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离奇穿越 天边圆月高悬,疏影卓卓。 两个梳着双髻的少女,托着梳洗用的木盆,脚步匆快的往三公子的住处走,准备为新夫人整理入殓遗容。 刚踏进门槛,就听到内室伺候的婢女们惊恐的尖叫声。 “娘啊!诈尸啦!诈尸啦!” “快来人!三少夫人诈尸啦!” 嘭! 婢女手中的木盆脱落,溅了一地水渍,不顾氲湿的裙摆扭身往外跑,屋子里乱作一团。 言菀咳嗽了两声,感觉脖颈处火辣辣的疼,下意识伸手摸。 耳边吵吵嚷嚷的,掀起干涩的眼皮,看到一群身穿古装的小姑娘惊慌夺门,唬得她一激灵。半晌才喃喃道:“我不是在医院给病人做手术吗?这是哪儿?做梦呐……唔……” 头好疼啊。 言菀癔症半晌才撸清情况,她昨天下手术台被人捅了。 此时穿越到了一个叫大周王朝的地方。 原身跟她同名,也唤言菀。 今年才十五岁,是隔壁铜县知府的庶女,行五。 三月前及笄,在长辈的安排下与当朝刑部尚书的三公子定亲。 今日大婚,送亲队伍经过绿林谷,她被山上的土匪抢进了寨子。 虽然很快又被救出来,但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很大。 加上花烛夜新郎留她一个人独守空房,她以为自己被嫌弃了,一时想不开,支走陪寝的婢女吊死在房梁上。 “少……少夫人!您,您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奴婢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看在奴婢一片忠心的份上,别带走奴婢,他日奴婢会多烧几个纸扎到那边伺候您的。”只有一个小丫头没跑,但她整个身子都避在正厅落地罩后边,伸出小半个头哆哆嗦嗦的盯着言菀连大气都不敢多喘。 言菀认出她是原身的陪嫁丫头:“阿......阿婵。” 原身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小女孩儿的娇弱。跟她的干脆利落很不一样。可能因为体虚的缘故,显得有气无力。 言菀乍一听,感觉像听别人说话一样,十分不适应。 她刚醒,又猛的接收了原身的记忆,此时精神头差到了极点,音落,眼一闭,昏死过去。 失去意识前听到屋外有骚乱声,后来又察觉有人给她看病,喂药。 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她再睁开眼,只见阿婵扑倒在她床边哭:“呜呜……少夫人,您昏迷了一天一夜,可算醒了,奴婢还以为您又抛下奴婢!” “……” 言菀嘴里发苦,嗓子干巴巴的疼:“阿婵,我渴。” “是奴婢疏忽了。” 阿婵抬袖抹去眼泪,没几息的时间,端了壶温水过来,言菀一口气喝了两杯。喉咙湿润了,但身上还是没什么劲儿,倚着大红色鸳鸯戏水的靠背,暗暗环顾四周。 不足十平方的卧室,装饰摆设非常简单。 进门正厅摆了一张茶水桌,落地罩隔开的里间放床铺,衣橱,再就是她的嫁妆。 记忆中原主嫁的男人是刑部尚书的三公子,也是庶出,好像叫高胜颐。 五岁时生母就故去了。 前头订过两次亲,但女方都在婚前出了意外。 算命的先生说他是天煞孤星转世,六亲缘薄,专克妻克子,谁沾上谁倒霉。 一大家子都不喜欢他,偏偏他还不知上进。 整日跟着一群狐朋狗党游手好闲,混迹赌坊惹是生非,活脱脱一个纨绔公子。 二十有一了,去年秋闱才堪堪考中秀才。 他上面有两个哥哥,都是嫡出的,一个举人,一个进士,分别在吏部和刑部述职。 唯有他,无业游民一枚。 阿婵看着言菀苍白的脸色,人也病恹恹的没精神,她的怒火一下子就上来了,为自家夫人感到不值:“新姑爷太过分了!除了跟您拜堂的时候出现那么一小会儿,至今不见人影。您出事之后,老爷派人出去寻他,府里的护卫牵着狗都没把人找回来。” 言菀:“......” “还有两日就要回门了,也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少夫人,您的命真苦啊。” 阿婵说着,又抽抽搭搭的抹起了眼泪。 言菀此时心乱如麻,哪里顾得上高胜颐? 余光瞥到梳妆台上的铜镜,神色一动,吩咐阿婵拿镜子过来。 镜面中的少女杏眼秀鼻,元宝红唇。 和她一模一样,就连眼尾下面小痣的位置都相同。 要不是脖子里有一道深紫的淤青,又过了缓冲期,她都以为自己梦魇了。 这时候门开了,是与阿婵一同陪嫁来的屏儿,清秀标致。 她手里托着一碗黑乎乎,冒着热气的汤药进来,见言菀醒了,高兴上前:“少夫人,您醒啦!奴婢一大早起来给您煎的药,您趁热喝,身子很快就会好了。” 言菀看两个小姑娘一个比一个关心她。 放下些许戒备,接过药一股脑灌下去,苦得她直皱眉头。 阿婵贴心的塞了个蜜饯到言菀嘴里。 刚放下碗,就有人上门来看言菀。 阿婵和屏儿一见对方,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来人是高胜颐二哥的正室夫人冯氏,她穿了一件圆领对襟袄,淡青色缂丝面料,内用皮毛衬里,边缘出锋,内搭马面裙,盘了一个卧兔发髻,气质高雅。 年约二十三四,容貌清丽。 言菀成亲那天她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旁边嘀咕说:“要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进了土匪窝子,早就以死明志了。” 当时她们家姑娘的步子就踉跄了。 被人扶进新房后一度抽泣不能自己。 新姑爷一句安慰的话没有就罢了,竟连夜出逃,姑娘就是这样才会想不开寻短见的。 冯氏走近后言笑晏晏道:“三妹身子可好些了?真不懂胜颐怎么想的,大婚夜竟然放着这么水灵俊俏的媳妇不陪。” 言菀也就双十年华,医学世家出身。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医了。入世浅,思想也比较单纯。放在以前,她绝对听不出冯氏话里话外暗示嘲讽。 但原主身处内宅,平常惯和姐妹们勾心斗角。 言菀因为她多了一窍玲珑心,怎么会不知道冯氏的意思? 摆明了编排她因为进了土匪窝失掉名声而被丈夫厌弃。 但她初来乍到,不想轻易树敌,垂着眉眼没有反驳。 冯氏又道:“对了三妹,你既然醒了,该去给老祖宗请安了吧?她老人家惦记你的事好几宿没合眼了。正好今儿我有空,领你过去罢。” 第2章 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哪能不带绿? 言菀进门前对高家做过一些了解。 冯氏口中的老祖宗,就是高胜颐的奶奶。 有二品诰命在身。 她平日看到这个一事无成的孙子就上头。而原主的出身比她孙子还低,她会因为自己睡不好觉? 而且高胜颐不在,原主又寻过短见,老人家这会儿指不定怎么膈应自己呢。 巴巴的跑过去,不是上赶着挨骂吗? 委婉道:“我一身病气,这个时候怎么好去叨扰她老人家?再者我脖子里有伤,万一冲撞了老祖宗,岂不是我的罪过?” 说着,帕子捂嘴,无力的咳嗽了两声。 装柔弱一直是原主的强项,她也算完美的传承了这一点。 精致的柳叶眉微微蹙着,病弱西子还胜三分。 冯氏眼底微暗:“三妹不去请安,万一让老祖宗知道了,说不过去吧?” 言菀不慌不忙:“难为二嫂替我着想,老祖宗通情达理,想来应该不会怪我。” 冯氏嘴角的笑容渐渐隐去,陪言菀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 人一走,阿婵压着怒气道:“这个二少夫人,明知道三公子不受宠,您的存在对老太太来说也可有可无,她还在这里出幺蛾子,还好您没上当。” 言菀扯了扯嘴角,原主的丫头真不简单,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 “她的话不无道理,你到老太太那儿,把我的情况禀明,免得落人口舌。” “是,奴婢先伺候您用膳。” 阿婵从老太太那回来,见言菀躺在床上瞅着床楞子发呆。 她愤愤不平道:“少夫人忧心怠慢老太太,可人家却不这么想。” 言菀听出阿婵语气中的不满:“老太太给你气受了吗?” “奴婢还未接近老太太的院子就被她院里的婆子当瘟神撵回来了。” 言菀:“......” “少夫人,咱们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府里的人都看不起咱们。姑爷又是那样的人,说不准哪天还会抬个妾回来给您气受。”阿婵为主子,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言菀沉思,记忆中原主琴棋书画样样在行,但她偏偏是个爱争宠的妾生的。 主母看不惯她生母,连带也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平时没少欺负她。 本来她打算入宫选秀翻身,却被许配给花花公子高胜颐。 想来,这件事和主母脱不了关系。 如果离婚的话,娘家断然回不去了。 只能自立门户。 但以她现在的情况,贸然离婚出户绝不是上上策。 “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哪能不带绿?” 阿婵一愣:“少夫人,何意啊?” 言菀平静的笑了笑:“既来之则安之,府里他人的目光,不理会便是。” “......” * 阳春三月,天气转暖,室外春意浓浓。 今日高老爷休沐,带一大家子出去踏青,唯有言菀这一房被落下了。 阿婵和屏儿在言菀面前各种数落高家礼数不周: “眼看要回门了,这个节骨眼儿三公子竟然还不出现。老爷和二公子他们居然还有闲心带女眷出去玩乐,也无人提您回门的事儿,摆明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高府这番做派着实太过分无礼,也不怕被人取笑!” 言菀通过两天的观察,知道偌大的尚书府除了原主带来的阿婵和屏儿是真心关怀她。 其余人根本没把她当回事儿。 尤其三公子身边伺候的丫头阿绿,拿她作情敌,简直让她哭笑不得。 嘴角几不可见的扬了扬:“也许三公子有紧要的事呢。” “少夫人在替三公子开脱吗?成婚那日,如果不是三公子非要抄近道走,咱们哪会遇上土匪?再说您又没受辱,清清白白的嫁给了他,他这样对您,算什么?”阿婵为自家主子鸣不平。 言菀认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纠结高胜颐的对错毫无意义。 她歇了两天,脖子上的淤青连着上药已经退了,精气神也恢复了:“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了。今天天气好,咱们也出去逛逛,正好买几样体面的回门礼。” 为方便行事,言菀在房内找了一身男装换上,大小正合适,她猜测高胜颐身高不到五尺,否则衣橱里的衣服和靴子,她四尺九的个头怎么会合身? 什么都可以忍,但大郎般的身材,不能忍啊。 那厮最好躲在外面一辈子别回来,否则他不休妻,她也要想法子休夫。 束好头发,眉毛画粗,配一把折扇,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 言菀被自己的男装打扮惊艳到了,俗话说儿随母相,她以后要是生个儿子不得帅疯了吗? 阿婵和屏儿则调侃她再如何装扮,也一眼就能看出女相。 “你们知道我本来就是女的,自然怎么看我都像个女的。” 言菀收拾妥当,携阿婵和屏儿出门。 市集热闹繁华,身边又有两个得力的助手。 言菀很快买齐所需物品,由两个丫头抱在怀里,她想帮忙,遭到拒绝,便也不再勉强,路过一家酒楼。收了折扇一指:“逛了大半天,累了吧。我请客,省得你们回去另做了。” “少夫......公子。”阿婵拉住言菀的袖口,小声提醒:“这酒楼一看就贵,您买了这么多东西,银两还够吗?” 言菀心底一暖。 原主在娘家不得主母喜欢,陪嫁并不多。 只有二十几旦。 今天出门买礼品已经花了不少银两,高胜颐那厮又是个没有任何进项的主儿,以后花销自然指望不上他。 阿婵担心她的经济能力,不愿让她破费。 难得有个人真心待她,眼底浮上笑意,豪气的说:“吃顿饭的银两岂能掏不出来?你们两个放心,以后有本公子一口肉吃,少不了你们喝汤!” 正要领她们进酒楼,耳旁传来一阵骚乱。 言菀循着声音望过去,一个身材敦实的男人朝她所在方向狂奔,后面还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长得很秀气,梨花带雨的哭喊:“抓小偷啊,抓小偷啊!” 男人从言菀身旁经过。她想都没想就伸出腿拌他,男人踉跄了几步,摔了个大马趴。 他很快爬了起来,言菀冲上去一个回旋踢撂倒对方,将对方的胳膊别到背后,一条腿弯曲压在男人脖颈处制住了他。 男人还想挣扎,言菀挥扇柄敲他的头:“不想拧断脖子就给我老实点儿!”好手好脚,居然行窃。 顺势夺过他握在手里的粉色荷包,沉甸甸的。正好那姑娘追来了,言菀将东西扔给她:“哪位好心的大哥把这个贼送到衙门里吃板子!” 第3章 小娘子生龙活虎的很 “小公子好身手!我去我去!”热心的民众扭了小偷去衙门。 周围看热闹的很快就散了。 愣住的阿婵和屏儿终于反应过来,上前:“少......公子,您没伤着罢?” 言菀惊觉自己刚才的行为太多冒失,原主娇弱的像菟丝花,哪那么容易打倒一个大男人?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扮回柔弱不可能。 身子还是原主的,此时用力过度,手腕脚背都隐隐作痛,暗咬咬牙,淡淡的说:“不碍事,走罢。”朝酒楼走。 阿婵和屏儿狐疑,却也没有追问,顺从的跟在言菀后面。 “公子请留步。” “嗯?” 言菀转身,看向那位拿着荷包的小丫头,只听对方说:“不知公子府上何处?姓甚名谁?待禀明我家姑娘,定带礼物亲自到府上道谢。” “举手之劳,不必了。”言菀说完,径直进了酒楼,寻了一处靠窗的位置,示意阿婵屏儿一道落座。 两人拘谨片刻,才放下礼品坐到言菀的对面。 “公子,方才那个丫头要登门道谢,您怎么谢绝了。看她的穿着打扮像大户人家千金身边侍候的大丫鬟,您抢回荷包,避免荷包落入歹人之手,相当于护住了她家姑娘的闺誉。可谓大功一件。这里是帝都,天子脚下。咱们遇到的人有可能非富即贵,如今咱们在高府处境尴尬,若是能结交到比老爷还厉害的人物,往后咱们的日子许能比现在好些呢。”阿婵遗憾道。 言菀:“......” 只是抢一个荷包,居然能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她长见识了! 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样:“你怎么不早点提醒呀!我这得损失多少好处哦。” 屏儿掩嘴一笑,既然嗔了阿婵一眼,对言菀道:“公子别听阿婵姐的馊主意,您现在着男装打扮,那个丫头的主子若真去了高府,高府人多嘴杂,指不定又会生出什么事端呢,别忘了二少夫人,可一直暗暗针对您。” 言菀点点头。 屏儿说的在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阿婵叹了口气:“公子若真是个男子就好了,依奴婢之见,凭您的学识才智,考科举都不在话下。说不准还能娶一位世家嫡女,锦上添花。” “哈哈……你太抬举我了吧!”言菀咧嘴笑出声,音调婉转如莺。但因为穿了一身男装,两相对比,惹得大厅内不少人侧目。 她赶紧拿扇子遮住自己的脸,却还是忍不住低笑:“怎么的?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想我是个公子,然后收了你啊?” 阿婵羞恼:“您取笑奴婢!” 这时店小二递过菜单,言菀要了一份炒筋蹄儿,红烧鸡翅,鲜虾丸子,又要了一份排骨汤:“先这样了,不够再点。” 店小二退下后,有伙计送了松子,杏仁过来。 阿婵和屏儿动手剥给言菀吃。 言菀享受她们的伺候,一只手托腮四处乱瞅。 酒楼内雕栏玉砌,装饰大气奢华。 难怪阿婵会担心她付不起银子。 目光略过二层雅间,珠帘一阵颤动,她当即觉得有人偷看她。 她盯着那帘子瞧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饭菜上桌。 品相和现代没什么区别。 言菀顺手为阿婵和屏儿夹鸡翅,两人拘束不已,反复推脱。 言菀略感无奈,添个菜而已,惶恐成这样。 封建礼教,果真等级森严啊。 二楼雅间。 “胜颐,这几天跑哪儿去了?我们几个到处找不到你。听闻你新娶的小娘子吊死了,没见你家发丧啊。” 身着月华长袍,气质洒脱不羁的男人正斜视楼下一角。 闻言眼底锋芒一闪而过,他骂道:“哪个瘪三放的屁?小爷那小娘子生龙活虎的很。” 众人打趣: “虎?有多虎?哈哈......折腾的你下不来榻了吗?” “怪不得脸色苍白,双目无神,看来这几天事没少办啊。腰还吃得消么?要不要我给你让掌柜的给你加个猪腰子补补?” “胡说八道什么?小爷有那么虚?”高胜颐毫不遮掩的留意言菀在楼下的一举一动。 “你看什么呢。” 沈修好奇,朝高胜颐所望的方向瞧过去:“好生俊俏的小公子。十四五岁的样子竟穿上了应天府生员的衣裳。不过这胆子也真大,敢堂而皇之带婢子出来厮混,也不怕被熟人撞见。你认识?” “你们聊,爷得回去了。”高胜颐见言菀起身走了,他跟着出了雅间。 “.....” 言菀回府的路上,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转头又什么都没发现。 刚换回女装不久,高老太太便携一众女眷回来了。 与之一道的,还有消失了近三天的高胜颐。 他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去高老爷高启的书房被训斥了一通后又去见了高老太太,最后被罚到祠堂跪祖宗。 高老太太派人请了言菀过去。 正好,言菀也想见老太太,提回门事宜。 福禧堂内。 雍容华贵的高老太太和冯氏围着桌子有说有笑,两人旁边围了一圈伺候的丫头婆子。 高老太太见她来了,拿眼打量她,身姿秀雅,端丽无双。 尤其一双眼睛,灵动有神。 一看就是个慧黠的。 但她做的事儿,却是蠢的不能再蠢! 神色一凛,凌厉道:“知道老身为何请你来这儿?” 言菀眼风略过冯氏,她的屁股只占了圆凳一半,坐姿相当规矩,一看就是有修养的世家名媛。 见老太太发怒,回转目光到老太太这里,正了正身,不慌不忙道:“孙媳愚笨,猜不出祖母用意。前两日孙媳身体不适,未能前来给祖母请安,还望祖母见谅。” “同那孽障一样,耍嘴皮子的功夫一流!老身问你,成婚当晚为何寻短见?竟还私自着男装出府采购,到底是小户人家出来的,不知礼数,不成体统!” 言菀:“......” 孽障? 拿她和高胜颐比,她有点儿不高兴。 再说原主寻短见究其原因难道不是因为高家对她的态度击垮了她的自尊心吗? 亲自出门采购,也是因为府里没人帮衬。 但这些腹诽的话,她不能说出来。 高老太太也没给她反驳的机会,端着长辈的架子:“胜颐去跪了祠堂,你也过去跪,好好反省反省自己都做了什么!” 言菀听了心里越发有气。 凭什么让她反省? 该反省的,不应该是他们姓高的吗? 努力压下怒火,低眉顺眼应了一声。 第4章 看我怎么收拾你 冯氏等人一走,笑道:“胜颐娶的媳妇虽说家世不怎么样,但懂进退,知礼数,被您指责了一通,愣是一句辩解都没有。”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老太太就上火:“她有错当然无话可说!” 冯氏附议:“老祖宗教训的极是,这件事三妹实属不该的。她若真死了,不明就里的人指不定会说是咱们高家逼死的,让胜颐娶她也是表面仁义,权宜之计。” 她不假辞色的又暗贬了言菀一通。直教高太太心火更旺,觉得打发言菀跪祠堂都轻了。 该请家法打她一顿板子,让她好好长记性。 “……” 高老太太身边的丫头彩枝领着言菀前往祠堂。 路越走越偏,最后在角门一处肃静的屋子面前停下:“三少夫人,老祖宗说了,念您明日回门,您和三公子子时便可起身。” 言菀:“......” 晚饭还没吃,就要跪到半夜。 有没有人性啊? 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推门走进去。 正厅的蒲团上,跪着的男人脊背秀挺。 乌黑的长发束在头顶,脖颈修长。 肩宽要窄,看块头,不像矮子。 她踏进门槛时故意弄出轻微的动静,男人充耳不闻,头都没侧一下。 言菀余光瞄了眼身后的盯梢的彩枝,垂首走到男人旁边跪下,监视的人没走,她也不敢乱瞅。 直到脚步声渐远,她才抬头看身边的男人,男人也在看他。 饱满的额头,斜飞的剑眉。 水光潋滟的桃花眼,鼻梁高挺唇形完美,脸型犹如刀削。 