查到。 “罗西……” 果然,兜里的兔子不再出声,好久才嘀咕一句:“他们三个自己临时组织的,谁知道啊。” 不过,罗西还凭借他的神通,迅速确认了这件事,于是,重点怀疑对象张山的嫌疑,瞬间消弭于无形。 晓南欣重重叹了一口气,果然查案,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呢。 “那你为什么跟踪陈醉?” 南欣还是忍不住问,见张山摸摸脑袋,一脸疑惑,便说了时间地点。 “那次?” 张山一拍掌,说:“是带微微去看一家听说很不错的小学啊,说是闹中取静,教学资源也不错。” 啊…… 南欣听傻了,就这样啊。 她是不是太狭隘了,可…… “可你知道这个工作……” 张山不等她问完,便说:“我现在知道了,是朱敏帮我找陈醉问的,可事到如今,我也不在意那些细枝末节,只要和家人在一起,好好的就行。” 他又看向朱敏:“不是我不领情,最近的确有个老板挖我,下个月就要换地方工作了。” 朱敏忽然鼻子一酸,她想起自己去求陈醉的场景,陈大公子说是念在交往一场,并没有为难便安排了这个香馍馍的工作,不过,她并不敢告诉张山。 可惜,两个人后来还是时不时吵架,现在想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或许只有经历过失去,或者堪堪失去,人才懂得珍惜。 她偷眼瞧张山,发现那人也在看自己,忍不住红了红脸,却没说什么。 倒是那个叫做微微的小姑娘,眼珠子一转,就忽然倒在妈妈怀中。 “妈妈妈妈,今晚留下来陪我吧,我还有作文要写呢。” “爸爸,我要吃西红柿炒鸡蛋。” 西红柿炒鸡蛋是朱敏最喜欢的,也是张山的拿手菜,只是,好多年没有吃过了。 “好嘞。” 看着张山走向厨房时,晓南欣忽然感觉到心里一股子暖意,有些事情,或许真的只是一时的交流不畅,她隐约觉得,或许,朱敏和张山的这根红线还有些生机。 蹭完饭,南欣走到阳台,长长吐出一口气,用只有罗西能听见的声音说:“原来是我想多了,方才还去看了看微微的笔迹,和那些情书也的确对不上号。” 罗西却在兜里踹她:“大姐,不要一副了结的感觉好嘛,绑架犯,还没有抓到啊!” 却听见朱敏在旁说:“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他的那个女朋友,是叫沈慧对吧,她或许知道陈醉喜欢去哪些地方。” “业务上有往来,所以我认识。” 南欣没来得及和她解释自己也认识沈慧,却又想,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出来,便是表示他们那段已经过去了吧。 倒是有几分欣慰。 “其实她那张脸倒是不算好记,不过,昨天晚上我在豆花路那边见过,看起来急急忙忙的……” 或许是见南欣没说话,以为她不信,朱敏又补了几句。 南欣刚想说沈慧哪里会匆忙,却突然有根弦绷了起来。 沈慧……昨天一晚上……不是都在家里吗? 第一案 沉醉不知归路(16) 两个神仙也没买车资格,反正不怕苦不怕累,干脆一路走了回来。 当然,晓南欣并没有闲着,一路上,她都在想着朱敏说过的那番话。 她怎么可能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遇见沈慧呢? “昨天沈慧不愿意去参加约会,应该就一直呆在自己房间里呀……” 南欣习惯性地拿指头敲击自己的硬质皮包包面,这还是在天上就养成的习惯,想事情时,总是要轻轻敲着什么,这习惯被月老骂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说是打扰老人家清修和冥想,不过,说了多少次也没改过来。 “这么肯定?” 罗西倒是不屑地从口袋里探出半个脑袋来,质疑道。 “我都记着呢,”南欣说话间一拍口袋,罗西失去平衡,落入袋中,心里头暗骂,下次督工,非得选个什么老虎狮子一类的,至少,也得是个半人高的阿拉斯加,现在这个小灰兔真是太没地位了。 他继而听见南欣思索着说:“没错啊,她生闷气的时候,我接到了陈醉那个奇怪的电话,再之后,估计便打给了沈慧吧,再然后,我们就出门了……” “所以,你也并没有一直盯着她,而是呆在自己房间里,只是推测她没有出门?” 罗西的声音从口袋里传出来,听起来格外沉闷:“甚至那个所谓打给沈慧的电话,也不过是你听她一面之词。” 晓南欣的嘴巴张大,随后蹙起眉,大叫:“死兔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 她的话音被罗西打断:“探案不是过家家,如果有可疑之处,便不能失了偏颇。” 南欣很少听见罗西如此严肃说话,仿佛一下子被唬住了,不再说话。 “现在想想,假设沈慧只是个与你毫无交集,毫不相干的路人,你会如何查下去?” 罗西的声音放缓和了些,竟然是有点在引导南欣的意思。 不过,南欣来不及细想了,只是跟着他的思路走,终于吐出一句话:“查小区监控。” 保安自然不会随便让南欣坐在那里查监控,不过,她编了一堆怀疑自己家有怪人流连企图盗窃的故事,兼之罗西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那人啰嗦两句以后,也就让她看了。 从前不知道,如今自己看监控,才发现真是个费眼又费脑的活儿,还好晓南欣毕竟是个神仙,体能什么的终究比凡人好些。 可是,她也就算了,为什么旁边这个死兔子看视频也那么快啊,原本他们两个说是一人看一个摄像头,结果,南欣还没搞定,罗西就已经不耐烦地蹭过来,说是早就看完这份了,要她赶紧吧下一份拷过来。 求人时气短,晓南欣只好乖乖照办。 “你看,这一段。” 终于,罗西小声把她叫过去。 看向电脑屏幕时,南欣的心也在扑通扑通跳着,该不会是真的吧…… 若不是仔细看,或许还真的看不出来,只见屏幕的右下方,一个披着长发的身影一闪而过。 “诶?” 南欣觉得有点像沈慧,但或许也不是,这样瘦瘦高高的姑娘,城里实在是太多了。 罗西仿佛知道她心意,三两下便调出了另外一处摄像头。 “啊……” 这下,晓南欣再也没有机会欺骗自己了,这一幕里,沈慧作为女主角,可是正面出场的。 她一改往常清清淡淡的风格,居然穿了一套黑色运动衣,快入夏了,气温实则有些炎热,可她居然还穿着身长袖,裤子微微修身,勾勒出她完美的腿部线条,走路时也步伐更为矫健,要不是那张脸实在太熟悉,南欣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就是沈慧。 事情未免也太蹊跷了,沈慧明明是在房间生闷气,却居然偷偷出了门,而后,陈醉便失踪了。 晓南欣忍不住在脑子里一遍一遍过沈慧的日常,这个姑娘柔软到甚至于有点引发同性保护欲的程度,平常似乎也不争不抢,叫她去练习同男人打交道,甚至还并不怎么乐意。 是真的不会吗? 仿佛是寺庙里的晚课钟一响,某些东西飘飘荡荡地朝她聚集过来,是真的,还是装的? 罗西见她低头思索,便将爪子从鼠标上挪开,说:“如果是沈慧,她要带走陈醉并且绑起来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是啊,南欣信任她,而陈醉更甚。 或许,在陈醉的心中,她就是个乖乖巧巧的小绵羊,沈慧大可以找个理由把陈醉骗过去,再配合某个同伙…… 南欣忽然不敢往下想,人心真的会如此险恶吗? 平常她们开开心心的闺蜜日常,其实都是沈慧在陪她演戏? “南欣?” 背后有人叫她,南欣回头,见着正是沈慧,穿着条白裙子,衣袂飘飞于初夏的晚风中。 果然是不能背后说人,晓南欣此刻后背都被汗弄湿了,眼看着沈慧一步一步走近自己,眼神里透着股子紧张。 第一案 沉醉不知归路(17) “有什么线索吗?” 白衣姑娘挤出一点笑容,问道。 南欣这才发觉,沈慧这两天不知道是太累了,抑或是过于担心,脸色仿佛都苍白了一层,不复往日的那种血色。 她有些担心,可思及方才罗西的猜想,下意识地朝兔子的方向看了一下,那家伙自然早就隐藏起来,只好带着歉意道:“没有……” “我也是,四周的人都问了一遍,”她又是那种无奈而苍白的笑:“我甚至去问了他的几个前女友,陈醉平常爱去哪里,她们以为我是在查岗,好一通奚落……” 听见她这样说话,南欣莫名带着一丝丝疼痛,却晃了晃脑袋,想起来自己的正事。 “慧啊,那天……就是陈醉被绑架的那个晚上,我好像隐约听见外头有人走动,你注意到了吗?” 南欣装作刚刚想起什么疑点的样子,问道:“你说,该不会那个犯人先来咱们这边窥伺了吧?” 随后,装作一副有点受到惊吓的样子,双臂抱住自己,缩得紧紧的。 根据监控上显示的数字,她所说的时间点应该就是沈慧出门那会儿,晓南欣总不能直接问,只能如此旁敲侧击地带一下。 等待沈慧的回答时,那三秒的沉默仿佛是长久的静谧,南欣甚至有些魂离天外,才终于听见那姑娘说:“我……不知道啊,没听见什么。” “哼。” 这是罗西在口袋里发出的鼻音,沈慧听不见,而这声音却扎扎实实冲进南欣的耳朵里。 沈慧骗人! 这话仿佛是某种口号,一直大声回荡在南欣耳畔,她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说:“是哦,那可能是我没睡醒,做了个噩梦什么的。” 沈慧也叹口气,道:“那件事发生以后,我就没有睡过觉,我想,绑匪无非也就是要钱,无论如何,我都会筹齐的。” 她说着,便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车边,摸了摸那辆价值不菲的座驾,咬咬嘴唇,坐了进去。 “我要去趟派出所,你们……” “不了不了,我们还要回去。” 南欣忙摆手,不过,动作略微有点僵硬。 “还愣着干啥,跟着她!” 罗西隔着口袋踹了她肚子一脚,吼道:“如果她就是嫌疑人,自然要去陈醉的所在,再不济,也得和同伙联系吧。” “哦哦哦。” 南欣如梦初醒,这才左脚绊着右脚地追上去,忽然觉得不对,追着汽车跑怕不是个傻子,忙从路边弄了个共享汽车,黄澄澄地便开上了马路。 “转弯不要那么着急!你在天界到底怎么过的驾考!” 罗西一边在前方视野寻找沈慧的豪车,居然一边还有机会骂她。 “诶诶,有个行人。” “吱……” 只见南欣一个急刹车,罗西便值机飞了出去,撞到了前挡风玻璃,然后又趴着滑下来。 “你……你没事吧……” “……” 兔子大爷沉默五秒,继而破口大骂:“也就是我这种仙兔还能扛一下,但凡是个普通的,早就给撞死了!” 说完,他又狐疑地扭头问:“该不会,你就是计划把我撞死好在凡间为所欲为吧?” “没有没有没有!” 晓南欣手和头都在摇,恨不得用所有能用的肢体语言表达否定。 “最好是真话。” 兔子白了她一眼,随即又叫:“左转左转,她已经拐了。” 南欣加快速度,却还是被骂了:“别跟太紧,你这个小黄车太明显了!” 就这样,在兔子的咋咋呼呼中,南欣跟了沈慧一天,一无所获。 “要不然算了吧,我明天还得上班呢。” 南欣其实是有点疲惫了,她抱着罗西端端正正放在沙发桌上,忽然看见沈慧回来,忙装作逗弄兔子的模样。 “有个宠物真好。” 沈慧经过时,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南欣福至心灵,接口道:“刚好,我这两天加班没时间照顾,要不然,你带着玩两天?它很好养的。” 罗西在她手中奋力抗议,可惜被沈慧当做是在卖萌,一阵纠结后,被南欣推着接受了。 “大哥,让你盯着才是事半功倍好吗,我居然早没有想到这个方法。” 南欣语气里透着的全是得意,可把罗西气得差点升天。 可气归气,晚上十点,罗西还是出现在了南欣房间的小小兔子窝。 “怎么忽然回来了,让沈慧发现怎么办……” 晓南欣还没念叨两句,便被罗西一脸严肃地打断:“跟我来个地方。” 她一路紧张无比,却发现被引到了一处健身房的楼下,好不容易才混了进去。 黑色的墙漆,艳红的围栏,这里,居然是一家隐蔽的拳馆。 而最让南欣吃惊的是,此刻在台上呼喝着一拳拳击打生风的人,居然是沈慧。 她换了身背心加紧身长裤的打扮,头发高高扎起,全然不似往日的气质,却和那天他们在监控里看到的有些雷同。 要不是这些日子都和沈慧混在一起,对她实在过于熟悉,南欣简直怀疑自己见到的是沈慧的某个同胞姐妹。 原来同一个人,气质差别竟可以如此之大。 晓南欣方在震惊,却听见台上教练大吼:“找谁的?不是学员吧。” 她吓了一跳,才发现那个满身肌肉的汉子是在朝自己说话。 得,这下可好,满场人均看着自己,而沈慧也不例外。 她好像也认出了自己,眼神里带上一点点迷茫。 “是我朋友,说是感兴趣,就让她来听听课。” 就在晓南欣最最窘迫甚至有点恐惧的时候,沈慧轻声却很清晰地说道。 教练一下子笑起来:“既然如此,旁听有什么意思,上来练练。” 晓南欣一连摆手,她凭什么要和凡人打架斗殴,到时候传到天界去,说不清楚了怎么办。 “不不不,我今天不舒服,就是来看看沈慧训练……” 她也不由自主跟着沈慧瞎掰,没想到教练和场内其他人脸都是一黑。 “以为我们这里是表演场?” 南欣不寒而栗,正想求助罗西,哪知道这兔子早没影了,只好苦着脸戴上护具,爬进了训练场。 “也不难为你,就和沈慧对练吧。” 沈慧虽然明显不敢用大力气,可出拳标准,甚至带着一点风。 “砰。” 但没想到,南欣居然也有两下子,格挡,勾拳,真的和沈慧有来有回地打了起来。 教练在旁边一会儿指点,一会儿叫好,居然还看得兴致盎然。 不过,毕竟是俩姑娘,不一会儿就没了体力,乱七八糟地缠斗一番,双双倒在地上。 南欣大口喘气,心想幸好自己平常在奇情司挨打跑路比较多,又兼之跟着奇案司的教头偷学了几招,还算不丢人,可沈慧这水平……简直和平常形象反差巨大啊。 而沈慧则躺在地上,伸手将被汗水浸湿的留海拨弄到一遍,忽然咧开嘴笑了。 “真开心。” 第一案 沉醉不知归路(18) 晓南欣也同她一处躺着,觉得同样畅快,微微侧过头,问:“喂,你大晚上偷偷跑出去,就是为了来这儿打拳?” 沈慧点头:“之前有次,同陈醉闹得不愉快,工作上……也发生了点事情,刚好有赠课,一时头脑发热就过来了,没想到打完一场,所有不痛快都给丢了,居然还想来。” 身边收拾东西的教练走过来,说:“你头一天来的时候,脸色那叫一个可怕,说实话,真的很像我从前一个朋友,她曾经得过抑郁症,当时我就想,一定得把你留下出出汗,不收钱也没关系。” 沈慧明显是听过这事,没有惊讶,只是淡淡笑着点头:“还得感谢你。” 教练则说:“她呀,最近天天来,不过,好像不愿意让人知道,要我说,这有啥……” 几乎与此同时,南欣听见罗西在耳畔说:“查过了,那天晚上,沈慧的确一直在这里,的确没有时间进行绑架。” 她感觉心上一块巨大的沉闷的石头被拿开了,果然沈慧与此事没有关系,她还是那个温柔可爱的好室友,只是,或许太孤单了些。 “太好了,沈慧的嫌疑这下算是洗清了!” “高兴什么,”罗西只能隐忍地翻她一个白眼,然后说:“现在线索全断了。” 是啊,案件陷入僵局,晓南欣此刻也高兴不起来,要是陈醉真出了什么事情,她的任务岂不是永远无法完成? 南欣又垂头丧气起来,刚刚换好衣服的沈慧从她身旁经过,说:“走吧,一起回去。” 由于楼下的门已经锁了,她们需要从二楼绕过去,这里是一处休闲会所,三三两两的人进出着。 “别担心,陈醉他……” 南欣还在安慰沈慧时,便听见有人热情洋溢地走过来:“沈慧?真是你?” 沈慧愣了一下才打招呼,又给南欣介绍:“这是陈醉以前的同学。” 那人的眼睛不住地往南欣身上瞟,笑着问:‘这位是……’ “南欣,晓南欣。” 她大大方方报了自己名字,反正自然会转换为原主,忽然灵机一动,问:“你和陈醉……很熟?” 那人尴尬一笑:“会经常一起玩,不过,我和他可不一样。” 表面酒肉朋友。 南欣在心里下了论断,却推了推沈慧,装作不好意思地说:“你先去车里吧,我想起来有张单子落在馆里。” 她知道沈慧不愿意让人知道,也就没说拳馆。 沈慧自然也冰雪聪明,还真以为这个姐妹看上了那男人,了然地走了。 “其实啊,是慧慧和陈醉吵架了,我想着帮她去找找,你知道陈醉常去什么地方吗?” 随意闲聊几句后,南欣抬眼问那男人。 “哦,你这朋友当的还挺靠谱。”男人得了南欣的号码,更加好说话了,他想了半天,说了几个地方,不过,晓南欣都去找过,也没什么收获。 “你们不是好朋友吗,怎么不知道什么特别的常去的地方?” 南欣故意拿手指指腹一圈一圈划着皮包的背带,慢慢地,略带一点娇俏地问道。 顺便微微嘟起嘴。 那人果然有些着急,抓了抓头,然后低声说:“你听过,旧仓库,吗?” 晓南欣被他这么神秘兮兮的样子弄得来了兴致,也降低了音量,说:“好像听过诶,是那个只在晚上开门的……” 其实她完全不知道在说什么,只是听过一点询问技巧,假装自己多少知道一点,能放低对面人的戒心? 似乎是某个名叫福尔摩斯的侦探说的。 “倒也不是,只是陈醉总在那附近活动,也不知道玩些什么,而且那里靠近海港,人烟稀少,晚上还挺吓人的。“ “海边?” 晓南欣乍一想起来,彼时接到陈醉的电话,背景里的确有奇怪的声音,当时还以为是信号不好,可现在想想,的确很像海潮声。 三两句话打发了那男人,南欣匆匆与楼下的沈慧会合。 咱们回去吧。” 而后,南欣又悄悄出了家门,倒不是不信任沈慧,只是之前被打击了太多次,她仿佛是没什么破案的天赋,回回都能走入岔路,说不定这次也是扑个空,而沈慧关心则乱,南欣并不愿意她也跟着落了空。 在罗西的帮助下,她很快到了海港区。 果然一如那人所说,夜晚的海边卸货区安静却不安详,海风吹过来,绕过高大的仓库门板,却发出呜呜的尖鸣声,一轮下弦月仿佛是天空冷酷的嘲笑,静静看着底下徒劳的众生。 而在一瞬间,月牙便被乌云遮住,天地间那一点点清辉也被遮挡,只剩下远处的灯塔可以给予微弱光亮。 可对于怂人晓南欣来说,这一点还不如没有,光影纵横下,仿佛处处都藏着不知名的野兽鬼怪,伸出细长的四肢,伺机而动。 她迷失在巨大的仓库方块阵法中,一时间不知道去哪儿找人。 幸好还有罗西,它一下子圈出来,四处蹦了蹦,又竖起耳朵倾听,不久后便值了条路:“那里有人。” 大晚上的,目之所及根本没有活物,连海鸥都早早窝在巢中歇息,却会有人藏在仓库中? 南欣心底燃起一点希望,却又生发出一点害怕。 可她当然不会在罗西面前表现出来,只是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左拐右拐,南欣来到了一处黑色墙面的仓库前,那门居然是打开的,虽然只有一条缝,不过,南欣还是睁大眼睛朝着里头望过去,似乎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巨大空间,仿佛是在等待猎物,然后一口吞下。 南欣尽量让自己少些可怕的联想,然后敲了大门一下,迅速躲开。 “你干嘛?” “反正敌暗我明,干脆先试一下。” 罗西无语,也就随她去了,反正若是真有危险,他也能尽量护她周全,只是这种事情,就不需要告诉南欣了。 过了十来分钟,里头没有动静。 “骗人,你不是说里面有人吗?” “或许是隔壁房间?” 罗西也有点不确定了,他只能定向,却无法定位,自然也就只能指指路而已。 她缓步走进去,扫了一圈,全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正见对面有把椅子,南欣走过去察看,椅子却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咳。 第一案 沉醉不知归路(19) 当时的晓南欣简直是如受了惊的猫一般,瞬间平移出去两尺,心率也瞬间飙到了两百,只是一声尖叫还卡在嗓子眼里将出未出。 她的眼睛却不转地仍旧盯着那把椅子,仿佛是能看出花来,却不敢再乱动。 “晓南欣!你仔细看看,那是个人!” 恨不能用爪子捂住自己丢人的脸,兔子罗西咬着牙低吼,他这是到底造了多少孽,才混来监督这么个废柴的机会,这废柴不但工作不靠谱被从天界除了名下来历劫,明明声称要进奇案司,结果呢,居然胆子这么小,简直是痴心妄想,难怪人家不要她。 而不靠谱的小神仙南欣费了好多脑细胞,才慢慢明白罗西的意思,她只好又逼着自己去看那椅子。 却发现,那不过是阴影明暗效果下造成的巧合,实则是一个男人有些歪斜地坐在那里,手脚皆被缚住,嘴巴上似乎也被贴了胶布,眼睛微微眯起,正看着南欣。 被那迷离眼神看得有些傻眼的晓南欣愣了半天,才指着他,犹豫着问:“陈……醉?” 那人微微坐直了一点,好像很费力气地看她一眼,随后睁大了眼睛。 这下,晓南欣算是完全认出来了,没想到他们一路追查绑架犯,凶手没见着,倒是先找到了猎物。 晓南欣没给自己发呆的时间,伸手就去扒拉陈醉嘴上的封条,然后立马问:“是谁,抓了你?” 陈醉舔了舔嘴唇,似乎有点不适地皱了皱好看的眉,然后思索着说:“我不知道。” 见他眼睛斜斜看向门口,南欣也跟着看了一眼,口中却条件反射地质疑:“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谁带你来这里,是谁绑了你呢?” “我自己来仓库这边的,以为会有活动,但莫名其妙的就晕倒了,然后醒来就发现在这里。” “这几天没看见绑架犯吗,男的女的,至少能给点特征吧?” 罗西听她有些咄咄逼人,忙在兜里踹她,南欣才发现自己好像声音太大,忙又低声道:“没事,先救你出去,再查……” 刚要解开陈醉手上的绳索,那男人却头一歪,似乎是又晕倒了。 “他怎么啦?” 南欣一时间有点惊慌,她的红线目标可不能倒下啊,否则回天界可就遥遥无期了。何况这渣男虽然讨厌,倒也罪不至死。 “不至于,”罗西跳出来察看一番,道:“应该是有点缺氧,方才我们进来把他惊醒了,现在又晕过去了。” “那赶紧抬他出去吧。” 南欣一个人左比划右比划,却不知道如何抬走这么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 “等等,”罗西却也不帮忙,只在旁边观察,说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他居然完全不清楚绑他的人的底细。” “诶呀,或许刚好被下了药呢,可能一路昏迷就过来了?” 晓南欣其实也觉得陈醉的反应有点奇怪,仔细想想破绽很多,可当下救人要紧,那些事情以后再议也无妨。 可事情哪有这么顺利,就在南欣刚伸手去拉绳索时,罗西耳朵尖,已经听见了异响,示意她马上躲起来。 虽然这人和兔子一起混的时间不久,可他们已经建立了某种诡异的默契,南欣当下身体比思维还快,立马寻了个角落缝缝钻了进去。 果然,三秒后,大门口响起了脚步声,嘀嗒,嘀嗒,依稀是双高跟靴。 还没来得及庆幸,南欣憋着呼吸,便看见嘎吱打开的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长发高高扎起,右手拎着根木棒似的东西,而左手却是一个塑料袋。 “我回来了,想我没。” 一步一步靠近,姿态优雅,仿佛是一只身材完美的豹子走向猎物。 南欣依稀觉得声音耳熟,却不知道是哪里听过,毕竟,最近为了查案,实在是见了不少人。 陈醉嘴上的胶布居然让罗西在百忙之中给封了上去,此刻又被这女人揭下,那动作小心轻柔,简直温和得不能再温和,不知道,或许还以为是谁家小媳妇再为他换药呢。 不过,她的动作越慢,南欣就越是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个女人,真的就是绑匪吗? 可事实摆在眼前,无可辩驳,只见她又从袋子里抽出几个精美的黑色食盒,说:“你喜欢吃日料,对吧?要不要我喂你?” 陈醉不答话,只是看着她,说:“lara,你不用这样。” 这句“lara”简直击穿了晓南欣的大脑,对啊,这不就是在酒吧来找陈醉的那个女人吗,她今天穿了黑色的一身长衣长裤,半点不暴露,却将魔鬼身材展露无疑。 南欣看着陈醉一口一口吃下lara喂的食物,更觉得毛骨悚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不是怕被发现,她的头发简直都快立起来了,鸡皮疙瘩更是早早掉了一地。 他们这是……在玩什么游戏吗? 看着也不像啊。 陈醉应该是的确被限制了自由,或许他不想激怒lara? 南欣的脑子里各种乱七八糟,一时之间忘记了思考对策,忽然眼前一亮。 这个一亮却不是她想到了什么好办法,而是实实在在的亮堂堂。 …… lara居然打开了仓库的灯。 她靠近陈醉,充满魅惑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回荡:“我们今天,约会吗?” “从前我给你写了那么多的信。生怕你认出来,还是特意用左手写的。”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又说:“可惜,你好像一封也没有认真看。” 晓南欣一个激灵,便发现自己完完全全暴露在了灯光下,谁知道这个绑架犯还敢开大灯? 当然,她没机会吐槽了,因为,lara马上发现了她。 “你你你……” 比起被发现的惊惧,lara脸上居然全然是某种被欺骗的愤怒。 “说好只陪我一个,你居然还要叫其他女人来?” 晓南欣简直对这个嫉妒成狂的疯女人无语了,不知道该不该和她解释,自己是来找绑架犯的,不过……好像也没意义了。 因为下一秒,lara就已经拿着刀子,朝她冲了过来。 第一案 沉醉不知归路(20) 晓南欣平常在天界,也就是四处晃荡,这里接一下线头,那里整理一下材料,什么时候碰见过这种场面,她想想自己在历劫预备期时,早被抽了仙骨,所以目前依旧是个肉体凡胎,也就是说,那明晃晃的刀对她来说,足以致命。 想到若是不幸去了地下,一说起自己是修补红线时莫名其妙死的,还不得给那帮小鬼笑死。 胡思乱想间,她的身体已经条件反射地向侧边一扭,那刀擦着南欣的衣角就划了过去。 好吧,这女人身材像劳拉,没想到体力也不错,出手堪称快准狠,绝不是个好对付的。 南欣想起了什么,忙拍拍口袋,半天没有回应,她跳开两步,百忙之中抽空往里头一看。 靠,那死兔子居然早就开溜了,此刻已然不知所踪。 