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身陨 日过正中,是最刺眼的时候,然这耀眼的阳光却照不进朱墙碧瓦,帝王寝殿内,冷的如同一个冰窖。 香炉中只剩半盏残香,苟延残喘着,控诉着渐渐熄灭的火焰。 青纱帐左右缠缚,层层叠叠垂在榻边,奢靡的床帐内露出一节伤痕累累的手臂,那榻上的人双眼无神,触目惊心的伤口在锦被下肆意的蔓延,鲜血在正黄色的被褥上晕开一幅恰似红莲的景象。 萧飖的双腿没有半点知觉,只能像个死人一样,仰面躺在龙榻上。 她不敢去想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一切都让她觉得不堪。 不知不觉间热泪盈眶,她咬着嘴唇,蹙眉将双眼紧闭,似乎在守着最后的尊严一般,把眼泪咽进喉咙里。 而就在这时,寝殿的门忽然开了,一个扎着两个发髻的小丫头提着一个篮子,快步溜了进来。 小丫头方一定神,看到萧飖这幅样子,顿时哭出了声。 “主子,你这是……你这是……” 萧飖倒吸了一口气,勉强撑起上半身,道:“素翎,别担心,我没事,我也算是半个将军,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素翎点了点头,却还是满目的心疼,她从篮子里拿出了一些吃食,有些颤抖的递到萧飖身边。 素翎道:“怪我出来的匆忙,就只想着带些吃的,若早知皇上把你折磨成这样,我该带些药来的。” 萧飖苦笑一声,道:“无妨,反正我也动不了了,不如任这伤口烂了吧,也省的宇文黎碰我。” 素翎听到这话,又哭了起来,道:“主子,你就不该与高贵妃他们作对,说句不该说的话,老爷的仇就算不报,他也不会怪你的……” “不过是群小人!”萧飖仰头看着暗黄色的纱帐,像极了塞外的天空:“我当年东征西战鲜有敌手,如今败,也不过是败在宇文黎的手上,咳咳!” 素翎匆忙道:“主子,你别说话了,别说话了……” 素翎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来,不一会儿,鼻头都哭得红了。 萧飖正想起身安慰一下她,却听见殿外传来了一个尖锐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素翎立刻慌了,她匆忙的把篮子拿起来,却不小心砸了两个装食物的小碟子。 皇后周氏进门便听到了类似砸东西的声音,不由得眉头一挑。 “呦,妹妹的脾气莫非还是这么烈,这莫不是恨我入骨,拿东西撒气呢。” 周氏一身碧色抛光的锦缎,靓丽夺目,更显得萧飖凄惨。 萧飖懒得理会面前这个面慈心恶的女人,只是冷哼了一声。 素翎跪在地上,解释道:“娘娘您误会了,是奴婢不小心打碎了碗碟,惹得娘娘不快,都是奴婢的错。” “是啊,都是你的错。”周氏正愁着这股子火无处去发,于是笑盈盈的看向了素翎:“这么不懂规矩的婢女,得好好惩罚才是。” 萧飖眉头一簇,厉声道:“有什么事冲我来,拿一个婢子撒气算什么本事。” 周氏见她动怒,不由得一笑,进而道:“我拿什么撒气,可不是你能说了算的,来人,让着小婢女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 旁边的尖嗓太监眉开眼笑,奉承道:“是,皇后娘娘英明。” 素翎不知所措,竟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敢!” 萧飖怒瞪着周氏,挣扎着从榻上爬下来,如同一条上了岸的鱼一般,可笑至极。 周氏看着,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萧飖,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活着跟一滩烂泥一样的滋味怎么样啊!小德子,给我打,打到这小丫头咽气为止!” “周毓书!你敢!!” 素翎害怕的看向萧飖,眼中满是泪水,声音极小,极轻的说了一句:“主子救我……” 之后,再多的字眼都淹没在了她声嘶力竭的惨叫之中。 萧飖“扑通”一声掉下龙榻。 “不……不……” 三尺长的棍子打在素翎的背上,腿上,胳膊上,鲜血霎时间染红了那四方的地。 萧飖使尽全身的力气朝着素翎爬,拖着沉重的双腿,拖着染红了大理石地面的血迹…… 直到那惨叫声一点点散去,不远处那被染红的身躯上,只剩下了棍棒敲打的声音,萧飖终究还是没能爬到她的身边…… 眼泪,在充盈着血丝的眼眶中徘徊,滑落。破碎,似乎也变得理所当然,她已然分不清,这是人间,还是地狱。 小德子打够了,伸手拍了拍素翎的脸,笑道:“回禀皇后娘娘,这小丫头不禁打,好像咽气儿了。” “呦,罪过罪过,一时失手,竟给打死了。”周氏浅笑一声,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妹妹不会怪我的吧,毕竟一个婢子,我改日再安排一个能伺候……哈!” 周氏似乎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萧飖跟前,道:“我没看错吗,我们不可一世的萧妃竟然哭了!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啊。” 周氏恶狠狠的踩住萧飖的手,十分得意的说:“就连着唯一信任你的小丫头都死了,萧飖,你现在可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废物。” 瘫在地上的萧飖忽然握紧了双手:“周毓书……我要你狗命!” 萧飖如饿虎扑食一般扑到周氏跟前,周氏来不及闪躲,竟然被萧飖抓破了脸,旁边的太监宫女吓坏了,上前去拦。 可萧飖就跟疯了一样,又抓又咬,把指甲都抓掉了几个。 就像是一只穷途末路的狮子,哪怕明知道会被鬣狗吃掉,也要竭尽全力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但再强的意志也抵不过身上伤口的极速崩裂,当太监宫女们把她拉开的时候,刚才还光彩照人的皇后娘娘,已经被抓的凄惨无比。 周氏捂着自己的脸,高声怒吼:“疯子,这就是个疯子!小德子,给我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呸,就凭你?” 萧飖虽然双手被擒,那一双充血的眼睛仍旧紧盯着周氏,冷漠而不屑,但更多的还是憎恨,没错,彻头彻尾的憎恨。 萧飖喘息着,一点点离开身体的血液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击倒。 萧飖道:“素翎跟了我十七年,我待她就如同我得亲妹妹……” “哈,可笑!”周氏这幅狼狈样,还不忘讥笑一句:“你不提妹妹二字我还想不起来,你以为我们进宫后为什么会对你严加防范,就是你那个亲妹妹透露了你的野心!” “她说你狼子野心,勾结摄政王想取本宫和太子的性命,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萧飖已经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了,她耳边嗡嗡作响,视线越发模糊。 心血流尽,只觉得这人世,她白来了一遭。 小德子吓得有些傻了,如今才反应过来,急忙说:“主子,这后宫嫔妃无论生死都是皇上说了算,这……” 周氏大怒,道:“你没看到她把我弄成什么样子吗!杀了她!我是皇后,有什么事我担着!” “唉……唉。” 小德子颤颤巍巍的向前走了两步,装腔作势的说:“你……你听到了没有,是皇后娘娘要你的姓名,要怪就怪你自己,抓坏了娘娘的脸……” 萧飖再没力气说话,小德子轻咳了一声,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截马鞭…… 这人世……萧飖已不留恋半分。 从前的一切走马灯一般的回旋着。 将门世家,长女萧飖。 十六岁出关征战,平定楼兰十二国。 十八岁还朝,正是鲜衣怒马,可称天骄,斗酒共诗文飒爽,长枪与裙摆相击。也有那么三两好友,半个知音,无忧无虑,何其恣意。 之后,父母去世,兄长战死,继母掌管了萧家。 二十八岁,她为救妹妹被挑断双腿,从此与戎马无缘,被迫代替妹妹入宫为妃…… 之后的一切,在一片黑红交叠中已经看不清模样了,她最后看到的,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天空,几只大雁飞过,那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自由的。 萧飖冰冷的身体被扔在了金织玉绣的龙榻之上,如一抹残花,临了了,却落在了青玉石地面上…… “若有来生,定要尔等血债血偿……” 第二章:借尸还魂 疼……好疼…… 杀了她…… 杀了她们……就算变成厉鬼,也一定要! 杀光她们!!!! 一股劣质梵香的味道钻入口鼻,萧飖轻咳了一声,双眸渐渐张开,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具粗糙窄小的棺材里,棺盖已经盖了一半,几个和尚如苍蝇一般的念着经。 这是哪?我死了吗? 死就死了! 萧飖一皱眉,拍棺而起,叫到:“死便死了!哪个是阎王老儿!我要报冤!” 忽如惊雷而出的一句话,让这个破旧祠堂内的所有人呆愣在了原地,一光头法师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嘴张大了半天只说了一句:“鬼啊啊啊!” 看到大师这个反映,萧飖也清醒了一些,但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素白的丧衣和一双纤细白嫩的手,萧飖又一次懵了。 “快跑啊,曲氏诈尸了!!” 祠堂内,不管丫鬟还是法师,蜂拥而出,木鱼和珠串在地上滚来滚去,没一会儿的功夫,小祠堂里就只剩下萧飖自己了。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的手上因为常年练功,拇指和手掌上皆有一层薄茧…… “难不成……是借尸还魂……” 萧飖伸手敲了敲棺材,棺板竟然发出了“空空”的声音,顺着敲下去,果真发现了一个十分隐秘的暗格。 推开暗格,里面十分规整的摆着一个深红色的布偶,布偶上扎满了银针,前后都用朱砂写了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布偶的下面摆着几张黑色的符咒,上面的符文都是用金线绣的…… “嘶……”萧飖倒吸了一口凉气:“当真是北蛮部落的借尸还魂,我记得当年北蛮覆灭,这诡谲的东西就只剩下一半残页……” 还没等萧飖想明白,门口的脚步声就又一次嘈杂了起来。 为了防止这些迂腐的法师把自己活埋了,萧飖一个健步飞速的除了棺材,把头上的丧冠取下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道:“喂,那几个拿着棍子的武僧别冲动,我可不是鬼,我还没死呢。” 只见门口一众秃子如临大敌,一双双金刚怒目瞪着萧飖,萧飖无奈,呵呵一笑,往门口走了两步,指着自己清晰无比的影子:“不信啊,不信你们看,我是有影子的,你们这死人也不找个靠谱的仵作,险些把老娘活埋了。” “污……污言秽语!”秃子大喝一声,道:“你……你印堂发黑,定是有妖邪侵体,我……我今天一定要收了你!” “啧。”萧飖轻咳了一声,凑近领头的秃子,小声说:“大师,差不多得了,你本是来超度的,这都另赚了一份驱魔的钱了,就别为难我一个弱女子了,意思意思就回去吧,小女子他日还能去你们寺里进进香火。” 领头的大师还算识相,随便对着萧飖撒了点圣水就离开了。 等到和尚们离开了,祠堂里又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萧飖心想:看来她借尸还魂的女子地位很是不佳,竟然连一个常伴身边的丫头都没有。 想到这,萧飖不禁又有些动容。 常伴身边的丫头,倒是让她想起了——素翎。 “想那么多干嘛……”萧飖摇了摇头:“终究……是我害死了她,她本来……应该在北蛮生活的好好地,嫁个好男人的。” 萧飖想着,心中一阵闷痛。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祠堂。 这不出来还好,一走出来,就发现这座宅子异常的眼熟…… 嘶……是非常眼熟! 这里……不是摄政王的府邸吗!? 那……我这是占了谁的身子? 正想着,不远处一个婆婆有些慌张的走到萧飖身边,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不……不可能,怎么醒了,不可能啊。” “什么不可能。”萧飖看着老婆婆慌张的样子,诡谲一笑:“我的命又不是你取的,你凭什么在这嚷嚷不可能?” 老婆婆听了这话,一瞬间僵在了原地,她有些唯唯诺诺的说:“是……姑娘说的是,只是……您的归云阁已经……已经收拾了,什么都不剩了……” 萧飖心道:这还挺好的,就算什么都没有,好歹也有个住处,不至于睡祠堂。 “不妨事,有个能躺人的地方就行,对了,婆婆,在这宅子里,你应该称呼我什么?” 萧飖想旁敲侧击的打听一下自己的身份,那个婆婆低着头,小声说:“自……自然是小夫人……” 呵……呵呵…… 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这位摄政王的“小夫人”,别名:“小妾”。 靠! 萧飖攥紧了双拳,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想当年这位摄政王想要迎娶她,被兄长三枪挑下马,沮丧了好久。 如今,自己竟然在这种情况下成了他的小妾。 兄长…… 若兄长现在还活着,大概也会戎装跨马,来这里抢人吧。 萧飖咬咬牙,将那些深深刺痛心脏的记忆一丝不漏的收起来。 萧飖想了想,又问:“我……昏迷之时,摄政王可给了我什赐号。” 老婆婆说:“这倒是没有,您牌位上刻得也是您的闺名。” 萧飖眉头一簇,转而看向棺材旁的牌位,上面简单明了的写着:曲流觞之位。 曲流觞…… 萧飖默默记下这个名字:“我想回归云阁,你给我带个路吧。” 老婆婆点头说:“是,是,老奴这就带路,这就带路。” 这个老太太……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大概是亏心事做的太多,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祠堂离归云阁很近,片刻的功夫便到了。 萧飖看着眼前的这幅景象,呵呵。 这岂止是“收拾了没什么都没剩下”,整个阁楼就像是被人一把火烧过一样。 但转念一想,戎马多年,风餐露宿也是常有的事,这也就算是……小场面吧。 萧飖抬脚一步迈进了归云阁,可下一秒,只觉得身旁寒光闪过,萧飖猛然转身,只见刚刚那个老太太手里拿着一把银铮铮的匕首。 那老婆婆脸上泪水横流,眼中尽是恐惧。 “对不起……你必须死,你要是不死,死的就是我!” 老婆婆如疯癫一般朝着她扑过来。 萧飖当过将军,身上功夫自然是了得,躲过匕首反手一握,便将这个老太太擒住。 萧飖瞳孔中掠过半分杀意:“为了杀我,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看来咱们两个的仇不小啊。” 那老婆婆并没有多说一句话,而是哭泣着哀嚎了一声,随后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哼,有本事服毒自尽,也算是个刚烈的人。” 萧飖放开了那个老人,任她倒在归云阁前。 就算是换了一个身体,要杀她的人,恐怕也不会比以前少…… 但从前的事,不会再发生。 永远不会。 萧飖表情冰冷的走进归云阁,将丧衣外部繁琐的装饰拆下去,只留一件轻薄的白衣,随手扯下一段布条束发,眉宇间仍有掩不住的傲气和飒爽英姿。 没错,我萧飖,又回来了。 这次,我要让恩怨两清。 第三章:捞宝遇故人 傍晚,萧飖怕再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来取她性命,便用细线连着一些断了的木头,挂在楼下,掩上门,在阁楼的房梁上寻了一处隐蔽的地方休息。 心想着,如今她只是摄政王府里一个无名小妾,若想找当朝皇后报仇,那…… 就只能是利用这位摄政王。 萧飖也想起来了,这位摄政王的夫人,不正是当年萧府的二小姐萧月吗……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与自己同一天出嫁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 当年龙牙山匪窝之中,她的腿,就是为了这个妹妹断的,而后她却恩将仇报…… 其实她和这位摄政王也算是半个知己,直接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让摄政王帮忙复仇也无不可…… 只是,即便沦落至此,萧飖仍旧是不想求他什么。 这一夜,就如此安静的过去了,清晨出门的时候,门口老婆婆的尸身已经不见了,也没人过来过问一二。 归云阁内外,婢子不见半个,更没有人送衣服被褥过来,无奈,萧飖只能另想办法,先裹腹再谈其他。 萧飖对摄政王府还算熟悉,她离开归云阁后顺着小道七拐八拐的来到了后花园。 王府的后花园中有一荷花池,据说能通神明,灵验得很,王府众人时常会将一些珍珠铜板扔进池子许愿。 萧飖想着在这神仙池里捞上一些钱,解燃眉之急。 正好,今日早晨起了一场薄雾,荷花池旁又湿又冷,没有人来。 她脱了鞋子,伸下一只玉足:“嘶,虽说已经入夏了,但这湖水还是凉的很啊,希望我这一猛子扎下去,能捞到一些好东西。” 池水冰凉,却异常清澈,荷花的倒影斑斑驳驳的打在池底的金银上,透出一种神秘的美感。 几只锦鲤被萧飖惊动,摆动着灵巧的身子来来回回的试探着。 萧飖随手捞了几件看起来还算值钱的,便向水面游去。 而就在此时,湖面上“扑通”一声,好像又有什么人跳下来了。 萧飖屏息望去,只能看见一身在水下飘飘然的玄衣。 萧飖心想:“这是什么人?大早上跳荷花池,莫非是要自尽?” 萧飖向着那人的方向游过去,刚游到一半,只见那玄衣忽然一动,一双模糊而熟悉的眼睛看向萧飖,萧飖也看着他。 二人就这么在水下四目相对,萧飖心头涌起千言万语,随着冰凉的水波化为此刻的相顾无言。 “宇文璟……” 不,摄政王。 一个无名小妾,早已配不上成为他的知己。 萧飖一时分神,险些呛到水,她捂住口鼻,凭着功夫快速的上浮到了水面。 呼吸到空气的那一刻,萧飖整个人都呆住了…… 摄政王这是……来游泳的吗? 萧飖在湖面上浮了一会儿,片刻后,见宇文璟还是没有上来,萧飖有些着急道:“怎么还不上来,潜水上瘾了吗,莫非……他真想自尽?” 这可不得了。 萧飖又一个猛子扎下去,在透亮的水里,很容易的找到了那一身玄衣。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像是要安静的沉入水底。 宇文璟!! 萧飖拼命的游过去,扯过他的玄衣,随后拉着他往上游。 宇文璟一愣,猛地抓住她的手。 就像是要捉弄她一般,宇文璟的双眸紧盯着她,兴奋而又燃烧着一种不可名状的热烈,似乎恨不得使个千斤坠,将她永远留在这池水里。 这厮到底发什么疯…… 萧飖一皱眉,运足了全身的气力,一掌打在了宇文璟的胸口,成功的用掌力将他送出了水面。 之后自己也游了上去。 还是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好用。 萧飖看着面前的宇文璟,气不打一处来:“咳……咳咳!你这厮差点害死我,你想死能不能去别的地方,别在我面前!” 摄政王表情呆呆的,随后十分轻缓的笑了一声。 萧飖抬头,却正好撞上了他难得一见的笑颜。 只见他乌黑的长发乖巧的贴在白皙的肌肤上,一双狭长的眼睛在水中浸泡过更显透亮,鼻梁高挺,嘴唇微勾,活像个摄人心魄的妖孽。 若说他是这池中的莲花成了精,也无不可。 “对不起。”宇文璟开口道:“我刚刚以为……我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人。” 以为? 只是“以为”就这么作死吗! 呵呵。 萧飖心道:以前怎么不觉得这位摄政王这么矫情。 宇文璟十分小心的凑到萧飖跟前:“先上去吧,这池水里太凉了。” 二人回到岸边,双双皆是狼狈。 衣服都湿透了,萧飖还好,一身丧衣不值几个钱,可宇文璟这件玄色锦衣真是让人看着都心疼…… 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二人再次相遇竟然是这样一幅景象。 萧飖想着,竟然笑出了声,只是笑声里,满是心酸和后悔。 萧飖道:“王爷,有酒吗,我怎么说也把你从这冰凉的池水里弄出来了,可否不吝赏些给我,暖暖身子。” 宇文璟眉峰微动,薄唇微微动了一下,欲言又止,只是点了点头。 她有很多话想说,可话到唇边,却还是被她心底的自傲哽了回去。 萧飖自嘲的笑了一声,起身道:“王爷大概不认识吧,我昨日差点就被抬出祠堂葬了,但老天怜惜我,让我活过来了。” 宇文璟没说话,只是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萧飖继续道:“我先回去了,等王爷赏酒,若是王爷没空,就当我没说。” 摄政王仍旧是不说话,但目光却始终在萧飖的脸上游离。 这摄政王从前便是个闷葫芦,现在也越发无趣了。 “王爷不说话,大抵是累了吧,贱妾就先告辞了。” 萧飖拂袖而去,浑身湿淋淋的回了归云阁。 清点了一下怀里的珠宝,分了一些出来,去府里的织绣坊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府中规定,妾室只能穿浅色的衣服,虽然萧飖并不喜欢这些又淡又素的颜色。 织绣坊还好,不是王府内部的坊子,有钱就能拿出衣服来,可是膳房…… 萧飖叹了口气,肚子很不合时宜的发出了“咕噜噜”的叫声。 果真,人是铁饭是钢。 第四章:诡谲金簪 偷入膳房这种事,萧飖从前也做过,只是那时顶着小将军的名号,就算被抓了也不会怎样,可今非昔比,还是要小心一点。 现下膳房正是早晨忙碌的时候,萧飖又是一身素衣,从后门进去,并不会有人察觉。 萧飖刚混进来,还没走两步,便听到几个膳房的伙计在嘀咕。 伙计:“哎,你知道吗,归云阁那位小妾,昨日诈尸了,跟着送丧的奴婢都被吓了个半死,还好有法师在场,当时就给镇住了。” 厨娘:“哎呀,那法师可真厉害啊,这王府里的小妾啊,隔三差五的就要死上几个,你们猜归云阁那位还能活多久。” 伙计左右瞄了两眼,压低了声音说:“我听说啊,这几个死了的小妾,都是大夫人干的……” 萧飖听着,只当是个笑话,神不知鬼不觉的顺走了两个馒头之后便离开了膳房。 膳房后面有个小院,小院中有一棵巨大的槐花树,洁白的槐花正是将开未开的时候。 萧飖一个轻功跃上树枝,拿起手中的馒头啃了起来。 一阵微风拂过,槐花的香气随花瓣零落,竟让人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萧飖看着一些人零零散散的从膳房的后门进进出出,忽然,一抹桃红让她眼前一亮。 是一个扎着两个小发髻的丫头,一身桃红笑起来清纯可人,竟然与素翎有几分相似。 萧飖一直盯着那个小丫头,直到她离开人群,默默地走到墙边。 “这小丫头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干嘛?” 萧飖紧盯着她,那女孩像是打暗号一般,在墙上敲了几下。 忽然,一支金簪穿过槐花树,直飞向那个女孩,萧飖来不及多想,一跃而下,运足了功力接下这一簪。 金簪呼啸而来,却稳稳的插进了雪白的馒头里,嵌的很死。 那金簪的头部,雕刻着一种双头麒麟,萧飖记得,那是楼兰部族特有的标志。 萧飖眉头一簇:“先是蛮族秘术,又是楼兰金簪,看来这王府里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身后桃红色的小姑娘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对着金簪大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嘶,鬼叫什么!” 萧飖忍不住怒斥一声,而那小姑娘却丝毫不停,继续叫着:“啊啊啊啊,阿巴阿巴阿巴!啊,啊呜呜呜呜呜!” 叫着叫着竟然直接哭了起来,萧飖似乎也发现,这小姑娘大概是个哑女,说不了话,只能胡乱的叫。 哑女的声音成功引来了膳房的主事,萧飖也懒得在这哄小孩,直接翻墙逃之夭夭。 顺便带走了那支金簪。 回到归云阁,萧飖坐在窗边,开始端详起这根金簪,簪子还插在馒头上,说实话,楼兰的东西不找出机关所在还是动不得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哑巴,值得用如此精巧的簪子赐死。” 楼兰金簪,一为实,一为虚。 萧飖将金簪放平,保证首尾都不对着自己,这才缓缓的把它拔出来。 而在拔出的瞬间,尾部一根银针飞出,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双头麒麟的口中射出两枚芝麻大小的弹丸,这些小玩意射出的劲道奇大,无论是银针还是弹丸,都深深的打进了木质墙面。 萧飖倒吸了一口气,道:“楼兰人,果真恐怖如斯,当年与楼兰对垒之时,那些古怪的黄金蟒可是让父兄吃了不少苦头。” 射出这金簪的人,是没注意道槐树上有人,还是故意让我看见。 萧飖用布料隔着,捏着这枚金簪,微微旋转一下,才发现簪身上有一行细小的字。 “京城——烟雨楼……” 这名字听起来倒是有几分耳熟,记得以前有人提起过,烟雨楼好像是京城中一个挺有名的戏院…… 虽然不知这金簪上的字是留给谁的,但总觉得应该去这烟雨楼瞧瞧。 萧飖叹了口气,顺着窗户向外望,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一席玄色衣衫,手中拿着两坛酒,正抬头望着萧飖,萧飖也看着他。 那两坛酒盈盈飘香,一闻便知道是王府秘制的陈年佳酿。 萧飖苦笑一声,小声嘀咕:“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宇文璟冲着萧飖微微一笑,随后快速的走上阁楼。 他似乎有些紧张,拿着坛子的手都是紧绷的,让萧飖也跟着有些不自在。 片刻后,他才深吸了一口气,颤声道:“酒……都给你,还想要什么,都跟我说……” “你……” 这话说的,倒好像他已经认出我一般,但这种借尸还魂的事……怎么可能。 萧飖轻咳了一声:“贱……贱妾谢过王爷。” 宇文璟愣了一下,急忙道:“你……你不必……” “王爷带了两坛过来,是想和我共饮的,对吧。”萧飖打断道:“没救不宜辜负,我这也没有个像样的桌子,就坐地板上凑合一下吧。” 宇文璟低下头,眼神中似乎缠绕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好。” 两坛酒,萧飖先开了一坛,细细的品了两口,看着宇文璟迟迟不肯开坛,戏谑道:“王爷,怎么不喝啊,你不会是不行吧。” 宇文璟皱眉,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打开了酒坛,小猫喝水一般的喝了两口。 “哈哈哈。” 萧飖看着她的样子,竟然不自觉的笑了。 他什么酒量,萧飖是最清楚的了,摄政王平日做事一丝不苟,可谓是滴酒不沾,三杯葡萄酒就能醉的不省人事,这陈酿怕是连一杯也喝不了。 听到了萧飖赤裸裸的嘲笑,宇文璟一咬牙,竟是硬生生的灌了一口下去。 萧飖憋着笑,也跟着灌了一大口下去:“王爷,继续啊。” 宇文璟似乎有些晕乎乎的了,但还是跟着喝了一口。 萧飖靠在窗边,心道:“当年战场,他总说自己喝酒误事,如今不也愿意捧着坛子喝了吗。” 这时节,雨水总是说来就来。刚刚还是明朗的天气,转眼竟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雨水带来了一股槐花香,让这酒更为香醇了。 宇文璟似乎真的有些醉了,抱着酒坛子喃喃的说了一句:“凌云……萧……凌云。” 萧飖苦笑一声,眼中尽是当初的回忆,历历在目。 第五章:萧飖,字凌云 “萧成安之女萧飖,今御笔赐字,曰:凌云。” 太监高声宣读完圣旨,群臣呆若木鸡,一些老臣的脸色更是难看。 “皇上,三思啊,女子怎可取字,这……这不合理法……” “哈哈哈,没什么不合理法的。”那白髯老人微微一笑:“萧爱卿长女,十六岁出征,十八岁平叛,虽为女子,却是将才,朕赐字‘凌云’乃是天命所归。” “可……皇上,就算是一等诰命夫人,也未得此殊荣,她还是个丫头!况且她总有一天要嫁人的啊。” 听着这些老臣酸掉牙的话,萧飖冷笑一声,在父兄身后呵斥道:“皇上,您方才说了,壮志凌云乃少年人心性,一柄长枪,鲜衣怒马,为国征战,故赐我凌云二字,周大人年过花甲,不懂此中含义情有可原。” “哈哈哈。”皇上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夸赞道:“萧爱卿,你生了个好女儿啊,既有退敌的本事,又有这伶牙俐齿,实乃别人得不来的福气啊!” 父亲萧成安连连颔首:“岂敢岂敢,都是拖了皇上的鸿福,也是这丫头自小勤奋,方能学有所成。” 兄长萧河更是一脸骄傲:“正是,家妹的武功自小便不用我们操心……” 周大人仍旧锲而不舍:“这……小小女子怎能担得起凌云二字!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萧飖朝着周大人吐了吐舌头,而就在这时,当时还是皇子的宇文璟忽然说道:“周大人平叛之事未立寸功,却只会抓着这等小事让父皇烦心,实属不妥。” 萧飖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宇文璟,他仍旧是一幅面无表情且一本正经的样子。 朝堂之上,这位大皇子向来不说多余的话,更是极少徇私,故只要是他开了口,皇上都会听。 为了萧飖开这尊口,那可是头一次。 想想当年先帝也是个贤明的人,如今这位皇帝……可真是一言难尽。 夹杂着雨水的冷风将萧飖从回忆拉回了现实。 不知为何,唇边笑着,眼泪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想起自己也曾经是个被父亲和兄长护的无法无天的萧凌云。 “凌云……萧凌云……” 宇文璟仍旧在嘀咕,萧飖随手抹了一把眼泪:“真不中用,这就醉了,堂堂摄政王也开始说胡话了。” “我……我还能喝。” 宇文璟脸颊微红,但表情仍旧是严肃认真。 许是借着酒劲儿,萧飖居然伸手在他这张冷冰冰的脸上捏了一下,捏完了还不忘感慨一句:“好软……” 摄政王也曾一剑退敌,武功不差,但怎地这张脸摸起来,就和个温香软玉的姑娘似得。 不知不觉的,萧飖的这只猪蹄竟在宇文璟的脸上摸了许久。 而宇文璟竟然丝毫不反抗,只是呆呆的看着她。 “嘶,罪过罪过。”萧飖眯眼道:“我怎么能占这家伙的便宜,得赶快把他送回去,免得一会儿醉的不省人事……喂!你干嘛!” 只见宇文璟像一只大猫一样扑过来,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动作太大以至于打翻了萧飖的酒坛。 这家伙,耍酒疯吗? 正当萧飖想要一掌将他拍走的时候,求听见宇文璟声音颤抖的在她耳边说道:“凌云……死了,死在了皇宫里……我,我什么也做不了,对不起……” 萧飖的心绪斗转,手抬到空中,轻柔的落在了宇文璟的背上。 “我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因为凌云的死而伤心……”萧飖紧咬着牙关,忍住啜泣:“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我知道是谁杀了我,放心,我会半分不落的讨回。” 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宇文璟不胜酒力,已经睡下了。 萧飖将他安置在一边,顺便将自己的外衣盖在他身上。 自己的那坛酒已经撒的差不多了,她只能拿起宇文璟的那坛,灌了一大口。 现在的她,也许真的配不上凌云二字了。 “周毓书……”萧飖冰冷的眼神望向皇宫的方向:“你们欠我的,几条命都不够……” …… 而此时的皇宫内苑中,充斥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怖气息。 皇后周氏的容貌被毁已经一月有余,太医说无法医治,她便不知从哪里请来了诸多巫医,将整个皇宫搞得乌烟瘴气。 皇帝罢朝七八日,寝殿内,弥漫着浓浓的药物味道。 “都是一群废物!怎么会治不好!”宇文黎疯了似得吼着:“都已经一个月了,我不过……不过是小小的惩罚了一下她,怎就会死了!” 诸多太医跪在地上不敢出声,宇文黎抱着萧飖已经苍白的尸身,哭的像是一个孩子:“凌云姐姐,你不能……你不能死!你不会这么轻易就死的,你是个英雄,你忘了吗。” “皇上。”一个资历较深的老太医开口道:“萧妃已故,吾等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不能起死回生啊……这月余之间,全靠草药才能保住萧妃尸身不腐,陛下,听老臣一句劝,还是快些将萧妃安葬了吧……” “我不信!!!”宇文黎伸手,抚摸过萧飖脖子上绽开的血痕:“只要……只要治好这里,凌云姐姐就能活过来,只要……” 宇文黎癫狂一般的拔出床头的宝剑,大声道:“给我治!若不然,你们就去陪她!!我……我……” 宇文黎忽然一阵眩晕,宝剑落在地上,清脆的响声。 太医紧忙去扶皇上:“陛下,注意龙体啊。” “皇上的头痛之症又犯了,快!快拿安神香来!” 宇文黎双眼空洞,一张稚气而阴沉的脸上渐渐浮现出茫然无助的表情:“萧飖,他不喜欢这样,这里……还有这里都不好看了,来人……来人啊!!” 两边的奴才连滚带爬的过来,答道:“陛下,陛下您有何吩咐。” 皇帝表情狰狞,道:“去,给朕找,找最年轻貌美的姑娘,朕要拿他们医治萧妃,去!!” “是,是。” 奴才们都吓坏了,只会一个劲的磕头说“是”。 宇文黎走了两步,倒在萧飖尸体的旁边:“是你不好,为什么一定要惹我生气……你要是乖乖听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哈哈哈哈哈。” “我……我真的不想要你死……你醒过来看看我好不好……” 宇文黎抓起萧飖的手,那只手的指尖已经泛黑,满是浓重的药味,而宇文黎还是把这只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边,就好像萧飖活过来了一样…… 第六章:王妃 这场雨,淅淅沥沥的一直下到晚上,宇文璟也在这破烂不堪的地方睡到了晚上,大约是傍晚的时候,他才醒过来。 “醒了吗?”萧飖一边说着,一边摆弄着空坛子:“我这没有醒酒的东西,你自己清醒清醒就回去吧,在这睡容易着凉。” 宇文璟从睁眼开始就一直盯着萧飖,仿佛要把她整个人看穿一般,少顷才从唇边挤出两个字:“不急。” 豁,当真是“不急”,看他这个样子,在这住一宿都是少的。 萧飖无奈道:“我这阁楼里连个床都没有,你真想在地板上睡一宿吗?” 宇文璟闷闷的不说话,只是不懂声色的往萧飖身边凑了凑,似乎在说“无论怎样今晚都不走了”。 啧,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个闷葫芦这么难缠。 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呼,罢了。”萧飖扶额道:“我送你回去吧,归云阁不是个能休憩的地方,再把你冻出个好歹,那就真的罪过了。” 萧飖也算是难得温柔了一次,细心地把外衣披在宇文璟的头上,免得他被雨水淋到。 想想自己这归云阁也是穷的可以了,连把伞都没有。 因为贫穷! 于是便出现了堂堂摄政王和萧飖一起披着一件衣服在雨中狂奔的景象。 王府里的奴才见到自家王爷,居然没有一个敢认的。 到了摄政王寝殿门口,萧飖不禁唏嘘: 摄政王身体力行多年的“沉默寡言”“处事不惊”的形象算是彻底毁在她的手上了。 “噗哈哈哈……” 萧飖忍不住笑了,踮脚把宇文璟撑在头上的袍子拿下来,顺便帮他理了理头发。 咸猪蹄又捏了一下他的脸,方才罢了,道:“行了,人我也送回来了,我就先回去了。” “不。” 宇文璟眉头一皱,死死地拉住萧飖的手:“你若走,我便跟着。” 萧飖别他说的哭笑不得:“王爷,您多大了,还耍小孩子脾气,你我素昧平生,你要不要这么自来熟?” “素昧平生?” 宇文璟方才还十分懒散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他抓着萧飖的手一点点收紧,唇角抿起,似乎有几分怒意。 这家伙,不会真的生气…… 正想着,思绪忽然被一个侍女清脆的声音打断。 “王妃驾到!” 王妃? 萧月!!! 萧飖咬紧了臼齿,胸中似乎有一股烈火,灼烧的她几乎喘不过气…… 正门前,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款步而来,那女子步伐极稳,头上的珠翠步摇轻微的摆动着,眉目娇柔似水,婢女帮她撑着伞,一路走过来,仪容竟未乱半分。 真当是一朵容色倾城的白莲。 萧飖攥紧的双拳微微颤抖着,心道:我怎么就忘了,萧月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啊……当年心头的死灰,不正是被那日红妆吹散的吗?现在就算相认,也不过是个知己…… 萧月温婉一笑,微微行礼,道:“见过王爷……” 行礼之后,眉眼逐开,补了一句:“夫君向来不喜潮湿,今日怎么淋了雨了,快些进屋吧。” 萧月的眼中似乎只有这么一个王爷,目光不曾看向在他身边的萧飖。 而宇文璟则是转头看向萧飖,道:“进去吧。” “我?”萧飖冷笑了一声:“王爷与王妃两心缱绻,我还是不打扰了,这就告辞。” 再待上一秒,萧飖恐怕会手刃了这传说中的王妃。 “哎呀,看我这眼睛,竟是看漏了。”萧月十分歉意的低了低头:“没想到曲妹妹也在,曲妹妹是有什么事想和王爷说吗?” 萧月笑的十分温柔:“夫君他平时不爱说话,且政务繁忙,曲妹妹若真有什么急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府中的事我还是能管一些的。” 呵,这萧月一口一个夫君叫的很甜啊。 萧飖冲着萧月翻了个白眼,转而看向宇文璟,笑道:“子夜,你今日也陪了我一天了,再陪着我王妃可就要难堪了,瞧着她刚才的几句话,倒像是喝醋了一般。” 宇文璟有些惊讶的看着萧飖,开口道:“你……你方才叫我……” “妹妹呀。”萧月挡在宇文璟和萧飖中间,一脸歉疚的说:“王爷,妹妹她不懂规矩,不知子夜二字不能随意称呼,还请王爷宽容……” 萧飖捂着腮帮子,冷笑道:“嘶,不跟你说了,我听着牙疼,我先走了,祝您和摄政王得个良宵。” 萧飖说完,三步并做两步踏出了寝殿,宇文璟想要追,却被萧月拦下。 萧月正色道:“王爷,皇宫里出事了,蒋公公让我来告知你务必比快些去处理。” 宇文璟瞟了一眼萧月,道:“我知道了,你……别动她。” 萧月露出了一个唯唯诺诺的笑容:“一个不懂事的小妾,王爷觉得我会动她吗?” 宇文璟面无表情,只是伸手在萧月的肩膀上拍了拍:“别忘了是谁让你活到现在的。” 说完之后便进了寝殿,奴婢掩上了门,将萧月关在了外面。 萧月的婢女止水嘀咕道:“主子,今天王爷有点不对劲啊,自从那小将军……他便再不许别人以字称呼他,怎的今天听了这小妾的一声子夜,不但没生气,反倒很开心的样子。” 萧月伸手摸过着冰冷的寝殿门,苦笑一声后转身离开,问身边的止水:“那个姓曲的到底是什么来历……” “曲流觞?”止水想了想,说:“她家族原来也是得先帝器重的,后来糟了事,全家都流放了,那家的老爷在咱们王府前磕了一天一夜的头,这才把自己的女儿送入王府为妾。” 萧月抬眸,道:“就这些?” 止水眼珠子转了一圈,说道:“还有,前段时间她似乎被人暗害,死过一次,听婆子说已经断气三天了,在棺材里装着,不知为何又活了。” “活了?”萧月停顿了一下,道:“那她在这前后,性情如何?” 止水蹙眉道:“曲流觞显然是被人暗害,她发丧之后,归云阁的那几个婢女在这三天内全部死于非命,昨日,仅剩的那个婆子也死了,这性情方面自然也没地方打听了。” “杀人灭口,很利落啊。”