眼睛往下,他弯曲的双腿,十分修长。 他应该很高,用现代度量衡估测,他大概六尺出头,差不多一八六这样子。 一身出尘的月华长袍,却有一种痞子的邪魅气质。 言菀被他盯得不自在,垂下小扇子般的睫毛。 祠堂阴风飕飕,衬上冰冷的牌位,没来由让人惊惧。 忽然一股温热的气息喷到脖子后面的皮肤上。 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差点儿惊叫! 男人清风徐徐般的声音回响在室内:“菀菀,可还记得我?” 言菀吓了一跳,身子反射性往后一弹。 捂住狂跳的胸口懵懂的看他,认识的? 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就算以前认识,以原主谨慎的性格,也不可能允许外男喊自己的闺名。 八成一面之缘,见了就忘了。 对他没有一丁点好感,回了一句:“不记得!” 赶紧挪了挪位置!同他保持距离。 高胜颐一听,貌似有些失望,但很快他就又吊儿郎当的了:“躲着为夫做什么?有何不满?” “太多了!”她不给他面子。 高胜颐:“……” 言菀不吐不快:“花烛夜你临阵脱逃,告诉全天下的人我言菀不干净招你嫌弃。你置我于何地?说到底,我被土匪掳走也是因为你没有保护好我。 还有你们府上,大到长辈小到仆从,谁把我放在眼里了?就像现在,你奶奶一开口就让我跪祠堂反省自己。我何错之有? 你还好意思问我有何不满?我哪哪都不满。” 高胜颐好整以暇的看她。 稚气未脱的小脸上,一双含着愠怒的双眸像燃烧的两团火苗,昏暗中闪着光亮。 表情特别认真。 他没来由想解释,最后关头还是忍下了。 诚意满满的说:“先前是我不对,日后我会慢慢补偿你。”抬手搭上言菀圆润的肩膀,试图哄她。 言菀垂眸,肩上的大手指节分明,秀竹一般。手控的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但一想到无辜的原主因为香消玉殒。 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酸酸的。 这情绪来的突然,言菀觉得这是属于原主的。 她的生母只想着怎么获得男人专宠。 难得对她上心,偶尔关怀,也是利用她取得男人关注。 正室夫人对她们母女恨的牙都痒痒,逮着机会就磋磨她。 她自懂事起便学会察言观色,曲意逢迎,因此深得父亲欢心。 本以为会借着父亲的宠爱嫁个好人家。 哪晓得这二世祖等着她。 别说原主憋屈,她也憋屈的不行。 以她的家世,能力,簪缨世家的大豪门她都配得上,跟着个不懂上进的男人,简直倒了血霉。 她毫不犹豫的怂肩抖落他的爪子,推开他,控制不住自己拔高音量激动道:“补偿?你拿什么补偿?尝一条命给我吗?” 祠堂内萦绕着她掷地有声的质问。 良久,言菀都没听到高胜颐的辩解。 祠堂昏暗。 他好似也被笼在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周围静静悄悄的,冷风从门缝往骨头里钻。 言菀冻的哆嗦了一下。 她身上立刻多了一件外袍,言菀直接甩落:“不用你假惺惺!” 男人面色一沉,最后什么也没说。 言菀也不想看他会作何反应,对着高家祖宗的牌位,暗暗琢磨自己以后的路该如何走。 毕竟这高胜颐,除了长得好看,实在不济! 挨到子时,腿麻到站不起来。 反观高胜颐,没事人一样,活动自由。 言菀猜测他被罚习惯了,提前绑了垫子在膝盖上。 他走到门口回头,轻叹了口气:“菀菀,看你也是不需要我帮忙的,我先走了。祠堂这地方经常闹鬼,你小心点。” “喂!......”言菀话没说完,高胜颐出了祠堂。 她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差点儿咬碎一口小白牙。 这家伙故意的! 她发誓,一定找机会休了他。 月光洒一地碎银,冷风吹起树叶,影影倬倬。 言菀撑着身体出了祠堂,刚拐到月亮门,一道白影从旁边跳了出来。 啊! 言菀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尖叫只发出半声,便被男人捂进肚子。 湿润柔软的唇瓣对上干燥的掌心,男人只觉得口干。艰难的滑动喉结,嗓音低哑:“是我,菀菀。对不起。” 最后一句,满满的委屈,像受伤的小奶狗。 言菀不吃他那一套,直接开打:“我去你的高胜颐!敢戏弄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伸出小拳拳使劲往高胜颐身上招呼,他没有躲,她却疼得直皱眉头。 他的身体太硬了! 跟石头一样。 高胜颐握住她的手,软软的,滑滑的,放到嘴边吹:“手疼不疼?我这次回来以为会挨板子,提前穿了软丝甲,打我相当于打铁。我背你回去。” 言菀:“……”哔了狗了!这混蛋! 高胜颐走到她前面,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弯腰,手腕环过她的大腿,将她背了起来。他说:“看着没几两肉,掂着也不轻啊。”顺手捏了两下她腿侧紧绷的嫩肉。 第5章 医术,她是顶级的专业 “你做什么?”言菀羞恼,扭动身子试图挣脱。 “别乱动!”高胜颐拍了她一下。 屁股上传来轻微的痛感。 言菀怒骂:“臭流氓,你不要脸!” “打是情骂是爱,菀菀,你做全了。” 言菀:“……” 她气到不能自理。 再一次挣扎失败,妥协了。 手指扒着男人的肩,既避免掉下来,又避免跟他大面积接触。 他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幽兰香,特别好闻。 看着瘦,背却很宽厚,驼着她走路丝毫不见压力。 男友力十足! 如果不是劣迹斑斑,任何女人应该都挡不住他的死缠烂打。 * 穿过抄手回廊。 高胜颐道:“你今天出府是去买回门礼的?用了多少银两,回头我给你。” 言菀大惊:“你监视我?” “青桥酒楼外面,无意中见你打倒了一个贼,我在你后面回来的。” 高胜颐这句话有意辩解监视她这件事。 言菀却听不出来,她想到楼上雅间抖动的珠帘,回府时隐匿在背后的双眼。 冷嗤:“看到我打了贼?所以不敢出来见我?怕了吧?既然你见识到了我的厉害,就别惹我!否则我管不住自己的脾气,随时能揍得你满地找牙。” 说着,她右手掌对着握拳的左手,一把拍响指节。 原主应该没做过这个动作,指节猛地脆响,她疼的发出颤音。 男人的笑声随之传入耳中,她抬手拍他的后脑勺:“活腻了!敢嘲笑我?” 高胜颐:“……”这女人! 拐到自己的院子外。 阿婵和屏儿迎上前,正要向高胜颐打听言菀的去向。 因言菀穿的衣服颜色和高胜颐的差不多,手也没有环住高胜颐的脖子,她们靠近后才发现言菀在他背上,二人怔了怔。 阿婵率先回过神,向高胜颐行了礼,而后关切的问言菀:“少夫人,您受伤了吗?” “腿麻了,不碍事。帮我准备热水,我想梳洗歇息。” “是,奴婢这就去。” 屏儿在前面引路,高胜颐进屋走到床榻边放下言菀,弯腰去撸她裤腿。 言菀腿一缩,避开他的手:“你做什么?” “检查你的膝盖啊,怎么,我不能看自己的媳妇?” “留我独守空房的时候,你怎么想不起来我是你媳妇?” 高胜颐:“……” 这篇翻不过去了吗? 正色道:“菀菀,小性子该耍够了!” “小性子?” 言菀气的仰倒,闹了半天,他居然一直认为她在撒娇! 垂在被褥上的手摸到床里丝滑的娟面,扯出来一看,一块白色方巾,注意力被转移:“怎么往铺上放这个?” 屏儿红着脸看了眼高胜颐,面对言菀,声音压低:“三公子回来了,老太太吩咐用来放您的落红。” “落红?这个时辰了,谁有兴致搞那种事?她是觉着我一晚上就能给她生出个重孙还是咋?”老太婆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再说高胜颐外头那么多女人,万一感染菜花传给她怎么办? 周围静的诡异,言菀后知后觉当高胜颐的面置喙他奶奶,多有不妥。 场面一度尴尬。 高胜颐干咳嗽了一声,打发走屏儿,对言菀道:“我先看看你的膝盖。” 一把捉住言菀的脚脖子。 和他手腕差不多粗,纤细柔弱。 难以相信,看似弱不禁风的她可以轻松放倒了一个大男人。 裤腿卷了不到两寸,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三公子,阿蛮来了,在书房等您。” 高胜颐闻言,脸色微变,沉声道:“知道了,你先下去!”他交待言菀:“菀菀,我有些事,你不用等我歇息。”急匆匆走了。 言菀嘀咕:“吃饱了撑的等你!” 高胜颐脚步顿了一下,而后阔步走出门。 高胜颐离开后不久,阿禅和屏儿端着盥洗盆进来伺候言菀洗漱。 她的膝盖跪红了,白天踢了贼,脚背也青了一大块。 涂完跌打药膏,钻进被窝:“阿禅,我怕冷,你再拿一床被子来。” 被子是给高胜颐留的,希望他有自知之明不要和她挤。 阿禅抱了被子,盖到言菀身上:“少夫人,天气暖和了,这冬被厚,您不会热吗?”前两天天气不好,少夫人都没喊冷,今天三公子回来了,她却要加褥子。 看破不说破,做好分内的事。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高胜颐回到内室。 言菀缩在床里侧面朝外睡着了,小脸像敷了粉似的,特别好看。 她旁边放着一床绿底,绣了鸳鸯戏水的锦被,显然给他留的。 他脸色陡然间变得十分难看! 过分俊朗的面容,在烛光的映衬下阴翳非常。 缩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握紧。 一息后走近坐到榻沿,大手刚碰到她的面颊。 她忽然梦魇,两手乱抓惊叫:“别杀我,别杀我,救命.....”她做梦梦到在医院被人追着捅。 高胜颐缩回手,在她安静下来后帮她掖好被子,幽幽的盯着她的脸神色莫测。 次日一早。 言菀醒的第一眼就是看身边有没有人,见高胜颐的位置被子乱了,人不在,手一伸,还有温度,估计刚起来。 视线搜索男人的身影,隔着落地罩的一层纱,她看到身着藏青色直?的男人坐在厅室的茶桌上,一派闲散的姿态。 正要掀开被子下床,瞥到高胜颐枕头下面的白娟,扯出来一看上面有血,脸刷的一下白了,手脚冰凉:“混蛋,你趁人之危!” 她跳下床想跟他拼了,跑到他跟前停住脚步,她虽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作为医生,该懂的不该懂的她都懂。 除了膝盖隐隐作痛,身上没有不舒服的地方,那血不是她的。 那是谁的? 安静了不到一秒,白娟朝他甩过去:“大色狼!你该不会动了屏儿吧?”屏儿俊。 高胜颐被甩了一脸白娟,扯下后捏在手里,握得紧紧的,语气鲜有的愠怒:“你个二百五!” 言菀:“......”恼羞成怒? “你大可向你的丫头取证,有没有的事!再说她是你的赔嫁,本来就是我的人,我真碰了她,你也不够格指责我。” 言菀一楞,而后火大,他还想齐人之福呢:“有本事你试试,不过你的作案工具得悠着点!我会给你割下来。”医术,她是顶级的专业。 小手术,抬抬手的事儿。 高胜颐的脸,由红变青再变黑,憋了憋:“悍妇!对丈夫毫无敬重之心,我看你是想被休。” 第6章 你还是左撇子啊 言菀看他的样子,不像开玩笑的,心里打鼓了。 原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没有生存能力。 她倒可以开医馆讨生活,但她毫无背景人脉,身上的钱也不多。 办不到正常手续,医馆肯定开不起来。 做赤脚医生,又丢他们言家的脸。 所以目前,她还不能离开他。 眼珠子转了转,有法子了。 小嘴一瘪,扭身冲回卧房,扑在被子上痛哭:“我就知道,你嫌弃我名声坏了,千方百计的找由头想休我。我之前也是很温柔的,都是你给我逼的!呜呜……” 三言两语,就把责任,都推给了高胜颐。 高胜颐:“......” 撒泼不成耍赖? 女孩儿压抑的哭声入侵耳廓,他坐不住了,将白娟拢进袖子,正要站起来。 瞥到门口的影子,又不动了。 阿禅避在门外朝室内探头探脑,见高胜颐阴沉着脸,怕他迁怒她们做奴婢的,迟迟不敢进来。 屋子里隐隐传来女孩儿委屈的哭声。 她踟蹰了片刻,才迈过门槛,便替言菀说情:“奴婢见过三公子,少夫人本性温和,这几日发生的事超过了她的接受范围,所以才会情绪不定,您多担待些,等过了这阵子,她就好了。” 说这个话,她其实有些心虚。 她们姑娘一向快人快语,虽然没有明面上得罪过谁。 但她对高家,肯定不似面上表现得那样云淡风轻,心里估计恨死三公子了,出言不逊,完全在她意料内。 高胜颐冷着脸一言不发。 阿禅也不敢多嘴,绕过他往内室走:“少夫人,时辰不早了,奴婢伺候您起身罢。待会儿用了早膳还得去老夫人那里请安,您让三公子等着,若传出去,怕会影响您的声誉。”她向言菀言明其中的厉害。 言菀想着按高胜颐昨晚对她的态度,他肯定会过来认错,到时候她在顺着台阶下来。 结果阿禅来了,那她闹这一场,效果就打折扣了。 今天回门之前,还要去敬茶。 时间排的紧凑,她知道轻重,这时候不能拿乔胡来,擦了把猫泪,点点头。 偷偷朝落地罩的方向看,高胜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茶桌边没有人。 阿禅从衣橱里找了一套淡粉色的交领袄,配白罗绣花裙,正要询问言菀的意见,见她朝外看,笑说:“三公子在院里呢。恕奴婢多嘴,既然三公子有意与您和好,您也该对三公子改变态度,若一直端着,万一弄巧成拙,岂不得不偿失?” 言菀一开始就没打算迁就他,以后也不会:“阿禅,你不懂。若是我想压他一头。现在就不能给他好脸,否则他会蹬鼻子上脸的。” “压他一头?少夫人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让老太太知道了,那可不得了。” “你等着看,高家长辈迟早主动要求我管着他。” 阿禅不相信,还想再问。 屏儿端着早膳来了,高胜颐后脚进门,她只好压下好奇心。 言菀此时已经调整好情绪,上前看桌子上的餐盘,清粥咸菜硬馒头,眉头浅皱。 屏儿见状,眼神闪烁:“奴婢去厨房,管事的说就剩这些了。少夫人,您不习惯的话,回门路过市集,奴婢再给您买。” 前两日肉丝粥,水晶包,虾饺管够。 今天管事的说三公子回来了,这些是他平时的膳食,三少夫人是他房里的,以后吃穿用度,该跟他一样。 姑娘没出嫁前,主母虽然刁难,但也不曾克扣吃穿。 而高府高门大宅,竟让主子和下人用一样的吃食。 也不怕人笑话! 言菀不着痕迹的瞄高胜颐,他的头微微低着,估计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其实他也算可怜人。 嫡庶有别,又没有依仗,他注定不会得长辈们重视。 “不用折腾了,有什么就吃什么。” 高胜颐眼底闪过诧异,他本来以为她会闹,或者奚落他两句。 言菀两手捧粥喝,冷不丁的见高胜颐用左手拿筷子,有些稀罕:“你还是左撇子啊。” 据权威调查研究表示,左撇子的智商比右撇子高。每五个杰出人士中,就有一个左撇子。 不过高胜颐显然例外。 她饶有兴致:“左撇子不多,天生的吗?” 后天锻炼的应该聪明。 “不是。”高胜颐面色淡淡的,可能身边有阿禅和屏儿侍候,他没有表现出浪荡公子的姿态,他说:“赶紧吃,老祖宗不喜欢不守时的人。” 言菀挑了挑眉,不是天生!难道伤了右手只能用左手? 没多想,三两口喝完粥。 她平时吃得还算精细,馒头有些硬,怕消化不良,就没吃:“我饱了,到院里等你。”提着裙摆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阿禅准备跟出来,言菀制止她,唤了屏儿,留阿禅伺候。 高胜颐花名在外,屏儿好看,保不齐哪天被他看上嚯嚯了,她得盯紧点。 不一会儿,高胜颐踏出门槛,言菀让屏儿和阿禅在院里等着。 两人前往高老太太住的福禧堂。 才踏出院子,看见冯氏和一个身着青衣的男人走在一起。 他的身材挺拔硕长,相貌颇为俊朗。 言菀乍一看觉得面熟,一想就想起来了,眼前的男人去年到铜县办过案子,在原主家借住,旁人称呼他高大人,两人还曾说过话。但她当时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 她此时推测他是高胜颐的二哥高胜清。 抬笑打招呼:“二哥,二嫂,早。” 高胜清对言菀微微颔首,估计不记得她,扫一眼便垂眸了。 冯氏闪着精光的眼掠过高胜清,而后在高胜颐和言菀之间打量:“三妹,这么巧和胜颐一起出门啊。你们两个男才女貌的,走一块儿般配的很。” 旁人这么说,言菀肯定高兴。 毕竟高胜颐是真的好看,夸他们相配,就等于夸她漂亮。 但冯氏对她莫名有敌意,加之高胜颐的名头,她的名声,这女人八成想说什么锅配什么盖。 皮笑肉不笑:“二嫂过奖了。” 冯氏话锋一转:“今日爹生辰,老祖宗先前便发话要一家子凑一起吃顿团圆饭。铜县虽说不远,但一来一回也得大半天,我听二郎说绿林谷的土匪已经被朝廷清剿了,三妹你和胜颐抄那儿的路回来近。” 高胜颐目光沉了沉,面上却笑道:“二嫂有心,连菀菀回娘家走哪条道都给规划好了。” 多管闲事! 第7章 这人的城府,深的可怕 言菀知道冯氏提绿林谷土匪的目的,无非想刺激她的神经,她寻思自己同对方无冤无仇,怎么每次一见面,就设法让她不自在? 冯氏笑说,都是一家人,她多操些心应该的。 过了垂花门,走在前边的高胜清忽然回头:“听言大人说弟妹画过海捕文书。刑部的画师告假回了老家,为兄想请你画两幅,不知可否?” 冯氏绞紧了手里的帕子,眼神,冷冷的朝言菀看去。 言菀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本以为他不记得自己,原来还有印象。 等她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海捕文书的意思。 高胜颐开口了:“刑部关着那么多土匪,菀菀到了那儿万一惊出个好歹来,二哥赔我媳妇吗?” 高胜清理由充分:“事情紧急,眼下又找不到合适的画师,不得已为之,到了刑部,我自会妥善照顾弟妹。”他说完等言菀的意见。 高胜颐眼底一暗,正想再说。 言菀接过话:“既是紧急的事,我本应该义不容辞,但我昨天不小心扭伤了手腕,这会儿使不上力。我爹衙门里头有画师,二哥着急的话,今儿回门我让我爹遣那画师过来帮你。” 回绝的借口,滴水不漏。 高胜清不能再勉强了:“那有劳弟妹了。” 言菀直言不用客气。 四人各怀心思到了福禧堂,宽敞的正厅挤满了人。 除了高胜颐大哥一家,该来的都来了。 高老太太坐正中间,鬓发如银,额头带着暗紫色的眉勒。 原本和众人笑容满面,一见到言菀和高胜颐,脸立刻就拉下来了:“今儿正式奉茶,怎的来这么晚?” “奶奶忘了,昨儿您让孙儿和菀菀跪祠堂,回去后您又让婆子传话要求孙儿圆房,菀菀年纪小,直喊着害怕,孙儿总得顾及她,一来二去的折......” 高胜颐一边说一边摸出袖子里的白娟,高老太太身边的婆子立马上前接。 原本该婆子亲自去取,但老太太养的吉祥鹦鹉忽然不见了。 她们找了一早上,事情就耽搁了。 高老爷生怕他不知羞耻把圆房细节当着大家的面讲出来:“行了,敬茶吧!” 言菀也觉得丢人,小脸红到脖子根。 眼尾余光扫过去,看到好几个人偷笑她,她尴尬到能用脚趾头抠出一个金字塔来。 恨不得就此给这口无遮掩的男人一个夺命连环踢。 彩枝端了茶来,言菀和高胜颐一同跪下。 敬过高老太太,得了她的一个封红,又敬高老爷和高夫人。 言菀不着痕迹的打量二人。 高老爷一身书卷气,下巴留着一撮胡子,眉眼温润,气质敦儒。 但眉中带缺,显得他面相有些奸。 俗话说,相由心生,言菀对他,留了个心眼。 高夫人姓刘,出身名门,仪态气度不凡。 脸盘圆润,看着很面善,不过一双透着精明的三角眼,让言菀觉得她没那么简单,心下便多了个防备。 果然,刘氏接过她的茶托时哐瓷一歪。 众人一阵抽气。 言菀眼疾手快,在茶水溢出时稳住茶杯,淡定放回茶托内,打趣道:“母亲辛苦抚养夫君二十年,眼看他成家立室激动的连茶都端不稳了吗。” 她三言两语便化解了一场可预见的危机。漂亮的眉眼带着明媚的笑,目光定定的看刘氏。 高胜颐听到夫君二字,心花怒放,嘴角翘着放不下来。 众人只当他拿到封红有了赌资高兴。 冯氏一旁暗自心惊,怪不得几次试探,总也无法令她上当,原来她竟如此聪慧通透。 连刘氏这般隐晦的伎俩都能轻易识破,何况自己的? 并且她还能在刘氏给她下马威之前,先发制人。 这人的心思城府,深的可怕! 她只觉得背脊发寒。 眼睛,不由自主的飘向身旁坐着的男人,他一脸沉色,视线对着高胜颐,拳头握的紧紧地。 她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刘氏笑容有些勉强:“怪会说话的。胜颐这孩子打小皮实难管,如今成家了,你做媳妇的,平日多指点他,教他上正道。” 言菀暗呵,说得容易,他们二十年没教出个好来,她一来就能教好?