可恶,她还想求助场外神仙呢,没想到监督神仙比她还怕死,简直是仙界之耻了。 她只好一边后退一边随手拿些东西扔过去,这里似乎是个废弃仓库,木箱上零零散散放了些小包裹,正好给南欣一点喘息的时间。 加上陈醉也在旁边时不时叫喊两句,要Lara放过南欣,亦或是吵嚷起来,虽然看样子惹得Lara越发恼羞成怒,可客观上还是为南欣争取了点时间。 她再次绕过一个巨大的木箱,然后一个侧身,便从Lara进来的那扇大门溜了出去。 Lara气急,拿着刀追去,却听见身后陈醉痛苦地叫喊。 她看看跌跌撞撞跑远的南欣,一咬牙,还是奔了回去,关切地在陈醉面前半跪下,说:“是不是又胃痛了,我就知道,沈慧那个垃圾照顾不好你,那天,还不是不吭声就走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一物降一物吧,Lara真的爱陈醉入了骨髓,彼时反客为主辱骂沈慧的是她,在酒吧里撩拨陈醉的也是她。 南欣要是在这儿听见,知道她来的那天,惹得沈慧哭泣的疯女人就是Lara,估计得气得想打人吧。 不过,现在的她可没这精力了,奔跑在黒幢幢的仓库之间,下弦月也被乌云遮盖,而身后,Lara似乎再次追了过来。 南欣暗骂自己蠢,居然走着走着又绕了回来,枉费陈醉为她争取的时间,便听见Lara大喊:“你们这些贱人,就不能离陈醉远一点?” 不小心进了死胡同,面前是座高墙,南欣见避无可避,只好转过身来,说:“我才对你的陈醉没兴趣,不过是来要钱的。” 她装的镇定,没想到Lara也不是好糊弄的。 “哼,说得真的一样,那天你们逛街,我可是全程跟着呢。” 完蛋,南欣想,那天答应和陈醉去约会真是个错误的选择,可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她又抬头望了望那堵高墙,盘算着翻过去的可能性,同时在心里暗骂罗西做了逃兵。 “你到底喜欢陈醉什么?” 抱着拖延一刻是一刻的心思,南欣终于问出了这个最大的疑问。 Lara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刀背,笑着说:“我就喜欢他时时刻刻想逃走的模样,喜欢他那种捉摸不定的危险,喜欢他的一切。” 神经病啊,南欣当然只敢在心里头骂,然后又说:“要我看,陈醉也挺喜欢你的,干嘛不直接谈呢?” “你懂什么,”Lara狐狸似的眼睛微微瞪了一下:“他当然是爱我的,可他就是这么喜欢玩,既然如此,我也奉陪咯。” “哦?听起来很有意思,你们这次怎么玩呢?” 南欣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顺着情势想套些话。 “我约他来仓库玩,其实并没有约其他朋友,等他来了,一杯酒,”Lara轻笑:“小朋友,有没有人告诉你,不要随便喝人家给的饮料?” 南欣隐约觉得这也未免太简单,却只好换个话题:“可他那个女朋友,沈慧,你知道吗?” 这话题仿佛是触了Lara的逆鳞,她忽然不再冷艳地笑,骂道:“那个贱人,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陈醉,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南欣心头念头起来,立马说:“难道你就是……” 她早就猜到,Lara这样的个性,自然能作出反客为主骂沈慧的事情,真是火烈,却让人讨厌。 她的声音很低,却让Lara也想起了什么:“我想起来了,你是和她一起的,还说对陈醉没意思,贱人。” 任是南欣这样无所谓的个性,也被她这一口一个脏字给骂得有些恼火,回击道:“是啊,你最好,最纯情,还不是只能靠绑架来见陈醉,你看平常,他搭理你吗?” Lara一下子气疯了,举起刀子,便向南欣冲过来。 后者看准时机,往上一跳,便吊在了一根横伸出来的棍子上,随后一个挺身,靠墙坐了上去。 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随后,一个男人拿着喇叭大喊:“别动!” 晓南欣这才算是送了一口气。 * 等她被人扶下来时,才发现自己左臂上被刀划伤了,一道长长的血色口子,而手掌也擦得血肉模糊的一块,衣服的腰部也被扯裂,反正就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坐在医护车里时,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她伸手去口袋里摸手机,却发现兔子罗西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张着大眼睛望着她。 南欣没好气地看向外头,就是不搭理他。 “请问报警人是你吗?” 一位警官过来询问。 南欣一愣:“没有啊……” 那人眉头一皱,说:“113xxxxxxx,不是你的手机号?” “对啊。” 南欣一头雾水,就见对方给她看了一条报警信息,正是从她的手机发出。 “可我没……” 刚说三个字,便感觉兔子从口袋里踢了她一脚。 “又干嘛!” 晓南欣这时才想到,罗西当时先出去,该是带了手机去报警吧,也是难为他了,小小的身体,还得拽着那么大一个手机的挂饰绳子…… “谢谢啊。” 女生的感谢软软糯糯的,带着点鼻音。 第一案 沉醉不知归路(21) 罗西没提防这妮子忽然温柔起来,竟然瞬间有点不知所措,他胡乱舔了舔爪子,却错过了最佳答话时间点,因为,lara和陈醉已经分别被人带了出来。 lara一袭招魂幡似的乌黑长发乱七八糟地披散着,而红红的眼睛透过发丝正瞪视前方,接上视线的人均不寒而栗,不由自主别开到另一边。 而陈醉明显是被限制自由太久,刚刚出门时,眼睛仿佛是被阳光刺痛般眯起,脸上一丝血色也无,倒是有几分可怜的凄美。 等他恢复了一些神志,看见不远处被带上手铐的lara,忽然往前走几步,说:“请问,lara,她会怎么样?” 晓南欣此刻恢复了大半,本着关注自己好不容易救下的红线主人的职责所在,一瘸一拐走了过去,听见他这么问,简直没了好气,赶着回答:“还能怎么样,绑架,非法拘禁,抓起来,坐牢呗。” 陈醉身边的警官说话比较谨慎,只是道:“绑架案早就立了,根据具体情况,或许会判刑。” 陈醉这下子居然着急了,他几乎是拉着人家衣袖,大喊:“不是什么绑架,我们是朋友,是在做游戏呢。” 晓南欣和罗西听了这话,几乎一口老血喷出来,这陈醉该不是关了几天,关出斯德哥尔摩了吧? 那被问的人也有些恼了,说:“你现在刚被解救出来,可能还有些不清醒,再者说了,即使是有什么内情,如此戏耍,浪费警力,难道是玩的?” 晓南欣也不知道哪来的冲动,三两步走上去,便大力推了陈醉一把:“陈醉!你是猪吗,能不能醒一醒,lara就那么轻易就能绑架你?” 罗西本来在口袋里生闷气,听见这话,忽然觉得不妙,忙探出半个头来,看见这个平常怂啦吧唧的笨蛋此刻近乎气急败坏。 “她不过约你来仓库这边,你就这么傻傻的就来了,看见其他人一个都没有,大晚上的,难道丝毫不惊讶?还敢喝了她带来的酒,我就不信你这么愚蠢?” “再说了,这两天lara对你明明不算看得严,难道就一点儿逃出,甚至求助的机会也没有,这里是港口,虽然平常来往人不多,可每天傍晚该是有人来巡查的,既然平常都来玩,难道对此会一无所知?” 她说得爽了,却感觉罗西在拉扯自己的衣服,南欣一摆手,又连珠炮似的骂:‘“就不明白,lara对你就那么重要,还是你陈大少爷实在太博爱了?” “连我都替沈慧不值,我看,她真真正正是瞎了眼,居然还以为你会改?” 她终于发泄完,感觉爽了那么一点点,却在回头时看见了得到警方消息匆匆赶来的沈慧…… “啊,慧啊……” 她伸手想去拉拉这个美丽脆弱的朋友,却看见她晃悠两下,然后几乎跌倒。 南欣忙冲过去扶着她,却被沈慧一把推开,那姑娘似乎是在强撑,慢慢走到了陈醉身边。 身为红线阁的人,晓南欣一瞬间心里非常难过,她似乎能看见沈慧和陈醉互相纠缠折磨的未来,而他们却只得被红线绑在一起,无论如何也不能分开。 他们司真的是在做好事吗,怎么看怎么有点像作孽呢? 眼看陈醉对着沈慧,又换上了一副讨好的模样,甚至装出几分痛苦,惹得看到的人居然更加心疼。 就在方才,南欣噼里啪啦说了那么多,而陈醉却完全无力反驳时,她就知道,这绑架绝不是lara一个人自作多情,或许陈醉开始只是想玩玩,或许他是不想伤害lara,说真的,陈醉的思路实在太奇怪,南欣觉得猜一猜都是在侮辱自己智商。 或许陈醉看着lara,喝下了那杯酒,而他刚刚醒来时,还是有些恐慌的,从那通电话能听出来一点,可如今,他应该已经不再怨怼lara,甚至觉得有点刺激吧? 南欣想到这里,看沈慧缓缓走向陈醉,那副不能自拔的样子,真是又生气又难过。 “和他分手吧,沈慧!” 不由自主地,晓南欣大喊起来。 “你干嘛!” 罗西吼她:“红线阁怎么可以直接介入人家感情!” “分手!” 南欣再次大喊,感觉到沈慧停了脚步,却继续往前走,一步一步接近陈醉的所在。 她觉得酣畅淋漓,好像终于把憋在心里的东西释放出来,却发现自己被法术封了口,忽然想起来上次雷劈的事情…… 好汉不吃眼前亏,虽然还是个晴天,南欣却连忙躲入最近的房间里,心想,这回想劈我,可没门了。 却听见一声极为清脆的声响。 啪。 场景似乎就停在了那一秒,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醉愣住了,他捂着微微发疼的脸颊。 沈慧也愣住了,她高高扬起的手甚至来不及收回。 连lara都愣住了,她远远看着这出闹剧,却不明白,没有人会永远是羔羊。 南欣却兴奋了,天哪,沈慧居然扇了陈醉一巴掌! 简直是惊为天人,无法可想。 她一下子也忘了要躲天罚,忙钻到沈慧身边,就听见她说:“行了,这一巴掌,我们就算两清了。” 然后,沈慧十分帅气的转身,离开,顺便挥手招呼南欣。 “一起走吧?” 晓南欣足足傻了半秒,这才明白,沈慧这回是真的从陈醉这儿毕业了,忙屁颠屁颠跟了上去,还贱兮兮地问:“老大,去哪?” “庆祝分手,去逛街。” “哟嚯~” * 一个月后,沈慧居然在陈醉旧居的街角遇见了拳馆认识的朋友,在南欣的撺掇下二人去喝酒,竟然生生演了一出转角遇到爱。 “诶,你那个时候……是怎么想的。” 眼看闺蜜情场得意,南欣终于敢问了。 “忽然就觉得,没意思。” 沈慧伸手拨了拨饮料里的长勺,云淡风轻地说。 你倒是觉得有意思了,我可不知道会不会被强制留在这里啊。 南欣为沈慧高兴的同时,也在内心呐喊,听说那之后,lara自然被处罚了,而陈醉不知道是不是蛋糕吃久了,就是喜欢辣的,居然时不时去探望lara。 “啥啥配啥,天长地久。” 南欣听说此事,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可不管怎么说,陈醉和沈慧的这条线就算是断了,南欣的任务也是完成得一塌糊涂。 而罗西最近去天界汇报还没回来,弄得晓南欣更加惴惴不安。 “诶呀,我这以后可怎么办哪……” 等沈慧跟着男朋友走了,南欣趴在桌子上看着街边行人念叨:“怎么混哪……” “还想混?” “诶!” 罗西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桌上的花盆旁,看起来……居然还胖了一点。 晓南欣可不敢吐槽,只是默默低下头,等待最后的宣判。 “行了,此间事了,准备去下一个位面修补吧。” “啊?” “啊什么啊,还不想走?” “想想想,”南欣点头如捣蒜,复又抬头:“可……陈醉的红线不是没能牵上吗,我怎么能……” “第一,谁跟你说要签的是陈醉的红线,第二,谁说陈醉该牵的人是沈慧?” 晓南欣此刻的表情,简直能把那只玻璃杯整个吞进去。 “诶不是……” 仔细想想,罗西好像的确是没说过。 难道她一直都意会错了? 好吧,难怪,难怪…… 她伸手敲着玻璃杯:“所以,沈慧的红线签对了,我就可以完成任务了是吧,” 又将勺子一甩:“那我开始弄那么多事情干嘛呢!还管他陈醉的死活?” 眼见罗西瞪他,忙又捡回勺子:“对对对,我们神仙嘛,对凡人之事要慈悲,能帮则帮。” “行吧,”她瘫坐在椅子上,忽然觉得疲惫:“那陈醉的线到底该是谁呢?” 眼见罗西神秘一笑,忙又起身:“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好了,那我们就走吧。” 南欣有些留恋地看看这里的纷纷扰扰,感觉自己的身体飘了起来。 “启程吧。” 第二案 江燕话归成晓别(1) 等晓南欣再次睁开眼,便觉得周围一片寒冷,周围灯光不算太明亮,似乎正坐在某个室内空间。 她一时间不适应如此快速地转换,有些手足无措,茫然看了一圈,寻找到窗户的位置,只见屋外一片白茫茫,风呼啸着裹挟雪花拍在玻璃上,发出诡异的声响。 好吧,看来这屋里没有暖气,只是靠着一个可怜巴巴的烤炉升了一点点温度,她抱紧双臂,发现自己穿了件带着肩章的厚实藏青色大衣,里头竟然隐约是制服的模样。 “我这是……” 南欣还没弄清楚状况,就看见对面沙发上坐着个小姑娘,大约十岁,或许不到,头埋得低低的,要不是胸口微微有点起伏,眼睛时不时张开一下,南欣简直要当她已经睡着了。 “她这是……” 这让晓南欣更加疑惑。 茫然无措间,她忽然想起什么,忙轻拍自己的口袋,摸到一个鼓鼓的毛球。 “罗西,罗西,你还在吗?” 兔子似乎对此转变习以为常,含糊的声音从底下传来:“资料正在传输,你先别着急。” 继而又简单地做了个介绍:“这次你的身份是个警察,眼前这个小姑娘是你看守的嫌疑人,名叫江燕。” “嫌疑人?她做了什么?” 南欣的下巴都要掉下来,就这么个灰头土脸,柔弱可欺的少女,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值得如此严格看守着? “江燕被怀疑对其母亲和弟弟投毒,以达到杀人的目的,现在即将开始审讯。” “哈?” 南欣对着江燕左看右看,实在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小姑娘模样,穿着磨的半旧不新的衣服,棉衣微微有点不合身,估计是谁淘汰下来的,她的手上有些茧子,虽然皮肤微黑,可五官还是清秀的,只是厚厚的刘海半遮住眼睛,并不能看出其中的情绪。 “她?怎么可能,不会搞错了吧?” 南欣依旧觉得不可置信,却听见罗西提醒:“这个时代可没有手机用,你别露馅了。” “哦哦哦。” 南欣又站起来,走了两步,看见墙上的镜子中,小姑娘身上有根红线一闪而过。 她恍然想起自己来此的主要任务,忙问:“诶不对啊,都怪你说什么投毒,把我带跑了,我可是来这里修理红线的呀?” “哼,原来你还记得。” 罗西冷笑一声,这才说道:“这次就是她的红线被打了个结。” “你说江燕?” 晓南欣更加惊讶了:“虽然我业务能力不算精,”她皱眉拿起桌上一份材料,看了看才说:“可红线都是需要满足一定年龄条件的,这么个……九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红线问题?她还不到恋爱的时候吧?” “算你还有点常识,”罗西瞟她一眼,这眼神可差点没把南欣气得吐血,却又听见他说:“不过,你也看到了,现在对她来说是个十分关键的时间点,所以天后命你先过来解决此事,红线的事情之后再说。” “啊哈,天后一定是知道我探案奇才的名声,才让我来解决此事。” 见罗西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了,南欣忙自己转移话题:“啊,所以现在我们要查清楚江燕的事情,对吧?” 她缓步走到小姑娘身边,尽自己最大能力轻声细语地说:“小朋友,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姐姐的,不要怕。” 谁知道,她说了好几次,江燕仿佛是隔着真空罩子一般,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晓南欣是个急性子,就差对着人家耳朵喊了,终于有人敲门,算是勉强压住了怒火。 “老陈要我来接班,你可以先过去看看案情,准备审讯。” 来的是个嫩得能掐出水的姑娘,南欣想起来她叫如月,好像是今年新入岗的,便笑着说:“好的。” 等南欣来到审讯室外,那个老陈已经和其他几个警察等在那里了,她忽然有点激动,之前那么久也没能冲进奇案司,没想到今次居然有机会在人间光明正大地查案子,却在想起江燕暗淡目光的瞬间,又颓靡下去。 “守了一晚,是不是累了,要不然吃点东西?” 老陈还以为她是疲惫了,推过来一瓶油炸花生米:“还是我老婆做的呢,香得很。” 盛情难却,晓南欣倒了几粒扔在口中,嚼一嚼,顿觉满口生香,某种愉悦的舒适感笼罩全身。 啊,卡路里的芬芳。 “对了,这个案子,具体是什么情况?” 她装作随意地问。 “哦对,你没去现场,”老陈一拍脑门,这才说:“还记得昨天你接的那个报警电话吗?” 晓南欣回忆了一下,与其说是回忆,不如说是提取原主的记忆,她忙接口:“嗯,说是听见邻居家吵嚷,去时就看见女人和一个小孩倒在地上呕吐,站都站不起来,就打了急救电话,而后怀疑是中毒,就又有人报了警。” “那女人就是江燕的母亲?” 南欣微感诧异,这样的话,怎么会怀疑到江燕头上呢? “唉,说是母亲和弟弟,”老陈自然地点了支烟,抽了一口,看着窗外说:“其实他们没什么血缘关系,江燕的爸妈都死了,如今这个是继母,改嫁时带了个儿子过来,只不过,三个人毕竟是名义上的亲戚,还在一起生活。而出事那天他们家的晚饭,就是江燕做的。” 晓南欣终于明白江燕的嫌疑从何而来,刚想问什么,忽然那边如月打来电话,说是江燕好像不太舒服,估计审讯得推迟。 晓南欣对这种事很上心,难得积极地说:“即使如此,怎么就会有矛盾呢,要不然,趁有时间,我去他们家附近问问情况。” “也行,你便装去吧,也能问得自然。” “哎。” 第二案 江燕话归成晓别(2) 晓南欣就在单位换好了衣服,一路开着辆破车便往村子里赶。 嫌疑人江燕所在的村子名为朝霞,名字很美,实则位置偏僻,而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产业,因此人均收入并不高,只是勉强能维持生计的程度,幸好最近附近在修路,估计往后朝霞村能有点指望。 毕竟不是正九那种最最寒冷的天气,外头的雪也敷衍得只下了一小会儿,南欣逞强倒还勉强能出门,只是弯道微微滑,她只敢放到最慢速。 南欣这点开车技术完全来自于原主的记忆,简直堪称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带着兜里的罗西都有点恐慌,甚至开始考虑是不是要干脆控制南欣,他们这些小神仙的车技都没专门学习过,不过是凭着一点高于凡人的骄傲,可真到了这种又老又破的手动挡上,便只能感慨人类是如何发明如此复杂的东西了。 果不其然,绕过那段铺着各式材料的工地,晓南欣终于来到了朝霞村村口,迎面几个穿的包子似的小朋友,兴奋地指指点点,南欣一时紧张,直接就熄火了…… 她哭丧着脸坐在车内,又继续打火,谁知道天气太冷,各种不灵光,幸好有个热心的村民走过来问情况,南欣平常出外勤很少,朝霞村更是没来过,干脆装作路过的人,顺理成章去他家喝一杯茶。 “这村里有多少人呀?” 她啜了几口热茶,微微发苦,又看了看里头漂浮的三两片劣质茶叶,假装随意地问。 “怎么也有两千吧。” 见人家都叫这女人方姨,南欣也跟着这么喊,心想总归没错的,忙又问出她早准备好的对答:“看不出啊,村里怎么都不热闹,是因为太冷吗?” “嗨,这还没到冷的时候呢,不热闹是因为孩子都不让出门玩了,人家说村里最近走背运,邪乎得很。” “怎么了?” 实不相瞒,晓南欣想听的就是这部分,忙装出好奇的样子,又拿眼看向窗外,道:“我看着村里挺好的呀?” “诶,你是不知道,前几天,就村里最那边的,东头的一户,家里女儿把老妈和弟弟一顿给毒死了,看你是外面的,可别往那头走了,我可提醒你,也别问,触了霉头可不好。” 南欣装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看方姨似乎对这个效果很满意,这才装作有些不相信的样子,说:“不可能吧,生身父母,能有多大仇呢。” 看她这幅模样,真是恨不得再伸手抓一把瓜子细细品评。 女人仿佛有种八卦的天性,方姨立刻警觉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凑近些,说:“你不是这里的,告诉你也就罢了。” 接着,她仿佛有点不屑地说:“小辈们都不清楚这事儿,其实吧,那姑娘根本不是他们家亲女儿。” “啊?”南欣马上想起了朱敏那个女儿,该不会又是个乌龙吧,不过,再听下去,便觉得有些不同了。 “小姑娘的爸妈都死了,这个女的是她继母,弟弟也是继母给带过来的,” 南欣虽然早就指望着能打探到点什么,可听说这种惊天秘闻时,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这种真实反应自然更加可观,方姨又压低声音说:“所以说,没啥亲情也是正常。” “可……也不至于杀人吧……” 南欣艰难开口,她从开始就一直不相信江燕会杀人,或许是那副柔弱内敛的样子实在给她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 “谁知道呢,她妈对她那叫一个恶劣,” 说起此事,方姨似乎还有些愤愤不平:“我看哪,他们家家务活都是燕子在干,天天支使人家,小姑娘那叫一个瘦的,我还看着心疼,好几次塞肉包子给她吃,她也不怎么愿意要,也不爱说话,” 叹了口气,方姨继续念叨:“就前两天吧,我看有人去她家,似乎是想定娃娃亲,她妈张口就要三万块钱彩礼,” “这么小?” “先不结婚嘛,嗨,你以为不然干嘛那么着急,还不是想要那彩礼钱供她那个亲儿子,” 方姨又给南欣添了点水,还递过来两片粗糙的饼干,说:“可咱们说起来也都是外人,哪里好管人家家务事,要说还是可怜她爸妈去得太早了……” 晓南欣见再没有什么可问的,便告辞往村里走去,跟方姨则托词说要去找找有没有人会修车或者能顺路载她一程。 依照方才听说的,她偏向虎山行地往东边头就去了,路上果然行人很少,只有个孩子探头探脑,这孩子看起来也就十岁的光景,居然一路跟着南欣到了最东头。 南欣觉得好笑,干脆大声问他:“一路跟着我干什么,江燕家是不是住这儿?” 那男孩听见她问话,表情忽然紧张起来,没有一丝丝笑意,反问:“你来他们家干嘛?” 听得出他口中的肯定意味,晓南欣嫣然一笑,然后说:“姐姐来看看。” 估计这意味不明的笑容得把小男孩唬住了,南欣得意地往屋内走,现场早就看过了,留了个小警察看着门,见南欣是本单位的熟人,也就让她进去了。 “这小姑娘也真是心狠,一下子全给下了毒,啧啧啧……” 那人还在感慨,又道:“也不知道这么小一个孩子,哪里学了这么多方法,估计早就谋划好久了。” 南欣不太愿意听他说江燕,只是嗯嗯啊啊地往里头走,来到了厨房。 “哼,听说问话时,她一句话也不说,肯定是后悔了吧。” “不,不一定。” 南欣的目光停留在餐桌上,那里几盘菜尚未收拾,虽然是冬天,并没有太多蚊虫觊觎,可菜汤还是发出点奇怪的味道。 “老陈说现场先维持别动,我们就没敢管……” 不理会人家的无措,南欣继续说:“你看,那天他们家炒了青菜和青椒,可江燕的碗里,每个菜均有,如果她故意下了毒,为什么不避开那个有毒的菜呢?” “哼,可能这就是她的苦肉计吧,再说,不是啥事儿也没有。” 见对方还是不相信,南欣也无言以对,似乎整个世界都认为是江燕做的,在证据出现之前,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偏见呢,她决心帮帮这个不爱说话的姑娘。 带着这样的想法,南欣终于又回到了局里。 第二案 江燕话归成晓别(3) 雪霁初晴,可晓南欣只能心事重重地一路开到了局里,刚好接下如月的班看守江燕。 “姐,你注意着点儿,她昨天说是肚子疼,送到医院检查却又没啥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好的。” 南欣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却已经推开门,走进那房间。 还是那间灯光微微有些昏暗的房间,对晓南欣来说,是她进入这个位面工作的起点,可对于江燕,或许会是某个沉沦黑暗的终点吧? 晃了晃脑袋,赶走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南欣唯一思忖,取出了方才方姨硬塞给她的一个肉包子,天寒路远,那包子早给冻得硬邦邦的,不小心落在桌面上,发出当的一声。 这声音似乎微微惊着了江燕,她慢慢转身看了一眼,南欣忙抓住机会,挤出一丝微笑,道:“这是你们村方姨做的包子,要不要吃点,听说你昨天一直不怎么舒服。” 她在说话间,已经把那个包子轻轻放在房间里的炉火上慢慢烘着,不一会儿,便发出那种好闻的香气,淀粉微微发焦,肉香也像是被解了封印,张牙舞爪地在房间里自由流动,一时间,把屋内那种沉闷的空气甚至都给日月换新天,让人只是闻闻,都不由得心情愉悦起来。 可惜江燕的反应似乎不大,她只是又缓缓转回了头,说了句:“不用,我不饿。” “啊?这么香,”南欣一时间捣蛋鬼上身,干脆往她身边凑了凑,将那个大包子掰下一半来,松散的面皮包裹着一层肥瘦相宜的肉馅,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芳香。 不管江燕是怎么想,南欣的口水可是先下来了,她当年可是为了一饱口福,偷了王母蟠桃宴上点心碟子的人,虽然事后月老对着她好一顿骂,不过南欣依旧觉得值。 于是,她不由自主地咬了一大口,然后将另一半递给江燕:“吃点。” 江燕或许是真馋了,又或许只是嫌她烦人,最终还是拿了过去,默默吃了一口。 “诶对吧,人是铁饭是钢……” 她又想讲大道理,不过被罗西隔着衣服踢了一脚,只好打住,忙回归正题:“行了,跟我聊聊吧,到底那天是怎么回事。” 江燕或许没想到这个上一秒还老不正经的吃货,忽然就如此严肃地询问起案情来,只是低头不说话。 这样的情况直到正式审讯也未曾改变,不管是南欣春风化雨的一段说教,亦或是老陈凶巴巴的寒风呼啸,依旧没能问出什么来。 “这丫头是不是一心就认罪了,不然干嘛连辩解也不说?” 老陈都有点怀疑人生了,他家也有个这么大的女儿,看着江燕自然有些不忍,可看那个陪同的老师似乎也和她不太熟识,估计几乎是没人和她亲近了,这么个闷姑娘,真是让人着急上火。 “先别急呀,说不定是家里出事吓着了,又或许有些什么我们不理解的想法。” 南欣其实也摸不着头脑,她还是头一回遇见什么也不说的嫌疑人,的确让人不怀疑不行。 “不急不行哪,就快到时间了。” 老陈挠着头说:“看来,若是没有进展,也只能先放回去了。” 南欣明白他的压力,摸着下巴沉默不语。 她带着江燕回了房间,正巧如月过来送饭,顺口说:“我先撤了,今天周五,得回去看电视呢。” 如月似乎在追个什么电视剧,那时候有个电视看就不错了,这女孩似乎家境不错,工作也是家里安排的,小日子常常过得十分滋润。 “行。” 南欣拿了饭朝着江燕走来,却意外发现小姑娘正抬头看着她,眼眸里似乎有一丝期盼。 “来来来,来吃饭。” 她佯装不在意,提溜着饭盒走向桌前,果然,听见江燕起身挪了过来,默默吃了会儿饭,这才小声问:“今天是……星期五?” 其实说真的,南欣在这儿也过得浑浑噩噩的,真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年,不过,她也只是假装严肃地一点头:“是啊。” “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回家?” 南欣没想到她居然想回那个空无一人的家,直接给愣住了,忽然又想,这姑娘老是呆在局里,或许也没什么安全感,复而又想,她江燕竟然敢回那个出过事的地方,不知道该说是心太大,亦或是某种凶手残忍的冷漠? 于是,再看向江燕时,或许她的眼神多了一丝冰冷,后者被吓到似的一缩筷子,不再多问。 不管怎样,江燕论理也该回去了,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或许,还能有些发现…… 南欣摸着汤勺有些光滑的上沿,这么想着,便说:“没事,想回家也正常,今天就送你回去吧,不过,你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有些不安全?” “不用,”江燕出口才发现自己答应得或许有点太爽快,这与她之前的状态实在过于不同,忙又低头,含含糊糊说:“邻居都住得很近,而且,家里的菜也得浇了,后面那些鸡也不能再饿……” 她搬出这些农活,晓南欣就实在是不懂了,只能点头,其实一般这种情况下,江燕该被送到福利院或者相熟的人家暂住,实在不行也是由局里照顾,不过,她却擅自决定了。 等江燕被送走,老陈就怒气冲冲地找了过来:“你是怎么回事,她那么点大个小姑娘,你让她就自己一个人回那个出过事的屋子里住,你你你……” “行了行了,”晓南欣早在红线阁和月老锻炼出了长期的斗争经验,此刻被骂,脸不红心不跳,还十分淡定地说:“你看她之前好像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唯独要赶在星期五回家,不觉得很奇怪吗?” 老陈皱起眉头,额头上的川字纹又被刻深了一寸,这才说:“你是说,她可能是赶回去销毁证据?” 第二案 江燕话归成晓别(4) “我也说不清楚,就是有种感觉,放她回去,说不定反而有什么突破。” 老陈被她这么意识流的说法给惊着了,愣了半天才说:“不管怎么说,我得派个人跟着,别说嫌疑人跑了,这么个小姑娘一个人待家里也不安全。” 晓南欣也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的确,要是江燕真出了什么事情,她作为专程来此协助修补红线的神仙,难辞其咎,任务完不成不说,可能还得吃点惩罚。 “是是是,我早考虑好了,今晚就去她们家门口守着,保证完成任务。” 南欣做了捏拳头的动作,以表决心。 “你,能行吗?” 老陈的眼神满满全是不信任,这姑娘平常都是做内勤的,看着也娇生惯养,没想到这次这个案子如此全情投入,难道是因为嫌疑人是个小姑娘,引发了她的同情心? 不过,他倒也不打算细究,人家有热情,能完成工作就是好的。 “女生去看着也方便些,记得有什么异常马上打电话给我,需要配装备吗?” 老陈还是关心下属的,不愿太过涉险,尤其这几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可又存着些想锻炼她的心思。 南欣依旧开着那辆破车,一路颠簸回到村子上。 她依旧便装,不过这会儿时间晚了,村子更加安静,仿佛所有人都已经睡去,前几天的事情仿佛只是人们的一个噩梦,惊吓之后,依旧得回到自己的生活,或许是远古而来的,刻在基因里的某种特性,让他们会记得,自己只能一直往前走,多余的停留没有太多意义。 说真的,南欣就是单纯想跟着江燕,只是单纯觉得她模样异常,说不出个什么道理来。 要真是跟了几天,什么也没发现,她该怎么办呢? 当然,会想这么多就不是红线阁那个迷糊小神仙了,如今的晓南欣,只是认认真真蹲在了江燕家的附近,仔细竖起耳朵听着。 说起竖起耳朵,不情不愿跟来的罗西倒是做得更好,只见他跳出衣兜,竖起两只大耳朵听了一会儿,又往前跳了几步。 “诶你别靠太近了。” 南欣忙伸手去捞,可太远了,终究扑了个空。 “只能听得见声音,你不担心?” 的确,那边的江燕不知道在干嘛,一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弄得南欣反而浮想联翩。 “可……太近了她会发现的。” “发现刚好。” 兔子罗西居然甩甩耳朵,蹦蹦跳跳地走人了。 “你要干嘛……” 南欣不敢大声喊,忽然发现自己从天上到凡间,怎么永远改不了这种怂人本性,忙又闭嘴,静观其变。 只见罗西三两下跳到江燕家的侧门,随意绕开一片粗糙的门板,就走了进去。 “也不瘆得慌,这姑娘该不会真有问题吧。” 他探头探脑,朝着内门看去,只见江燕居然真的在收拾房间,扫地,洗衣,给家中的鸡喂食,洒水,浇菜…… 莫名其妙地,罗西和同样共享到这段画面记忆的南欣都有点不寒而栗。 他们虽然不是人,可很明白人类的七情六欲,恐惧,愧疚,这都是最最基本的情感。 而这姑娘,居然好像并没有这些情感,南欣想到自己还得负责她的红线,就忍不住头痛,甚至一度想冲过去问罗西,江燕如此冷漠,会不会也有她自己的责任? 罗西正看得有点发呆,只见江燕忽然朝自己走来。 他本能地想后退,不过应该来不及了,江燕一下子抱起他,然后瞪着双无神的大眼睛盯着看,罗西叫她给看得发毛,开始本能地蹬腿甩头。 没想到江燕却笑了,或许看他这样子可爱,终于将其放下,罗西觉得自己让凡人这么捉着玩实在有失身份,忙拿鼻子哼气,发出呼呼的声音。 这样一来,江燕却更加高兴了,她将罗西赶回一个小笼子,又拔了些多汁的蔬菜给他,兔子精毕竟也是兔子,罗西不受控制地就愉快吃了起来,吃了两口又愣住,发现江燕蹲在面前,一双深黑的眸子正盯着自己。 罗西仿佛还是头一回看见江燕露出和同龄孩子一样的天真可爱,有些动容,便听见她说:“小兔兔,我等下呀,要出去见一个人,你就乖乖在家,不要害怕,好不好?” 这就是她着急回来的原因吗? 南欣那边同步能看见,便立马开始猜想,果然,不多时,江燕就裹好棉衣,贴着墙出了门。 感觉口袋里一沉,不需要罗西提醒,南欣便悄悄跟了上去。 依旧是在红线阁长期的迟到早退经验,练就了晓南欣猫一样的行走步伐,她跟在小姑娘身后,竟然是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 低头看表,居然已经晚上十二点了,整个村庄都陷入寂静,连动物都怕冷似的缩进巢穴,南欣不敢发出一丝一毫异常声音,只觉得连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眼看江燕十分熟稔地穿过后墙,绕过小树林,来到了一片空地上。 那里在秋季常被用来晒粮食,不过如今天寒地冻,早就失去利用价值,而此地距离村里人居处毕竟有些距离,因而没什么人会来。 可现在有了个江燕,只见她走到空地中心处,便四处张望,脸上带着几分渴望与焦急,却没出声。 “该不会……她和什么人约在这里见面吧?” 否则,南欣实在无法理解一个这么小的女孩,为何大晚上的一个人跑到如此偏僻无人的场所,未免也过于大胆。 “周五的晚上十二点?”罗西也仿佛是开了窍,差点大叫起来:“他们或许就是约在这个时间,所以,江燕担心自己来不了,才那么着急。” “可,这儿哪像有人的样子?” “你说,”罗西压低嗓音:“她见的是谁,会不会和投毒案有关。” 南欣感觉身上起了一层小疙瘩,瞬间,寒意冲破大衣,刺了进来。 是起风了,寒流裹挟着呼啸,一阵一阵传送过来,可南欣知道,这并不是主要原因。 因为他们分明看见了。 有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远处微弱的月光下。 第二案 江燕话归成晓别(5) 有那么一个瞬间,南欣和罗西的呼吸都停滞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罗西胆子毕竟大些,和南欣这种怂人,不同,悄悄往前跳几步,给了南欣一个鄙视的眼神。 “你是个兔子,大不了就给人拎着耳朵带回去,谁知道他们看到我会不会灭口……” 南欣给自己找补两句,这才慌忙想起来该仔细看看那个奇怪的来人。 远远地,只是个黑色的剪影,看不清楚相貌,可南欣的心中冒出一点奇异的感觉。 这个剪影,似乎有哪里有点不一样。 等那人走了几步,她才反应过来,是身高和行走姿态! 身材虽然偏颀长,可明显是个小孩子的比例,况且随着人的年龄增长,走路姿势都会出现巨大的变化,步伐逐渐沉稳,走路速度也逐渐变慢,南欣没学过相关理论,却也能凭着经验判断。 “是个小孩啊。” 说完这句,晓南欣忽然感觉到一丝放松,是啊,人家江燕本就是个孩子,和自己的小伙伴约在晚上悄悄见面,或许只是小朋友的某种趣味呢。 况且,听村里人所说,江燕的继母晁红芳待她并不怎么好,不愿意送她上学,就留在家里仿佛是半个仆妇,包揽做饭洗衣的活儿不说,还得做农活,更加不喜欢她和外头小孩交往,仿佛连看见她的笑脸,都是会刺痛的。 所以,虽然江燕大半夜在空地见人,可晓南欣还是没有觉得有多奇怪,反而对她生出一丝怜惜。 只见那人终于走近,似乎有意无意地朝南欣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愉快地叫了一声:“燕子。” 南欣明知有罗西在他,发现不了自己,却还是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点,这一个侧脸正好被月光映照,清秀,鼻梁高挺,不笑的时候似乎眉头总是皱着的,一副想事情的样子,却是张熟脸。 “是那小子。” “你见过?” 罗西很快也想起来了,之前南欣来江燕家查证一些事情,彼时有个小男孩一脸警惕地跟随其后,看来,这就是江燕珍贵的朋友了。 “你来了。” 江燕一改在警局那种漠然的态度,居然还多走两步迎接,轻声叫道:“何晓,我……” 那个名叫何晓的男孩似乎隐约猜到她消失的这几天是去了那里,也不追问,只是拍拍她的短发,说:“没关系,有我呢,我会保护你的。” “可你妈妈平常都在家……” “嗯,只有星期五晚上她出门,不过,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来敲敲我家窗户,就是书桌前面那扇,知道吗,我就会出来见你。” 何晓看起来比同龄人更显成熟些,说话间条理也颇为清晰,要不是亲耳听见,晓南欣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个十岁左右孩子口中所出。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南欣见他们后来都是聊些有的没的,也没有一直听,只是转过身感慨:“可能江燕在这里真正信赖的,也只有这个何晓了吧。” “怎么,感动了?” 罗西虽然无法挑眉毛,可戏谑的语气实在太明显,只有南欣不是个傻子都能听得出来。 她刚想反驳,就听见那边两人对话聊到了案件。 “你妈妈中毒了,为什么他们要怪你。” “我也不知道,我真的没有,虽然他们死了我很开心。” 最后这一句,是江燕用十分平稳的语气说出的,甚至,居然还带了点儿小孩撒娇的意味。 但南欣却感觉很不是滋味,罗西明显也听到了,接着问:“你认为江燕与此案无关,不过是一厢情愿,看看她,对于家里出事的这种冷漠,好像那两个人死不死同她毫无关系,你不觉得有点可怕吗?” “可……” “我就是想问你,”罗西伸出爪子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先等自己说完,然后又道:“如果最后查出来,江燕就是凶手,你会后悔吗?” 晓南欣平常就是个四六不靠的形象,整天嘻嘻哈哈疯疯癫癫,很少被问到如此严肃正经深沉的问题。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一反常态地敛去了笑容,又想了一会儿,才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不幸地,真的是江燕,我也希望她能正视这件事情,好好反省,即使是在牢狱中反省。” 罗西依旧在观察那边的二人,只是点点头,道:“你想清楚了就行。” 跟了一夜,却也没有更多的发现,晓南欣回去报告情况时,听老陈说毒理的结果出来了。 “投毒案中,查到了毒物就可以追溯来源,本来该是重中之重,不过你也知道,没有头绪的案子查毒物很费时间的……” 老陈啰啰嗦嗦一大堆,这才把报告拿给南欣看。 南欣却在想别的,这时代没有手机什么的还真是不方便,否则,她随便打个电话聊聊也就汇报完了,如今还得听老陈叨叨这么久。 眯起眼睛,南欣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 “亚硝酸钠?” “亚硝酸钠!” 她的声音是疑惑的,而身边那个大号的惊恐声音则是来自于如月。 “这东西有毒啊?昨天我妈还弄了点回来说要腌肉呢,怎么办怎么办,我得赶紧回去叫她扔掉。” 如月说着,着急忙慌地就走了。 “这么严重吗?” 南欣也懵了,不是毒物吗,怎么还有人拿来腌肉,她是个小神仙,吃都没吃过腌肉,更别提知道是如何制作了,只是傻愣愣看着老陈。 老陈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也转头看向送报告来的小法医李成。 “亚硝酸钠,也是工业盐的一种,严格控制剂量可以用来腌肉,不过,多了也会影响人体对氧气的吸收,从而导致中毒。” 李成被她俩盯得心里发毛,只好挤牙膏似的说:“如月要她老妈别自己腌肉也好,普通人怕控制不好量,再说了,撇开剂量谈毒性都没意义,你都不知道,还有人饮水过量导致水中毒的呢。” 第二案 江燕话归成晓别(6) “那他们是如何吃下亚硝酸钠的呢?” 等如月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晓南欣想起一事,又问:“查出来了吗?” 李成翻了翻报告,很肯定地说:“当日江家的几样小菜,青椒,鸡蛋,玉米汤里头均检出了大量毒物,难怪受害人一吃完饭就倒了。” 老陈摸着下巴说:“如果是这样,那么江燕应该是故意没吃菜咯?” “有可能,米饭和水里就没有检出毒物。” 晓南欣却觉得老陈说这话未免有些先入为主了,可总归拿不出什么有力证据,也只好继续问:“所以,要得到这种亚硝酸钠也不是很难咯?” 李成点头,又皱眉道:“可我们都查过了,江燕这段时间并没有去买过类似的东西,她一个小姑娘,身上平常也没钱,况且,若是跑去店里买这个,实在太奇怪了,销售员总该有些印象的,可他们很肯定地说没有。” “那会是哪里来的呢?” 老陈也疑惑起来,南欣见几个人围在这里空想也弄不出个什么结果,只好说:“要不然我在去附近问问,或许别人家买了也说不定。” “嗯嗯,可以。” 于是,南欣辗转又到了朝霞村,与同来的小鹿分了工,挨家挨户问起来。 居然没折腾多久,就得到了一点线索。 “就是这家。” 小鹿发现村南面有一家的门口,扔了个袋子,里头居然还残留着不少白色结晶粉末。 “这不是盐吗?” 连南欣都有些不肯定起来,看着这家的墙壁裂了个大缝,生怕风给一吹就倒,也不敢进去,只是在门口看了看。 “不是盐,这个是工业盐,我认识。” 小鹿倒是很肯定。 不一会儿,那户人家见门口站了俩警察,便有些同手同脚地走了出来,问道:“有什么事?” 南欣乐得正好不用进去,便说:“大妈,我是想问问,你们家这个盐怎么没倒完就放……”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那大妈忙辩解:“这不是我们家的。” 小鹿气结,更着急地说:“我刚才在你家明明看见是在灶台上,肯定是趁我走的时候丢出来了。” 南欣这才知道小鹿为什么注意到这家,忙也板起一张脸,问:“为什么把这包盐丢掉。” 那人明显是有什么事情隐瞒,十分刻意地移开视线,不愿意与南欣对视,小鹿见状,也凶了几分:“说清楚!这不是你家的东西吗?” 他们分明知道这个是亚硝酸钠,既然如此,为什么大妈却不肯说清楚原委,还要做出如此怪异的举动,该不会,她和江家的案子有关吧? 想到这里,南欣大声说:“现在我们有理由怀疑你和江家的案子有关,要不然回警局细说吧。” 那人听见这番话,脸上立马白得跟纸一样,话也有点说不清楚了,结结巴巴道:“我……我和那事儿没关系……” 南欣听她这样,立刻用了最严厉的目光审视,却并不说话。 这一招还是跟天帝学的,他老人家每次训人时都是这个模样。 果然有效,不一会儿,那人便心理防线崩溃,或许也没怎么夸张,只是并没打算真为自己那点小秘密跟村里骇人听闻的投毒杀人案扯上关系,再说了,听说警察没查出什么,又把江燕给放了回来,后头谁知道会怎么样呢,不管如何,总得把自己摘干净。 将自己比做手中那捆小白菜的大妈,于是只好又看了一眼那袋白花花的东西,然后小声说:“这是那边修路地方捡的盐,看着不要钱就包了一袋,” 她见两人瞪大了眼睛,忙补充道:“那里地上一大摊,我只包了这么点儿,再说了,也不是我一个人吃啊。” 小鹿却忽然紧张起来:“你说这个是盐,那拿来炒菜吃了吗?” 南欣明白她的意思,忙观察这大妈,却发现她精神奕奕,不像有什么问题的样子。 “哼,便宜没好货,闻着味道就怪死了,吃了一点还拉肚子,我就没用了,您看,要不然我再送回去,也没吃多少。” 南欣简直要晕倒,不知道该说她无知还是幸运,忙让小鹿好好跟她说清楚误食工业盐的危害。 他们一路往村长那儿走,心中也有点着急。 幸好,让村长通知了一圈,又全部问过了,居然没有出什么大事,有的人捡了还没敢吃,或者家里人直接扔了,还算运气不错。 “修路的地方,就是村口往远走点儿那里吧?” 南欣继续询问村长,其实她来时,依稀好像经过了那附近,的确是看见地上堆了不少材料。 一路被带到那里,看见那片白花花的工业盐时,南欣就隐约猜到了什么。 “你说,会不会是江燕也不懂,就把工业盐当盐给拿了回去?” 小鹿却撇撇嘴:“谁知道她是故意还是无心?” 也是悲哀,正因为大家都同情江燕的遭遇,她的嫌疑反而越发地大起来。 “人心所向,有时候不一定是真相。” 南欣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去问那工地附近的人。 “小女孩?没见着啊。” 似乎是个附近守园子的老头,工地最近因为天气原因停工了,于是显得十分寂寥,这个老头看起来更加无聊,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热茶取暖。 “大概这么高,挺好看的,不过不怎么爱说话。” 晓南欣形容着,不过还是看见那老头茫然地摇头。 他平常呆这里也挺寂寞,无人说话,如今虽然是警察问话,可却是十分积极,似乎多和人交流两句,哪怕是聊案子,总是有趣的。 “是问江家那个事儿?” 老头多嘴问了一句,南欣自觉没什么好隐瞒,也瞒不长久,干脆点点头。 “哦,”老头一脸了然:“那个燕子平常不乱跑的,她忙得很,不过,” 见他脸上闪过一丝狡黠,小鹿忙递了根烟过去,又给点着,说:“天冷,您老别冻着。” 老头满足地抽了一口,长长吐出一个烟圈,这才说:“不过,江家那个小子前几天好像来这里晃悠过,我还笑他,那么矮,等下掉沟里都找不到。” “是说那个江巢?” 南欣看过卷宗,知道那个弟弟的名字,一问还真是。 她带着小鹿赶到江家,后者十分确定,江家灶台上的盐并不是食用盐。 这可是大发现,难道是弟弟不小心拿了工地上的盐? 带着疑惑,刚回到所里,便听见老陈大喊:“快和我去医院,江巢醒来了!” 第二案 江燕话归成晓别(7) 晓南欣一惊,随即反应过来,立马抓起车钥匙便载着老陈往医院赶。 “她妈早醒了,不过好像受了刺激,已经疯了,一直骂骂咧咧地说江燕存心害他们,半天也没问出什么,而江晁毕竟年纪小,小男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也多,所以比较严重,之前差点挂病危了。” 老陈插空跟她说了说目前情况。 “不过,要是那包盐真跟弟弟有关,或许便是件意外了。” 南欣则锁着眉毛平视前方道路,思索着说。 “谁说得准呢,希望去了医院能问出点什么来吧。” * 医院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经历了这么多,南欣却忽然留恋这种味道带来的某种奇异的安全感。 雪白的床单映着小男孩同样苍白的小脸,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比起江燕略显丰腴的脸蛋,甚至微微有了点血色,很是可爱的样子。 虽然只是比江燕小了一两岁,可或许男孩发育较晚,看起来十足是个弟弟,此刻,他正眼巴巴看着南欣手里的一颗饴糖。 “想吃吗?” 南欣早猜到,询问小朋友可不能像大人那般严肃,于是来之前自作主张在楼下买了一包糖,此刻见了江晁亮晶晶的眼神,自认还是很明智的。 江晁似乎想吃又不大敢,只是又眼望身边护士,听说他妈晁红芳快好了便回了娘家,说什么这地儿克自己,一刻也不想多待,还是护士照顾多些。 “真是不靠谱。” 听说晁红芳都跑了,南欣简直无语,平常不知道对江燕做了多少亏心事,吓得连儿子都不要了,这种妈妈能行? 还是护士微微点头,江晁这才接过糖,撕开包装,舔了一口,又拿糖纸包起来。 “怎么不吃了?” 这孩子模样还是有点出乎晓南欣意料之外的,她总觉得这么个家庭养出来的小孩该是骄纵不堪,说什么认为所有人都该言听计从的那种太子爷,没想到居然还有些拘谨,难得是被之前的事情吓到了? “不是,这个糖好吃,我留给姐姐。” 啥? 南欣简直惊呆了,这姐弟俩不是应该关系很差吗?而且她同江燕说话时,的确不见她有多关心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啊。 于是,她试着询问:“江燕姐姐?” “对啊。” 江晁回答中一派天真,倒是惹得身边准备提问的老陈都开始怀疑起来,对着个如此可爱的弟弟,江燕真的下得去手吗? “小朋友,问你哦,前几天,你是不是在修路的地方捡了一些盐回去?” 南欣实在好奇,干脆单刀直入地问了出来。 “嗯……”江晁想了半天,终于说:“是吧,那天妈妈叫姐姐去买盐的,可姐姐作业没写完,我就想,拿回来说不定能帮她,果然后来姐姐就不要出去了。” 我的天哪,小祖宗,你知道自己拿的是什么吗? 南欣忙告诫他:“以后不能随便捡东西回去了,那个吃了会肚子疼,你看,你不是最近天天打针嘛?” “啊,”江晁仿佛是恍然大悟,道:“难怪昨天好难受。” 老陈又趁势问了几句,原来,那天见灶台上有盐,江燕直接拿着就炒菜了,但她平时晚上吃饭不多,而且是先去干了会儿活才上的饭桌,大约随便挑了几筷子,家里人就毒发了。 而江晁呢,也是运气好,他不爱吃青椒,那天吃的菜也没有很多,这才保住一条小命。 晓南欣立马想起来,江燕审讯那天不舒服,或许也是因为摄入了少量的亚硝酸钠,只是当时大家都一边倒地认为是这姑娘的复仇,便从未想过她自己也曾经吃下那些东西。 “对了,既然江晁醒了,该叫他母亲过来看看他吧。” 南欣忽然想起这件事,她也有点好奇,想见见这个可怜又可恨的妇人。 没想到,老陈派人去找了一天,仍然未果,晁红芳老家那边有知道情况的人说,她一直叽里咕噜不知道念叨什么,结果一下子冲到河里去,死了。 “什么?” 虽然没见过这人,可南欣还是有点堵得慌,虽然是个那样的人,可她不在了,姐弟俩岂不是没有亲人了,再说,无论如何,晁红芳的死与江燕,与江晁都有点关系,今后他们稍大一点,懂事了,想着这件事,该如何面对对方? “呜哇,呜哇,我要妈妈,我要姐姐。” 没想到这一边,因为长久的孤单无人陪伴,毕竟还是个小孩子,江晁已经哭闹起来。 “他妈妈是来不了,要不然,把江燕接过来?” 南欣叹口气,与老陈商量。 “也只能这样。” 老陈一根烟的工夫,江燕被带了过来,反正她如今算是洗清了嫌疑,面上却也并没有更多轻松的表情。 “姐姐,姐姐,我给你留了这个鸡蛋糕。” 江晁却很兴奋,除了那颗糖,居然还有他悄悄从午饭里攒下的一小块糕点,献宝似的捧到江燕面前。 没想到,江燕依旧十分冷漠,只说:“我不想吃,你自己吃吧。” 南欣有些难过,她在附近查访时,听说过一些事情,或许,江燕还是在意这个弟弟的,可因为继母的关系,她不愿意表露出来,久而久之,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形同陌路。 