萧月咬着自己拇指的指甲:“我总觉得这个曲流觞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气息,但……这应该是不可能的……止水,备马车,我要进宫。” 止水答道:“是。” 第七章:粉墨戏子 萧飖回了归云阁,身上的整件衣服都湿透了,眼神中迷蒙着一层雾气,冰冷的雨水与滚烫的泪水交叠在一起,倒也有几分少有的可怜。 也许终于意识到,她在这人间,不过孤身一人。 一支金簪从她袖中落出。 萧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绪,披上一件素色的斗篷,连夜出了王府。 金簪…… 刚巧现下心情不好,只能去烟雨楼找找晦气了。 入夜的时候了,街道上的人不比白天那么多,且大多是都是冲着青楼酒肆去的,戏园子这种地方就更冷清了。 烟雨楼虽说是京城中有名的戏园子,这个时候台下也只有寥寥数人而已。 萧飖走进了烟雨楼,掌柜的热心迎上来,道:“哎呦客官,这下着雨呢您还来听戏,快快快,里面坐,咱们台子上的戏正演到火热的时候!” 萧飖微一欠身,脱下身上的斗篷,随手从怀里摸出两颗珍珠递到掌柜的手里,道:“掌柜的,我这人不是很懂戏,能请掌柜的和我一起解惑一二吗?” 掌柜的瘦了珍珠,乐呵道:“成,咱们去前面坐吧,现下没多少客儿,我也能占个雅座,和姑娘好好讲讲。” 萧飖:“那边有劳掌柜了。” 萧飖在最前排坐下,只见台上一群武生耍刀弄枪,来来回回了好一阵,掌柜的在旁解释道:“这场戏叫‘楼兰醉梦’,讲的是我朝士兵大破楼兰的故事,那粉面小生拌的就是镇北将军萧成安之女——萧凌云。” “……” 她怎不知,自己被囚皇宫这么久,竟成了个戏中人。 萧飖轻咳了一声,问道:“道理我都懂,但萧凌云明明是个女将,因何要用小生来演。” 掌柜的翘起了二郎腿,摇头晃脑道:“唉,你是不知道,一个能力压北蛮,枪挑楼兰的女子,岂能是一幅女娇娥的模样,定是虎背熊腰,身高八尺的奇女子。” “……” 萧飖无奈道:“可我听说萧凌云的母亲是江南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她本人……也……也称得上是个美女啊。” 不知怎的,自己夸自己还是觉得怪怪的。 掌柜的摇了摇头,一幅“你还太年轻”的样子。 不一会儿,台上又走出一个眼神精绝的花旦,那花旦浑身上下都是金色的流苏,头上的珠光都用黄色点缀,看起来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掌柜的叫了个好,转而讲解道:“台上的这位金簪玉鞋的角儿,扮的正是那楼兰九烛公主,对阵之时出现的黄金蟒,金丝雀,都是出自她的一双巧手,楼兰国以金器闻名天下,这几样关键的东西都是纯金打造的。” 的确,楼兰国有金中藏万物之说,当年她也见过,名不虚传…… 萧飖不说话,那掌柜的继续解释道:“只可惜啊,这位九烛公主在城破之时自刎于楼兰城墙之上,这公主容色倾城,小将军萧凌云不忍其暴尸荒野,便把她葬在了楼兰皇陵中。” 萧飖听着,感触良多:“到底……都是可怜人。” 台上的花旦左右一挥,旁边身着金色铠甲的武生便同其他人打了起来,花旦拔下头上的金簪,来回摆弄两下,扔到地上,便算是射出去了。 那金簪很是眼熟,上面明明白白的雕刻着双头麒麟…… 萧飖的眼神落在那簪子上,。 少顷,萧飖开口道:“夜深了,掌柜,不知你这烟雨楼可有能住的地方。” 掌柜的答道:“有有有,楼上有客房,个个都是雅间。” 萧飖点了点头,又摸出了一些珠子,递给掌柜。 这王府荷花池下的样样都是宝,这么大把大把的给出去,当真有些便宜了这个掌柜的。 掌柜的自然是笑逐颜开,连连点头,道:“好嘞,姑娘您还有什么吩咐?” 萧飖眼睛微微眯起,道:“我要沐浴,备些热水上去,在找一件干净的衣服给我,还有……你家的角儿不错,我想找他聊聊戏,一会儿下了台子让她来我房间吧。” “这……”掌柜的有些揶揄,道:“姑娘,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萧飖面无表情道:“没什么不合适的,我们都是女子,你害怕我对她怎么样吗?” 那老板默默捻了捻手里的珠子,一咬牙道:“行,姑娘您楼上请。” 萧飖来到二楼,诚如掌柜所言,二楼的房间都雅致的而很,不仅雅致,还十分宽敞。 房名曰:春、夏、秋、冬、梅、兰、竹、菊。共八间。 萧飖选了名为“竹”的那一间。 房如其名,宽敞的楼台上种着几株翠竹,镂花屏风皆是以竹为主体,床帐轻纱皆为翠色,屋内的小香炉冉冉升起一股清新之香,混合着雨水的味道,让人觉得好似身处竹林一般。 没过多久,掌柜的带了几个人,提着热水上来,道:“请姑娘沐浴,方才那位角儿正在卸妆,请姑娘稍等片刻。” “我知道了,你们出去吧,等你们角儿收拾好了,直接过来便可。” 掌柜的放下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将浴桶里灌满水,热水壶也留在了屋子里,之后才出去。 萧飖脱去了身上冰凉的素衣,心道:“可算能洗个热水澡了……” 整个人泡进浴桶,这种久违的舒适感让萧飖不自觉的松了口气,之前一直紧绷的神经似乎也得到了舒展。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声音极小,像是害怕打扰到里面的人。 萧飖挑了挑眉,并不打算从浴桶中出来,只说了一句:“请进。” 门“吱呀”一声开了,而正当萧飖回头,想看看这个角儿是怎样一位闭月羞花的女子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这…… 男人??? 萧飖只愣了一下,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抓起旁边的素衣扔到了那少年郎的脸上,转而一掌拍在浴桶的边缘,轻功跃出,抓起旁边干净的衣服穿上。 一系列动作进行的极快,几乎是靠着本能完成的。 等到那少年郎把甩到自己脸上的素衣拿下来时,萧飖已经穿好了一袭红衣,虽然穿的不是很规整,系带的地方还有些凌乱,且只穿了薄薄的一层。 不过起码已经不像刚才那么“禽兽”了。 “咳咳。”萧飖轻咳了两声,一本正经的说道:“没想到台上那位风情万种的楼兰公主,竟然是个男子所扮,是我失礼了,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第八章:粉墨戏子(二) 那戏子眉目极其好看,他微微低着头,道:“不过是个戏子,贱名恐污了贵人……” 萧飖走到榻边坐下,翘起二郎腿,笑道∶“公子不必妄自菲薄,你精于戏曲之道,连我都看不出你是个男儿郎……” 那小戏子见萧飖坐到了榻上,不知怎的脸颊一红,眼神飘忽道∶“姑……姑娘见笑了,我叫折扇。” “折扇?”萧飖不解道∶“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 折扇轻笑一声,道∶“戏子罢了,名字都是别人取的,容易记而已,也没什么意义,姑娘此番找我来,不会只为了谈戏吧,我瞧着姑娘脸生,也不像是经常泡在戏园子里的人。” “诚如公子所言,我的确不是来听戏的。”萧飖从刚刚褪下的衣物中摸出了一支金簪,素手摆弄着,道∶“我几日前偶的了这支金簪,我觉得这等巧物中肯定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你说呢,折扇。” 折扇一愣,左手悄悄的藏到身后,表情也变得阴沉了许多∶“姑娘倒是很幸运,这簪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到的,见到这簪子的人大多都死了……” 萧飖朗笑了一声,道∶“楼兰的小把戏还伤不到我,折扇,这是你的东西吗?” 折扇眼神冰冷的盯着萧飖,道∶“你是摄政王府的人?” 萧飖轻勾唇角∶“是又如何?” “若是。”折扇从身后猛然抽出一把金色的匕首,瞬步到萧飖面前∶“我便要取你性命!” “啧,速度够了,可惜经验不足。”萧飖冷笑一声,一指弹开匕首的锋芒,道∶“你这匕首下招招致命,莫非这摄政王与你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折扇退后两步,又抽出一把匕首,恨道∶“岚朝不仁不义!摄政王该杀,那狗皇帝也该杀!” “哦?”萧飖微一挑眉,轻松的躲开了匕首的攻击,左右两下抓住折扇的手腕,逼近他,道∶“楼兰国已经称臣,先帝贤明,让楼兰自行治理,你若说你想‘复国’,未免太滑稽了一点,论武功,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我……”折扇受制于人,无法挣脱,只能是低下头,嘴唇颤抖道∶“与复国无关……那新皇暴虐五毒,我等听闻……听闻小将军……” 小将军? 莫非是因为我? 萧飖夺了折扇的两把匕首,放开了他,表情认真道∶“所以,你们是想给小将军报仇?” 折扇点了点头,本就纤弱的身体经这么一番折腾,似乎脱力了一般,道∶“小将军当年对楼兰……仁至义尽,城破之时为伤及楼兰百姓,楼兰子民,滴水之恩定当以涌泉报之,怎能让她死的如此不明不白!” “我呸!”萧飖双手叉腰,教训道∶“就你这点武功,杀摄政王?杀皇上?清醒一点好不好,你们这样只会白白搭上性命,若不是我截住了这金簪,烟雨楼此刻恐怕早已化为废墟。” 折扇似乎被说的恼了,抬头道∶“你这摄政王的狗腿子又知道些什么!小将军深明大义,当初……当初……” 折扇说着,竟然不自觉的哭了出来,他本就有种阴柔之美,一双眼睛落下泪来,竟让人无论如何也移不开目光。 “这可真是……”萧飖伸手,擦去折扇的眼泪∶“你的小将军知道你在这为她拼命吗?她当初未伤百姓,不就是为了让你们活下去吗,如今你却要来送死,当真是辜负了她的一番苦心。” 折扇拍开萧飖的手,倔强道∶“小将军都死了,我们还怎么顾及那么多,要么你今日便杀了我,若不然,就算是送死,我也要向这岚朝讨个公道!” “我说你这孩子脑子怎么就不开窍呢……”萧飖伸手弹了一下折扇的额头,无奈的将那金色匕首还给了他∶“若我说,你那小将军没死,你还会如此拼命吗?” 折扇愣了一下,表情呆呆地,说∶“没……没死?不可能,皇宫里的线人说小将军死了月余,那皇帝连她的尸体都不放过……” 呵,宇文黎,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可想而知…… “其实……”萧飖挠了挠头,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就是萧凌云,只不过……不是以前那个萧凌云了。” 折扇睁大了眼睛,道:“你……你当我是小孩吗!” 萧飖叹了一口气,随后伸手拉过折扇的脖颈,折扇下意识的挥动匕首,又一次被萧飖一指弹开。 逍遥的拇指抵着他脖颈的位置,朱唇一张一合,一串神秘的咒文随口而出,萦绕着折扇的耳边,仿佛千万年前穿越而来的一句箴言。 折扇双眼一瞬空洞,后又恢复正常,他不可思议的盯着萧飖,惊讶道∶“楼……楼兰傀儡咒!你……你是怎么!” 萧飖抿了一下嘴唇,笑道∶“此咒为楼兰皇族口口相传,且无法破译,每个楼兰人闻听此咒,都能被念咒者控制心智,不死不休,当年九烛公主重伤,无力回天。她听闻我未曾动城中的平民百姓,心感慰藉,便将此咒传给了我,将楼兰拱手相让。” 萧飖微微垂眸,继续道∶“而我也遵守约定,还了楼兰自由,多年来,即使是我最亲近的父兄,也不知道这楼兰密咒在我身上,世人皆以为这傀儡咒断送在了九烛公主那里,实则不然……” 折扇一脸惊讶,紧拧的眉心中还是透露着几分怀疑。 萧飖耸了耸肩,无奈道∶“其实我现在也搞不清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可能是有人在这个女子身上施展了‘借尸还魂’,才会导致我如今身死而魂不灭。” “你……你当真是小将军?”折扇伸手,蜻蜓点水一般摸了一下萧飖的脸∶“没错,傀儡咒不会作假,我以为北蛮的借尸还魂只是一个传说,没想到真的有……” 说着说着,折扇不知为何,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红的像是个熟透了的番茄。 “你……你你你,你是小将军,那我刚才……我刚才说的那些话……” “呦。”萧飖坏笑着,道∶“这会儿知道害羞了,刚才不是还大言不惭的要为了小将军去死吗,被我听到反而想赖账了吗?” “我我我,我没有。”折扇捂着脸,道∶“早知道不扮什么戏子了,这等低劣,小将军你不会不喜欢吧……” 萧飖拍了拍折扇的头:“我呀~我不懂戏,但听你唱戏,还有那么一点意思。” 折扇脸颊红红的,笑道∶“楼兰人天生能歌善舞,若……若小将军喜欢,我便唱上一夜……” 第九章:下葬 夜半,摄政王进宫,来到了皇帝的寝殿,外面下着大雨,寝殿内阴冷异常。 宇文璟方踏入寝殿,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只见那小皇帝趴在榻边,寝殿的左右两边,奴仆宫婢跪成一排,恨不得把头埋进地底。 床榻旁边放着一个巨大的铁笼,通体漆黑,铁笼中绑着许多宫人打扮的少女,她们各个都是肤若凝脂,长相不俗。 小皇帝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摄政王进来,他专心的看着床上的一具尸身,将手边一块清洗干净的东西往那身体上面比。 宇文璟心头一悸,道∶“宇文黎,你这是在干嘛。” 小皇帝回过神来,咧嘴笑了笑∶“皇兄,皇兄你来了啊,你看,我正在给萧妃治伤呢,我找了整个皇宫里最好的皮给她,这样,一定能把这道伤口遮盖住的……” 宇文璟看了看床榻旁边盛满血水的脸盆,强忍愤怒道∶“宇文黎,你可还记得你是个皇帝,你如今这样,与一个疯子何异。” “你管我!”宇文黎忽然掀翻了水盆,大吼道∶“朕是皇帝,朕想怎么做不需要你来说!朕要她活着她就不能死在这!不能!!” 宇文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眉头紧锁。 小皇帝嗔目欲裂,道∶“看到这件红衣了吗?那是凌云姐姐当年出征时穿的那件,她最喜欢这件衣服了……我现在给她,全都给她了,她不会离开我的,不会!” 宇文璟叹了口气,一语道破∶“黎儿,其实那不是你的错,你也知道,她性情矜傲,绝不会自杀。” 宇文黎慌了,他捂住耳朵,大声呵斥道∶“别说话!朕命令你不要说话!我不想听!” “江山美人,自古帝王都会做出选择。”宇文璟眼眸压的很低,似乎把所有的情绪都锁在了冰冷的语句间∶“你知道这件事和皇后周氏有关,但你不敢去报复,因为你现在不过是个只会躲在摄政王身后的小孩子罢了。” 小皇帝瞪着宇文璟,拔出床头的宝剑,道∶“你敢这么和朕说话,你要造反吗!” “整个岚朝只有我能这么和你说话!”宇文璟认真道∶“因为我既是臣子,也是你的兄长。” “我……我……”小皇帝拿着宝剑的手在颤抖∶“额啊啊啊啊啊!!!” 小皇帝拿着宝剑,开始在殿内乱砍,桌子,床榻,青玉地面上都留下了道道痕迹,他如同癫狂了一般,疯狂的发泄着。 也许是气萧飖这么轻易地死去。 也许是气自己…… 而摄政王在这,皇上便不会伤人。 皇帝就这么乱砍了许久,直到力竭,方才气喘吁吁的丢掉宝剑,倒在地上哭了起来。 “对不起皇兄。”宇文黎啜泣着∶“是我……是我没用,都是我的错……” “所以这次。”宇文璟靠近小皇帝,眼神冷冽道∶“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把她让给你。” 说罢,一个手刀下去,打晕了宇文黎。 殿内的奴才这才松了一口气。 摄政王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命令道∶“来人,扶皇上去休息。” 殿内一阵死寂,还是蒋公公最先反应过来,说了一句∶“是。” 奴婢们带走皇上之后,宇文璟方才看向床榻上萧飖的身体。 尸身因为药物作用,通体惨白,被一袭红衣包裹,脖劲处一道翻出的血痕触目惊心,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更是数不胜数。 宇文璟看着,深吸了一口气,心头刺痛,就连呼吸的声音都带着一些颤抖。 “阿飖……”宇文璟十分小心的靠近,抱紧这具轻的吓人的尸体∶“我这就将你的身体安葬,不会让你再受苦了。” 宇文璟用一张丝帕遮住了萧飖的脸,抱着她走出了寝殿,旁边的奴才眼尖的打了伞。 刚一出门,便看到萧月匆匆的朝着寝殿这边走来,止水紧跟着撑伞。 萧月睁大了眼睛,有些紧张的看向宇文璟的怀中,问∶“这是谁?” 宇文璟没有说话,只是兀自向前走着,与萧月擦肩而过。 萧月觉得心中十分不安,她转身一把拿掉盖在萧飖脸上的丝帕,真真切切的看到了那张惨白的脸,她才放下心来。 萧月装作一副不小心的样子,唯唯诺诺道∶“对不起,王爷,我只是想帮忙,不想弄掉了丝帕。” 萧月眉目楚楚,蹲在地上捡起了那块被雨水染污的丝帕,想要重新放回萧飖的脸上,却被宇文璟躲开了。 宇文璟不想与她说话,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抱着萧飖离开了这里。 摄政王的马车一路向西,来到了城郊竹林。 夜很深了,竹林中一片漆黑,簌簌之声不绝,雨下的很大,一旁的奴才撑着伞,将灯笼挂在竹枝上,不敢说话。 宇文璟将萧飖轻柔的放下,把伞撑在她的身边,眼神脉脉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旋即从马车中拿出一柄竹铲,寻了个好地方,挖了起来。 旁边的奴才轻声道∶“王爷,您身子贵重,不宜做这种事,还是奴才……” 宇文璟比了个“止住”的手势,道∶“她说过,若哪天她战死沙场,还有些残尸留下,就烦请我亲手葬了她,无需棺椁,送她一块马革便可。” 奴才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摄政王殿下,你与皇上都是性情之人,只是……皇上他用错了方式。” “不,我能理解黎儿。”宇文璟将竹铲深深踩进泥土里∶“如果不是那北蛮秘术,我恐怕会比黎儿更疯。” 情之一字,毁人不倦。 宇文璟以自己的方式将萧飖葬了,他砍下一片翠竹立在坟边,反复的摩挲了片刻,后还是在上面刻下了“知音-萧飖”四个字,字字工整,却字字锥心。 宇文璟抚摸着凹凸不平的文字∶“阿飖,前世是我没能护好你,其实我最大的遗憾就是……至死,我们都只是知己,那日红装,你才是我要娶的人……” 他恨,恨自己没有表明心迹,恨自己什么都不说,恨自己没有把她拥入怀里…… 雨渐渐小了,宇文璟就这么坐在坟墓边发呆,旁边的奴才已经开始打盹了,他却还是守着这一方地方,看个没完,仿佛万世缱绻皆在这一眼中看透了。 黎明的第一束光穿过蹭蹭云雾勾勒出翠竹挺拔的模样,宇文璟终于从这小小的墓碑前起身,离开了。 第十章∶这是妾? 宇文璟回到王府,萧月正在门口焦急的等待。 萧月看着宇文璟一副狼狈的样子,问道∶“王爷,你这是去哪了,你的伞呢?” 宇文璟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何事?” “啊,对了,王爷。”萧月蹙眉,柔声道∶“你快去归云阁看看吧,那曲流殇……” 萧月还没说完,宇文璟便一步踏出,乘着轻功便去了归云阁的方向。 归云阁前,一排排的仆人抬着金银布匹,文玩巧物,驻足在归云阁前,为首的少年郎面容较好,眼波似水,唇带微笑,大声道∶“小……小夫人,折扇来看你了,还带了些礼物,能让我进去吗?” 宇文璟眼神一沉,缓步走到归云阁大门前,面向折扇。 折扇眉头微挑,打量着这个一身玄衣,浑身湿透的人,“噗嗤”一声笑道∶“这位莫非是……王爷?” 宇文璟一震衣袖,冷言道∶“这里是王府后庭,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自然是有办法啊~”折扇戏谑的笑着,手指俏皮的绕着自己松散的头发∶“我昨夜与小夫人促膝长谈,她留了王府的令牌给我,我自然就进来了,王爷呀,不是我说你,小夫人何等娇贵,你就让她住这么一间什么都没有的阁楼?真不知怜香惜玉。” “此事与你无关。”宇文璟脸色越发难看,道∶“你……滚!” “哎呦,你这是要吓死我吗?”折扇一嘟嘴,冲着楼上大喊∶“小夫人~神仙姐姐你快出来啊,这王爷要打我!” 许是听到了折扇的声音,萧飖们都没走,直接从阁楼的窗户跃了出来。 只见她一袭红衣,似火般灼人眼底,头发简单的束起,更显英气,不仅如此,腰间还多了一把金色的弯刀,弯刀上雕刻着许多奇珍异兽,刀柄用翡翠点缀,华丽而又精致,说是“宝刀”丝毫不为过。 宇文璟有些晃神,他仿佛看见了那个驰骋沙场、杯酒千钧的小将军。 豪气入剑,壮志凌云。 萧飖三两步落到折扇的身边,伸手挡住宇文璟,道∶“王爷,有话好说,何必打打杀杀的。” “你……”宇文璟绷着一张脸,道∶“王府不得擅入,你若想要什么,我买给你。” “别啊,王爷……”萧飖道∶“折扇也算是我的朋友,别在朋友面前折我面子好不好……您看您浑身上下都湿成这样了,快些回寝殿换身衣服才好。” 宇文璟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向折扇,折扇冲着他吐了吐舌头。 宇文璟一脸认真的说:“我不走,他居心不良。” 萧飖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王爷,他才多大啊,还没到探讨居心的年纪,折扇,你把东西放下进来坐吧。” 宇文璟眼神微动,抓住萧飖的手∶“不能进。” 而此时,萧月方才姗姗来迟,见了王爷,行了一礼,气喘吁吁的说∶“夫君走的好快,怎么也不等等我。” 这声“夫君”叫的很甜,险些齁到萧飖。 萧月捂着胸脯,出了一身的香汗。 “夫君,实在对不起,我已经尽力拦着了,可实在拦不住……”萧月娇柔的说着,显得十分自责∶“请夫君饶了曲妹妹这一次吧,我保证,这种有辱曲妹妹清白的事绝不会再发生了。” 萧飖冷笑一声,甩开宇文璟的手∶“这句有辱清白说的不错啊,认定了我同折扇不清不白是吗?王爷,还请您离贱妾远一点,贱妾实在不敢打扰您和夫人恩爱,先行告退了。” “呦~”折扇笑开了花,道∶“王爷,不得不说,您夫人长得真好看,我也先告退了。” 萧飖踩着阁楼前的石桌,施展轻功上了二楼,折扇也跟了上去。 萧月抓住了宇文璟的胳膊,但宇文璟还是甩开了她跟了上去,窗户关了,他便一掌打碎了那碍眼的窗户,总之是跟着萧飖他们两个进了阁楼。 萧飖被宇文璟掌力出手时的一声巨响震的吓了一跳,转而看向被打的稀烂的窗户,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宇文璟!你有完没完!你赔我的窗户!现在就赔!” “我赔。”宇文璟指了指自己,随后又指向折扇∶“他走。” 这家伙,犯什么毛病??? 折扇在一旁翻了个白眼,道∶“我说王爷啊,你莫不是在吃醋?可是怎么会呢,传闻您和夫人心意相通,怎会为了一下小妾喝醋呢~您的夫人还在外面等着呢,还望您高抬贵手。” 宇文璟脸色很差,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当真是个名副其实的“闷葫芦”。 无奈之际,楼下猛地传来了“哐”“哐”的声音,萧飖觉得不太对劲,急忙跑下楼,却还是晚了一步,归云阁的正门,已经被四个大汉撞开了,萧月一脸无辜的跑进来,拉住宇文璟的衣袖,道∶“夫君,我怕你在这里出什么事……就撞开了门,夫君你不会责怪我吧。” 萧飖看着连带门框一起躺在地上的归云阁大门,破口道∶“这他娘的是我的大门!你凑到宇文璟那道什么歉!你给我赔!立刻赔!桂云楼本来家当就不多,你们还要来拆迁!怎么,不想让我住了是不是!” 宇文璟见萧飖生气,几乎是下意识的说∶“不是。” 萧飖恨得直咬牙,道∶“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们了,破完窗又破门!嫌我晚上不够冷是不是。” 折扇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十分爽快的说∶“哎~小夫人别生气啊,我明日就叫人送新的来给你,做烟雨楼的角儿,最不缺的就是钱。” 折扇看向宇文璟,两个人对视,眼神交融处似乎一场燎原之火,燃烧厮杀,双方都不想示弱。 萧月在一旁左看右看,之后柔声道∶“曲……曲妹妹就不要怪我了,我也是为了王爷着想啊,若如此都要遭妹妹如此谩骂,那我……那我真的是……呜呜呜呜。” 萧月说着说着竟然抹起了眼泪。 都说梨花带雨一年才有那么一次,这人怎么说来就来啊。 折扇见这副场景,立刻凑上去贫嘴道∶“这位美人儿夫人怎么这么不禁说啊,嗷,我知道了,可能王爷就喜欢这种喜欢哭哭啼啼的美人儿。” 宇文璟看起来有些紧张,说话却仍旧闷闷的,只一句∶“我没有!” 折扇娇俏的眨了眨眼睛,幸灾乐祸,心道∶“四个人的修罗场,还只在戏文里见过。” 于是忍不住又加了一把火,道∶“我记得摄政王的红颜知己中,还有已经故去的……萧凌云将军。”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第十一章∶一刃断袍 萧飖凝眸,淡漠的说了一句∶“折扇。” 折扇见萧飖似乎真的生气了,急忙闭嘴。 宇文璟抿着薄唇,浓眉紧蹙,萧月看着宇文璟这副样子,故作心疼道∶“这位……客人,您还是不要说了,我姐姐萧飖已经去世了,请你莫要在提起伤心事,而且……故人已去,我们王爷已经放下了……” 萧飖自嘲的笑了一声,道∶“呵,是吗,已经放下了。” 若真那么容易放下,反倒是轻松…… 可就算情谊再深,也只是一个同饮过一杯酒的知己罢了。 宇文璟的双手渐渐攥紧,萧月心思极细,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急忙道∶“夫君,府中还有一些事需要你处理,我也不是个能拿主意的人,还请夫君去我那指点一二。” 宇文璟不为所动,似乎根本听不见萧月说的话。 “我放不下。”宇文璟声音压的很低,似乎在自责∶“这辈子也放不下。” 折扇翻了个白眼,又想上前去说些什么,却被萧飖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放不下又有什么用。 宇文璟,你可知道我要杀的是当朝皇后,甚至……宇文黎。 就算你我曾经关系再好,你也是岚朝的摄政王。 我不想用“知己”二字束缚你,不想求你什么,更不想拉你下水。 萧飖低着头,将心中的悸动强行掐灭,对着宇文璟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王爷,贱妾不忍再耽误王爷处理家事,这损坏的门窗王爷想赔就赔,不赔也罢,现下,还请王爷退出归云阁。” “你……” 宇文璟似乎有些慌了,他上前一步扯住了萧飖的衣袖,颤声道∶“你不必如此,我……” 萧飖不想再听下去,她抽出腰间的金刃,寒芒闪过,宇文璟的手中只剩下半片红衣,割袍之举映在了宇文璟眼里,也烙在了二人心中。 这一刀,像极了断义之举。 她曾想利用他。 可现在,她做不到。 折扇和萧月都愣在了原地,折扇回过神来,匆忙道∶“小……小夫人,我刚刚只是随便说的,你没必要……” 萧飖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用极清冷的语气说∶“王爷请回。” 金色的弯刀回鞘,宇文璟望着手中的残衣,呆呆地矗立了良久,什么也没说,颇有些落寞的离开了。 宇文璟离开之后,折扇方才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认真道∶“小将军,你们俩曾经也算是一段佳话,如今真就这么断了?” 萧飖表情柔和了许多,道∶“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会借他的权利去办事,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您放心,都准备好了。”折扇道∶“只是有一样……寒蛛的蛛毒,我未曾寻到,我也在周遭打听过了,这蛛毒只在江南的司空世家能得到一些。” 萧飖道∶“我知道了,我让你找的,都是一些萃毒的东西,你们拿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折扇从窗口比了一个手势,示意楼下的人上来,几个抬着箱子的奴仆便把东西抬了进来,整齐的摆在了厅堂里,折扇简单的清点了一下,道∶“您要的都在这了,话说小将军……你这阁楼未免太空荡了些,当真不送些用的器具过来,你那床上都是空的。” “没必要,那个床我不睡,这王府里有人要杀我,我睡床不安全。” 萧飖随意的打开了一个箱子,里面放着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还有一盒崭新的银针。 萧飖拿起了一个白瓷瓶,瓶身上写着“落月乌”几个字。 时间似乎溯洄到了很久之前,在萧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 兄长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瓷瓶,摇晃了两下,讲道∶“飖儿,记住,这个东西叫做落月乌,这东西只有和银针一起用的时候才能爆发出毒性。” 萧飖睁大了眼睛,道∶“那这东西是要涂在银针上用的吗?” 兄长笑着摸了摸萧飖的头,道∶“飖儿很聪明,但这东西的用法可是有很多的,比如……” “先把落月乌下在饭菜里,再把银针送入那人的身体。” 萧飖的脑海中,兄长那张脸似乎永远那么温柔,那么惯着她,什么都教给她…… 折扇见萧飖陷入沉思,问道∶“小将军在想什么?” 萧飖答道∶“没什么,只是在想那个教我暗器萃毒的人,可惜他已经不下了。” 兄长是一员名将,虽说善于暗器萃毒之术,但父亲却从不宣扬,怕有人说他在战场上胜之不武,连累家族名声。 萧飖将落月乌小心的收好,道∶“再过几天便是凤凰台比武,得胜的便可受封为兴岚将军,我打算去参加。” 折扇笑道:“我记得您曾是凤凰台比武的魁首,一女子枪挑一百级十个莽汉夺魁,烟雨楼的戏文中把你写的神乎其神,您这是要走之前的路?” “嗯。”萧飖点了点头,道∶“想要报仇,我不能只是摄政王府中的一个小妾,我必须谋一个官衔,一步步的接近他们。” 这一路,只能成,不能败。 若不能一人擎天,那便让心火燎原。 萧飖严重的怒火是折扇这短短的前半生中从未见过的,那些复仇者该有的憎恨和不甘在她眼中少之又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为了三两知己,碾碎天下的豪气与决心。 书房内,宇文璟端坐在案前,表情凝重,甚至对着面前的人起了几分杀意,他手中紧攥着从萧飖身上割下的一小块衣料,似乎想抓住什么本以断送的东西。 萧月跪在书房正中,娓娓道∶“王爷此时责怪我莫不是因为那小妾?她身份卑贱,本就是配不上王爷,我处处为王爷着想,王爷你呢……竟因为一个小妾而责罚我,若是让我姐姐知道,她该是多么伤心……” 宇文璟冷声道∶“你闭嘴。” 萧月一下子哭了出来,道∶“摄政王啊,你当初口口声声说青睐我姐姐,可是现在呢,你的真心也不过如此,只是……连那等卑贱之人都能讨得王爷喜爱,为何我不行!” 宇文璟深吸了一口气,有些麻木的说∶“萧二小姐,你到底有无事要禀报。” “呵,萧二小姐。”萧月苦笑着,柔声道∶“我嫁给你那么久,却只是一个萧二小姐……好吧,我说……王府里的一个哑奴,最近疯了……” 第十二章∶东方木 书房中。 宇文璟深吸了一口气,质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要紧事?哑奴疯了而已,送出府便是。” “王爷,此事颇为蹊跷。”萧月道∶“哑奴虽哑,但她却会写字,那哑奴疯的时候在屋子里好一顿折腾,拿着一块碎瓷在能刻字的地方写满了两个字——楼兰。” “楼兰?”宇文璟蹙眉,思度了片刻,道∶“楼兰是当年萧凌云一手打下的,她为保城中百姓,多次抗旨,如今她的消息断了,楼兰人肯定会摸索着找到中原来,说不定又是一场恶战。” 萧月摇了摇头,道∶“我不懂这些,但……王爷,我希望我在你身边是有用的,仅此而已,你若是想辜负我……” 宇文璟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敲了一下桌子,旁边的奴才见了,很是识趣的说∶“王爷怕是不想再聊了,王妃,请回吧。” 萧月瞪了一眼旁边的奴才,起身离开了书房。 她刚一踏出书房的门,宇文璟便兀自说了一声∶“你这热闹看得可还满意?” “大哥~你这说的什么话。” 伴随着这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刚才还空荡荡的窗口,忽然出现了一位少年郎,他身着价值不菲的千金缎,坐在窗棱上,两只腿闲散的悠荡着。 宇文璟眯起了眼睛,道∶“踏云功是这世上少有的上乘轻功,你居然用它来听墙角。” 那少年从窗户上跃下,笑道∶“嗐,这能叫听墙角吗?我东方木像是那种会听墙角的人吗?这叫了解挚友的生活!我见你被两个美人儿搞昏了头,特意来给你出点子的。” 宇文璟自上到下打量了一下他,道∶“就你?”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宇文璟却是十分了解东方木,这家伙就是诸多花花公子中的佼佼者,凭借着一副娇好的皮囊,不知道祸害了多少未出阁的姑娘,然而他却总能在吊足了别人胃口之后全身而退。 真可谓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就这样一个人能出什么好主意? 东方木见宇文璟一副十分不屑的模样,认真道∶“王爷,感情这方面你毕竟阅历不够,就算你朝野之上抵得过千军万马,也未必能在这温柔乡里讨到好果子吃。” 宇文璟揉着眉心,道∶“那你待如何!” “嘿嘿。”东方木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道∶“这女孩子吗,当然是希望你多陪着她了,但也不能太过热情,要懂得欲拒还迎,还有,女孩子总是会喜欢为她花钱的男人,王爷,相信我,你一掷千金的样子才是最帅的。” “一掷……千金。” 宇文璟的表情发生了一些古怪且微妙的变化,思量了半天,又说了一句∶“欲拒还迎?这……能行吗?” “啧,这怎么就不行了?”东方木继续说道∶“我一眼就看出来,你喜欢那个姓曲的小妾,对不对?” 宇文璟有些紧张,道∶“这……这么明显吗,我是不是应该收敛一点,免得给她添麻烦。” “噗哈哈哈哈哈。”东方木拍桌大笑,道∶“宇文璟啊宇文璟,哈哈哈哈,想不到你是这样的摄政王,来来来,我帮你谋划一下,保证您抱得美人归!” 宇文璟虽然还是有几分怀疑,但还是勉强听下了他的话。 于是……第二天。 东方木和宇文璟做贼一样的藏在归云阁外的一棵树后,东方木望着这个破烂不看的归云阁,只觉得一阵寒酸,归云阁的门还是敞开的,窗户用木板钉了起来。 宇文璟在树后观望着,道∶“果然还是算了吧。” 东方木拉住宇文璟,道∶“哎呦我的王爷呀,你怎么走到这里反而怂了?你离成功可是有一步之遥了。” 宇文璟蹙眉,摇头道∶“可我不知此法是否有用,怎可轻易使用。” “你这人,谨慎二字怎能用到这上面!” 东方木说着,便见归云阁门内一个身材纤弱婀娜的女子走了出来,到门口的时候站住了,似乎在和楼上的人说些什么。 东方木眼珠子一转,笑道∶“瞧,那边那位应该是你那小妾的侍女,我来示范一次给你看!” 东方木说完,便用踏云轻功飞似的来到了那“女子”的身边,在她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一下,露出了自己标志性的笑容,道∶“这位姑娘生的好漂亮,窈窕淑女大概指的就是姑娘这样的吧。” 面前的“姑娘”愣在了那,眉梢微微抽搐,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东方木用一指捂住了嘴。 东方木眨了一下左眼,道∶“姑娘莫要说我是个登徒子,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像姑娘这样好看的人,喏,这金步摇赠予你,这步摇是我家传之物,世上独一无二,若做个定情之物,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位“姑娘”前一句还是掐着嗓子说的,后一句便放开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这娇柔的身体中传出∶“但我不是什么姑娘,而是个伶人,今日匆忙,未卸妆便跑过来,引得公子误会,小生在这赔罪了。” 没错,这人正是折扇,东方木整个人连同那个迷倒万千少女的笑容一起僵在了原地,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东方木一时间觉得世界上充满了谎言,生活都失去了色彩,他余光扫向宇文璟。 宇文璟此时并不想计较站在东方木面前的是男是女,他无情的比了一个手势,让东方木继续。 东方木仿佛受到了惊吓,深吸了一口气,转而直视折扇,道∶“姑……姑娘你可喜欢这步摇。” 折扇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东方木,心道:这人脑袋有病吧。 嘴上回答说∶“这……这个步摇?差强人意吧,我们戏班子里应该也能找出十几二十个差不多的。” 东方木咳了一声,有种心肌梗塞的感觉,一字一咬牙的说∶“你若是喜欢,我日后便每天都送一个纯金的步摇给你,直到你从乌发戴到白头,这步摇会告诉你,我陪了你一辈子。” 折扇表情越发古怪,有些警惕道∶“你……什么毛病。” 东方木眼中含情,直视着折扇,大声道∶“姑娘,我喜欢你,不,我真的爱你,今生,我虽不能给你正妻的名分,但我的心里只能装的下你一个人!你愿意……” 东方木咬牙,坚定道∶“你愿意与我共度此生吗!” 折扇∶“卧……草……” 第十三章∶摄政王追妾秘籍 东方木为了“示范”,算是把自己都搭进去了,而宇文璟似乎并没有被他舍己为人的精神感动,反而在心中暗暗决定:这法子绝对不行。 东方木和折扇二人在楼下耽误了许久,萧飖往下望了一眼,道:“折扇?楼下的是什么人?是你的朋友吗?” 折扇一摊手,道:“不认识,跟个白痴一样,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先走了。” 折扇说完,便轻飘飘的离开了,东方木站在原地,尴尬的眨了眨眼睛,随后冲着楼上打了个招呼,说了一声:“小夫人好”,之后也飞似得离开了。 回到了树后,东方木生无可恋的望着宇文璟,宇文璟摇头道:“这招不行。” 东方木一口气哽在胸口,险些出手掐死面前这个冷若冰霜的摄政王。 东方木平复着胸中的怒气,道:“这招不行,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宇文璟蹙眉,道:“我觉得……还是应该实际一点。” 于是,当日下午。 摄政王带着二十几辆车马,装满了金银珠宝,布匹丝绸,奇珍异兽,甚至刀枪剑戟来到了萧飖的归云阁前,其阵势之浩大几乎惊动了王府中所有人。 宇文璟一脸云淡风轻的来到阁楼下,也不说话,就是这么站着向上望。 东方木实在搞不懂这个王爷脑袋里在想什么,这么长的队伍走到这了,难道还要先眺望一会儿再喊人? 少顷,摄政王仍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是啊,都说皇上不急急太监,可现下“太监”都快急死了,这“皇帝”仍旧是一副傲然痴望兀自八风不动的模样,东方木算是彻底败给他了。 无奈,这喊人的事,只能是由东方木代劳。 “小夫人!你快出来看看王爷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 阁楼上没动静。 东方木觉得纳闷,他和宇文璟在这守了一天了,也没见小夫人出去啊,怎么这会儿这么安静。 东方木深吸了一口气,运足了底气,大声道∶“小夫人!!摄政王带着东西来看你了!千载难逢啊,你快点出来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话音刚落,只见那被钉死的窗户中飞出一掌,掌力直接把钉在窗楞上的木板拍飞了出去,内功之浑厚可想而知。 萧飖一袭红衣,嗔目对着楼下的东方木,吼道∶“喊什么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你属公鸡的吗,闲的没事在我家门口打鸣?活腻了!” 