“指点不敢当,但母亲的话,儿媳谨记。”说着朝高胜颐眨眨眼:“夫君,母亲发了话让妾身指点你,往后若有得罪的地方,望你海涵。” 高胜颐想到言菀私底下的泼辣彪悍,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刘氏听了这句话,扶着椅子的胳膊,一个不稳滑下去,她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牵着鼻子走了。 高老太太则因为言菀镇定大方的表现,多给了几分关注。 敬完茶,领了封红,言菀和高胜颐往回走。 半路无人,她从袖子里摸出封红,准备拆开看里面装了多少银子。指尖才碰到封口,便被高胜颐截去。 “菀菀,你在内宅用不到银子,为夫帮你保管。” 言菀眯了眯眼睫,替她保管还是替她花?昨晚还说给她买回门礼的银子来着,今天就要骗钱了,叱道:“我数到三,连带你的那份不给我,我扒了你的皮。” 高胜颐:“......” 有些不悦:“我是你丈夫,就是你的天,你怎可一而再轻视?”她也和那些人一样,瞧不起他? 男人下颚微微收紧。 “拿来!”言菀对根本没看他,摊开手:“别逼我揍你!” “你......” “三......” 高胜颐:“......” 言菀收回封红,合在一起一下一下拍着手掌:“我不是一般的女子,所以一般的规矩对我没用。想做我的天,首先得征服我,譬如考科举,一路位高权重之后,那时让我喊你爹跪舔你都行!” 高胜颐:“......”他想歪脸一下子就红了。 暗骂她比他还不知羞耻。 言菀此时走在他前头,自顾自说,“以后,再敢提休妻,我到衙门里告你。哼!” 刚醒的时候脑子有些糊,被他一句休妻唬住了。 忘记大周律例有规定,新嫁妇无不贞不洁不得休弃。 若有违背,当堂重打四十大板游街示众。 高胜颐:“......” ...... 一切准备就绪,一行人坐上马车回铜县。 进入市集,言菀从纱窗向外瞧,昨天街上人少,不比今天热闹。路边摆摊的特多,手工编织,吹糖人,胭脂,粮食,农具,牲畜......五花八门。 她指着不远处挤在一处喧闹的民众:“那儿好多人啊,做什么的?” 言菀看向高胜颐。 第8章 有你求我的时候 男人闭着眼,纤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阳光透过纱窗投到他脸上,仿佛给他的皮肤渡了一层柔光。 能隐约看到脸上一层细白的绒毛。 他略显苍白的唇瓣微动,哂笑:“这会儿想起我来了?喊声夫君听听,我就告诉你。” 言菀:“......” “不说拉倒!有你求我的时候。” 高胜颐豁然睁开双眼,不疾不徐的撩开帘子朝外看,她指的买卖交易家奴的地方。 转回视线,嘴角带着一抹浅显的笑意:“求你?你说说我会怎么求你?” 言菀一噎,她逞逞能而已,瞪着眼睛半天没说话。 男人嘴角笑容扩大:“小丫头片子一个。”伸手撅起她散在胸口的一缕头发放在鼻尖嗅。 举止轻浮。 言菀最看不惯这种二世祖,利落的拍掉男人的咸猪手:“二流子,别动手动脚!” 高胜颐:“……” 收起玩世不恭,正色:“菀菀,我是你丈夫!碰你天经地义。” 言菀顶回去:“少拿丈夫身份压我,我不愿意让你碰,那你就是用强,是违背妇女意志,和流氓没有区别。” 高胜颐沉声:“菀菀,看来我太迁就你了,越发无法无天。给爷道歉。” 言菀扭过头不理他。 还爷? 那她就是他姑奶奶! 高胜颐被一而再驳面子,恼了:“小爷今天非收拾你不可。” 他气她不把他放在眼里。 大掌捉住她的手腕一把扯到自己跟前,然后大力掀翻她。 言菀滚了一圈,直接摔趴到他腿上,侧脸瞥到他扬起的巴掌。 这是…… 她赶紧挣扎。 随着巴掌猛的落下去,屁股上痛感难以言喻,她瞳孔一震,慢半拍才尖叫:“臭流氓,不要脸,放开我,啊……” 他连着打她,一点儿不手软。 言菀的脸红透,活了二十年没受过这种侮辱。 想也不想,对着他的大腿咬下去。 嘶~~ “臭丫头,属狗的。” “臭流氓,咬死你......” “……” 两人一言不合,不分场合在马车内打了起来。 阿禅和屏儿在外头听着里边霹雳乓啷的,让车夫停了马车。 她们不敢进去,两人心急如焚,对着车帘子:“少夫人,您服个软,别和三公子对着犟了。” “少夫人,今儿回门,不可意气用事啊。” 她们少夫人一向沉得住气,怎地面对三公子,轻易就败阵了呢? 车内,就在言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翻身骑在高胜颐身上,准备给他两拳头的时候,他忽然叫了两声菀菀,侧着脸连吐两口血,然后合上眼睛,牵制她的手随之松开垂了下去。 这可把言菀吓到了,他气吐血了吗? 脑子短路了好一会儿,鬼使神差的伸手试他的鼻息,还好,没气死。 不过气息很弱。 顾不上和他生气,她赶紧从他身上下来,拍他的脸,顾忌外面的人,压低声音:“高胜颐,高胜颐......” 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此时才发现,他的脸色十分苍白。 眼下积着一小片淤青,典型的长期睡眠不足。 神色倦怠,略显萎靡,恐怕好几天都没捞着安稳休息过,所以才会一进马车就开始闭目养神。 指尖贴上男人的皮肤,凉凉的。 他的脉象虚浮无力,却异常快速,明显心律不齐,心道,怎么像中毒了,助兴的五石散吸多了吗? 阿禅竖着耳朵,听里面没声了,心下忐忑。昨儿少夫人打贼的情形,历历在目:“少夫人,您不会把三公子打晕了吧?使不得啊,奴婢进去了啊。” 车夫催促她进去。 言菀:“......” 的确晕了。 她也没想到高胜颐这么不抗揍:“哪可能?这里没你们的事儿!外面候着,继续赶路!耽误了回门的吉时,要你们好看。” 这句话主要对车夫说的。 让他们进来那不得了。 她打晕了高胜颐,车夫肯定会调头回去。 被高家长辈知道了,她不完啦? 她得赶紧弄醒男人才行。 伸手抹起马车上的血,用指腹搓了搓,放在鼻尖闻,咸腥味特别厚重。 捏起他的下颚,致使他张嘴。 舌苔隐隐发青。 拔下头上的白玉簪,压下他的舌头,凑近看他喉咙,咽喉部位略微水肿,也是隐隐透着青色,确是中毒之状。 但奇怪的是,他呼出的气息却没有血里面那种难闻的味道。 甚至还有一股雪莲般的清香。 什么毒会有这种症状? 来不及细想,环视一圈,翻开引枕后面的匣子。拿出绣花针。 又用火折子点了蜡烛,一一淬火消毒后,给他扎了两针。 又是一口血吐出来。 男人悠悠醒转,睁开眼对上女孩儿清澈澄亮的眸子,撑着身子不自觉往后避,使力的时候,才发觉身子轻了许多。 言菀努了努嘴:“终于知道怕了吗?” 高胜颐:“......” 这女人。 挨着她太近,保不齐回头他又要被气的压不住气血。 不过这几口血吐出来,心口比先前舒服了不少。 他无奈的说:“是真怕了你的。为夫的口渴,劳烦菀菀小夫人赏杯茶水喝可否?” 言菀扬眉吐气了:“还挺上道儿。” 怎么说人也是因为她晕倒,她有义务照顾。 原本马车里摆了茶盏,两人动手的时候踹翻了桌子,茶壶倒在角落。 言菀拿起来晃了晃,没撒完,还剩一些。 扶起茶盏,倒了茶递给他。 高胜颐一口气喝完,握拳咳嗽了两声,靠在引枕上,又闭上了眼睛。 言菀轻轻摩挲下巴,盯着他白皙似玉脸思考。 成为小言菀几天了,无论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眼下正好有机会摆脱这种局面。 过了一会儿,她清嗓子:“那个,你怎么不问,我用何法子弄醒你的?” 高胜颐虽然昏过去了,但有知觉,知道言菀扎了他两针,不过他不打算问。 这女孩儿小时候心思就多,指不定想什么鬼主意整他。 他此时不能动气,静静不回应。 言菀看他不给反应,看了眼外面,手背掩嘴,靠近他耳边小声道:“你中毒了,毒不严重,但很磨人,会一点点耗尽你的精气神。如果不及时解毒,会有性命之忧的。” 按照她的见解,高胜颐的毒是胎里带的。 母体帮他吸收了大部分毒素。 后来他又服用天山雪莲来克制,所以才能吊着命。 否则以现在的症状,早死了七八回了。 不过谁那么缺德,对一个孕妇下毒? 会是高夫人吗? 言菀不敢下定论。 高胜颐心下一凛,眼皮下的眼珠子微动,抬起睫毛跟她对视:“你如何得知?” 第9章 不自量力 言菀摆正身子,故作神秘:“当然有高人教导了。就像你,明明在府中不受宠,却有天山雪莲此等宝物可以用,你说,你是不是有贵人?” 高胜颐用一种第一次认识她的眼神看她。 言菀捕捉到他眼神中的不可思议,不知怎么的,感觉他看穿她一样,忽然就心虚了,抬手揉鼻头掩饰:“难道我说错了吗?” 高胜颐很快恢复常态,语气随意道:“听菀菀的意思,已经有解毒的法子了?” 言菀点点头:“只要你能答应我一些条件,并写下保证书,一个月之内,管你身体强状如牛。” 她也不知道暴露自己会医术有没有得麻烦。 但至少有一点好处,她能够摆脱被男人继续困在内宅。 如果之前,听言菀这么说。 高胜颐能把牙笑掉,现在对此,毫不怀疑。 确定自己的毒能解,心底,涌起一阵久违的雀跃,说话的声音,透着兴奋:“什么条件?”一些?恐怕不会少。 “等我回去罗列个单子给你。” 高胜颐:“......”还有单子...... 不过再多,他也答应。 桃花眼满是诚恳:“你是我媳妇,即使不能帮我解毒,你想要什么,我也会竭尽所能满足你。” 言菀撇了撇嘴,花言巧语! 虽然她不信,却不妨碍她也爱听。 铜县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路上高胜颐靠着引枕睡着了。 言菀无聊,拿出携带的推背图出来翻看消磨时间。 这是从高胜颐床底下扫出来的。 讲的术数易卦推衍预言,改变天命,还有插图。 特别有意思。 她已经看了一半了。 马车驶进铜县县城,言菀放下书撩帘子朝外看,此地虽与帝都相连,但街市建筑,人烟繁华与帝都相差甚远。 难怪高老太太说她是小地方出来的。 不过,虽然高老太太说话不讨喜,还罚她跪了祠堂,但今天一早给她和高胜颐的封红是最多的。 公公婆婆搜抠的,两人加起来没老太太一个零头。 言菀估摸着时间,伸手拉高胜颐的袖子喊他:“快到了,醒醒盹。” 高胜颐睡眼惺忪,慵懒的姿态别样俊美:“这就到了?我竟睡了一个时辰,有菀菀在,果然睡觉都香。” 言菀:“......”能不能不要吹她彩虹屁了? 无情提醒他:“花烛夜之后,你怎么没困死啊?” 高胜颐心道,这个坎真迈不过去了吗? 一找到机会就提。 女人果然不能得罪。 否则无论做什么,她都能串连到之前他的过错。 又行了近一盏茶的时间,马车停在一处立有两个大石狮子的朱红色大门前。 门楣虽没有高府气派,但也比照一般的府邸好。 门童见了阿禅和屏儿,笑着上前迎接:“五小姐回来了,小的见过五姑爷。” 高胜颐和言菀进入言府。 走了一射之地,进入正房大院。 一道淡红色的影子从室内用小碎步飘了出来。 她穿了一件圆领对襟式薄袄,配马面裙。 头挽发髻,插了金簪钿花,耳戴珠宝灯笼坠。 看起来二十五六岁,容貌娇艳。 见了言菀扑向她:“菀菀,想死姨娘了,等你半晌了,还以为你嫁人就把我给忘了,今儿不回来了呢。” 来人正是言菀的生母徐氏。 平时里除非原主父亲在,徐氏才会有这番表现,私底下则根本不待见她。 孩子小爱黏母亲,徐氏只会觉得她烦,嫌弃她不是个男孩。久而久之,原主也就不那么热衷讨好她了。 眼下态度如此亲昵,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做给父亲看的。 果然,下一刻,一位年约四十,温文儒雅的中年男人出现在言菀视线之内,随之一道的还有正室夫人沈氏,年纪同言致远相仿,体态有些丰腴,单眼皮,眼睛不大不小,长相略显平庸。 她身边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勉强算眉清目秀。 高胜颐一本正经的作辑:“岳父大人,岳母在上,小婿有礼了。” 言菀观察完原主的家人,跟高胜颐后面行了礼。 言致远虚扶了两人一把:“怎的还客气上了,屋子里坐。” 进正厅落了坐,寒暄了两句。 言致远开始问起高胜颐科考的事。 言菀心想,就凭高胜颐的资质,指望他科考有所作为,无异于指望猪会飞。 “不瞒岳父大人,小婿不是读书的料。夏初征兵,小婿打算报名。” 言菀听不下去了,就他的身体情况,天天跟没睡醒似的,能去打仗?去也是送人头给人磨刀的。 嫩竹扁担挑重担,不自量力! 言致远眉头一皱,说话没有原来客气了:“你们刚成亲,你就要扔下菀菀去当兵?高大人高夫人可知情?” “还未及禀明。但小婿会说服他们同意的。” 徐氏一脸急色:“我就菀菀一个姑娘,平日半点委屈也不舍得让她受。到了你这里,你竟要留她一人面对你们整个高家。万一你有个好歹,你让菀菀如何自处?” 言菀暗暗翻了白眼,说起来,如果不是这个徐姨娘经常性恃宠作妖,惹得沈氏不高兴牵扯上原主,她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好男儿志在四方,贤侄有如此抱负。徐姨娘就不要阻拦了。”沈氏巴不得言菀在高府过不下去。 这个小贱蹄子,看着纯善,心思比谁都歹毒。 可怜她三姑娘,被这贱货设计嫁给了一个泼皮无赖。 一想到这个,她就恨得牙痒痒。 如今这口恶气,终于出了一半。 “那怎的......”徐氏还想说,言菀打断她,同言致远说了高胜清缺画师的事儿。 言致远一听高胜清有事相求,立刻就吩咐人到画师家传话。 话题就这么被转移了,又聊了一会儿,下人上来通传,已备好酒菜。 吃了饭,在府中小憩片刻,便返程了。 高胜颐喝了酒,言菀嫌他味道重,让他坐到窗口位置吹风。 她则靠在高胜颐之前倚的引枕上继续看推背图。 抬眼对上高胜颐直勾勾的视线:“老瞅我做什么?” “菀菀好看。” 言菀抿嘴笑,怪不得好女人都喜欢渣男,一开口就是夸人的话,一时不动心,时间长了也要被他诓住。板正脸色:“你对多少姑娘说这些话?” “就对你说过。” 切! 言菀知道从他嘴里听不到一句真话,侧过身子背对他。 隔了一会儿再回头,高胜颐头歪在窗边又睡着了。 第10章 还挺细心的 三月里的天气,乍暖还寒。 言菀担心他吹多了冷风冻感冒,抬脚用巧劲踢他的侧腰,他身子一歪,倒在软枕上,转身找毛毯给他盖上。没注意男人的眼睫毛抖动了一下。 言菀低着头继续看书,过了一会儿,想起来似的掏出放在袖袍里的帕子,上面沾了高胜颐的血。 已经变黑了。 凑近了闻,此时咸腥味散去,唯有一股雪莲香。 脑子里搜索以前看过的中医医书,想找到类似的病症记载。 半天一无所获。 这毒对她来说,很有挑战性。 同时她心里也在打鼓,不知道替他解毒的决定对还是错。 待回到高府,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因高老爷生辰,正厅内烛火通明,堂中央摆了两桌。 高老太太坐正首。 言菀和高胜颐来了后向高老太太请安,然后坐到老太太下首的桌子。 高胜清和冯氏后到,夫妻二人同老太太打了招呼。 前者便到言菀这里,为画师的事情道谢:“弟妹有心,为兄在此谢过。” “二哥客气。”高胜颐代答:“菀菀一向热心,这等小事,在她眼里不足挂齿。” 言菀察觉高胜颐说话有点儿阴阳怪气的。 高胜清也不恼,意味不明的瞥了眼言菀坐到老太太那桌。 嫡庶有别,在普通的家宴上就能体现出来。嫡出的二房和他们家三个孩子,同老太太、高启夫妇坐一处。 一家子其乐融融。 高胜颐和她则与旁支亲戚坐一起,没有共同语言。 一家人落座后,老太太放话动筷子,才有人敢吃。 言菀早就饿了。 夹起一块水煮牛肉片刚要放进嘴里,伺候老太太的婆子忽然口吐白沫一头栽倒在地,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众人四散。女眷更是尖叫声连连。 尤其冯氏,那婆子就倒在她脚边抽搐。 她方寸大乱,撞开凳子,恨不得跳到高胜清身上。 完全失去了往日的优雅端庄。 高老爷作为长辈,自然镇定些,“都给我肃静。看样子是抽羊癫疯了。来人,快快去请大夫。” 小厮领了命令跑了。 言菀本想凑到前面看情况,被高胜颐拉着退到门口。 才暗暗甩开他的手,高胜清的声音便传出来:“胜颐人呢,他以前做过仵作,让他先过来看看董嬷嬷是何状况。” 言菀:“......” 对高胜颐扬起下巴,他的脸一半背着光,一半在光下。 表情阴沉沉的,加上阴阳脸,在昏暗的环境中尤其渗人。 他肯定特别生气。 怪不得他会躲,估计早料到高胜清会有这一出。 毕竟古代仵作都是地位很低下的贱民和奴隶做的。 高胜颐怎么说也是个世家公子,怎么会干验尸的活? “三公子在这儿。”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高胜颐绷着脸色一言不发,如果不是四周太暗,谁都能看出他此时的不悦。 高胜清的催促声又来了:“胜颐,人呢。赶紧过来。” 言菀头一次觉得这高胜清很烦,作为兄长,即使弟弟是庶出,但孬好同一个爹,又比他小几岁,咋的也不能这个态度罢,他自己不是刑部的吗? 平日里接触死囚,尸体的机会应该不少。 他就不能自己先看看? 非得高胜颐去? 一点面子也不给留。 再说高胜颐中毒的事,高家人不可能不知道。 咋没一个人关心他的死活? 有没有当他是高家人? 他真可怜。 高胜颐沉默后,低头交待:“菀菀,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 “一起吧,我不怕。”她什么场面没见过啊,一个昏倒的老婆子而已。 不顾高胜颐阻止,随他上前。 婆子躺在地上已经不动了。 嘴唇苍白,带着沫儿。 高胜颐伸手试董嬷嬷鼻息,波澜不惊的说:“死了!” 两个字像一声响雷,震的室内看热闹的众人齐齐后退两步。 老太太更是站不稳,念叨着刚还好好的,怎么可能呢?“三小子,你不会瞎说的罢?” “的确死了。”高胜颐道。他简单的查验了一番,没感觉有不妥的地方:“我记得董嬷嬷惯会用乱七八槽的叶子熬汤喝,可能喝到有毒的了。” 言菀不敢相信一条人命就这么被高胜颐几句话草率带过。 但她又什么都做不了。 一旁静静地看着。 高老爷吩咐人把董嬷嬷抬回房。 搬动尸体的时候,言菀眼尖发现董嬷嬷手刃下面被高胜颐忽视的伤口:“夫君,你看她的手下面,好像受伤了。”四周隐隐有些红,离得远言菀也看不清。 不会得了破伤风吧? 高胜清闻言,多看了言菀一眼,她的观察力真不错。 高胜颐拉起董嬷嬷的手查看,脸色陡然巨变:“像老鼠咬的,八成染了鼠疫。” 下人房阴暗潮湿,天气暖了,最容易招蛇虫鼠蚁。 哗啦! 众人炸了。 鼠疫可是会传染的。 一个个腿脚生风冲到外面。 言菀被冯氏撞了一下险险摔倒了,幸好有高胜颐过来扶着她。 高启目光一扫,除了言菀,其他女眷已经都冲到了门外,就连高胜清都躲了出去。 他一向看不上的小儿子,和言菀留在内室。 两相对比,当下脸就是一黑,人多他也不好责怪,暗瞪向高胜清的位置。 转而又对高胜颐的论断提出质疑:“胜颐,鼠疫可不是乱说的,你有什么证据下此结论?” 门外的高夫人此时缓了过来:“是啊胜颐,你这孩子不会糊弄我们,故意让你爹过不成生辰罢?” 冯氏跟上道:“胜颐说话一向会夸大其词,依儿媳拙见,董嬷嬷喝了毒汤才会如此,真得了鼠疫,哪能有精力服侍老太太?” 老太太点头赞同,不过她没说风凉话。 这孙子现在虽然不务正业,但以前当仵作,办过不少棘手的案子,颇受上官重视。 高胜颐脸色不变:“是与不是,等大夫来了自有论断,这厅不宜久留,最好立刻熏艾除晦,每个人回去用艾沐浴更衣。”他拉着言菀的袖子避到外面。 言菀垂眸看他拽自己袖口的手,他没碰董嬷嬷之前,只要跟她接触,就占她便宜,此时有意避开跟她皮肤接触,显然怕传染她,还挺细心的呢。 心里感到暖暖的。 大家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这鼠疫不是闹着玩的。 事已至此,家宴是继续不下去了。 高启就地遣散了众人,留高胜清和高胜颐以及旁支的两个年轻人守着正厅。 言菀本想带着阿禅屏儿回院子。 走到月亮门被高老太太叫住。 “奶奶有什么事么?我今天可没犯错,不用跪祠堂罢?” 第11章 麻木的心,好似渐渐有了温度一般,涌起丝丝暖意 “丫头片子还记仇呢,奶奶在你眼里一点儿道理不讲吗?”高老太太佯装生气。 言菀当然不敢说你不讲理,连忙道:“奶奶息怒,菀菀是怕自己有不周的地方惹奶奶不高兴。” 高老太太见她慌里慌张的样子,又笑了:“倒会说话。明儿老身去寺里敬香,想叫你一道。顺便也请庙祝给你解个求子的签,尽早为高家开枝散叶。” 她主要看好言菀遇事不慌的性子,这孙媳妇初见只觉柔弱可怜可恨,两次接触,对她的看法有所改观。 言菀:“......”这就开始催生了吗? 还得求神拜佛? 又不能直接拒绝,勉强答应。 言菀同高老太太分开,阿禅兴奋道:“少夫人,老太太对您好像比先前客气了,您可要把握住机会,哄好老太太啊,有了她老人家的帮衬,您和三公子以后在府里也能有个依仗。” 