如果是在一个健康正常的家庭,他们一定能成为十分要好的姐弟吧。 南欣忍不住这样想。 到了江晁的休息时间,南欣和几个人退了出来,隔着窗户,南欣有些纠结,她实在不敢告诉江晁他母亲的事情,只好拜托护士有机会慢慢告诉他。 又感慨道:“真是可怜的两个人,命途多舛哪。” 老陈已经去帮忙缴费了,而其他人也在外头帮忙,此刻,听见她念叨的只有罗西。 “最惨的是,这姐姐的红线还被不知道哪个缺德的给打了个结,后头还费劲呢。” “什么!” 晓南欣惊讶,随后又有些沮丧地低头:“我也是不靠谱……” “不会不会,”见打击过了头,罗西又赶紧找补:“她运气不好,倒也不只是红线的问题,你只要好好帮忙,还是大功一件。” 没办法,罗西本来是想做个纪律严明的监督者,可惜每次打击南欣过后,看她那副样子又实在可怜,便决定以后还是少这样为妙,也是替自己省事。 第二案 江燕话归成晓别(8) “好吧,”从医院出来,南欣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方才那张糖纸,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又仿佛自言自语地说:“父母都不在了,唯一一个弟弟还是如此尴尬的关系,今后她还不知道怎么办呢,真想为这姑娘做点什么。” 罗西还未来得及答话,却没想到从门口急匆匆过来的老陈听见了,老陈号称顺风耳,忙走过来,靠近了些。 这时,南欣才注意到,或许是因为降温,他今天穿了件大皮毛领子的制服厚外套,但因为在医院跑进跑出,额头上竟然也给捂出几滴细细的汗珠,晓南欣递过一张纸巾,却被他挥手推开,道:“我用浪费了,不说这个,刚才你是不是说想帮帮江燕?” “啊?这你都听见了,”南欣条件反射似的就抬脚想走,从前在红线阁,月老带着这种诡秘笑容和她说话,十有八九是要派活儿。 “诶诶,你看,江燕近期都没有正经上过学,要不然明天,你配合村镇那边的人带她去学校报到,嘱咐她好好读书,以后也好有个出路。” 南欣知道,如今江燕和江巢都会有点遗产,学费自然没有问题,何况这种事情,本就应该,忙说:“乐意至极,我也希望江燕能去上学。” 村里很快办好了手续,她带着江燕来到中心小学,那边老师见了,也十分高兴,道:“早就希望她过来,可她母亲总是找借口请假,我们也并不好说些什么,以后肯定会好好照顾,这孩子聪明着呢……” 南欣懒得听她絮叨,目光茫然飘向四周,忽然看见一个男孩也在看这边,只是目光似乎停留在江燕身上。 “那个是……何晓吗?” 她不由得问出声。 “是啊,我们年级最聪明的学生,”老师听问,得意非常:“他好像也是朝霞村的吧,要不然把江燕分在同一班,也好有个照应。” 南欣想起他俩在月光下偷偷的两小无猜,也点点头:“挺好的。” 说话间,何晓那个班的老师也被叫了过来,说是先熟悉一下同学。 南欣在办公室门口迎上去,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又说了说江燕家里情况,这些事情自然最好不要当着孩子面说,那位洛老师也理解地点头。 “没问题,您放心吧,我会拿她当自己孩子一样。” 南欣又问:“何晓也是老师您班上的?” “对啊。” “她俩似乎认识,要是能做同桌估计燕子适应会快些。” “好的。” 南欣想起一事,又提醒道:“可以早些告诉孩子们不要随便捡东西回去,比如那种工业盐,免得以后出现类似的意外。” “是的,我上星期在班上提过,那些小兔子都听不明白,也就何晓还知道些。” “他知道?” 南欣也有点惊讶,她感觉自己这么大的时候,似乎对这些事情就是个一脸懵,什么工业盐,根本听都没听过。 要是江巢乱捡东西那会儿,他在看见了就好了。 虽然事后诸葛亮很讨厌,可南欣还是忍不住这样想。 等村委会的人送江燕回去,南欣刚好听见学校打了下课铃,好几百年没上过学的晓神仙饶有兴味地在学校逛了一会儿,只觉得这里什么都是可爱的,新鲜有趣的。 绕过一栋小楼,看见四周空无一人,而前方那个提着水桶的男孩正是何晓。 南欣忙跟了过去,想着和他多聊两句总是好的。 因为家里的事情,江巢父亲那边的亲戚担心他,吵嚷着要接他回老家,而老陈也觉得姐弟俩或许会为此事心里有嫌隙,说不定会影响成长,分在两地读书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不过,这样一来,江燕在此可以相亲的人或许就只有这个何晓了,其实何晓长相伶俐,也广受学校老师的好评,南欣倒是很放心,她又跟了几步,见何晓将桶放在水池里,便拧开了水龙头,然后回头,问道:“你是谁?” 南欣居然从这么个小破孩的语气里听出寒意,知道他是误会了,忙说明自己身份,又一脸开心道:“高不高兴,江燕要和你做同桌了哟。” 她没说自己看见他们见面的事情,想着小男孩肯定不好意思承认,只是这两个人是一个村子的,熟也很正常。 何晓倒是没有什么太大反应,他似乎就是那种喜欢装成熟的类型,南欣猜测,等她一走,这小子指不定怎么高兴得乱跳呢,却也不戳破,只是和他闲聊。 而得知她身份的何晓,也表现出了小孩对于警察的某种天然信赖,和她聊了起来。 “是哦,那天我还看见江巢在工地上玩,翻来翻去的,早知道那个盐有毒,我就应该告诉他的。” 何晓语气里的懊恼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要不是晓南欣方才听洛老师说了那么多,她几乎就要相信了。 “可是,你不是明明知道工业盐有毒吗?” “……” 忽然的沉默,不知道为什么,南欣身上居然微微开始发抖。 “没有啊,那是在那个之前,而且,我哪知道他会拿回去吃掉呢。” 何晓用不明不白的解释,和天真的微笑蒙混了过去,南欣也在想,何晓一个这么点大的小学生,又和江家无冤无仇,总不至于故意放任着江巢拿有毒的盐回去吃,甚至他一时没注意也说不定,小孩子的记忆和言辞,总归是做不得多大数的。 但万一呢,万一何晓真的…… 南欣晃了晃脑袋,把这些可怕的想法赶出大脑,不能恶意推测人家,尤其她没有证据的时候。 她又随便安慰两句,便转身离开。 而何晓却并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走远,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面前的水桶早已经满溢出来…… “行了,多想无益,”罗西早就从口袋里跳出来,开始跳大神似的列法阵,又说:“此间事了,该去修补红线的时间点了。” “这么快?” “都八章了,哪里快?再说了,”罗西又用脚扫开几片落叶,道:“十年后,去了也都是老熟人,不用搞得生离死别的。” “哦……” 南欣只来得及回答一句,便被一股狂风卷了起来。 第二案 江燕话归成晓别(9) 这种突如其来经历了太多次,晓南欣已经可以安然承受,只是说真的,还的确对老陈,对江家姐弟,对这个略微陌生的世界有一点点留恋。 不过,她毕竟就是个来做任务的,早日完成早点归位,并不需要掺入太多的个人情感,说真的,来凡间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挺理性的,也不大理解那些愿意付出巨大代价离开仙界的前辈,如今,却有些明白,世事纷繁复杂,却像个顽皮可爱的孩子,总会有其无法想象的可爱之处。 没给她过多思考的功夫,便来到了下一个时间点。 十二年后的洛城。 “什么?十二年后?” 晓南欣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茫茫然间就开始算时间:“那江燕都二十二岁了,江巢都有二十一了。” 她有些茫然,瞬间转换产生的眩晕感在南欣强行要算术后更显得蛮横霸道,于是她只好闭目休息一下。 “怎么,不是说今天回溶城嘛,不舒服?” 房内走出一个极为年轻的男孩,五官匀称,面目白皙,说话时脸上挂着一丝浅笑,看着就脾气很好的样子。 “额……我……” 南欣拿手扶住额头,实则是在使眼色要罗西快点传资料给她。 她现在是谁? 这小帅哥又是谁? 他们什么关系? 现在又要去哪儿? 罗西被她催烦了,来不及说全部,只道:“你是他女朋友,你们现在要去溶城,就是江燕现在在的地方,这是姐弟俩时隔多年的重逢咧。” 说着,罗西还不忘挤挤眼,南欣瞬间有种不详的预感,她又装模作样摸了摸自己脸颊,一副头晕的样子,这才回顾了一遍罗西方才的话,发觉出其中一点点不对的地方。 “等下,所以这个小帅哥就是……” “江晁啊,难道看不出?” 我的妈呀,晓南欣此刻从捂着脸的指缝中观察这个对自己嘘寒问暖的小子,才勉强发现他眉眼间,的确和当年病床上那个吵着要找姐姐的男孩有几分相似。 不过,也就是几分而已,都说女大十八变,没想到男大也能如此变化。 褪去了当年的一点婴儿肥,脸颊虽然称不上瘦削,却也达到了一个刚刚好的程度,长成了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说话时和和气气,眼角眉梢皆是温情,这不论搁哪个女孩子,还不是被如此看一眼就得沦陷了。 晓南欣终于从混沌中挣扎出来,将手放在一边,摸着自己的包,问:“所以,今天是去见你那个姐姐咯?” “对啊,还有些别的朋友,不过,自从小时候被送到这里,我和姐姐的联系就很少了,说起来,还挺期待去溶城工作的呢。” 这对小情侣今年一起毕了业,均打算去洛城工作,今天也是顺便去看看公司的。 南欣有点兴奋,没想到一来就要见证这对苦命姐弟的重逢,又听见江巢说:“看你这样子,要不然就不去了吧,呆家里休息一天?” “才不要,”南欣给这句话吓得一蹦三尺高,立马挺胸站直并提起了行李箱,打算以此证明自己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毫无遭受病痛侵袭的迹象,又说:“约好了时间当然不能改,我就是刚才睡迷糊了。” 幸好江巢似乎相信了她,伸手刮一下南欣的鼻尖,说道:“小懒虫。” 后者让他给撩得一个激灵,忙把视线别开某处,然后板着脸说:“行啦,快走吧。” 江巢则看着她笑,又说:“有时候居然觉得你挺像小时候碰到的一个警察姐姐,我还记得,她给了我一袋糖,可甜了。” 晓南欣听他所述,不由得心念一动,仿佛那一段经历不是自己的一段亦假似幻的想象,而果然是真实存在的。 她最近总在各个时空间跳跃,时间久了,竟然有些庄周梦蝶的感觉,此刻倒是多了几分踏实。 虽然心里高兴,可南欣还是装作同所有爱吃醋的女朋友一样,嗔道:“谁要像一个那么老的阿姨!” 两个人笑笑闹闹,也就到了车站。 溶城很大,因此也吸引了许多附近地区的小镇青年,从车站到江燕所在的那个区又得俩小时,不过,江巢看起来很兴奋,一点儿也不显得疲倦或厌烦。 “你好像……很喜欢这个姐姐?” “啊,”听见这个问题,江巢自己好像也愣住了,半天才说:“小时候都是姐姐照顾我的,虽然她不爱笑,可我知道,她对我是很好的,也说不清楚吧,可能就是种天然的血缘关系。” 可你和她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好吧,南欣只能在肚子里吐槽,却又小心翼翼地问:“可听说你们小时候出了点事,也是那之后你来了洛城呀。” 幸好江巢没有生气,只是脸上流出一丝落寞,说:“那件事,说起来都怪我,不是江燕的问题,我……” 南欣不是来听他自责的,只觉得人家弟弟都不介意看见姐姐了,或许这事儿已经翻篇了,干嘛她还追着不放呢,两个人都长大了,如果可以看开,嫌隙尽消了,不是好事一桩吗? 他们并没有错,难道留下的人,就不该好好生活吗? 南欣随着江巢来到约定的馆子,终于遥遥地看见了江燕。 天气虽然炎热,可她一身黑衣黑裙,孤单单坐在那儿,居然生生将周围的气温都降了八度,效果堪比冷空调。 而江巢似乎浑然没察觉,还是开开心心上去打招呼:“江燕。” “嗯,你来了,坐吧。” 江燕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漠,甚至有点酷酷的。 南欣跟着坐下,等江巢做了介绍,这才有点奇怪,发现这两人当面时,居然不会称呼姐姐弟弟,只是直呼其名。 等前头的流程结束,江燕仿佛就摆脱了说话的这项任务,全部交给江巢。 “我这几年学的计算机,溶城有很多工作机会呢。” “你也住这附近吗,上班远不远?” “之前给你写信,江燕你都不回,还是打电话才接的。” “你后来有没有回朝霞村看看,还有那个小学,说起来,还挺怀念的……” “……” 基本上都是江晁在说话,江燕只是微微点头摇头,或者回答几个短短的语句。 南欣在旁边听着,也只好观察,江燕本来就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这几年出落地愈发有了韵味和风情,小时候可能老被派出去干活,看起来皮肤微微黑了点,也比较粗糙,如今可不一样了,显得漂亮而利索,甚至隐隐带着几分锐利。 第二案 江燕话归成晓别(10) 可惜,就这么一顿饭下来,连自认局外人的晓南欣都看得出来,江燕似乎并不太愿意搭理江巢,虽然弟弟无比热情,无比可爱,可这个姐姐似乎一如既往的冷漠,就像小时候的她。 对某个人的厌恶真的如此难以改变吗,在江巢去结账的时候,南欣托着下巴看向江燕,同时思索,或许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这个继母带过来的弟弟就与糟糕的生活环境,恶劣的家内气氛所关联在一起,即使这个小小的孩子什么也没做,江燕依旧无法喜欢他。 也对,大千世界,那么多的人,她江燕干嘛就非得和这个弟弟相亲相爱,这些,都该是她自由选择的权利。 只不过有些惋惜而已。 南欣这么想着,就听见江燕淡淡地说:“我男朋友来接我了,先走一步。” 随即,这个冷美人拎起那只硬质皮革小包,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向门口。 南欣也说:“我看看江巢那边。”同她一起走向门口。 当然,八卦的仙人只是忍不住好奇,想看看搞定了这位经历不凡的冷美人的是何许人也。 一个穿着黑色无袖上衣,脸上并无太多表情的男人伸手来接江燕手里的东西,南欣发现他露出的一点上臂显示出完美的肌肉流线,莫名其妙地咽了下口水。 正好此刻江巢也结完账转了身,四个人就这么在门口四目相对。 “这是来接我的男朋友,何晓,这是我……”江燕顿了一下,道:“弟弟和他的朋友,” 清瘦男人听了江燕的介绍,很快给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可能因为他长得是那种扑克脸似的帅,甚至看着有点虚伪,总给人感觉非常流于形式。 江燕又正着身子对上一脸惊诧的江巢,说:“今天谢谢你了,其实,我们也没有在洛城呆很久,很多事不太熟悉,再说了,你一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和我们这种人混在一起,也没什么好处的。” 这话里的疏离感与拒绝实在是呼之欲出,即使是乐昏头如江巢,也瞬间变了脸色,刚想说什么,却被南欣的尖叫打断。 “何晓!?” 江燕看着她,微微蹙起眉,而何晓却思索了一下,眉头皱得更深,主动出击问道:“有什么事吗?” 南欣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她没想到自己来了这个时间点,居然还能遇见这个何晓。 看看,什么叫阴魂不散。 不过,既然江燕同何晓是青梅竹马,大了做对恋人也再正常不过,这事儿出乎意料之外,却还是在情理之中。 不过,对于江燕何晓两个人来说,这个从来没见过面的弟弟的女朋友,居然大叫何晓的名字,就有点情理之外了。 南欣发现四个人的气氛被她搞得更尴尬了,想起方才江燕话语里的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一时之间居然分不清哪件更尴尬。 不过,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张口就来的技能已经炉火纯青:“哦哦,你是不是小时候在第二完小?” “没有?”何晓眉头更加皱起来,说:“我之前都和江燕一个学校的。” “哦哦,”此回答正中南欣下怀,她当然知道何晓在哪读的小学,也当然不是为了真的询问,只是吐吐舌头,俏皮地笑了一下,说:“诶呀,我之前有个同学也叫这个名儿,还以为遇见老同学呢。” 大家哈哈干笑两声,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晓南欣见江燕又要离开,忽然想起自己的任务目标可是这个姑娘,而不是身边的傻小子,她奔了两步,想追上去,却又停步,追到了,说什么呢,说我能帮你?想和你做朋友? 不被人家当傻子才怪呢。 她可不想看见燕子的白眼,于是随着江巢去了预先找好的住的地方。 接下来一段日子,南欣只好一边按部就班地找工作,一边寻找一切机会打探江燕的事情。 还得和江巢“演情侣”。 虽然白捡了这么个犬系的大帅哥,可南欣对他是真的没什么感觉,平常只好发乎情止乎礼的模样,幸好江巢尚未觉察出什么不对劲。 “那天……江燕说我们这种人,是什么意思?” 某日傍晚,江巢加班未归,南欣她坐在阳台上吹风舔着一根冰激凌,洛城的夏日很是泾渭分明,白天热得知了一个个扯着嗓子大叫,外出的人也必须得靠着几大瓶矿泉水续命,可到了晚上,仿佛太阳落山就是某种奇异的分界线,整个世界都清凉了。 所以,南欣吃着这根冰激凌,看着远方,也不过是发现凡间的冰品冷饮实在是太好吃了,品种繁多口感还超出天界的好几公里,本着有得吃尽情吃的原则,南欣这才边吃边想事情。 她身边并无人类,也自然是在问唯一能回答的灰兔子罗西。 “江燕吧,现在明面上是在一家金融公司工作,其实呢,私底下也有些擦边球的业务,的确和江巢这样的乖乖好学生不是一类人。” 罗西还是调查过好一番的,此刻斟酌着语句说道。 “她?怎么可能?” “何晓,你也看见了,”罗西又说:“反正他们目前也没什么严重违法的事情,只是,不算是个好公民吧。” 南欣想想就生气,她好不容易把江燕送去读书,结果呢,哼,碰上了何晓就是这副模样。 何晓那家伙也是,小时候成绩那么好,还以为大了要做律师医生什么的,谁知道,居然成了个混子。 “这么说吧,”罗西好像听见了南欣的心声,说:“大家都认为成绩好的就一定是好孩子,可何晓或许是个特例,一切的东西,在他眼里皆能改变,只要能替自己服务。” 南欣猛然想起多年前那次误食事件,想起来何晓有些不对劲的话语,不由得一点寒意上了心头。 第二案 江燕话归成晓别(11) 可晓南欣毕竟这才费老大劲儿过来,可就是为了江燕的,介入她的人生时日久了点,便逐渐有几分以救世主自居,总感觉有着把她拉回来的责任。 不管算不算多管闲事,南欣想,她至少得先接近江燕才好办事儿吧,本来想着身为江晁的女朋友,要完成这个任务一定很简单,没想到江燕对弟弟居然是这个态度。 也没什么好指责的,女孩子家总归成熟得早些,当年的事情,江燕或许历历在目,而江晁就不一定了,至少,虽然从小不是没听人说过,可他还是十分执着地认为自己和江燕绝对是姐弟关系。 江燕会这样想吗? 南欣想着想着,有点头痛,这下可麻烦了,首先,她得想办法走近江燕的生活圈子,而这点,靠江晁目前看来是没戏了。 冥思苦想了一晚上,南欣又找罗西去了解了江燕目前的生活时间规律,便在晚上八点,蹲在了某家酒吧门口。 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蹲,她在远离吧台的某个座位喝酒,随后装出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跌跌撞撞走到后门。 路过某一桌的时候,她似是有点站不稳,往边上趔趄一下,随后,不小心将半杯酒倒在了桌边一个男人身上。 她仿佛眼里只有前方的门,连道歉都没有一句,便朝着那里冲过去,却被男人一把拉住。 “怎么回事,撞了人就走啊?” 南欣回头,眯着眼,皱着眉看他许久,竟然仿佛是在显微镜下观察细胞一般仔细,却还是不说话。 “说话啊! 见周围有人偷偷看过来,等着好戏上演,那人似乎更加着恼,已经开始大吼,并无意识地抓着南欣的胳膊摇晃一下。 南欣只是条件反射地推开他的手,却在万众期待的下一秒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于是,场面就变得有点恶心,那男人难堪地抬了抬脚,这才明白南欣着急去后面原来是去吐的……他今日倒是撞了霉运。 那人恼羞成怒,扬起手,一副骇人的样子,而微微弯腰的晓南欣却还恍然未决。 “等下。” 空中伸出另一只手,拦住了这个男人:“我都看到了,如果再纠缠她,我就让酒保赶人了。” 跟过来的酒吧保安也对这女人点头哈腰,说道:“是啊,别惹事。” 男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也不结账,就直接从后门甩着手走了,出手阻止的女人说了句:“她和他的酒记我账上。” 然后便扶着南欣出了门。 南欣偷眼瞟一眼高个男人离去的方向,偷偷嘀咕:“便宜你了,特别演出还能报销一杯酒,就偷着乐吧。” 果然,那男人远去走了几步,见四下无人,一个闪光便消失了。 “不舒服就少说点。” 扶着她的女人虽然语气冷淡,但手心毕竟是温热的,握着南欣的手臂,倒是很舒服。 见对方把她的嘀咕当成醉后说胡话,南欣也乐得不解释,只是装作刚认出这女人的样子,傻愣愣地说:“江……江燕?” 她的脸颊晕红,语气含糊,眼神也迷离了,半天才听见江燕叹口气,和她一起坐在门外的石头台阶上。 这里并不算僻静,出来就临着市中心一条颇为车水马龙的马路,车辆川流不息,不过却没有人会停下,两个姑娘,一个冷得像月亮,一个热情似太阳,居然就这么安静地坐在了路边。 江燕或许是在想什么心事,不过南欣这头可就忙碌了,她一直在思考如何不着痕迹的开口,既自然又可以与江燕相亲厚些。 “我小时候啊,爸妈都不喜欢我,都喜欢弟弟……” 反正演个喝醉的人,南欣想破脑袋,最终还是决定单刀直入。 果然,这句开场白少许打动了江燕,她一怔,随即侧头看向南欣,难得地掐灭了手中细长的女式香烟,问道:“原来你也是……” “啊?”晓南欣装傻工夫炉火纯青,忙问:“该不会你们家也是……”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愕,又补充:‘我看你俩好像很早就分开生活了,江晁看起来也很喜欢你,没想到也是……’ “哎,看来这种事情不算太少见。” 她又噼里啪啦说起来:“小时候有次,真的气死我了,记得那时候明明是弟弟偷了人家摊子上的一个桃子,回来以后,家里不由分说就认为是我做的,好像什么坏事都该是我的。” 南欣越说越气愤,伸脚一踹,将路边的一支啤酒瓶踢到了,哐当一声,却很快被淹没在路边车轮压过的声响中。 这一声却仿佛惊动了陷入回忆中的江燕,她叹口气,然后又冷笑一声:“是啊,不过还好,现在,我们都长大了。” 她看向晓南欣,眸色无比漆黑深沉,却仿佛跳动出了一点点火花,继而,她向南欣伸出手,抿了抿嘴,说道:“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江燕。” “你好。” 南欣也笑了一下,看着道路上车灯的浮光掠影,此刻都成了江燕的漂亮背景板。 * “真是搞不懂,想和她成朋友直接去约不就好了吗,非要搞这么多事情。” 房间内,罗西便啃着一根玉米磨牙边说。 “你知道什么,我得先让她救了,由此产生一种被倚赖感,对我卸下一点防备,再由类似的童年经历产生共鸣,之后在做朋友就会顺利很多,否则,江燕这样的冷美人,和她多说几句话都是奢望。” “切,心机。” 罗西吐槽。 南欣则一脸痴迷:“怎么了,我好歹也算看着她长大的,多可怜啊,至少,想帮她的这颗心还是真诚的。” “呕。” 兔子精只用一个字回复她。 第二案 江燕话归成晓别12 就这么的,南欣并没有和江巢多说什么,却同江燕越走越近,江巢也只以为她是在这边有了新的闺蜜,也不多问什么。 江燕平常倒也不忙,上班不过是守个摊似的,下了班又留恋于各种夜生活场所,可谓是夜夜笙歌,只是她并不显出多大的热情,仿佛只是列行公事。 “看你样子,似乎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啊。” 终于有一次,南欣在江燕约她逛街时,忍不住问道。 “喜不喜欢重要吗,他们需要的是这样的我。” 南欣一下子没听明白,只觉得玄之又玄,然后便看见一辆黑色小轿车一骑绝尘,在街旁停了下来。 有人按了两下喇叭,副驾驶的侧窗被推下,露出何晓半被墨镜遮住的脸,江燕应了一声,便小步跑过去。 “何晓说晚上有个饭局,叫我过去。” 南欣很想说,他叫你就去啊,是不是不想去也得去,但毕竟当着人家面,总觉得不太好。 上次在餐厅门口,她就觉得何晓看江巢的目光不太友善,想起小时候的事情,连带着对何晓的印象也不好了起来。 当然不只是这样,南欣也不是凭感觉做事的人,她早让罗西帮忙去打听了,再加上平常跟着江燕,这才弄清楚了一点点。 何晓毕竟是聪明的,可或许是从小就对世界抱着某种奇怪的敌意,他逐渐长成了黑暗吸血鬼的样子,如果说福尔摩斯里的莫里亚蒂教授是个犯罪界的导师,那么他就在这条路上渐行渐远了。 目前来说,还是帮忙讨账或者擦边球做些不光彩的生意,他负责出主意,然后获得一部分收入。 而江燕作为他的女伴,有时不得不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做出一副她该有的做派。 南欣对此非常不理解,她悄悄跟了何晓他们几次,从未看见过他身边的江燕展开笑颜,她到底图什么呢? 没时间耗着刷好感度了,她又跑去找罗西帮忙。 “有没有那种能快点让江燕信任我,愿意讲出心里话的法术或者药水?” “你当我有次元口袋啊,还未来道具呢!” 