萧飖出口成章,行云流水,东方木哑口无言,宇文璟一脸自豪,那表情似乎再说:我家小妾真帅。 萧飖一直吼道自己起床气过了,方才分神打量了一眼宇文璟和那些满载的马车,问道∶“我归云阁这是立了什么大功,让王爷亲自来打赏我?” “不是。”宇文璟温声道∶“送你的。” 萧飖∶“……别以为我谁的东西都收,无功不受禄,王爷一下子送这么多东西过来,我若收下,怎能安心啊。” 宇文璟没说话,只是低头思考了一会儿,随后踏着庭前的石桌,乘着轻功跃上阁楼,轻盈的玄衣逼近萧飖。 他微微一笑,萧飖甚至忘记了后退。 宇文璟轻轻的搂住她,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一点冰凉柔软的触感从眉间蔓延全身,感觉很奇怪。 宇文璟握着她的手,小声道∶“收下吧,这便算是结清了……” “宇文璟……”逍遥不知道该说什么,抬头却看见宇文璟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片柔和的绯红,映在他白皙如玉的脸上,很是好看。 东方木在阁楼下啧啧两声,道∶“摄政王,你还教训我用‘踏云’听墙角,你这干的事同我半斤八两。” 萧飖还没缓过神来,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亲到她脸上来,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面前的这副妖孽容颜又甚是勾人…… 不行不行,再这样看下去可真好罪过了。 萧飖一掌挡住了宇文璟的半张脸,道∶“你……你别看我了!快下去!” 宇文璟不为所动,只是笑容淡了些∶“那你,收吗?” 萧飖拗不过他,只能说∶“我……我勉强收下,你快下去吧。” 东方木在下面看戏,不禁感慨∶“总是为摄政王在感情方面不担事,如今看来倒是闷骚多一点,只是苦了我了,光天化日之下调戏一个男儿郎。” “你喜欢吗。”宇文璟的表情变得僵硬了许多,似乎在紧张∶“你喜欢的话,我便每日都送来这些东西,直到你从乌发到白头,陪你一辈子。” “哈?”萧飖瞬间石化∶“等等,这台词怎么好像这么耳熟。” 宇文璟就差把紧张两个字写在脸上了,说话的抑扬顿挫都跟东方木如出一辙∶“我……我喜欢你,不,我真的爱你,今生,我虽不能给你正妻的名分,但我的心里只能装的下你一个人!你愿意……” “停停停停停!”萧飖一连说了五个停,之后万般无奈的挠了挠头,道∶“摄政王,你学习能力很强啊,听过一遍就能原封不动的背下来,我当真佩服啊。” 东方木几乎是没脸见人了,他捂着自己的眼睛,大有“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在心底默念:我只恨这摄政王是根木头! 宇文璟听了,默默的低下了头,随后露出一个极其凶狠的眼神抛给了东方木。 东方木一惊,心道∶大哥,这可真不关我的事,你自己天纵奇才照抄照搬难道还要怪我。 萧飖见面前的人一副吃了败仗的模样,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怎么了?不高兴了?不是我说你,天涯何处无芳草,你难道就喜欢看铁树开花不成?摄政王公务繁忙,也别总花心思在这些不值得的东西上面了。” 宇文璟不说话,只是抓住了她的手,不想放开,他的表情中完全没有了平日的精明,甚至有些傻乎乎的,他似乎有许多话想说,但就是闷在心里,一个声响也不让萧飖听到。 “王爷,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你眉头簇的厉害,若是因为我,王爷大可不必……” 宇文璟咬紧牙关,似乎下定决心一般,道∶“其实我……” 薄唇一开一合,正当说出什么之际,一个奴才快步的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喊着∶ “报!!王爷,不好了,那哑巴……您要奴才看着的那个哑巴,她跳井自尽了!!” 第十四章:腹中金珠 “什么。” “什么?!” 萧飖和宇文璟几乎是同一时间说出了这句话,随后二人都下了阁楼。 折扇明明说过,不会再派人刺杀王府中的人,为何哑巴还是出事了? 前来报信的奴才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王爷,对不起,都是奴才看顾不周,尸体已经打捞上来了,还请王爷明示,应该如何处置。” 萧飖一时着急,竟然抢在宇文璟前面说道:“还能怎么办,叫人验尸啊,难道就这么埋了一了百了吗?” 奴才愣了一下,转而看向宇文璟,宇文璟点了点头,道:“按照她说的做,叫仵作来验尸,别闹太大动静。” “是。” 那奴才答了一句,便慌慌张张的离开了。 萧飖眉头不展,心道:当初折扇一伙人刺杀这个哑巴的目的,是怀疑她与皇后母家有所关联,而后我坦明身份,也就作罢了,哑巴这个时候死了,真的只是跳井自尽? 宇文璟盯着萧飖看了半天,道:“我要去偏殿调查这件事,你要一起去吗?” 萧飖点了点头,东方木看着这两个人,无奈的一摊手,也跟个小尾巴一样跟上去了。 东方木嬉笑着,打听道:“大哥,府中死了个疯奴才而已,为何能劳动您大驾啊,难不成这小哑女和你有关系?” 宇文璟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和我没关系,但说不定和楼兰有关系。” “咳……咳咳!” 萧飖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楼兰?这帽子可不能随便扣,这件事绝对和楼兰没关系! 宇文璟瞟了一眼萧飖,并未说太多,三人步行来到了偏殿,奴才和仵作已经等在那了。 仵作对着王爷行大礼之后,道:“王爷,那姑娘的尸身老朽看过了,她面色发黑,嘴里含着一口黑血,乃是中毒而亡,只是具体是什么毒,老朽还需查验。” “中毒而亡?”萧飖转而看向旁边跪着的奴才,道:“这毒从何来,你说你负责看管她,那她的饮食可有不妥?” “回……回小夫人的话。”奴才道:“奴才们的饮食不比主子们金贵,都是一口大锅里做出来的,分了几份送出去,这哑女的那份是我亲自取了送来的,万万不可能有毒啊。” 萧飖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此事蹊跷,我想和王爷一起在这等结果,不知行不行。” 宇文璟点了点头。 东方木唇角扬起了邪魅的笑容,道:“这王府里可真有意思,毒死个人都要扔到井里,不过这小哑奴的嘴得是多紧,这么折腾居然还能咬着一口黑血?” 宇文璟看向东方木,眼神里难得的有些温柔。 东方木立刻摆摆手,道:“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你这么看着我反而让我觉得尴尬。” 宇文璟收回了目光,萧飖却眨巴眨巴眼睛,问道:“过去的事?什么事?” 东方木无奈的摇了摇头,坐下来慢声细语道:“也没什么,只是我娘死的时候,嘴里也含着一口黑血,废了好大劲才流出来。” 萧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有些过格,于是立刻补充了一句:“抱歉,惹起你的伤心事了。” “小夫人说的哪里话,这不算是伤心事。”东方木笑着,津津有味的说道:“他算是我的养母,不是我的亲娘,说起我这个养母你一定认识,她是先帝的十公主……” “十公主?”萧飖仔细回想了一下,道:“我记得她是很心善,总是收留一些无价可归的孩子,可她几年前不是去东瀛和亲了吗,怎么会死?” 东方木单手托腮,风轻云淡的说着:“我娘是死在去东瀛和亲的那条船上,送亲的时候我也是在的,在我们到达目的地的前一天晚上,雨下的很大,三更天的时候,我娘的侍女匆匆忙忙去和送亲的大臣们说,我娘不见了……” “我们在那条大船上疯狂的找,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直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东方木的表情过于柔和,仿佛说的就是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我们发现我娘被一条绳子捆着,挂在船的外侧,整个身体都泡在水里,只露出一双被绳子绑着的手。” “所有人都吓坏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是船长提醒先把我母亲捞上来,捞上来又有什么用呢,我母亲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脸颊发黑,且紧闭着双唇。” 东方木敲了两下桌子,懒散的继续说:“后来废了好大得劲,扒开了我娘的嘴,她嘴里就那么紧紧的含着一口黑血,就同刚才仵作说的一样。死公主事小,和亲事大,东瀛人没见过岚朝的十公主,于是几个老臣便商量着,把我娘的侍女充作十公主嫁给了东瀛人……” 故事讲完后,东方木哈哈一笑,道:“讲起来跟个话本子一样,后来这件事也不能声张,几个老臣悄悄联系了陛下,将我娘葬了,这件事就这么了结了,宇文璟总是怕我伤心不让我提,我倒是觉得好没劲。” 萧飖想了想,十公主毕竟不是东方木的亲娘,他这种表现也不足为奇。 萧飖斟酌了片刻,还是问道:“那……你娘除了那口黑血,可还有什么别的特征……” “有啊。”东方木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我娘的肚子里有整整十颗金珠,大概有拇指腹那么大,我娘的身体放的时间长了,那几颗珠子便从身体里渗了出来。” 萧飖陷入沉思:这么说的话,如果这哑巴的肚子里…… 正想着,仵作从验尸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跪下道:“王爷,老朽检查过了,死者脏器并无明显破损,但……其腹中有一异物,老朽将其取出,发现,此物竟是纯金所制。” 仵作说着,捧出了一颗金珠,那金珠极其精致,中心竟然是镂空的,珠子的外层雕刻着金龙祥云,内层镌刻着仿佛妖兽恶鬼的一类东西,萧飖也不知道那些是什么怪物。 官网间,三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当真如东方木所说,莫非这件事和十公主的死还有某种关联? 宇文璟叹了口气,道:“把尸体送去义庄,取出所有金珠,有什么发现立刻禀告。” 仵作磕了个头,道:“是。” 萧飖在心中默默记下了这金球的模样,准备找个时候去问问折扇这金球有什么说法。 第十五章∶乌金之毒 这日夜里,萧飖彻夜未眠,她大概画出了那金珠的外形,天一亮便拿去烟雨楼,找折扇商讨。 今日是折扇的早戏,折扇在台上唱着,安排了一个叫“玉兰”的楼兰姑娘招呼萧飖。 玉兰长着一张圆脸,笑起来十分可爱,她见了萧飖,心中更是欣喜∶“小将军且在这等一会儿吧,早上这出红娘马上就散场了,嘿嘿,早听折扇说小将军大难不死,我却一直无缘相见,今天见到小将军,我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小将军可是我们楼兰的英雄啊。” 萧飖虽然心里急,但表面上还是十分淡定道∶“玉兰姑娘过誉了,我不是什么英雄,我只是做了一些我该做的事而已。” 玉兰甜甜的笑着,道∶“是小将军谦虚了,小将军,你还记得那守城的三十三禁卫军吗?您生擒他们之后只关押了一段时间,楼兰兵败,你便将他们都放了,还给了些银两让他们好好生活,说他们各个都是英雄汉,大抵不愁吃穿。” 萧飖疑惑道∶“奇了,你一个小丫头,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嘿嘿,其实我们跟着折扇的这些人中,大多数都是那三十三禁卫军的后代,也有他们收养的孩子,我爹就是个禁卫军,他日日都给我讲小将军你的故事,说你是英雄,救了楼兰许多无辜的人。” “傻孩子,其实我也没有你父亲说的那么神气。”萧飖道∶“我当年放了那三十三禁卫军,是不想让他们半生所学的武义就那么葬入黄土,他们当年可是能与我亲卫打成平手的。” 玉兰仍旧是傻笑着,说∶“那也是小将军宽宏大量,在楼兰有好多人都很崇拜你,他们都相信你是天母派来拯救她们的。” 楼兰的神话天下一绝,只是这样随随便便把人变成是“天母派来的”这种,也让人有些头疼,因为你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这些。 又过了一会儿,折扇方才下台,妆都没卸直接来雅间里找萧飖。 折扇道∶“小将军,你这么早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萧飖的表情很是严肃,她拿出自己画的图纸,递给折扇,道∶“是有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摄政王府的那个哑巴死了,那哑巴的肚子里有这种珠子,我听宇文璟说这珠子与楼兰有关,我想来问问你有什么看法。” “这珠子……”折扇仔细的端详着图纸,道∶“这珠子倒像是乌金之刑所用的东西……楼兰有一酷刑,名为乌金之刑,就是用小米粒大小的金子灌到人的体内,金碎在体内迅速膨胀释放出一些黑水,堵住受刑者的整个口鼻,使其窒息,这些金珠在人死之后会随着经脉聚集到腹部,使人表现出中毒的模样,这种刑罚大多用于不贞不孝的女子,算是一种比较特殊的惩罚。” 萧飖蹙眉道:“这东西当真出于楼兰?那这件事有没有可能是楼兰人……” “这个可能性有,但是不大。”折扇十分认真的说:“这是古楼兰的刑罚,只在书籍上详细记载过,因为行刑过程太过残忍,金珠造价很高,楼兰已经几百年没有使用乌金之刑了。” 玉兰表情严肃的听着,在一旁补充道:“我听说,这种刑罚在十几年前随古书传入了岚朝,一些丧心病狂的江湖人也在使用,楼兰人信奉天母,天母不让动的东西,楼兰人绝不会动。” 折扇点头道:“玉兰这话说的在理,楼兰的刑罚用或者不用都是由祭祀举行仪式,问过‘天母’之后才决定的。” “那便只剩下一些江湖人。”萧飖揉着太阳穴,道:“可这偌大的岚朝,找一个江湖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我总觉得,这哑巴一定知道些什么……不然也不会疯了都被人灭口。” 萧飖极力的回想着,那哑女的神态,忽然灵光一闪…… 嘶……膳房后面的那面墙! 那日的哑女好像在膳房后面与什么人对暗号,可能是被那金簪打断,原本要与她接头的人被吓跑了。 萧飖一敲桌子,道:“我得回一趟王府。” “小将军,你先等一下。” 折扇叫住了萧飖,道:“如果不急的话,我希望带你去见一个人,这个人与乌金之刑也有一些渊源。” 萧飖想了想,问道:“何人?” “前些日子小将军不是让我去找寒蛛的蛛毒吗,我寻找的途中偶然得知了这个人。”折扇耐心解释道:“他是司空家的人,现任家主的侄子,也不知为何,几个月前忽然削发,到城郊附近的安国寺做了和尚。” 萧飖摆出了一幅不可思议的表情,道:“司空家的人一向心高气傲,怎会削发去当和尚?还有这和乌金之刑有什么关系?” “小将军还不知道吧,这寒蛛毒是唯一能解乌金刑的东西。”折扇捏着下巴,颇为深沉道:“而且,近几个月又不少江湖中顶有名的女侠,去求寒蛛毒,解身上的乌金,据说那些女侠身上的乌金都不是很重,也就一两颗,借着寒蛛毒逼出体外即可。” 萧飖道:“如此说来,这乌金倒像是在江湖中盛行的东西,嘶……反正我出府一趟也不容易,不如就先去安国寺看看那位司空家史无前例的秃子少爷,再去办其他的事。” 折扇点头,道:“恩,待我先卸妆,便陪着小将军一同前往。” 玉兰似乎也有了兴趣,大声道:“我我我我,折扇公子,我也想去,你们说的这件事实在是太有趣了,反正去安国寺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们就带着我吧,我……我还没和小将军待够呢!” “这……”折扇有些为难的看向萧飖。 萧飖表示无所谓,微微一笑道:“那就一起去吧。” 折扇似乎松了一口气,他敲了一下玉兰的小脑袋,道:“你呀,就是这么爱玩,到了安国寺可要跟紧我,别跟寺里的和尚乱说话,知道吗?” 折扇一副大哥哥的样子嘱咐了几句之后,便会后台卸妆去了。 而此时戏台子下面的人群中,宇文璟一身便装,紧盯着楼上的雅间,旁边的东方木十分无奈,道:“大哥,你要是想捉奸就上去,一直这么盯着看你累不累啊,啧,以前别人说你闷,我还要辩驳几句,如今看来,你这人真的是闷到家了。” 东方木对着宇文璟大发牢骚,宇文璟却显得十分不以为然。 片刻后,不知为何蹦出了一句:“她喜欢听戏,我要不要学一学。” 东方木:“……” 第十六章∶佛兮,妖兮 像寺庙这种地方,萧飖一共也就进过那么几次,她本是收不了这些和尚咿咿呀呀的念经声的,安国寺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寺庙,虽然地处偏僻,却还是有很多人来这里上香。 很多……人。 很多…… 等等,怎么来上香的都是女人! “咳咳,小将军有所不知。”折扇摇着折扇侃侃而谈∶“司空家出美男子,那家主的侄子长的更是标志,被誉为江南第一美男,有他在这寺里,来往的女香客自然多一些。” 玉兰欣喜道∶“哇,江南第一美男,会比折扇公子更漂亮吗?” 折扇微一挑眉,道:“司空老爷要是知道你拿他侄子跟个戏子比,肯定会剥了你的皮。” 玉兰立刻住口,道:“我记得司空老爷的小侄子叫‘司空朔’,司空老爷膝下无子,司空朔虽然只是司空老爷的侄子,但从小是被当成少主养着的。司空老爷怎么会轻易让他出家?” 三人进了寺庙,折扇一边走一边说着:“关于这位少主为何出家,江南的传言多的都能撑起一家戏园子了,而我觉得都不太实际,具体是怎么回事恐怕只有司空朔自己知道。” 刚刚走进寺院,便有一小和尚走过来,问道:“几位施主,是来上香的吗?” 萧飖笑道:“是,顺便来问候一下老朋友,敢问司空朔是在这所寺庙中修行吗?” 小和尚摇了摇头,道:“此地没有司空朔,施主若要找人,还请报上法号。” “这……”萧飖看向折扇,折扇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司空朔的法号是什么。 小和尚察言观色一会儿,看向萧飖,颇有深意的说道:“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子,来我们寺院找的大概就是那一位了,只是那一位潜心修行,是不会理会这些凡尘琐事的。” “大师您误会了。”折扇急忙说道:“这位……曲夫人早已嫁人,不是来叨扰您口中‘那一位’的,我们是真的有事要求大师帮忙,还请您通融。” 小和尚犹豫了一下,道:“若诚如施主所说,我倒是可以带你去见见他,只是他能否为施主解惑就不是一个小须弥说了算的了。” 萧飖与折扇相视一笑,跟着小和尚去了禅院。 安国寺门外,宇文璟也东方木也悄悄跟了上来。 东方木拍拍手,学者宇文璟的样子,又一次重申:“王爷呀,踏云可是上乘的轻功,你居然要用它来追自家的小夫人,当真是京城一桩奇闻。” 宇文璟淡然道:“饶舌者,无晚膳。” “你!你卑鄙无耻!你也就能拿我的伙食威胁一下我。” 东方木与宇文璟刚以踏入寺门,便引得了寺中一众女子的侧目,如群狼窥食,看的东方木这个久经情场的人都有些不自在。 东方木叹了口气,道:“这些为了江南第一美男名号来的女子,当真都如饿狼一般,若是我,肯定要吃不消的。” 宇文璟停步,问道:“江南第一美男?” “是啊,你还不知道吗?”东方木道:“司空家的小少主在这修行,这院中的女子过来上香,大多都是为了一睹他容颜的,嘶……你说小夫人会不会也……” 宇文璟眉头皱起,道:“她……她不是那样的人。” 东方木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道:“啧,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谁说得准啊~我说那个小和尚怎么领着他们往禅房走了呢。” 宇文璟又不说话了,直接施展踏云向禅房走去。 小和尚将萧飖三人带到了静僻处的一间禅房,打开门,只见产房内摆着一尊小小的观音像,一素衣和尚盘腿坐在蒲团上,背对着大门,那和尚身材匀称,自背极其好看,若不是顶着一个光头,应该会惹得不少姑娘都会说上一句“郎君慢走”。 小和尚对着他微微颔首,道:“阿弥陀佛,戒尘师兄,这几位施主想与你攀谈一二,不知戒尘师兄意下如何。” 戒尘微微回首,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如峰峦起伏般俊美的侧颜,仿佛在江南烟雨中浸润过的肌肤,一双深邃而又摄人心魄的眼睛,一点颇有几分妖气的红唇。 就连萧飖都由衷的感叹了一句:“真踏马是个美男。” 而玉兰则是直接呆愣在了原地。 戒尘起身,对着三人微卫行礼,道:“几位施主想讨教何时,不妨坐下来慢慢谈。” 小和尚点了点头,带上门离开了。 屋中,萧飖刚一坐下,便注意到了戒尘锁骨处有一个纹在身上的图案,看上去像是一只蓝色的蜘蛛。 戒尘拉了一下佛衣,挡住了蜘蛛,道:“诸位来找我,莫不是也要来求寒蛛毒?” 萧飖微微一笑,道:“看来你还真的是司空家的那位,我们此次来,除了要寒蛛毒,还有一事,我们想打听一下关于乌金的事情。” 戒尘道:“阿弥陀佛,我一个和尚,如今也不关心江湖中事,姑娘凭什么觉得我会知道关于乌金的事情。” “大师说笑了。”萧飖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听闻大师救过许多身重乌金之人,那都是些什么人,有什么联系,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我们只是想打听一下,大师尽管说,几多真假我们自己分辨。” 玉兰还是一直呆愣愣的看着戒尘,折扇猛地敲了一下她,她才回过神来,胡说道:“对对对,大师尽管说,如果说了太多觉得干,我……我就去倒水。” 戒尘“噗嗤”一声笑了,单手托腮看向玉兰:“这小丫头倒是有趣的很。” 戒尘又看向萧飖:“你居然无动于衷,也是有趣,你们三个大概不是普通人吧。” 戒尘一改之前清尘脱俗的样子,唇角的笑容多了一丝妖异:“想找我办事,不付出点代价可不行,我如今只是个和尚,一穷二白,更没有普度众生的想法……” “切。”折扇将手中的折扇拍到桌子上,道:“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鸟,既然话都说开了,那咱们就按你说得来,小爷多得是黄金,能买你多少?” 折扇这句话说得声音极大,在外面墙角偷听的东方木瞬间除了一身的冷汗,并不是被这句话震慑到,而是旁边的摄政王,正以惊人的速度释放低气压。 “买?”省政王一字一顿地说:“一个和尚?” “嘶。”东方木立刻拉住宇文璟,道:“大哥,咱们有话好好说,那毕竟是江南第一美男,小夫人眼馋也是情理之中,你别……哎!!!!大哥你干嘛!!!” 第十七章∶妖僧 只听“哐”的一声,禅房的门被宇文璟一脚踢开,东方木冲出去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一间小小的禅房内,几个人面面相觑,尴尬的气氛不言而喻。 戒尘有些惊讶的眨巴眨巴眼睛,道∶“你们两个轻功不错啊,都到门口了我居然没有察觉,这莫不是赫赫有名的踏云功法。” 东方木尴尬的笑了笑,道∶“司空少爷好眼力,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宇文璟一双眼睛只盯在萧飖身上,他表情严肃,开口只三个字∶“跟我走。” 萧飖更为尴尬,却不想在这个时候暴露一个王爷的身份,于是笑道∶“那……那个谁,我这正在谈事情呢,给个面子,待会儿再回去行不行。” 宇文璟听了,瞪向戒尘∶“不行,他图谋不轨。” 折扇翻了个白眼,道∶“我说……这位公子,你别总是这个图谋不轨,那个别有用心行不行,我们到底也没对你家小妾做什么,你总是这么凶干什么。” 戒尘眼睫弯弯的看向萧飖,唇角的笑意格外妖娆∶“你这么漂亮居然只是他的小妾,当真可惜了~若是我,把你奉为正妻都犹嫌不够~” 戒尘说话时句尾上扬,充满了挑衅的意味,惹得宇文璟脸色似吃了十斤莲子一样。 宇文璟再顾不上许多,近身便拉起了萧飖的手,准备带走她,可这一动作却被一把金制匕首阻止了。 玉兰以迅雷之速栖身到两人中间,用金匕首抵着宇文璟的脖颈,冷声道∶“小夫人说她不想回去,你听不到吗?” 本以为玉兰是个乖巧可爱的人,此时看来倒更像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 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有这等身手。 可宇文璟也是有武功在身上的,他只瞟了一眼玉兰,随后一个瞬步,脚下一动,险些绊倒了玉兰,好在玉兰底子不错才勉强站稳,只是不能再制住宇文璟,反而被宇文璟掐住了命脉。 萧飖大声喊到∶“宇文璟!你别!” “宇文?”在一旁看戏的戒尘笑逐颜开,道∶“你莫不是个王爷?哈哈,我今天这是走的什么运啊,先来了一个一掷千金的,又来了个身份不俗的,依我看你们两个也别走了,咱们……一起。” “一……一起!?”东方木瞪大了眼睛看向这戒尘∶“这怎么一起,我我我我,我可不喜欢男人!” 折扇一听这话,忍不住拆台∶“是啊,你不喜欢男人,不知道是哪个神经病在归云阁对着个花季少年胡说八道!” 戒尘露出了一个极其妖媚的笑容,忽然间,萧飖只觉得禅房内的温度下降了许多,戒尘摆弄着佛珠,悠哉道∶“女施主是否觉得此处吵闹得很,可要小僧出手帮忙?” 萧飖警惕的退后一步,周围的冷气开始慢慢扩散。 萧飖道∶“大师何必来问我,你这不是已经出手了吗,想不到大师竟然有此等功力,能在不知不觉间催动寒毒……” “让女施主见笑了。”戒尘一挥手,玉兰和折扇便倒在了地上,东方木也半蹲着,看样子挺不了多久,而此刻还站着的,只有萧飖和宇文璟。 戒尘扯开佛衣,锁骨处那只蓝色的蜘蛛又露了出来,他用手轻轻抚上,样子妖娆至极,道∶“女施主放心,这只是普通的寒毒,过一两个时辰便能自动解开,呵,能在我寒毒中屹立不倒的,想必对真气的调用都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这种嘈杂的时候,我只想和高手说话。” 东方木也不敌倒下,萧飖虽然武功不弱,但这副身体终究底子薄,指尖之处还是有些麻木的感觉。 萧飖不动声色的坐下来,道∶“司空少主,你到底想要什么?金银财宝司空家应该不缺……” “阿弥陀佛,出家人要的自然不是这些俗物。”戒尘诡谲一笑,道∶“我司空家因为用身体萃寒蛛毒,曾被众人定为妖异,今时今日也不例外……司空家看着在江南风生水起,实则家主连自己的儿子都送去给这些俗人进行所谓的祭祀。” 萧飖冷笑了一声,道∶“若司空少主想要我们其中一人代替祭祀,那大可不必。” “你们又不是司空家的人,拿你们祭祀也是无用。”那和尚眼神如丝,似要将两人包裹∶“我救那些个没用的东西,就是为了将真正的高手引过来,随我去江南,助司空家破此僵局。” 萧飖疑惑,道∶“江南的侠义之士不少,你因何要到京城附近来找?还为了此事削发,这不是小题大做吗。” “哈哈,小夫人,你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戒尘坐下,刚想借势握住萧飖的手,就被一旁的宇文璟一把拍开。 宇文璟十分认真且严肃的说∶“我的。” 戒尘眉梢顽皮的翘起,眼神含笑,道∶“行行行,你的你的,都是你的,其实我到这来当和尚,是为了躲避江南贾家的婚约。” “没有传言中说的那么夸张。”戒尘笑道∶“不过是个少年人喜欢风流,不想被束缚罢了。” 这个内力与萧飖全盛时期旗鼓相当,又身怀寒蛛之毒的男人,会被这种事情束缚? 这想想也有些不可思议,这和尚嘴里的话也不知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 似乎察觉到了萧飖的怀疑,戒尘用手指轻轻的敲了两下桌子,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就喜欢看她怀疑的样子。 嘶……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妖僧。 萧飖叹了口气,如今她也懒得去分辨了,只得答应道∶“如果只是陪你去江南走一趟,闹一场,也无不可,但我们也会留一条后路,一单有什么危险,你还得自己扛着。” “小夫人说这话在理,那……”妖僧眼神轻佻的看向宇文璟∶“这位王爷也同去吗?” “他……” 萧飖刚要开口拒绝,宇文璟却冷冷的说了一句∶“我去。” “什么?”萧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可是个王爷……还……还是个摄政王,你离开京城,政务要谁去办?交给那个荒唐无度的小皇帝吗?” 宇文璟倔强得很∶“我自有办法,总之……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戒尘倒是很开心,眯眼道∶“那就这么定了,两位高手准备一下,我们三日后便出发,对了,还没问姑娘姓名。” 宇文璟忍了很久了,直接挡在萧飖前面∶“你问这个干嘛,是不是别有用心。” 宇文璟,这个在寒毒中行走自如的男人,此刻活像个护食的狮子,还是炸毛的那种。 不知为何,萧飖竟然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喜欢。 第十八章∶进宫 “我叫曲流殇。” 萧飖简短的说了一句,三人达成共识之后,戒尘便给倒在地上的几个人喂了药丸,不到一刻的时间他们便苏醒了,宇文璟也迫不及待的拉着萧飖离开了这里。 马车中,折扇还是充分的表现了对宇文璟和东方木的不屑,玉兰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喜欢对着别人傻笑。 到达王府门前时候,萧飖刚要下车,却被宇文璟拦了下来。 宇文璟吩咐道∶“东方木,你带他们两个进王府休息。” 随后转向萧飖,道∶“咱们进宫。” 萧飖睁大了眼睛,道∶“进……进宫?现在吗?” 回去那个地方? 可是…… 那个皇宫对她来说一直都是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在那四方的天地中,她能感知到的只有血腥和几乎铺天盖地的仇恨。 一张张冷漠而麻木的脸深深地刻印在她的心里。 她很抵触回那个地方,但如果……这是一次机会的话…… 宇文璟盯着她,似乎能看穿她心中所想。 宇文璟道∶“三日后我要陪你去江南,宫里的事情我需要亲自安排一下。” 萧飖尽力保持平淡道∶“好,我跟你去。” 前去皇宫的路上,萧飖心里很乱,她不知道现在的皇宫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现在回去能做些什么。 只是简单的回去看看吗? 看看曾经折磨她的那群人。 会不会一时冲动杀了她们? 会不会连累摄政王…… 一切的一切仿佛一团乱麻,她做梦也不会想到,此刻自己对摄政王的感情反倒成了牵绊。 宇文璟一直盯着萧飖,看着她脸上表情的变化,道∶“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萧飖被他这么一问,胡诌道∶“在想我身为妾室,身份卑贱,跟着你进宫怕是要闹不少笑话。” 宇文璟蹙眉,道∶“你何必这么说……当初……” 宇文璟表情有些紧绷,道∶“当初难道不是……不是萧凌云执意要把自己的妹妹嫁入王府吗……” 宇文璟把萧凌云三个字咬的极重,似乎在强调什么。 “我……萧凌云什么时候要把她自己妹妹嫁入王府了!明明是你摄政王大摇大摆的来提亲!” 不提也罢,提起这事萧飖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她当年为救萧月那个小畜生被土匪头子打折了双腿,差点葬在龙牙山,回来之后摄政王连句安慰的话也都没,几个月后就直接娶了自己的妹妹萧月。 也不知道这摄政王当初是怎么想的,难道是觉得自己的腿废了,还不如萧月有用吗? 宇文璟似乎也急了,道∶“我是去提亲,可我要娶的是……是……” 宇文璟说到一半,脸颊忽然有些泛红,目光看向别处,道∶“总之,我可没有对不起萧凌云的地方。” 萧飖看着他脸红的样子,竟觉得莫名其妙的可爱。 嘶,造孽啊。 终于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是什么意思了。 车马行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到了皇宫。 此刻站在这宫门前,看着两边高高的红墙,萧飖竟有些眩晕的感觉。 摄政王在皇宫中畅通无阻,萧飖跟在他后面,倒像极了一个婢女。 哎,婢女就婢女吧,小妾跟婢女也没差太多。 这皇宫里还和以前一样奢靡,金樽玉盏,花团锦簇,亭台楼阁住着各色美人儿,京城里所有稀罕的玩意儿几乎都能在皇宫里找到。 蒋公公在御书房前接驾,看见摄政王过来,喜笑颜开道∶“王爷过来了,咱们皇上正在书房中批阅奏折呢,可要奴才去通报一声?” 宇文璟面无表情道∶“不用了,我们自己进去。” 说罢,便进了书房。 蒋公公也跟了进去,他瞟见跟在摄政王身后的萧飖,小声说∶“王爷,这书房重地,您身后这位……” 宇文璟头也没回,只说了两个字∶“无妨。” 书房之中,宇文黎一副没有干劲的样子趴在书案上,脸颊上沾了好多墨水,见宇文璟进来,他方才眼前一亮,叫了一声∶“皇兄,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怎么,不生气了?”宇文璟道∶“不怪我把萧凌云埋了?” “怪……怪自然是怪的!”宇文黎结结巴巴的像个孩子∶“但……我也知道,是我自己太过偏执了,本不关皇兄的事,我也不该冲着皇兄发脾气。” 萧飖的指尖有些颤抖,她躲在宇文璟的身后,背脊有些发凉,冷汗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面前这个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少年,随时都会变成一只吃人的野兽。 这个男人曾经是她心中所有恐怖的源泉,是他一点点把她的傲骨剃的干干净净。 “咦?皇兄,你带人过来了吗?”宇文黎十分好奇的走过来,走近了端详着萧飖,道∶“皇兄从不带人进书房,今日竟然带进来一个小丫头,当真神奇。” 萧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她紧紧攥着宇文璟的衣袖,眼神瞪着这位小皇帝,是恐惧,亦是憎恨。 四目相对,宇文黎的表情渐渐变得狂喜,变得狰狞∶“这个眼神,没错,就是这个眼神,哈哈哈哈,皇兄,这丫头你是从哪找来的,我喜欢,哈哈哈哈哈,我太喜欢了。” 萧飖肩头颤抖着,正准备去摸腰间的弯刀,却被宇文璟一把按下∶“她是我府中内人,她性格向来如此,让陛下见笑了。” “不见笑不见笑。”小皇帝蹦蹦哒哒的回到桌子后面,道∶“是皇兄比我有福气,得了个良人,对了,皇兄此番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确实有一事。”宇文璟不动声色的抓住萧飖颤抖的手,温暖的感觉顺着冰冷的指尖直达新田,萧飖也终于冷静了一些。 可这……终究是…… 宇文璟道∶“我近来要去江南办些事,在此期间,我希望陛下可以自己处理一些政务上的琐事,我会留下两个亲信在陛下身边出谋划策,实在有什么难办的事,飞鸽传唤我即可,陛下觉得如何?” “这……”宇文黎皱着眉,有几分小孩子的任性∶“可以是可以,但……我也想去江南玩啊,皇兄什么时候能带我去啊。整日闷在皇宫里可是无聊透了。” 宇文璟摇了摇头,颇为温柔的说∶“等你能掌握大局的时候,一定会有机会的,今日前来就是向陛下禀告此事,事毕,我就先回去了。” 宇文黎露出一丝甜笑∶“好呀,我等皇兄回来,皇兄……等你回来,能带我去看看凌云姐姐的墓吗……我觉得……我……我好像真的做错了。” 宇文璟表情恢复了冷漠,他拉着萧飖转身出门,只留下一句话∶“此事容后再议。” 有些命,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出的,也许宇文黎不想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但周围的一切就是这样无情的推着他走到了今天…… 第十九章∶身在皇家 出了书房,萧飖觉得刚才那种不自在的感觉仿佛在一瞬间消失了。 这种恐惧的感觉是烙印在灵魂中的,就算换了副身体也依旧无法改变。 二人不紧不慢的走着,经过一处花园,花园中群芳竞逐,正如这皇宫中的女子,花园中有许多赏花歇脚用的石桌。 宇文璟拉着她,声音柔和的问∶“你是不是非常奇怪,为什么皇上总是一副小疯子的样子,好像为了让自己开心,不在乎任何事。” 萧飖不说话,宇文璟继续道∶“他有的时候十分暴虐,甚至残忍,但……当你去推敲他的心思,又发现他其实单纯幼稚的有些吓人,就像个孩子一样。” 萧飖冷笑道∶“就因为他像个孩子,才更让人不寒而栗,他绝不是个好皇帝,我不明白,先帝如此英明,怎就将皇位给了他。” “其实,父皇把皇位传给他,是为了弥补……” 宇文璟再石桌旁边坐下来,萧飖也跟着坐下,问道∶“先帝英明神武,他会亏欠一个孩子什么?” 宇文璟摇了摇头,颇为无奈的说∶“生在皇家,没有几个人是问心无愧的,在黎儿小的时候,他的母亲庆妃为了见到皇上,动不动就拿他当噱头,先故意弄伤他,再以皇子受伤为由请皇上过去。” 宇文璟说着,眼神中充满了怅惘,萧飖也是难得见宇文璟说这么多的话,便没打断他。 宇文璟继续道∶“久而久之,皇上觉得厌烦了,便不再去庆妃那里了,庆妃受不了失宠的日子,在一个夜晚引火自焚了……” “黎儿因为这件事情变得内向,他很少与人说话了,庆妃死后不久,前朝赵氏一党猖獗,父皇为了稳定身在后宫的赵贵妃,便将黎儿送了过去,自那之后,黎儿所经历的事,远非我们能想象的……赵贵妃时常动辄打骂他,宫女也会把所有他喜欢的东西丢进泥巴。” 萧飖皱眉,道∶“有这种事?等等……赵贵妃?我记得她当年拖着一个伤痕累累的孩子上了城楼,想要与那孩子同归于尽,幸好我父亲在,才保住了那孩子一条性命,莫非那孩子……” “就是宇文黎。” 宇文璟神色有些伤感,道∶“自高贵妃死后,黎儿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开始搞不懂爱是什么,该怎么去表达,他把一切激烈的情绪都和‘痛苦’联系在了一起,先帝知道这些事,却未曾插手,到最后看着这样的黎儿,他也越发的无能为力,黎儿十六岁那年,先帝又一次为了稳固朝政,让他娶了赵氏的外甥女,宇文黎这一生都在被利用,先帝心慈,为了弥补他,便立他为太子,自那之后,我才开始教他……教他怎么做一个人。” 宇文璟微微低下头,道∶“我算是黎儿的老师,所以,黎儿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与我也有些关系。” 萧飖似乎也察觉到了,宇文璟大概已经认出了自己,只是怎么认出的,她到现在也没有头绪,干脆就这么装下去。 她叹了口气,露出一丝苦涩的笑,说道∶“这些本该是皇城中最私密的事,你这个时候讲给我听,意欲何为?” “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宇文璟眼神脉脉的看着她,道∶“你和宇文黎之间,我无从选择,但如果你听了这些还想做什么,我也绝不拦着你,所以……” “所以,你让我宽宏大量,就这么罢了?”萧飖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她紧握着拳头,道∶“呵,我在说什么啊,我不过是王府的一个小妾,皇帝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小花园里的牡丹花还在含苞,旁边成簇的迎春开的火热,但任谁都知道,牡丹花开的时候,再多的迎春都会成为陪衬。 宇文璟没在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萧飖,萧飖其实不想心慈手软,但宇文黎…… 靠! 就当是我前世嫁错了人,自找的! 宇文黎孩子心性,又是那样的性格,别人说上一两句就会失控发疯,这样的人……实在不该被定为罪魁祸首。 “好了,我知道了。”