言菀对于哄高老太太,没有丝毫兴趣,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回到院子。 言菀让阿禅和屏儿沐浴梳洗一番,另外用艾叶把院子四周熏熏。 “少夫人,三公子只是推测,咱们没必要如此紧张惶恐吧?” 言菀认为高胜颐的话可信度很高。 董嬷嬷原本好端端的,突然抽过去了,什么毒发的这样快? 就算砒霜也要痛一阵子罢? “长辈们都发了话要求听三公子的,你们还有疑问?别挂我没提醒你们啊,若你们姐俩不设防传染上了,我给你们卷个铺盖直接烧......” 两个丫头吓得不轻,连忙打断言菀:“奴婢这就去弄,保证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匆忙行礼后退下。 言菀看二人落荒的背影发笑。 小丫头真不经唬。 外头的天完全黑了。 言菀梳洗好,从匣子里拿出糕点放到桌子上,待阿禅和屏儿熏完艾,分给她们:“今晚将就着吃一顿,明儿咱们自己开火,不去吃厨房的饭食了。另外,每天为三公子备一盅汤,要有营养的,猪脚,排骨,鸡之类的换着来。” 解毒前,得好好补身体,他伙食太差了。 月钱又少,不懂哪来的银子去清桥楼消费。 赌钱赢的吗? 过了这一阵子,她好好的管一管他。 阿禅和屏儿面面相觑。 “少夫人,奴婢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那就不讲。”言菀知道阿禅想说什么,无非唠叨高胜颐没有进项给她,她还倒贴银子出去。 当然她的钱也不是白花的,等他好了,她有事交给他做。 阿禅迟疑片刻,还是开口了:“少夫人,奴婢知道您打小做的决定轻易不会改,但奴婢还是要说,依照三公子目前的情况,您得跟他约法三章,第一,每晚都得回来住。二,不得在外面找女人,同以前那些狐狸精断干净。三......” 言菀噗嗤一笑:“难为你帮我想这些,行,回头我跟他说。”她不会拒绝别人的好意。 待阿禅屏儿一走。 言菀拿出笔墨纸砚,趴在桌子上写方子,用了整整四页纸。 放下笔,收拾好桌子,把方子和妆匣压到高胜颐被子下面,自己睡到里侧。 圆月高悬,夜色如水。 高胜颐踏进院子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艾叶味。 进屋味道更浓。 唇瓣微微一勾,小丫头很听话呢。 正厅给他留了烛光,他踏进卧房先去看她,多出的被子横在她旁边尤其碍眼。 伸手掀了,准备今晚强行跟她挤一个被窝。 见下面压的东西,拿起来,非常清秀的字迹。 让他准备五十只白鼠试药用。 接下来则写的草药名。 最后才有对他的条件,说是罗列,其实只有一句:解完毒听她的话。 她还表明,不会要他做坏事。 念在他没有银子,她可以先帮着垫付,不够的他自己想办法。 另外,如果他解了毒出尔反尔不听话,她会给他下更重的毒。 看到这里他笑了一下。 麻木的心,好似渐渐有了温度一般,涌起丝丝暖意。 动作温柔的坐床沿抚她的脸,瞥见她眼睫毛一撮一撮的,心一揪,又做噩梦了? 到底谁要杀她? 让他逮着非凌迟不可! ..... 言菀一觉睡到自然醒。 身旁被子乱糟糟的,但没有温度。 高胜颐回来又走了,她居然没一点感觉,以前她睡觉很轻的,可能原主年纪小,嗜睡。 被子下面的纸和妆匣不见了。 该拿走了。 还真不客气呀! 伸了个懒腰,舒服的嘤咛一声。 阿禅和屏儿听到室内有了动静,进门伺候。 主动说起董嬷嬷的事,她果真得了鼠疫,考虑病症的传染性及后果,官府把情况呈报到了宫中。 一大早官兵来封了宅子,勒令府内众人七日内不得私自出府,违者斩。 和董嬷嬷接触的人,除了老太太以外,都被关进了柴房。 今儿去寺里敬香的事儿也只能作罢。 阿禅和屏儿左一句右一句,最后忧心忡忡:“少夫人,听说这病症传染的厉害,咱们和董嬷嬷同处一室过,不会被沾染上罢?一想到这病死后还要挫骨扬灰,奴婢就打哆嗦。” 言菀被逗笑了,安抚她们:“三公子说发现得早,疏散及时,应该不会有事,你们也不用太惊慌。” 封宅子八成因为高老爷和二公子的缘故,他们平时接触的都是官员,不给他们禁足,要真的有个万一,朝廷得团灭。 早膳过后。 言菀到院子里晒太阳,左右看了看,感觉少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她说:“这两天怎么没见着阿绿啊?” “听说她把老太太的吉祥鹦鹉弄死了,被捉到后就被家仆打死扔出去了。呀!奴婢想起来了,院里的婆子说打死她的人里有董嬷嬷,不会是阿绿回来报仇的吧?” 言菀震惊,为一只鸟打死一个人? 人命也太贱了! 她没怎么见阿绿出过门,最多站到院子外朝府门方向巴望着见高胜颐。 说起来,从高胜颐回来后,就再也没见过阿绿,先前没在意。现在再感觉,可能那天晚上阿绿就出事了。 但先不说老太太和阿绿之间有何恩怨。 就谈阿绿这个人,连她的东西都不敢随便碰,敢跑去弄死老太太的鹦鹉? 八成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被主子给处理了。 大宅院,太复杂了。 哪天大房一家子回来,估计更乱。 叮嘱阿禅:“出去别乱说,若不慎被长辈们听到,肯定要苛责我不懂约束你们的言行了。” “是。” 第12章 听着怎么像骂人? 言菀在院子里枯坐了一会儿,打发走阿禅和屏儿,准备回房睡一觉。 才从圆凳上站起来,一道浑厚的男声从院外响起。 “弟妹,胜颐可在?” 言菀回头一瞅,高胜清站在门口,手里拿了本书,昨晚他针对高胜颐的情形,她还记忆犹新,看他旁边没人,她不想顾忌他,脸一沉:“不在。”扭头往卧房走。 高胜清楞了一下。 抬步进来:“敢问弟妹对为兄的是否有误会?” 言菀抬眼,心道,她对他有没有误会,他自己没点逼数吗? 高胜颐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谁看不起他,就是看不起自己。 虽然她不用任何人看得起,但也不希望被人一边轻看,还一边被套近乎。 这说明什么? 说明高胜颐对这个人还有用。 他是人人口中不务正业的花花公子。 还身中剧毒,可能活不过二十五。 他不关心他的死活,只想着利用。 简直可恨! 想到这层,言菀对高胜清又厌恶了一分,违心的说了一句:“没有。”她怕自己一开口吐槽就没完了,话转回到正题,冷淡道:“我夫君不在,二哥改变注意,来找我了么?” 高胜清:“......” 他清了一下嗓子:“自然来找胜颐。眼下府门出不去,手里的案子还得继续审查,胜颐之前做过仵作,我想让他帮忙看看,这份验尸记录有没有错漏。” 言菀呵呵冷笑,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呢。 故作稀罕:“二哥居然还有需要问夫君的地方呐。等他回来我交给他,然后让他去指点你。” 言菀伸手抽过他手里的尸检记录快步回卧房。 关门的时候,不客气的说:“二哥,我这会儿累了,就不送你了。” 高胜清看着关上的门皱眉,若有所思似的,驻足片刻才走。 言菀透过窗户缝看他。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翻看手里的验尸记录,解剖程度不及她们学医时候的五分之一。 很粗浅。 对查案帮助不大。 怪不得要找高胜颐了。 进被窝歇了有半个时辰,打算去老太太那里瞧瞧,探探具体的情况。 如果高老太太不幸真染上了鼠疫,她就让高胜颐去伺候,她则借着这个机会,搬去高老太太封闭的院里着手研究解药。 免得在自己院里弄被人发现。 那样就麻烦了。 正午的阳光,透过抽了新芽的枝丫洒一地碎金。 言菀收拾一番,走到门后,手刚拉开门栓。 门被从外面推开。 男人风朗月清的身影映入眼帘内,多情的桃花眼含着笑:“专程给为夫开门的?” 言菀翻白眼子:“想多了!我准备到奶奶那儿,给她老人家请个安。” “过了晌午请哪门子安?再者奶奶那儿危险的紧。你还是呆在院里方妥当。送你解闷儿。”男人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捧了只黄色的小鸭子出来。 巴掌大,毛茸茸的特别可爱。 言菀狠狠的吃了一惊,他怎么会想起来送她鸭子?她没穿越前养了一只小叫鸭,走哪儿带哪儿。 如今她不在了,爸妈肯定顾着伤心想不起来帮她照看。 一想到那个世界的亲人朋友再也见不到,她眼睛瞬间红红的。 高胜颐一慌:“怎么?嫌难看不喜欢?那我扔了。”说着,手作势往外抛鸭子。 言菀吓一跳,扔出去不得摔死了?赶紧拉住他,抢过鸭子:“我不喜欢,你也不能扔了啊,到底一条命呢。你怎么会想起送我这个?我姐夫们,送姐姐的都是金钗镯子玉佩。”值钱的东西呢。 “那些个俗物,怎么配得上你?” 言菀:“......”他什么意思?听着怎么像骂人?鸭子配她? 舍不得给她买贵重礼物就直说。 花言巧语,混淆视听。 渣男! 呸! 她刚对他的生出的好印象,又倒退回去了。 高胜颐看到桌子上验尸记录。 一眼认出这是高胜清的东西,眼底浮过一抹戾气,明知故问:“哪来的?” 言菀瞥一眼,语气生硬:“你二哥拿来的,让你帮着看有没有没遗漏,真看不出你还有优点呢。” 仵作的工作怎么不继续做呢? 她想问问,又觉得不妥。 高胜颐原本担心她知道他验过尸会害怕。 一早醒了连她面都不敢见,跑出去买了个自认为她会喜欢的东西才回来,听她夸他,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半晌才说:“你不觉得仵作不入流?” 言菀听出他这是自卑了,他应该不是自愿去做仵作的。 又开始同情他,对他的态度比刚才稍稍温和,说出的话,也带上几分鼓励性:“学艺不精才叫不入流呢。你二哥请教你,说明你水平很不错。我小时候对这方面也很感兴趣。咳咳,瞧我爹查案,有趣的紧,但我是女孩儿,沾了这些,该没人要了。” 言菀差点儿说漏嘴,发觉后不着痕迹的掩盖过去。 不过她也不算说谎。 要说原主一个后宅的小姑娘,平日打发时间该以女红为主。 但她钟爱读书,逻辑思维也强。 言致远偶尔会以故事形式给她们姐妹讲衙门里的案子,她听完基本上都能推断出凶手。 高胜清说的海捕文书,原主也像无师自通一般,天赋异禀。 细细回想,原主除了贞洁为上这种封建价值观和这个时代的背景相同之外。 其他方面,都和自己一样。 这也是阿婵和屏儿虽然贴身侍候,但至今没发现她换了个人的原因。 难道原主是自己的前世吗? “菀菀,我心里头有些不舒服,你再给我扎两针如何?” 高胜颐的说话声拉回言菀的思绪。 言菀哦了一声,唤阿婵进来拿鸭子,吩咐她弄个围栏养它。 这才动手探高胜颐的脉象,比昨天被她气晕时还严重,今天谁又惹到他了? “不是不能出府?你今天去哪儿了?只为给我买鸭子?” 高胜颐垂着睫毛,嗯了一声。 言菀表示不信,却也没再问:“你先去卧榻上躺着,我拿银针。” 今天一早高胜颐的小厮拿了一针灸包给她,说是三公子吩咐,没成想下午就派上用场了。 等言菀点了蜡烛,从梳妆台下面的抽屉里拿出针灸包。 高胜颐已经把袍子里衣都脱了,露出结实的上半身。 她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这厮看着像个白斩鸡,还怪有料的。 “你稍微扒拉一下衣襟就好了,至于这样么?”好像要勾引她似的。 “方便你下手。” 第13章 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言菀不搭理他,油腔滑调的没个正经。用火猝针,不多时扎了他一身。 高胜颐惊恐:“菀菀,你想谋杀亲夫吗?” “不是你说方便我下手?不多扎你几针,怎么对不起你光膀子?”动手掐他腰下的嫩肉。 高胜颐嘶了一声:这是几针?确定不是借机报他打她屁股的仇? 室内重回安静。 高胜颐注视她,施针,拔针,手法娴熟,态度严谨且认真。最后戳破他的拇指放血,并用青花瓷药瓶接了两瓶塞上红布。 言菀忙完出了一头汗,终于松口气:“好了,有没有感觉舒服些。” 高胜颐不止舒服了一些,他现在只觉得浑身神清气爽:“菀菀,你的医术跟谁学的?改日为夫的定买礼品登门跪谢恩师。” 言菀心说,你可去不了。 担心他继续问,板起脸移开话锋:“跪谢就不必了,你清了毒找个正经事做养家才是正途。” 高胜颐略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下定决心似的说:“待我去了军营,我定谋一份前程,让你过上好日子。” 言菀也就是一听,他连她都打不过,还能战场杀敌吗? 他够可怜了,她对他有意见也不忍心打击他。顺着他的话说:“那我等你封侯拜相。你每天一回来我就给你端茶送水捏肩捶背。”反之,她休了他一走了之。 音落,言菀毫无防备被高胜颐抱个满怀,肩膀上一重,男人的下巴抵在上面,耳旁是他低沉的笑声:“菀菀,务必记住自己的话。” 言菀僵在他怀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还算平静的推开他:“我说话的话我当然会记住。但你大白天别搂搂抱抱成不?被人撞见骂的可是我。再说我还有其他要求呢,以后和外面的女人断干净,不准纳妾,尤其我的丫头,想也不能想。若有食言,咱们好聚好散。” 高老爷和高胜颐看着那么正经都有两房妾室通房。 何况高胜颐这个德性,以后肯定也是要纳妾的,那时候她正好以他不守诺言为由出户。 高胜颐笑了:“菀菀在吃醋么?还是嫉妒?” 言菀拿着药瓶往梳妆台走:“都不是,我喜欢清净,出嫁前和姐姐们勾心斗角累了,成婚后不想重蹈覆辙。三个女人一台戏,家里那么多女人围着个男人争宠,一想到那情形,我一个头两个大。” 太恐怖了! 高胜颐笑着拿衣裳穿:“世间所有女孩儿在我眼里不及你万分之一,有了你,我怎么还能记得住旁人?” 言菀无语望天,以前看电视只觉得渣男台词夸张,想不到现在这种事居然落到自己头上了。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放好青花瓷药瓶,转身瞄到男人背后有个紫色掌印,正要问。 院子里传来一阵喧闹。 高胜清的小儿子高烨路过院门看到阿禅和屏儿喂鸭子,吵着让她们把鸭子给他玩。 两个姑娘不肯。 小孩子急得直哭。 冯氏的婆子见状拧阿禅胳膊:“不知天高地厚的浪蹄子,果然是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世面,小家子气的很,我们小公子看得起你才要你的鸭子......” 阿禅和屏儿又气又恼,小脸憋的通红:“于嬷嬷,您到底是府里的老人了,怎么能随意骂人?” “惹哭了我们小公子,骂你都轻了,你们主子呢?我看她是嫌祠堂没跪过瘾。” 于嬷嬷是冯氏的陪嫁婆子,冯氏祖父曾在内阁做过阁老,身份相当高。 冯氏作为冯家的嫡女,自然金贵,她是下嫁到高家的。 深得高老太太偏宠,大房都要让她三分。 所谓狗仗人势,婆子借主子的光,横行霸道惯了,高胜颐一个庶子,她自然不把他放在眼里,言菀就更无足轻重了。 随着房门吱呀一声轻响,言菀走了出来,直接不客气的反击:“于嬷嬷好大的派头,高府老太爷当初怎么没娶你进门啊,你若做了老祖宗,别说罚我跪祠堂,你就是让夫君休了我,我也得受着!” 言菀这一席话,震得于嬷嬷半晌没回神,手足无措般:“你你你......” “哼!你没主子的命,就别摆主子的谱儿。我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骂我的丫头小浪蹄子?她们还是黄花闺女呢?你呢?我看你才是真老婊子!” “你你你.....”董嬷嬷气的说不出话来。 高胜颐大开了眼界。 阿禅和屏儿低头掩饰笑容,和她们少夫人斗嘴,简直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她们少夫人在闺阁,上头四位小姐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呢。 言菀不管众人反应,走到哭闹的孩子跟前,温温柔柔的说:“烨哥儿,看,小婶婶跟你变个戏法儿。” 言菀拿出手帕,在他面前左右调换着给他看,然后在他眼皮子底下用帕子变出一个孙悟空小面人,是她昨天回门路过市集买的。眼下正好用来哄孩子。 烨哥儿哭声戛然而止,打了一个哭嗝儿,伸着小手过来拿:“小婶婶,你怎么弄出来的?” “小婶婶是仙女下凡,用仙法变出来的,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我还要我还要,再给我变个猪八戒。” 言菀:“......” 高胜颐眼底带笑,附耳道:“这下该如何收场?”她的小动作,他看得清清楚楚。 言菀不慌,应对自如:“本来是可以的,但你们家嬷嬷太凶了。她要罚我跪祠堂,我胆儿小,她把我的仙法吓得使不出来了。” 言菀三两下的,就让孩子把矛头转向了于嬷嬷。 烨哥儿一听,闹着让于嬷嬷赔言菀的仙法。 于嬷嬷着急拆穿言菀的谎话,烨哥儿哪里听得进去,小手继续拍打于嬷嬷,闹的比刚才更厉害。 言菀使了个眼色,让阿禅去二房找冯氏。 很快,冯氏就来了。 因着孩子哭闹,言菀趁机在她跟前添油加醋说了于嬷嬷一番不是:“烨哥儿本来乖的很,于嬷嬷路过我的院子,怂恿烨哥儿要我的鸭子,小鸭子身上脏,孩子小沾了脏东西容易生病,丫头们自然不敢给他,这于嬷嬷不依不饶,真不知道她安了什么心。” 言菀挑拨离间的功夫一流,几句话就打的于嬷嬷招架不住。 “三少夫人你......” 言菀不给于嬷嬷解释的机会,又说:“我怎么了?想说我污蔑你?烨哥儿没你带着进来,他能自己走进来不成?” 烨哥儿才三岁,阿禅和屏儿随着她近府没几天,对他来说是生面孔,如果没有于嬷嬷,他自己万不敢进来的。 第14章 不把他当回事,他很不高兴 于嬷嬷这下有嘴也说不清了,结结巴巴半晌没说出个所以然。 在冯氏怀疑的目光中,赶紧跪下:“老奴知错,但老奴也是疼烨哥儿,他......” 于嬷嬷还指望能辩解。 言菀哪里会给机会,她又抛出一句拷问:“溺子如杀子,你是疼他还是害他?” 高家书香门第,几代重臣,对孩子的教育肯定相当重视,她在冯氏跟前说于嬷嬷惯孩子,和说她害孩子无异。 果然,冯氏脸色又沉了几分。 在言菀院里处置于嬷嬷,等于被她看笑话,冯氏心里就算对于嬷嬷再有想法,此刻也得忍者:“丢人现眼,还不赶紧回去!”抱着还哭泣的高烨走了。 于嬷嬷跟在后面,临出门前眼神像猝了毒一样盯着言菀。 小娼妇!给她等着! 言菀解决了麻烦,心情正愉悦,见状扬起下巴,挑衅似的对她竖中指。 她不惹事,但也绝对不怕事。 高胜颐她都打,别说一个婆子。 敢胡来,就等着她收拾。 院里清净了。 阿禅和屏儿围着言菀夸:“少夫人太厉害了,动几下嘴就触了那婆子的眉头,看她以后还敢看轻咱们不。” “下次这老东西再敢跑咱们地盘指手画脚的撒野,不要怂,直接上扫帚轰出去,出了事我兜着!”言菀霸气的说。 高胜颐笑出了声。 阿禅和屏儿回头,二人赶紧行礼,说了声告退就下去了。 少夫人和三公子的关系不太好,她们得给夫妻俩多点相处的时间。 四周没人了,高胜颐垂在左右侧的手拉起她的,软软乎乎的,他轻轻捏着:“菀菀聪慧极了,为夫真是越看越欢喜。” 言菀下意识就想甩开,余光扫到阿禅和屏儿躲在门后偷看,未免两孩子又唠叨她,她忍了忍,由他弄她手,压低声音:“别吹捧了行不?你二哥的验尸记录,你帮着看一下赶紧给他还回去。老太太那儿你也去瞧瞧,她有任何不适,你借口去伺候她......” 言菀趁机说了自己的想法。 她又说:“你中的毒,其他的病症在你身上不起作用,无须担心被传染。回头还能博得一个孝顺的名头。” 高胜颐心底暖暖的,她面上对他不屑一顾,说话也不中听,却时时为他着想。 嘴硬心软。 即便他不会被传染,她呢?就算她懂医术,他也不能放心:“这事菀菀不用操心,我自有法子。”他已经安排好了,只等药材置备齐全,便带她出府,远离是非。 “什么法子?” “暂时不能透露,以免隔墙有耳。” “这里偏.....” 僻字还没说出,外头就有人来了。 正是高胜清,他从高启的书房回来,听到冯氏和于嬷嬷议论言菀同高胜颐,知道高胜颐在,着急来拿验尸记录。 恰好看到两人面对面,男人握着女孩儿的手,一双含情的桃花眼放光,笑的满面春风。 他眼神一暗,握拳咳嗽两声。 两人同时侧头。 言菀转动手腕,脱离高胜颐的大掌:“二哥来了啊,进屋坐吧。阿禅,泡茶。”先一步往屋子里走。 高胜颐同高胜清打了招呼,然后背对他,跟在言菀身后,脸色瞬间变得森冷。 进屋坐到正厅,言菀拿起桌子上的验尸记录塞到高胜颐手上:“抓紧看看,总结一下和二哥说说,他都来了两趟了,肯定很着急。” 高胜清笑得有些勉强。 高胜颐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修长如竹的手指翻开验尸记录看内容,忽然又抬眼,对坐他旁边的言菀道:“菀菀,你出去吧,我担心和二哥的讨论内容吓着你。” 这期间阿禅上了茶水和点心。 言菀道:“人家好奇呢。”她想听听他的见解,她之前都看过一遍了。 