罗西虽然是个神仙,可也算是饱读凡间漫画的,立马怼回去。 “哆啦西梦,我知道你有办法的~” 晓南欣契而不舍地软磨硬泡,终于拿到了一瓶果汁模样的东西。 “当然,你也得在合适的情景下用,记得啊。” 南欣满口答应,然后就去蹲江燕了。 估计江燕要是知道南欣对她的那点心思,烦都烦死了。罗西虽然这么想着,但还是很佩服这个小神仙。 江燕正巧结束了一次酒局,满脸疲惫地被何晓放在路边:“我还得去帮威哥办点事,你自己回去可以吗?” 她点头,见轿车远去,忽然觉得累极了,顺势坐在路边的花坛边。 霓虹灯下,江燕微微挺直了背,然后俯身揉了揉被高跟鞋挤压地有点难受的脚,又以手托腮,看着对面的街道,仿佛在思索什么。 “姐姐,姐姐!” 忽然,一个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江燕诧异地抬起头,那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随即眸子里某种火焰暗淡下来,复又自嘲地笑了笑。 只见身后的面包店里追出一个圆头圆脑的小男孩,正四处张望,好像没找到自己的目标,急得三两下就涨红了脸,然后便直愣愣往路口冲过去。 此时虽然路上车不多,可正是红灯,江燕有点担心地站起身,便看见一个红色的影子飞快掠过去,揪住了那个胖小子。 “你搞什么啊,红灯没看见?” 几乎是带着凶狠的语气,一个略大的女孩子骂道。 “呜呜,”男孩哭了一鼻子,似乎是又想起什么,忙破涕为笑,说:“我找不到你啊。” 那位姐姐也忍不住笑了,对着这么个孩子,估计谁都没办法真的发脾气吧,她也只是拍拍小胖子肩膀,说:“我去洗手了,蛋糕也买好了,你看。” 江燕不由得也将目光跟随过去,见她不过提着个最最简单的奶油蛋糕,完全称不上精致,但小胖子还是开心地拍手。 此时也到了绿灯,两个人便一路离开了。 江燕觉得自己好像是看了一出戏,忽然把下巴藏在臂弯里,出神地看向他们背影消失的方向。 却又有人在旁说话。 “似此星辰非昨夜,姑娘,为谁风露立中宵啊。” 这种滥用诗词的水平,和贱兮兮的语气,一听就是晓南欣。 江燕回头,果然看见这家伙正笑嘻嘻看着自己,提着两杯奶茶。 “豆乳口味,试一下?” “嗯。” 说起来也奇怪,江燕平常都觉得自己得装出十二分成熟,才勉强能应付那些场面,有时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笑,便只好用一张扑克脸走天下,时间久了,何晓也逐渐觉得,这个冷美人的风格很是合适,不再要求她改变。 可自从认识了南欣,仿佛在她身旁,就很容易找到那种童年天真的感觉,这甚至是她在真正小时候也未曾体验过的。 “你怎么了?” 南欣问。 江燕答:“刚才看见一对很有趣的姐弟……” 南欣继续喝奶茶,笑而不语,她自然知道,她就是看见了这一幕才来送加了料的奶茶的,或许,成败就在此一举。 “哦哦,我看到背影了,一个红衣服小姑娘对不对,”南欣又说:“羡慕什么,你也有弟弟啊。” “唉,”江燕默默喝了一小口,说:“我们不一样。” 南欣最不喜欢她这模样,干脆追问:“怎么就不一样了?” 第二案 江燕话归成晓别13 “我们……不是一起长大的……” 江燕似乎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眼睛看着远方,似乎不太愿意提及这个话题。 南欣可不愿了,她今儿跑过来找江燕,就是想解决这个问题,姐弟俩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开呢,她不明白为什么江燕对待江晁依旧如此冷漠。 “如果你现在愿意,江晁也是很希望和你亲近些的呀,可总觉得你……” 南欣只能点到即止,期待罗西的果汁有点用处。 果然,江燕的眼神起了点变化,居然氤氲上一层水雾迷蒙,她低下头,许久,才说:“我……我没法和他说话,没法看着他眼睛,他的那双眼睛,明明是那么天真,可总觉得,和他母亲的一模一样,仿佛还是那个女人在看着我。” 南欣身子一震,她原以为这事儿已经翻篇了,亦或者说,淹没在十年漫长的岁月尘埃里,可没想到,江燕其实一直记着,并且无比地在意着。 这下可有点伤脑筋了……南欣对她生出一点同情,也略微理解了些她的异常选择。 “如果不是我,如果没有我,江晁他可能现在还幸福快乐生活这城市的某处,母亲百分之百的爱与关注,而他本来就那么乖巧讨人喜欢……” 江燕的头垂得有气无力:“而我,不管这样,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差别,如果当初我做菜时稍微注意一下,可能也不会……” 她竟然抱着这样深重的愧疚与负罪感活了十年,南欣忍不住摸摸女孩头顶蓬松的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忽然,江燕的手机叮咚一声,她抹了抹脸,低头去看。 来自何晓的信息。 晓南欣本来没想偷看,只是刚好被这铃声吸引了注意力,就这么不经意的一低头,赫然发现何晓两个字,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他纯天然的讨厌,晓南欣撇撇嘴,看她回了信息,又说:“可你不觉得跟着何晓,也怪怪的吗?” 她不好说得太明白,人家什么关系,说不定念叨多了这朋友也就崩了,可是还是忍不住,唉,罗西说的对,她早晚要小不忍乱大谋。 “在我看来,江晁并没有怪你,甚至很想你这个姐姐,可你呢,被愧疚绑架,难道因此就要毁掉自己的人生吗,你应该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吧?” “我,” 江燕霍然站起,立在路边,却低头透过一格一格的下水道栅栏井盖看向这个城市最昏暗潮湿最肮脏最无人关注的角落,仿佛那里有着某种吸引力,让她几乎无法挪开视线。 “走吧,走吧……” 南欣见她好似要发怒,又有点后悔自己的直白,伸手去拉她,小声说道。 “哼,”江燕冷笑一声,随后甩开她的手,转过背,却幽幽地说:“有时候,真想毁掉自己才好。” 说完,她便离开了,留下南欣咀嚼着这句话,忽然感到一阵寒意。 * “毁掉自己是什么话,颓废非主流啊!” 等回了家,晓南欣终于脑回路归位,早忘了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而在书房同罗西大声吐槽。 “她以为自己还是中学生啊,中二病也没这么严重的啊,哼。” 兔子罗西对于此种状况已经见怪不怪,只是抱着另一个长相相仿的兔子公仔在一旁趴着,不时应和一下,诸如“是是是,对啊,就是这样。”等等。 那个公仔还是有次南欣去商场的时候,罗西看上非得弄回来的,说是看起来感觉自己有个同伴,甚至为此动用了一点神仙的技巧,才夹了这个娃娃。 不过,说是说的好听,等弄了回来,还不是只能成为罗西大哥的枕头。 “你说说,你说说,”晓南欣越说越激动,像个母鸡一般拿手指啄着地面:“你说说,那孩子脑子是怎么长得……” 虽然看起来年龄差不多,甚至南欣的原主还小点儿,可这丝毫不妨碍她凭借自己数百年和尚撞钟一般的修炼经验以过来人自居,看谁都是小朋友,可这句话乍一出口,便觉得怪怪的。 这个……怎么感觉有点像妈妈在像老爸抱怨自家女儿啊…… 罗西可能也察觉气氛有几分尴尬,忙接口:“照你说得,江燕是因为对江晁过于愧疚,从而萌生了自毁的想法,她不是个消极的人,不会真的做什么傻事,却可能走上一条本不该走到路,这样便能毁掉自己对人生的期望。” “对啊,你听听,这都是什么奇怪的逻辑。” 南欣听他总结,却更加气愤了,忙又说:“就她这样,我怎么可能完成红线任务?” 罗西一听也是,南欣没法完成任务,他岂不是也得继续在这个世界做兔宝宝,简直永无出头之日。 “可江燕现在这状态,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再说了,江晁这边一时半会儿也指望不上。” “啊啊啊啊啊!” 呜哩哇啦一阵跳脚后,晓南欣同志终于做出一个伟大的决定。 “只能用这招了!” 罗西的兔脸满是疑惑,他不知道这位祖宗又要整哪一出。 “三十六计,第十九条~” 晓南欣摆出一个戏曲中青衣亮相的经典动作,继续叫喊。 “釜底抽薪!” 第二案 江燕话归成晓别14 “你要抽谁啊……” 罗西问得声音都有点颤抖了,他可早知道自己的这位被监督人不是个省油的灯,虽不在天界同一部门,可晓南欣惹事生非的能力他是略有耳闻的,谁知道这厮又打算干点什么? “诶呀,不要紧张,”南欣只是拿手指在那小小一颗屏幕上划来划去,原来是打开了手机通讯录,而后,又看定罗西,语气带上一点诡谲:“我是在想,如果某人真有问题,把他送去该去的地方,应该不算违规吧,而且,还是维护世界和平了,对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 罗西问了一句,不过晓南欣没多答话,只是自顾自地说:“看来,这种事还是得我出马。” “对了,何晓这些年的资料,能帮我弄来吗?” 兔子罗西终于明白了一点,瞪着眼睛道:“你是要对何晓出手?” “查查,不行吗?” 罗西无言以对,他知道,早在十年前,南欣就对何晓有些不同的看法,而今…… “行,下午给你弄过来。” 毕竟自己也是以完成任务为第一要义,罗西赶跑自己那些对当事人的胡思乱想,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答应了。 兔子果然办事利索,南欣还翘着脚在餐桌边吃一份外卖来的麻辣香锅时,材料就递了过来。 她心里着急,胡乱擦擦手,边吃边看了起来。 “你这人,真着急的话,就不能看完再吃吗?” 南欣没仔细听他抱怨,还以为是担心自己把油溅在了这位大神不知道哪里搞来的材料上,忙缩缩手,将碗推到一边,认认真真看起材料来。 “所以说,这个何晓其实好好读完了中学和大学,甚至还拿过奖学金,却在毕业后直接成了个专职司机?” 南欣知道,人家的司机工作只是个幌子,至少,她同江燕认识了这么久,从来没看过何晓正了八经为谁开车,想来,不过是被安插在公司的一个名头,私底下,却不知道在从事什么。 “如果说他一毕业就能混成这样,做到洛城犯罪策划界的‘一大杰出青年’,说他之前从未有过类似经历,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相信呢?” 南欣用指腹摸着嘴唇,说:“就好像那些一毕业就能进入大公司还直接做经理的人一样,肯定是之前有过实习经历,或者手里头有那么几个成功的项目……你说对吧?” 晓南欣非常得意于她的分析,所谓行业内的规则一通百通,即使是见不得光的地方,也自有其规律,否则,靠什么来服众? 可惜,根本没人对她的一番高见给予回应,南欣奇怪地扭头去找那只兔子,却发现他正愉快地吃着自己的那盆麻辣香锅,此刻罗西一抬头,和她对了眼,瞬间将嘴里含着的最后一根金针菇给呲溜一下吸了进去。 “喂!” 晓南欣瞬间火冒三丈,拿起筷子在盆底翻来覆去,果然再不见一点能吃的东西,唯独剩下些葱姜蒜红辣椒而已。 “你是个神仙,吃东西不过为了填补欲望,如果为此生气,可见修炼还不够精深。” 精深你个头啊,南欣是真的想发脾气了,敢情这家伙教训自己,就是为了吃独食? “大哥,你好像吃得比我还多吧?” 南欣就这么看着罗西淡定地咀嚼,吞咽,又拿爪子蘸水洗了洗脸,这才说:“给你找这么多材料,难道没有报答?” 得,这下彻底把南欣给噎得没有一点脾气了,只好乖乖收好食盒,又去研究那份资料。 说起来,凡人的确有些能气得她个神仙跳脚,她不算多喜欢,却唯独对这里的美食情根深种,竟然有些担忧今后回了天上要无比思念这些人间美食了。 闹了这么一阵子,终于回到方才的话题。 “所以……你想重点查查他上学时的经历?” 晓南欣点头:“主要是大学吧,时间过去不久,先从这里查起。” 于是,罗西就看着晓南欣再次精神百倍了起来,它摸摸自己的耳朵,又倒头睡觉去了。 * 何晓的母校洛城大学在本地可算是赫赫有名,即使在全国,也是排得上名号的,思及他小时候所展现出的天分,南欣倒也不觉得多么奇怪。 奇怪的是,何晓如此聪明灵巧的一个人,在学校里,居然并没有多大的名气,他不参加什么比赛,来往的也都是些普通同学,实习经历简单,成绩中不溜,不好也不坏,总的来说,似乎就是个普通到毕业就会被忘记的同学。 晓南欣跑到洛城大学,问了一圈,基本上也没人知道何晓这么个人。 这倒是让小神仙有点伤脑筋了,她还以为何晓如此智商,如此经历,必定在学校会是个风云人物呢,可如果只要,那家名为黑金的公司又为什么会对他青眼有加? 照罗西的报告所述,何晓甚至还未拿到毕业证就已经被该公司签下,而一个并没有二十四小时待命的专人司机,竟然一到公司就被开出了远高于洛城人才市场水准的工资,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个来自家公司玩耍的富二代了。 但何晓不是,罗西仔仔细细查过,他父亲早亡,而母亲家境普通,只是个极为严厉的单亲妈妈,也在他考上大学的那年病死了,何晓就是个普普通通来洛城闯荡的小镇青年,怎么可能无端受此待遇? 此时正好是凤凰花再开的季节,虽说日已西斜,但洛城大学满是入学的新生和迎新人员,热闹是热闹,可在看过百年沧桑的南欣眼中,莫名其妙有点年复一年的沧桑凄凉感。 “学妹,是中文系的吧,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 或许是南欣那一头及腰长发和飘逸外套的打扮迷了人家眼,那男生竟然以为她也是刚来报到却迷失在偌大校园的大一新生,居然招呼起她来。 南欣心想,今天什么都没打听到,可不能白来一趟,顺势蹭一下号称本地第一食府的洛城大学食堂,倒也不亏。 于是便挤出一个甜甜的笑脸,说:“好呀,谢谢学长。” 那个长了颗青春痘的高个儿男生被她一句学长给惹得心花怒放,忙笑道:“来来来,这边,我给你介绍一下。” 第二案 江燕话归成晓别15 原来,除了这个名叫古世昭的学长以外,其他几个也都是新生,幸好他们同南欣所编的并非一个专业,说了几句倒也没有露馅。 “洛大的食堂,前方就是了。” 吃货神仙的小心情从此刻就已经开始扑通扑通了,眼看着古学长和另外一个新生男孩子端了两大盘东西过来,晓南欣就忍不住在桌子底下搓手。 “我们学校食堂,最负盛名的辣子鸡,又辣又爽,再来一碗西红柿鸡蛋面,还有生科院秘制配方酸奶,纯天然无公害,味道也是一流,” 古世昭在众人赞叹声中继续表演,他敲了敲另一碟蒸鱼,又说:“再说这个鱼,可是农学院精心喂养,上午刚刚捞起来的,一点儿腥味都没有,只要加一点点姜,一点点酱油,保证是最原始的美味。” “还有这个椰蓉酥塔,简直绝了,你们一定要趁热尝尝。” 有没有这么夸张,南欣取了筷子,也吃了自己的那一小碟食物,只觉得天灵盖都像被浸了薄荷水一般清新而刺激,坚信着,每一口都将成为她永生难忘的味道。 “行了,今天晚上大家应该没事,可以回去休息,或者,” 他眉毛一扬,似有意似无意地在南欣身上稍微停留,却马上又说:“学长我今晚得帮忙布置后天迎新会的场地,需要搬些座椅,再放些装饰品,你们有没有感兴趣来帮忙的?不加学分哟。” 古世昭有什么说什么,倒也大大方方,而众学弟学妹毕竟蹭了人家一顿饭,何况的确刚来也无事可干,当时便有三男一女响应,南欣本来抬脚想走,却不妨和古世昭笑意盈盈的脸对个正着,心底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她不是要来查何晓吗,反正如今也没有更多线索,在洛大呆呆,说不定能有点收获? 再说了,她一个神仙做了几百年,对大学生活这种东西实则非常好奇,把这么多年龄相近,兴趣相同的人们聚在一起,甚至男女混学,这么好吃的伙食,简直比从前的宫学要好玩多了。 好吧,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就是蹭饭没有蹭过癮罢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装模作样地跟着古世昭去帮忙了,倒也轻松,几个男孩三两下将隔壁小教室的椅子搬了些过来,而她们女生只要随自己想法对舞台做些装饰就行。 等忙活得差不多了,古世昭去买了一袋子饮料过来,招呼他们出来。 这间大教室就在一楼,出了门便是条长廊,有着古色古香的长椅,几个人便坐在这里,边喝边聊边休息。 “今天好像没有月亮呢,还想说准备欣赏一下。” 文学系一个文艺青年念叨着,南欣没什么浪漫细胞,只是抿嘴笑着,拧开了自己那瓶绿茶。 另一个男生则鬼鬼祟祟说:“学长,我听人说,洛大好像有点诡异的传说呢,能不能给我们讲讲?” “什么呀。” 小女生兴奋中带着点害怕。 好吧,这个不是小女生,就是装模作样的晓南欣。 古世昭随意道:“主要是前些年学校附近出的意外有点多,大家说是修新楼惹了晦气,其实啊,哪有那么多神神叨叨的东西。” “什么样的意外?” 晓南欣瞬间警觉起来,冥冥之中,仿佛有种魔力吸引着她,甚至于忘记喝一口手中的饮料,只是直勾勾盯着古世昭。 这位大二的学长让我们的古典系美女给盯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低头,又喝一口易拉罐里的汽水,清清嗓子说:“如果你们想听,我可以说说。” 他又叹口气,道:“反正你进了学校,早晚也会听说的。” 几个男生一脸兴奋,叫道:“月黑风高夜,正是讲鬼故事的时候呢。” 剩下的女生有点害怕,可又有点舍不得离开,互相看了看,还是扶着栏杆坐了下来。 “也不是鬼故事,就是挺奇怪的,”古世昭说:“那时候我还没入学呢,听说新教学区建好以后四年内,每年都会有一个横死的人,” 晓南欣忙问:“学长知道具体是什么时间段吗?” 古世昭想了想,说了个大约年份,南欣在心底算了算,正好是何晓在洛城读大学的时间,一想起何晓这人的怪异之处,她就汗毛倒竖起来,只听古世昭接着往下说。 “第一年,是有个社团外出活动,大概类似于野外生存一类的,结果不小心摘了毒蘑菇回来吃,全部中毒,其中一个最严重的来不及送医院就去世了。” “还有这种事?” 名叫小娇的女孩惊呼。 “对啊,平常野外活动都没什么事情,那次可能真的是倒霉吧。” 古世昭也是道听途说,忙开始讲下一个:“到了第二年,有个马上要毕业出国留学的男生,和朋友吃完饭,结果在校门口的路上被车撞死了,也是倒霉。那路口设计有点问题,加上坡度的原因,车辆有时真的看不清楚前方状况,你们以后也少从那儿过。” “而第三年,他同年级的人却也死在了旧校舍,” “怎么死的?” 南欣问。 “后来说是被毒蛇咬死的,以后可别往旧校舍那里乱走,那里临着山,有什么毒虫野兽也没准儿。” “第四个呢?” “这个就更没谱了,都不是咱们学校的学生,好像是个三四十的女人,在这里工作,也是出去玩在景区照相时从瀑布悬崖不小心被冲下去的,反正哪,都是意外。” 古世昭三两下就干巴巴地讲完了这件怪谈,倒是弄得起吆喝架秧子的几个男生一脸无趣:“学长,就这样啊,还以为有什么惊悚故事呢。” “本来也没有啊,”古世昭可能是有点被驳了面子,又说:“行了,休息也够了,你们这些小孩,可别听见什么都信,其实呢,不过是被夸大的普通事件而已。” 真的是普通事件吗? 南欣细细咀嚼方才那些事情,又暗地里让罗西去查死者身份,却并未找出和何晓当年有何嫌隙,甚至别说矛盾,简直就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陌生人,听起来与何晓毫无关系。 难道,真是是她猜错了? 第二案 江燕话归成晓别16 虽然误打误撞参加的新生座谈会很快结束了,可晓南欣还是舍不得离开洛城大学,她总觉得这里该有些线索等着自己发掘,便干脆逼着罗西去弄来了那四个死者的详细资料,然后撸起袖子查了起来。 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估计当时认识那死者莫辜的人,基本上都已经毕业了,南欣敲敲脑袋,决定从他们同一个社团的人查起。 不说是社团出活动时出的事儿吗,总该有人了解吧。 罗西拿来的资料显示,第一年的死者莫辜,是个本地人,家庭条件说不上大富大贵,可还是被惯着长大的,这件事,从他父亲宁可多花二十万走联合培养计划,也要把这小子留在本地这个名牌大学就能看出来。 “莫辜这个人啊,怎么说呢,倒也不坏,就是有点直性子,想什么说什么啦,” 南欣所见的第一个人是莫辜大学时的同学,交情可能谈不上多深,这样正好,她的确想听听莫辜平时的行事风格,或者说,他最真实的性格,这可能是所谓的被害人分析吧。 那男生喝了一口啤酒,叹口气,说:“谁知道会出那种事情,家里也伤心死了,听说他妈一直走不出来,有也不愿意再生一个,甚至单过了。” 虽然不熟,可几次同学聚会下来,该传的那点事儿一点不落,南欣看着他,心里在想,他的悲伤到底有几分是真呢? 不过,毕竟不能强求,她整理衣服,站起来,收拾出一脸肃容,道:“是啊,我也见过阿姨一次,这回也是想给她找点从前的回忆,说不定她能好过一些。” “理解理解。” 南欣说的自然都是编的,可非如此,怎能和人谈及几年前死去的同学,岂不是太奇怪了。 送走那人,她双手合十,对着天空祷告:“打诳语也是逼不得已,师傅千万莫怪啊……” 也不知道月老听见没,南欣只好看一眼晴空万里,继续拿着罗西刚刚发来的地址,捏了一会儿那小纸片,出神到天外,又飞回来,拦了辆的士。 她方才也不是完全说谎,听那人说了些东西,晓南欣心中便萌生出了去看看莫辜母亲的想法。 “师傅,请去金星小区。” 距离并不算太远,约莫半小时,的士就在一个小区门口停了下来,可以看出,这里还是个高档小区,只是略微有点老旧了,或许该说在十年前,是个很不错的住宅区。 南欣和莫辜的资料一比较,发现这正是他当年所填的家庭住址。 “他母亲还一直住这儿?” 她边数着楼栋数,边装作在打电话的样子,小声问罗西。 “对啊,一直没变呢。” “不会吧,”南欣又看了一遍莫辜的家庭资料那几页,道:“他们家条件不错,按道理说应该有好几套房子啊,那时住这儿,该是为了就近陪读高中吧?” 既然如此,莫辜不在这么多年,他母亲为什么不换一套房住? 最后这一句,南欣没机会说出来,因为她刚好远远看见一个中年女人提着些小菜上楼。 她又看一眼手中照片,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莫辜的母亲。 只是过去几年而已,这女人的头发花白,虽然这个年龄倒也不算稀奇,可稀奇的是,作为一个中产阶级,她竟然没有对此做出任何的保养和护理润色,就这么放任着,而脸上的沟壑纵横,也满含风霜,内里蕴含的似乎都是愁苦。 晓南欣没有过孩子,或许并不懂这种失去的打击,她感到心酸,却不太理解,可也只能跟了上去。 两个人前后脚进了电梯,南欣靠着罗西帮忙才进了这个小区,自然也有办法混过单元门口的门禁,而她实在不知道该按哪个楼层,只是等着女人按下,便暗自忖度如何开口。 女人竟然也不奇怪这个和自己同一楼层的生面孔,照理说,年轻人买这么旧的小区很不常见,何况附近也没有什么公司需要员工租房,但她似乎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电梯门再次打开,她掏出钥匙,见那女孩站在自己身后犹犹豫豫的,才如梦初醒。 “请问……是莫辜的妈妈吗?” 晓南欣眼看到了门口,只好走正常程序打招呼。 “啊,哦,是……” 莫妈妈明显是有些没反应过来,似乎莫辜这个名字对她来说都有点陌生了。 疑惑地望向这个年轻姑娘,只听见她声音清甜,继续说:“您好,我是……莫辜的同学,” 她搅着衣服,憋出一点眼眶里的湿润,道:“今天是开学,我们刚弄完同学聚会,只有他不在,看到了登记地址,想来祭拜一下他,可以吗?” “啊,行,谢谢你啊。” 莫妈妈听她讲了些学校的事情,丝毫不起疑,将晓南欣迎进去,然后为她端了杯茶。 晓南欣环顾四周,见这里陈设简单,甚至几乎有点过于简单了,仿佛只是放了生活必需品,屋内主色调为白色,却格外带着一种萧索的味道。 她祭拜了莫辜,心里默念,我是天界人,也算是能告慰亡灵了,希望他不要介意我查这些事情。 两个人相对坐着,沉默一会儿,莫妈妈叹气,说:“别人都不理解我为什么走不出来,可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无法忘记,也无从排遣,” 她自嘲地笑了笑:“你知道吗,莫辜的房间,至今还保持着原样,我只不过每天打扫灰尘而已,这样,总觉得,他不过是出去玩了,而已。”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晓南欣不能够说些什么,却忽然心念一动。 “您是说,莫辜的房内东西,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南欣问,得到肯定回答后,又思索着说:“我记得,那时候莫辜嫌宿舍太挤,后来都是回家住的,对吗?” “啊,是啊。” “阿姨,我能去看看吗?” 南欣顺势问道。 莫妈妈没有拒绝:“也好,有朋友去也好。” 南欣跟随她进入这间风格粗放的房间,游戏,足球,电影,一切男孩喜欢的东西,都放在柜子上,有些也乱摆在桌面,无比鲜活,却更加讽刺。 第二案 江燕话归成晓别17 莫妈妈刚刚引着南欣看了一会儿,手机就响了,她道一句不好意思,便去客厅接电话,似乎是物业在确认水管状态之类的,只听见她走到了厨房,打开柜门,又在察看什么。 不过,莫妈妈刚走,晓南欣的表情就严肃起来,她小声说:“是你搞的鬼吧?” 罗西没有回答,也不在口袋,南欣叹口气,还是仔细检查起来。 其实莫辜房间的杂物不算多,大部分可以归入之前说的那几类,晓南欣将柜子上的各种漫画,桌面散乱的几张画报,甚至墙角一颗篮球都再三再四地看了,并未发现什么疑点。 