萧飖十分不耐烦的起身,道∶“我不跟那小孩一般见识可以了吧,但你以后最好少带我来见他,免得我心烦。” 宇文璟听着她的话,先是惊讶,后慢慢变得温柔,且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 说实话,宇文璟从前是个十分不爱笑的人,但自从萧飖死过一回,回来之后发现,宇文璟竟然比之前爱笑了…… 萧飖看着他这张笑脸,又一次按耐不住,伸手摸到了宇文璟的脸上,捏一下他吹弹可破的肌肤。 正当萧飖玩的不亦乐乎之际,花园的假山后忽然发出了一声闷响,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黄色道袍的人倒在了地上,那人扎着道髻,头发花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萧飖不禁皱眉,道∶“这……这是什么情况?” 宇文璟倒是表现的很冷静,三两步走到那人身边,只见地上的“道袍”咻的一下弹了起来,开始绕着宇文璟转圈,嘴里还咿咿呀呀的念着什么。 萧飖有些懵,上前去问道∶“喂喂喂,道爷,你这是干嘛呢?祈福啊,还是驱魔啊。” 走近一看,这道士长得一副贼眉鼠眼的面孔,脸颊上还有一颗黑色的痣,活像个江湖骗子。 那道士转了几圈之后站定,又将一张黄符丟向了萧飖,嘴里还念念有词,道∶“太上老君开天眼,妖魔鬼怪快现行!当今国母遭妖魔侵蚀,太上老君快快显灵!” “……” 萧飖在听到国母二字之时,可谓是异常的不爽,而此刻在她面前跳来跳去的道士,也刚好可以给她撒气…… 萧飖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抓住那道士的发髻,用十分“和善”的语气说道∶“太上老君是吧,看清楚了,老子是王母娘娘!骗人骗到老娘头上来了,你可真是厉害啊。” 那道士见萧飖是个不好惹的主儿,立刻怂了,道∶“女女女,女侠饶命,我这也是为了生计啊,咱们皇后娘娘被毁容,急得都不把人当人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啊。” 萧飖眼神中燃起了什么,她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咬牙道∶“皇后……” “哎呦哎呦,女侠快放手啊,头发要掉了!” 萧飖放开了那道士,宇文璟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那道士以为是问自己,自作多情等我凑上去,说∶“没事没事。” 而宇文璟从头到尾都未曾看那道士一眼,道士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正准备开溜的时候,又被萧飖抓住了。 萧飖十分“仁慈”的笑了笑,道∶“别走啊,帮我给皇后娘娘带个东西……” 第二十章∶含苞牡丹 皇后寝殿内,一片狼藉。 杯子盘子被摔了一地,上好的锦缎绫罗也都被撕成了碎片,整个凤仪宫的镜子没有一面是完整的,破碎的玻璃倒映出层层叠叠的人和事,皇后端坐在贵妃椅上,奴婢们跪成两排,一句话也不敢说。 几个道士乌泱泱的跳来跳去,拿着各种符纸往墙上贴,样子既滑稽,又可笑。 皇后不知从哪块碎玻璃片中瞟见了自己脸上的伤痕,眼神顿时狠厉了起来。 “都是一群废物。”皇后一把将桌子掀翻,吼道∶“都是一群废物!我给了你们那么多金银,你们为什么就是治不好我脸上的伤!你们说是冤魂所致,好呀,驱鬼啊!这么久过去了,为什么一点进展都没有!” “娘娘,娘娘息怒啊。”小德子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娘娘,那萧凌云生前是个将军,死后自然也是个厉鬼,法师们废些周折也是情有可原。” “哈哈,厉鬼。”皇后道∶“明明是她觊觎本宫的后位,本宫的脸也是她毁的,她凭什么来找本宫,小德子,我没记错的话,那个贱人好像是你勒死的吧。” 停皇后娘娘这话,倒像是要拿小德子偿命一般。 小德子心下一惊,急忙磕头,道∶“娘娘,此事可与奴才无关啊娘娘,是……是萧妃的错,一切都是那个萧妃自找的。” 皇后眼眸微阖,道∶“够了,没用的东西。” 话音刚落,一个白发道士便匆匆忙忙的闯进来,那道士贼眉鼠眼,脸上还长着一颗黑痣。 白发道士随手拿出一张符纸,装神弄鬼的朝着皇后走去。 皇后素来迷信,看着这道士说些云里雾里的东西,竟然也没叫停,白发道士把天上的神仙念叨个遍,随后才走到皇后面前,从怀里拿出了一株含苞待放的牡丹。 那道士说道∶“贫道今日在花园中偶遇一花精,那花精修为很高却也不是我的对手。” 那道士神色夸张,仿佛确有其事∶“我请太上老君下凡助我神威,与她大战三百回合后,将她打败,那花精送了我一株牡丹,让我转交给皇后娘娘……” 这道士说的声情并茂,实则就是胡诌了一通,把牡丹交出去的时候也算是松了口气,心道∶好啊,小姑奶奶让我送的东西也算是送到了。 皇后接过那株含苞待放的牡丹,道∶“这花精倒是会挑,这牡丹刚好配得上本宫。” 小德子在一旁奉承道∶“这就是了,牡丹乃花中之王,这就意味着皇后娘娘永远都是皇后娘娘啊。” 皇后的心情似乎终于好了些,她拿着那朵牡丹细细的端详着,忽然表情一僵,将那朵牡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这……这个阴魂不散的贱人!” 只见那朵牡丹的花茎处十分工整的刻着几个字∶ “亡者归,汝命休矣。” “矣”字的最后一笔拉的极宽,一看便知道是萧飖写下的,可是……萧飖不是已经…… 小德子看见这些字,也跟着“哇”了一声,竟然吓得尿了。 那道士也愣在了原地,脸色煞白。 皇后一把抓起小德子的衣领,有些丧心病狂的说∶“你!人是你杀的你去偿命啊!为什么要让她来折磨我!来人……来人啊!” 皇后正在殿内发疯,小皇帝忽然迈步走了进来,蒋公公尖声说道∶“皇上驾到!” 皇后立刻止住了刚才的动作,一瞬间换了一副嘴脸,行礼道∶“参……参见皇上。” “皇后,你这是在干嘛啊?”小皇帝捏着鼻子,道∶“怎么把寝殿搞得乌烟瘴气的,哎,这还有朵花,真好玩。” 小皇帝捡起地上的牡丹,自然也瞟见了牡丹上的字,但他显然不是很惊讶。 “这字看起来倒像是萧妃写的,真让朕惊讶。”小皇帝欣喜的笑了笑∶“蒋公公,把这花收好,一会儿插到我寝殿去,朕可是好久都没见到萧妃写的字了。” “皇……皇上。”皇后道∶“这……这不过是我宫里人胡乱刻的字,萧妃她……已经死了很久了。” “哦?”小皇帝狡猾的笑了笑∶“人死尚有魂魄,皇后不是向来最信这些吗,怎么,转性了?” 皇后身子一僵,随后立刻微笑道∶“皇上说笑了。” “说笑?”小皇帝一挑眉,道∶“小孩子怎么会说笑呢,我呀,是最了解皇兄的,若凌云姐姐真的死了,你以为你现在还会活着吗?” “哈哈哈。”小皇帝笑得格外开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皇兄一定有办法的!” 皇后笑容不改,咬牙道∶“皇上,萧妃已死,尸首臣妾也验过多次,还请皇上早日释怀,以大局为重。” “切,没意思。”小皇上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这丑八怪真没意思!我走了!” 说完便离开了凤仪宫,只留下皇后在原地呆愣着笑了许久。 没多久,皇后便吩咐奴婢将书房附近的小花园烧了个干干净净。 回王府的马车上,萧飖止不住的笑,她一想起皇后看到那行字会是什么样恐怖的表情,她便觉得心中舒适,可这种舒适过后,萧飖却犹嫌不足。 她觉得哪怕将此人一刀刀凌迟,都难解她心头之恨。 父母,兄长,还有……素翎。 萧飖咬紧牙关,却还是红了眼眶,一旁的宇文璟看着她,片刻后,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宇文璟的身上沾了些檀香的味道,冷清但又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从来没有像这样依偎在别人的怀里过,从前的她征战沙场,需要成为所有人的依靠,即便受再重的伤也不能倒下,因为他是江玲,而如今这个怀抱却如此的让人沉沦。 宇文璟冷清而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想哭的话,趁现在。” 这句话说进了萧飖的心里,眼泪开始止不住的流淌,她攥紧了宇文璟的衣服,在他面前示弱,也会觉得不甘心。 而此刻他更多的还是庆幸,庆幸自己醒来的时候是在摄政王的府邸中。 宇文璟似乎被抓的有些疼了,可他仍旧不放手,反而温柔的说∶“我有些疼,能轻点吗?” “闭嘴!”萧飖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一拳打在宇文璟的胸膛上。 宇文璟的眼神柔和了不少,他觉得这次江南之行,应该会很有意义。 第二十一章∶识破身份 回到王府之后,萧飖调查了膳房后面的那面墙,然而除了墙底的土被人翻新过之外,并无其它的发现。 转眼三天就过去了,答应戒尘前往江南一事也提上了日程,此去路远,折扇不放心萧飖身边无人照顾,便让玉兰跟着一起去了,东方木自然也是要跟着的。 戒尘也算是讲信用的人,出发当天便把萧飖所要的资料都给了她,甚至有一些萧飖觉得完全没必要的资料也一并罗列了出来。 就比如说某某某女侠的红尘往事…… 是日,几人乘船,从水路去往江南。 萧飖刚一上船,便忍不住调侃∶“我以为坐船的钱要我们王爷来出,没想到司空公子虽然进了寺庙,却还是个有钱的主儿。” “曲姑娘说的哪里话。”戒尘又是摆出一副云淡风轻、世外高人的样子,道∶“这小船是和尚我化缘所得,自从削发,我也是名副其实的两袖清风了。” “啧啧啧。”萧飖打量着这艘全长足有十几米的“小船”,不由得感慨∶“若你们佛门的两袖清风就长这个样,那我也想去当和尚了。” 为了保证路途顺利,戒尘还安排了两个经验丰富的船夫。 看看,这就是两袖清风的人干的事! 船行飞快,江面上清爽的空气很容易让人心情愉悦,玉兰似乎是不怎么出远门的,坐在船上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夜晚,两岸华灯初上,点缀着亭台楼阁,星光闪烁,倒映在江水之中,别有一番萧飖未曾见过的人间烟火。随着船行簌簌而逝。 萧飖在船边看着,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句“阿弥陀佛”。 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一个假慈悲的妖僧。 戒尘唇角带着些许笑意,道∶“原来女施主喜欢看这两岸的光景,这一点倒是和贫僧志趣相投。” “无所谓志趣。”萧飖浅笑道∶“只是觉得好看,便多看一会儿,大师你怎么这么闲,不用去看着那两个船夫吗?” “船顺江水而行,就算没有船夫,三日后也能到达江南。”戒尘将手搭在围栏上,道∶“女施主刚才说喜欢看漂亮的东西,那不知贫僧可够漂亮,能让女施主一观。” “啧,大师,美人计对我是无效的,你别忘了,我已经是人妇了。”萧飖十分自信的说道∶“就算你长得再好看,走完这趟之后,寒蛛毒你必须要给我。” 戒尘看着她,颇有些失望的说∶“你一个久居深阁的小妾,要那么多寒蛛毒干什么?还不如留着让我普渡众生。” 萧飖伸出食指戳了戳戒尘的胸口,道∶“你只需要给我,我用它来干什么,与你无关。” 戒尘眼神中闪过一丝妖异,道∶“你这小女子倒是有趣得很。” “有趣也不是你的!” 萧飖吓了一跳,循声望去,东方木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后。 萧飖一脸无奈道∶“你大爷的,又是踏云,你就不能用它干点别的?” 戒尘笑得十分慈祥∶“东方公子的踏云功还是一如既往的方便,你们家王爷呢?” 月色下一点寒芒闪过,宇文璟提着一把宝剑,正站在不远处,踏云功无声无息,若不是东方木大叫一声,此刻宇文璟手中的剑大概已经架到了戒尘的脖子上。 看着宇文璟这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模样,戒尘的妖孽姿态不减半分,反而更甚∶“王爷,怎么你偷听别人说话杀气还这么重,曲姑娘还在这,你莫要吓到她。” 啧,这和尚说话真的和折扇一样尖酸。 还有宇文璟,瞧他那个表情……真不愧是宇文黎的哥哥。 萧飖拍了拍戒尘的肩膀,指着宇文璟道∶“所以说,我这朵鲜花的主子可能不太好惹,我劝你说话的时候最好小心点。” 说罢,萧飖轻飘飘的去了宇文璟身边,随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笑道∶“子夜,我表现的怎么样啊?好了,你这酸味我算是闻到了,把剑收起来吧。” 宇文璟把目光瞥向一边,脸颊有些微红,道∶“你……你别胡说,我没有。” 可手里明晃晃的宝剑早已是铁一般的证据。 啧,口是心非。 东方木这双狗眼已经看透了太多,他不由得十分同情戒尘,施展踏云悄悄落到戒尘身边,道∶“人家两个人要一起回房了,这船上一共就那么三间房,要不咱们……一起?” 戒尘笑容舒缓,道∶“阿弥陀佛,施主请自重啊。” 玉兰在船顶上,看着天空,忽然,星河处一点亮光划过天空,也划过了众人的双眸。 玉兰眸中似有万般欣喜∶“你们看!流星!” 星光跌落划过一道道美丽的痕迹,耳边只有水流悦耳的声音,此刻的宁静,竟然是萧飖曾经从未见过的。 她第一次觉得,这一世,好像除了复仇之外,还有其他的意义…… 一些未被看到的美景。 一些未被珍惜的人。 一个早已错失,却依旧美丽的光阴。 萧飖看着天空,而宇文璟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萧飖的脸上。 萧飖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真希望时间就这么停在这一刻,这艘船上,不要去面对那么多狰狞的面孔,不用去面对那些明明可以无情的抹杀他人,却仍就为自己命运声嘶力竭的人。” 星光映在她的脸上,她充满英气的眼神间似乎多了一份不曾有过的温柔。 宇文璟看着,竟觉得有些痴迷,似乎是顺理成章一般,他薄唇轻启,轻声的唤了一句∶“阿飖。” “什……唔!!” 萧飖惊讶之余,宇文璟那张精致的帅脸便在她面前飞速的放大,直到…… 萧飖睁大了眼睛,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心道∶这家伙,在……在吻我?不对,他刚才叫我什么??什……什么情况…… 沉心,聚气,一掌打出。 萧飖身为一个武将,想要对方放开的方式永远都是如此的简单粗暴,一掌拍飞,甚至不会浪费挣扎的时间。 宇文璟被打的退后了一步,表情从刚刚的深情变得有些可怜巴巴,萧飖不知为什么,竟有些心软了。 萧飖轻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宇文璟盯着萧飖,十分认真的回答∶“荷花池,第一眼。” 靠,这怎么可能。 但鉴于宇文璟诚恳至极的表情,这句话还是被萧飖咽了回去。 萧飖道∶“所以……你想怎么样?” 第二十二章∶紫衣刺客 宇文璟低着头,漆黑的眼睫遮住了他眼中的光芒∶“我……我想帮你,但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帮你,阿飖,做你想做的事,我会保护你。” “噗,听起来像个傻子。”萧飖轻轻的捏着宇文璟的脸,道∶“我想做的事你阻止不了,等一切尘埃落定,我……” “小夫人!你快看啊,多好看啊!”玉兰笑着来到萧飖得身边,指着天上的星星,道∶“在楼兰,祭司大人总是说,这样的奇观就是天母大人要降临福泽的预示,小夫人,你什么时候能回楼兰去看看啊。” 萧飖看着玉兰,不知为何想起了素翎,素翎没有玉兰这么活泼,但心性却和这孩子一样纯良。 萧飖笑道∶“我最近事情比较多,等都办完了想,我会去楼兰看看的。” 如果到那时,我还活着的话。 几天的路程就这么在几个人的调侃声中度过了,船只进城的时候,那一方景色却是令众人惊讶的。 船过河流,两岸烟雨朦胧,似一幅水墨交叠的画卷,来来往往的人儿温声软语,就连街口的吆喝声都甜的要命。 触目皆是这样一番江南的风土人情,把生活浸润在这美丽的画卷中,也许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 不久后,几人下船,萧飖问道∶“我们已经跟你来了江南,接下来需要我们做什么?” 戒尘合掌,道∶“今日暂且找一处客栈住下,养足精神,明日小僧定会有事相求。” 戒尘也算难得的谦卑了一次,没有妖里妖气的胡说八道。 既如此,几人在一家江南客栈中歇脚,五个人定了三个房间,玉兰和萧飖住一间,东方木和宇文璟住一间,戒尘和尚自己住一间。 玉兰很早便睡下了,萧飖睡不着,于是拿出戒尘给的一些资料看了起来,这厚厚的一沓资料大多都是戒尘亲笔写的,记录也十分详细,虽然不知道戒尘是怎么从这些花容月貌的姑娘嘴里套出的这些东西,但有一些确实是有用。 就比如这些女子在中乌金之毒的时候,都曾看到过一个紫衣人出现在附近,而且游荡很久,那人带着面具,把自己包裹的很严,这些女子甚至看不出这紫衣人是男是女。 遭到毒手之后,她们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失去意识的,而醒来的时候又不知道被什么人丢到人烟罕至的地方,同时身边也会有字条写着“乌金”二字,似乎你不想让这些中了乌金之毒的人就此死去。 可……如果之前的下毒不是为了杀人,那又是为什么呢? 王府的哑巴所中的乌金之毒会不会也是这个紫衣人所为,还是说……这两件事根本就没有关联。 “谁!” 萧飖感知到了什么,目光如锋刃一般看向窗外,而那窗外不远处,正站着一个紫衣紫袍,带着面具的人…… 萧飖先是一惊,随后立刻抽出弯刀,跃出了窗外,踏着轻功向前,一刃划过,逼着那紫衣人后退了一步。 萧飖用刀刃对着面前的这个人,大声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没说话,只是面具后传出了阴森诡异的笑声,那笑声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听着让人寒毛直竖,萧飖顾不了那么多,直接一个健步上前,弯刀在手中翻过一个完美的弧度,斩向紫衣人的胸前。 那紫衣人一动不动,任凭萧飖砍上去,刀刃划过而纹丝不动,萧飖这才觉察道∶“这功夫,莫非是铁布衫。” 笑容从未间断,反而变得更加刺耳,一瞬间,周围阴暗的角落里又冒出了不少的紫衣人,他们每一个都拿着一把形状怪异的匕首,如幽灵一般面对着萧飖。 只见那最先出来的紫衣人忽然双手高举,举过头顶,声音嘶哑的吼道∶“杀了她!” 旁边的紫衣人如同脱兔一般飞速的冲向萧飖,萧飖的眼神中充满了凛冽的杀气,再多的人都见过,她早已无所畏惧。 萧飖朗声一笑,道∶“好,来的正好,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我今日便拿你们开刃!” 萧飖身形飘逸的辗转在紫衣人之间,一把金色弯刀每一刀都是落在致命之处,霎时间鲜血横飞,如丝绸锦缎,浸染了她血红的衣襟。 如果说战场教会了她什么,那一定是∶怎样以一人一刃面对千军万马。 见血,封喉。 仅此而已。 但这些紫衣人的武功也不算太弱,且各个都是以命相搏,萧飖虽然占据上风,却也免不了受些小伤。 终于,房檐上的打斗声惊动了宇文璟和东方木,二人本想出来看个热闹,却发现萧飖正与紫衣人打得火热,宇文璟当即便抽出长剑冲了上去,东方木没有急着冲上去,而是在旁观望。 东方木是个十分明智的人,他知道自己虽然轻功了得,但武功上还是要比一般的江湖死士逊色许多,上去了也不过是拖后腿。 那些紫衣人见又有人加入进来,就如同木偶一般,齐刷刷的停住了,又齐刷刷的看向最初的那个紫衣人,只见最初的那个紫衣人又开始阴阳怪气的笑,随后后退一步,隐没在了黑暗里,剩下的紫衣人则是跟发疯一样,自杀式朝着两个人冲过去。 “阿飖小心!”宇文璟一剑挑开一人,将萧飖护在身后,而一旁的东方木却有些傻眼了,他把这声“阿飖”放在心里反复的琢磨了一阵,越想越觉得可怕…… 这些紫衣人如此迅猛的冲过来,似乎就是为了让引萧飖出来的那个紫衣人逃走,一旦他逃走了,他们便好似断了线的木偶一般相继倒下,细看之下应当是服毒自尽了。 萧飖摘了他们其中一人的面具,道∶“这些都是死士,根本不会留活口,曲流殇家世清白,从前定不会招惹上这些东西,所以这些人可能是冲着乌金来的,也可能是……冲着那和尚来的,嘶……” 萧飖歇下来之后才注意到身上的伤口,宇文璟立刻紧张道∶“你……你受伤了,快去包扎一下吧。” “这点小伤,不碍事。”萧飖挥了挥手,道∶“东方木,你刚才一直在旁边看着,可看出了什么门道。” 东方木笑了笑,把刚才听到的那声称呼咽回到肚子里,假装无事发生,道∶“倒是看出了一些,那带头的所用的武功,看似是金钟罩,其实……应该是前段时间马家对外公布的自家绝学——磐石功,而那紫衣人遁形时所用的应该是东方家的鬼影步。” 萧飖蹙眉问道∶“马家?是哪个马家?” 如果萧飖没记错的话,萧月的母亲姓马名媛,也是一个颇有些江湖背景的人…… 第二十三章∶花香入药 东方木笑道∶“你猜的没错,马家就是王妃母亲的娘家,前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公开了自家的磐石功,据说是为了要在这次的凤凰台比武上扬名立万。” “那他恐怕是没有机会了。”萧飖道∶“因为这次的凤凰台比武,我也会参加。” 东方木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心道∶当年赫赫有名的小将军参加比赛,他们这群臭鱼烂虾当然没有机会了,当年萧凌云夺魁的手段十分“残忍”,让人过目不忘。 东方木干笑了两声,道∶“是是是,小夫人一定能拔得头筹,到时候当了将军记得请我喝酒。” 宇文璟一个眼神瞪得东方木不再说话,随后关切的看着萧飖的伤口,坚定道∶“先包扎!” “是是是,先包扎。”萧飖见宇文璟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立马就妥协了∶“那……剩下的事就明天再说吧,我先回房了。” 萧飖正欲离开,却被宇文璟拉住了。 他轻轻的捏着萧飖的衣袖,闷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说∶“去……去我房间睡,我……我帮你包扎。” 萧飖∶“什……什么?” “什么?”东方木不可置信的看向这个重色轻友的摄政王,惊叹道∶“小夫人去你那,那我怎么办?去跟那个小姑娘挤吗?” 宇文璟没说话,只是给了东方木一个冰冷的眼神自己体会,而东方木根据他多年和摄政王厮混的经验,在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三个字∶谁管你。 这个男人简直丧尽天良啊!! 还没等东方木张口控诉,宇文璟就已经带着萧飖回房了。 人家两个人回房了,东方木也不能露宿街头啊,他在玉兰和戒尘之间郑重的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钻进了和尚的房间。 和尚还没睡,准确的说,更像是在等他。 戒尘双手合十,笑道∶“阿弥陀佛,我就知道施主会过来。” “废话。”东方木愤愤道∶“我总不能半夜钻一个女孩子的房间,等着被她砍吗?今晚只能跟你这个妖僧挤一挤了。啧,你不会真的是个妖精吧,晚上不会吃了我吧。” “阿弥陀佛,施主说笑了,贫僧不吃人。”戒尘坐到榻边,道∶“方才听到打斗声,想着应该是曲姑娘和什么人打起来了吧。” “是啊~”东方木眼疾手快,直接来到榻边,躺下去占了大半边,撑起头,道∶“话说和尚,你为什么从来不叫她小夫人,反而要叫曲姑娘呢?” 那妖僧诡谲一笑,道∶“因为我看人准啊。” 说完,也躺下来,而且毫不避讳的贴近了东方木。 东方木吓得往内侧退了退,道∶“你你你,你离我远一点。” “阿弥陀佛,明明是施主先占了大半床榻,小和尚我不避讳,你倒反而恼了,这是什么道理。” 东方木无奈的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默默道∶“啧,这还真是个妖孽。” 宇文璟房中,萧飖红衣半敞,露出白皙光洁的皮肤和一些刚刚打斗时留下的伤痕,那些伤痕十分整齐,紫衣人拿的武器是一些形状怪异的匕首,虽说是匕首,尖处却是弯月的形状,割出的伤痕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宇文璟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一个红色的瓷瓶,从中倒出了一些淡粉色的粉末,敷在伤口上,感觉没有普通药物的那种清凉,却还是让人感觉十分舒适,痛楚减弱。 而且这药物有一种很浓的花香味,完全闻不出一点药味……也闻不出里面有什么成分。 萧飖尝试着运功,发现这药物居然十分有用,于是问道∶“子夜,这是什么药啊,看起来不像是外伤用的金疮药,怎么这么香?” “一种……王府特制的药,对外伤有帮助。” 宇文璟说这话时目光有些闪避,很明显是在说谎。 他悉心的帮萧飖处理好伤口。 萧飖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也没多问,毕竟只是药物而已,想想也许是因为以前廉价的金疮药用惯了,用起这么高级的药物反而多疑了。 萧飖笑着拍了拍宇文璟的肩膀,道∶“王府特制的药一定很名贵吧,一些小伤而已,也让王爷破费了,谢谢你给我包扎。” 宇文璟拉着萧飖的手,微笑道∶“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啧,这男人的笑容真的是该死的甜美。 萧飖如一个老流氓一般凑上钱揉着宇文璟的脸∶“子夜呀,你怎么就长得这么好看呀。” 宇文璟有些脸红,拍开萧飖的手,道∶“你……别碰我了,睡吧。” “行行行,我睡觉。”萧飖一个翻身上榻,道∶“上来吧王爷,今晚我伺候你~” “你……你一个姑娘家,别乱说话。”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他还是乖乖的躺到了榻上,萧飖坏笑一声,又开始捏他的脸。 一边捏还一边发表感慨∶“你这个人啊,朝堂上看着挺精明的,怎么一和我说话的时候就总是结巴呢,怪可爱的。” 萧飖察觉到自己咸猪手下的这张脸越来越烫,不由得更兴奋了,继续说∶“王爷,你这心思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记得我从前南征北战的,与你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你……别说了。”宇文璟握住了她肆意妄为的那只手,道∶“不论什么时候开始,总之是你,不是别人。” 嘶……这小王爷情话说的很流利啊,莫不是又去东方木那里取经了? 也罢,这样挺好的。 自己前世就是个不开花的铁树,重活了一次竟然也会对一个男人动这种小女生才有的心思,着实奇妙。 宇文璟说是睡着了,其实眉头一直皱着,似乎在忍耐什么,萧飖轻笑了一声,也消停了。 她刚要眯上眼,却无意间瞟见了宇文璟指尖沾着的一点粉红,是刚才那药物的粉末,萧飖拉过宇文璟的手,凑近了闻一闻,满是花香,其它的她不知,但王府的槐花这里肯定是有一味。 还有。 还有……血腥味? 萧飖原以为是自己闻错了,于是她凑近又仔细的闻了一下。 嘶……当真是血腥味,这药物里难不成还有一味……血,什么东西的血?或者说……谁的血? 萧飖看向宇文璟的侧脸,心道∶难不成他在瞒着我什么? “阿飖,不睡吗?” 萧飖吓了一跳,但看到宇文璟还闭着眼睛。她便说了一句∶“嗯,马上就睡了。” 第二十四章∶水祭童子 翌日清晨。 第二日一大早,玉兰便跑到了宇文璟的房间敲门,敲了几声没人应答,便直接撞门进去。 只见萧飖衣衫不整的站在屋子里,宇文璟正帮她系上腰带,见门被砸开了,他下意识的挡在了萧飖的身前。 玉兰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她急忙背过身去,道∶“小小小小,小夫人,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你们,哎呀,我以为你不见了,一时冲动才闯进来的,真的对不起!” 萧飖无奈,穿好衣服之后上前去敲了一下玉兰的头,道∶“你这小丫头想什么呢,我们换药而已。” “小……小夫人呜呜呜呜。”玉兰抱着萧飖,不知怎的竟哭了起来∶“你昨晚起来怎么不叫我啊,我早上起来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你又……呜呜呜呜。” 萧飖微微叹气,安慰道∶“好啦,我不是在这吗,走吧,我们去找那和尚,看看他今天要我们干些什么。” 玉兰抹着眼泪,应了一声∶“嗯!” 萧飖出门,只见和尚的房间里,走出了一个顶着巨大黑眼圈的东方木,唐唐花花公子仿佛受尽了折磨。 再看那和尚,正是一副神清气爽、云淡风轻的模样,萧飖不难想象,昨天都发生了什么。 萧飖走近,拍了拍东方木的肩膀以示安慰,转而问戒尘道∶“大师,你说今日有事相求,不知是什么事?” “这……”戒尘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担忧的神情,他合掌对着萧飖施以一礼,才缓缓道来∶“实不相瞒,今日是司空家祭祀的日子,我出逃之后祭祀之事一拖再拖,终究还是落在了我幼弟的身上……” 萧飖听着,心中了然。 又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祭司。 又是一群拿人命当儿戏的蠢货。 萧飖双臂交叉抱在胸前,道∶“所以,你要我们去救你幼弟?” “是。”戒尘凝眸道∶“我的幼弟是我三叔的次子,今年方才五岁,实在无辜,这件事算是我额外求你们的,救下他之后,我们才能布局让江南司空家祭祀一事彻底断绝……” “布局?呵,用不着那么麻烦。”萧飖冷笑一声,十分不屑的说∶“别布什么局了,先去救那个孩子,让司空家停止祭祀的事就交给我,你放心。” “嗯?”戒尘惊讶的呆愣在原地,道∶“你……就算你武功高强,也不可能如此轻松的颠覆这这几百年延续下来的祭祀……” “让你放心就放心,处理这种事情我还是很有经验的。”萧飖自信的说道∶“快点解决了这件事,我还要回京参加凤凰台比武呢,先出发去你幼弟被祭祀的地方,路上你在慢慢说是怎么回事。” 马车中,戒尘娓娓道来。 一百多年前,武林还是一副群雄争霸、混乱不堪的模样,司空家的先祖为了自保,也为了在武林中谋得一席之地,开始练就毒功,他们通过调用寒气饲养含有剧毒的蜘蛛,倾尽司空家初代家主一生,才练就了这寒蛛毒。 寒蛛毒威力巨大,一时间震慑武林,然而好景不长,武林中一些滑头忌惮司空家,便编造谣言,说司空家修习的乃是妖术,久而久之必将为周围的人带来可怕的后果,传言如一把刀,将当时刚刚兴起的司空家无情的扼杀。 司空家家主不忍心看家业付之一炬,便提出了每年都会举行祭祀的要求,以平众怒,字那以后,每逢天灾,司空家都要出一位直系童男,举行祭祀…… “而此次,贾家更是趁虚而入,想把自己家的小姐强行塞给我做妻子,这样我就不是童男,不用去祭祀了。” 说起这些事,戒尘还是有些伤怀的,虽然萧飖调侃他为“妖僧”,但他总归是个有血有肉的江南才子…… 他也有无奈的时候,他也会无能为力。 萧飖点点头,继续问道∶“祭祀的方法呢?我们总要知道该怎么救你弟弟。” “是水祭。”戒尘垂眸,颇为担忧的说∶“就是把我弟弟绑起来,放到笼子里,再沉到不净潭潭底……” 萧飖道∶“等等,这不净潭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那里地形如何?” 戒尘撩开马车的帘子,指向西边的一座山,道∶“不净潭就在那座山中,那山中有一天然形成的溶洞,洞中有一汪泉水,行刑的时候需要把人从洞的上方浸入到泉水之中,之后细听洞中的回声,待那人不再挣扎,便可离去,那个溶洞是专门供司空家祭祀用的,因为那里水祭过许多‘司空家的妖孽’,所以取名‘不净’,说起来也是挺讽刺的。” 萧飖捋顺了一下思路,问道∶“溶洞只有上端开口,是不是?” “以前是这样。”戒尘道∶“但我几个月前挖了一条暗道,可以直通洞中,所以……” 萧飖接道∶“所以我们可以在洞中等待,等有人把铁笼放下来,我们再出手相救,这样就可以省去一些不必要的冲突。” 萧飖坚定道∶“那我们就先去溶洞那里,玉兰……你就不要跟着了,我们待会儿过去可能顾全不了你。” “小夫人,玉兰自己可以防身,不需要请别人顾全。”玉兰拍拍胸脯,道∶“小夫人就让我跟着吧,我保证不托你的后腿。” 戒尘笑了笑,也说道∶“去溶洞中救人而已,没什么危险的,你就让玉兰姑娘跟着吧。” “那……东方木……” 萧飖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东方木,关切的问道∶“你要不要回客栈休息一下……” “不可能!”东方木顶着一双疲惫的眼睛,道∶“王爷在哪我就在哪,我可是肩负着岚朝兴衰的男人!” 萧飖无语,东方木似乎困的有些神志不清,他揪过戒尘的衣领就大吼∶“还不是因为这家伙,干啥啥不行,记仇第一名!我就借了他一点床位,他就放了一夜的寒毒,让我这一夜异常的清醒!” “嚯,原来寒毒还有提神的作用。”萧飖给戒尘比了个大拇指∶“你这招很厉害啊。” 戒尘也忍不住调侃了一句∶“曲姑娘过誉了,不过是习惯成自然罢了,这清新提神的寒毒我可另赠予你一副。” 不净潭在山中,马车无法上山,只能中途下车步行,好在密道离出山口不远,几个人走了没一会儿便进了密道。 这密道挖的很是宽敞,并排可以走两人,萧飖等人准备了火把,一路沿着密道走,很快便能到达不净潭…… 第二十五章∶阴谋 戒尘一边走着,一边解释道∶“不净潭中被撒了化尸散,且只有正对潭顶的一个入口,任谁都不会想到洞中有人。” 萧飖道∶“化尸散?那想要救人岂不是很危险?” 戒尘摇了摇头,道∶“司空家的化尸散和寻常的化尸散不同,这种化尸散只对尸体有效,活人沾了并不会如何,不过这潭水中有寒毒,人被绑着扔进去,不管武功多高强,都会化为一具白骨。” 萧飖轻笑道∶“你们司空家的东西还真是千奇百怪,我看到亮光了,我们应该快到了。” 行过最后一段路,几人到达了溶洞中。 溶洞很大,的上方有一个洞口,阳光从洞口撒进来,照在四周光滑的石壁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溶洞的正中央有一湛蓝的深潭,潭水旁搁置着一些森森白骨,美景与尸骨交相呼应,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再走近了看,透过这清澈的泉水,能看到泉水之下,全都是漆黑的铁笼和惨白的人骨,那白骨明明已经没有了生命,却好似还在挣扎…… 东方木打了个寒颤,道∶“这地方也太恐怖了,又冷又阴森,和尚,你们家人没长脑子吗,扔这么多人下来。” 戒尘没有说话,只是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每个司空家的人,生来都是有罪的…… 这就是他们赎罪的方式。 玉兰躲在萧飖的身后,她看起来有些害怕,一直拉着萧飖的衣袖。 宇文璟一直盯着玉兰的那只手,片刻后,不动声色的把萧飖拉到自己身边,玉兰被莫名其妙的脱了一段距离,最后被迫放开了萧飖的衣袖。 萧飖眉头微挑,笑道∶“玉兰一个女孩子,你怎么还要讨这个别扭。” “谁都不行。”宇文璟坚定道∶“只能是我的。” 啧,宇文璟说这话的口气倒是和宇文黎如出一辙,乍一听没什么,但细细想来总会觉得慎得慌。 几人在洞内一直待到正午,方才听到潭顶洞外有了颇为嘈杂的声响,琴瑟钟鼓的声音混杂,隐隐的还会听到几声女子的哭嚎声,应该是祭祀的仪式开始了。 戒尘在潭边,焦急的望着上面,待那钟鼓之声停下,洞口出便传来了锁链摩擦的声音,随着声音一起下来的还有一个黑色的铁笼,铁笼四周用黄色的布罩着,上面用朱砂画着各种符箓,倒是很有仪式感。 “宁儿……”戒尘紧张的看着那个巨大的铁笼,看他这副样子,周围的几个人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铁笼伴着“喀喀”的声音缓缓降落,正当那铁笼要落入水中之时,戒尘看向萧飖,点了点头。 萧飖抛出一段红色丝绸,道∶“绕指柔!” 丝绸如同一条赤色蟒蛇,穿过锁链中间的空隙,戒尘抓住了丝绸的另一端,将铁笼抬在了水面之上。 “嘶……”东方木感慨道∶“这招绕指柔应该已经练到七八成了吧,能负铁笼而纹丝不动,实在厉害。” 说罢,东方木施展踏云,沿着丝绸落到铁笼之上,踏云过而不留足迹,东方木落下之时,铁笼竟没有晃动半分。 东方木十分自豪的说∶“呼~好在我也不赖,要不然就要被比下去了。” 东方木伸手抓住上面的黄布,向上掀起,而掀开的瞬间,忽而有几支银针飞出,好在东方木轻功极好,这才躲了过去,铁笼旋即裂开,黄布落入潭水中,萧飖将丝绸一扯,收了绕指柔。 此时再看,那铁笼中哪有什么五岁孩童,那里面只有几个配着软剑的黑衣人。 戒尘瞳孔皱缩,低声道∶“不好,我们中计了。” 带头的黑衣人是一个身材丰盈的女子,她媚眼如丝,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手中的软剑,道∶“司空朔,乖乖回来吧,你逃不出司空家的手掌心的,家主略施小计你就上钩了,由此可以看出,你还嫩的很。” 戒尘表情十分不善的说∶“樊霜……宁儿呢,你们把宁儿藏哪了?” “少主无需担心。”樊霜笑道∶“祭祀提前了一天,司空宁早已被烧死在秋风台上,你现在跟我们回去,已经不用以身献祭了。” “什……什么?” 戒尘似乎是失了魂,盯着樊霜盯了一会儿,随后痛苦的捂住了胸口。 樊霜带着嘲笑的意味看向戒尘,道∶“啧啧啧,真可怜啊,可怜了那孩子,到死还心心念念他的哥哥会回来救他,司空朔,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司空朔呼吸紊乱,颤抖着重复道∶“因为……我……” “糟了。”萧飖道∶“这和尚情绪不稳,会遭到体内寒毒的反噬……” 话音刚落,戒尘的表情便更加痛苦,他挣扎着捂着自己的胸口,随后吐出了一口黑血。 寒毒噬心,再这样下去不行。 萧飖走到戒尘身边,点了他周身大穴,抑制寒毒,随后抽出弯刀对着那个叫樊霜的女人,道∶“司空家也算是江南赫赫有名的世家,不想竟会谋杀一个五岁孩童,当真可笑。” 樊霜毫不在意的说∶“小丫头,司空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快点让开,否则后果自负。” “我呸。”萧飖反手拿着弯刀,刀刃向外,道∶“这世上还没有人能让我让开,我今天就要带着和尚走,你带如何。” “哈,哈哈哈哈哈。”樊霜剑芒划过,朝着萧飖冲了过来∶“自不量力的小丫头。” 东方木眼疾手快拖走了戒尘,免得他被两边的剑气所伤。 玉兰也抽出短刀迎了上去,旁边的两个黑衣人见状,上前拦住了玉兰。 这个樊霜的武功很高,竟然与萧飖不相上下,宇文璟在旁看了一阵,也默默的拔出了宝剑。 樊霜此人虽然打斗上不占优势,但她身上暗器极多,像刚才那种银针,几乎是弹指间便可飞出三两支,且每一支都涂满了不知名的寒毒。 东方木帮戒尘运功稳住体内的毒素,一边运功还一边愤愤道∶“你们家人可真够无赖的,明明是他们杀了个自家孩童,凭什么要将罪责推倒你身上,我说你这人怎么妖里妖气的,看来跟你家族有很大的关系啊。” 宇文璟终于忍不住提剑加入了战斗,樊霜虽然武功不弱,但终究敌不过两个人,另外两个黑衣人也是被玉兰牵制的死死地,分不开身。 玉兰拿着短刀,打起架来就跟要拼命一样,招招致命,说实话,这孩子打斗时没有多余的动作,若加以训练,定会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 萧飖又一次将那红色绫罗飞出,口中道∶“破刃,绕指柔!” 第二十六章:黑寡妇 红绸如灵蛇一般迅速的缠住了樊霜手中的软剑,萧飖一拉一提,那软剑便掉到了地上。 樊霜有些惊讶,道∶“想不到啊,你这小丫头居然会萧家的绕指柔,呵,萧将军一家都绝后了,你也注定是个短命的!天女散花!” 说罢,樊霜抛出数根银针,那银针裹着一层细细的灰色粉末,宇文璟用剑刃挡下了迎面而来的几根银针,那些粉末却以很快的速度飘散了。 “这是……落月乌!” 萧飖对这种毒药极为熟悉,所以一眼便认出了这是落月乌。 “哈哈,不错嘛,还有些见识。”