哪有什么可怕的? 让他知道她连人头都开过,估计吓到的是他。 高胜颐朝门外唤了一句:“阿禅,带少夫人出去。” 言菀暗暗跺脚,使唤她的丫头怪顺嘴的,临走端了点心。 高胜颐看了两页,眉峰微微拧着。 高胜清道:“看出有何不妥之处?” “头,后背,臀部和下体均未有记录,五脏记录也不全......看上面的时间,人已经死了七八天。从尸体上找线索,基本上没可能。二哥还是从死者身边的人着手调查为上。”高胜颐说完,将验尸记录还给高胜清。 高胜清接过验尸记录:“胜颐,刑部现在有个缺,为兄有意你过去,你看如何?若你同意,为兄这就帮你安排。” 高胜颐目光一动,随即一笑:“谢二哥好意,我已经想好了,夏初征兵去军营谋职位。” 从前他被迫去验尸,开始是有排斥,后面也颇觉有意思。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如今该能做到提点刑狱司了。 很是可惜。 “那弟妹.....”高胜清朝外面看,言菀正坐院子里吃点心,白皙的手指捏着碧绿色的糕点,往石榴肉般红润的唇边放。 桃花瓣似的腮微微鼓着,特别可爱。 高胜颐见之,袖子里的拳头握的咔嚓响,恨不得抠了男人的眼珠子,压下胸中翻涌的气血,语调平顺:“自然留她在家,难不成带过去?”他盯着高胜清:“届时还需二哥在父亲母亲跟前替我美言两句。” 高胜清回转视线:“既然你有此志向,我去说通父亲无妨。只是你的身体......” “劳二哥挂心,为了菀菀,我自会保重。” 高胜清没在说什么,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目光又朝言菀瞥了过去。 高胜颐几步走到言菀身边,抽走盘子:“快吃晌午了,零嘴吃多了影响食欲。” 言菀拍了拍手,心想,又不是你买的,管我影不影响食欲呢。当着高胜清的面,给足他面子,哦了一声,陪同高胜颐送高胜清出门。 折过身回到内室,屏儿备好晌饭,两荤一素一汤。 言菀有话同高胜颐说,打发走阿禅和屏儿高胜颐:“我现在没多少银子了,你认识的人多,能介绍我到医馆行医么?或者给我弄个去太医署的应试资格。”那样就太好了。 高胜颐怎么也想不到言菀会想出去赚钱,俊眉一皱,她不该让他想法子给她家用么? 他在她眼里就那么没用? 不把他当回事,他很不高兴:“弄不来。走前我会妥善安排你,银子的事,你根本不用愁。” 第15章 他在自己跟前弱鸡表现不会是装的吧? 言菀认为他在吹牛逼,先前他还想骗她的封红,会倒给她银子?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呸! 打算等他走了,她女扮男装出去找事做。 电视剧上那种贴在城墙寻名医的悬赏榜,她可以去揭,以自己的业务水平,不说富得流油,衣食无忧应该不成问题。 高胜颐死活不让她去高老太太的院子,她整个下午都在院子里溜鸭子。 走哪儿鸭子跟哪儿,像狗皮膏药似的。 阿禅和屏儿它就不跟,两人稀罕的说:“少夫人和这鸭子很有缘分呐,特招它喜欢。” 期间烨哥儿来了一次,很快又被冯氏带走了。 因白天没有多少消耗,大晚上精神头特别足。 没有手机消磨时间,她做了一遍瑜伽,又跳了百来下绳,才气喘吁吁消停。 阿禅和屏儿打着哈欠伺候她洗漱。 言菀见状道:“你们下去歇息罢,这里不用你们了,白日也不用跟着我,有空多看书识字,实在闲就绣绣花,积多了我替你们卖,攒点嫁妆以后好嫁人。” 阿禅和屏儿一惊,满脸焦急:“少夫人不想要奴婢了么?奴婢哪里做得不好,奴婢肯定改。” 额? 言菀愕然:“没有说你们不好啊,你们总不能伺候我一辈子,难道想给高胜颐做小?” 岂不是便宜了那厮? 阿禅齐声:“奴婢不敢。” “没那个心最好,有了也得收起来。他不是个好人,你们要找,也要找一个爱你们的,不求富贵,但求相守。跟高胜颐在一块儿,不值当。你们看他那个德性,一肚子的花花肠子,每次见我都像要吃人。” 要不是她的身手震慑了他,她估计就被他吃干抹净了。 阿禅和屏儿被逗笑,抿着嘴:“奴婢跟着少夫人很知足。”她们只是奴婢,本就身不由己。 哪敢肖想支配人生? 像少夫人,学识见识都有,还不是把握不了自己的婚事吗。 又说了两句,阿禅和屏儿退下了。 言菀刚要睡着,只听外面一声闷咚,很轻,她以为是猫进来叼鸭子的,赶紧拿了披风出门查看。 墙头下,一道黑影闪进高胜颐书房。 她受惊愣住,不会进贼了吧? 高胜颐那个身手,恐怕会吃亏。猫着步走过去。 书房原本有一丝烛火,现在全暗了,快步上前,伸手就要推门,刚碰到门框,又缩回来。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说不准高胜颐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而贼人吹了灯,如果她贸然推门,肯定会惊动他。 喊人也不行,逼急了贼,伤人如何是好? 高胜颐兜比脸干净,书房应该没什么可偷的。 那人找不到东西,估计就会走了。 不动声色的退回卧房,走到窗户边,伸头往书房的方向看。 不多时,一道黑影从书房出来,两手空空,他像蜘蛛侠一样一跳,扒着墙头翻过去了。 动作尤其干脆利落。 她捂着狂跳的心脏借着月光去找高胜颐,进门点了灯。 男人的确伏在案上睡着了,伸手拍他的后肩:“喂,醒醒。”跟猪一样,被人扛走了也不知道,这样去战场遇到埋伏,还有后来吗? 要不要说服他留下? 想他没事可做,又要进赌坊跟人赌钱,逛宜春楼眠花宿柳。 还是去吧! 最后有个好歹,她还能拿到一笔补贴金。 男人睡眼朦胧,声音沙哑,绷着眼皮说:“菀菀,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让你回去睡了,我找本书看了啊。”言菀掌灯走到他书架前挑书,她早就想来的,但这间房一直锁着。 高胜颐嗯了一声:“那我们今晚.....” “想也别想,想都是有罪!我还小,才刚十五,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高胜颐:“......” 她站在书架前,他拿眼上下扫她。 她穿了一身纯白里衣,披着一件淡蓝色的棉披风,边缘带着白色兔毛。 领口带子系上了,衬的粉脸精致小巧。 身姿婀娜。 他眼眸幽幽如狼,最后还是移开了,低声说:“什么时候可以?”他等了她好久,他真的不想等了。 “起码满十八。”言菀伸手比划。 那时候他能有出息,并洁身自好。她可以不追究他以前的风流荒唐,同他以男女朋友的身份相处恋爱一段时间再考虑其他的。 高胜颐觉得她是在难为他,一言不发,拂袖生气似的往外走。 言菀勾勾唇,拿了书跟在他后面。 高胜颐的小厮端了洗漱的水进来。 言菀放好书进了被窝。 高胜颐后面来的,吹了蜡烛脱衣服。 言菀还没有睡着,听到细细梭梭的声音,才想起白天在他后背看到的掌印:“你今天出门跟人打架了吗?后背的手印那么清晰,谁给你打的啊?”普通人可弄不出这种掌印。 那人的身手肯定不赖。 这一掌拍下去,中招不晕估计都不行。怪不得他气息不稳,心率失常。 不过高胜颐能跟这种人对打?他有身手吗? 他在自己跟前弱鸡表现不会是装的吧? 高胜颐动作一滞,继而又淡定:“什么掌印?” 言菀:“......” “你后背的掌印啊?” “你眼花了,我没跟人打架,更不会有什么掌印,不信给你看。”高胜颐扒了里衣光膀子朝她跟前凑。 言菀:“……” 她直往被子里钻裹,只露出鼻子以上部分,闭着眼睛:“我不看,我不看,你赶紧穿上衣裳。”翻身面对墙。 男人低低的笑起来,无奈的说:“我是狼吗?一直躲我。” 言菀不吭声,听到床咯吱一声后,室内彻底安静了。 不久后她听到了男人绵长的呼吸声。她眼皮子开始打架,很快也睡着了。 第二天醒了,身旁依旧没有人。 空气中一股浓郁的艾草味道。 阿禅和屏儿进来说,老太太半夜发了烧,高胜颐天不亮就被人叫走了:“少夫人,您说老太太会不会有事啊?”好不容易攀上颗大树,还没等被荫庇,就要倒了。 “当然不会了,快点儿帮我弄头发,我过去看看。”她也不会让高老太太有事。 偌大高府,高老太太应该是唯一对高胜颐有点儿祖孙情的,从那个封红上就能看出来。 她比高老爷高夫人靠谱多了。 爱屋及乌,有老太太在,高胜颐出去从军,留她在府里头能有个照应。 阿婵道:“三公子交待了,不让您出院子,这会儿外头都是熏艾的下人,咱们还是在屋里头等着,回头三公子回来,您再问老太太的情况不迟。” 言菀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了。 这个节骨眼儿她不能任由自己想法来,免得生出事端。 第16章 他对她还不错 天空灰蒙蒙的,冷风夹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飘落。 阿禅将关鸭子的笼子提到屋檐下,罩了一块旧布挡风。回屋后被屏儿拉着一块儿绣扇面。 言菀则倚着靠背翻看从高胜颐书房顺出来的话本子。 故事相当诙谐幽默,段子不比现代差多少,她时不时抱着肚子哈哈大笑一通,很快把高老太太得了疫症的事抛开了。 阿禅忍不住道:“少夫人,您这么大声小心被人听了议论您不成体统。” 言菀抿嘴:“唔……这儿太好笑了,憋不住啊,你们要不要看看......” 阿禅和屏儿抽着眼角,一起摇头。 她们可没少夫人的兴致,现在府里头人心惶惶的,她们连觉都睡不好,生怕一早起来,听说谁又染疫症。 言菀换了好几个看书姿势,直至高胜颐从外面回来才收起话本子坐正。 雨已经停了,空气尤其清新,墙角的桃花吐出水珠。 他赶走阿禅和屏儿,说:“奶奶情况不容乐观,菀菀对鼠疫有见解吗?” 如不是留着老太太还有用,他断然不会同她开口,让她有机会置于险地。 言菀本来就准备说这个事:“我这儿有两副方子,但疗效我不敢保证。” 现代人依赖西方医学,传统医学属于小众,一般就诊的也都是调理气血,养生健体之类。 治鼠疫这种流行传染病,她还没见人试过。 高胜颐忽略她后面的话:“有方子最好,你便不用亲自去为奶奶诊断,快教为夫的如何区别运用。” 言菀揉鼻子,嘴里碎碎念:看起来时时关心我呢,打什么鬼主意啊? “嗯?”男人没听清,嘟囔什么? 言菀道:“没什么,你只需看奶奶的病症情况,如果她的淋巴......”她把知道的详细说给高胜颐听,他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她便化简从繁,直到他懂为止。 男人仿佛知道了惊天大秘密一般,瞳孔紧缩:“菀菀,你怎么会了解这些?” 她的学识超过了他对她的认知。 她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言菀表现淡然:“当然是我师父教的啊。还有另一种较为严重的情况,但凡跟发病者接触过的人就会被染上,且发病极快,居于现在你我安然无恙,奶奶应该是属于前两者。容易治,不像董嬷嬷有了症状不当回事,拖到最后我都没机会救她。” 三两下写好方子交给他。 高胜颐接过后看了看,她的字真是好看,和她人一样,雅致灵秀:“这方子能换银子,我帮你卖了如何?”正好有由头给她银子。 若是之前,言菀肯定不会用药方来牟利。但她现在太穷了,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行啊。但也别要太多了,这都是我师父的心血,他老人家的宏愿是宁可药架生尘,不愿世间疾苦。但我现在的行为,好比在药房门口写大喜讯,特大喜讯,鼠疫有的解,买满五份送一份。如此利益至上,我良心难安。” 说起来,她以前给人看病,收的费用也高,但她从来没觉得有什么。 现在不知道怎么了,懂得体恤人间疾苦了。 难道原主的情绪影响她的吗? 原主还在吗? 高胜颐笑的不行:“没想到菀菀有如此风趣的一面。”伸手摸她的头,她发呆没避开。 等她察觉,男人已经收回了手。 言菀恼道:“动手动脚的,弄乱我发髻了。”伸手试探发顶,明显毛躁了,她气的抬腿踢他。 高胜颐立即后退一步。 她踹了个空,想挠他,男人笑着出门了。 * 高老太太用了言菀给的方子,第二天便退烧了,人也精神了不少。 找大夫试脉,脉象基本平稳。但因为上了年纪,又病了一场,身子到底有些虚,需卧床静养。 因她的疫症得到控制,高启生怕在家呆久了朝中地位会受人威胁一样,立即开始托人给宫中呈折子,吹嘘一通老太太所用药方之奇效。 很快,高府的禁令就被解除了,同时,高老太太所用药方,也被传到宫中。 由于是高胜颐拿出的方子,高老爷在得到封赏后回来对他另眼相待,连在府里的待遇都给提升了。 标配的粗茶淡饭,变成了佳肴美馔。 惹得二房一阵眼热。 冯氏跑过来明讥暗讽:“怪不得胜颐在我们闭户不出的时候总往外跑呢,原以为他又是去赌钱了,没想到是去请名医了。当真一片孝心可鉴啊。” 真看不出高胜颐有这运气,能在大路上遇到游方名医。 “自然,两天的狗洞不是白钻的,二哥若能像夫君那样抛下脸面,说不准药方就是他弄来的了。”论骂人,她从来不带输的。 冯氏一噎,她也算识趣,知道自己不是言菀的对手,岔开了话题。 说了几句想起来的似的:“老祖宗康健,明儿咱们去护国寺上香罢,为她老人家祈福。” 言菀不想去,没有答应。 高胜颐从外面冒出来,一开口便替言菀应下了。 这可把她气的不轻。 待冯氏一走,她瞪着吃人的眼睛:“你太过分了吧!这都替我做主?不知道二嫂总爱针对我吗?”亏得她刚还替他说话。 “二嫂针对你?”高胜颐拿住了话头,墨黑的眼仁微闪。继而一边安抚她情绪,一边道:“是何原因了解么?” “我哪知道?”言菀也觉得莫名其妙,加上这几天被他困在宅子里出不去,她烦躁的很,跑到梳妆台前拿他的书扔他脚边。 高胜颐:“......” 好脾气捡起来,笑笑:“这么大气性?谁惹得你?若是因为二嫂,回头我去教训她给你出气。” “你就吹牛逼吧!”自己在府里什么地位,自己没点数? 庶弟教训嫡嫂,想以下犯上吗。 到头来跪祠堂是小,待遇估计的一下子回到从前。 他虽是庶子,按理配置不会那样差,还不是因为不受主母待见? 冯氏真被教训了,跑主母那哭诉一通,她也得倒霉。 高胜颐:“......” 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捏着画本子半天没说话。 言菀见状,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过,就算他不成才,他也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跟她是平等的。她瞧不起他,和看低自己无异。 且他对她还不错。 府里疫症闹的正凶的时候,他生怕她沾上,时刻表现出关心。 虽然不知道有几分真心在,但至少她看不出丁点儿假意。 这两天虽然没让她出门,但他每每从外面回来都带小玩意给她解闷。 想到这里,气势在他跟前弱了两分:“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辜负你一片好心。二嫂也没怎么我,女人之间耍小性子而已,你不用给我出气。” 高胜颐一听她道歉,神色就缓和了。 但他没给再她笑脸:“我知道你这几天在府里憋闷,再忍两天,我带你出去住。” 言菀惊讶,随后一想,带她出去给他解毒吧? 可不就要住外面吗。 第17章 神棍一派胡言 傍晚言菀正拿剩饭喂鸭子,忽闻外头一阵喧闹。 吩咐阿禅出去打听。 阿禅回来说,冯氏过晌掉进了后花园的荷花池,幸好被小厮及时捞了上来,浑身都湿透了。 刚刚就是有丫头在一起谈论此事,被于婆子发现,挨打闹的。 言菀直接联系到高胜颐。 今天和他吵完架,一下午没见到人,连晚膳都没回来。 不会是他搞的吧? 放下鸭食:“我去看看。”回房净手。 言菀头一次踏进二房院子。 一道幽栏,一小片茂竹。 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了甬路。 正房并排三间房舍,左手边厢房是书房,院内种了不少桂花树。 侍女通报后领着她进屋,站在门槛处,奢华气息铺面而来。 卧房分三间,装饰摆设一看就不俗。 这才像个卧房嘛! 怪不得姑娘们都想嫁嫡子,这就是区别啊。 屋内传来冯氏温柔无力的声音:“三妹来了啊,稀客。” “听说二嫂落水,甚至挂心。”言菀进里间卧房,又进了千工拔步床,这才看到冯氏。 她面容苍白,披着披风。高胜清陪着她。 言菀大方同他打了个招呼,又和冯氏说:“看二嫂的样子,该无大碍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了啊?” 她主要来打探冯氏落水和高胜颐有没有关系。 冯氏以为她是来笑话她的,脸当即拉下来,她走到河边腿肚子忽然一痛,等反应过来,就栽到河里了。若是被自己丈夫抱上来也罢,可救她的是小厮。 对于她的名声打击不可谓不大。 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言菀一愣,随即往前走了两步:“若是我问了不该问的惹二嫂想起落水时的凶险情形,实在抱歉。人没事就好了,伤哪儿了吗?我那有跌打膏,药效不错,我回去拿来给二嫂用。” 估计这人也看不上她的东西。 瞧这屋里头,一眼看过去都是钱的味道。 对比她那,就是一寒舍。 “弟妹有心,你二嫂只是扭伤了脚脖子,已经涂过药了。” “那就好。河边还是少走,我也不会凫水,今天若换我掉下去,恐怕落得比二嫂还狼狈呢。” 这句话可算取悦了冯氏,她苍白的脸上有了笑容。 言菀见她笑了,也跟着笑笑,然后环顾四周,说:“你们的屋子好大,竟然有三张床,你们和孩子一起住的吗?这是什么东西?在屋里头荡秋千?” 言菀指着拔步床外,吊在矮榻上的秋千:“这也不好上去吧。”走近后伸手一拉,那带子绑的松,她直接栽倒在矮榻上。 腿撞到矮榻的拐角,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冯氏惊呼。 高胜清站起来就要去扶。 冯氏咳嗽了一声,他才又坐下,关心道:“弟妹,你没事罢?” 言菀有些不好意思,被婢女扶起来,然后尬笑:“不碍事。既然二嫂无碍,我不打扰了。”忍着疼往外走,好倒霉啊。 高胜清看了眼房门,面色微红,呵斥:“怎么也不收起来?” 侍候的丫头忙去收了东西。 冯氏冷着脸,显得心事重重。 言菀一瘸一拐的回自己院子。 才出二房范围,同高胜颐打了个正面。 男人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见到她殷勤上前:“你腿怎么弄的?” “我在二嫂房里摔了一跤。” 言菀本来对他就内疚,他主动跟她说话,她顺嘴便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他,而后质疑他:“你正午说要教训她,过了晌她落水,和你有关吗?” 冯氏对于落水原因闭口不谈,她没打探到什么。 高胜颐听完只顾着朗声大笑,引的路过的仆人朝他投来你是神经病的目光。 言菀小拳拳锤他胸口:“我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笑。你真的假的。” 高胜颐收敛了笑容,将糖葫芦塞到她手里,拦着她的腰不顾她反对一把抱起她,低头在她耳边低声说:“那不是秋千,同房用的,你傻了吧唧的在人家夫妻面前说,噗......” 高胜颐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言菀窘极了,没想到古代人这么会玩:“你怎么知道这些?你用过?”真辣眼睛啊。 “少诬赖我。我屋里头连个通房也没有,洁身自好可见一斑。” 言菀切了一声。 高胜颐不解释了,嘴皮子磨破估计她也不会信,谁让他名声那么差? 走了两步,高胜颐说:“二嫂落水与我无关。”他还没笨到自己下手,当然是找别人做。 言菀选择相信他。 进了院子,阿禅迎上来:“少夫人,您这是.....” “我摔了一跤,磕伤了腿,给我备药,我痛死了。” “出去还好好的,才多大一会儿?您怎么也不知道小心点儿。”阿禅唠叨着拿药。 高胜颐接过去:“我给你涂。” 言菀本想拒绝,话到嘴边转了弯子:“那你轻点,我怕疼。” 高胜颐几不可见的勾唇瓣,她头一次没有拒绝他靠近,看来对他有所改观啊。 愉快的嗯了一声。 撩开她的裙摆,脱下鞋袜,往上撸裤脚。 皮肤白皙如藕,腿型浓纤合度。 膝盖下面,靠外侧有块拇指大的紫印子,心疼了:“这一跤摔的不轻啊。” 因冯氏落水,次日言菀和高胜颐去了护国寺。 前头老太太让她求个求子的签,为了回去有个交待,她拿了签筒,跪在菩萨面前,闭眼虔诚的甩出签文。一看是个下下签。 她看了眼高胜颐,只见他的脸色也变了。 以前那个游方道士的话,他言犹在耳。 言菀将签文重新放回签筒,笑道:“瞧你吓的,我身体好的很,要想生孩子,还不容易吗?”原主除了柔弱些,体质没什么问题。 “我的身体不好。”男人幽幽的说。 言菀想起来,他身中剧毒,肯定会影响到身体的。