只是,这桌子本是个电脑桌,底下还有一个小小的夹层,以前应该是用来放键盘的,只是如今大学生基本上都是用手提,久而久之也就积了一层灰。 晓南欣抱着事无巨细的观念,也把这抽屉打开看了一下,也不过散乱几本小册子,像是那种路边发放的小广告本。 她正失望地将这些东西塞回去,却被其中一本吸引了注意力。 《野外生存一百问》? 依照她对莫辜的了解,这家伙可不像是真的对野外生存有爱好的人,晓南欣甚至听某位同学说,莫辜之所以参加那个社团的活动,也不过是为了追求一个漂亮妹子,他真的会如此细心研究野外生存的知识吗? 抱着这点疑问,晓南欣侧耳听了听外头动静,莫妈妈似乎还在忙活,她便坐下来,翻开这本册子。 内里配了插图,从好几个方面介绍野外生存的注意要点,诸如该在哪儿搭帐篷,下雨雷暴天气如何小心躲避,哪里的水源较好,如果遇到断粮可以就地取材找些什么吃的…… 晓南欣翻了几下,她是个神仙,对什么野外生存并无半点兴趣,只觉得索然无味。 只是在翻到中间某页时,一张漂亮插图旁的指甲划痕引起了她的注意。 “本地区可食用蘑菇图鉴?” 她翻了几页,就知道这种异样的感觉是从何而来,莫辜正是误食毒蘑菇因医治不及时而死的,如果他真的看过这些,至于犯下严重而致命的错误吗? 想到这里,她又仔细翻阅这几页,似乎都正是些平常超市里能见着的,什么平菇白玉菇香菇之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罗西气喘吁吁的声音从口袋里传过来,没等南欣答话,立马又说:“我装了好几种口音,说他们家下水道出了问题,真是费劲,还得帮着你骗人。” 南欣看一眼口袋里的灰兔子,低声说了句:“谢谢,我在看这本书,可似乎没发现什么问题。” 罗西瞬间被这句道谢给弄哑了,也不再有什么脾气,只是探头道:“什么书,给我看看。” 莫妈妈忽然推门进来,罗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了回去,便听见她略带歉意地说:“南欣是吧,不好意思啊,阿姨得出去买个水管回来换上……” 南欣以为要被赶出去,忙说:“阿姨,我今天也打扰了……” 结果莫妈妈却说:“看见你真好,好像又看见了莫辜,阿姨请你留下来吃饭吧,我买完水管再顺路带点儿菜回来。” 虽然这事儿不是厚脸皮的人干不出,不过,天上地下,还有谁的厚颜无耻能超过晓南欣呢,她刚好可以正大光明地留下来,忙装作一脸不好意思说:“那真是麻烦阿姨了。” “不会不会。” 等莫妈妈关上门,罗西斜眼睨着她,说:“你还真是顺坡下驴的高手啊。” “这不是为了查案嘛,也是为了早点完成任务,”南欣做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又转身拿起那本书,道:“你知识库比较丰富,能不能帮我看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 罗西总能为她查到极尽详细之能是的资料,时间久了,南欣也对他有了点不一样的依赖,总觉得这家伙异常靠谱。 “给。” 兔子罗西大约半分钟都不言语,却忽然凭空扔下来一本书,重重的打在书桌的抽屉上,拍起几点灰尘。 “喂,动静小点儿!” 南欣说话间已经找不到罗西的踪迹,她只好捧起那本书,发现居然同自己手里这本一模一样。 “搞什么鬼,又运过来一本是怎样?” 说是这么说,可罗西已经不再搭理她,也不知道是懒得和她再说呢,还是去应付莫妈妈去了。 晓南欣也只好随随意意翻开几页,又来到了蘑菇的那几页,却拿手摸了两下,有了股子异样的感觉。 “诶罗西,我怎么觉得……这两本书的纸质不太一样呢?” 她有些惊疑不定,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查何晓太久,有点儿神经过敏,不过,这话仿佛是问向了虚空,并没有人回答。 捧起两本略有差异的书,晓南欣只好一页一页地翻查,寻找其中的不同。 就好像在玩变态难度版本的大家来找茬,她看得眼睛都酸了,忍不住揉了揉,再看时,却发现了一点奇异的变化。 “这两种菌类,好像不太一样啊……” 晓南欣又对着两本书看了看,确定同样名字,同样页数与位置的某种可食用菌类,标注图片竟然完全不同。 她心念微动,起了一点儿不好的心思,取出手机,扫了扫莫辜那本书上图片。 “绿盖鹅膏菌,洛地区常见菌类,有剧毒。” 晓南欣看过莫辜的尸检报告,虽说根据各种情况确认他是蘑菇中毒,可要真说出是什么品种的菌类,自然还是不太现实的,但死前死后的一系列反应,的确符合绿盖鹅膏的毒素类型。 想到这里,晓南欣捧着那本书,头皮自下一股麻麻的感觉,难道莫辜手中这本书是假的,他是如何得到,又有谁能如此费劲心机地算计? 她又将那本书端在阳光下仔细看了看,图片并非贴上去的,毫无与本身页面不齐平的痕迹,南欣想起之前触手异样的感觉,又掰开书缝瞧着,仿佛恨不得钻进去。 “啊!” 第二案 江燕话归成晓别18 晓南欣刚一张口,就立马意识到,自己可是还在别人家里呢,大声嚷嚷总归不好,条件反射似的就捂住了自己嘴巴,然后往门口走了走,侧耳细听外头反应。 幸好,莫妈妈似乎还没有从罗西给她找的那堆麻烦中脱身,并没有回家来,她又细细摸了那书脊,又掏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刚才叫什么,差点就让莫妈妈听见了,找到线索没有,我可是没辙了,她马上就会回来的。” 刚好此时,罗西从房间不知哪个角落钻出来,劈头盖脸就数落了晓南欣一顿。 “大发现,大发现!” 南欣一向大大咧咧惯了,也不管他态度,直接捧着那本书献宝似的说。 罗西倒好似不太惊讶,只是抱着爪子听她说。 “莫辜的这本书和原版有一页纸是不相同的,可印刷一本书,都是使用同一个模板,出现错版的可能性并不高,” 她翻开讲述蘑菇的那一页,继续说:“何况这张错误的图片,实在插入得太过刻意,要是不是故意人为,实在说不过去。” “所以你的看法是……” 罗西闲闲地问了一句。 南欣表情则认真严肃:“我发现,这一页纸是后来装订上去的,虽然造假之人对于书籍装订似乎十分了解,可拆开重装,如果仔细看,终能发现些端倪的。” “嗯,嗯。” 罗西把小脑袋凑过来,点点头。 南欣忽然一呆,立马问:“你是不是早知道这件事了,不然为什么将原版书给我?” 她一想罗西这死兔子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旁边气定神闲甚至暗自说不定在发笑地看着她推理,不知道怎么的瞬间就有点生气。 罗西看她忽然不高兴了,也不敢绕弯,只说:“那倒没有,只是在你问我时,隐约猜想那本书是不是问题关键。” “行吧,”晓南欣也没时间和他废话,就在此时,门锁响了,莫妈妈终于回来,而晓南欣得了线索,也礼貌告辞了。 当然,顺手牵羊,那本书也被夹在了包里,只是留下了原版而已。 “你说,这本错书,莫辜是从哪儿弄来的?” 坐在小区外头的便利店窗口边,南欣将那书翻来覆去地看,不知该从何查起。 临走时,她也曾经问过莫妈妈,不过,她似乎完全不知情,只说莫辜的书买得不多,这种类型更是基本没见过。 喝着红茶,南欣将书一页一页飞快地翻过,脸上表情有些受挫,而罗西却在她快要翻完时忽然叫了一声。 “看看刚才那页。” 南欣啊了一声,疑惑中又翻了回去。 这是书本的最后一页,基本上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可再看看,她就知道是什么吸引了罗西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小小的,丝毫不起眼的印章。 “洛城大学图书馆藏书。” “洛大图书馆?” 南欣看向罗西,罗西也正看着她,如此说来,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根线,将他们又牵引回到了原点。 罗西马上反应过来,道:“据我的情报,莫辜他们学院的确有布置要去图书馆借特定几本书的作业,会不会是那时候……” 可是南欣却摸着下巴,她有点懊恼于自己居然一直没发现如此重要的线索,只是想了想,说。 “且不说莫辜这种人会去图书馆借野外生存书有点奇怪,再说了,我明明记得,他应该是没有超期未还书记录的啊。” 倒也不是晓南欣看莫辜的材料时有那么细致,主要是和其他大学一样,洛城大学也有个相关规定,就是未还所借书籍,或者不完成赔偿款的学生,是无法获得毕业证的,而莫辜的记录里头就没有。 “可他是意外身亡的,况且对这事学校也有点不大不小的责任,或许他们就删掉了这项记录,免得以后不知情的校方人员追究起来,显得太不近人情。”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 晓南欣一下子合上书本,倒把身边一直在发呆的店员给吓了一跳,只听这姑娘自言自语般道:“到底怎么回事,去查查借书记录就行。” 在回洛城大学的路上,南欣忽然拍了一下手掌,道:“我知道为什么觉得奇怪了,” “蛤?” 在睡大觉的罗西也被她吓醒,心想这姑娘一惊一乍的风格真是神仙难改,也只好听着。 “一般图书馆都该在侧边贴个索引号的,可这本却没有,所以一开始,没人猜到它会是来自于图书馆。” “嗯,我想,或许正是因为有人动过它的书封,书侧面等等标签才会这么容易就遗失了。” 说话间,也就到了图书馆。 按理说,要查某一本书过去借阅的人,自然不是件容易事,不过,南欣一番天花乱坠的谎言,加上罗西的迷惑能力,还是旗开得胜。 “老师,老师,姐姐,姐姐,” 南欣对着那个披着长发的图书馆老师撒娇:“我真很喜欢那个男孩子,注意他好久了,就是不知道名字,拜托了,只要告诉我名字就好,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我就是忘不了,那个……” 老师露出一点了然的笑容,开玩笑,谁还没年轻过呢,在图书馆看见一个略微好看的男孩子然后装作不经意的走过去,拿起同一本书呢? 终于劝说她输入书名,拉出了一串并不算长的名单。 果然如晓南欣所想,这种冷门的技术专门书,根本没几个人会借,所以,很快她就看到了莫辜的名字。 这本书,果然是莫辜从图书馆借的。 “接下来,只要再查……” 她脑中对着罗西说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在莫辜之前,看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名字。 对这个名字,她敏感到近乎疯狂。 何晓。 第二案 江燕话归成晓别19 “看来,得找个人聊聊了。” 出了大门,晓南欣捏着那本书的手越来越紧:“我们为了查何晓而找到了莫辜,如今又再次出现了他的名字,若说不是巧合,我可不大相信。” 罗西也点头:“或许,何晓与莫辜之间,有点儿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联系。” 当年一同去野外生存的社团同学,有个名叫邱索的正好在洛大附近开了家店,晓南欣循着罗西弄来的地址,终于找到。 “想买点儿什么?” 邱索毕业后,似乎胖了许多,一脸和气生财的笑容,店内卖的是价格不菲的球鞋,客人不算多。 晓南欣装模作样地在店内晃悠,从这一区逛到那一区,直逛到其他客人都离开了,她还在思考该如何开口。 只见邱老板又朝他走过来,南欣灵机一动,指着他大喊:“邱索,对不对?” “啊?” 邱索摸着后脑勺,似乎在拼命回忆。 “以前徒步登山社团的,对吧,我和我哥去玩,见过一次。” 见晓南欣说得肯定,各种细节也都对得上,还是个大美女,邱索丝毫不疑有他,忙也装作恍然大悟,道:“是你啊,啧啧啧,又变漂亮了,最近还好吗?” 南欣和他活络了几句,这才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说:“我记得那时候你和那个莫辜关系还不错吧,来的路上碰见个同学说要去他家看看,唉,真是可怜。” 邱索明显一愣,可他为了同南欣多聊聊,还是说:“还……行吧,谁知道他会出事呢。” 晓南欣感觉有戏,又拿眼瞧面前的一双大红色球鞋,说:“我要给我男朋友买个礼物,你觉得这款怎么样?” “这种百搭啊,男生肯定都会喜欢的。” 邱索嘴皮子早练得无比利索,很快介绍了一大堆好处,又听见南欣拿着那双鞋说:“不过还挺奇怪的,莫辜那种人,怎么看都不像喜欢野外徒步的人啊。” “嗨,”邱索一边殷勤地帮她把鞋摆出来,一边说:“我还不知道他,那时候为了追我们社团一个女生非得要去,临去前为了装相还到处问人家野外生存的知识,说是要在妹子面前露露脸,” 晓南欣装作不经意地问:“他还真去学了?那怎么还会出事?” 邱索看看周围,小声说:“搞活动没注意也是一方面,不过啊,当时他可能学得不熟又太自信了,我记得有些东西我们都不敢吃,但他说自己研究过,特别懂的样子。” “他那锅汤,我只尝了一小口都有点肚子疼,谁知道他全喝光了。” 说起这件事,邱索还觉得心有余悸。 晓南欣在心中大致勾勒出了当时的状况,估计该是八九不离十。 何晓或者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莫辜要去野外生存正在学习的事情,然后先一步借走那本书,再不着痕迹地做了修改,之后或许是在学院吹嘘这本书,抑或在社团人身边吹吹风,总之让莫辜借到了这本书,再然后,是水到渠成也是天助之,莫辜果然按此书找到了当地十分常见的毒菇鹅膏,而后毫不迟疑地喝下那碗通往黄泉路的毒汤。 不得不说,这其中需要许多运气的成分,可何晓这个人,在晓南欣眼中,似乎从小就有着某种强大到可怕地运气。 犯罪的运气。 是的,关于江燕家人中毒的事情,何晓并没有在南欣这里消除嫌疑。 可是,何晓同他既不是一个社团,也不在同一个班,为什么要杀莫辜呢? 抱着尝试的心态,晓南欣边去试一双女鞋,边说:“下次让我男朋友来自己上脚试试,我看看这双,诶对了,我上次碰见一个叫做何晓的,说他也认识莫辜,你有印象吗?” 邱索推荐了几款卖的比较好看的鞋,又皱眉思索良久,道:“何晓,那是谁啊?” 果然没戏,晓南欣的某个念头一闪而过,道:“就这双皮粉色的吧,好看。” 她随即取出手机付款,然后调出一张照片,问:“就是这个人啊,我还觉得他气质挺特别呢。” 邱索凝神看了一会儿,便道:“哦哦,我有印象,记得那时候刚入宿舍,莫辜还说他是土包子,乡下来的,他还有个女朋友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反正挺漂亮的,莫辜好像还追过,没搞定,气得在宿舍骂骂咧咧一天。” “不过都是一个学校的,后来有人说和,也就勉强和平共处了。” 晓南欣可是对莫辜平日里行事风格有些了解的,人是会骗人的,尤其是对待去世的人,谁会愿意再说他坏话呢,可事实总不至于欺骗,南欣想,或许,莫辜对何晓,对江燕,做过比听上去更加恶劣的事情。 这也让某些东西在何晓心中生根发芽。 可惜,除了那份有点奇怪的借书记录,晓南欣如今并不能找到更多的证据,可她的目的是查清何晓,所以也还算是有收获。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罗西吃着晓南欣分给他的半块香蕉派,问道。 “第二年的受害人是谁?” 晓南欣接过罗西递过来的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新闻。 说是新闻,其实也是好几年前的旧闻了,说是洛城大学大三学生车览在与同学聚餐后,不幸因车祸而死,该同学品学兼优,即将获得校级奖学金出国留学,不想突遭横祸云云。 “听起来好可惜。” 晓南欣感慨一句,却听见罗西冷漠地说:“别演了,你在天上几乎千年,还在意这一点得失,” “好吧,我补充,不管怎样,不管是不是马上要得到奖学金,都很可惜。” 罗西却没理她,只说:“去出事的路口看看?” 西侧校门出来的这个路口似乎已经做了些修改,晓南欣拿到了之前的照片,下坡之后便是一个急转弯,从侧面过来的车很容易被遮挡视线,听说之前也出过几次危险,只是行人会自己避开些,也都是有惊无险。 而到了车览这里,却出了事。 第二案 江燕话归成晓别20 “你说,那会儿的路口监控录像,咱们还能看到吗?” 晓南欣盯着路口发了一会儿呆,目光飘到高处两个交通摄像头上,问罗西。 兔子精着呢,哪能不明白她意思,只是拿爪子挠挠下巴,道:“理论上是不会保存这么久,可毕竟牵涉到了案件,或许有备份附卷也说不定……” 晓南欣忙指着对街一家川菜馆,说:“搞到了请你吃蒜泥白肉。” “切,这就想打发我,至少得弄个毛血旺加水煮肉片!” “成交!” 两个神仙吃货为着水煮肉片打嘴仗的时候,罗西已经悄无声息地搞到了监控视频并传到了晓南欣手机上。 “算你运气好,有份存档。” “不,是我们运气好。” 晓南欣有气无力地强调一下,然后就捧着手机研究起来。 “能不能去那家川菜馆边吃边看,人家做菜还不是要等。” 南欣只好被他催着进了店门,心想最近又是买鞋又是请吃饭的,这是都是任务必须,要是能报销就实在太好了。 罗西却早没了耐心,他已经重新变了人形,主要是为了方便一会儿享用美食,否则,人家看见个灰兔子大吃特吃红油满满的水煮肉片,岂不是得吓得当场晕厥。 再不济,也得告晓南欣个虐待动物吧。 于是,进了店门,一路都是罗西拽着晓南欣走到座位前,扶她坐下,然后大大方方地拿着菜单点菜,又叫了一壶酸梅汤备用。 “要不要弄点儿冰啤酒?” 晓南欣根本不搭理他,自从他们起身,这姑娘就一直全神贯注盯着监控视频在看,罗西干脆自己给自己弄了点喝的,然后啜着杯茶隔着玻璃窗看向窗外那个死亡路口。 看视频不是个轻松活,尤其手机屏幕这么小,尤其还是如此着急的时候,晓南欣实在太迫不及待地希望能查出点什么,翻来覆去地看,似乎就是司机一时没察觉,不小心撞到了从侧栏后走出的车览,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十成十的意外。 只是…… 在第三遍慢放时,晓南欣终于放大了车览走出店门,上了大路的情景。 虽然图像清晰度不佳,可晓南欣并不认为当时的车览有多么清醒,他走路时明显东倒西歪,而当他走到路口时,或许平常人会先看一下,亦或者再看到车来时飞快躲避,想来也是及时的。 可他或许是因为不太清醒,直挺挺就冲了出去,也没有在来车时特意避让,这也间接造成了惨剧的发生。 晓南欣抬头,惊喜道:“那天,车览可能是喝醉了,或者……” 她这才发现,面前的菜肴已经所剩无几,刚要皱眉,就听见罗西说:“我可是叫过你了,自己看得入迷也不回应。” 晓南欣气结,谁知道罗西有没有叫她,可自己的确是心思都在手机里,或许真的没听见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她忙抄起筷子,把剩下的一点菜全给捞了,然后说:“车览那天喝醉了,他晚上吃饭的正是这家川菜馆。” 结账时,晓南欣故意凑到前台那个小哥的身边,问:“您,是不是在这儿工作很久了。” 小哥一脸骄傲:“五年了。” 南欣掐指一算,忙又问:“啧啧啧,我听说前几年这里还死过一个学生,你知道吗?” 小哥有点不屑:“当然知道,那天就是我值班,他还过来付了帐。” 南欣有点惊奇:“记得这么清楚。” “对啊,后来交警有过来问情况嘛。” 也是,虽然是交通事故,可车览既然喝了酒,之前的情况询问一下也不奇怪。 “那,他那会儿被撞,你也看见了咯?” 罗西这回完全成了个闲散少年的模样,单手搭在柜台旁,扭头看一眼路口,这么说道。 “那倒没有,”小哥说完这句,发现罗西目光中似有点不屑,忙又补充:“可他那天来付账,可是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走路也跌跌撞撞,我还叫他要不然旁边坐会儿,可那两个似乎都醉了,吆喝着说要去河边看灯就跑了。” “看灯?” “对啊,那天河边有活动,说是要放一百只河灯吧,可小伙子吃完那时候基本上都放完了,也不知道他们想去看啥,可能醉了什么都说不清楚,也就只好让他们走了。” “诶,话说,今天又是农历十五了吧,和那时候出事还是同一天呢,听说又有河灯,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放河灯,似乎一般是用于祭奠吧。 罗西同晓南欣互相对望一眼,只觉得这活动听起来就诡异,只是凭直觉地想拒绝。 晓南欣却回头看看熙熙攘攘推杯换盏的人群,说:“在哪儿,我们去看看。” * “大晚上的,来这儿干嘛。” 听说今天刚好就是车览出事的日子,不知道为什么,罗西的心里毛毛的,被南欣带着往河边走的时候,他走得也不情不愿,一边还念叨。 “我是在想,”晓南欣早就问明了方向,再看一眼路口,往河边走去,果见稀稀落落几点灯火,顺着河流而下,与天上稀稀疏疏的星点互相映照,她莫名想起了从前在天上的时光,虽然无忧无虑,可总觉得自己可有可无,而现在,一个接一个的任务,倒是居然觉出几分充实来,反倒有点不想走了。 “嘿!” 身后的罗西突然推她一下,晓南欣吓了一跳,差点儿往水里栽去。 沿河而建的休闲风光带围绕着成荫绿树,河水拍打着栈桥的木柱,作为亲水栈桥,这里并没有围栏,游客俯腰便可以一亲芳泽。 可惜,这么好的景色,如今被盛怒的晓南欣身上气焰给杀了风景。 “你有病啊,推下去淹死了怎么办!” 她也顾不得什么上下级有别,立马破口大骂起罗西来。 罗西居然半点儿没有和她吵架的意思,然后笑了起来,略带几分诡异:“你说,如果车览是真的被设计了,如果不在路口出事,会不会在这儿遇到什么不测?” “你这……”晓南欣听了这可怕的想法,有点结巴:“你这是结果反推,会不会不太好。” “我早就把何晓和车览的关系查了个底朝天,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发现,如今,只能行非常之事了,你想想,车览会和些什么人有矛盾呢?” “你是说,他如果死了,谁会高兴?” “一点就透。” 两个人谈得正起劲,晓南欣却突然回缩一步。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周围居然一个人也没有了,而河灯也飘向了远处,遥遥地看来,竟然同天上星点要融为一体,更显得玄幻诡异。 而在前方的河水之滨,有个黑色长发披肩的背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白色长裙被风一下吹起,发梢划过,露出更加苍白的脸。 “那是人,是鬼啊……” 晓南欣抑制住自己大叫的激动,小声,颤抖着问。 第二案 江燕话归成晓别21 晓南欣不由自主地缩起了身子,这种怂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即使是她下了凡,依旧如此。 兔子罗西实在是看不惯了,勉强镇定心神,说:“好好一人间,怎么可能有鬼,人家装鬼骗你呢。” 虽然这么说,可他心里也没底,世上又有什么事是绝对的呢,何况那个女生已经开始往河里扔着什么白花花的东西,远远看来,分外诡异。 晓南欣朝着四周望,真的是一个人也没有了,而且天色也漆黑如墨,更加让人心底不安起来。 晓南欣刚想拉着罗西开溜,就听见风远远地送来一个名字。 “车览,车览,你还好吗?” 幽幽的,轻柔的女声,正是从白衣人的方向飘来。 晓南欣反应多快啊,她立马往那边挪了几步,就大叫起来。 “车览,呜哇!呜哇哇!” 后面这几声,其实不是南欣发出来的,只是她猛力掐了一下罗西,后者没有防备,便瞬间痛苦叫出声了。 罗西蹬了晓南欣一眼,忽然有点不解自己怎么就从公正严明的执法监督者变成了跟着晓南欣四处晃荡诓骗的无赖青年。 但显然,白衣少女给他们吓了一大跳,呆一呆,然后提起一个篮子,朝这边走了过来。 虽然知道对方是人,可晓南欣还是全神戒备,生怕对方因为被打扰而发脾气将自己推下河之类的,罗西仿佛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嫌弃地撇嘴:“看模样就是个文静的妹子,你以为女人都和你一样?” 晓南欣翻他一个白眼,就听见姑娘走近了,声音轻轻地道:“你们……也认识车览?” “嗯,请问你是……” 南欣知道先发制人的道理,摆出一副老子就是车览朋友的样子,却听见她说:“我叫连芸,是车览的……” 她没说完,却低下头去,仿佛是被重重的悲伤终于压垮,不过,一切尽在不言中。 晓南欣的确听说车览的确有个女朋友,还约好了一起出国,可他出事后,那个女生便放弃了读研。 没想到,竟然还挺深情。 晓南欣悄悄观察这女孩子,倒也没哭,可脸上的凄凉,精致妆容却丝毫遮掩不住,黑眼圈,眉心一点细纹,均显出这个姑娘并没有走出来。 晓南欣回想看过车览的那份资料,长相中上,成绩优异,家境看起来也不差,朋友多,爱笑大方,的确会是女孩喜欢的类型,而年少的初恋,却如此惨烈而凄婉结局,任谁都难以接受吧。 “哦哦,我知道你,车览之前的女朋友是吧,”晓南欣忙扶住她,说:“今天是他的忌日,你也是来祭拜的?” “嗯。” 这么小小一个字仿佛用尽了连芸的力气,她不再出声,晓南欣也和她在栏杆旁坐下,默默看着一江碧水东流而去,无声,却带着点惆怅。 “当~” 终于,远处的钟楼敲响,时针指到了十的位置,即使晓南欣再可怜这姑娘,也无法陪她坐下去了,只好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尘,说:“连芸,我想时间也够了,我们送你回去吧。” 连芸本不认识他俩,却因为车览的关系莫名其妙有了股子亲近的意思,此刻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可把晓南欣吓一跳,却又觉得欣慰,总觉得她老这么憋着也不是事儿。 “车览死得太可惜了,意外真是难料啊。” 她一边摸着连芸的背脊,一边拣些话来安慰,却感觉姑娘忽然僵住,说:“我不觉得那是意外。” 