樊霜道∶“你们现在已经吸入了落月乌的粉末,接下来可要小心了,落月乌遇到银针会如何,你们应该清楚!” 其他两个黑衣人后退一步,也开始抛出银针,那个人飞暗器的力度远不如樊霜,萧飖躲避之中,本没有在意,直到玉兰那边传出了一声惨叫…… 萧飖一惊,转而看向玉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玉兰的胸口稳稳的扎着一根银针,她的嘴唇发紫,转向萧飖,颤抖的说着∶“小……小将军……救我……” 萧飖的瞳孔皱缩,时间仿佛回溯,她还记得身陨那天,素翎眼含泪水的看着她,说的那句∶“主子救我……” 这两句话在脑海中重叠,让萧飖几乎疯了一般的冲向樊霜。 从前没有保护好的,现在依旧在流逝,什么也改变不了。 “绕指柔!” 萧飖的眼睛通红,如野兽一般冲过去,樊霜吓了一跳,另外两个黑衣人立刻回防,东方木跑过去接住了刚要倒下的玉兰,点了她的穴道∶“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不小心,宇文璟,过来帮忙!” 宇文璟愣了一下,却还是盯着萧飖看。 “宇文璟!”东方木大声道∶“这丫头若是死了,你的小夫人也会发疯!还不快过来!你家小妾一个人可以的!” 宇文璟凝眸,收剑入鞘,道∶“通穴,先把银针逼出来,那边那个和尚怎么样了?” 东方木一边运气贯通玉兰的全身,一:边道∶“他清醒一点了,在自己调息,他说……那个叫樊霜的女人是司空家赫赫有名的黑寡妇,需要小心。” 宇文璟皱眉,一掌打在玉兰的肩膀上,银针被瞬间逼出,东方木整个人都蒙了,反应过来之后才嚷嚷道∶“宇文璟!玉兰可是个女孩子,你温柔点行不行!” 宇文璟开始运功,低声道∶“快点解决,去帮她。” 这边的萧飖正与樊霜打的火热,金刀飞舞,与银针擦出绚烂的火花。 萧飖一刀插入一个黑衣人的胸膛,冷声道∶“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另一个黑衣人慌了,大吼道∶“樊霜姐,咱们放信号吧,叫人啊!” “滚一边去,不中用的东西。”樊霜道∶“对付这几个小人物就要叫人,这让我黑寡妇的名号往哪放!” “呵,好啊。”萧飖将金色的弯刀翻了一拳,将上面的血水甩到地上∶“那你就带着你那可笑的名号,下地狱吧!” 樊霜皱眉,又挡了两招,竟有些招架不住,她将手一挥,找准机会,又不知撒了些什么迷香出来。 萧飖后退一步,忽然,一种熟悉的感觉传来,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寒冷…… “是寒蛛毒。” 萧飖又一次后退了两步,道∶“你不是司空家的人,怎么会有寒蛛毒。” “司空家的寒蛛毒只有司空家能练,这句话都是唬你们这些外人的。”樊霜将银针捏在手里,她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一个蓝色的蜘蛛纹样∶“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修炼这寒蛛毒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司空家的人生来就是有罪的,你想要为这些罪人打抱不平,真是天真的可以。” “我现在不想管你们司空家的恩怨。”萧飖提起弯刀对着樊霜∶“你伤了我的人,就别想活着出去。” 说罢,萧飖御真气护住经脉,又一次冲了上去,绕指柔出手灵活无比,不一会儿便将旁边的黑衣人五花大绑,那黑衣人怕死,直接拿出了怀里的信号弹,火速发射了出去。 信号透过潭顶的洞口射向天空,发出刺耳的声音。 樊霜立刻抓着锁链朝着洞外遁逃∶“这个蠢货!” 萧飖想要追上去,却看见洞口处,一群人拿着弩箭对着下面,萧飖踏了一下铁链迅速避开。 萧飖道∶“宇文璟,快跑!” 东方木看到了那些弩箭,吓得张口说不出一句话,直接抱起玉兰,踏云往旁边跑,萧飖也跟着,几人躲到了山洞中的石壁后面,石壁外弩箭射击的声音密密麻麻,似乎根本没打算留活口,可怜的黑衣人被绕指柔吊着,被弩箭射成了一个筛子。 东方木惊讶的看着潭水边的景象,深吸了一口气压惊,道∶“这司空家的人事疯了吗,司空朔可是他们的少主,他们就连这个少主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和尚似乎是调戏好了,但声音仍旧有一些虚弱∶“少主?呵,说的好听,不过就是一个祭祀用的棋子罢了,他们要我死,我死便罢了,也不会连累了宁儿。” 萧飖现在无暇去听司空家的累累罪行,她十分紧张的看向玉兰,道∶“东方木,玉兰的伤势怎么样。” “哎……”东方木叹了一口气,道∶“落月乌的毒性你是知道的,就算我们封住了她的穴道,逼出了大多数的银,但毒素也只能是暂时抑制,若耽搁太久,只怕回天乏术。” “落月乌,落月乌的解药。”萧飖呼吸有些急促,道∶“王府里有落月乌的解药,可是……可是我们现在这江南,怎么办……怎么办!” 东方木道∶“小……小夫人你先冷静一下!戒尘和尚是江南人士,他会有门道的,对吧?” 东方木冲着戒尘挤弄挤弄眼睛,想让戒尘帮着安慰一下萧飖,而戒尘似乎并没有看懂,只是低声说到∶“落月乌这种毒遇水极易失效,在江南并不常用,但……樊霜是司空家黑寡妇,她那里毒药多,解药自然也多,所以……” 萧飖眼神坚定,道∶“想要解药,就只能去找那婆娘了!” “他们不会放任何人出这个溶洞。”戒尘摇头道∶“他们能追到这来,就说明咱们来时的路已经暴露了,现在大概已经被堵死了。” 东方木倒吸了一口气,道∶“完了完了,这回不会真的成瓮中之鳖了吧。” 第二十七章∶潜龙剑诀 洞口上方,司空家家主司空彧坐在红木椅上,旁边围着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其中一个身着蓝色衣服的女子坐在司空家主的身上,样子格外放肆。 樊霜惊魂未定,他看着那些银铮铮弩箭,心中发怵,自语道∶“如果我刚刚晚了一步,是不是已经死了……” 那蓝衣女子十分不屑的哼了一声,道∶“黑寡妇原来也会怕死吗?真是神奇。” 樊霜瞟了一眼那蓝衣女子,按耐性子对着家主抱拳行礼,道∶“家主,敢问这位是……” 家主没有说话,旁边的奴才上前说道∶“这是家主新纳的妾室,名叫苏银。” 樊霜听到此人是家主的妾室,便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微笑,道∶“那便恭喜家主了。” 他无需在意这个恃宠而骄的女人,毕竟司空家的妾,可没那么好当。 洞中,几人听见弩箭的声音停了,便试探性的朝外看了看。 东方木道∶“弩箭的声音停了,但……我们要怎么出去啊,玉兰还在昏迷,这和尚也没恢复,总不能硬闯出去吧。” 戒尘咳了一声,道∶“就算硬闯,凭我们几个也不一定能闯出去,这洞口上面一定还有司空家的高手……对不起,终究是我连累你们了。” “别说这些没用的,先想办法,我们不能再拖了。”萧飖握着玉兰的手,道∶“玉兰的身体越来越冷了,我们必须想办法出去。” 众人焦灼之际,宇文璟倒是安闲,和无事发生一样。 “等等,你们看洞口处。”东方木凝眸,道∶“洞口处开始结冰了,上面有人放寒毒下来了……” 戒尘勉强起身,道∶“那是寒蛛毒,司空家三大高手都在上面,寒毒马上就回蔓延过来,我们……” 东方木背起玉兰,道∶“我们不能在这等死,先原路返回,走不走得通总要试试才知道。” 萧飖点了点头,几人又一次回到了来时的密道。 玉兰的身体越发冰凉,但口中还是低低的叫着“小将军……”,一声声印在萧飖心头,如滴血一般。 几人一路走到尽头,果不其然,刚刚进来的入口被许多石头堵住了,萧飖情急之下一掌下去,石头只簌簌的掉了一层。 “呀啊!”萧飖疯狂的砸了几下堵住洞口的石头,道∶“打不通,现在怎么办,玉兰她……” 东方木放下玉兰,安慰道∶“小夫人,你先不要急,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宇文璟用手触碰了一下堵住洞口的石头,道∶“这石层很厚,外面的守卫应该会很少。” “守卫少有什么用,我们现在能打穿这石层吗?”萧飖道∶“身后的寒毒马上就回逼过来……没办法了,只能……” 拼了! 萧飖正想做些什么,却被宇文璟拦下。 宇文璟淡然的抽出宝剑,打断道∶“退后,堆起来的石块而已,我可以试试……” “那个……王爷你先冷静一下。”东方木道∶“你那一招下去这整个隧道都会塌陷的,到时候我们就不是被困住而是被活埋了。” 宇文璟眸子微敛,道∶“放心,我有分寸。” 宇文璟深呼吸,运转周身内力,蓄力之际周围的空气都在微微颤动,宝剑锋芒更甚,让人有种凛然威严之感。 萧飖自认为已经很了解宇文璟了,但这一招她从未见宇文璟用过,虽没见他用过,但也能大致猜出,这应该就是皇室代代相传的剑术——潜龙剑诀。 “咦……宇文璟你慢点!”东方木运气护住周身,道∶“小夫人,王爷这招威力难测,先护住自己!” 萧飖点了点头,绕指柔出手,护住了玉兰和戒尘,也护住了自己。 “潜龙剑诀!” 片刻后,一股阳刚无比的真气在宇文璟身旁炸裂开来,四散飞舞如万条金龙,气流随剑刃所指盘旋糅合,于宝剑之刃处汇集。 一刃出而石如泥土。 剑芒所过之处无不断绝。 霎时间,堆砌的石墙被强行劈开,随便被真气震的飞出数十尺…… 宇文璟手中的剑也断成了数段,手中只剩下一个剑柄。 洞内石壁开始坍塌,簌簌的落下,萧飖来不及惊叹,拉着玉兰和戒尘离开了山洞。 潜龙剑诀,不愧是皇家传承千年的剑诀,据说只有皇帝寝殿内挂着的玄玉剑才能承受住完整的潜龙剑诀。 嘶…… 这家伙既然这么厉害,为何当年征战之时还强烈要求要我保护他?本以为他是为了大局考虑,现在想来可能只是为了近水楼台。 几人刚出来没几步,身后的密道便轰然坍塌,宇文璟扔掉了剑柄,看向萧飖,道∶“没事吧。” “没事。”萧飖收了绕指柔,奇怪道∶“这外面怎么没人?司空家不见得会自信到这种程度吧。” 萧飖环顾四周,疑惑之际,一个沙哑阴暗的声音从一块岩石后传来,那声音阴森异常,道∶“你们是在找那些围在这的世家子弟吗?” “什么人!”萧飖抽出弯刀,道∶“出来!不要藏头露尾!” “呵,我可没想躲着。”岩石后,一个黑衣黑袍的人缓步走出,他戴着黑色的斗笠,四周坠着黑纱,让别人无法看清她的面貌,这人的身材高挑魁梧,应当是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我只不过是在处理刚刚那群人的尸体罢了。” 萧飖警惕的看着他,问道∶“你杀了那些世家子弟,为什么?” “看着碍眼而已。”黑衣人道∶“正如我看你们也十分碍眼。” 黑衣人说罢,抽出了腰间的佩剑,那佩剑通体漆黑异常,似乎是玄铁所制。 “来者不善。”萧飖低声道∶“东方木,保护好玉兰!” 说罢,萧飖便率先冲上去,接了黑衣人一剑,问道∶“阁下若与我们无冤无仇,还请让开,我们赶时间。” 那黑衣人桀桀一笑,道∶“同是这江湖上的过客,我为什么要予你们方便?” 黑衣人提剑上前,使了一个极其虚晃的步伐,那步伐诡异至极,竟然能直接近萧飖的身∶“姑娘,我承认你武功不弱,但比起我,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那黑衣人一掌打出,萧飖虽即使躲避,却也被掌风擦伤了肩膀,动作微滞,宇文璟见状,直接快速上前,还了黑衣人一掌,随后单手揽住萧飖,道∶“他是不是伤到你了?” 黑衣人躲过了宇文璟的那一掌,后退了两步,道∶“看你们的路数,不像是司空家的人,你们在司空家的地盘上究竟想干嘛?” 萧飖刚才被这黑衣人的步伐摆了一道,如今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直接亮出弯刀上前,道∶“无可奉告!宇文璟你不要帮忙!” 萧飖向来是不服输的,宇文璟也没办法,只能在旁看着。 第二十八章∶眼盲心不盲 黑衣人勾了勾手指,道:“小丫头,还来吗?你是打不过我的” “少废话!绕指柔!”萧飖展开红色丝绸,如同一朵盛放的花,朝着黑衣人逼近,黑衣人愣了一下,被萧飖抓住了破绽,绕指柔缠上他的手腕…… “奇怪……”宇文璟在一旁看着,道:“这黑衣人对阿飖似乎并没有杀意,反倒像是在给她喂招一般。” 萧飖缠紧了绕指柔,道:“让开!!” 那黑衣人忽然不动了,木讷的说了一句:“你这绕指柔从哪学的。” “你管不着!”萧飖将丝绸的另一端缠上了黑衣人的脖颈。 黑衣人不慌不忙,快速闪到了萧飖的面前,萧飖也不是吃素的,吃过一次亏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她向一个方向踏了一步,躲过了那诡异步伐的正前方,绕指柔一拉,竟然把那黑衣人的斗笠拉了下来。 那黑色的轻纱下是一张温柔俊秀的脸,只可惜那张脸的眼睛被一块白色的布条遮挡,脸颊处也有一条浅浅的疤痕。 萧飖惊讶的看着他:“你……你竟是个眼盲之人。” “一点旧伤罢了,不足以干扰我的行动。”黑衣人的表情忽然变得和善了许多,也没有刚才那么阴冷的戾气:“你身后那位姑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中了落月乌,对不对?” “你……你怎么知道的。”萧月仍旧没有放松警惕,绕指柔也一直缠在那黑衣人的手腕上。 那黑衣人轻笑了一声,道:“我对这东西很熟,而且,我也有落月乌的解药。” 萧飖拉了一下手中的绕指柔,直接将那黑衣人拉了过来,弯刀抵着这黑衣人的脖子,道:“你有落月乌的解药?解药在哪?快点交出来!” “我可以交出来,不过我需要确认一件事。”黑衣人说道:“我虽然眼盲,但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萧飖有些纳闷儿,但还是回答道:“我叫曲流觞,我说完了,快把解药给我。” 那黑衣人摇了摇头,似乎很失望,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瓷瓶给了萧飖,萧飖直接打开瓷瓶,凑近闻了闻,道:“这看起来的确是落月乌的解药,你不会耍什么花样吧。” 黑衣人笑道:“你若不信,大可不用。” 萧飖犹豫了一下,随后自己吞下一粒瓶中的解药,快速运功至全身经脉,觉得无恙之后才将解药丢给了东方木。 萧飖道:“这解药九成是真的,先给玉兰喂下去。” 那黑衣人卧起剑,不懂声色的斩落了绕指柔。 萧飖看向这个黑衣人,问道:“我说了我的名字,你也应该告诉我,你叫什么。” “江湖上一个无名小卒罢了,不足挂齿。”他说:“如果硬是要一个称呼的话,就叫我山鬼吧,好像有很多人都这么叫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不是经常窝在山上。” “山鬼?”东方木在他有限的记忆里搜刮了一圈,道:“我好像听说过过,江湖中‘十四步落剑招招致命’的鬼罗刹,也叫山鬼,你不会就是……” 山鬼拿起了他那把漆黑的剑,笑道:“十四步落剑,那剑招之内,全都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所以才招招致命,你们几个也不像是平平之辈,到这里来干什么?” “呵,阁下眼瞎,也怪不得看不出来。”萧飖道:“我们是被司空家的人追杀到这来的,我正要回去找他们算账呢。” 山鬼摇了摇头,道:“司空家有三大高手坐镇,还有黑寡妇辅佐,就算是我也不敢去讨那个苦头吃,你一个小丫头,还是算了吧。” 正说着,许是解药起了作用,玉兰渐渐的转醒,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小……小将军……小将军没事吧!” “玉兰。”萧飖懒得再在这跟着山鬼浪费口舌,她回到玉兰身边,道:“玉兰,我在这,我没事,你先别动,你身上的毒还没有完全解开。” 山鬼听到“小将军”这一称号的时候微微挑眉,随后又看向宇文璟的方向,道:“这位兄台的气息也很熟悉,能请问一下尊姓大名吗?” 宇文璟没有理他,一句话也没说,甚至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和没听到一样。 东方木倒是十分自来熟,上前去攀谈道:“嘿嘿,山鬼大哥,真是久仰大名啊,江湖上都说鬼罗刹一身漆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是做梦也没想到,山鬼竟然是个瞎子,哈哈哈。” “江湖传言有的时候并不准确。”山鬼微笑着,声音温柔道:“就像我杀你,根本用不上十四步。” 东方木听着,退后了两步,道:“啧,笑面虎……和尚,你恢复好了吗?没恢复就不要随便站起来!” 东方木说完,又跑去了戒尘那边,这在场的所有人中似乎就属他东方木最忙。 山鬼仍旧微笑着,收剑入鞘,道:“远处有人过来了,我劝你们快点离开这里。” 东方木也十分赞同,抱起了玉兰,道:“小夫人,我们快走吧,先回客栈再想其他的办法。” “曲流觞。” 山鬼交了一声,萧飖回头,稳稳的接住了一块纯白色的玉佩。 萧飖道:“你这是何意?” 山鬼笑着,喑哑的声音道:“这是我的剑佩,若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来这里找我。” 萧飖有些狐疑的收下了玉佩,出于礼貌,她还是向着山鬼抱了个拳。 等所有人走远了,山鬼方才在原地默默地说了一句:“飖儿……” 几人回到了客栈,萧飖二话不说就叫了回京城的马车。 萧飖道:“东方木,玉兰就交给你了,护送她回去京城,把她送到烟雨楼折扇那里……” 东方木有些为难,道:“可……可我若是走了,王爷怎么办,我可是要保护王爷的。” “放心,你们家王爷不会有事的。”萧飖道:“我拿性命担保不会让他出事,所以……先送玉兰回去,拜托了。” 玉兰十分虚弱的耷拉的头,道:“小……小夫人,对不起,我没帮上什么忙。” “玉兰,你别说了。”萧飖微笑着摸了摸玉兰的头:“回去好好养伤,我很快也会回京的。” “恩。”玉兰点了点头,道:“谢谢你,小夫人。” 马车走后,旁边的戒尘眯起眼睛,声音媚气的问道:“这小丫头昏迷的时候一直叫着小将军,曲姑娘,你知道这小将军是什么人吗?” 萧飖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说:“大师身上的伤看来好的差不多了,都开始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 第二十九章∶子生母亡 戒尘虽然觉得这句“小将军”十分有趣,但萧飖坚持不说,他也就不多问了。 傍晚的时候,萧飖注意到了城里多了许多可疑的人,三人待在客栈里怕是不安全,于是让戒尘寻了城外的一间破庙,暂且住一晚。 可怜了宇文璟堂堂王爷,自从跟了萧飖之后,就没睡过什么好地方… 萧飖心中想着,不禁咂舌,安慰性的拍了拍宇文璟的肩膀。 这个破庙以前应该也是一个香火很旺的地方,因为庙中的三座佛像都是纯金的…… 戒尘在佛像前打坐,闭眼道:“司空家的人没有寻到我的尸体,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已经杀了宁儿,曲姑娘,你还有什么办法能阻止这些人吗?” “的确不容易。”萧飖挑眉道:“毕竟我没办法一口气治好那么多的脑残,身为堂堂少主居然落魄到这般田地,不会只是因为祭祀的事情吧。” 戒尘睁开眼,看向萧飖,随后叹了一口气。 戒尘道:“说出来也都是丑闻,但若是曲姑娘想听,我便说了。” 戒尘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袈裟,靠在佛像旁,道:“我记得我跟你们说过,司空家的人生来便是有罪的……你们可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戒尘扯开衣领,锁骨处的寒蛛渐渐清晰:“一只蜘蛛,生来就是无情的,它要吃掉自己的母亲才能生存,寒蛛也不例外,司空家的女子在生下带有寒蛛毒的孩子之后,就会被孩子身上的寒毒反噬身亡……子生而母死。” 子生而母死? 怪不得司空家的人会被称为妖怪。 “司空家家主妻妾成群,然而最终能活下来的却没有几个。”戒尘叹息道:“要么是生了孩子之后惨死,要么是得知真相之后自尽,都没有善终……” 萧飖眉头蹙起,照戒尘这么说,这件事还真是不好办。 一个如此冷血无情的家族,用萧飖最擅长的暴力手段是肯定无法让这些人改邪归正的。 戒尘说到这里,声音越发低沉:“我没见过我母亲,但我听说……我父亲很爱她。司空家的祭祀是必然的,因为不祭祀的话,就不会有谁家的姑娘愿意嫁到司空家来,明着说是祭祀,但其实……更像是一种交换。” 萧飖道:“所以,这就是你去当和尚的原因吗?” “是……也不是。”戒尘淡然道:“那贾家千金我见过,她根本就不知道嫁到司空家里来会被怎样惨无人道的对待。我也不想……成为家主那样的人。” 萧飖眯起眼睛,道∶“这件事听起来并不是我们这群外人随随便便就能管的,就算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改变不了‘子生母亡’的事实。” “我从刚开始就没打算要改变那个家族。”戒尘冷声说道∶“我想让你们帮我……毁了那个地方,或是将司空家拉下世家之列,或是灭门,想怎么做随意……反正宁儿已经死了去,我已经不在乎用什么方法阻止这场祭祀了。” 萧飖听着,只觉得头疼,他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个小少主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了,但总觉得要是这么放任不管的话,一定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 “这和尚……”萧飖拧了拧眉心,道∶“我就是欠他的,宇文璟,就你来看这件事应该怎么办?” 宇文璟一直盯着萧飖,认真道∶“不许冒险。”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萧飖笑着,道∶“每次听你这么说我的心情都格外的好。” 萧飖左右环顾了一下,随手捡起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了一会儿,道∶“大师,你之前的计划是什么样的?” 戒尘深吸了一口气,笑道∶“之前的那个计划已经不可能完成了,曲姑娘若是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可以尽管说。” “呵,的确不可能实现了。”萧飖一针见血道∶“司空家高手如云,凭我和宇文璟根本不是对手,所以你之前的计划,应该是要把我们引入司空家之后杀害,宇文璟地位不凡,你借此便可以让司空家身败名裂,司空朔,你也是一直蜘蛛。” “曲姑娘果然聪慧过人。”戒尘双手合十,表情慈祥道∶“刚刚在洞中,你们没有把握交出去了事,算我欠你们一次。” “哼。”萧飖把树枝丢掉,十分满意的看着自己画在地上的杰作,她挖空了经年所见所闻,竟只写出了“人心”二字。 的确,司空家在江南根深蒂固,要想动摇这样的家族,唯有从“人心”入手。 萧飖十分淡然的看了一眼戒尘,笑道∶“你动不了我们,我也不妨告诉你,我的绕指柔上有毒,且这种毒只有我萧家的人会解。” 戒尘双眸微微震颤,复又平和,笑道∶“这点我倒是真没想到。” 戒尘双手合十冲着萧飖作揖∶“不知曲姑娘可否不吝赐贫僧解药。” “放心吧,你死不了。”萧飖指着地上的二个字,道∶“如果这次成功了,我不仅要寒蛛毒,还要……伊万两黄金。” “什……什么?”戒尘眉梢微微抽动,道∶“一……一万两黄金?!” “啧,这么惊讶干什么。”萧飖嘟嘴道∶“凭你江南第一美男的身价,难道还弄不来这区区一万两?” “我……”戒尘也算是提钱色变∶“可是,你要这么多的金子干什么啊?” 萧飖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京城凤凰台比武,多没有些金子打点,定是要搭进去半条命的。” 戒尘无奈,幽怨的眼神看向了宇文璟∶“王爷,她是你的人,你不出钱?” 宇文璟冷漠道∶“她是我的人,你只要出钱就好。” 戒尘一时间有些无语,但鉴于自己现在的处境,只能答应道∶“行行行,一万两就一万两,就是……要是还不上的话,肉偿可以吗?” “嘶……” 萧飖倒吸了一口凉气。 宇文璟脸色沉静∶“潜龙剑诀……” 萧飖按住宇文璟的手∶“哥哥哥哥!大哥!祖宗!你把剑收起来!” 宇文璟皱眉看向萧飖,言简意赅∶“他图谋不轨。” 这句话当真异常熟悉,萧飖正想着要好好安慰一下宇文璟。 却听见庙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声音很小,却越来越近…… 三人面面相觑,随后一齐跃上了房梁,屏息不动,庙门“吱吖”一声被打开了,一个黄衫少女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左一右两个丫鬟,年岁都不大。 那黄衫少女一跺脚,一叉腰,大声道∶“司空家的人是不是疯了!本小姐亲自过去要人他们都不放!他们是不想在淮城混了吗!” 第三十章∶贾家千金 宇文璟和萧飖齐刷刷的看向了这房间里唯一一个司空家的人,一个半俗不俗的和尚。 那和尚点了点头,低声说到∶“贾家千金。” 贾家千金贾茗鸢? 我的天,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这贾家千金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这破庙里来干什么?不会是专门来捉和尚的吧。 “我都听说了!司空朔回来了,就在不净潭!”贾茗鸢道∶“他们一定是故意藏着我未婚夫!那司空老头最近是越来越嚣张了,哼,就算他司空家高手如云,那也比不上我贾家家财万贯!这淮城终究还是我贾家的天下!” 旁边的丫鬟道∶“正是了,是那司空家主不识好歹,白白扫了咱们小姐的雅兴。” 贾茗鸢气道∶“还有贾老头身边的那个小妾,竟敢瞧不起我,我早晚有一天要剥了她的皮!” 另一个丫鬟掩面笑道∶“主子,你何苦要和一个活不长远的女人置气,我们现在这歇上一晚,明天便去不净潭看看。” 这些人还要在这待一晚? 这可不行。 萧飖一把抓住旁边的戒尘和尚,小声道∶“你认识她,要不……你下去……先和她说清楚,再从长计议。” 戒尘反手抓住了萧飖的手腕,表情坚定的摇了摇头∶“说不清楚,绝对不行……” 宇文璟看着二人抓在一处的双手,此刻的面容极为不善,他轻蔑一笑,二话不说便把戒尘踢了下去。 只听下面“扑通”一声,戒尘落地,宇文璟和萧飖在房梁上依旧是看戏。 贾茗鸢先是呆愣了一下,随后立刻面露喜色,道∶“朔……朔哥哥!你怎么在这啊!你怎么掉下来的?谢谢菩萨谢谢佛祖,这就是上天赐给我的缘分啊!朔哥哥我来了!” “我……我不是。”戒尘难得的有些慌乱,他连连后退,贾茗鸢连连逼近。 “朔哥哥,你就算剃度,也还是那么迷人,啊~我真的已经被你征服了。”贾茗鸢声情并茂,就差扑过去了∶“朔哥哥!你就娶我吧!别在意那些老顽固,我贾茗鸢此生非你不嫁!” 戒尘一个信步避开扑过来的贾茗鸢,道∶“你你你,你不要过来,我现在是出家人,男女授受不亲,贾小姐请你自重!” “哎~你我都是未婚夫妻了,还客气什么。”贾茗鸢道∶“朔哥哥,你真的好帅啊,我要给你生孩子!” 戒尘在下面闪避得辛苦,萧飖二人看着也是直冒冷汗,都说世家千金跋扈,却也没见过这种“视清白如粪土”的,简直就是遗世独立的一朵奇葩。 而且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种女流氓的气息。 萧飖看着身旁宇文璟淡然的模样,坏笑了一下,搂住宇文璟的脖子,道∶“王爷,你要是有那姑娘一半主动,也不用让我等的这么着急啊~” 不出所料,宇文璟虽然表面上仍旧是八风不动,但脸颊已经开始微微发烫了。 萧飖心中更是窃喜∶啧,我的男人就是可爱。 下面的戒尘使出浑身轻功却也无法摆脱这位贾家千金,最后没有办法只能大喊了一声∶“曲姑娘救我!” 萧飖听了这一声惨叫,也是既无奈又同情。 “啧啧啧。”萧飖也是跃下了房梁,嘲笑道∶“我说大师,你怎么连个姑娘家都搞不定啊,真是丢脸呦。” 戒尘盯着萧飖,“和善”道∶“曲姑娘这风凉话说的倒是行云流水。” 宇文璟也跟着萧飖下来了。 一袭玄衣沉稳的落下,眉眼冷漠,薄唇紧闭,这么一看,真是好一个冰清玉洁的谪仙。 以前觉得宇文璟很帅,总有一种“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感觉,而事实证明这种感觉是完全错误的。 因为旁边看着宇文璟的贾家千金已经兴奋的难以自拔了。 “这这这,这位公子……好帅啊……”贾茗鸢见到一个形貌俊朗更胜戒尘的男子,瞬间就抛弃了旧爱,凑到宇文璟身边道∶“公子……敢问公子姓名,可……可有良人……我是这淮城贾家的千金,我叫贾茗鸢,公子叫我鸢儿就好,我家就在淮城,公子如若……” “他没空!”萧飖挡在宇文璟面前,道∶“小丫头,你身后那个才是你的未婚夫,别来这打扰我男人行不行。” “切,哪里写着就是你的了!”贾茗鸢大声道∶“就算你是他的女人,但是一个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还用你拦着?真没教养!” “啧,想吵架是不是!”萧飖一拉宇文璟的衣袖,道∶“宇文璟,你来跟她说,你需不需要三妻四妾!” 萧飖扯了一下,宇文璟却纹丝不动,萧飖不耐烦的回头,却看见宇文璟眼下有一点渐渐泛开的桃红…… “喂……宇文璟……”萧飖凑近他,捏了一下他的脸:“你没事吧,脸怎么好像比刚才还烫。” 宇文璟咽了口口水,道∶“你……你方才说……我……我是……你的……” “嗯?”萧飖睁大了眼睛,似乎发现了什么新鲜好玩的东西∶“子夜,你莫不是因为这一句话,就傻了这么久?” 宇文璟点头,道∶“嗯,傻了很久。” 戒尘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身为出家人,却要整日看这些六根不净的东西,真是罪过。” “公子~”贾茗鸢又往前凑了凑,道∶“公子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你是从哪来的啊,我刚才哪位姑娘说你叫什么璟,我也没太听清……你能告诉我嘛?” 戒尘好不容易解脱了,悠哉悠哉的站在一旁。 宇文璟就跟没听到贾茗鸢说话一样,一眼也不看,一句也不回,一双眼睛如同长在了萧飖身上一样。 然而贾茗鸢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她故作殷勤的给宇文璟扇了扇风,道∶“这夏日里江南可是很热的,这么俊俏的公子,可千万别热坏了,哎呀说到热,哎呀我的头好晕。” 那贾茗鸢一边说着,竟然一边朝宇文璟身上倒下去,好在宇文璟向后半步成功躲开,让那贾家千金踉跄了一下。 “你!不识好歹!”贾茗鸢指着宇文璟道∶“你知道本小姐是谁吗!本小姐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要不是因为你脸长得好看,你以为本小姐会理你?” “啧啧啧,贾小姐,你是多久没出闺阁了,才能说出这么一堆荒唐的话。”萧飖冷声道∶“跋扈也是要带脑子的,你对这个秃驴怎么样我可以不管,但你要是自大到想动我的人,那你可就要掂量掂量了。” 贾茗鸢恼羞成怒道∶“乡野村姑,你懂什么!我就是要找个长的好看的人成亲!” 第三十一章∶男扮女装 这熊孩子怎么回事,脑子进水了吗? 花痴、脑残、女流氓。 这三个词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萧飖翻了个白眼,一把将戒尘推到她怀里,道∶“这和尚送你了,别来打扰我们。” “什么叫送我,朔哥哥是我的,你旁边那个也是我的!”贾茗鸢大声说道∶“我爹说了,遇到好看的就要去追,因为只有和好看的人成亲,生出的娃娃才会好看。” “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萧飖一拳敲在贾茗鸢头上,道∶“一个小姑娘哪来这么多歪理,话说你大半夜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就带两个侍女?” 贾茗鸢双手叉腰,骄傲道∶“不然呢?哼,我也不妨告诉你,在这淮城中就没有哪个人敢打我贾家大小姐的主意!” “哦~真的就带了两个丫鬟啊。”萧飖坏笑着凑近贾茗鸢∶“那就别怪姐姐我不客气了。” 贾茗鸢似乎也嗅到了一丝危险∶“你……你们要干什么!走开!” 片刻之后,贾茗鸢和两个婢女皆被五花大绑扔在了佛像前面,萧飖满意的笑了笑,道∶“可算是安静了,我说大小姐,出门在外呢,一定要长个脑子,要不然很容易吃亏的。” 适才还担心这大小姐身边会跟着几个高手暗中保护什么的,如今话都套出来了,萧飖自然不会再惯着这个熊孩子。 “你……你真就这么绑着她?”戒尘刚才避之不及,现在倒是有些心疼了∶“阿弥陀佛,她还是个女孩子,这样会不会不妥。” 萧飖挑眉,道∶“啧,这会儿开始阿弥陀佛了,刚刚也不知道是谁被人家小姑娘追的满屋子跑,你放心吧,我明天一早就放了她。今天咱们安心休息,明天自然有好地方住。” 戒尘双手合十,道∶“明日去哪,可否告知小僧。” 萧飖找了个蒲团坐下,道∶“自然是去司空家大宅,老话说的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要想办法混进去。” “原来如此。”戒尘笑道∶“那……我身上的毒恐怕不利于这次行动,所以……” “哎?我说的还不清楚吗?”萧飖坏笑一声,道∶“我说的是此毒只有萧家人能解,我又不姓萧,如何解得了啊,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乖乖的别耍什么花样,你身体里的毒就不会发作。” 戒尘闭上眼睛,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宇文璟在萧飖身边坐下,道∶“阿飖,为何一定要管这个和尚,他本与我们无关……” “第一,凤凰台比武的时候,我真的需要寒蛛毒傍身。”萧飖轻声说道∶“第二,我真的很讨厌这种祭祀,就和当初楼兰的祭祀一样……若不是我带人杀入主城,楼兰人恐怕都会在那场大战中灭绝。” 宇文璟点了点头,揽过萧飖的肩膀∶“我知你心思,但千万不要冒险,你这副身体虽武功尚佳,但终究不如从前,万事不要逞强……” 萧飖笑着往宇文璟肩膀上一靠∶“你一下子这么多话,我还真有点不适应,对了,曲流殇之前是习武的吗?我总觉得经脉运转之间似乎差了点什么。” 宇文璟身子一僵,糊弄道∶“谁知道呢,许是不适应吧。” “这样啊。”萧飖嗅着宇文璟身上极淡的槐花香,渐渐睡去。 第二日清晨,萧飖忽然想出了一个极好的主意! “你说什么??”戒尘跟着萧飖,每天都在刷新三观∶“你……你让我们……” “对啊~”萧飖笑道∶“我们眼下就有一个混进司空家府邸的机会啊,我们可以扮成这贾家大小姐和两个侍女的模样,司空彧昨日便折了贾大小姐的面子,今日总不会还不让进……” “阿弥陀佛。”戒尘道∶“我与王爷身高七尺有余……就算换上女儿家的衣服,也不像啊。” 萧飖耸肩道∶“所以让你们两个扮丫鬟,贾府找什么样的丫鬟,他司空老爷也管不着。只不过要委屈贾大小姐在这多绑一会儿了。” 贾茗鸢听着,发出了“呜呜呜”的抗议。 萧飖懒得管她,转身对宇文璟说∶“你和戒尘现在这换一下那两个丫鬟的衣服,顺便解决一下他这个大秃头,我要去一趟不净潭附近,去去就回。” 宇文璟问道∶“去那做什么?” “去找山鬼帮个小忙。”萧飖笑道∶“总不能把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贾家小姐扔在这荒山野岭的破庙里,我叫他过来看着。” 宇文璟点点头,道∶“那你小心。” 不净潭附近山林环抱,萧飖踏着轻功来到了密道出口的附近,见周围没有司空家的门生,便安心的跃下。 萧飖心道∶奇怪,不是说到这里来就能找到人吗?怎么没动静啊。 “曲姑娘,你是在找我吗?”喑哑的声音响起,着实把萧飖吓了一跳。 山鬼没有戴斗笠,只用白布蒙住了眼睛,一袭黑衣双手背后,那把剑悬在腰间,让他整个人少了些许戾气,这么看来这山鬼的面容倒是温柔的很…… 萧飖退后一步,佯装被吓得不轻,道∶“你怎么忽然出现在我身后,是想吓死我吗,真的跟个鬼一样!” 萧飖说罢,把剑佩丢给了山鬼,道∶“有事找你帮忙,跟我走吧!” 山鬼拿着剑佩摩挲了一下,随后又丢了回去∶“送你的,不必还我,我跟你走。” 萧飖微微一笑,对着山鬼抱拳行礼。虽说是只鬼,但还算仗义,点头之交而已,他竟然不问要去干什么。 虽说他不问,但萧飖还是要补充一句∶“放心吧,没什么危险,就是看着两个人,别让她们乱跑就行。” 山鬼没说话,二人飞快的回了破庙,刚走到庙门口,便听到屋内传来一声哀嚎。 戒尘∶“别!放开我,我已经换上裙子了,里面那件真不用!把肚兜拿走!” 萧飖在心中默默的同情了一下戒尘,宇文璟显然是很好的完成了她走的时候交代的事,让戒尘和尚换上了一身女装,并且戴上了假头发。 虽然衣服有点小,但层层叠叠的穿着也看不出来。 萧飖不禁发出一声感慨∶“戒尘姑娘,你这身材还真是雄壮得很啊。” 山鬼听了个大概,也问道∶“想不到还有人有这种嗜好,是我孤陋寡闻了。” 宇文璟还没换,但不知为何,萧飖已经开始期待宇文璟换上女装会是什么样子了。 “咳咳。”萧飖拉住宇文璟,道∶“这个……他的衣服我来换,你们都出去,不许偷看。” 戒尘强壮镇定,双手合十∶“谁会想看……” 山鬼道∶“我呢?我这眼盲之人也要出去吹冷风吗?” “哎呀,都得出去,山鬼,你把这几个姑娘也带出去!” 山鬼耸耸肩,照办了,瞬间破庙里就只剩下萧飖和宇文璟两个人。 第三十二章:混入 破庙中忽然安静了许多,安静到可以听见宇文璟的呼吸声。 萧飖装作淡定的咳了两声,道:“就……先把衣服脱了吧,我来帮你换。” “恩。”宇文璟点了点头,丝毫不避讳的开始层层叠叠的剥开自己。 虽然说宇文璟的身子萧飖也看过那么一两次,可这次的心情似乎有所不同。 萧飖也没想到这一刻会这么尴尬,她有些紧张的眼神乱窜。 宇文璟轻笑一声,抓住她的肩膀,衣服松垮垮的挂在他身上,露出了一点几近完美的肌肉。 宇文璟凑近道:“刚才说的那么洒脱,现在害羞了?” “我……我只是帮忙而已,你可别多想。”萧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在宇文璟身上乱看:“只……只是帮忙……我可不是那种见色起义的人。” 而此时宇文璟却是笑着,露出了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我知道。” 你知道? 你知道个什么! 萧飖感觉脸火热异常,大敌当前也不过是这种感觉了吧。 萧飖十分“正直”的帮面前这位摄政王宽衣解带,当然,这双咸猪手也不可能闲着。 宇文璟此人对萧飖的吃豆腐行为向来都是逆来顺受的,可这次却是低低的打断了一声:“阿飖,停手。” 萧飖一脸无辜,道:“咳咳,我这不是……要系丝带吗。” 这身女装足足换了一刻钟,也算是十分细致的穿好了。 虽然身形壮硕了一点,不过这张脸……若是画个美美的妆,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萧飖会心一笑,将宇文璟的头发散下,重新梳理。 说实话,萧飖是不太喜欢摆弄头发的,她自己的头发要么散着,要么扎一个马尾,很少花时间在这上面。 但此时此刻,萧飖总觉得……手指轻轻穿过发丝的感觉是极好的。 萧飖仔细的把宇文璟的头发编好,之后松松散散的束起一点,看起来极为端庄大方。 萧飖看着宇文璟这副“良家少妇”的模样,简直馋的口水都要下来了,她一下跨到宇文璟的腿上坐下,打趣道:“我要是个山大王,定要把你抢回去做压寨夫人,死在你怀里都愿意。” “不用抢。”宇文璟扶着她的腰,道:“就是你的。” “嘶……”萧飖眯起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行,我得出去透透气,若不然,非得被你这妖孽撩的走火入魔不可。” 萧飖从他身上下来,打开了庙门,戒尘虽然换了一身女装,却还是衣服和尚的模样,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去姑娘换衣未免也太久了些。” “啧,收起你那满嘴的佛话。”萧飖道:“你现在可是我的丫鬟,对了,搜一下他们三个的身,看看有没有带胭脂水粉什么的。” 戒尘点头照办,果然搜出了一些价值不菲的胭脂,看样子应该是给贾大小姐用的。 正好此时宇文璟也走了出来,萧飖坏笑一声,拿着胭脂凑近宇文璟。 