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在外头有过那么多女人,却没一个给他生孩子的。 那这签,还真准呢。 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有些不忍心:“我再求一遍。” 跪下又甩了一遍签筒,还是刚才那支签。 言菀觉得邪门。 高胜颐则拿着去给庙祝解签。 庙祝年逾花甲,摇头晃脑的读了一遍签文说:“这位公子,少点算计,多些坦诚,你这辈子会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 言菀这边不信邪,她又求了一签,竟是个上上签,她就说迷信要不得,高高兴兴的拿过去给庙祝解签,准备让高胜颐乐呵乐呵。 高胜颐已经出来了。 言菀不等他说话:“这是我刚求的,你等等我,我去看那老头怎么说。” 这一会儿人多起来。 言菀排了个队,等了一盏茶才轮到她。 庙祝看了签文,说:“踏实务实,天生慈悲心肠,命里多子多福,这位少夫人有福气,你会有两子一女......啊!” 庙祝惨叫一声。 “神棍!一派胡言!” 第18章 被人咒带绿帽 高胜颐冲上来,出其不意的给了庙祝一拳,打得那庙祝连人带凳子直接栽倒在地。 厅内众人被陡生的变故震慑,纷纷后退。 那庙祝捂着脸,还没等反过来,高胜颐挥拳又要砸上去。 言菀骇了一跳,回神后忙不迭拉住他:“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高胜颐身体再不济也是个青壮年,那庙祝看着五十多了,打出个好歹来,讹上他们怎么办? 高胜颐却不在乎,一脸戾气:“满嘴胡言乱语,弄死他都是轻的。” “你你你.....” 高胜颐被言菀拽住,庙祝才得以起身,指着高胜颐又惊又怕:“为什么打我?” 高胜颐握着拳不说话。 这时候外面的武僧听到闹事声,提着武棍进来了。 言菀着急拉他胳膊:“赶紧解释啊,打人总得给了理由,这里可是护国寺啊。” 皇家寺庙,在这里闹事,嫌命太长了吗? 言菀想的越多,就越害怕。 就差抬脚踹他了。 暗暗掐他胳膊下的嫩肉,他才冷声:“这该死的神棍说我有一儿一女,夫人却有二儿一女,该不该打?” 众人一听,议论纷纷。 “这不是咒说人家夫人会红杏出墙,被打绿帽子谁受得了?打了不亏啊。” “我一早就说这家伙解签全凭一张嘴胡说八道,现在遭报应了吧?活该。” “......” 庙祝差点儿站不稳,解了二十年签,还从未遇到这种事。 言菀也愣住了。 只听高胜颐道:“给我夫人道歉,这事就这么算了,否则我报官告你辱我夫人名节。” 庙祝哑巴吃黄连,一脸便秘样:“你们的面相就是如此,这位夫人子女宫饱满,将来孩子个个灵秀杰出。反倒你,两眼光芒太盛,孤僻无情。” 言菀听不下去:“本来我夫君揍你我还觉着不好意思,现在看,你真不亏!我夫君待我极好,不争不抢,孝顺长辈,兄友弟恭。你说他无情,我也想给你两个耳掴子。” 言菀音落。 高胜颐惊住了。 他在她心里,竟然这么好。 事实所谓的不争不抢,不过因为他争不过。 孝顺长辈,目的也并不单纯。 至于兄友弟恭,他恨不得弄死那两个哥哥。 这庙祝确实有些本事,只是解的签,他难以接受。 菀菀有三个孩子,他却有两个,另一个她跟谁生的? 庙祝心说,人可以伪装。以他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这相貌出挑的年轻人,绝不像表面看着那般简单。 女孩儿单纯,容易被美丽的外表所蒙蔽。 言菀又道:“说不出话来了吧?念在你一把年纪,我也不跟你计较了,望你好自为之。” 她本来准备把解签的银子要回来,看到那庙祝青头紫脸的,心想还是给他当医药费罢。 拉着高胜颐想走。 武僧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言菀害怕对方手里的木棍,这是皇家寺院,平日香火鼎盛,高胜颐闹这一出,不知道会不会对寺庙的名誉有影响。 人家若计较起来,他们动手在前,总归理亏。 高胜颐护她在身后:“道己师兄想追究我们夫妻的过错么?” 言菀一脸问号,师兄? 他是俗家弟子啊? “小师弟误会,方才多有冒犯。师父得知你来,本让我请你过去,不曾想刚到大殿门口,听到有闹事的,便过来看看,哪晓得是你。那庙祝平日里得罪人颇多,之前也有遭人捶打。”不过他说的话,多数都是应验的。 后面的话,道己没有说。 言菀跟着高胜颐进到一处僻静的禅房。 进门便见正厅的蒲团上一个老和尚背对着门打坐。 高胜颐出声:“弟子胜颐见过师父。” “你来啦。” 和尚转头,起身,走了过来。 是一个面目慈善的老者。 高胜颐这才又介绍:“这位是内人,菀菀。” 慧法道:“看不出小施主年纪轻轻,竟有绝学在身。坐。”引二人入室内。 言菀会意他指她会医术的事:“绝学谈不上,天下之大,有能之士那么多,我算老几?” 高胜颐抿嘴笑,这女孩儿风趣的紧。 “小施主谦虚。” “过奖,敢问大师召见,目的是否是安排我住寺里为夫君研制解药?”本来她纯粹以为求签的,直到那位叫道己的师兄出现,带他们见了这和尚,她缓过劲儿了。 难怪高胜颐有天山雪莲吃。 认了护国寺的大师做师父,佛家讲究积善缘,得了宝物肯定不吝啬拿来救人。 “小施主聪慧过人,老衲这徒儿有福气。” 言菀心道,可不有福气? 娶了也许是她前世的女子,她又刚好进了对方的身,毕生所学好像为他准备似的。 慧法大师和言菀说了几句话,便问起高胜颐近况。 两人说话打哑谜似的,她听出了端倪,这是嫌她碍事呢:“大师,夫君,你们先聊,我出去转转。”提步出门。 慧法让道己引着她,以免她迷路。 待人一走,慧法便说:“这小施主便是当年赠你雪莲的那孩子?” “嗯。” “看起来就是个心善的,就是身上气息奇怪。” “什么气息?”高胜颐只能闻到女儿香。 “老衲也说不清。这小施主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罢,譬如前后忽然性情起变化。” “不觉得,和以前一样,张牙舞爪的泼辣极了。”动不动就伸手掐,抬腿踹他。好在人多的地方不会放肆。 “.......” 言菀逛了一圈,回到禅房外。 这时候高胜颐也出来了。 二人拜别了慧法下山。 言菀道:“你和你师父都说了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高胜颐低眸看她,女孩儿小脸因为走山路红扑扑的,眼中光华生辉,灵气涌动,犹如春水碧波,清莹明澄,“他说你旺夫,让我看紧你,别被人哄走了。” “旺夫?别说,我小时候有个算命说我是贵女,天生旺夫相,嫁乞丐都能有出息。”这是原主记忆里的事。 约莫五六岁的时候,游方道士说的。 把言致远给高兴的,及笄礼后本想让她进宫,毕竟论富贵,谁能跟皇家比? 不过没几天,高家就上门提亲了,父亲不知道为什么把进宫的事情放到一边,答应了这门亲事。 当时原主有些生气,与皇家泼天的富贵的比,高家算个求? 但她的婚姻她做不了主,不甘心也没法子。 高家下了聘礼,她也就死了进宫的心。 第19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高胜颐笑笑,接着又说:“过阵子我从军,留你一个人在家,很不放心,你搬到寺里来住如何?” 在寺里住,他与长辈也好有由头,否则还要设计一番。 “住家里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不会把庙祝的话听进去了吧?”担心她让他喜当爹吗?可寺庙这么多和尚,不是更危险? 不过这种玷辱佛家清净的话,以她自身匪夷所思的经历,她对佛祖心存畏惧,不敢说出口。 高胜颐否认:“我担心别人会伤害你。” 一个院里住着,谁也不知道高胜清什么时候会算计他女孩儿。 “这样,你帮我弄一个太医署的应试资格,我进宫做了医女,谁也害不到我。”皇宫总不能有危险。 高胜颐自然不答应。 皇上出了名的好色,她万一被看上了,那还得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言菀懒得跟他掰扯,嗔了他一眼,往前走。 下山,坐上马车犯困,开始睡觉,醒了已经到家门口了。 嘴水留了一手娟,高胜颐给她接着让她看,把她给气的,踹了他一脚才踩着凳子下马车。 老太太歇了两天,身子好了不少,言菀去看她的时候,她坐在罗汉床上正和冯氏说话。 见言菀来了,同她招了招手。 “丫头,过来,今儿去护国寺求签,怎么说?” 言菀将自己会生两儿一女的事情告诉老太太,忽略高胜颐和庙祝的矛盾。 高老太太听后一阵欢喜:“咱们家男娃多,你要是能生个女娃,那可真是个宝贝。” 冯氏脸上陪着笑,眼底却不屑,女娃再是个宝贝,以后也得嫁人。 且又不是嫡出的。谁稀罕啊? 晚膳高老爷召集大家去主院正堂吃。 言菀和高胜颐破天荒被叫到主桌。 刘氏不乐意,板着个脸。 高胜颐趁着全家人都在,放下筷子说起应征入伍的事儿。 只有老太太不同意。 高启不反对,不赞成,保持沉默。 刘氏则在旁劝说:“娘,既然胜颐有志向,您不该阻拦,咱们家都是文官,若能出个武将,那是何等的荣耀啊?” 高老太太道:“胜颐身子骨打小就不好,营地收吗?若他做军师,我还能放点心,可是个兵,那就是送人头的,还等成武将?你这个当娘的,如何一点儿不体恤孩子?” 刘氏心道,一个贱妾生的,也配当她孩儿? “奶奶,孙儿有法子进去,且意已决。您无须再劝。” 高老太太试图让言菀说服高胜颐。 言菀早就有了主意,这件事她和高老太太一起阻止,高胜颐会为难。 站刘氏这边,高老太太会指责她冷血:“好男儿志在四方,孙媳乃女流之辈,自然不敢做夫君的主,唯有在背后默默给予支持。俗话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摸不准夫君有气运飞黄腾达,光宗耀祖呢。毕竟他还年轻,前路无限可能。过两日我打算去寺里小住,每日为他诵经祈福,愿他三冬暖,愿他春不寒,待他日胜利归来,与君共勉。” 高胜颐心头一震。 三冬暖,春不寒。粥温粥冷都没奢望会有人问候,何况这些。 老太太被逗笑:“你这丫头说话惯是好听。但你不知道胜颐的身体......” “我知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一辈子只有匆匆几十载,总要做一件让自己此生不悔的事。”恐怕高胜颐一开始认为自己时日无多,想做些有意义的事。 “弟妹有这番见识,当真女中豪杰了。”高胜清毫不掩饰的赞赏。 冯氏绞紧了手里的帕子,微微低着头,心里恨极了言菀,不知道这小贱人做了什么,勾了他丈夫的魂。 再次抬头,她笑着对言菀道:“犹记得前阵子胜颐在新婚夜不辞而别,弟妹因此还寻短见,才几日功夫,小两口就恩爱有加,蜜里调油似的,当真羡煞旁人了。” 不合适宜的措辞,令在场的人都不高兴了。 尤其高老太太,此前冯氏知书达理,懂得进退,如今却说出这样一番话,存心挑拨小两口关系? 高胜颐幽着一双眸子,余光在冯氏和高胜清之间徘徊。 言菀也被恶心到了,冯氏是故意给她难看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如果这个时候退一步,冯氏只会认为她好欺负,下次还会给她难堪:“人往前看,车轱辘往前转,胜颐回来后就给我道歉保证了,发誓以后不会乱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再说我在意的是跟他的以后,不是从前。”她给自己,也给高胜颐一个台阶下。 高老太太连连点点头,这孙媳妇娶对了。 刘氏定下这门亲,总算做了件好事。 冯氏哑口无言,不仅失了高老太太对她的好印象,高胜清对她也颇为不满,散了宴席,回去的路上把她甩的远远的。 她拿身边的婢女出气,掐的那姑娘疼的眼泪都下来了。 这一边,高胜颐则满心欢喜,他对言菀太满意了。 女孩儿心好,泼辣归泼辣,却从不在外人前抹他面子。 不顾言菀抗拒,捉着她的手攥得紧紧的,桃花眼含着喜色:“本来我还想,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说服长辈让你去寺里住,没想到你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事情做好了,菀菀当真聪慧至极,若是男子,当能安邦定国。” 言菀被逗笑:“夸过头了啊,我可做不了那些。”抬高两人的手:“能不能放开啊?”从小到大,没人敢这样对她,这厮欠收拾的很。 高胜颐稍稍使力,垂下手腕,理所当然的说:“你是我媳妇,牵你的手不是应该的么?” “......” 高胜颐准备好药材第三天,言菀带着阿禅和屏儿,收拾了一些细软,住进了寺里。 阿禅和屏儿只当言菀是来给高胜颐祈福的。 一路上多有抱怨。 “少夫人,咱们在府里日子将将好些,现在跑来寺里头吃苦,您在想什么呢?为三公子祈福,咱们院里有空房子,可以在那弄个小佛堂啊。” “是啊少夫人。” “你们不想跟着我,回头我让车夫顺你们回去。”她还不想带她们呢,整天狗皮膏药似的黏着她,她都烦死了。 两人这才不敢多言。 因这次马车小,里面放了细软,又坐了主仆三人,高胜颐骑马。 言菀撩开窗帘看他,高头大马上,男人长身玉立,风姿卓卓,当真一个好儿郎。 高胜颐这时朝她抛了一个眉眼。 言菀:“……” 放下帘子嗤了一声:“挤眉弄眼,二流子。” 第20章 这么优秀的姑娘,是他媳妇呢 到了护国寺。 言菀几人被带到山脚的一处偏院,出门面对一片人工湖。 环境清幽宜人,正对院门有三间房舍,院子中央种了一丛芭蕉。 后墙有一道门,打开又是两间房。 言菀惊讶于高胜颐师父的安排:“看来你很得你师父重视啊,为你解毒的事,尽心尽力。”比他父母强百倍不止。 “我是他的得意门生,自然重视。” 言菀撇嘴,二流子是得道高僧的得意门生? 谁信啊! 指不定怎么花言巧语骗人老实头的呢。 高胜颐一见她的表情,就知道他被看低了,也不解释,笑笑:“想吃鱼么?我捉来烤给你吃。” “佛家清净之地,不能杀生吧?” “咱们又不是佛门中人。” “你不是俗家弟子吗?” “谁跟你说我是俗家弟子?” 言菀:“......”不是得意门生? 她还想继续问,高胜颐去找鱼竿了。 阿禅和屏儿打开了放草药的房间,看到笼子里的老鼠。 受惊发出尖叫,院里的小黄鸭闻声,扑棱了两下翅膀。 言菀抬步循着声响走过去,才迈开步子,阿禅和屏儿跑出来。 “少夫人,这屋里,这屋里.....” 屏儿音调发抖。 言菀淡定:“我知道,有老鼠,关着呢,怕什么?” 踏进内室,一眼就能看到两排大药架,上面整齐的码放着药材。 顺手拿了离手边最近的一味干药草放在鼻尖闻,药味浓郁。 用来制药,效果应该极好。 “少夫人,您说谁这么变态啊,关这么多老鼠,用来做老鼠干儿吗?”屏儿跟在后面吐槽。 言菀:“......” 阿禅抵了抵她,并给她递眼色。 这个死丫头,呆头呆脑的。 少夫人没进门就知道里面有老鼠,八成是少夫人自己弄的,虽然少夫人不摆主子的架子,但也不能口无遮拦啊,也不怕冲撞了! 屏儿不懂阿禅的暗示,跟在言菀后头:“奴婢看着这些老鼠,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少夫人,咱们还是离开这儿罢。”屏儿拉着言菀的袖口。 言菀回头,看了眼袖子上的小手,笑道:“在府里很多话我不好讲,这会儿我也不瞒你们了。我来这儿不是给三公子祈福的,而是要研究老鼠,这些是我让三公子捉的,往后,没有我的应允,你们不能进来,若不听劝,看到不该看的吓死我不赔。” 屏儿几乎站不住,她的确吓的不轻,要不是担心少夫人,她早跑了。 到头来,她自作多情了。 言菀见状,拍了拍她的手腕安抚:“别怕,这种白鼠很温顺,不咬人。”咬人的高胜颐也不会给她捉来。 那厮虽说不着调,但做事还算靠谱。 屏儿咽了口唾沫:“少夫人,您要如何研究这些老鼠啊?”她光看着就怕,主子还要摆弄? 阿禅清嗓子提醒:“屏儿,你逾矩了。” 屏儿这才后知后觉,她问多了。 好在言菀不生气。 高胜颐在湖边钓了两条鲈鱼,用随身带的匕首就地杀了,屏儿熟练的帮着生火绑架子。 高胜颐道:“你经常弄这些?” 屏儿点点头:“少夫人早两年爱玩,逮着出去玩的机会钓鱼摸虾是常有的事,奴婢胆子小不敢下水,便在一旁打下手。” 高胜颐来了兴致,水光潋滟的桃花眸一动:“你们少夫人还爱做什么?” 高胜颐长得好看,眼睛看人的时候,像是他眼里只有你一个人存在。 深情款款的。 屏儿脸一下子就红了,咬了咬唇:“我们少夫人最爱看书了,识文断字不比男儿差。老爷书房里的书,她能倒背如流。先前小公子还想着让少夫人代他科考呢,但因为相貌差距太大,老爷担心被人揭穿,没同意。” 高胜颐有种与有荣焉感,这么优秀的小姑娘,是他媳妇呢:“你知道你们少夫人跟哪位高人学过医术?” 菀菀身边的丫头几乎同她形影不离,如何也该了解一些。 屏儿懵懂:“我们少夫人没学过医术啊。早前她倒想过学,但老爷和姨娘不同意。” 男女大防,少夫人到底是女儿家,若遇到男子看病,在人家手腕上探来探去的,成何体统? 因为这件事,少夫人还曾抑郁过一阵子。 男人目光变得深邃幽远,没学过? 可她明明懂。 即便偷偷学,贴身的丫头也不可能不知道。 “今天的谈话不可告诉少夫人,知道么?” 屏儿还没来得及答应,言菀环着手臂站在几步之外,语气凶凶地:“不能告诉我什么?” 臭男人,狗改不了吃屎,才正经几天,老毛病又犯了,竟然想背着她勾引她的丫头。 人姑娘才十三岁! 个老流氓! 高胜颐:“......” “少夫人......”屏儿着急解释,她只听少夫人的话,才不会听公子的呢。 言菀挥手,阻止她说:“无须多言,我都了解。是他勾引你的。姓高的,我最后警告你,离我丫头远一点。敢败坏她的名声,我打死你。”气呼呼的走了。 高胜颐:“......” 屏儿:“......” 高胜颐追了上去。 拉言菀的手被她反甩一巴掌。 好在躲的快,手指擦着他的脸过去:“菀菀,你.....” 言菀冷声:“我这会儿不想看到你,赶紧滚蛋!” 高胜颐:“......” 清隽的眉峰微皱:“你就不能听我解释?” “花言巧语!我不想看到你!”言菀很生气。 她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 心头火大的很! 高胜颐紧了紧拳头,一拂袖走了。 好好的鲈鱼烧烤,因为高胜颐和屏儿多说了两句话,告吹。 晚膳言菀吃了寺里送的斋饭。 屏儿几次想要告诉言菀她在湖边和高胜颐的对话。 言菀待在药房不出来,也不让人进去,留了阿婵。 屏儿一直等阿婵出来,絮絮叨叨要求阿婵说服少夫人见她。 阿禅从一进院子开始,便忙着帮言菀清点药材,闲下来又给她捣药,喂老鼠,这会儿累极了:“少夫人没生你的气,她骂了一会儿公子,就在屋里头摆弄草药。” 屏儿不信,还要再问,室内响起轻微的呼噜声,一看,阿婵洗着脚,头歪一边睡着了,她叹了口气。 想着以后离三公子远些,以免再被少夫人误会,她不理自己,比被打一顿板子还难受。 玄月高悬,树影随风摆动。 言菀放下手里的药材,伸了一个懒腰。 一瞬间,脑子里全是高胜颐的影子。 火气蹭蹭往上冒,他不是一直夸她聪明绝顶? 又夸她好看,怎么就和屏儿那么亲近了? 男人都这样吗? 恼火之下伸手拍桌子。 寂静的院落,这声响动尤为突兀,把她自己也惊了一个激灵。 回过神,她觉得她好像在吃屏儿的醋。 而且是为了一个花花公子! 甩了甩头。 不可能的,她只是担心小姑娘被流氓骗。 她崇拜孺慕比她更优秀的男人,怎么可能对一个一事无成的草包动心?! 第21章 这样的女子,未免过于彪悍了 言菀最终以做为医生,明知对方绝非善类,却依旧施救为由,来说服自己为什么会在看到那一幕而生气。 毕竟,他以后为非作歹,她就是帮凶。 绝不是因为喜欢他而吃醋。 夜深了,她打了个哈欠。 检查了一遍配药记录,没有不妥之处,才熄灯回卧房休息。 躺在床上,高胜颐又开始往她脑壳里钻。 他送她鸭子,买手编蚂蚱,面人儿,糖葫芦,逗她笑,给她解闷儿,她摔伤他给她上药,嘘寒问暖,温柔体贴…… 各种形象! 翻来覆去怎么也挥不走。 爬起来坐着,自言自语:“我怎么总想到那个痞子?不会真的喜欢上那个他了吧?” “怎么可能呢?喜欢他哪一点?他二哥都比他强。” “言菀,高胜颐那犊子就一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不能喜欢,不必喜欢。” “要喜欢有本事的男人。譬如少将军,年轻有为的权臣。赶明儿打听打听找个暗恋的对象转移一下注意力,这样就能忘了那二流子.....” “......” 高胜颐蹲在房顶的天窗边,借着月光往下看,小小的一道影子窝在床边,嘴里念叨个不停。 他的心情从开始的高兴,到生气,再生气...... 最后他握着拳暗道:“好没见识的丫头!高胜清比他好?那个伪君子。” “小爷能文能武,怎么就不能喜欢了?