这话可算是把本来等回家等得昏昏欲睡的罗西给惊醒了,他前一分钟还在后悔,后悔自己怎么没早点变回兔子,如今不尴不尬是个人形,想走又不可能在人前直接玩消失,正惆怅呢,就听见了连芸这么一句话。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 于是,他立马追问,只是不敢表露出太多的好奇。 “车览马上就能得到那个出国奖学金的名额了,可就在这个当口儿出事了,请他吃饭的还是那个第二名,难道不奇怪吗?” 连芸的话说得很快,可以想象,这事儿在她心里已经颠来倒去好几次了,可事情毕竟太过突然,晓南欣想了一会儿,才算是理顺:“你是说,那个第二名,也就是竞争对手请车览吃饭,而在他出事后得到了出国名额?” “那当然,我和同学老师说了好几次,没人相信,他们都觉得我是因为车览死了,开始胡乱归因。” “没关系,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可以详细说说吗?” 连芸瞪大一双好看的眼睛望着她,差点涌出泪水,过了好久才坐下来,说:“我还记得那天,米涉说要请车览吃饭,是打了个电话来的。” “车览好像很愉快,米涉和他之前很好,但因为名额竞争的关系,最近都不怎么同他说话了,所以一说吃饭,车览马上答应了,还说必须得自己请。” “原来是这样。” 晓南欣没想到那天的饭居然不是车览自己约的,微微握紧了拳头。 “最奇怪的是,米涉居然还说要叫他吃完饭看河灯,这是刚吃完那会儿车览发信息告诉我的,说是要我别等他,两个大男人,看什么河灯。” “所以你怀疑,是米涉故意灌醉车览,又带他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是的车览躲避不及时出了车祸。” “对。” 说起这个,连芸的思路异常清晰,接着说:“或许他开始只是想让车览出点事故,毕竟如果要住院的话,名额也得取消,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 晓南欣看着面前的连芸,发现她全然不是看起来那副柔弱可欺的模样,忍不住问:“你的这些话,学校难道不去查查吗?” “哼,学校不管,那时候我很快毕业了,他们每次都推脱,我也没有证据,也找不到米涉,还能怎么办。” “也是,如果米涉只是和车览喝醉了,一起走到马路上来,也绝对够不成故意杀人。” 不管这样,他们算是找到了车览这件事的重大嫌疑人,听说那个米涉在车览出事后很快得到了奖学金名额,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疑。 “走吧,咱们去找那个米涉问问,连芸找不到,我就不信我见不到。” 送走了姑娘,晓南欣示意罗西告诉自己米涉的现在位置。 “找不到……” 罗西却罕见地皱起了眉头:“你也别指望见到那个叫米涉的人了。” “那怎么行,线索就在眼前。” 晓南欣差点大吼,罗西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呢。 “因为,” 罗西苦着脸。 “米涉就是传闻中第三年的死者。” 第二案 江燕话归成晓别22 晓南欣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死了?” 难怪,难怪连芸查不到这个同桌之人之后的下落,原来,他也没能看到次年的冬日暖阳。 “如果,我是说如果,”晓南欣说:“如果真的是米涉造成了车览的死亡,那么车览死亡退出竞争,米涉就可以顺理成章拿到名额出国了呀,怎么还会出事呢?” 她逐渐有些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推断,毕竟都是过去好几年的事情,毕竟她也拿不出什么真凭实据,只不过是她心中认为最最合理的猜测。 可是,最合理,就一定是真的吗? 看着晓南欣站在那里,身躯有点儿晃悠,罗西不禁有点担心,走过去两步,拉住她的小臂,说道:“米涉的死也很奇怪,当时,他明明都马上要出国了,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会去旧校舍,还被蛇咬死在那里。” “对了,当时米涉的尸体是被谁发现的?” 晓南欣很快收拾好了心情,无论如何,她都得把这些细枝末节给查一遍,若真的都是意外,也自可以买个安心,若不是,那更是为死者发声了,皆是善事。 听她问话,罗西也立马进入探案模式,想了想,说:“发现他的好像是个他们班同学,叫陆有明的,在当导游。” 很快,晓南欣便找到了陆有明工作的地方,刚好他今天休息,南欣宣称自己是想考洛城大学研究生的学生,被门卫堵了进不去,想找他帮帮忙,价钱好说。 陆有明立马答应,随后轻车熟路带她混进了某个学院,那里正是晓南欣说要考的专业所在,她装模作样呆了一会儿,说是弄到了材料,但想找的老师不在,干脆要陆有明带着晃悠一下。 陆哪知道有诈,就带着她走,谁知道这个游客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哪里偏僻往哪儿走,穿墙过街,不一会儿,来到了一栋老房子前。 “这是哪里呀?” 甜美的女声透着天真,而小导游却在看清楚所处位置后,冷汗涔涔落下。 “额,这里不安全,太偏僻了,我还是带你出去吧……” 陆有明结结巴巴地说,对这地方还是心有余悸。 南欣知道他想起来了,忙给罗西使个眼色,后者却假装看不到。 “线索近在眼前,不知道要怎么办?” 南欣干脆利用他们神仙特殊的传音入密方式敲打罗西。 “切,还不是想让我加钱。” “果然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透。” 两个人眉来眼去,实则唇枪舌战,最后罗西无奈,还是悄悄塞了两百块钱。 “我们听说过那事儿,也是想来了解一下,可以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晓南欣自从发现罗西这好用之处以后,总觉得不用有点浪费了。 明明是个神仙,身上带的钱却不少,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除了天界打杂,还做了什么兼职。 虽然罗西声称自己为了监督协助,的确申请了一点经费,可在晓南欣这种穷鬼眼中,他已经荣升有钱人了。 不过,现在收下钱的陆有明,已经重新挺直了腰杆,大都市生活,谁都不容易,多呆一会儿能挣两百,他也不吝惜这点儿时间,便问:“你们是米涉的朋友吧,我早给学校说明过了,那天……” 他喝了一口随身携带的瓶装水,讲了起来:“我和米涉是一个寝室的,那天他说约了人去旧校舍,就出门了,可是到了第二天也没回,我们觉得奇怪,便去寻找,却只看到那边,” 他拿手虚虚一指校舍内部大厅的台阶,说:“就看见他侧躺在台阶上,好像睡着了一样,我以为他喝醉睡在了那里,去摇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没气了……” 说起这个,陆有明还是带着点心有余悸的。 “之后来人做检查,说是腿上有小孔,中了蛇毒而死的。” 南欣一下子抓住疑点:“那天……是有人约他去的旧校舍?是谁?” “我哪儿知道啊,后来发现他包里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感觉是女生的内衣,估计说什么约了人是假话吧。” 陆有明的声音一下子小了下来,晓南欣却如遭雷击。 所以……米涉真的是为了某些事情,避人耳目才来到无人的旧校舍,然后呆的太久,真的是倒霉让蛇给咬了? 她还在恍神,忽然听见罗西问:“诶对了,你认识何晓吗?” 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问出来,不过,话一出口也收不回来,晓南欣就听见陆有明想了一会儿,说:“记得啊,那天,就来找米涉的那天,我们还见过呢,他还帮忙找来着。” “那……他认识车览吗?” 晓南欣知道,车览与米涉,陆有明都是一个年级的,认识的概率很大。 果然,陆有明只是思索着说:“应该认识吧,毕竟大三大四的时候,宿舍的一些小买卖都是何晓做的。” “小买卖?” 晓南欣不是资深学生,因此不太明白。 陆有明干脆直截了当地说:“就是宿舍落锁以后买些小零食,考试前的资料,甚至去外头找好用的洗衣机,宿舍里的二手物品交易,那个姓何的都能帮上忙,算是个脸熟的人吧。” 他们这栋宿舍的确同何晓的很近,又在同一年级,倒也不算奇怪。 晓南欣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去看车览出事的监控视频。 “诶,你看,这个人的背影像不像何晓?” 打发走了陆有明,晓南欣越来越觉得何晓实在可疑。 “可是,他和米涉,车览似乎都没有什么矛盾啊。如果说之前的莫辜是蓄意报复,那这次是怎么回事,杀人练习?” 晓南欣心中冒出这个想法,不寒而栗。 “不至于吧,人的犯罪倾向也是有个变化过程的,我不认为他会胡乱选择目标。” “走,去旧校舍看看。” 第二案 江燕话归成晓别23 他们其实已经在旧校舍的外头站了很久了,只是之前陆有明一直不愿意进门,而如今有了根线头,自然得先去室内建筑看看。 “这个台阶,听说就是当时米涉被发现的地方。” 罗西边说,边俯身去随意看了看,旧楼很久没人来过了,灰尘也积得无比深厚,而他随手一拂,便能看见空气中瞬间升高的pm指数,那尘埃并不美丽,而是仿佛能让人嗅到多年前那次惨剧中,尸体逐渐散发的腐臭,不甚清晰,却萦绕不去。 “你说,那个米涉要是真被人害了,会不会在身边留下什么死亡信息?” 不同于罗西走马观花似的瞎看,晓南欣还真的俯下身子,扎起头发,一点一点儿地检查起来。 “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以为谁都会留什么死亡信息啊,再说了,事情都过去好几年了,就算真写了什么,也早看不着了。” 罗西没好气地一顿话说了,发现晓南欣居然没有反驳,他难得地起了点同情心,转头去看那姑娘,却发现人家根本没有半分听进去他话后垂头丧气的样子,而是两眼发光地盯着某处。 “你,你干嘛呢?” 兔子君怕她查案查傻了,拿一只手在晓南欣面前晃悠,却被她打开,刚想骂人,就听见姑娘说:“你看这里,像不像有划痕?” 罗西听了,也凑过去,真是难为晓南欣这家伙了,那痕迹并不算深,又被覆着厚厚的灰尘,实在难以看出是特意写过什么东西的样子,可就是被晓南欣发现了。 “你说,这会不会是米涉中蛇毒之后,用指甲划出来的,可惜太浅了。” 南欣的猜测不无道理,当时米涉的尸体被发现时,指甲上的确有些划擦的痕迹,当时没有更多线索,还以为是毒发痛苦才乱抓乱挠的结果。 可现在怎么看都觉得可疑了……罗西想起自己方才得冷嘲热骂,瞬间觉得真是傻人有傻福,这种狗血的线索都能被晓南欣找出来,看来,天后特意派自己来跟着,似乎还真有点别有用心得意思了。 “牛,可……这也看不出字迹啊。” 这次罗西不得不投晓南欣一票了,但他无论如何凑近,都辨认不出上头的字迹。 “我有办法。” 晓南欣撇下自己书包,在里头一顿翻找。这个书包是今天为了做戏做全套而特意带的,毕竟刚毕业没多久,东西还是挺齐全的,罗西眼看着南欣取出一支铅笔,又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越发好奇了。 “我记得露露教过我,说人间小孩很爱玩这种描画的游戏,或许能涂抹出什么。” 果然,随着晓南欣的笔尖在纸上来回,纸下蒙住的字迹,逐渐显出一点端倪。 “何晓害我。” 看见这几个字时,晓南欣虽然有所准备,却还是如遭雷击。 她无法忍住自己的思绪,不去想象米涉在临死前,是怀着怎样的恨意用指甲刻下这么几个字的。 可知道这个还远远不够,口说无凭,只是诛心,她的指尖触到旁边的一块地面,发现还有痕迹。 再次涂抹,却发现了一排奇怪的乱码。 “mishems827” “这是什么东西?”晓南欣边问边歪着头观察,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看过了,实在没从中读出什么秘密信息来。 “或许他要说的东西太多,都藏在这个里面了?” 罗西抱着手臂站在旁边,眼睛盯着南欣的背影,眉头却锁得紧紧的,事到如今,何晓这根线头牵出的东西意想不到地繁多,完全超出他的预期,这一世的任务,看来不会简单了。 两个人均陷入沉默,就在此刻,脚步细碎,似乎是踩到了地上的几片樟叶,接着,有人咳嗽两下,于昏暗中逐渐逼近。 罗西的表情变得紧张,而他身边这姑娘更加夸张,直接一把揪住了罗西的手,还攥得死紧,几乎掐进了罗西的皮肉里,他张口就想骂人,看她眼睛盯着声音来处,根本没发现自己在做什么,忽然生出一点点无奈,也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这种无人使用的教学老楼,会有谁来呢,何况毕竟出事死过人的地方,就算是学生玩耍甚至情侣幽会也不至于挑这种“风水宝地”吧。 还没想出个道道来,一声暴喝响起。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哪个学院的!” 晓南欣一向怂惯了,闻听此言直接给吓得一抖,简直都不敢动弹。 罗西僵硬地面朝那个声音来源,得,这下可遭了。 “不好意思啊,我们来找文学院的李老师,结果走错路了,这里是哪个学院啊……” 南欣发现来的是个大活人,还是个穿着保安服的老大爷,才发现自己算是丢人了,只好配合罗西的一顿谎话,憋出一个自认为最最甜美与讨好的笑容,说:“对啊,我们总是找不到文学院。” 于是,他俩就灰溜溜地被大爷赶到了大门外,大爷还十分生气地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我还不知道,肯定是要拍什么视频照片发在哪个网站上,这星期都送走三波了,昨天晚上还有个在附近晃悠的,都走走走,这儿是读书的地方,瞎胡乱搞。” 南欣怕罗西撒气在她身上,忙去买了个巧克力冰淇淋进贡,又说:“这下怎么办?” 罗西却好像一点不着急,只是三两下吃完,然后翻出自己的那堆资料,说:“等下你把这些账号都试一遍。” 晓南欣的眼神从迷惑到清澈:“你是听了大爷的话,猜想那串数字可能是米涉某个账户的密码?” “试试看。” 第二案 江燕话归成晓别24 幸好米涉平常用的社交账户并不算多,晓南欣发现了一个他们这个年龄比较喜欢的名叫飞歌的社交软件,顺利登录了进去。 看着一个死去好几年的人的聊天记录,的确很是古怪,南欣忍着心底那种异样的感觉,一行一行地翻查,想象着这个少年在大学的最后一年是如何满怀期待拿到了名额,如何进入了等待研究生的最后时刻,却没想到自己的生命会在这个荒凉的校舍戛然而止。 “八点去旧校舍,在那里谈。” 这条信息却引起了晓南欣的注意,不止是因为时间地点均符合米涉出事的实际情况,更是因为那个发件人名字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何。” 虽然只有一个字,可晓南欣凭借着直觉,几乎立马能猜出这是何晓发给米涉的信息。 “奇怪,”南欣在聊天记录里翻来翻去,发现了一个疑点:“他们的对话总是有点莫名其妙,之前还在说订外卖的事情,忽然又聊什么要约着谈事情,感觉没头没尾的……” “或许是米涉删掉了其中一些关键性的东西。” 晓南欣忽然觉得,这个米涉可能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朴素纯良,是啊,世人心事千千万,谁又能洞悉呢。 再说,于外人眼中,米涉和何晓只不过是互相知道名字这种程度的普通熟人,如何会约在如此私密的时间地点见面呢,想来,他们或许隐瞒了些什么。 她继续翻找,发现了一个隐藏的日志,就是那种只能本人才能打开看的类型,狂喜席卷了她,虽然很不道义,可南欣还是打开了。 只是看了十秒,晓南欣就明白,所有事情都被联系了起来。 “怎么了,让我看一下。” 或许是晓南欣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罗西凑近一点,只觉得这姑娘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却在瞬间灰败下去,好像刚刚开出的花给人浇了一盆水泥,即使他一向以镇定自居,此刻也不免有点担心起来。 伸手去拉那块屏幕,居然丝毫不动,晓南欣整个人仿佛是呆住了,或者说,石化了。 他只好自己去看,原来是米涉的几篇日志,描述断断续续,却能看出个十之八九。 “早先听见莫辜同何晓吵架,其实也不算吵架,基本上都是莫辜在嚷嚷,我后来就碰见何晓鬼鬼祟祟从图书馆顺了本讲野外食物的书回来,本来没想什么,谁知道昨天莫辜吃毒蘑菇就死了。” “我买饭见着了何晓,就猜到是他使了什么手段,哼,他根本不经诈,还被我录了音,我其实吓死了,不过感觉他更害怕。” “我想,让他帮我办件事,就答应不说出去。” “不过我也不是傻子,我告诉他,所有事情都写在一个秘密的网络文档里,要是他敢威胁我,就把他害死莫辜的事情给全部捅出去。” “他倒是看起来挺轻松的,说咱们互相有个把柄,就会是最好的伙伴了。” 以上是第一篇,而后,罗西打开了另一篇仅自己可见的文档。 “没想到他真能搞定,果然是个好参谋。” 之后,都是一些琐事,却已然开始计划出国后的生活,而罗西看那时间,正是车览遇害的日子。 刚刚一起吃过饭的朋友死亡当天,这个米涉居然就已经开开心心筹划起自己顶替人家名额出国的事情? 晓南欣觉得,这该不只是冷血这么简单了吧,她看向罗西,声音颤抖着问:“我有个猜想……” 罗西哪里会不明白,代她说出来:“米涉发现了何晓第一次杀人,也就是害死莫辜的真相,以此为要挟,命令何晓帮忙出主意,从而想办法害死了车览……” “可他没想到,”南欣的声音从未如此低沉:“何晓在做出杀死车览计划的同时,也在计划要杀死米涉了吧。” 房间里安静下来,似乎只能听见蝉鸣,那也是显得无比聒噪的,终于,晓南欣说:“要是我们能找到那个录音,就好了。” “我想,” 罗西在网页上继续寻找:“何晓既然敢下杀手,一定是不知道那份录音的事情,又或者,他已经拿到了录音……” 两个人对望一眼,带上了一点绝望。 “不对,米涉这样工于心计的人,应该会有备份。” 就凭这一句话,晓南欣在电脑前屯了一通宵,终于找到了那份录音的备份。 声音带着点模糊不清,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摩擦的感觉,米涉当时应该是把手机放在了口袋里,然后找何晓去聊天。 “行了别躲了,你对莫辜的事儿,我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 “你把那书给改了,又到处放话说姜姜喜欢懂野外生存的男孩,还不是勾着他去看嘛,图书馆也就那么几本。” “何况,那天你就盯着他拿走了那本书,真是处心积虑啊。” “你在说什么,莫辜是不小心,是意外,和我什么关系。” “哟,敢说你一点儿也不恨他?他还调戏过你女朋友吧,就是那个什么燕。” “她不是我女朋友。” “行了行了,那你怎么解释书上的图样有问题,我可听说,只要现在去调,监控可是都还存着呢,你说,要是警察知道了,会不会觉得你可疑?” “再说了,你的传言我也不是没听过,想必,底儿也不是多干净吧。” ”那你想怎么办?“ ”帮我办件事就行。” 在录音中,何晓被米涉半勾引半威胁着,也将杀莫辜的事情承认了个七七八八。 人就是这样,若是认为对方知道这事儿,便自然不设防起来。 当然,晓南欣也知道,那时的何晓尚且不是今日的可怕对手,或许还带着点稚嫩,也是因此,米涉才有机可乘。 “不过,如果何晓只是做了这些,的确不一定算得上故意杀人,他真的有必要非杀了米涉灭口不可吗?” “谁知道呢。” 罗西虽然这么说,却也觉得有点奇怪,何晓原来是这样嗜血的人吗? 第二案 江燕话归成晓别25 “你们怎么还没走?” 他们绕回洛大,想再回去探探究竟,结果非常悲剧地,让方才那位大爷抓个正着。 晓南欣的汗都下来了,真是冤家路窄啊,一时之间说不清楚,就被大爷带回了旁边的保安室。 “那个……我妹妹是真的想考洛大……” 罗西搜肠刮肚,打算还是从这个理由入手,添加三分惶恐,两分真诚,再叫晓南欣哭一鼻子,估计大爷能再让他们进去看看。 对啊,要不是担心后头还得去洛大查事情,他堂堂一个监察神仙,犯得着这么谄媚嘛。 正想暗示南欣这个没眼色的赶紧装哭,却发现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爷里头一张老旧办公桌的桌面。 “你干嘛呢?” 罗西明显发现大爷有点不悦了,忙拉扯她。 南欣却不为所动,居然还往里头走了几步,似乎是想看得更加清楚些。 然后,她走到门口,将大门给掩上了。 搞什么鬼。 罗西简直怀疑这家伙脑子出了问题,恨不得当场往里头灌点水给她洗一洗。 果然,大爷更加不高兴了,皱着眉头,川字纹越发厚重,对着晓南欣说:“现在小孩都不会尊长了嘛,还说想进洛大,洛大才没有你这种学生。” “洛大也不该有偷人东西的保安吧。” 晓南欣淡淡地吐出这么一句话,就在大爷和罗西惊诧的目光中,走到内屋的桌子旁,两只手指拈起了那枚手机,说:“比如,这个手机,您是从哪儿来的?” “我……我儿子给我买的,不行吗?” 晓南欣仿佛就等着他这个回答,笑了一下,说:“如果没看错的话,手机型号是诺拉x315,主打新潮智能ai功用,基本上也就是发烧友赶时髦买来玩玩,而且这款手机市值三万五,请问您儿子年收入多少,做什么工作的?” 大爷被她问得憋红了脸,脖子也瞬间粗了几寸,大声道:“怎么看不起人,三万多的手机,我儿子孝顺,咬咬牙不也买了!” “哦?那姑且当作您儿子消费就是如此不走寻常路,就是要给您买这么贵而无用的机器,那么,我还想问问,这款手机在三年前限量发售,只卖了一百台,便因为性价比太低而停止制作了,我现在想去查名单,能不能告诉我您儿子的名字呢?” “可能,可能是他买了别人的……” 对方的语气明显弱了下去,却见晓南欣笑意盈盈地说:“那总可以查到原买主的身份吧?” 罗西虽然不知道晓南欣为什么对此事揪住不放,可毕竟共事过一段时间,他知道,这姑娘绝对不是那种没事找事的人,何况看老头的模样,那手机绝对有点问题,便甩甩手,配合晓南欣演起戏来。 “不用这么咄咄逼人嘛,这位大哥肯定是有什么隐情的,如果能说清楚,那手机的事情或许也不会被捅到上面去,大哥也不用担心工作了。” 他虽然语气温和,好像是在劝说晓南欣,可大爷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他话里有话,但就这么一个台阶,有机会可得跟着下去。 “这手机,不是我的,但也不是偷的。” “是在哪里拿到的?” 南欣的态度也好了一些,立马追问。 “就是,就是你们今天去的那个旧校舍,” “什么时候?” 罗西的眉毛一挑,他总算是知道,今儿晓南欣为何揪住这个手机的事情不放了,恍然间,他也逐渐想起,自己找的那份资料里头,有张米涉的照片,他的确是带着一个相同型号相同颜色的手机,只是米涉死后,手机和电脑早被家属领回,他竟没有想到,米涉居然有两台手机,而且,另外一台还鬼使神差莫名其妙地到了这个保安大爷的手里。 “嗯,”支支吾吾半天,大爷终于说了个大概日子。 “那不是米涉出事之后两天?” 毕竟在月老的威逼下统计数据,时间久了,晓南欣也练出了一点记忆数字的能力,她马上反应过来:“就在他遇害的的地方?” 大爷显然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米涉这个名字在他嘴里打转,然后才反应过来:“就是那个被蛇咬死的学生?哦哦,也真是惨,后来学校派我们去打扫卫生,女的都害怕,就我把附近大概打扫了一下,在隔壁房间箱子里发现了这个手机,我想,应该是哪个学生丢了的吧,等了好久,也没人来报失,所有我就干脆……” 晓南欣倒是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又细细地问:“隔壁的房间,是这里吗?” 说话间,她已经取过桌上一支笔,在那个登记出入访客大本子的最后一页画了一起来,三下五除二,便将旧校舍那个案发地附近的房间平面图绘制出了个七七八八。 大爷看着她画图,眼珠子都瞪了出来,小声嘀咕:“这小姑娘原来是要考美院啊。” 而后就听见南欣问:“箱子当时是在哪个位置,您还记得吗?” 大爷摸摸脑门,隐隐约约指了一处,晓南欣便思考起来。 “箱子正好在案发房间的西侧,中间隔着一扇窗户,说是窗户,其实也就是一个门洞洞,” 她忽然说了这么一番话,罗西也跟着思考起来:“如果这手机真是米涉的,他干嘛要把手机藏在隔壁房间的箱子里?” “你猜,他是不是想录下点什么?” 南欣的语气变得有点诡异起来,柔若无骨,却让人不寒而栗。 的确,罗西暗自琢磨,米涉好像是个喜欢留人把柄的类型,如果他提前来此处,布置好了手机,而真的出事之后,凶手,假设真的有个凶手,也会因为他身上有一部手机,而不会升起其他的疑惑。 难道他早知自己要出事,特意记录下来i? 想到此处,罗西摇摇头,不可能的,又拿起那支手机,问:“您得了这手机以后,又删除过什么东西吗?” 大爷从对话中隐约猜到这是死去学生的东西,声音都有点发颤:“我,我没有动过,里头太复杂了根本不会用,就看一下新闻之类的。” 南欣同罗西对望一眼,均觉得有戏,于心中祝祷,带着期待打开了录像视频。 第二案 江燕话归成晓别26 最近的一个视频打开来,片头入眼便是一片模糊不清的棕黄色。 “这是什么鬼?” 罗西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那片污浊的颜色一晃,继而出现的,便是米涉的脸。 