她取了一点,用手指沾了,之后轻飘飘的抹在宇文璟的嘴唇上,一时间,宇文璟那张不苟言笑的脸硬是染上了一些妖艳…… 美,当真是美不胜收。 萧飖从怀中拿出了一张面纱,亲手为宇文璟戴上:“美人儿,你可要戴好了,这幅模样可别叫旁人瞧见。” “咳咳。”戒尘又一次十分无奈的打破了气氛:“曲姑娘,我想我们应该出发了吧。” 萧飖点了点头,自己也戴上了面纱,也丢给了戒尘一张。 在贾茗鸢身上扯下她贴身的玉佩,这便可以出发了。 可怜的贾家大小姐,她怕是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等委屈。 临走时嘱咐山鬼道:“就劳烦你看着这三个了,给她们一些吃食,别饿坏了就行。” 山鬼点了点头:“此等小事还请曲姑娘放心。” 淮城中水泽丰盈,一条淮安河贯穿东西,是一条绝佳的运道,故淮城中有许多靠生意发家的商贾巨富,这其中最有面子就是贾家。 据说往来的盐商从这走,都要先和贾家打一声招呼。 司空家想在淮城混下去,还真不能太折贾家的面子。 三人转眼来到了司空府邸前,正门前高悬一块匾额,上面写着“听寒”二字。 “咳咳。”萧飖即刻便端起了大小姐的架子,揪了一下戒尘的胳膊,道:“阿尘,上去叩门。” 戒尘被这声“阿尘”叫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强忍着应了一句“是”,便上前去叩门。 片刻之后门便开了,几个家丁走了出来。 其中一个领头的家丁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狗奴才,连我都不认识了?”萧飖学着贾茗鸢的样子,双手叉腰道:“告诉你,我可是贾家大小姐,快放我进去,不然我让我爹来评理!” 那家丁愣住了,听说是贾家的小姐,立刻换了一副低声下气的嘴脸,道:“呦,原来是贾家千金,是小的眼拙,没认出,那……贾小姐在此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怎么,想通知你家老爷再把我轰走一次?”萧飖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去:“狗奴才,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戒尘在一旁看着,默默竖起了大拇指,心中暗暗赞叹道:这曲姑娘简直学到了“大小姐”的精髓。还有不得不说,她胆子是真的大,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混进司空府。 旁边的家丁见了,凑近领头的家丁身边,提醒道:“大哥,老爷昨日说,要是贾姑娘再来,就放她进来,在府中随便走走,也算是给贾家一个交代……” “对对对,我怎么给忘了。”那家丁哈腰道:“贾小姐,您里面请,小的带你去府里随便逛逛。” 萧飖故作矫情的翻了个白眼:“哼,算你们识相,别跟着了,我自己去走走,叫他们滚开,别挡我的道!” “是是。” 几个家丁在门口连连点头,戒尘是万万没想到,竟然可以这么容易混进来。 那几个家丁似乎都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两个婢女…… 戒尘见旁边的人少了一些,立刻悄声道:“曲姑娘,你可以啊,学大小姐学的还挺像……” 萧飖浅笑一声,眼神中充满了得意:“我以前……也是个大小姐吧……以前……” 说着,她的表情渐渐有些暗淡了。 是啊,萧家曾经何其辉煌,满门忠烈,父兄得皇上赏识,仅一人之下而已…… 而如今,也是散了。 宇文璟不动声色的拉住了萧飖的手。 正走着,戒尘忽然停步了,萧飖纳闷的回头,却听戒尘说:“曲姑娘,那边好像有人……在埋什么东西。” 第三十三章∶挑拨 假山后,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虔诚的跪在地上,一点点的将手中金色的观音像埋入泥土,嘴里好念念有词。 “求送子观音保佑,新女把一生的幸福都押在这个孩子身上了,求送子观音一定要赐我一个男孩……” 呵,这不知是府里哪房夫人在求子。 萧飖微微一笑∶“夫人虔诚,定会求子得子。” “啊。”那女子吓了一跳,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们?我们是贾家的人,不知夫人……” “哦~原来是贾家的丫头啊。”女子道∶“我是司空家家主的女人,苏银,你们应该听说过我吧,我可是现在府里最受宠的女人。” 谁? 不认识。 萧飖是真的不认识这个叫苏银的人,但她还是佯装惊讶,退后一步,道∶“呀,原来您就是苏银苏夫人啊。” “呵呵,夫人不敢当。”苏银似乎是一个很容易骄傲的人,她当即便端起了架子∶“我现在呀还是司空府的小夫人,要生下儿子之后才能成为正牌夫人,这可是老爷告诉我的。” 萧飖眼珠子一转,道∶“苏银夫人,你这么受宠,想必老爷一定和你无话不谈吧,那么你一定知道那件事了……” “我不喜欢别人说话模棱两可,什么事你最好说清楚。” 萧飖连连摇头,显得有些为难,道∶“啊,既然苏银夫人不知道,那……我也就不多嘴了,毕竟是司空家府中的事,我一个外人实在不方便插嘴。” 苏银一伙的看着萧飖,有些不悦道∶“这司空府中没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你尽管说,别拖拖拉拉的惹我心烦。” “好吧,那我便说了。”萧飖小声道∶“你可听说过司空家子生母亡的事。” “子生母亡?” “是啊,司空家的寒毒阴损,但凡是怀了他们司空家的孩子,生产之日都会被孩子身上的寒毒反噬,痛苦而死……” 苏银瞬间睁大了眼睛,道∶“你……你说什么。” 萧飖轻笑一声,继续道∶“司空家老爷也算是有福气的人,能遇到苏银夫人这种为了给他生孩子不惜自己性命的人,想必苏银夫人已经安排好后事了吧。”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啊!”苏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生个孩子而已,怎么会……不会的。” “哎呀,原来苏银小姐不知道吗?”萧飖表情惊讶,道∶“那倒是我唐突了,真对不起,不过让你提前知道一下也好,免得到时候撒手人寰,什么都来不及交代。” 苏银惊恐的后退了一步,不停的摇头∶“不,不可能,你一定是在说谎,一定是骗我的。” “瞧夫人你这话说的,我可不是会扯谎的人。”萧飖继续道∶“我可是贾家的千金,将来没准就要嫁到这司空府里来,关于这等大事自然要打听明白。” 苏银有些慌张,道∶“怎么会,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肚子里的孩子,岂不是……你,你一定是骗我的。” “其实你早就应该发觉的,无论是司空家三大高手还是司空老爷的得意门生,都对你毕恭毕敬,就凭你是个妾?哈哈,不太可能吧,你如果不信我说的话,大可随便找一个信得过的人问一问,之后再来找我,我傍晚前都会留在司空府。” 苏银一个劲的摇头,说不出话来,萧飖凑近她耳边,轻声道∶“记得不要声张出去,若是让司空老爷知道,你就只有被关起来等死的份了,孰轻孰重还请苏银夫人掂量明白,阿尘,我们走。” 萧飖说完便离开了,不多作停留,以免这苏银觉得她别有用心。 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宇文璟方才默默的开口道∶“阿飖,你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哦?有什么不一样。” 宇文璟认真道∶“之前的你,不会用这些小伎俩取胜。” “吃一堑长一智,我在这些小伎俩上吃的亏远比你想象的要多,甚至……搭上了一条命。”萧飖眼神中一丝狠厉转瞬即逝∶“所以,你讨厌这样的我吗?我不是你心目中的将军了?” “是你。”宇文璟低声道∶“只是你,无关怎样的你。” 戒尘在一旁轻微的笑了笑,道∶“曲姑娘,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萧飖想了想,问道∶“你们家祭祀所用的祭司都是从哪里找来的?” “这……都是几个神婆选出来的人。”戒尘道∶“平日里吃住都在祠堂旁边的祭天院中,要我带你们过去吗?” “去,我倒要看看这些杀人无数的祭司,都长成什么模样。” 三人在府中行走一路畅通无阻,偶尔有几个不识相的上来问话也会被萧飖用“贾家大小姐”的身份压下去,三人东拐西绕的来到了祭天院。 院中端坐着一个四十出头的女子,正嘬着手中的烟袋,纵情的吐出烟圈。 萧飖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这是什么破院子!这司空府里奴才住的地方简直比我家狗窝还破!” 那神婆站起来将烟袋一摔∶“谁?谁人敢在我的门口口出狂言!” “呦,这还有个人呢。”萧飖快步的上前,超笑道∶“这狗窝里还能住人,简直奇了。” 那神婆气的瞪起眼睛,道∶“你说谁住狗窝!你再敢对我不敬,信不信我让王母娘娘下凡惩治你!乌拉玛尼哄……” 那神婆说着,竟然念起了不知名的咒语,声音跟苍蝇一样,吵得人心烦。 萧飖捂住耳朵,大声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闭嘴!要不然我送你去见王母娘娘!” 萧飖身后两个形貌粗犷的“丫鬟”忽然拔出了刀。 这两个身形高大的丫鬟把吓得那神婆有些蔫了,低声道∶“姑……姑娘们有话好说。” 萧飖笑道∶“早这样不就得了,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贾家大小姐,你一个小小的奴才要是敢惹我生气,我就让我爹砍了你的头!” 那神婆听了这话,立刻换了一副谄媚的嘴脸,道∶“哎呀原来是贾家大小姐,那我这地方在您看来确实寒酸了些,大小姐可是专程来找老身的。” “嗯,你这人还算识相。”萧飖趾高气昂道∶“我听说司空家的祭司是整个淮城最忙的,也不知道你这么辛辛苦苦能得几个银子,噗,居然还住狗窝。” “这……大小姐,实不相瞒。”那神婆哼哼丫丫的说∶“司空大老爷要我们这些祭司不过就是走个过场,一个月给我们一两银子裹腹那就算可以了……” “一两?哈哈,那还真是个笑话。”萧飖捂嘴笑道∶“我也给你一两,你也听我的话吗?” 神婆尴尬的笑了笑∶“这……” 萧飖打断道∶“一两,金子。” 第三十四章∶收买 “这……”那神婆犹豫道:“常言道,无功不受禄,大小姐可是有什么事要老身去办吗?若是老身分内之事,定当为小姐效劳,若是……” “你放心吧,不是让你去杀人放火,我再加五两金子,你帮我去苏银那传个信儿。” 神婆有些心动了,但还是问了一句:“哎呀,不知……要传什么信儿啊。” 萧飖笑道:“这司空府里,有什么事时能让一个怀了孩子的女人听了害怕的呢,不就是那件事吗,子生母亡,本也不是什么惊天的秘密。” 神婆嘿嘿一笑,道:“这等小事,自然没问题,我定能给大小姐您办的妥妥当当,所以……这金子……” 萧飖冷哼一声:“我堂堂大小姐会差你那么一点金子吗?你先去办事,等你回来我自然会给你金子,还有……这祭天院的祭司就你一个吗?其他的祭司可别嘴欠坏了我的事……” “大小姐,祭天院总共有十来个祭司,但您放心,他们都是听我调遣的。” 萧飖安心了下来,道:“哎呀,你也知道,我和那位失踪的少主是有婚约的,将来我没准就是这家的女主人,我可不想让某个妾室肚子里的杂种误了我的大事,我这么说,祭司大人应该明白吧。” “明白明白,小人明白得很。”神婆鞠了个躬,道:“贾家家大业大,又和少主有婚约,老婆子知道该怎么做,以后但凡大小姐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萧飖拍了拍那婆子的肩膀,道:“那便有劳了,你放心,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完之后,萧飖便转身离开了祭天院。 说实话,这贾家大小姐的身份还是很好用的。 “绝了。”戒尘一边走,一边称赞道:“曲姑娘,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做这种事啊。” 萧飖笑道:“我不经常做,只是看的多了,竟学会了。对了,你们家有没有空出来的地方,咱们暂时休息。” 戒尘爽快道:“有,西边的聆雨阁,是专门为客人准备的,我们可以去那里。” 三人又辗转来到了聆雨阁,绕了这么一大圈可算是能坐下来歇一歇了。 萧飖坐下来,单手托腮,道:“像这种世家,本来内族矛盾就大,经不起挑唆,更何况还有祭祀这么惨无人道的事,人心不齐就会变得越发外强中干。这和行军打仗其实是一个道理。” 戒尘腼腆的笑了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我总听两位施主说打仗啊,将军啊什么的,我听得糊涂,不知道二位可否解答一二?” 萧飖伸出食指摇晃了一下:“抱歉,无可奉告。” 聆雨阁不能算是僻静,顶多算是清净罢了,阁楼门口挂着两个小小的风铃,风吹过的时候声音格外悦耳,在这江南多雨的季节,若是淅淅沥沥的下上一场小雨,声音一定会更加好听。 阁楼中有些书籍、玩物。 戒尘又去外面偷了些点心,三人在这闲闲的等了一天,快到傍晚的时候,才瞧见苏银只身一人悄悄地过来。 而此时,萧飖正在和宇文璟下棋。 刚一上阁楼,苏银便露出了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然后瘫倒在地上哭了起来。 她啜泣的声音很小,似乎是怕别人听见,而眼泪却打湿了大半的衣襟。 “贾家小姐……我都知道了,一切我都知道了。”苏银哭着说:“我求你,我求你救救我好不好,你就当做善事,我真的不想死。” 苏银和祭司二人,一个惜命,一个贪财,都是最好控制的人。 萧飖浅笑一声,道:“这回……不说我是骗你了?” 苏银绝望的摇了摇头,道:“贾大小姐,我苏银从小命苦,庶出的身份什么事都低人一等,好不容易嫁进了司空府,本想给自己挣个前程,却没想过连命也要搭在这……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想活着……” 萧飖垂眸看了看苏银的肚子,道:“你这身孕,几个月了?” 苏银捂着肚子,道:“三月有余……” “让我想想。”萧飖微微挑眉,道:“要不然,你把孩子打掉?” “不可……小姐,若是这孩子没了,司空彧一样不会放过我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求大小姐给我指一条明路。” “呵,你这样的情况贾家大小姐还真救不了你。”萧飖缓缓的撩开面纱:“但是我可以,此时此刻在这江南淮城之中,只有我不必避讳司空家的势力。” 苏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你……你不是贾茗鸢?你……你是谁!!” 萧飖浅笑了一声,蹲下来平视着苏银:“你不用如此慌张,我是来拯救你的人,知道京城摄政王府吗?我是摄政王的人……我叫曲流觞。” “你……你是京城的人,但……你为什么要帮我?” 萧飖单手抬起苏银的下巴,道:“我帮你是因为可怜你,也是我们王爷看不惯司空家的所作所为,想出手惩戒一下。” 苏银皱眉,思考了片刻:“可是……我终究是司空家的人,我如果做出违背司空家的事,那岂不是会背上不忠的骂名。” “苏银夫人,你这想的未免也太多了些。”萧飖道:“名声和性命比起来哪个更重要,你不会不知道,而且我们也不会让你去做那些个肮脏龌龊、杀人放火的事,苏银夫人尽管放心。” 苏银犹豫:“那……” 萧飖笑着摇了摇头,十分温柔的把苏银扶起来:“女人的前程不会只拴在男人身上,更何况是一个想让你去死的男人,你呢,只需要听话,其他的我来解决就好。” 苏银蹙眉,艰难道:“我……我真的不想害谁,也不想害老爷,我只是不想死,只要能让我活着,苏银……但凭摄政王差遣。” “苏银夫人果然是明理之人。”萧飖起身,从袖中拿出了一截红色的丝绸,递给苏银,道:“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这方绸缎你披在身上,日日都要披着,懂吗?” 苏银眼中欣然,道:“这绸缎如此漂亮,我自然要日日披着,还要日日穿着去给家主看,他……一定喜欢。” “乖。” 这只是个说辞,如若哪天真的东窗事发,也能让苏银有个托词。 萧飖说着,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给了苏银,嘱咐道:“这是解药,每三日服用一颗即可,免得绕指柔伤了你。” 苏银眼怀感激,道:“多谢曲姑娘,只是不知……这丝绸我要披到什么时候。” “不多,不到一月便可见分晓……” 第三十五章:算计 送走了苏银,这一天的行程算是结束了。 但是萧飖和宇文璟的棋还没下完,戒尘只得被迫看着他们两个下棋,顺便问道∶“曲姑娘,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贾茗鸢啊?咱们总不能一直在这假扮大小姐吧。” “放心吧,我今晚就放了她们。”萧飖白子落下,颇为得意的看向宇文璟。 “这位姑娘~有心事啊,棋局里这么大的漏洞都没发现吗?” 宇文璟不说话,只是把目光转向了一边。 戒尘继续问道∶“若是放了贾茗鸢,他回去和她父亲说起此事……岂不是要暴露。” 萧飖捡起棋盘上的三颗黑子,笑道∶“所以啊,我们要想一个万全之策,戒尘,你们家什么地方金子比较多?” 戒尘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放金子的地方?你想干嘛?” “咱们去偷。”萧飖道∶“这样咱们就是觊觎司空家财物的三个女贼,就不会和任何事扯上关系,懂吗?” “嘶……曲姑娘,我是真搞不懂你这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这都能让你想到。” 萧飖眼含笑意的看向宇文璟∶“子夜,你怎么又故意输给我啊,看来下次我得找你赌点什么了。” 宇文璟没说话,萧飖仔细的收拾了棋盘,又环顾了一下这座阁楼,咋舌道∶“哎,多好看的阁楼啊,真是可惜了。” 说罢,萧飖从怀中拿出了两块火石,转身点燃了阁楼中挂着的字画∶“别愣着了,快走吧。” 火焰渐渐升起,三人离开了聆雨阁,之后直奔库房,顺手牵羊拿走了几两金子。 阁楼起火,库房失窃。司空府的人一边忙着救火,一边又要找管事的查账,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三人不紧不慢的穿过人群,偶尔路过几个奴才还要对着萧飖点头哈腰。萧飖若无其事的大步走着,无人过问她去哪。 离开前,萧飖扔了几块金子到祭天院,之后翻墙离出了司空府。 这一切,轻松的就如同掠过草丛的飞燕。 二明天城里就会传,是三个女贼偷走了司空家的宝物,还一把火烧了阁楼,司空家就算要寻找也应该是找三个年轻女子,而不是两男一女。 待到明日,再借苏银娘家的身份进府,苏银会出来认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不过,为了防止他们叛变,我在他们两个身上都留了一点落月乌……” 戒尘一摊手,道∶“果真是最毒妇人心,这盘棋,你已经下的很好了……那我们什么时候……” “怎么?你着急了?” 萧飖单手绕着宇文璟肩膀旁垂下的发丝,颇为俏皮,道∶“我能做的是让那个家分崩离析,待大功告成那天所有人的性命都会掌握在你的手中,想怎么办你自己掂量,只有一点……我的一万两黄金你千万别忘了!” 戒尘咳了一声,随后若无其事道∶“快些走吧,我们马上就要到破庙了。” 萧飖摇了摇头,轻功踏上房檐加速前进,后面的两个人也跟了上去。 回到破庙,山鬼正端坐在庙门前的台阶上,那把黑色的宝剑被他放在身侧。 他听到了动静,唇角微微勾起,道∶“你们回来了,这一日可要把我无聊死了。” 几人进入庙中,萧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抱歉啦,让你等这么久,那三个人怎么样了!” 山鬼一歪头,十分温柔的说∶“她们太吵,被我打晕了,放心,我已经喂它们吃过饭了。” “你这处理方式还真是简单粗暴啊。倒是和我如出一辙。” 萧飖走进屋子,将贾家大小姐连同两个丫鬟拖了出来,十分细心的将大小姐的玉佩还回去,随后转向山鬼,问道∶“他们晕了多久了?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山鬼答道∶“一直等的话,估计要两三个时辰,要叫醒她们吗?” 萧飖点了点头,只见山鬼走到庙里的露水缸旁,用旁边的葫芦瓢舀了一些水,毫不留情的倒在了贾家大小姐的头上。 被水这么一激,贾茗鸢还真的醒了,萧飖蹲在她面前,热心的问道∶“贾大小姐,睡得怎么样啊?” “我……我!”贾茗鸢想说什么,然而看了萧飖半天,却只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们放了我吧呜呜呜呜!” 啧,这贾家大小姐虽然骄纵任性,到底只是个熊孩子,被人一欺负就哭成了这个样子。 戒尘似乎又有些心软,上前道∶“曲姑娘,要不然……先解开她们?” “戒尘。”萧飖十分友善的笑着,却让人有种笑里藏刀的感觉∶“你和宇文璟先进去换衣服吧,我还有话要对这位大小姐说。” 宇文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戒尘倒是满脸担忧,极不情愿。 萧飖见他们两个进了屋子,方才露出一副不怀好意的笑容,道∶“想让我放了你,可以啊,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 贾茗鸢啜泣道∶“什……什么要求!” “回到家之后想跟你爹爹说,是三个女人绑架了你,她们看上去年纪不大,像是江湖中人。” 贾茗鸢连连点头,道∶“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你快放了我吧。” 萧飖摸了摸贾茗鸢的头,道∶“你可要记住你现在说的话,若你回去之后没有跟你父亲这么说,我便悄悄潜入贾府,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听懂了吗?” “我……我……”贾茗鸢被萧飖吓唬了一下,又开始哭了。 萧飖微一挑眉,继续道∶“当然,如果你按我说的做了,我可以考虑一下,让我家夫君纳一名小妾,不知大小姐意下如何?” 贾茗鸢听到这话,眼中忽然有了些光彩,道∶“可以,如果能嫁给他的话,我一定。” 萧飖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了,你认识回家的路吧,我现在就放了你,带着你的两个丫鬟走,还有……别让这两个丫鬟多嘴,听到了吗?” “嗯。”贾茗鸢点了点头,临走的时候忽然回头,涨红了脸道∶“那……那个,姑娘,我以后能叫你……叫你老大吗?” “老……老大?噗啊哈哈哈哈哈哈,行行行,你随便。” 送走了那三个人,萧飖算是累坏了,月亮也渐渐爬上了树梢。 宇文璟披散着头发,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便出来了,他面容冷清,眉眼含星,没了宽大厚重的外袍,总觉得这个男人下一秒就要飞升了。 啧,妖孽。 萧飖冲过去一把抱住了这个妖孽,低声道∶“小妖精,穿这么少出来,莫不是要勾引我?” 第三十六章∶青楼行 宇文璟脸颊微微发热,道∶“你……别说些糊涂话。” “怎么就是糊涂话呢,美人儿,爷今天有金子了,要不要去个快活的地方?” 此时戒尘正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这一幕,也只剩下一句“阿弥陀佛”了。 萧飖看向戒尘,掂了掂手中的金子∶“我知道一个既安全又舒适的去处,要一起去吗?” 戒尘眯眼道∶“安全?会比这破庙强?” “会啊~”萧飖说着转身看向山鬼∶“山鬼兄弟要一起去吗?那可是每个男人都爱去的地方。” 戒尘倒吸了一口凉气∶“嘶……曲姑娘,你说的和我想的是一个地方吗?” 山鬼摇头∶“不了不了,我一个眼盲之人去那种地方不太合适。” 萧飖笑而不语,拍了一下宇文璟的肩膀∶“就去那,我们走。” 江南淮城夜里,多的是红粉交加的温柔乡,能在这里扎根的青楼多多少少都和“上面的人”有些关系,就算是司空家要严令搜查,也不能打扰楼上的各位“老爷”寻欢,可以说是再安全不过的一个地方了。 戒尘这个秃头太过明显,萧飖想了个办法,给他包了起来,顺便把脸也蒙上,以免被人认出来,老鸨子问起,就说是西域来的,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也不会有人怀疑。 淮城最大的青楼——撷芳楼。 听名字就有种温香软玉般的雅致,萧飖大步踏进去,老鸨子见有新面孔过来,立刻迎上来,道∶“哎呦,几位可是第一次来我们撷芳楼啊,里面请里面请,我们这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包您满意!” “老鸨子你不用介绍了。”萧飖笑道∶“我们家爷今天累了,只想找个地方歇着,给我们找一间干净的房间,好酒好菜端上去,不许叫人来打扰,懂吗?” 老鸨子连连点头∶“懂懂懂,姑娘您这是自己带人过来的啊~我都懂,但……您看这占着我们的地方,虽说不点姑娘,但这价钱……” 萧飖冷笑一声,将一锭金子丢给了老鸨∶“放心吧,钱一分都不会少。” 老鸨子拿着金子,已然是乐开了花∶“好嘞,姑娘楼上请!” 进了房间,关上门,萧飖方才松了一口气,认真道∶“今晚我们三个人住一个房间,互相有个照应。” 萧飖说罢,环顾了一圈这房间中过分艳俗的陈设,不由得发出了感慨。 撷芳楼不愧是淮城最大的青楼。 这个房间很宽敞,四处都挂着粉红色的轻纱丝缎,一张圆形的软榻摆在房间的正中央,床边各种道具一应俱全,一看就知道这屋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啧啧啧,污秽不堪,但如果想想这些东西用在宇文璟身上的话…… 握草,我在想什么! 萧飖摒弃了脑海中一些不干不净的想法,道∶“今日便在这休息吧,一会儿会有人送饭菜上来,戒尘,你尽量不要说话,以免暴露。” “我知道了。”戒尘眼神渐渐轻佻,道∶“曲姑娘,要我帮忙收拾一下房间吗?我觉得你看那些东西的眼神好像不太对哦。” “咳咳,你闭嘴,不要说话了。” 萧飖悄悄的看了宇文璟一眼,他仍旧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表情冷漠却又透露着谨慎。 好看。 一段时间之后,几个姑娘端着上好的酒菜上了楼。 将酒菜摆上桌之后,那几个姑娘不知为何齐刷刷的站在一遍,似乎并没有想走的意思,甚至还意味不明的看着宇文璟。 看样子老鸨子是想让她们再捞点油水回去,当真是贪得无厌。 被这么多香气扑鼻的美女围着,萧飖算是彻底吃不进去了,她单手托腮,不停的打量着这些人。 有个胆子大的姑娘竟然直接上前来夹菜,还对着宇文璟不停的抛媚眼道:“公子,你来尝尝吧,这可是我们撷芳楼最有名的菜品。” 宇文璟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向萧飖,似乎很期待萧飖能做出反应。 而萧飖也没有辜负宇文璟的期望。 只见她眸光一转,十分迅速的将腰间的弯刀拍在桌子上,险些把整张桌子拍碎:“行啊,姑娘你胆子很大啊,他有手有脚的自己不会吃吗,需要你来喂?” 那姑娘吓了一跳,急忙后退道:“没……我只是想伺候公子,并没有别的意思,还请客人莫要生气。” 萧飖白了那姑娘一眼,随后又瞪向其他的姑娘:“我的人还需要你们伺候?老鸨子那钱我已经给足了,你们若是再在这喋喋不休,小心我翻脸不认人!滚出去!” 领头的这个姑娘显然是见过几个悍妇的,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直接就出去了。 后面跟着的几个小丫头算是被萧飖吓坏了,表情都是怔怔的呆在原地。 “听不见我说话吗?出去!!” 那几个小姑娘终于反应过来,齐刷刷的出了房间。 待人都出去了之后,萧飖起身锁上门,在门口停了一会儿,确认并没有其他动静之后才重新回到桌子前。 戒尘也卸下了伪装,长舒了一口气。 他双手合十,有些装大尾巴狼的意思:“阿弥陀佛,像我这种六根清净的人,实在不该来这种地方,曲姑娘,我若哪日破了戒,可都是你带坏的。” “你个妖和尚,别说你六根清净了,我听着牙疼。”萧飖坐到软榻上,道:“话说你之前也算是个世家子弟,就没来过青楼这种地方?” 戒尘笑道:“曲姑娘,我可是江南第一美男,我招一招手就能叫来无数的良家小姐,还用来这种地方?” 萧飖拍了拍手掌,道:“行行行,算你厉害,你要是不吃东西的话,就先睡下吧,反正这床榻睡三个人绰绰有余。” 宇文璟沉默了许久,方才拉住萧飖的衣袖,问道:“我们三个……一起睡?” “不然呢,总不能轰一个出去,那样的话太危险了。” 萧飖顺手拿起了桌上的美酒,嗅了嗅,感叹道:“这江南的酒似乎都要比京城的温柔,好香啊。” “啪!” 萧飖一口酒没喝到肚子里,窗子忽然被人一掌震开了。 世上门窗千千万,怎就她萧飖的窗户总是被人砸的稀烂? 萧飖一把将酒坛子甩到窗边,怒道:“又是哪个杀千刀的打烂老子的窗户!” 第三十七章∶如梦 窗口的人稳稳的接住了那坛酒,也放到鼻尖嗅了嗅,许是酒味太纯,他竟然露出了微笑。 “山鬼,你赔我的窗户!!” “抱……抱歉,我就是想过来看看,曲姑娘,你的杀气可以先收一收吗……” 窗楞上,山鬼以一个奇怪却又异常帅气的姿势半蹲着。 萧飖是真的无语,细想一想自己归云阁的窗户好像也被某人打烂过。 “山鬼兄弟,你不是说你不来吗!你这是什么意思,忽然又有兴致了?” “没有,就是来问你一件事。”山鬼跃入屋中,沙哑却温柔的声音说到∶“我身上的毒,是你下的吗?” 他身上的毒…… 对了,绕指柔。 那日在密道口和他打架的时候,绕指柔上也是喂了毒的,但萧飖并没有催化毒性发作,按理说应该感觉不到的才对…… 萧飖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装傻道∶“啊?什么毒啊,山鬼兄弟你中毒了吗?” “你不必隐瞒,我没打算追究这件事。”山鬼靠在窗边,喝了两口手中的美酒,道∶“我眼盲之后感官便异于常人,你那日使的绕指柔有问题,我早就知道了。” 萧飖挠头,坦白道∶“哎呀,那我就不瞒着你了。这毒在未催化之前对身体是无害的,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山鬼试着靠近萧飖∶“而且这种毒我很熟……我……” 山鬼欲言又止,把所有的话咬碎成一声叹息,小声道∶“我今晚留在这吧,有些事,我也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萧飖有些不可置信∶“你……你也在这睡?” 萧飖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床∶“嗯……应该睡得下,那就留下吧。” 戒尘双手合十摇了摇头∶“你觉得老鸨明天进来看到你和三个男人睡在一起,会是什么表情。” “你管她是什么表情。” 萧飖又开了一坛酒,放到唇边喝了一口:“你们先睡,我待会儿就睡。” 山鬼看着手中的酒坛,索性也坐下来,陪着萧飖一起喝,宇文璟自然也是睡不着的,坐在萧飖身边看着她喝。 萧飖喝了两坛子酒,也觉得困了,于是不管这三个大男人,直接躺在榻上睡了。 留下三个男人面面相觑,山鬼轻笑一声,靠在窗边眯起了眼睛。 宇文璟细心地为萧飖盖上被子,随后伏在床边,安静的看着她。 戒尘耸了耸肩,看来他也没办法去床上睡了。他也靠在床边,静静的眯起了眼睛。 有的时候萧飖也在想,这一世的她,是否有了可以奢求的东西…… 也许是睡得地方太过温暖,萧飖居然做了一个梦…… 一个貌似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梦。 萧飖一身红衣,坐在萧家的院子里,旁边是一棵硕大的桃花树,这桃花树本是从别的地方移植过来的,平时这棵桃花树开的花总是零零星星的,并不多。 而在萧飖生辰的这一天,这棵桃花树像是忽然活过来一样,开了满满一树,花瓣纷落,飘零出温柔的弧度,萧飖这辈子也忘不了。 兄长的双眸犹如水晶般透亮,他永远都是那么温柔,那么可靠。 萧飖知道这是一场梦,又好像不知道。 她有些颤抖的上前去,却怎么也不敢握住兄长的手。 “飖儿,今日是你生辰,我送你一件礼物可好?” 萧飖茫然的说:“兄长送的,自然是好的。” 萧河的声音十分温柔,他扯出一条桃红色的丝绸,那丝绸极其柔韧,在萧河手中仿佛活过来一般。 “绕……绕指柔……” 萧飖看着,不知为何流下了眼泪。 “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我今日便把绕指柔的功夫教给你,你是女孩子,练起来应该比我容易。” 兄长的面孔渐渐清晰,而萧飖却还是觉得朦胧,眼泪划过她的腮边,落地便碎的无影无踪。 兄长手把手教给她的绕指柔,丝绸从指间穿过,那份温柔却早已变得冰凉。 萧河站在萧飖身后,笑道:“曾教过你暗器粹毒,今日你习得了绕指柔,我便告诉你如何在这绕指柔上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 “不用教了,兄长,我知道……” 梦,总是这么奇妙,明明知道是梦,却仍旧难以自拔,深陷其中。 她不想离开这个美丽的梦境,哪怕再多一分、一秒。 萧河仍旧是那么温柔,片刻后,父亲也出现在了她的身边,母亲挽着父亲的胳膊,笑着叫萧飖过去…… 她曾经,也是个恃宠而骄的大小姐…… “兄长……”萧飖的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下:“我真的很想你,兄长……你放心,我终有一天会为你和父亲报仇的……” 哪怕身死,幸甚魂归。 放心,女儿就算是爬,也一定会爬到皇后和高贵妃身边,将她们刀刀凌迟,还有马媛…… 萧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面前慈祥的父母,温柔的哥哥,她重重的跪下。 这一路,只能成,不能败。 父兄的脸忽然开始模糊,崩裂,她脚下似乎不稳,仿佛一瞬间落入了深渊,那最深最痛的地方,血淋淋的摆在她的面前。 是素翎…… 是素翎那渐渐苍白,冷冰冰的尸体,痛苦的蜷缩成一团,嘴里仿佛微弱的说了一句:“主子,救我。” 霎时间血色充斥了萧飖的眼睛,那些鲜红的颜色渐渐从素翎的身体中蔓延出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裹住了萧飖的心。 一个模糊的声音在她耳边说着。 “也许在战场上,你所向披靡无所不能,但一旦落入旁人算计的鼓掌中,你就只能在肮脏的泥土里无力的哭号,你崩溃过,可那根本没有用,你甚至……怀了宇文黎的孩子。” “啊啊啊啊啊啊!” 萧飖痛苦的捂住了耳朵,这声音可以肆无忌惮的穿透她的耳膜。 一切就如同走马灯一般,下一幕,她出现在了土匪窝里。 那一双双狰狞的眼睛看着她。 “哈哈哈,这就是朝廷的大将军,还真敢来,哈哈哈哈” “打断她的双腿!!为弟兄们报仇!废了她!拉下去给兄弟们享受!”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那双腿是被生生打折的,而萧飖怒瞪这双眼,硬是一滴眼泪也没有留,那一刻的疼,是任谁都想象不到的……疼。 “报……报告!萧河带着十几个人杀上来了!” “兄长……” “飖儿!!!” 这是一场梦……这只是一场梦…… 第三十八章∶惊醒仍是梦中人 有些东西,是刻在灵魂深处的。 这一路走来所经理的痛苦,恍然间仿佛就在昨日。 “阿飖……” 就算再怎么温柔,他那日红装终究是娶了别人,宇文璟……我到底算什么呢。 “阿飖!!” 萧飖猛然从床上惊醒,天已经亮了,这屋中红粉交加的绸缎将她迅速的拉回了现实。 这是一场梦……一场噩梦。 而梦中的一切却又是真是发生过的,就算再怎么挣扎也摆脱不了的东西,如今一息尚存,不就是为了复仇吗。 宇文璟紧张的盯着萧飖∶“阿飖,你没事吧。” 萧飖渐渐冷静下来,却拍开了宇文璟的手,声音中隐匿着一丝冷漠∶“我没事,做了个梦而已。” 山鬼凑到萧飖的身边,轻声的安慰道∶“只是个梦而已,醒了就让它散了吧。” 萧飖摇头,苦笑道∶“有些东西若是散了,我便什么也不剩了……算了,不说这些了,我收拾一下,准备去司空府。” “我?”戒尘觉得萧飖有点不对劲∶“不应该是我们吗,怎么,你打算自己去?” 萧飖的表情中多了一丝冷漠,她有些不屑的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你们去了也没什么用。” 不知为何,戒尘总觉得萧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萧飖起身,只把头发重新束了一下,戒尘注意到,萧飖的后颈处出现了一些若有若无的黑色纹路,看起来像是某种符咒…… 因为这些纹路太浅了,戒尘也没看清楚究竟是很么样的符咒,但可以确定,那歪曲的字体一定是某个北方国家特有的。 宇文璟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无声的上前,将手掌放在轻轻划过萧飖的后颈,只见那黑色的纹路在他手掌划过之后渐渐消失了…… 萧飖离开后,戒尘方才看向宇文璟,问道∶“她身上好像有某种咒术,是你下的吗?” 山鬼也凑过来∶“我也觉得曲姑娘的情绪有些不对劲,这位仁兄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宇文璟看着萧飖离开的方向,只冷冷的说了一句∶“与你们何干?” 萧飖大步的向前走着,心头很乱,很闷。 这种感觉几乎让人窒息,她甚至有一瞬间萌生出杀了宇文璟的想法,她不知道这些想法从何而来,还有梦中的那个声音…… 简直就像是住在她心底的一个恶鬼。 撷芳楼门前,萧飖忽然觉得额头上一点灼烧的厉害。 “啊……啊啊啊啊!!!” 萧飖忽然十分痛苦的捂住了头,她体内的真气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乱窜,她一掌拍在地上,试图将那些野马拉回到原来的位置。 宇文璟直接跃窗而出,二话不说的稳住萧飖。 “怎么回事?”山鬼也跃了下去,只有戒尘表情严肃的站在窗边。 “北蛮禁术……这小王爷的胆子也太大了点,他这复活的……究竟是谁?他口中的阿飖,该不会是……” 宇文璟点了萧飖的穴道,封住了她的经脉,随后将她抱上了阁楼。 宇文璟紧紧的抱着她,如同抱着一件世间仅有的珍宝∶“司空家的事可以晚点再办,阿飖,你先好好调息一下。” 戒尘看着宇文璟的脸,开门见山的说∶“摄政王,曲姑娘身上的北蛮禁术,是你下的吧。” 宇文璟不说话,戒尘却越看越觉得恼火∶“你到底知不知道这禁术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你疯了吗!” “我的事,不需要你们管。” 宇文璟冷声说着,手指轻柔的拂过萧飖的脸颊。 这世上痴人虽多,却无人如他这般疯狂。 萧飖体内的真气渐渐平复,可能是刚刚真气躁动之时消耗了太多的体力,萧飖竟晕了过去。 山鬼似乎也听明白了一些事情,上前问道∶“你们口中的北蛮禁术,可是借尸还魂?那敢问借的是谁的尸,还的又是谁的魂……” 宇文璟不说话,就那么默默的看着萧飖。 戒尘一拳打在桌子上,只恨不能狠狠地揍这位摄政王一拳,相比之下,山鬼倒是显得异常淡定。 宇文璟轻轻的亲吻了萧飖的额头,声音冰冷的说∶“这件事不要告诉她,以免她烦心。” “你还在管她是否烦心?”戒尘道∶“她若觉醒,只会饮你之血,食你之髓……” “只要她活着,还能和我说话,我便甘之如饴……” 这回,戒尘算是彻底没什么好说的了,堂堂摄政王,撑起了岚朝的半壁江山,怎就在这种事上如此的糊涂。 山鬼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说便悄悄的离开了。 江南的风夹着一点潮湿和躁动吹如撷芳楼,戒尘是恨他不计后果,但又何尝不是在恨自己,若自己当年能如宇文璟这般决绝,也许她……也能回来。 司空家正门口,停了一辆装饰得极其华丽的轿辇,一身华服的女子缓缓从轿辇中出来,那女子面若冰霜,看起来有几分桀骜,金银翡翠装点在身上,看起来高贵异常。 