嫁给他了,还想打听暗恋别的男子?简直不知所谓!” “......” 清晨的风,徐徐吹过水波粼粼的湖面,掠过院中的芭蕉树。 阿禅和屏儿两人像往常一样进屋伺候。 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屏风上搭着换下的衣裳。 “少夫人人呢?”总不能还在药房,阿禅端着木盆往外走。 “少夫人......”屏儿先一步跑出去。 言菀在隔壁应了一声。 屏儿站在药房门口,看着一排笼子,犹豫着不敢进去。 言菀抬了一下眼皮:“阿禅进来伺候吧。”一大早起来,她还没洗漱呢。 “是。” “少夫人,您是不是还生奴婢的气啊?都不让奴婢伺候了。”屏儿大着胆子跟阿禅后面走,表情无辜而委屈。 言菀无语:“我什么时候生你的气啦?你不是怕老鼠吗?”从头到尾,她都没说小姑娘一句不是啊。 “奴婢昨儿跟她说,她还不信,这丫头爱钻牛角尖,少夫人不必理会她。” 屏儿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奴婢去给少夫人备早膳。”高高兴兴的出了门。 ...... 高胜颐自打和言菀吵了一架,便没再出现过。 言菀只当他去鬼混了。 准备等他回来后,就和他提离婚。 这男人太危险!她怕自己爱上他。 到底是个纨绔,她是精英,他们不是一路人。 之前可能受原主嫁鸡随鸡那种封建思维调配,能接受这种一事无成,且花心,外头有女人的男人。 这两天一门心思研究解药,事业心回来的同时,感情洁癖也回来了。 她的男人必须洁身自好,事业有成才行。 言菀醉心研究解药,每每忙到深更半夜。 十数天过去了,笼子的老鼠,就剩下三只了。 阿禅一天比一天心惊:“少,少夫人,老鼠都快死完了,您还弄呐?”摆弄老鼠的少夫人,和她认识的少夫人,简直不是一个人。 可以说,她从来没见过如斯恐怖的女子。 老鼠死了,先不扔,用刀子剖开肚子,脑子,翻过来覆过去的查看。 怪不得刚来的时候,她会说吓死不赔。 饶是她一向大胆,这会儿也有点儿受不住了。 “今晚剩下的这几只不死,就不弄了。若是死了,还得重头开始。”言菀也有些焦虑,在没有任何医疗设备做辅助的情况下,走到这一步实属不易。 若失败了,对她的打击可不小。 阿禅:“......”还来?她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了。 言菀余光瞥阿禅,小脸惨白惨白。这一阵子难为这姑娘了,每天帮她处理老鼠的尸首,惊惧不是没有,看她的目光也时常会露出疑惑,但自始至终,什么都没问,埋头做事。 言菀就喜欢这样多动手,少动口的姑娘。 她对阿婵未曾刻意隐瞒,不过人家不问,她便也懒得解释。 傍晚时分,天边的云霞像一笼烟沙。 笼子里剩下的老鼠渡过了危险期。 次日还活的好好的。 言菀这才开始着手按比例调配解药,忙活了一整天,搓出两个麦丽素大小的药丸,装入药瓶,长长地舒一口气。 太不容易了! 这下,她和高胜颐,也该有个了断了。 之前她给他解毒的要求,是他得听话,现在她只要个休书,他没理由不同意。 吩咐屏儿备水洗浴,好好放松放松,才泡了不到一炷香,门外便传来道己的声音。 “言施主在吗?” 阿禅出门接见,回来时惊慌失措:“少夫人,不好了!道己师父说三公子吐了血,现下在慧法圣僧的禅房里。” 言菀:“......”掐着点来吃解药的吗? “少夫人,奴婢伺候您更衣罢。” 言菀不同意。她胳膊上守宫砂还在,若被阿禅看到了,又得花功夫解释。 待阿禅出门。 言菀才从浴桶里出来,换上衣服,为了赶时间,头发擦至半干。 屏儿简单的给她编了发,绑了粉色系发带。 言菀让阿禅拿着解药和针灸包,两人一道往寺庙僧人参禅的禅房走。 屏儿想要跟着,言菀没让。 她前两天感染了风寒,一早又忙着给自己备水沐浴,言菀想让她休息。 屏儿则认为言菀防着她见高胜颐。 心里多少有些委屈,一个人在院里偷偷抹眼泪。 言菀几人绕了一段山路到达禅房。 进门同慧法大师打了招呼,高胜颐躺在炕上,此时已经昏迷。 屋子里一股咸腥味。 言菀走近,半个月不见,他脸色比以前更差了,瘦了些。 来不及细看他,解药用筷子戳进他嗓子眼儿,然后开始灌水,看得慧法和道己目瞪口呆。 这样的女子,未免过于彪悍了! 高胜颐服下药没多久有了反应,侧着脸一直呕血。 阿禅吓的直打哆嗦,那些老鼠,翘辫子之前就是这样呕血的。 唯一的区别便是那些老鼠会撞笼子,高胜颐没有。 “少夫人,三公子他.....” “别担心!一会儿该好了,明天准能活蹦乱跳。” 阿禅:“......” 慧法,道己:“......” 言菀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 她忽视几人看她的眼神,等高胜颐不吐了,淡定扒开他衣襟,不多时扎他一身银针。 拔下后五指并拢,往他胸口用力一按。 男人反射性的拱起身子,侧着脸呕了一声。 一口黑血溅了言菀一身。 她看都没看,抬手捏他下颚,迫使他张嘴,凑近看舌苔咽喉,毒素褪去,恢复了红润。 “他没事了,最迟明儿一早便可醒,大师,他的身子不宜挪动,今晚打扰了。”言菀让开位置。 “小施主无须客气。”慧法上前为高胜颐试脉,心率不齐的症状消失,脉象虽还虚着,却很平稳规律。 看言菀的目光,多了几分敬意:“小施主当真妙手回春,此毒连老衲的师叔都束手无策,没想到小施主几天就给解了,如此本事,老衲佩服。敢问师从何人?” 阿禅也看向了言菀。 少夫人原先是不会医术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学的。 还会剖开老鼠肚子,那手法着实吓人至极。 言菀道:“说来话长,且涉及师父私隐,恕弟子不便透露。” 第22章 竟有些移不开眼 言菀被高胜颐溅了一身血,借口回自己的小院换衣裳。 路上阿婵视线都在言菀身上,欲言又止的。 她先还奇怪,三公子吐血不请大夫,为何让少夫人过去。 联系这段时间少夫人的所作所为。 她全明白了! 少夫人来寺里,哪里为了研究老鼠,本就是奔着给三公子制解药的。 她真是笨的可以! “想问什么就问。”言菀做好了同阿禅解释的准备,小姑娘胆大心细,她若自立门户,也需要一个得力帮手。 阿禅迟疑了片刻:“少夫人何时拜了医术超群的师父?奴婢怎地豪不知情呢?” 她们主仆虽说不是时时刻刻在一块儿,但少夫人平日的作为,她自认为都掌握了。 言菀鼓足勇气:“我若说自个不是你家小姐?你信是不信?” 阿禅又惊又骇:“那少夫人是谁?”不是她家小姐,言行举止怎会一般无二? 就连平时的小动作都一样。 即便借尸还魂,那也是另一个人吧? “我也说不清,许是你家的小姐的来世。” 阿禅:“......”糊弄人呢? “少夫人不愿透露直说便是,何必扯这等荒诞的理由唬奴婢?” 言菀摊手:“看吧,我说了你不会信的。” 阿禅:“......” 两人往前行了一段路,阿婵忽然愤怒道:“不提少夫人会使医术这事了,就论高家,他们太过分了!三公子中了剧毒,连圣僧的师叔都束手无策。竟然瞒着咱们结亲,若您不会医术,他两腿一蹬走了,您不成了寡妇吗?” 言菀:“……” “这杀千刀高府!太缺德了,这不是坑人吗?”阿婵骂上了瘾,叨叨个不停。 言菀哭笑不得,这姑娘不该关注她如何会医术这事吗? 问一半居然自己岔开了话题。 不过换成她,她也不会信。 她插嘴说:“你以为父亲母亲真的被蒙在鼓里吗?” 原主身处闺阁,鲜少有机会出门。 她不了解高家的情况,父母不可能不了解的。 再说父亲还是朝臣。 这门亲事,肯定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的,原主八成被人设计了。 能够打通这么多关节,让她名正言顺嫁进高家,幕后黑手能力不小。 只是她不明白,她不过是个普通官员的庶女,把他嫁给高胜颐,那人能得到什么好处? 说到好处,这件事唯一得好处的,就是高胜颐自己。 总不能那个草包设计她嫁给他。 算他有那本事,他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会医术。 阿禅脸色一变:“不能吧?夫人奴婢不敢说,但老爷一向疼您。” 言菀也只是猜测,父亲在知府的位置有些年头了,若不久后得到晋升,八成与人用她做了交易。 毕竟,相较于进宫当上皇帝妃子之后再来拉拔言家,直接答应高府这门亲事,他能够最快看到结果。 她不过是他众多女儿中的一个。 牺牲她换仕途,只赚不赔的买卖。 想到这儿,心头难言的酸涩,嘴角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阿禅默默注视她,跟在一边,心说,还不是她家小姐?连哀愁的神情都一模一样呢。 两人一路再无话。 回到小院后。 屏儿惶恐的迎上来,左右打量她:“少夫人,您身上这是?三公子没事罢?” “他没事,我身上的血也是他的。”言菀见屏儿眼睛和鼻头有些红,狐疑:“你哭过?我不在谁欺负你了?” 高胜颐不躺下,她肯定赖他。 阿婵审视她:“八成又小心眼儿想别处去了。” 屏儿被阿婵一说道,眼泪止不住下落,也不藏着掖着:“少夫人是不是对奴婢有意见?最近无论做什么,您都喊阿婵姐,不叫奴婢了。” 言菀:“……” 暗暗扶额,小姑娘偷哭居然是为了争宠。 阿婵上前点屏儿脑门:“你以为少夫人找我做好差事儿?” “那我每天问你和少夫人躲在屋里头做什么,你为什么瞒着?”屏儿到底年纪小,说话一团孩子气。 阿婵恼的不轻,要说偏心,少夫人是真真爱护屏儿。 “好没良心的玩意儿,你年纪最小,平日少夫人让你做的活也最少,她知道你胆儿小,担心你见了死老鼠会做噩梦,每每让奴婢去弄。”阿禅说着,幽怨的看了眼言菀:“少夫人您以后就喊屏儿去看您划老鼠肚子,撬老鼠脑浆,她爱看。” 屏儿:“......” 言菀捂嘴笑。 阿禅说完还不解气,扯着发愣的屏儿往后院走。 言菀进屋脱了外面染血的衣裳,钻进被窝睡觉,这阵子睡眠少的可怜,得好好歇一歇才行了。等醒后再去找高胜颐离婚。 言菀一觉睡到第二天正午。 掀开眼皮,头顶上,男人的脸从模糊到清晰,他眼底长久以来化不开的淤青褪去了。 苍白的唇色此刻绯红如樱。 一双桃花眼水光玉潋,光华毕胜。 她黑眼珠盯着他看,这家伙气色恢复得也太好了,活脱脱一个朝气蓬勃的美少年。 她竟有些移不开眼了。 “高胜颐?你怎么比我先醒?” 言菀坐了起来:“你来的正......” 好在还没说出口,男人抱住了她,下巴抵着她肩膀:“菀菀,大恩不言谢,以后我会对你好的,谁也不能欺负你。” 男人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女孩儿耳际。 言菀立即推开他:“真想谢我,给我一封休书,我仔细想过,我们不合适......唔!” 唇瓣上一软,言菀如遭雷击。鼻尖萦绕一股若有若无的幽兰香。 她回神后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忽视他不可思议的表情,她冷声质问:“你做什么?这是我的初吻。” 她保存了二十年,就这样猝不及防被这草包抢了。 她越想越生气,小拳拳狂锤他胸口:“臭流氓,你还我初吻!还我初......” 才打第三下,两只手便被男人禁锢,他眸色沉沉:“丈夫也敢打?看来我真是太宠你,快骑我头上了。好!还你就还你!”他又凑了上来。 言菀躲闪不及,再一次被他得逞。 她怎么也挣脱不开他,没想到他解了毒,这么大力气。 好一会儿,他才放开她的嘴,垂眸看她因气愤涨红的小脸,水润的红唇。 喉结微动,哂笑道:“才貌双全又会医术的媳妇,上哪儿找?休了你?当我傻子?” 言菀:“......”说好的听她话呢? “我这会儿放开你,你敢撒泼,我继续亲。”男人砸吧了两下嘴:“真甜!” 第23章 随你怎么骂,反正我也不会少块肉 言菀:“......” 小脸红透:“你个臭流氓!” “翻来过去就这俩词儿,能不能换个新鲜的?不过随你怎么骂,反正我也不会少块肉。” 言菀:“......”泼皮无赖! 不要脸! 高胜颐松了手,从袖子里摸出银票:“这是药方卖出的银子。” 言菀抬袖子擦口水。拿过银票一看,好多哇,竟有六千两。 高胜颐这么爱赌,肯定还吃了回扣当赌资:“有一万二千两吧,把剩下的一半交出来!” 高胜颐:“......” 他差点惊一个仰倒,女孩儿的思路为何如此清奇:“当你的药方镶金了啊?值一万二千两银子?” 药方早就被收录宫中了,赏赐全被父亲拿走了,他自己拿了钱出来补窟窿,这女孩儿还嫌少,强盗么? 言菀睁大眼睛,严肃道:“怎么不值?!那可以救无数人性命,是无价之宝。” 鼠疫在现代能治,但在古代,可是致死的,所到之处,令人闻风丧胆。 否则高府也不会因为一个董嬷嬷被封! 高胜颐噎了噎:“没有了,就这些,不要拉倒。” 言菀:“.....” 这时候,阿禅听到屋里的动静过来敲门:“少夫人,奴婢备了膳食,要端进来吗?” 言菀睡了不知道多久,此时饿的厉害,朝门口应了一声。 膳后进药房收拾所剩无几的药材。 高胜颐黏在她边上。 言菀道:“你属糖稀的吗?”一直粘着她。 “不日就要离开前往边关,为夫的想多看看你,把你深刻的记在脑中。”高胜颐甜言蜜语信手拈来。 “离开?”不是到夏初才报名?现在才四月初啊。算了,她也不想管他:“那等你死了我再改嫁吧。” 高胜颐:“......” “言菀!” 男人咬牙切齿念她的名字:“我自认待你不薄,你索要要休书不成竟反过来咒我,良心不会痛么?” 先前还信誓旦旦,与君共勉来着! “我实话实说啊,你武不行,文不成,去了也是凑数的。既然你不爱听,我不说就是了。” 高胜颐:“.....”他在她心里是这样的? 咬了咬牙:“我若谋了职位,得胜归来呢?” “看什么职位了,若是将军,我,不,妾身,都听您的。”言菀就差学叩拜了。 高胜颐:“......” 他一本正经,认真且严肃:“记住你的话,还要端茶递水,捏肩捶背。” “……” 言菀跟他斗了一会嘴,坐案子前逗弄老鼠。 高胜颐就坐他对面,一只大手轻轻托住下颚,歪着头看她。 十四五岁的模样,举手投足却有成人的稳重,做起事来,尤其认真,只要不说话,真是可爱的紧。 她两腮鼓鼓的,都是肉,男人想捏她的脸,又怕挨打骂,找话说:“你每天晚上都在这儿给我配药么?那些个老鼠,就剩这几只了?送我成不?” “少装模作样的,你背着我偷偷向阿禅打听我这些日子的作息行为,以为我不知道?难道她没告诉你,我在干嘛吗?” 言菀未曾交待阿禅要对高胜颐隐瞒什么,以她对阿禅的了解,肯定知无不言。 高胜颐:“......”尴尬的挠后脑勺。 言菀扔下手里的木棍,解开面前装药粉的纸包,将药粉倒进陶罐里兑水搅拌均匀,又放炉子上烧,水热了之后,一股子难闻的药味弥漫开来。 高胜颐脸皮也厚,喘气的功夫,他已经跟没事人一样,又凑上来:“菀菀,弄什么呢?” “你不是要走吗?给你准备防身用的毒药啊。”他不休妻,又铁了心应征,她只能尽量保护他,到底一个花美男,死了怪可惜的。 高胜颐被她气个半死,听她一句关心,又高兴的不行。 伸手就要抱,言菀柳眉一竖,他乖乖的垂下胳膊。 忙到夜深,言菀将一大包药粉交给他:“遇到危险的时候撒出去,但这些不足以使人致命,对手吸了只会四肢僵硬行动缓慢,那时候你就抓紧跑,打仗的时候也尽量躲后边,嗯?” 高胜颐想笑,以为过家家的么? 打不过还能跑? 但他还是满口答应。 宝贝似的揣着言菀给他的药,这算是意外惊喜啊。 小院的房间小,床也窄,高胜颐住到了言菀旁边的屋子。 除了睡觉,其他时间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言菀快烦死了,有个男人粘着问东问西,做事也不方便。 就当她准备撵人,男人留下书信走了。 说是舍不得面对面道别。 此去一别,再回来可能要等明年开春。 他让她守住寂寞等他拿了锦绣前程荣归故里。 到时候让她住大宅子,有成群仆人伺候…… 吧啦吧啦,说一大堆,全是梦话。 他有命就很好了!还真妄想当将军呢。 可是,这心里咋就甜丝丝的呢? 高胜颐走后,言菀继续住寺里,老太太这边却叫人捎口信让她回去。 言菀没听,高府人多嘴杂,每天都有人议论她被人撸进土匪窝子的事儿。 还有个处处想压她一头的妯娌,板着脸想坑她的婆婆,哪有这儿逍遥自在啊? 反正有六千两银子,高胜颐还把她妆匣也还她了,里面本来只装了一半的首饰,他给她加满了。 样式,配色,看的出不是极昂贵,但都是她喜欢的。 别说!这男人审美很符合她的。 不懂哪里整来的,没拿来哄她,悄悄留给她,倒让她意外呢。 阿婵和屏儿倒想着回府,寺里的生活枯燥无味,又十分清苦,来了大半个月,她们都瘦了。 两人一同劝说言菀离开。 “过阵子吧!” 言菀认为自己不走,高老太太也迟早会安排人来接她。 毕竟她是高府的女眷,长久住外面不合适。 有了高老太太亲自来接,府里的人就不敢小瞧她。 尤其冯氏,想给她使绊子,首先得想想老太太那里好不好交待。 从妆匣拿出两样首饰:“送你们的。这一阵子跟着我吃苦了。” 两个丫头受宠若惊,推让了一忽儿,最终千恩万谢的收下了。 言菀准备趁着老太太还没来,给她做两颗养神的药丸当礼品。 架子上的药材没有能用的,去买的话,她又舍不得银子,打算上山采。 护国寺傍山而建,平日人烟鼎盛,不用怕山上有野兽。 说干就干,挑天晴的日子,拿着箩筐铲子,带两个丫头往山上走。 一路挖了不少治跌打损伤的药草,养身明目护肝护心的一个也没见到。 “咱们回吧!”言菀说,太深的山里就算没野兽她也不敢去。 第24章 真不知道来祈福,还是观赏春日美景的 晌午回到寺里,主仆三又忙着将挖回来的草药铺在簸箕中晾晒。 道己找了过来:“言施主,打扰了。小僧有事请教,不知言施主此时可否容小僧.....” 言菀听他说话急的要命,讲半天没个重点,截断他:“小师父,你有话直说啊,不用铺垫。” 道己略显尴尬。 抿了抿唇:“是这样的,小僧有位师兄,他说自己不知何时中了奇毒,一到晚上浑身似火烧,原本夜视能力极好的。如今天色一暗竟连方向也辨不清,敢问言施主,这种情况该如何开方子呢?” “你当我神仙啊,人都没看到,光凭你三言两语,我就能给他治好了?怎么也得让我看一眼,试试脉吧?”他自己都说奇毒了。 道己发窘:“我那师兄远在边关,脱不开身,但他来了信。”他说着,赶忙将怀中的书信,取出交给言菀。 这信是写给慧法大师的,估计他没法子,所以才让道己转交自己。 她在寺里吃人家住人家,人家有事相求,她肯定义不容辞。 仔细且认真的将信看完,比道己说的明白,字也好看,刚劲有力。 治病解毒不是闹着玩的,她心里虽有主意,但也必须见到本人,望闻问切一番才能下论断。 她考虑了一会儿,说:“不见人我不敢断诊。这样,我代你回个信,让他照着我写的法子先压制毒素,他接到信后半个月内赶回来。届时我再给治。” 道己连声应下。 言菀回房回了书信,担心那人不懂她说的专业术语,她画了一个简单的穴位图,并指明具体位置,这才将信装进信封交给在外等候的道己。 待人一走。 阿禅道:“少夫人,您给三公子解毒无可厚非,但给外男解毒,若不接触倒好说,您亲自给瞧,传出去对您的名声多少有影响。奴婢认为您此举十分不妥。” 万一需要像对三公子那样对待外男,那还得了? 少夫人毕竟是女子,扒了男子衣服还要在人家身上摸来摸去的,成何体统? 言菀嗯了一声:“话虽如此,可救人是我职责所在,人家不来找便也罢,找上门我怎可拒绝?再说我名声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土匪窝子出来,她哪还有好名声啊。 “那您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吧?三公子若是知道,岂不颜面扫地?说不准打您一顿都是轻的。”阿禅搬出高胜颐压她。 “他敢!” “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接触别的男人。少夫人,您听奴婢一句劝,让道己师父的师兄另请高明罢。” “你越不让我救,我越救。” 阿禅:“......” 她还想说。 言菀道:“不准再议了。”她知道阿禅为了她着想,可她自小学医,立志救死扶伤,这志向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不会变。 阿禅不做声了。 屏儿更不敢妄加干涉。 言菀记挂给高老太太制养身丸,次日让女红极好的屏儿将高胜颐落在院里的衣裳改给她穿。 准备出去买药材穿。 “少夫人,您要穿公子的衣裳去哪儿?府里不是有一套么?” “府里的那套高胜颐说是应天府生员专用的,我没有功名不能乱穿。”先前她不知道,还跑出府溜了一圈。幸好高家长辈那天不在,否则犯了大忌,她得挨板子。 叫屏儿改衣裳,纯粹舍不得花银子买新的。 初一这天。 高老太太来了。 与之同行的还有高胜清和冯氏。 一行人上了香后到她的住处。 冯氏视线扫了一圈:“我原以为三妹住禅房整日诵经祈福呢,瞧这独立的小院,门前杨柳依依,碧水青青,好一处世外桃源啊。” 