鲜活的脸。 于旧资料上看过好几次,他当然认得出来,只是,明明知道此人已然魂离天外,而身体也早早成了一捧灰,再来看时,便觉得心里难受得怪异。 记得从前查案时,最怕看见去世之人的影像,总觉得那里头藏着什么令他很不舒服的东西,同事也会开他玩笑,说既然如此敏感,就不要做这一行。 罗西一时发愣,回神想起来身边还是有那么一个小神仙需要保持形象的,忙摸了摸脸,却发现南欣更加是看傻了,结结巴巴地指着屏幕说:“这个,这个不就是米涉吗?” 看来,身旁这人比自己怂多了,罗西瞬间有点放心,也不对,他这可不是怂,而是对于人类与自然的一种怜悯,这是一种独特的天赋,是的没错,于是,罗西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大惊小怪什么,如果这是米涉的手机,视频里有他也不稀奇。” 接着,画面上一阵东摇西晃,就在看得晓南欣快要晕车吐的时候,米涉的那张大脸逐渐远离,然后画面再次聚焦,逐渐清晰起来。 黄圈圈之外是一个窗框,再往远处,景深的终点,是一间看起来被荒废已久的房间。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晓南欣还是很不争气地瞪大眼睛,说道:“这个,这个,不就是……” “嗯,米涉出事的那间旧教室。” 紧接着,米涉忽然出现在了那个房间里,还明显有点得意地朝着镜头笑了一些。 他们此刻已经出了保安室,窝在校门一侧的墙根下,对上这一笑,看视频的两个人均不寒而栗。 “他这是要干嘛……” 南欣刚刚问了句,就看见画面中闯入了另一人,她立马小声,仿佛那人能隔着屏幕听见自己似的,气氛一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何晓。 她一直追寻不懈的何晓。 只听见那人开口说:“米涉,叫我来干嘛?” “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呢,是这样的,我下个月就要出国了,外头物价高,可能你得再给我个几万块钱花花。” 米涉的声音吊儿郎当,说出的内容却让南欣吓了一跳,敢情他是一直在敲诈何晓啊,这家伙,也真是有胆量,可仔细想想,彼时的何晓不过是个略显得有些心机的大学生,米涉会看低了他倒也不为过。 如此想来,米涉的家境一般,却买了那样华而不实的一台手机,莫非,那便是用他从何晓那儿弄来的钱所购买的,难怪父母均不知情。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何晓虽然因为之前的事情被米涉勒索,可并不显得多么愤怒与焦虑,而米涉浑然不觉自己的危险,只是还在开开心心说什么自己马上出国,不会再纠缠了,只要这次钱到位两个人就可以装作不认识云云。 “呸,说是这么说,不还是录了像。” 罗西终于忍不住在一旁戳穿,晓南欣想了想,才算是明白,难怪米涉约见何晓,还要大费周章地设置录像机,原来还是要接着要挟他? 恍惚间,两个人已经仿佛菜市场买菜般砍价抬价好几个回合,终于定了个价码。 何晓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只是点头说:“我需要去办转账。” 米涉目的达成,越发地气定神闲:“那我在这儿等你,看到短信回执再走。” 他似乎有点担心何晓忽悠自己,并不打算就走,而是翻出手机开始看一场直播的球赛。 “干嘛在这儿看,回去边看边等不好吗?” 何晓似乎对他有点无语,问道。 “不用,我等下还要出去,懒得回宿舍了,这里还阴凉。” 米涉指了指自己背包,里面竟然还有几罐啤酒,一袋鸭脖。 “给我一罐。” 出乎晓南欣意料之外,何晓居然真的主动去拿了一罐,只是见那几个啤酒牌子不一,也不知道米涉从哪儿搞来的,还挑选了一下。 “行了,酒也拿了,快去办正事。” 于是,何晓也离开了画面。 接下来,尽是球赛的喧闹和米涉喝酒吃菜的声音。 “这种地方,他也真是呆得下去。” 南欣看得腻味了,主要是居然还真的有点饿,没好气地说。 “他应该在用这种方式对何晓施压吧,理论上他不会去揭发何晓的,一是对方很有申辩的余地,再者如果牵连出车览的死,他也说不清楚。只是故意划出一个限定何晓去转账的时间而已,毕竟,他俩在学校还得装作不熟的样子,米涉并没有太多的机会去要钱。” “哼,碰到这么个债主,何晓也会这么倒霉。” 晓南欣一下子忘了立场,有点嘲笑地说。 “再看看吧,谁倒霉还说不定呢,我总觉得何晓刚才怪怪的。”罗西说着,继续死盯着屏幕。 可屏幕上的米涉似乎已经看完了一场比赛,四处张望,见何晓还没来,有那么点儿着急,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就着细碎的广告声,闭上了眼睛休息。 “诶?他怎么睡着了?” 虽然南欣平常听电视广告时也会觉得很困,虽然据她所知,米涉昨晚还熬夜看球来着,可他真能在外头就地睡着吗,实在令人佩服。 “不对,”罗西眉头一下子拧成一团,随后伸出手指,在进度条上点了几下,然后说:“能看见何晓拿啤酒时,做过什么手脚吗?” 晓南欣也正自觉得奇怪,听他这么一说,瞬间明白过来,可惜录像的角度是固定的,只能看见何晓在塑料袋附近翻了好久,并看不清楚他到底做了什么。 “你说,如果他在这个时候打开鸭脖的塑料袋,往里头加点料,现实吗?” 女生比划了一下,严肃道:“我觉得,完全来得及,而且当时米涉正在看球,并没有注意他。” “唉,况且米涉可能并不认为,何晓会真的杀他灭口吧,才没有过多设防。” 第二案 江燕话归成晓别27 “对啊,如果何晓一开始就不想留下米涉,干嘛还要答应帮他计划除掉车览呢?” “也可能,他会觉得这是一次不错的实践机会。” 晓南欣不能接受这种说法:“我想,还是米涉一次又一次的讹诈,让何晓感受到了某种威胁,他这样的人,是受不了仰人鼻息的生活的。” 可画面中,米涉还是睡得香甜,均匀的鼾声表示他良好的健康状况。 “不对啊,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只是睡着了?” 就在晓南欣抱着一丝丝侥幸时,何晓出现在了门口。 仿佛是舞台上的话剧演出即将到达高潮,观众们均屏息等待,晓南欣看着何晓一步一步走近米涉,却像慢慢掉进黑暗的冰窟窿。 没有想象中的激烈,只见何晓取出一支针管,在米涉的腿上扎了几下,然后抖了抖刚提进来的某个袋子,里头掉出几条毒蛇来。 毒蛇嘶嘶吐着信子,而何晓却往米涉包里塞了几件东西飞速离开了。 晓南欣原以为自己亲眼看见米涉被杀的画面,会惊叫失声,甚至不顾现实与虚幻,冲着手机大喊“快醒来”之类无用的行为,可她完全没有,她只是异常冷静地看完了整个视频。 直到有人来此,找到了米涉,也看见了盘在附近阴凉角落的蛇,而后,手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 随着几下嘟嘟的声音,屏幕一片漆黑,反射出晓南欣也有些僵硬的脸,她才终于反应过来,声音从未如此低沉:“这就是证据了。” 她没有过多的表情和反应,罗西却发现女孩的拳头握得死紧。 “走吧,去查最后一个死者。” 罗西想了一会儿,说:“这个我有点线索,不过,你能不能带我去一趟何晓所在的公司?” 晓南欣也不多问,联系了江燕,刚好江燕在这儿,便说过来接她去吃饭。 想办法将罗西带进了公司,晓南欣这个工具人就失去了价值,不过,拜何晓所赐,她也对自己的红线修补任务完成有了点思路,便开着租来的车往市中心开去。 “这家餐厅新开的,哆啦a梦主题,超可爱的,去吃饭肯定会很有意思。” 江燕何等聪明,当然知道这个新朋友时看自己最近老是愁眉不展,特意找些幼稚的活动寻开心。 “嗯,小时候我都是洗碗时偷偷在窗外看机器猫的,那时候多希望自己能也有一只,瞬间长大就好了,或许也不用受那么多气。” 闺蜜下午茶的快乐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而当天回家,晓南欣便将店家附送的机器猫手办送给了江巣。 “哇,我可喜欢这个了,”江巣最近发现自己不怎么受女朋友搭理,或者说,自从他们来了洛城,女朋友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如今突然收到礼物,也十分开心:“小时候我最喜欢看机器猫了,我妈还老骂我,说坏眼睛,可是我觉得,如果家里有个机器猫,或许气氛会好很多。” 晓南欣如今只把江巣当个弟弟看,闻言像揉狗一般揉他头发,说:“那家店还有怀旧论坛呢,有空可以去逛逛,最近在征集儿时故事,还有奖品送呢。” “超大典藏版哆啦A梦。” 听见这话,江巣立马开开心心去书房了。 晓南欣却带着点诡计得逞的微笑。 * “你猜,第四个死者是谁?” 次日,侦探小分队的两个人见面,罗西一脸神秘地问。 “我猜啊,是不是同何晓这家公司有关?” 晓南欣喝了口水,仰头去看那五十层的写字楼顶楼,说。 “可以啊。” 兔子精显然有点不服气,说:“再猜详细点?” 收到晓南欣一个白眼后,他心想,自己堂堂资深前辈,不是来监督这家伙的吗,现在怎么越混越不行,眼前的被监督者丝毫没有巴结的意思也就算了,居然还敢翻他白眼? 不过,查到的大八卦,哦不,大线索还是忍不住要显摆一下。 “那个女死者名叫赵珊,的确是在洛城大学工作,虽然不是老师,但平常深居简出的看起来挺正常,我还是好不容易才查出来,她居然是何晓这个公司罗老板的女朋友。” 何晓公司的老板姓罗,这事儿晓南欣倒是听江燕说过,不过,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有这样的牵扯。 “你说女朋友三个字的时候,为什么要弯弯手指?” 南欣不通人情世故地学起他的动作,双手举起放在两侧,微微弯了弯食指和中指,其余则合拢。 “行了行了,别学行不行。”罗西被她弄得有点恼羞成怒,只好小声解释:“我的意思是,这个女朋友的称呼要存疑的。” “怎么说?” “因为罗老板一直是有老婆的。” 晓南欣半天才反应过来,吐吐舌头。 “当时,罗老板替赵珊报了个旅游团,最诡异的是,他也给自己一家三口报了名。” “所以,当时估计是为了掩人耳目,两个人就装作不认识咯。” 晓南欣对这个计划很是无语,却想起正事:“所以说,难道是罗老板……” “据知情人士透露,”也不知道罗西在人家公司转悠了一趟,得了多少大发现,他扬起眉毛说:“赵珊逐渐不满足,要求罗老板离婚摊牌,或许就在此时,罗老板起了杀心。” 罗西顿了顿,又说:“最有趣的是,此刻,何晓来到了罗老板这里投简历。” “我想,罗老板的底子本来就不干净,或许便是知道了什么,也看上了何晓的特殊才能,而赵珊,就是何晓的投名状?” 听着罗西的推测,晓南欣有股莫名的气愤涌上心头,人的性命,难道不过是他们谈判的筹码?这种冷酷的价值观,不是早该从人类文明里消失了吗? “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赵珊以为自己是来同罗老板幽会的,罗老板却假装路人,在为她拍照时,只要说句‘往后靠点儿’,便能消解这个大麻烦了。” “不过,这后半段都是我们的推测,我只是觉得,何晓若不为公司做点什么,恐怕很难在这短短几年爬到如此高度。” 晓南欣一咬牙:“反正他就在上面,我们去了便可以一网打尽。” “诶,诶,你别冲动。” 罗西根本追不上发疯的南欣,这姑娘在心底对自己说,实在太久了,我一刻都不想等,有些人,必须受到惩罚。 第二案 江燕话归成晓别28 于是,等久不锻炼又没能挤上电梯的兔子精终于爬到顶层时,绕过两个办公室,便听见里头的死寂。 是那种周围人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的死寂。 罗西也蹑足走到最里头的办公室,便看见晓南欣正站在门口,抱着双臂,一双本来就大的眼睛瞪着何晓,如铜铃般,甚至仿佛是要喷出火来。 何晓却看起来气定神闲的样子,依旧悠哉悠哉十分舒适地坐在自己那张老板椅上头,说:“看在你是江燕朋友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你们快回去吧。” “不,我已经报警了,今天不出个结果,我是不会走的。” 何晓听见这话,明显是愣了一下,随后想了一会儿,又镇定下来,说:“你这些都是血口喷人,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他嘴角含笑,仿佛很是了然:“你是对家公司来惹事的吧,难怪之前一心接近江燕,我告诉你,没用!” “哼,我早该保护好她的,居然让你这种人趁虚而入。” 何晓说着,冷笑起来,而晓南欣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缓缓伸出一只手,指着他道:“保护?你没有资格保护江燕,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 何晓终于变色,嘴巴也微微张开,但很快反应过来,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和江燕本来就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我一直奇怪,江巢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把外头的盐给带回家,那时候,你明明就在。” “这些事情你听谁说的,江燕吗?” 晓南欣不回答,只是看着他。 何晓无法,只是说:“我说过了,没有注意到。” 女孩却说:“你不止是没有注意到并且提醒他吧,整个事情都是由你而起,或许是因为同江燕要好,你也讨厌他家的另外两个人,所以特意选在江燕做了自己不爱吃的青椒那天,诱导弟弟带回了那包盐。” “不要血口喷人。” “我想起来了,何晓……哥。” 第四个人出现在门口,罗西惊讶的扭头,发现居然是江巢。 许久未见,他似乎瘦了一点,此刻脸上的表情尽是骇然,他看向南欣,说:“不是说,让我来接你回去吗?” 晓南欣不忍心看他表情,可她实在太希望江家两姐弟能就此解开心结。 “我想,有些事情,你们该知道。” 晓南欣的声音低沉,而对面的何晓听见“你们”二字,悚然而惊,立马看向门外,只见长裙的裙角一闪而过。 “姐姐也来了的,她和我一起进的电梯……” 江巢说完,转身去追。 “你在报警的时候,还联系了江巢和江燕?” 这回轮到罗西加入发呆了。 “不是,之前就叫了。”晓南欣有点不耐烦地回答自己队友,然后再次看向何晓。 “有些事情我不想当着江燕的面说,你真的配不上她。” 何晓其实也暗自朝保安使了眼色,此刻顺着她的话说:“我是真的喜欢她的。” “是啊,”晓南欣难得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嘲讽:“你是很喜欢她,不过,只是当做一个心爱的物件儿吧,你可别忘了,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小时候投毒的事情我还没说完,其实你估计江燕有可能中毒,可你不在乎,或者说,没有那么在乎,她既然无法完全受你控制,那么即使牺牲了也没什么,对吧?” 南欣的话说得恶毒,可是,何晓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只是眼睛逐渐布满血丝,恶狠狠地说:“闭嘴,你给我滚出去。”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严肃的声音传来:“请问何晓在吗?“ 何晓看见指腹,立马变了一张公事公办的脸,将来人客气地迎进来。 ”我们接到举报,说你同几年前洛城大学一件案子有关,请配合调查。” 何晓朝晓南欣看了一眼,而后说:“不好意思,是竞争对手报假警,我绝对没有做过违法的事情。” 警察却板起脸:“视频证据都在,你是在抵赖吗?” 接着,何晓就目瞪口呆地看完了米涉在死前录制的视频。 谅他再聪明,再自以为经验丰富天衣无缝,却也没想到米涉居然误打误撞录下了自己被杀死的视频。 清脆的手铐搭扣声在公司回想。 * 几天后,晓南欣再来这儿时,发现树倒猢狲散,已经人去楼空,只是,她也未找到江燕的踪迹。 那天所说的事情,江燕终究还是知晓了,想来她自然是心碎的。 可找不到这姑娘了,于公于私,晓南欣都很是抓心挠肝着急上火。 “现在可好,按你想法把何晓给扒拉下来了,可红线主人又不见踪影了,哎呀,我还得在这个副本里头呆多久啊,简直是无聊死了。” 罗西居然也乏味了,听起来比晓南欣还着急要完成任务。 “对了,今天江巢要去见个网友,咱们跟着去蹭饭吧。” 晓南欣看了一眼手机,忽然就喜上眉梢,忧愁散尽过了。 罗西斜斜睨她:“你有病吧,一顿饭就把你乐呵成这样?” 等到了那个机器猫主题餐厅,江巢走到门口就愣住了。 约定好的十号桌旁,正撩着头发找人的,不就是江燕吗? 这下,跟在后头的罗西也愣住了,倒是晓南欣一脸坏笑,走过去说:“其实也合理,你俩小时候不都喜欢这个嘛?” 江巢差点就结巴了,半天才说:“我一直以为就是个同好,没想到……” 江燕看起来更加不自然,但并没有抗拒的身体语言,只是坐直了些,说:“我原先也不知道。” 这两个人搞不清楚,罗西却猜出几分:“是不是你给他们签了线,让这对见面老是尴尬的姐弟干脆在网络上以陌生的身份认识,你早猜到,同样的喜好,同样的童年生活背景,相适应的性格,会很容易让他们成为朋友。” “嘿嘿没有你说得那么神啦,就是试试,试试。” * 两天后。 “晓南欣。” “到。” “你知道吗,你离了原主之后,她立马就和江巢分了手,说是早就没什么感觉了。” “啊,那弟弟岂不是很可怜,”南欣倒是没想到这出。 “不可怜啊,你还算是帮了大忙呢,你猜江燕原来的红线该牵着谁?” 晓南欣看着罗西狡黠的笑容,露出古怪的表情。 “真是一对别扭的假姐弟啊……” “怎么样,还要以fff团自居吗?” 罗西忽然问。 晓南欣来不及细想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这个称号,立马反唇相讥:“他俩还没怎么样呢,再说了,就算在一起,也是属于亲情的升华,才不是那种荷尔蒙作祟的结果呢。” 罗西一副看你嘴硬的表情,说:“下来之前,月老就说过,你身为红线阁的人,却丝毫不相信爱情这件事,未免有些罔顾职责了吧。” “可是当年的七公主,还有嫦娥,不都是被天界责罚的吗,我要是太相信爱情,最后还不是得落个贬谪之路,你们也未免太双标了。” 罗西似乎不打算和她争执,只是说:“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 南欣没反应过来,等看见一束光时,才想起来该是要去做下一个修补任务了,只好赌气道:“没准备好难道就不用去吗……” 果然,她半句话消失在风中,一瞬间,一人一兔都不见了踪影。 第三案 人面不知何处1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正是三四月份,堤岸边一缕春风也醉人的时节,三两行人走过,脸上浮出一层薄薄的笑意。 今日春分,家中闲着的公子哥都出晃荡,而另一侧靠近农家小院的竹门之前,一个面如冠玉气质绝佳的男子正朝内侧站着。 仔细听听,他似乎是在对着门内说话。 “南兄,只是整理一下衣物,没必要让我等如此之久吧?” 里头没人说话,这反而显得公子哥像是个患有妄想症的精神病一般,他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不耐烦地一跺脚,好像就想去推门,却想了想,又把手收了回来,放在身侧,又稍稍加大音量,喊了两句。 “南兄,南兄。” “诶,我……” 里头终于传出个男子声音,可听起来无比奇怪,那人似乎一开口,连带把自个儿都给吓住了。 “你可终于回答了,快些出来,外头游览的人已经散了不少,再晚一点,咱们赶上宵禁可就麻烦了。” 外头的男子焦急叫喊,可里头人却似乎不为所动。 “再等一下下,一下下。” 如果这个催促者如今能从高空俯瞰,就会发现,他一直在等待的朋友,此刻正一脸错愕地看向自己的身体,摸着那一身翠绿的袍子,又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脖颈,才目瞪口呆地看着身边蹲着的一只灰色大兔子。 “我……我……我这是怎么回事?” 兔子罗西仰视手足无措的晓南欣一眼,说:“肉眼可辨,由雌变雄了啊。” 南欣的眼前莫名其妙浮现出一只兔子被拎起来扑腾的样子,又摸了摸自己,发现该在的还在,虽然她是个神仙,可对于性别这件事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在意的,毕竟,她觉得按照自己长相五官来说,还是做个女人会比较好看。 我在瞎想什么,发现现在不是时候,她又揪一下自己衣角,说:“刚才就觉得奇怪,我这衣服是怎么回事,拍戏吗?” “晓南欣,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红线错误跨越了整个人类发展史吗,别磨蹭了,赶紧出去吧,你这回要帮忙的人就在外头。” 说完,罗西就把她撞了出去,晓南突如其来和外头等着的帅哥打了个照面,简直瞬间要窒息昏迷。 在她的世界里,好看的男人不稀奇,又好看又有气质的才算难得,而外头这位,气质上简直可以打满分,她不仅在心底为此喝了一声彩。 “南兄,你怎么眼神有点奇怪,里头有什么东西吗?” 伴随着男人询问在她耳畔响起的,是罗西的吐槽式旁白解说:“这位仁兄名叫崔玄,世家子弟,你也是真够缺德的,居然把人家红线上浸满了油,如今整个一个滑不溜手,反正自己造的孽,你自己填坑吧。” 可能缺德事做得太多了,晓南欣居然一时没想起来,愣了十秒钟才小声回话:“哦……是不是有次小欣欣送我一碟炖肘子,不敢让月老发现,我就偷偷在红线阁一个角落吃了,可能滴了几滴……” “只是几滴吗?”罗西无情地反问戳穿她,又痛心疾首地说:“诶哟你可就缺德吧,赶紧处理好这事儿,我都不想听。” 晓南欣来不及吐槽罗西装什么派头,就听见身边崔玄焦急道:“快些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城门关之前到。” 不过,天好像特意跟他作对,崔玄这话尾音刚落,就滴滴答答几下雨点子来,而等他说完“斜风细雨,倒也别致,咱们快些走就行”,立马不甘示弱地瓢泼大雨,晓南欣脑子里莫名想起了外国人喜欢说得下猫下狗来。 天上是没有猫猫狗狗掉下来,可这两个难兄难弟却无法继续前进,只好拿手挡着头,往山边奔去。 他们也不是毫无方向地乱跑,主要是大雨来的迅猛,而隔着如帘子般的雨幕,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山的缝隙里有一点点飞檐的影子,仿佛是有人家的,而且规格还不低。 可惜,两个年轻人不懂望山跑死马的道理,好不容易到了那儿,天也逐渐黑下来,晓南欣尚且在踌躇,而崔玄却已经在朱红木漆门前站定,挽了挽湿透的衣袖,敲了两下门,然后客客气气道:“请问,有人在吗?” “看看人家这气质。” 晓南欣默语对罗西说,后者一甩耳朵,表示神仙不屑于凡人比较。 还好,这次没让崔公子再等那么久,一个双环髻的小丫头过来开门,甜甜道:“二位公子何事?” 崔玄也就站在门口说话:“外头大雨,而且城门已关,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们进来,只求有个地方避雨就行。” 他话说得十分客气,晓南欣知道,这个年代没有那么多人心叵测,大户人家如果愿意,让人借宿一下也没什么,何况是这么大一个宅子。 可是,那小姑娘似乎面有难色,崔玄咬了咬牙,看看外头的瓢泼大雨,又看看南欣,举手抱拳说:“我是城南崔家的崔玄,你家主人或许听过,绝不是什么有所图的不轨之人。” 丫头脸上一红,又扭头看了看侧门,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终于打开门,说:“请进,这边来。” 崔玄和南欣就这么进了堂屋,丫头奉上茶,道:“主人今日不在家,是小姐刚才答应放你们进来的,男女有别,她说就不方便见面了,等明日一早你们自行离开便是。” 晓南欣还没见过这么酷炫的主家,简直真把自己家当客栈了,可也理解,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凭什么要见两个外人呢,于是也默默端杯喝茶。 喝了一会儿,外头雨声小了一点,只见大珠小珠如线垂着般掉在屋檐上,一串一串掉在栽着各样鲜草的天井里,空气清新无比,南欣和崔玄都换了套干衣服,此刻只觉得心旷神怡。 “这里有扇面诗,估计是这家主人写的。” 反正无事,崔玄带着南欣凑近去看。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诗极有名气,别说崔玄,就连晓南欣也知道诗句含义,点评道:“是个挺可惜的爱情故事。” “可惜什么,”崔玄却有点不太认同的感觉:“既然觉得这女子便是命中注定了,还回去干什么,竟然还等了一年才回来寻找,失落也丝毫不让人怜惜。” 南欣没想到崔玄居然是这种想法,带着点调笑的意味说:“那么如果是崔兄你的话,是不是要死缠烂打穷追不舍啊?” 崔玄被她说得脸红了,忙道:“至少回去就该提亲,如果还愿意等待,说明不够喜欢。” “那倒是,”晓南欣口中说着,心里却想,这么个硬件完美,内心热忱的大好青年,能在红线上吃什么亏了,该不会是对方女子不喜欢他吧? 正当她觉得自己想法很有道理,暗自点头时,里头帘子一响,出来了个少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