此人名叫苏金,乃是苏府嫡出的大小姐。 看门的奴才见这女子前来,急忙奉承着上前∶“哎呦,这不是苏家苏金大小姐吗,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来来来里面请。” 苏金微微一笑,一抬手道∶“小奴才挺会说话,赏。” 她一句话说出,旁边的婢女便拿出了一锭银子扔给了这看门的奴才。 那奴才乐开了花,继续说道∶“哎呦,大小姐你就是大度,气质不凡,多福多寿!” 奴才们围过来,都开始挑好听的说,苏金也跟个财神爷一样,一锭一锭的银子发下去,脸眼睛都不眨一下。 苏金进府来,先去拜见了司空家家主,之后便马不停蹄的来到了妹妹苏银的寝殿。 刚一进殿门便大手一挥,赏了寝殿上下奴才一人一锭银子,给了赏钱之后才心安理得的坐下。 苏银从内室整理好仪容出来,见了姐姐,二话不说便提起裙子跪下。 “苏银拜见长姐。” 说完之后双手伏地,顿首而下。 苏金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苏银妹妹虽嫁为人妇,在家里的规矩倒是一点也没忘,如此甚好,也省的姐姐再教你,起来吧。” “多谢长姐。” 苏银刚要起身,却被苏金一脚踩了下去,苏金若无其事的冷笑了一声,道∶“苏银妹妹,你怎么不起来了,可是在怪姐姐让你跪的久了。” 苏银尽力的想要站起来,可踩在她肩膀上的那只脚用劲实在太大,苏银也不敢真的奋力起身,只得低下头,道∶“谢姐姐厚爱,苏银……跪着就好。” 第三十九章∶嫡庶尊卑 苏金十分得意而又优雅的将一锭银子扔给了苏银∶“这就对了,嫡庶尊卑有别,就像你用尽心思才嫁到司空府为妾,而我轻轻松松就能嫁给江南提督的小儿子当妻,这就是命。” “是,苏银明白。”苏银强忍住指尖的颤抖∶“苏银……不求别的,只求在司空府中不给娘家丢脸。” 苏金嘲笑道∶“哈哈,当初父亲把你送进司空府想就没打算让你活着回去,你真以为你对苏家来说有多重要吗,可笑。” 苏金一脚将苏银踢开,道∶“你能在司空府做妾已经算是三生有幸了,你这红色的披肩不错啊。” 苏银身形一愣,这红色的披肩就是萧飖给她的绕指柔,断不能让苏金看出什么差错∶“长姐说笑了,这披肩是府中门生不要的,才被老爷赏给了我……” “呵,我就知道,就算到了司空府你也就是个下人。我也懒得与你消遣,起来吧。” 呵,如此羞辱,只算个消遣。 苏银站起来,她双手紧攥,红色的指甲几乎刺入掌心∶“长姐教训的是。” 多少年了,都是这样尊卑分明的走过来的,如今才觉得不甘,是不是太矫情了些…… 苏银本以为嫁到苏家,自己就可以不必再做一个棋子,而事实证明,她根本无法拜托自己的命运,但……若鱼死网破,谁输谁赢,还未可知。 苏金在苏银的寝殿内耀武扬威了一阵,银子如水的下去,苏金方才开始问话。 苏金端坐着,叫到∶“这寝殿内,管事的丫鬟是哪个?” 苏银的婢女璎珞左右看了看,站出来道∶“回苏家大小姐,是奴婢,我们这殿小,妾室的殿内是没有掌事的,奴婢只是平时伺候主子伺候的多一些。” 苏金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笑道∶“好啊,好伶俐的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璎珞行礼∶“回大小姐,奴婢璎珞。” 苏金又不假思索的摆了摆手,道∶“来人,赏。” 苏金身旁的婢女将一锭金子丢到了璎珞面前,璎珞跪下来捡起金子,道∶“奴婢谢大小姐赏。” 苏金微微挑眉∶“你既然拿了赏钱,那我便要问你一些事了。我问你,最近司空老爷来的勤吗?” 璎珞看了一眼苏银,如实回答道∶“最近老爷会经常来用膳,但已经不在这里过夜了……” 苏银看着自己婢女在自己面前被收买,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苏金满意的点了点头,随手扔了一块碎银子下去,又继续问道。 “你说司空老爷最近很少在这过夜,是为什么?” 璎珞低着头,再不敢看苏银∶“是……是因为小夫人她……他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老爷体贴她,才不留宿的。” “哼,下贱胚子!”苏金一巴掌打在苏银的脸上∶“你是想悄悄的成为司空家的主母吗?怀了身孕竟敢不告诉我?你是何居心!” 苏银捂着自己的脸,又跪了下去∶“长姐,此事并非我瞒而不报,我这身孕是刚刚才察觉的,还没来得及告诉长姐,今日长姐便来了。” “你倒是会搪塞。” 苏金冷哼了一声,又扔了一块碎银子下去,眼神狠厉的看向璎珞∶“我再问你,苏银最近可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 璎珞颤抖着捡起银子,捧在怀里∶“没……没有去过什么地方,只……只是召见过司空府中的大祭司,就……就是司空府招致盗贼的当天,是三个女贼,还烧了一栋阁楼。” “大祭司?”苏金伸手捏住苏银的双颊∶“你找大祭司干什么?司空家祭祀的事怎么说也轮不到你插手。” “我……我叫祭司过来时为了占卜。”苏银道∶“占卜我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仅此而已,绝对没有别的事情,还请长姐明鉴。”苏金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着苏银∶“你最好说的是真话,否则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告诉你,你生是苏家的人,死是苏家的鬼,我要知道你所有的事情!” 苏金又拿出一锭银子,“哐”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剩下的人也给我想!你们的主子最近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去过那里!但凡有谁想起了一件有用的,这锭金子就是她的!” 一群婢女在下面左顾右盼,似乎都在绞尽脑汁的想着事情,偶尔窃窃私语,都想领这天降等我横财。 “啊,我想起来了!”其中一个小丫鬟膝行上前,道∶“大小姐,我……我那天看到,看到小夫人傍晚的时候从小门出去了一会儿,我……我不知道她去哪了,她回来的时候就披着这条红色的丝绸,之后也日日披着,大小姐,这条消息绝对有价值!” 苏银霎时间冷汗直流,看着这些小丫鬟,只觉得心下冰冷异常…… “哦?傍晚的时候出去。”苏金似乎找到了折磨苏银的借口,她一把抓过苏银身上披着的红色丝绸,道∶“你不是说这玩意是司空老爷赏的吗?如此看来,这其中定有蹊跷啊……” “这……这是……” 苏银的眼珠子左右扫了一圈,却找不出什么借口可以搪塞过去。 无奈之下,苏银只能扯下身上的红色丝绸,双手奉上,道∶“长姐,那日黄昏我出去,也是去见老爷的,这丝绸真的是老爷所赐,其中也并无任何蹊跷,长姐若是觉得这丝绸有什么问题,大可以拿走,我苏银绝不阻拦!” “你倒是有骨气得很啊。” 苏金用手指划过这匹质地细腻的丝绸,期间还不听观望着苏银的表情,苏银把头压的很低,双手坚定的举着这丝绸,没有半点吝啬的意思。 苏金抓起丝绸甩到苏银的脸上∶“这么一块破绸子,你以为我稀罕吗?只有你这种下等人才会把这种东西当个宝!” 苏金大手一挥,将那一锭金子扫下去,那丫鬟如扑食一般捡起那锭金子,飞快的揣入怀中,脸上尽是难以言说的喜悦。 苏金白了苏银一眼,道∶“好了,折腾了这么半天我也累了,我也不信你这下贱胚子能做出什么大事来,不过是浪费我的银子,浪费我的时间,来人,我们回苏府。” 苏银又一次顿首,道∶“苏银恭送长姐。” 苏金慢悠悠的离开了苏银的寝殿,等到她走远了,苏银才从地上站起来,她看着稀稀落落跪了一地的奴才,冷笑道∶“你们有命拿钱,就没想过有没有命花吗?” 几个跪着的奴才顿时吓了一跳,除了璎珞和那个收了金子的奴才,其它的皆是跪到了苏银的面前,哀求道∶ “主子饶命啊,我们可什么都没说啊,求主子放过我们。” “主子,我们对您是衷心的啊,求主子饶了奴才吧,奴才真的什么都没说。” 苏银咬紧牙关,一双眼睛瞪的通红,眼泪一点点从她的眼中流出,这不堪一击的衷心,她不要也罢! “来人啊!”苏银大喊了一声,门口的侍卫立刻便进来了。 侍卫问道∶“小夫人,有何吩咐。” 苏银的目光扫过面前这些如花一般的面孔,她随手从她们中扯出了一个人,道∶“你,起来。” 那婢女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站到了苏银的身后。 苏银随后冷眼看着这些跪在地上的,吩咐道∶“这些跪着的人,全部杖杀,一个不留!” 苏银身后的婢女吓得身躯一震,一句话都不敢说。 其他所有的婢女全部哀嚎着被脱了出去。 苏银转身看向身后留下的小婢女,问道∶“你怕吗?” 那小婢女点了点头。 苏银欣慰道∶“怕就对了,你以后就负责打点我身边的事,该怎么做,你心里应该清楚。” 第四十章∶再入司空府 萧飖缓缓的睁开眼睛,她呆呆地望着面前的这张脸,眼神茫然了许久,才木讷的说了一句∶“宇文璟……” 面前的人没有说话,而是轻轻的抚上了萧飖的脸颊。 戒尘在一旁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曲姑娘可算是醒了,你要是再不醒,王爷都要效仿古人割肉喂亲了。” “我怎么突然间……”萧飖捂着自己的头,道∶“我昏倒之前听你们说什么北蛮禁术……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没怎么。”戒尘瞟了一眼宇文璟∶“只不过是某人招供了一些东西而已。” 宇文璟摸着萧飖的脸,淡淡的说∶“没关系的,只不过是那北蛮禁术的副作用而已。” “是啊。”戒尘颇有些阴阳怪气的说∶“我看我们还是陪着你去司空府吧,免得你一个人再出什么问题。” 萧飖点了点头,环顾了一圈之后,道∶“山鬼呢,他走了吗?” 宇文璟道∶“嗯,走了。” 萧飖摇了摇头,迅速下床∶“现在什么时辰了?我们必须快点去司空府,看看事情有无变动。” 宇文璟扶住萧飖,温声道∶“阿飖,小心一点。” 萧飖不知为什么,心里的感觉很奇怪,原本被这样温柔以待的时候,她都是简单的欣喜,可现在…… 她到底是怎么了。 戒尘白了这两个人一眼,随后又把自己的整个头裹了起来,前往司空府的路上,萧飖一句话都没有说。 到司空府的门口,萧飖轻咳了一声,调整了一下状态,大步迈向大门口,看门的奴才见到有人过来,急忙上去询问。 看门的奴才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敢到司空府门前来。” “哦,你连我都不认识啊。”萧飖用食指戳着这奴才的胸口∶“我可是你们家苏银小夫人的亲戚,苏银小夫人你知道吗,现在王府里最得宠的那个。” “这……这样吗?” 那看门的犹豫道∶“这样吧,我去通报一下小夫人,看看她让不让你进来。” 萧飖十分不耐烦的从袖中掏出一张手绢,挥来挥去的说∶“哎呦,你们大户人家就是麻烦啊~去吧去吧,你去通报吧,进去就说表姐带着她的两个表哥来看她了,我姓曲啊,你可要说清楚啊。” 那看门的看着萧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由得偷笑了一阵,随后也放松了警惕,并没有追究戒尘为什么蒙着面。 看门的前去通报,不一会儿便回来了,府门大开,道∶“哎呦,表姐,表哥们,我们小夫人有请。” 萧飖还不停的甩着那手绢∶“好了好了,我自己知道路的,你就不用送了。” 司空府换着花样的进,萧飖恐怕也是古今第一人了。 萧飖进门刚走了两步,便看到苏银一脸焦急的迎过来,许是这府中耳目众多,苏银还是一口一个“表姐”的叫着。 苏银∶“我说表姐啊,你怎么才来看我啊,两位表哥都还好吧。” 萧飖将手绢收起来,握住苏银的手∶“哎呦,乡下的穷亲戚,进淮城一次哪那么容易啊,这好不容易进来一次,也没个地方住,就想来投奔你了嘛。” “表姐客气了。”苏银欣然道∶“你要是没地方住啊,就住我这,我这司空府地方多的是。” 回去的路上,苏银一直在说一些有的没的,萧飖也很会附和,等到了苏银寝殿门口的时候,苏银方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曲姑娘,这府中有我姐姐安排的眼线,所以要小心一些。” 进了寝殿,萧飖惊奇的发现,这偌大的寝殿中竟然只有一个婢女在打扫。 那婢女见苏银回来,毕恭毕敬的跪在地上,道∶“主子回来了,可有什么要吩咐的。” 苏银冷声道∶“我要跟表姐叙旧,你去别处干活吧。” “是。” 那奴才失了魂一般,幽幽的飘走了,苏银引萧飖进入寝殿。 萧飖让宇文璟和戒尘守在外面了。 看着这空荡荡的寝殿,萧飖总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到了内室,苏银忽然在萧飖面前跪了下来∶“曲姑娘,我求求你救救我吧,我真的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就算我大肆的把那些奴才送去杖刑,可这些眼睛,这些耳朵是永远杀不尽的,我姐姐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她会把这一切都毁了的!” “苏银,你先冷静一下。”萧飖拍了拍苏银的肩膀,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以先告诉我,我需要了解事情的原委,才能做出判断。” 苏银点了点头,随后一五一十的对萧飖说了自己姐姐的事情。 那个所谓的的姐姐一直在用各种手段去控制她和她身边的一切。 苏银是如何发现这些耳目的。 以及她姐姐是如何当着她的面收买了所有人…… “嫡庶尊卑吗?”萧飖听着,只觉得有趣得很∶“老祖宗定的嫡庶规矩,可不是这么用的,他察觉到绕指柔上有毒了吗?” “她不擅此道,应该没有察觉。”苏银道∶“但她生性多疑,这次怕是已经起了疑心,若在以后的这些日子里稍有不慎,就会被她抓住把柄,到时候……我定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嗯。”萧飖坐在榻边,翘着二郎腿,道∶“就你姐姐那种性格,她肯定会想尽办法摧毁你的一切幸福,要不然怎么能满足她身为嫡女的欲望呢,呵,其实这件事解决起来也很简单,我们速战速决,先拿下司空老爷,之后……再好好教导你的亲姐,告诉她什么叫做庶亦是尊。” 苏银跪在地上扶着萧飖的膝盖,楚楚可怜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萧飖唇角勾起了一抹邪魅的微笑,她似乎有些兴奋,道∶“按我说的做,附耳过来。” 宇文璟和戒尘在寝殿外守着,戒尘闲来无事,便问宇文璟∶“招魂的时候,疼吗?” 宇文璟不说话。 戒尘笑了笑,道∶“我还真佩服你的勇气,万火粹心都能忍过来,而且……你也在一样接受反噬,你就不后悔吗?” 宇文璟仍旧不说话。 戒尘是拿他没辙了,他虽然是个闷葫芦,却也不耽误戒尘自说自话∶“王爷,你有没想过,她参加那场比武若是身受重伤……你们两个就都得死,你为什么不阻止她,你甚至可以把她关起来,这样你们两个都会很安全。” 宇文璟抬头看向天空,湛蓝的天空上漂浮着一点白如棉絮的云,随天空而动,自由自在。 宇文璟看着,得出了结论∶“司空朔,你一定,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 第四十一章∶再遇紫衣人 司空家家主本就是个江湖人,他府中江湖人自然也很多,且都是能人异士,贸然下毒对司空彧进行控制,肯定会惊动司空家的三大高手。 所以之前,萧飖交给苏银的绕指柔,上面的毒素只是寻常绕指柔的十分之一,且绕指柔上的毒毒性温和,是不可能被发现的,只是要将这种毒积累到可以控制司空老爷的程度,还需要月余的时间。 但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萧飖走出内室,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看见戒尘一脸惊恐的看着宇文璟,那表情简直就像是在看一个世所罕有的可怕怪物。 而宇文璟还是那副沉默内敛,有些冷冰冰的样子。 萧飖上前去拍了一下戒尘的肩膀∶“你怎么了?大白天的见鬼了?” “我……”戒尘咬牙道∶“我倒是希望我见鬼了,他们皇家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萧飖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宇文璟∶“子夜,你对他做什么了吗?让他这样生气。” 宇文璟摇了摇头,一脸无辜,道∶“没有。” 萧飖又一次感觉心头一震,捏了一下宇文璟的脸∶“直到你没有,我的宝贝儿怎么会欺负别人呢。走吧,我们暂时住在厢房。” 戒尘跟在萧飖身后∶“苏银跟你说了什么?你的绕指柔出问题了吗?” “是啊。”萧飖微笑道∶“但不是什么大事,我已经有对策了,你无需担心,备好金子就是了。” “你……”一提到金子,戒尘就是一副心肌梗塞的模样,也不知他堂堂一个司空家少爷怎么就如此的抠门。 厢房有两间,萧飖经过仔细的考虑之后,还是让宇文璟和她睡在一个房间里了,毕竟自己体内的真气还是有些不稳。 而且还不知道这禁术还有什么其它的副作用。 白白复活一个人,总不可能是写写符咒,扎个小人那么简单。 萧飖坐在厢房中,窗户正对着寝殿的院子,从窗口,可以看见院子里种着姿态婀娜的白玉兰花,颜色浅淡,却很是吸引人。 宇文璟似乎看出了萧飖的心事,柔声问道∶“你是在担心你身上的北蛮禁术吗?” “是啊。”萧飖道∶“若我真气混乱之时没能及时控制,我很有可能会失去意识,到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我自己都不知道。” 宇文璟坐在萧飖的身边,轻轻的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你放心,有我在你身边,你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 那种浅淡的槐花香盈满鼻息,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萧飖半梦半醒的时候,好像听到有人说,这北蛮禁术是谁施加的……是谁来着? 萧飖的神情有些恍惚,忽然,她看到小窗外,有一个十分熟悉的紫色身影,飘飘然的行走在院子里。 萧飖一惊,立刻推开宇文璟,紧盯这窗外的人。 这紫衣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紫衣人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他木讷的转过身,萧飖又一次看到了她那怪异的面具,让人望而悚然。 那颗带着面具的人头微微一歪,似乎在冲着萧飖微笑。 萧飖抽出弯刀,道∶“这次怎么就一个人……” 而且这里不是司空府吗?他怎么进来的? 那紫衣人举起双手,摆成了一个十分僵硬诡异的姿势,面具下“桀桀”的笑声不断。 萧飖皱眉,提着弯刀刚要冲出去,那紫衣人却忽然挑起,萧飖目测,那人竟足足跳了两米高,直接跳上了房檐,逃之夭夭。 待萧飖追出来,竟已经看不到那紫衣人的背影。 “这……这紫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一个个看着都跟鬼一样。” 宇文璟低头想了想,道∶“这个人四肢僵硬,身形古怪,很像是……中了传说中楼兰的傀儡咒。” “不,这绝对不是傀儡咒。”萧飖坚定的说∶“中了傀儡咒的人动作不会这么浮夸怪异,且傀儡咒只对楼兰人有效……” 而且,傀儡咒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得到的,那可是楼兰皇族的镇国之咒。 萧飖摇了摇头,这一切都太过诡异,似乎正在把她朝着某个深渊不停的推动…… 宇文璟的眼神忽然聚焦到了寝殿旁边的一点,他轻拍了一下萧飖的肩膀,道∶“阿飖,你看那边。” 院子的角落处,一点素色的裙摆从花坛旁边露出来,萧飖深吸了一口气,拿着弯刀一点点的靠近…… 弯刀在萧飖手中翻了个面,而当二人走到这裙摆旁边的时候,却发现刚刚在院子里扫地的婢女,如今正表情痛苦的躺在花坛中…… 黑色的血液溅到了旁边的白玉兰花上。 她的表情狰狞,口鼻中流出的都是黑血,双目圆瞪,整条舌头都变成了黑紫色。 那婢女的腹部缩成了一团,整个腰肢如同被人粗暴的捏成了比大腿还细的一条,而且整个腹部都泛着恶臭…… 萧飖伸手捂住了鼻子,看着面前这骇人的景象,蹙眉道∶“这应该是乌金在体内瞬时爆发所导致的死相,刚才那个紫衣人,一定就是罪魁祸首。” 宇文璟点头∶“先将乌金喂下,再以内功催动快速毒发,只是……若这一切都是那些紫衣人做的,那……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谁知道这群疯子想干嘛!”萧飖道∶“那些中了乌金之毒的江湖人背景我也看过,完全就是一些毫无关联的人,这……这简直就像是……” 随机的,不分地区不分场合的……杀人。 “阿飖,你看这边。” 萧飖顺着宇文璟指的地方看下去,只见这尸体的旁边,用黑血写着“万物归天”四个大字,那字体极其诡异夸张,就像是某个极端传道士的呐喊。 “万物……归天……” 萧飖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见过这行字,萧飖捂住了头。 见过,可是究竟在什么时候??为什么想不起来? 宇文璟揽过萧飖的肩膀,道∶“阿飖,你怎么了?” 萧飖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些字很面熟,宇文璟,通知苏银出来收尸。” 宇文璟点了点头,扶着萧飖,推开了寝殿的大门。 苏银从内室走出来,道∶“曲姑娘,你怎么过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萧飖认真的看着苏银∶“出门收尸,还有……调一个你们司空家的高手过来,护院……” “什……什么?”苏银有些吓到了,急忙问道∶“那丫头死了,怎么回事?有人行刺吗?” “是,而且,我看见了那个刺客,若不防范,他没准还会过来,这次死的是个婢女,下次……就不一定了。” 萧飖无法忘记那个诡异的笑声,仿佛大功告成后的狂喜,又好像犯错之后的悲鸣…… 第四十二章∶入夜 月光渐渐撒下如练的光芒,照在被黑血染就的白玉兰花上。 寝殿的院子里空空如也,没有一个婢女,寝殿内,四人对烛而坐,戒尘手中转着一串佛珠。 萧飖摆弄着桌上的茶杯盖子,凝眉道∶“这小婢女的生平也并无什么不妥,小时候就被卖到司空府,也不曾与人结仇,什么人会杀一个这样的奴婢呢。” 苏银摇了摇头,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急忙道∶“对了,曲姑娘,你刚才不是说那丫头中的毒是楼兰的毒吗,我记得那丫头的母亲好像是个楼兰人……” “楼兰人……”萧飖转而看向戒尘∶“那些身中乌金毒的江湖人,也有楼兰血脉吗?”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戒尘说道∶“不过看长相……与楼兰人确实有几分相似。” 苏银瞬间张大了双眼,惊恐的倒在地上∶“曲……曲姑娘,我……我母亲也是楼兰人,你说的那个刺客,会不会……” 萧飖揉着太阳穴∶“这个也说不准,若是我没有发现那个紫衣人,他也许真的会冲进你的寝殿。” 真是一件棘手的事。原本以为这只是针对王府的一件小事,顶多牵扯一些楼兰旧部,但如今看来……恐怕远非如此。 苏银捂着自己的肚子,满面愁容∶“曲……曲姑娘,我的孩子等不了了,我也等不了了,我不能死,我还不想……就这么死了,曲姑娘,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求你救救我。” 萧飖用食指敲了敲桌子∶“你放心,你的事我一定会优先解决,只是……我们恐怕要换一个对策。原本我是想在你的胭脂里萃毒,让你伺机行事,可现在应该没有那个时间了。” 红烛摇曳,空荡荡的寝殿中,似乎每刮过一阵风都会裹挟着几分危险。 萧飖眼眸流转,忽然看到了镜子里自己的脸,竟然有些惊诧。 曲流殇的容貌虽然虽称不上是倾国倾城,一眼惊艳,但扔到一堆普通人之中,也算是个美人儿,如果…… 萧飖一双眼睛盯着那面镜子,片刻后邪魅一笑∶“戒尘,你觉得美吗?” “什么?”戒尘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忽然这么问,你发烧了吗?” “呵,你觉得……”萧飖眼神如丝,道∶“把我送到司空老爷的身边,他会如何?” 苏银思考了一下,答道∶“这确实是一个法子,司空老爷妻妾成群,从来都是来者不拒。” “不行。” 宇文璟十分坚定的说∶“绝对不行。” 萧飖冲着宇文璟嘟了嘟嘴,靠过去搔了一下他的下吧∶“子夜,别小气嘛,苏银姑娘不会武功,做事难免束手束脚,若换成是我,我又把握可以一击必胜。” 宇文璟冷着脸∶“那也不行。” “子夜~”萧飖坐下,悉心的商量道∶“我保证一刻钟之内解决,绝不会让你担心。” “阿飖……” “就这么决定了,我要是没出来,你就杀进去,我绝不阻止。” 宇文璟低低的叹了口气∶“你从来都不会听我的……以前也是,现在也是。” 萧飖伸手摸着宇文璟的头∶“子夜,你也清楚现在的形式。这是权宜之计。” “不许。”宇文璟的眉头几乎拧成了一团∶“不许用胭脂,用别的东西……萃毒。” “哈哈,我知道了。” 萧飖爽快的在宇文璟的脸上亲了一下,这一下亲的宇文璟整个人愣在了那,也让旁观的两个人彻底无语了。 “好,就这么决定了。”萧飖说完之后,安排道∶“苏银,你现在怀着身孕,这是司空府的头等大事,府中无论是谁都要给你几分颜面,到时你负责先支开司空彧身边的高手,在把我引荐给司空彧。” “戒尘,你负责保护苏银,若这件事失败,立刻带着苏银离开,不要管我们。” 戒尘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曲姑娘……答应我的事情没办完,千万不要出事。” “我知道。”萧飖笑道∶“还有……宇文璟。” 宇文璟深色认真的看着萧飖,二人四目相对,萧飖勾起一抹迷人的笑容,如槐花般温婉沉静。 “宇文璟,你就陪着我去司空彧那,你……不许离开我。” “是。” 宇文璟露出了一抹温柔的微笑,如春风霁雪,奈何萧飖词穷,脑袋里只能蹦出两个字∶好看。 “咳咳,我和宇文璟就先回厢房了,戒尘,你在这守夜。” 戒尘十分无奈的看向萧飖∶“你们两个……晚上……哎……” 戒尘说到一半也是实在说不出口了,只得作罢。 萧飖拉着宇文璟回到了厢房,刚一进门便将宇文璟推倒到了床上。 宇文璟也不反抗,只是静静的看着萧飖。 萧飖心中欢喜,坐在床边,笑道∶“我的王爷啊,你这一笑,我的人都要化了。” “你喜欢看吗?”宇文璟起身,抚摸着萧飖的脸颊∶“你若喜欢看,我便只笑给你一个人看。” “嘶……”萧飖心中一阵酥麻∶“我的王爷啊,你这副妖孽的样子是想要了我的命吗……” “岂敢。”宇文璟轻柔的抱住萧飖∶“去见司空彧的时候务必要小心,我的将军,你千万不能出事。” “有你在,我怎么可能出事。” 萧飖看着宇文璟这张脸,竟觉得有些把持不住,可这种下流的想法怎么说也要两情相悦之后,现在耍流氓还是早了些! 宇文璟的脸渐渐凑近,很近…… 萧飖虽然也想干柴烈火就这么把这小王爷办了,但现在还不到火候! 她慌乱中深吸了一口气,推开宇文璟快速的站起来。 “罪过罪过。”萧飖尴尬的在床边走了两圈,随后打开了厢房的窗户。 “我……我有些热,先开一会儿窗户吧,那个……你先睡,我过会儿再睡。” 宇文璟看着坐在窗边的萧飖,忽然有些失落,他静悄悄的靠近萧飖,也在她身边坐下来。 “也许……是我太心急了。”宇文璟道∶“阿飖……回床上去睡吧,我不会做什么的,但……能让我抱抱吗?” 萧飖的脸霎时间红了一片∶“你……你先别说了,先睡,我一会儿就过去,我……我需要降降温。” 宇文璟看着萧飖通用的脸颊,竟然不自觉的笑了,他学着萧飖的模样,轻轻捏了一下她仿佛熟透了的脸。 萧飖捂着自己的脸,有些恼羞的说∶“别碰我了,你这妖精。” 宇文璟一把抱过萧飖∶“为什么不碰?夜还很长呢。” 星光下,白玉兰花的旁边泛起了点点萤火,那微光映衬着花朵莹白的花瓣,美丽而又安静。 不知卿心我心,他日采萤相赠。 缱绻、灵犀、不负。 第四十三章:春风乍起 翌日清晨,苏银的寝殿内换了一批新的奴仆,司空老爷怕苏银出事,特派出了司空家三大高手之一的楚烛明前来保护苏银的安全。 楚烛明此人,萧飖并不了解,单看外表,他绝对称得上是个知礼明事的青年人。 司空家的三大高手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楚烛明有一绝技,叫“三骰定因果”,他在杀人之前,会用三颗红豆骰子与那人作赌局,若那人输了,他便用这三个骰子取他的性命,当然,时至今日,任再厉害的赌鬼也没在他手上赢过。 楚烛明进殿来,恭恭敬敬的冲着苏银抱拳:“楚烛明见过小夫人……” 苏银这会儿也学乖了一些,和善道:“恩,楚大侠不必客气,我的安全还得仰仗您呢。” 楚烛明眉头一皱,想着:这小夫人今日事转性了吗?平时那飞扬跋扈的劲头怎么没有了。 “咳咳。”苏银单手握拳放到嘴边,咳了两声,道:“我现在要去见老爷,你就在我寝殿里守着吧,没我的吩咐就不要出去了。” “可是,小夫人,老爷让我保护您和您肚子里小少爷的安全……” “我是去见老爷,又不是去别处。”苏银故作矫情道:“昨日死的可是我的婢女,你要是离开我的寝殿,这宫里要是再死几个,岂不是诚心要我心神不宁,胎气不稳吗?再说,老爷身边还有马玉棋和方邪两大高手坐镇,你还怕我出什么事吗?” “这……”楚烛明被她说的无言以对,只得答应道:“那小夫人你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苏银瞪了楚烛明一眼,道:“知道了。” 苏银先去了偏殿,帮着萧飖梳妆打扮了一番,之后才带着萧飖去司空彧的寝殿,为防止那黑寡妇认出萧飖,苏银还特意准备了一张桃红色的面纱遮住萧飖的脸。 宇文璟和戒尘也跟着过来了,司空彧的寝殿外,两位高手门神一样的站着,寝殿内时不时会传出一些靡靡之音,很是刺耳。 萧飖冷笑着摇了摇头:“这司空老爷还真是精力旺盛啊,早晨刚起就能有此等声音传出。” 苏银深吸了一口气,此时萧飖倒是很庆幸苏银不会武功,感受不到这几个高手释放出的杀气。 苏银一叉腰,往前挺了挺肚子,道:“我最近胎动的厉害,请祭司看了一下,说我惊动了神明,需要去城外十里寺庙求一个平安符,二位若可以代劳,那我一定很高兴。” 马玉棋和方邪听了面面相觑,上前来抱拳道:“小夫人,这城中就有寺庙,为何还要去城外十里……” “哼,祭司大人说是哪个寺庙就去哪个寺庙!轮得到你们过问吗!”苏银说着,忽然佯装疼痛的捂住肚子:“哎呦,你们……你们一个个都与我作对,去求个平安符都不肯,哎呦,我要去告诉老爷!” 马玉棋见她捂着肚子,竟有些慌了,要知道这孩子生下来可就是司空家老爷的独苗。 “别别别,小夫人,您注意身体……我马上就去。” 苏银一跺脚,道:“你们两个人一起去!祭司说了,必须要两个人一起去,否则……否则我这孩子……呜呜呜呜。” 方邪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站到了马玉棋身边,意思是会跟马玉棋一起去。 苏银捂着肚子半天,见他们两个还不走,于是厉声喝道:“都看着我干嘛?还不快去!” 马玉棋和方邪匆匆离开,似乎并没有一丝怀疑,毕竟苏银这样无理取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待他们两人走远了,苏银才舒了一口气,转而看向萧飖:“曲姑娘,剩下的护院我会尽量支开,你放心,这些人不足为惧,我一会儿送你进去,你要万事小心。” 萧飖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宇文璟,她冲着宇文璟笑了笑,道:“你在门外等着我,别冲动,知道吗?” 宇文璟没说话,也没点头,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萧飖,样子依旧是极不情愿的。 戒尘看着二人如胶似漆的对视,一把将他们分开,道:“你们别看了,曲姑娘,这药丸给你,关键时刻可以抵御寒毒。” “谢谢。” 萧飖吞下了戒尘给的药丸,跟着苏银进了司空彧的寝殿。 这寝殿内昏暗异常,窗户紧闭,两边的烛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几个女子十分凄惨的倒在地上,身上只披了一件轻纱。这场面让萧飖觉得有些背脊发凉。 屏风后,男人的动作似乎停顿了一下,随后一个浑厚的声音传出。 “阿银,你来了。” 苏银显得有些紧张,道:“老爷,不知榻上又是哪位娇娘,惹得老爷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床。” “呵,再美的娇娘有什么用,还不是怀不上老子的种!” 司空彧一脚将榻上与他缠绵的人踢到地上,那女子已然昏死过去。 司空彧从屏风后走出来,他赤裸着上身,露出健硕的肌肉,他的心口处伏着一只蓝色的蜘蛛,这蜘蛛与戒尘锁骨上的那只如出一辙,却要比那只大许多。 司空彧不屑的看了一眼萧飖,道:“这女人是干什么用的。” “回老爷,这位姑娘是我娘家表亲。”苏银说道:“她也是个命苦的孩子,都年近二十了还是没嫁出去,我表亲家听说我在司空府过得好,便吵着要将这丫头送过来作妾……” “哦?” 司空彧眼神冰冷的看向萧飖,那眼神就像是在打量一个猎物,没有丝毫的感情。 萧飖心头一震,但还是硬着头皮,魅声道:“还请司空老爷成全。” 司空彧忽然冷笑一声,看向苏银:“你们家还真是帮了我好大的忙……” 送进他司空府的女人,大多都是被“清理”过得,无论如何也生不出孩子,偶尔有两个能生的,大多也都自尽了,唯独这苏家,像是傻子一样把姑娘往司空彧身边送。 司空彧居高临下的看着萧飖:“把脸露出来我看看。” 萧飖的神经有些紧绷,但还是十分自然的拿下了面纱。 面纱后,是一张颇有姿色的脸,浅浅的涂了些胭脂,显得更加诱人。 司空彧的大手划过萧飖的脸颊:“呵,还真是个美人儿。” 萧飖强忍着想把面前这个人一掌拍开的冲动,微微笑了笑。 苏银见事情办成,立刻道:“那……老爷你就先和表姐聊着,我就先不打扰了。” 苏银走之前给萧飖使了个眼色,萧飖略微点了点头,随后开口道:“司空老爷,你们家都是这么迎人过门儿的吗,我虽然是妾,但你也不能这么随便就纳了我吧。” 第四十四章:春风乍起(二) 司空彧冷眼看着面前的人:“你待如何?苏银把你带过来的时候,就没教你规矩?” “司空府规矩繁多的很,我虽听了,却也不能尽数明白。” 司空彧板着一张脸,一点点的凑近萧飖:“你是个女人,你只需要知道一个规矩,怀上司空家男人的种,无论是谁的,你都能得到和苏银一样的待遇。” 什么叫……无论是谁的。 萧飖正站在原地纳闷,只见屏风后又陆陆续续的出来了两三个男子,他们皆是衣冠不整,露出来的地方,也都有着蓝色蜘蛛的纹样…… 萧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能生孩子的女人,在司空家就好像是一样工具。 萧飖气的拳头发抖:“苏银……也经历过这些吗?” “呵,你是想和她攀比吗?”司空彧不屑道:“苏银也算是我从苏家明着娶过来的小妾,在把她交给这些男人之前,我都会把她迷晕,而你不同,你的身子可比她的贱。” “呵,谁贵谁贱还说不准呢!!” 萧飖忽然发难,绕指柔顺势而出,捆住了司空彧的双手和脖子,萧飖顺势一拉将那人高马大的家主拉的摔倒在地。 司空彧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萧飖一只脚踩在司空彧的肩膀上,抽出弯刀抵住他的脖子上,笑道:“我是什么人?我是你这禽兽的姑奶奶!你们几个都不许过来,要不然我就给你们家主放放血……” 旁边的那几个男人不为所动,但是暗中已经开始催动寒毒,萧飖一咬牙,直接在司空彧的脖子上开了个口子:“我说什么你们听不懂吗?收了你们的真气,不然他会死的很惨。” 鲜血流到了平滑而昂贵的地板上,那些男人果然不再动了。 司空彧看着地上的一滩血,喘着粗气,大喊道:“来人!来人啊!把这个女人给我拖出去砍了!来人啊!” 可是任他怎么叫都不会有人回复,毕竟现在门外守着的,只有宇文璟。 萧飖笑着,勒紧了绕指柔,道:“司空老爷,你想不到自己还有今天吧……” 司空彧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道:“你这天生命贱的东西,我早晚要让你知道厉害!” 呵,这司空彧简直就是个人渣,戒尘从小在这老王八蛋手里长大,居然还能这么端正,也算是个奇迹了。 “司空老爷,你现在最好怪怪听话,要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你。” “啊啊啊啊!” 萧飖朝着司空彧的后背狠狠地拍了一掌,确认绕指柔的毒实实在在进入了他的身体之后,在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那几个站在一边的男人。 绕指柔的另一端直接飞出去饶上了其中一个男人的脖子,拉过来就是一张拍在他的胸口上。 那男人直接咳出了一口血,倒在了地上。 萧飖唇角勾起看向另外两个:“你们是自己动手,还是让我帮你们一下?” 那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随后齐刷刷的冲向萧飖。 “不自量力。” 萧飖直接把地上的司空彧踢起来,接下了这两个男人的奋力一掌,随后绕指柔直接缠绕过去,也是直接了当的勒住了他们二人的脖子。 萧飖带着嘲笑的意味,说道:“怎么?翻云覆雨累了,连打架都没力气了,就你们这样的人,也配占据江南世家之位!” 那两个男人没多久就被绕指柔勒的脸色发紫,昏死了过去。 司空彧喘着粗气:“为什么?为什么你身中寒毒还能如此……” 萧飖笑着,用绕指柔拖着司空彧,将他绑在柱子上:“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是你姑奶奶。” 不过说实话,这还真得多亏了戒尘给的药丸,要不然在这等寒毒的范围内,动作肯定会变得迟钝。 萧飖从袖中拿出几根银针,直接封住了司空彧的任督二脉,让他无法调动真气施展寒蛛毒。 萧飖走到门口,敲了两下门板,道:“子夜,等急了吧,现在可以进来了,顺便通知苏银和戒尘。” 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然而门外的却不是宇文璟,而是楚烛明。 而宇文璟正站在不远的地方,提剑看着门前的人。 “我靠!” 萧飖二话不说,直接抄起弯刀朝着楚烛明的要害砍去,楚烛明用一支小小的飞刀挡下。 宇文璟提剑上前,与楚烛明打在一处。 萧飖抛出绕指柔,却被三颗骰子震歪了。 萧飖收了绕指柔,心道:这楚烛明的暗器功底竟已达到了这种出神入化的境界。 楚烛明挡下宇文璟的一剑,大声道:“早看出你们不对劲!说,你们来司空家到底要干什么!” “干什么?”萧飖将弯刀翻了个面:“来取你们家老爷的狗命!” 楚烛明有扔出一颗骰子,萧飖躲过,而那骰子落到地面上,竟然直接炸开,大理石的地面都被炸出了一条裂痕。 “杀我们家老爷?你们妄想!” “哈哈,怎么能是妄想呢。”萧飖媚气一笑:“你没看到我已经得手了吗,楚大侠,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家老爷平日都是些什么德行,你难道不知道吗?” “住口!”楚烛明的飞刀裹了真气,不仅锋利无比,而且速度惊人:“我们楚家世世代代辅佐司空家,无一不忠。” 萧飖勉强能躲过那些飞刀,冷笑着嘲讽道:“呵,那你们家可是够缺德得了,世世代代都在这助纣为虐!” “你!!” “哎~楚大侠,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萧飖用绕指柔护住全身,两步踏上前。 宇文璟紧张到:“阿飖,小心!” 萧飖却不管那么多,中了楚烛明两刀之后,直接将绕指柔挂在了楚烛明的脖子上,只是她并没有勒紧,而是就那么轻柔的挂着。 “楚大侠,你先不要这么急躁,我可没说我要做对司空家不利的事。” 萧飖没有直接勒住他的脖子,已经表示了足够多的诚意。楚烛明也不是什么小人,他暂且停手,呵斥道:“你杀了司空家家主,你还敢说这不是对司空家不利的事吗?” 萧飖笑容依旧,道:“我杀你一个家主,大不了还你一个家主。实话告诉你,若不是你们少主求我,我才懒得管你们司空家那位禽兽不如的老爷。” “少……少主?”楚烛明蹙眉道:“你认识少主?” “我当然认识,我不仅认识,我还知道,你们少主若是成了司空家的家主,定会比那个司空彧强上百倍。” 萧飖见楚烛明有些犹疑,立刻道:“司空彧荒淫成性,连自己家的少主都不放过,这就是你要忠心相待的人吗?” 人……不怕愚钝。 最怕的,就是将心比心。 第四十五章:新任家主 萧飖见楚烛明有些犹豫,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却看到远处忽而冒出了一个光头,戒尘出现在了对面的房檐之上。 戒尘见势不妙,立刻飞奔到萧飖面前,道:“楚烛明!你想干什么?” “少……少主。”楚烛明一时间无言以对,只能指了指萧飖,道:“他们……他们杀了老爷。” 戒尘瞪大了眼睛,像是惊讶,又像是欣喜。 萧飖放开了楚烛明,双手一摊,道:“我可没杀你们家老爷,我只不过是把他绑在了屋子里而已。顺便给他下了个毒,顺便又封了他的任督二脉,而已!” “你!”楚烛明气急,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屋内传来了司空彧咿咿呀呀的声音。 刚才兵器的声音太大,楚烛明竟没有注意到。 宇文璟看着萧飖身上的伤,表情很是不悦,萧飖当然也注意到了,她第一时间凑到了宇文璟身边,笑声说了一句“我没事”。 萧飖眉梢一挑,道∶“楚烛明,我建议你这种肮脏的事情还是当做没看到的好,你继续回苏银的寝殿值勤,我能带着你们少主去和你们家主叙叙旧,你觉得怎么样?” 楚烛明表情相当的纠结∶“可是……我……少主……这……” 戒尘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少主,就按曲姑娘说的做吧。” 楚烛明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悻悻的走开了。 萧飖看着戒尘,道∶“走吧少主,咱们别耽误时间,这事办完了你还得给我银子呢。” 戒尘对着萧飖严肃的施以一礼∶“谢谢你,曲姑娘。” 萧飖也跟着戒尘来到了屋内,这屋子里男男女女的躺了一地的人,看着让人觉得十分不舒服。 戒尘表情冰冷的走到了司空彧面前,又回头看向萧飖,道∶“曲姑娘,劳烦你关上殿门。” 萧飖点了点头,刚想去关,宇文璟却早一步把殿门关上了。 宇文璟道∶“你身上有伤,先坐下调息,上药。” 萧飖宠溺的笑了笑∶“好,都听你的。” 萧飖也觉得,刚才被飞刀刮的那两下,现下异常的疼。 司空彧盯着戒尘,许是脖子上的伤口失血有些多,他的面色十分苍白,但还是不忘叫嚣∶“你……你这个狗娘养了,你娘就是个贱人,你就是坏在胚子里了!” “呵,可笑。”戒尘说道∶“你这样的人,有资格说我吗?” “你就是一个被女人迷了心智的小白脸,我们司空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个败类!” 戒尘眼睛一下子瞪得通红,眼泪夺眶而出,他一把掐住了司空彧的脖子∶“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你囚禁我娘亲逼他生下你的孩子!你逼死我父亲坐的家主之位!你玷污了我此生最爱的人,让她含恨而终!甚至……甚至连她的宁儿你都……!” “嘶……”萧飖似乎听懂了什么,有些担忧的看向戒尘。 那司空彧哈哈的笑了两声∶“这就是男人的血性!权利、地位、女人。你就算再恨我又怎么样?你终究是老子的种!” “我不是……”戒尘的声音在颤抖,他几乎是声嘶力竭的说∶“你住嘴!我不是!” 戒尘抽出匕首一刀刺下,然而只刺到了司空彧身后的柱子上。 这种绝望,大概只有戒尘可以体会的到。 萧飖一边调息,一边小声地说∶“戒尘,虽说他是生是死我已交由你处置,但你也要想清楚,这个人……值不值得你去杀。” 戒尘哭着哭着,露出了一丝苦笑∶“曲姑娘,我以为我遁入空门,可以消磨我的杀心,因为面前这个十恶不赦的人,是我的……我难以说出那个称呼,因为他的确不配,但……这些条人命,要谁来偿还,我这二十几年所受的痛苦又要谁来偿还!” 恨之一字,刻骨铭心。 萧飖也许渐渐体会了戒尘的心情。 尘世之戒,佛家之空。 萧飖缓缓的起身,学着戒尘的模样双手合十,戒尘看着她这副模样,忽然无奈的笑了。 萧飖一挑眉,戒尘起身擦干了眼泪,露出了更加邪魅的笑容,他是僧,可他毕竟是个妖僧。 戒尘笑着说∶“的确,取人性命和气容易,但他要偿还的,却不止一条命,佛家有云,作恶者当下十八层地狱,断其手足,亚其咽喉,让其观之听之而不能言,躯体尽痒而不能动。” 司空彧越听越觉得害怕,他张大了眼睛,叫道∶“你……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你老子!” “哈哈,我跟你开个玩笑。”戒尘唇角的弧度极其好看∶“这些才不是佛书上说的,是我说的……” 戒尘转向萧飖,道∶“曲姑娘,还得请你帮我个忙。” 萧飖拍了拍手∶“我说少主,你这一万两金子花的很值啊,又要我帮忙。” 戒尘微微低头,道∶“我知道曲姑娘有两根银针在他的任督二脉,还请姑娘催动银针,先废他武功。” “嘶……”萧飖道∶“任督二脉受损,这辈子便不能再练武了,堂堂家主,你确定要这样吗?” 问他只是随便问问,因为问的同时,萧飖已经将真气注入到了银针中,知道戒尘点了点头,萧飖才一把从司空彧的体内拔出了两根带血的银针。 “啊啊啊啊啊!” 司空彧一阵鬼叫,萧飖咋舌,道∶“叫什么,我业务很熟练的,一针就搞定了,省的你受苦了。” 那司空彧仍旧惨叫着,忽然……他脸色发紫,表情如同一块泥巴一样开始扭曲。 戒尘不以为然,像观察一件玩具一样看了一会儿,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萧飖调皮的笑了笑∶“没什么,是我的绕指柔,你放心,我在刚才拔银针的时候就已经护住了这老头的心脉,他死不了,但……他这下半身恐怕要残废了,这辈子都用不了喽~” 昨夜春宵,真就成了这司空彧的绝唱。 戒尘咬牙,道∶“我……我只恨。” 萧飖拍了拍戒尘的肩膀,道∶“未经他人苦,不劝他人善,你怎么对他我觉得都是应该的,我不会阻止你,但我也不想在这旁观,我们先出去,等你处理完了,记得出来结账。” 萧飖三句不离“一万两”,说的戒尘越来越想笑。 “宇文璟,我们先出去吧。” 宇文璟点了点头,跟着萧飖出了寝殿,掩上殿门。 这样的事,就算是真正的佛来了,也不会宽容。 父亲、母亲、挚爱、甚至挚爱的孩子都死在这么一个人渣的手上…… “嘶……” 萧飖怅惘着,忽然牵到了伤口,萧飖有些纳闷儿,道∶“奇怪,一般来说这伤口应该早就结痂了才对,怎么还在流血……” 第四十六章:新任家主(二) 宇文璟没有说话,而是又一次拿出了那花香味扑鼻的药物,洒了一些在萧飖的伤口上,又过了一会儿,伤口才慢慢的开始结痂。 萧飖觉得这药物很是神奇,于是追问道:“宇文璟,你们王府的秘药当真奇了,竟比有些上等血竭还奏效,什么时候把秘方借我抄一抄啊~” 宇文璟低着头,只轻描淡写的回了两个字“改日”。 二人在门外站了没多久,就见苏银一路小跑过来。 苏银有些慌张的直奔萧飖:“曲姑娘,我刚才看到楚烛明回了我的寝殿,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萧飖笑道:“一切都解决了,接下来……还差一步杀鸡儆猴。” “杀鸡儆猴?”苏银疑惑的说道。 “恩。”萧飖点了点头:“我要扶死空朔坐上家主之位,忤逆者杀一儆百……” 苏银张大了眼睛,道:“你是说少主,他不是……” “司空家少主落发为僧,法号……戒尘。” 苏银惊叹道:“他就是少主!那你身边这位……” “我说苏银小夫人,你不会真的一孕傻三年吧。”萧飖扶额:“我每天都宇文璟宇文璟的叫他,傻子都能猜出来他是当朝摄政王吧。” 苏银有些羞愧,道:“我整日都为自己的性命担忧,哪还有心思注意那么多,既如此,那我是不是就可以……” “恩,司空老爷已然残废,你若是想,就可以打掉你肚子里的孩子,找一个好一点的医师陪着,可保性命。” 苏银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不知为何竟然有些犹豫。 苏银叹息道:“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这辈子与这孩子无缘……” 萧飖摇了摇头,为了活命而已,偏生要说的如此感慨,反倒有些让人不屑。 一刻钟之后,戒尘从司空彧的寝殿中缓缓的走出来,他那张妖气的脸颊上沾了一点血迹,而唇角却仍旧是微微勾起的。 萧飖轻笑一声,上前去问道:“少主,里面的人……死了吗?” 戒尘摇了摇头,道:“他不会死,我断了他双手双脚,封了他的咽喉,我会送他去佛寺苦修,直到他死……” “戒尘!” 萧飖见戒尘有些站不稳,急忙上前去扶,他的眼角又渗出了几滴眼泪,似乎是癫狂过后的颓然,戒尘竟然也露出了那种迷惘、无知的表情。 萧飖无奈的叹了口气:“和尚,你累了吗?” 戒尘点了点头。 萧飖道:“累了就好,累了……证明你还有感情。” 从今日起,司空朔,就是司空家的家主。 萧飖本以为,要让司空朔这样一个已经出家的少主当上家主要费一番波折,谁知道这府中反对的声音却没有多少。 马玉棋和方邪费劲千辛万苦求回护身符之后,发现司空家竟然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易主了。也没有太大的惊讶。 第二日。 司空府中,萧飖百无聊赖的坐在石桌旁赏花,司空府中白玉兰花几乎随处可见。 宇文璟在一旁研墨写字,似乎是这几天耽误的奏折都被送到这里来了。 刚坐了不久,就见苏银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萧飖愣了一下,还是打招呼道: “苏银夫人,你跑这么快是想干嘛啊?” “曲……曲姑娘……”苏银眉头紧蹙,如同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是我姐姐苏金,苏金听闻了司空家的变故,一定要接我回去,我……” 萧飖伸了个懒腰,道:“喂,司空老爷可还没死呢,你也算不上是寡妇,哪有回娘家的道理啊。” “我在苏家没什么地位,还不是一个想送出去就送出去,想拿回来就拿回来的物品……” 萧飖轻笑一声,道:“好了,我知道你可怜,走吧,我陪你去见见你那个姐姐,我倒要看看她是有多么的凶神恶煞,能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苏银欣喜:“好呀,那便有劳曲姑娘了。” 宇文璟放下笔,像是也想要跟过去,却被萧飖阻止了。 萧飖敲了一下他的头,道:“朝政为重,我去去就回,要不了多长时间。” 萧飖跟着苏银来到了司空家偏殿的厅堂,果真见一雍容无比的女人端坐堂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这司空家的女主人了。 苏银吓得往后缩了缩,萧飖打量着面前的人。 穿金戴银,珠宝满身,华丽倒是华丽,只是难免显得有些庸俗。 萧飖笑嘻嘻的上前,道:“这位就是苏家大小姐苏金吧,我可是听说了好多你的丰功伟绩呢。” 苏金有手绢造作的沾了一下鼻尖,道:“这小婢女是新来的吗,话说的不错,来人,打赏。” 话刚说完,苏金身后的婢女就将一点碎银子洒在了地上。 萧飖看着地上的碎银子,眉梢一抖…… 萧飖一直觉得他是一众武夫之中最温柔的那个,可现在她算是明白了,有些事情并不是一张嘴皮子就能说明白的。 萧飖直接拔出弯刀,劈在桌子上:“苏大小姐,我看你双眼清澈不像是瞎了,怎么会把我这个司空府的上宾当成婢女呢。” 苏金只是微微惊讶了一下,随后继续气定神闲的说:“那这位上宾是嫌我给的银子不够多吗?还有你身后的苏银,真是好没规矩,见到长姐,都不知道跪拜吗?” “我呸!”萧飖道:“你放什么春秋大屁!苏银可是现任司空家家主的庶母,她能对你点点头已经算是行礼了。” 苏金冷笑一声,颇为义正言辞的说:“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司空家的上宾,我管教自己家里的人还轮不到你插话,她天生就是个贱胚子,姑娘想要抬举她,也不看她受不受得起。” 苏银似乎有些犹豫了,她低着头,说不出话。 有的时候一个局外人就是如此的无力。 萧飖瞪着苏金,一字一顿的说:“她现在是司空家的人,不是你苏家的人,也和你们苏家没有半点关系,你若硬要拿长姐的身份去压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苏银看向萧飖,似乎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 苏金眉头一簇,但还是不紧不慢的说:“你这种人我也算是见过,说的大义凛然,好像很骄傲的样子,实则真的是这样吗?你也该好好地掂量一下自己了。” 苏金敲了敲桌子,身后的婢女又拿出了好多的银子,一股脑的倒在了地上。 苏金冷笑道:“这就是我对你的尊敬,这位姑娘,拿了钱就离开吧,别在这碍我的眼。” 萧飖气的胸腔震颤,她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随后蹲下,捡起了地上的银子。 苏金十分满意的声。 可下一秒,一块银子就直接砸在了苏金的脑门上。 除萧飖外的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萧飖有从地上捡了几块银子,选了一块棱角分明的,抛到空中之后用手接住。 “苏大小姐,你不是喜欢用银子砸人吗?今天我就让你好好体会一下被银子砸穿的感觉!” 第四十七章:夜未央 “啊啊啊啊,拦住她,快给我拦住她!” 苏金大喊着,可跟着她的几个婢女已经全部逃走了。 宇文璟正在石桌前写字,忽然听到有人哭喊着朝着这边跑过来。 萧飖抓着一把银子,不停地往苏金身上扔。 “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奶奶我你都敢惹!”萧飖一打一个准,全是冲着脸去的:“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姑奶奶的厉害!” 宇文璟看和追上来的萧飖,眉头一皱。 苏金身上的珠宝掉了一地,锦袍也被树枝刮了几个口气,看起来十分狼狈。 苏金飞速的跑到了宇文璟身后,大声道:“你!你帮我挡住她!让我给你多少钱都可以!帮我挡住她!” 宇文璟并没有理会苏金,而是看向萧飖:“阿飖,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当然是教训你身后这个婆娘,她拿这银子羞辱我,我自然要以牙还牙!你要是敢挡着,我连你一块打!” 宇文璟表情淡漠的看了一眼苏金,随后若无其事的走开:“夫人继续,本王不敢拦着。” 萧飖露出了奸笑,手中的银子似乎也迫不及待了。 等到苏银好不赶过来的时候,只见苏金正跪在一边,头上还顶着许多的银子…… 萧飖同宇文璟一起,悠闲的坐在一边,宇文璟在写字,而萧飖在玩宇文璟的头发。 苏银下巴都要惊掉了:“曲……曲姑娘,这是……” “啊,你姐姐皮痒,我帮她松了松,你放心,她以后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苏金跪在一边,一脸委屈的哭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是被银子打的。 萧飖看向苏金,十分满意的说:“这人呢,永远不要把其他人看的太低了,要不然说不定哪天报应就来了。” 苏金哭丧着脸,道:“呜呜呜呜呜,别打我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都是苏银那贱……苏银妹妹柔弱可欺,我才会这般。” 苏银愣愣的看了一会儿,也是苦笑道:“我原本以为永远都不会有我站着她跪着的一天,曲姑娘,真的谢谢你,来日若有需要我苏银的地方,我一定帮忙。” 萧飖笑了笑,颇有深意的说:“我住在王府,衣食无忧的,哪里需要你帮忙啊,你就……好好地生活,你还年轻,可以让戒尘帮你找个好人家……” “有些福气是毕生不可遇的。”苏银道:“曲姑娘,你就是我的贵人,请受苏银一拜。” “停!”萧飖声音冰冷严肃的说道:“你要是跪了,我好不容易给你赚回来的尊严可就没了。” 萧飖说着,站起身,双手抱拳微微弯腰。 苏银恍然大悟,学着萧飖的模样抱拳行礼。 角落中,一朵白玉兰花静静的在风中摇曳,花瓣向着天空舒展,她的姿态,从没有这么自由过。 傍晚的时候,萧飖和宇文璟被安排进了客房,月色刚刚变得柔和的时候,戒尘拖着一个疲惫的身影来到了客房门前。 萧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戒尘的肩膀,便叫上宇文璟一起,去房顶赏月了。 月华穿过薄薄的云层,落在三人的眼中,有些冷冽,但更多地却是温柔。 萧飖一边看着天空,一边问道:“家里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你看起来很累啊。” “一些琐事罢了,没什么重要的……”戒尘道:“而且你让我找的那个祭司我也找了,她帮了我很多忙,司空家近三年来都不会举行祭祀了……但相对的,也不会有年轻的女子嫁入司空家。” 萧飖失口夸赞道:“你做的不错,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还我一万两吗?” “曲姑娘呀,你再这么催,我可真的要肉偿了。” 宇文璟闻言,冷声威胁道:“你敢。” 又是一阵沉默,还是萧飖率先开口道:“我们顶多再待上一日,就要回京城了,我倒是想在这多玩几天,但是王爷耽误不得。” 戒尘点了点头,笑道:“曲姑娘,你就这么走了,难道不怕我步司空彧的后尘吗?” 萧飖深吸了一口气,打趣道:“你一个小白脸,再怎么荒淫无度也成不了司空彧那气候……你若是那天哪天步了司空彧的后尘,你就再给我一万两,我会很温柔的用绕指柔阉了你。” “噗。”戒尘笑道:“不敢不敢,女侠威武。” 萧飖打了个哈欠,拍了一下宇文璟,道:“宇文璟,我好像有些困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你先回去。”宇文璟浅笑道:“我很快……” 萧飖揉了揉眼睛,她这段时间是真的累坏了。 萧飖道:“那我先回房了,你也快点回来。” 宇文璟点了点头,等到萧飖回屋了之后,方才看向戒尘。 宇文璟道:“我觉得,你应该会想要北蛮秘术。” “是啊,我曾经也想要复活我的爱人,也疯狂的寻找过,却只得了一份意味不明的手抄残卷……”戒尘闭眼道:“而我却因为这份残卷而退缩了……” “你爱他吗?”宇文璟冷冷的说。 “爱,但是可能没有你那么爱吧。”戒尘苦笑道:“老和尚的经书里记载了施展这种可怕秘术的后果,宇文璟,你确定这是爱,不是疯?” “和她比起来,一切都不重要。”宇文璟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你知道我在荷花池中看到她的时候,只是那一眼而已,我就算死都愿意了。” 戒尘轻笑一声:“你啊,真是个痴傻的人。” 宇文璟没说话,戒尘继续道:“去苗疆吧,老和尚的树上说,苗疆有一种东西,可以抵消秘术带来的伤害,只是那佛书上也没说究竟是什么东西。” 戒尘起身,跃下房檐:“去苗疆看看吧,总比你这样等死要好。” 说罢,戒尘便离开了客房,消失在了月色下,宇文璟独自在屋顶想了良久,只木讷的说出了一句:“苗疆。” 原本只是希望她可以活着,再陪伴自己一段时间。 而现在,竟然开始奢望长相厮守。 人啊,真的是自私的很…… 宇文璟也跃下房檐,回到了客房中,这么一会儿的时间,萧飖已经熟睡了。 宇文璟十分轻柔的给她盖上了被子,自己则坐到了榻边。 长相厮守,若真的可以…… 宇文璟翻身上榻,眼神中尽是深情,他慢慢的将萧飖揽入怀中。 无声的吻上了她的额头,萧飖的眼角划过一滴眼泪,无人看见…… 第四十八章:江南行·完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一朝江南烟雨,多少墨客情怀。 “这的莲花可比你王府里那些要好看多了。” 萧飖笑着躺在船上,明日回京,萧飖索性今日带着宇文璟在淮城玩了个痛快。 宇文璟笑了笑,从荷塘中折下了一个莲蓬,递到萧飖手中。 萧飖笑了笑,开始剥莲子。 行于水中,耳边皆是悦耳的水声,两岸柳树悠然的垂下,萧飖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融化在这景色里了。 萧飖看了看四周的景色,觉得好像差不多了,便说道:“船夫,就到这里停下吧,我记得这附近有一家馆子,川菜一绝,我带你去尝尝!” 萧飖说着,拉着宇文璟下了船。 说实话,萧飖是不太喜欢吃川菜的,但宇文璟貌似很喜欢吃辣的。 萧飖在这条街找了半天,才找到那家名叫“名厨缘”的菜馆。 据说这里原来叫“名厨馆”,老板是这淮城中最好的厨子,而这厨子阴差阳错的娶了当地最有名的红娘,于是这馆子便也改名成“名厨缘”了。 二人进到馆子里,选了个雅致的房间,坐下后萧飖一口气点了许多的菜,一边点还一边观察宇文璟的脸色,然而无奈,宇文璟正襟危坐,完全看不出他想吃什么。 点完菜,萧飖单手托腮看着宇文璟,道:“喂,王爷啊,我这都说了一路了,嘴巴都说干了,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啊,还真是闷得可以了。” 宇文璟思考了一下,道:“你觉得我该说什么?” “这……” 萧飖一时间也无言以对,正巧小二过来送茶,看着这对俊男靓女,笑道:“哎呀,两位客官是外地来的吧。” 萧飖答道:“没错啊,我们是京城来的,你这小二倒是有眼力。” “嘿嘿,不是我有眼力,这本地的人啊,都知道我们名厨缘的规矩。” “规矩?什么规矩啊?”萧飖疑惑道。 “嗐。”那小二颇为神秘的说:“你们坐的这个房间可不一般,没看见门口牌子上写着‘红娘坊’吗,这个屋子每天只接待一对客人,而且……送嫁妆。” “送嫁妆?”萧飖一脸的匪夷所思:“你们老板够有钱的了!” 小二摆摆手,道:“不是送那种金子银子,我们只送两身嫁衣,半打胭脂,当然,如果两位不需要的话,我们也可以换成菜钱打折。” 萧飖道:“这样啊,那我们不……” “我们要。”宇文璟这闷葫芦总算是开口了:“我们要一套……最好的嫁衣。” 说着,宇文璟的眼神竟然有些闪躲,显然是害羞了。 萧飖微微挑眉,道∶“那就要你们那套嫁衣吧。” 小二笑嘻嘻的点了点头,便离开了,萧飖别有深意的盯着宇文璟,盯得他脸颊越发红了。 萧飖道∶“堂堂王爷,居然还要占这小饭馆的便宜,这要是传出去,可有要有大批的人说你吝啬了。” 宇文璟低着头,木讷的说了一句∶“若……嫁衣拿回去,你会穿吗?” 萧飖愣了一瞬,随后轻笑道∶“我这个人呢,有的时候还是很自私的……我这辈子,不想穿嫁衣了……” 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萧飖的心也冰到了极点,前世她一袭嫁衣,万劫不复……始终都是心里的一道坎。 “我知道了。”宇文璟十分温柔的说∶“你若不想,我不会勉强你,反正来日方长,你心里的苦痛,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萧飖笑了笑∶“谢谢你。” 来日方长吗?你个骗子。 小二开始陆陆续续的把饭菜端上来,一桌子的美**致无比。 但……精致归精致,这菜的尺寸也太小了点…… 刚吃了两口,萧飖觉得宇文璟的情绪好像有些低落,于是转移话题道∶“现在看来还是京城的品香居好,点上三两个菜就够咱们两个吃到撑了。” 宇文璟没说话,又沉默了一阵,方才道∶“你……没点酒?” “没有啊,你不是经常说喝酒误事吗,你不是不喜欢我喝酒吗,再说了我自己喝也没意思啊。” 宇文璟看着萧飖,十分认真道∶“我陪你。” “什么?”萧飖笑道:“我的王爷,就你那个酒量,还是算了吧。” 谁知宇文璟,一副“我喝不到不罢休”的样子,道:“我能喝。” 萧飖一边捧腹笑着,一边还是拗不过他,让店小二上了两坛酒。 萧飖十分轻松的品了一口,道:“啧,这江南的酒,都比咱们京城的温柔,王爷,你倒是尝尝啊。” 宇文璟看了一眼那圆滚滚的酒坛,也若无其事的拿起喝了一口,而喝完之后,他的眉头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萧飖挑眉看着他,道:“王爷,继续啊,你只喝这么一小口可不行。” 萧飖说着,又拿起坛子喝了许多。 有的时候,看着宇文璟这副倔强的样子,还是很可爱的。 酒过三巡,宇文璟可谓是原形毕露,趴在桌子上时而翻弄空空如也的酒坛,时而傻笑。 萧飖算是无奈了,明明不能喝,为什么还要自讨苦吃呢。 “行了,王爷,我们菜也吃了,酒也喝了,该回去了。” 宇文璟揉了揉太阳穴,又开始不停的叫:“凌云……萧凌云。” 萧飖无奈的扶起他,道:“好了好了,萧凌云在这呢,你看看你,不能喝酒还非要喝……” “喝,必须要喝。”宇文璟老实的被她扶着:“因为萧凌云说……说她喜欢陪她喝酒的人……所以我……我……” 萧飖心头一暖,道:“我喜欢的是兄弟们打仗前的一壶烧刀子酒,你不一样,你是个王爷。” 下楼之后,萧飖大喊了一声“结账”,店小二急忙过来。 “客官,您这就要回去了,看这人醉的,需要我们找个伙计送一送吗?” “不用了。”萧飖将银子扔给了小二:“就这些,不用找了。” 扶着宇文璟出门,店小二也追了出来,道:“客官,您的嫁衣和胭脂!” 萧飖实在空不出手去拿这些东西,只得回头道:“这些东西送去司空府吧。” 旁边的宇文璟眉头越拧越紧,说道:“阿飖,其实那日红妆,我想娶的人……是你。” 萧飖的脚步顿了一下,她的胸口在不停的颤动,一颗心脏犹如被铁丝勒住了一般,疼的要命。 她二话不说,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将宇文璟摔到了地上。 随后扑上去高高的举起了拳头,然而终究……没有打下去。 宇文璟眼神透亮的看着她:“为什么……你要执意嫁给宇文黎,还……还写了那样的话给我。” “我还想问你呢!”萧飖抓紧了宇文璟的衣领:“你当初……为什么不娶我……” 第四十九章:回京 宇文璟迷迷糊糊的又叫了两声“萧凌云”,之后便睡了过去。 萧飖虽然气的牙痒痒,但还是把他扶回了司空府。 这皇家果然没有一个正常人,正常人会在被人过肩摔之后秒睡吗? 萧飖连抗带拖的把宇文璟带回了司空府,刚把他放回客房的床上,萧飖便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奇怪,宇文璟是不是说了我给他留了字?我什么时候给他留字了?又什么时候非要嫁给宇文黎了?” 萧飖转头看向宇文璟:“这家伙不会是酒后胡诌的吧……不太可能啊。” 萧飖想想就觉得心烦,她将一张被子甩到了宇文璟身上,便离开了客房。 宇文璟一直睡到翌日一早。 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显然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一副“我是谁,我在哪”的表情,看着就让人火大。 今天是回京的日子,戒尘帮萧飖二人找好了船,在港口送别。 戒尘虽然当了司空家家主,却还是习惯穿着他那身佛衣。 戒尘笑眯眯的,道:“今日便就此别过,他日若是有缘,一定会再相见。” 说完,拿出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放到船上,道:“曲姑娘,这里是五十两黄金,聊表谢意。” “五十两?”萧飖笑的十分和善,道:“说好的一万两,你如今就这么打发我了?” 河边的风簌簌吹过,吹的戒尘打了个冷颤。 戒尘硬着头皮继续说:“还有……寒蛛毒……” 戒尘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里面是一些红色的粉末。 萧飖打开闻了一下,里面满是血腥味。 戒尘道:“寒蛛毒是由我的血液制成的,用的时候要小心一点。” 戒尘又拿出了一个小纸包,道:“这个是寒蛛毒的解药,只需要一点就可以解寒蛛毒。” 萧飖抱拳,道:“多谢。” 戒尘亦是抱拳,道:“你且宽心,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会去一趟京城。” 萧飖上了船,回头挥手道:“好呀,来的时候别忘了带一万两!” 戒尘脚下不稳,险些平地摔。 船缓缓的行驶,离开岸边。 忽然,水面上涟漪翻开,两岸的女子皆将目光投向了一个踏水而行的男子。 那男子一身黑衣,眼睛用一条白布蒙着,腰间悬剑,潇洒异常,正是山鬼。 山鬼的轻功行云流水,几步之后直接跃到了船上。 萧飖看着他,十分不解道:“山鬼?你到这来干嘛?” 山鬼对着萧飖温柔一笑,沙哑的声音道:“我要去京城,能让我搭个船吗?” “搭船?”萧飖眉头一挑,打趣道:“想搭船也可以,银子带够了吗?” 山鬼二话不说直接将自己的钱袋丢到了萧飖手中:“我只有这些,全都给你了。” 萧飖拿着这个干瘪的钱袋晃了晃,只从里面倒出了几块碎银子。 萧飖把钱袋封好,又丢了回去:“算了吧你,先欠着,等你有钱了再给我。” 宇文璟不知何时从船舱内捧出了一些点心,放到了萧飖面前。 萧飖也正好饿了,抓起点心便吃。 萧飖一边吃一边道:“宇文璟啊,你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船行两日,方回到了京城。 三人乘着马车进程,萧飖知道山鬼没有钱住客栈,于是就好心收留了他,住在王府。 王府的大门前,宇文璟端肃而立,萧月早早的等在门前,见宇文璟回来,急忙迎上来。 萧飖咂舌,心道:我都快忘了王府里还有这么一号让人烦的人。 萧月温婉的行礼,道:“夫君,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两天你不在府中,各位大人可都来找过了,只不过我以你身体不适为由,全都推掉了。” 萧月仍旧是那么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低着头,似乎在等待夸奖。 山鬼听着这个声音,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剑。 山鬼道:“王爷,方才说话的是谁啊。” 宇文璟冷冷回答道:“是王妃,萧月。” 山鬼冷笑了一声,丝毫不顾面前的这位“王妃”,直接进府了。 萧月也反问道:“这位是夫君的朋友吗?这般的不拘小节,看起来倒像是个江湖人。” 萧飖看着山鬼愤愤的模样,摇了摇头,道:“宇文璟,我看山鬼也不像是懂规矩的,你干脆就让他免了王府里的这些东西吧。” 宇文璟宠溺的点了点头,道:“好。” 萧月看在眼里,温声说道:“看来……王爷和曲妹妹的感情很好呢,王爷出门都带着曲妹妹,可是让府里的姐妹们羡慕坏了,亏得我之前还担心曲妹妹的性格不讨王爷喜欢呢。” 萧飖听这话只觉得牙疼,她看了一眼宇文璟,道:“是呀,我性格不好,不招王爷喜欢,王爷不是最喜欢像王妃这种柔弱温婉的女人嘛。” “我……我没有。” 宇文璟急着辩解,一旁的萧月一张笑脸险些就挂不住了。 萧飖进了王府,宇文璟也跟了进去,萧月跟在最后面。 萧月一边走,一边道:“王爷,我还有一件事要禀报王爷,归云阁……前天失火了,已经不能再住人了。” 萧飖已经,回头走到萧月面前:“你说什么?!” 萧月假装吓了一跳,退后了一步,道:“是……几个婢女晚上点灯的时候不小心点燃了归云附近的草坪,就那么烧了……是我管理不善,在这里向妹妹请罪了……” 看着萧月柔弱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萧飖忍住一拳打上去的冲动,压低了声音道: “那里面的东西呢?” 萧月小声道:“房子都烧了……里面的东西已经不能用了,我让家仆收拾起来扔掉了,我本想找一些还能用的给妹妹留个念想,可终究没找到……” “你……”萧飖气急,道:“你可以啊!” 萧飖炼了那么久的毒,就这么付之一炬了。 萧月笑了笑,继续说道:“那个……曲妹妹也不要难过了,我已经给曲妹妹安排了更好的住处,也安排了一些新入府的婢女,妹妹现在就可以住进去。” “滚,姑奶奶我不稀罕!” 萧飖留下一句话之后,就径直朝着归云阁的方向走去。 宇文璟紧随其后,任萧月怎么叫都叫不住。 回到归云阁,这里已然是一堆废墟,萧飖不管不顾,冲进废墟,开始疯狂的寻找着什么。 宇文璟也过来搬动碎木,问道:“阿飖,你在找什么?” 萧飖不说话,只是一直的挪动地上的木头。 宇文璟担忧道:“阿飖,这里很危险,你到底要找什么?” 萧飖仍旧是不说话,她挪开了门口所有的木头,撬开了一块大理石地砖。 地砖下是一个暗格,里面装着一个小小的人偶,和一些符咒。 “还好这些东西没弄坏。”萧飖说道。 宇文璟呆呆的看着萧飖,随后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少顷,萧飖才回过神来,将东西扔给宇文璟,道:“我……我去烟雨楼看看玉兰,你……你帮我收着。” 宇文璟点了点头,便目送着萧飖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第五十章:你们两个? 萧飖来到了烟雨楼。 这里正是热闹的时候,两边立着帆旗,一面写着“绝代花旦”,另一面写着“贵妃绝唱”。 看来折扇这名气是越来越大了。 进了堂中,人多得让萧飖有些不舒服,站着的坐着的可谓是人山人海。 台上的美人儿嗓音悠扬,带着几分含恨不得的情绪。 萧飖不自觉的向台上望去,只望见一双绝美的眼睛,带着些许多情的波澜。 兰花指细细的挽起一条白绫,闭眼,叹了一声“陛下”。 含恨而终。 那双眼睛,便是这世间不可得的珍宝。 台下的人拍手叫好,忽然,萧飖在台下的人群中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东方木? 萧飖以为这家伙会待在王府,他在这干什么? 萧飖悄悄地挪动到东方木的旁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东方木似乎是看的太入迷,竟被萧飖吓到了。 萧飖道:“你这登徒子也来听戏?你听得懂吗?” 东方木看了一眼萧飖,愤愤道:“你要我送人回来的时候怎么不叫我登徒子呢,你这就是典型的卸磨杀驴。” “算我欠你一次,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奚落你。”萧飖笑道:“折扇也不愧是个名角儿,就连我这种不懂戏的人都要忍不住看上几眼。” 萧飖刚一提到折扇,东方木的两眼就开始放光:“曲姑娘说的是!他……的确不一般。” “恩?”萧飖看他的反应,有些不解,道:“楼兰人能歌善舞人之常情,你用不要这么表现的这么惊奇吧,走走走,这场折扇应该演完了,我带你去后台看看。” 折扇还在谢客,萧飖领着东方木绕到了后台。折扇之前打过招呼,萧飖要进后台,老板也不会拦着。 刚一掀开帘子,便看到玉兰在后台狭小的空间中忙来忙去。 玉兰见到萧飖,眼睛瞬间睁得跟个铜铃一样大,一把扔了手中的东西,跑过来道:“小!小……小夫人,你回来啦!” 萧飖微微一笑,摸了摸玉兰的头,道:“恩,我过来看看你,身上的落月乌已经完全好了吧。” “恩,已经完全没问题了!”玉兰开心的说道。 “那就好。” 玉兰笑嘻嘻的拉着萧飖去雅间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跟在萧飖身后的东方木。 最后还是东方木无奈的上前打招呼,道:“玉兰姑娘,我也在这呢,你倒是看看我啊。” “你?”玉兰眨巴眨巴眼睛,道:“哦,我知道了,你是送我回来的那个叫方什么的,你之前还包过折扇的场子呢。” 萧飖满脑袋问号的转头看向东方木,一字一顿的问道:“你?包折扇的场子?” “咳咳。”东方木有些脸红,道:“怎么了?不行吗?” 玉兰冲着东方木吐了吐舌头:“不就是钱多吗,有什么好嚣张的,我们折扇可不缺你那点银子,小夫人我跟你说,他包场的当天还非要去折扇的屋子里听戏,着实不像个好人。” 东方木结巴道:“我我我我我,我那是……图个清静嘛……” 玉兰双手叉腰,怒斥道:“还清净?第二日我来找折扇的时候,折扇整个嗓子都哑了,一天都没有登台,谁知道你这禽兽让折扇唱了多久。” 萧飖眉头一挑,表情严肃的看向东方木,东方木下意识的立正站好,道:“我……就是喜欢听折扇公子的戏,有些入迷了而已。” “你觉得我会信你说的话?”萧飖一巴掌呼在东方木的脑门上:“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和折扇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东方木摆手道:“我没有!我发誓真的没有!这只是个意外!” 萧飖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严加审问的时候,折扇已经下了台,撩起帘子走进了后台。 乍一看还真像是个花容月貌的绝色美人儿。 折扇见到萧飖,现实微微一惊,随后温柔的笑道:“我还以为小夫人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呢,毕竟江南的景色那么好……” 萧飖敲了一下折扇的头:“江南景色再好,也不比这烟雨楼啊,你刚刚那出戏唱的真好。” 折扇看了一眼萧飖,似乎是有些害羞了:“原来小夫人刚才就在看戏,这出戏是一个老生写的,也不晓得他在哪听来的故事,君王为社稷而将没人刺死,着实令人悲叹。” “是啊是啊。”东方木抢着说道。 萧飖瞪了东方木一眼,随后看向折扇,道:“咳咳,折扇,我听说东方木包了你的场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他就是个傻子。”折扇坐下来,将头上的簪子取下:“也算是个禽兽,总之,以后他包的场子我是不会接了。” 萧飖表面上依旧在维持微笑,内心却早已是火冒三丈。 萧飖道:“东方木的事情先放一放,折扇,我要先向你道歉,玉兰是跟着我受伤的,是我没保护好她。” “小夫人切不可这么说。”折扇道:“你于楼兰而言是天母选中的人,能为您受伤实在是玉兰的福分,小夫人也不要轻易的说道歉那些话了。” 萧飖微微低下头,道:“折扇,你不必如此,你这样让我更不好开口求你了。” “小夫人但说无妨,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尽力。” “是这样的。”萧飖道:“归云阁……被一把火烧了,之前你带来的那些毒药也都被毁坏干净了,所以……我还得麻烦你再去找一些。” 折扇笑道:“举手之劳而已,还请小夫人放心。” 玉兰在一旁傻笑着,忽然问道:“对了,之前那个和尚呢,他没有一起跟回来吗?” 萧飖摇了摇头:“和尚留在江南了,不过我们倒是带回了另一位友人,也是个高手,我改日可以介绍给你们认识。” 萧飖笑着,一掌拍在东方木的肩膀上:“好了,我要交代的事情就这么多,我先带着这个禽兽离开了,你们好好休息吧。” 萧飖单手一压,直接拖着东方木离开了烟雨楼。 萧飖出门后拖着东方木取了个没人的小巷,一把将东方木按在墙上。 “现在好好解释一下吧,你到底对折扇干了什么禽兽的事!” 东方木双手举过头顶,委屈道:“姑奶奶,我发誓我真没做什么,我就是……哎,我就是想学戏,才让折扇单独教我一天。” 萧飖十分严肃的看着他,那表情,就像是自己家的女儿被恶霸非礼了一般。 “确定确定,十分确定!”东方木真诚道:“就是我太笨了,学不会,折扇那天可能是被我气到了,才会……嗓音沙哑,姑奶奶,你就饶了我吧,我是真没想到这一切连在一起是这么一个让人误会的故事。我可没有断袖之癖!” “切,你以为我怕的是你那断袖之癖?”萧飖道:“我怕你这花花公子糟蹋了折扇,你要是哪天真的敢,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王爷也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