真不知道来祈福,还是观赏春日美景的。 阿禅和屏儿听了心生不悦,这不是说她们少夫人来享受的吗? “得亏奶奶虔心礼佛,每每来寺里慷慨解囊,寺里知道我是奶奶的孙媳妇,特意给我安排的。我是托了奶奶的福呢。”言菀一通马屁拍下去,引的高老太太眉开眼笑。 “三小子前些日子回去给我作别,那气色好的很,想来佛祖听到了你的夙愿。”高老太太场面话说的漂亮,底气到底稍有不足。 她以为言菀还不知道高胜颐中毒的事儿呢。 阿禅和屏儿则暗暗为言菀鸣不平,明明都是她们少夫人的功劳啊。 偏偏少夫人提前交待她们不允许向老太太透露她行医的事儿,若不然,她们非得为少夫人说句公道话不可。 言菀笑眯眯的:“所以奶奶同意孙媳妇继续住这儿求佛祖保佑夫君在边关平安吗?”她是万般不愿意回内宅面对冯氏和刘氏的。 前者还好对付,后者心机心计是真深。 怪不得高老爷的两房小妾多年都无所出,有这么个厉害的主母,妾哪有机会生孩子? 也就高胜颐命大,勉强捡了条命。 可也没了娘,在府里无依无靠,全依仗奶奶施舍的这点祖孙情庇着。 “还是回家罢,这儿虽说离佛祖近,可到底不如府里安全,往后每逢初一十五来敬香也是一样的。” 言菀料到老太太有这句话等着,顺水推舟点点头。 阿禅和屏儿进屋收拾细软。 言菀则蹲着喂鸭子,干燥的鸭食放到手心让鸭子捉。 高胜清盯着她细白的手出神。 冯氏眼色一冷,面上却摆出笑意:“三妹,胜颐随便送你只鸭子,你都喜欢啊?”土包子就是没个见识,一只臭鸭子都当个宝。“你们小夫妻兴趣爱好真是别具一格呢。”正经事不做,整天斗鸡遛鸟的。 等她回去,非让主母好好管教这个庶媳不可。 言菀笑道:“二嫂有所不知,这鸭子很有灵性的,它能听懂我说话。”她喊了一声高老太太:“奶奶,您看看我怎么指挥它的。鸭鸭,抬掌。” 鸭子闻声抬起一只掌,单脚立地。 “笑两声。” “嘎嘎......” 高老太太忍俊不禁:“这鸭子成精了么?” 言菀露出天真的傻笑。 她原本的是不善于曲意逢迎,刻意讨好的,进了原主的身,这些竟成了本能。 默默心疼对方和自己一秒钟。 冯氏见打击不到言菀,暂时安分下来。 一直沉默的高胜清笑道:“不知弟妹用何法子让这鸭子听你的话。” 言菀也不知道这鸭子为什么会听她的话,阿禅和屏儿就使不得它:“不清楚呢,许是它喜欢我?” “.....” 第25章 这下她全明白了 几人在院子里说话的时间,阿禅和屏儿已经收拾好了细软。 下山后,言菀坐上了高老太太的马车。 车身是紫檀木制,绛紫色的金线莽靠背,花梨木茶桌。 茶水壶边上的古铜色香炉,洞口冒着白烟儿,好闻的不得了。 袖袍里精心准备的养身丸,有点儿不想送了。 高老太太坐个马车都这么土豪,那房里的补品估计多的摆不下,能看上她的东西不? 而且她拿出来,还要解释这东西的来去。 不够折腾人的呢。 她还是留着以后给需要的人吧。 反正,自打高胜颐在府里闹疫症期间、旁人都躲着老太太的时候,献出治病良方后,高老太太对他的态度就比从前好了。 再者,依照高老太太重视子嗣的程度,她不用过于刻意讨好,高老太太也会念着孙子对她爱屋及乌的。 行了一段路,高老太太道:“三小子这一走,回来恐怕得来年了,你们成婚也有两月了,你这肚子怎么也没个动静呢?” 言菀:“......”两个月……这催生离谱了啊! 高老太太又道:“你二嫂进门不久就有了,一口气给咱们家生了三个大胖小子。你大嫂也是三年抱俩,轮到你可不能输了啊。” 太医断言她那孙儿活不过二十五,怎么也得留个后啊。 言菀:“......” 生孩子也要拿出来比一比,当真是没什么可比的了。 对老太太又不能对高胜颐那样,直接说老子才不给你生,微微垂首的嗯了一声。 高老太太当她害羞了,不再相逼。 天青色的窗帘被风吹起,言菀坐在窗口,抬头时视线不经意对上骑着马,跟在马车外面的高胜清。 男人看她的眼神恣意放肆。 言菀惊愕之余,快速收回目光,往里边坐了坐。 心口突突的狂跳,他总不是看她的吧?但冯氏坐在她的对面,从他那个位置,只能看到自己。 她眼睛透过窗帘缝再次朝外瞥,男人已经不看她了。 她恍惚觉得她看错了。 一定是看错了! 高胜清一身正气,比高胜颐那痞子靠谱多了。 高胜颐跟她在一起都不乱瞅别的女子,何况高胜清,冯氏也在这儿呢。 想到冯氏,她脸色又是一白,心脏一阵紧收,缩在袖袍里的小手捏了捏。 从前她不懂冯氏为何第一眼看到她就莫名有敌意。 这下她全明白了! 可,高胜清何时开始看上她的? 早前他去言府,原身还只是个小女孩儿。 恋童癖吗? 变态啊。 冯氏以为言菀和高胜清背着自己眉目传情,心头恨得滴血! 她甚至有些后悔当初没同意高胜清纳言菀做妾的提议。 那样的话,男人得了鲜,不那么稀罕不说。小贱人整日在她眼皮子底下,只要一露出狐媚相,她便有由头打骂,如今归三房,她反倒不好插手了。 妯娌两个各怀心思,回到了高府。 高胜颐的小厮阿兴守在院门口。 “少夫人,您回来啦。三公子走前交待小的,以后跟着少夫人您。您若缺什么,跟小的吱一声就行。”阿兴帮着搬行李,最重的就是放衣服的箱子,也没多大。 提着跟玩一样,搁到正厅,站到门外候着,腰杆挺的直直的,充满了少年人的朝气。 言菀道:“你先下去吧,我这里不用伺候了。” “是。” “等一下。” 阿兴走了几步,言菀又叫住他:“你有身手吗?”方才看他搬着箱子健步如飞,感觉有两下子。 这院子偏僻,万一高胜清摸进来,她就惨了。 闹的话,他是嫡出,是高府的脸面,公婆肯定站他那边,说不准还会倒打一耙说她不知廉耻勾引二伯哥。 休了她都是轻的。 不闹,男人便会得寸进尺,可能还会以此威胁她当他情人什么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东窗事发,男人最多添一笔风流债。 她却要背上对丈夫不忠的骂名,不等别人惩罚,外面的唾沫星子就能把她淹死。 太恐怖了! 怎么都是她吃亏,如今特别后悔回来。 现下只能指着阿兴护她。 阿兴往院外扫了一眼,压低声音:“小的别的不敢保证,但论打架,绝对是一把好手。三公子说了,只要有哪个瘪三敢趁他不在欺负您,小的可以直接剁了他。” 少年眼里有了杀气。 言菀没看到,听着他的话,第六感觉着瘪三指的高胜清。 * 言菀还没想到办法对付高胜清。 第二天一早去给刘氏请安,先得了一个下马威。 刘氏坐在架子床上,背靠牡丹花靠背。 穿着天水碧绸对襟,月牙白秋罗裙子,头戴金梁冠,一副贵妇打扮,挑着眉梢对跪在跟前的言菀道:“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婆婆啊,跑到寺里住了月余,连个信也不给家里捎。老祖宗不去接,估计还不回来,你真是好大的架子派头。” 言菀:“......” 冯氏眼底带着笑,嘴上却在求情:“娘,念在三妹整日为胜颐诵经祈福的份上,您就别同她一般见识了。再说如今胜颐去了边关,日后若挣个前程回来,身份就和现在不同了。您这样对三妹,他知道了,得怪您了。” 刘氏和高胜颐不和,是府中公开的秘密了。 估计就言菀被蒙在鼓里。 高胜颐以前是很聪明上进的。 十三岁便写得一手好文章。因着高胜清几次都没考中秀才,刘氏便给高启吹枕边风,到高老太太那哭诉,要高胜颐替高胜清考科举,后面刘氏自然得偿所愿。 高胜颐就不得志了。 他帮高胜清考中了秀才,后面接连两次都没中,身子也越发不好了,严重的时候,连人都认不清。 刘氏找了个算命的来,说他命格冲撞煞星,要做一个下等行当,以煞制煞才能保住小命。 刘氏便说服高启让他进刑部做仵作。 不知道是不是算命的灵验,他做了仵作之后,身子竟有所好转,连破了几起大命案,深得上官赏识。 但后来他受贿被人揭发,上官记着他的功劳,顾忌他的尚书府公子身份,只是撤了他的职。 打那以后,他就变了个人似的。 结交狐朋狗友,同一众纨绔子弟赌博,押妓..... 这些事都是高胜清喝醉酒告诉她的。 如今敌国来犯,高胜颐自告奋勇去了边关,凭他的天资,说不准真能博得一个大好前程。 冯氏越想越不安,她可不能在日后被言菀这个土包子压一头,故意说这话激怒刘氏打压言菀。 第26章 第二十六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刘氏的神色随着冯氏音落,一下子凌厉起来。 一个贱妾生的孽种,敢以下犯上给她脸色瞧?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不屑的翻白眼:“祈福?身中剧毒,祈福能好还要大夫做什么?”指不定借着到寺里的机会干什么勾当呢! “中毒?”言菀正想着怎么脱身,哪预料到刘氏会被冯氏激的口无遮掩,什么都往外说。 一听刘氏这话,她立刻有了主意,捉住话头,一脸迷茫无助:“什么中毒?夫君他中毒了?” 言菀眼睛大,眼珠子又黑,看人的时候特别无辜。 皮肤粉白,带着婴儿肥的脸饱满圆润,做什么表情都有小女孩儿式的娇憨,此时委屈的控诉:“怪不得夫君的脸色总那般差,原是中毒了,如今去了边关,他会不会有事?我,我......” 请安后刘氏没让言菀起来,她此时还跪着,一句话提不上气,身子顺势往旁边一歪,晕死过去。 原主在闺阁和姐妹们闹矛盾,惯用这手段给父亲瞧,让他心疼自己。 主母总咬牙切齿说她是装的,还曾让婆子用针扎她。 婆子狠,她更狠,疼死都不带吭一声的。 现在故技重施,但愿别有人扎她。 她可吃不了那个痛! 突生的变故令场的人措手不及。 高老太太早前交待,府内一干人等不可向言菀透露高胜颐中毒的事儿,否则打板子发卖。 只因她年纪小,若闹起来,高家骗婚的话传出去,总归有损颜面的。 如今刘氏自己捅了篓子,众人均朝她望过去。 刘氏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说漏了嘴。 看着地上的言菀,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 老太太因她常打压妾室闹得家庭不和,早就对她有意见了,一直没抓到她的把柄治她。 这次她刁难言菀的事情传出去,必然也会到高启耳朵里,前阵子他宠幸的一个通房被她打死了,他对此虽未有怨言,但她也看得出他有意疏离自己,若两人借着这机会一起整治她,她的麻烦可不小。 还是冯氏反应快:“娘,赶紧让三妹的婢子扶她回去吧,奶奶那儿,若是问起来,媳妇去交待。” “你交待?你如何交待?” 冯氏道:“媳妇就说自己说错话了,奶奶一向疼媳妇,最多罚媳妇抄抄妇德。” 刘氏见能甩锅,松了口气:“难为你了。” ...... ‘昏迷’的言菀被送回自己院子就醒了。 阿禅和屏儿守在旁边,一脸愁容,好好的去请个安,怎么还晕倒了。 此时见她睁开眼,又惊又喜:“少夫人,您.....” “当然是装的啊。” 阿禅:“......” 屏儿:“......” 言菀把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 阿禅是个暴脾气,就差拍桌子了:“简直欺人太甚!您晕了,不立刻给您请大夫,居然在那商量如何推卸责任。她们那么怕老太太,咱们这就去告诉老太太,另外质问她们为何瞒着您三公子中毒的事儿。” 言菀伸出食指,左右摆动,表示不赞成阿婵的主意:“有些事不挑明,她们会对我还有所顾忌。可一旦我主动拿着高胜颐中毒的事情去讨说法,她们就会想法子来威胁恐吓我管住自己的嘴。那便相当于撕破脸,我在高府以后的日子就更难了。” “大不了咱们去护国寺住。”屏儿豁出去说。 言菀一笑:“傻丫头,你以为护国寺那么好住的啊?” 前头她虽然当着长辈们的面提议去护国寺给高胜颐祈福,但当时并没有人答应。 后面高胜颐做通了老太太的思想工作,他们这才得以顺利出府的。 阿婵不甘心:“难道就这么算了?” 言菀自然不肯:“阿兴不是去请大夫了么?到时候我给自己扎两针,扰乱脉象,大夫瞧着我病的严重,给我开药喝,阿婵你就去老太太那儿说明日我不去请安了,老太太自会打听情况找高夫人后账的。” 她改了对刘氏的称呼。 刘氏看不上她和高胜颐,她也没必要尊重。 在她看来,这刘氏虽精明,但也迂腐。 高胜颐自小没了母亲,若她能好好待他,悉心培养,孩子有了成就以后能忘了母亲的好? 即使不是亲生的又怎样? 养恩大于生恩。 但她却连带自己在内处处打压,实在蠢得可以! 阿婵握了握拳,义气的说:“少夫人!这事儿包在奴婢身上。” …… 阿兴很快请来了大夫。 言菀躺卧榻上一动不动,脸色也十分苍白。 大夫试了脉象,又看了看人:“这位少夫人该是受了刺激,加之这段时间可能没休息好,体能衰弱,惊惧之下晕厥,得好生调养一番才行。” 阿兴连声应道:“对对!少夫人这段日子在寺里为公子祈福,公子同小的闲聊时提过,说少夫人每每到夜半才歇下,可能累着了。” “至于惊惧,公子说少夫人胆子大的很,想来是遇到了天大的事儿才能吓着她。” 言菀暗惊,高胜颐怎么会知道她晚睡? 吵架后她就没见过他了啊。 还同小厮说她这些,人前人后都把她挂嘴上吗? 不知怎么的,她有点儿开心呢。 大夫断诊后开了药方:“三碗水熬成一碗每日服用。三天后方可见效。” 阿兴千恩万谢,领着大夫走了。 屏儿跟出去要付银子,被阿兴撵了回来。 进门就对已经睁眼的言菀说:“三公子的小厮真不识好歹。” 言菀听了缘由,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准他带着大夫去找老太太要钱。” 小厮总不能花自己的月钱给她请大夫,他又不肯收屏儿的,八成去找老太太要了。 先前讨厌高胜颐,没关注他身边的人。 现在发觉,这小厮恐怕不简单。 她本来已经想好让阿婵去老太太那儿告状了。 现在,阿兴直接带着大夫去老太太那要诊金,老太太立马就会知道刘氏欺负她。 这步棋走的厉害啊,比她的干脆粗暴多了。 不出言菀所料,阿兴走后不久,高老太太就亲自来了。 还让婆子带了营养品过来。 此时言菀‘醒’过来,小脸惨白惨白的。 老太太道:“孩子,你受委屈了,月娇那丫头,这阵子跟撞邪似的,总针对你做不体面的事儿,奶奶已经罚她抄妇德,跪祠堂反省了。” 月娇是冯氏的闺名。 高老太太只字不提高胜颐中毒的事儿。 言菀暗暗叹了口气,人没背景,没本事,就是她这样的结果。 始作俑者虽得到了惩罚,但不痛不痒的有什么用? 还有高老太太,她还以为她会为瞒着高胜颐中毒的事儿给她道歉呢。 结果连提都不提! 第27章 再敢对她使坏,就不是这种小惩小诫了 言菀心中对高老太太刚树立起的好形象,一瞬间回到从前。 本指望老太太护着她呢,看来,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 冯氏怂恿刘氏,想给她颜色瞧这事不能算了。 她定要让她们肉疼才行。 其实她很想让老太太知道事情的详细经过,但老太太信不信另说,刘氏是不会承认的。 微微低头,挤出眼泪:“二嫂既是撞邪,应该请个驱邪的大师来给瞧瞧才是,何故刁难孙媳呢?孙媳自知身份低微,比不得她千金小姐金贵。奶奶现在惩罚了她,若以后还犯呢?” 老太太听着言菀哭诉,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黄瓜专挑嫩的掐,柿子专捡软的捏。 冯月娇的确仗势欺人了。 当下就撂下话:“若还敢再犯,我让二小子撵她家去!” 言菀暗暗撇嘴,哭了半天,冯氏最多就撵回家? 太便宜她了吧! 不得不说,这老太太还是疼嫡出的多啊。 自己必须给这婆子来一记强心针! 抬袖子拭泪,哭唧唧:“承蒙奶奶抬爱了。就是孙媳不知道还能被奶奶宠多久,孙媳现已知道夫君中了剧毒,时日无多了。难怪他说要去边关做一些对人生有意义的事,原是去赴死的,没有他,孙媳也不会独活的。到时候,他的尸体抬回来,奶奶就让孙媳与他裹一处葬了,也好让他有个伴儿。” 她说完干脆趴榻上恸哭,她真就不信了,老太太听了她的话,还能不内疚动容? 老太太流泪了。 瞒着言菀这件事,她做的确实不厚道。 且孙儿虽不成器,但到底是她高家的血脉。 孩儿打小就长得好看,尤其小的时候,粉白粉白,胖乎乎的,特别爱黏糊她。即使性情大变后,对她也是极孝顺的。 眼下他不在,媳妇被人欺负了,她做长辈却瞻前顾后包庇始作俑者,如何也说不过去。 “丫头,别胡思乱想了,三小子福大命大,会没事的,你且安心,往后我不会允许别人再给你脸色瞧的。就是你婆婆,也不行!回头你搬到我那暖阁去住,我看谁敢上门找你麻烦。若碰上哪个不长眼的挑衅,我非治罪不可!”老太太下定了决心似的说。 言菀眼珠子一转,搬到老太太那住? 正中她下怀啊。 阿兴虽说会看院子,可也不能时时刻刻关注她。 毕竟他是个下人,眼睛一直盯着院里的女主子,传出去,被好事的人拿着做文章,多少影响他们清誉。 一口答应的话,显得她迫不及待。 抽了个哭嗝儿:“孙媳怎敢叨扰奶奶的呢,住这儿有夫君生活的气息,孙媳觉着挺好的。” 老太太四下环顾一圈,莫名觉着臊的慌。 这处院子的环境,只比下人房稍微好一点儿。也怪她心性不定,被那刘氏稍微挑拨几句,就认为孩子吃住苦些,该会有上进心,默许了那婆娘的安排,让孙子住这样的地方。 她咳嗽了两声,缓解自认为的尴尬:“还是去我那住吧,明儿我吩咐人把屋子腾出来,你先在这儿将养两天。” 言菀这才点头。 老太太坐了一会儿便要走。 言菀拖着‘病体’作势送她,被她按在了榻上:“好生歇着吧。” 高老太太留下营养品,领着一众婢子婆子走了。 阿禅和屏儿送到院门口回来,被桌子上的礼盒吸引,得了言菀的应允,去摆弄盒子:“少夫人,有冬虫夏草,还有人参鹿茸呢。回头奴婢炖了给您补补。” 言菀摆摆手:“没毛病不能乱吃补品的。收着,等高胜颐回来,我让他拿去卖了换银子。” 阿禅抿嘴笑:“少夫人当真财迷心窍,什么时候都忘不了攒银子。” 言菀不想承认,正要反驳两句。 院子里传来一阵喧腾。 阿禅出去一看,是高胜清领着烨哥儿来了,她不懂言菀的大忌,在烨哥儿奶声奶气的问候中,让两人进了屋子。 言菀想阻止都来不及,爬起来就想放下床楞上的纱账。 屏儿在一旁候着,见状赶紧帮忙。 人一进屋,言菀重新躺下了,顺带盖上被子,只露出鼻子以上部分。 男人的影子,透过厚厚的纱账,隐隐约约,他身边的烨哥儿掀开帐子扶着床沿站:“小婶婶,听说你病了,我来看你,这是我送你的点心。” 烨哥儿手里拿了一只吃了一半的莲花酥,说完往言菀嘴边塞。 言菀:“......” 高胜清上前拉住他:“烨哥儿,不可无理。弟妹,对不住了,月娇任性,回头我会说她的。” 阿禅暗道这二公子好没礼数,她们少夫人躺床上,他就算要拉孩子,也不能急于这一时啊。 上手扯过帐子,阻隔高胜清的视线。 言菀正不知道往哪儿躲,此时给了阿禅一个感激的眼神,对着帐子外的高胜清道:“奶奶已经罚了二嫂,这事不提也罢。但夫君中毒的事,我心里头还有些过不去,想一个人静静。” 言菀很委婉的下了逐客令。 高胜清还算识相,以兄长的姿态又关心了两句,带着烨哥儿走了。 阿禅送了人再回来,嘀咕:“二房的人,脑子都有毛病么?” 言菀想说明情况,话到嘴边,怎么也出不了口,太难堪,太龌龊了。 她真觉着话摊开说玷辱了她们的耳朵。 ...... 这边,刘氏得知高老太太让人打理暖阁给言菀住。 气的摔了茶盏。 “小贱人!倒小看她了,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得老太太如此青睐。”一回两回,尽在她手里吃闷亏。 活了半辈子,从没这么憋屈过! 室内伺候的婢子婆子战战兢兢。生怕刘氏将对言菀的怒火,撒到自己头上。 刘氏发了一通脾气,坐到桌子边喝茶。 丫头通传高老爷回来了,不过去了姨娘那儿,她又是一阵心绞痛,本来男人说好了今晚住她这儿的,回府后肯定知道了什么,临时改变注意,去了狐狸精那儿。 冯氏也不好过,她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 琴棋书画,针织女红,无一不精。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 祠堂里阴风阵阵,身边没个丫头婆子陪着。屋子里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她便精神紧张,一来二去的,哪里受得住,才跪了半个时辰,就昏过去了。 阿兴打听了两边的情况,回来告诉阿禅和屏儿。 两个丫头又转达了言菀,她心里总算痛快了一点。 这对老少,最好给她安分点,再敢对她使坏,就不是借助老太太小惩小诫了。 她绝对亲自动手给她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第28章 让他知道她的厉害 两天后,老太太的婢女彩枝带两个丫头来言菀这儿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她和高胜颐的东西加起来也没多少,带了些衣物首饰,便和彩枝等往老太太院子走。 路过后花园,遇上在凉亭里吃茶的刘氏和冯氏。 若是私底下见了,言菀肯定一走了之。 可身边有老太太的人,失了礼数,与她总是没好处的。她硬着头皮上前行礼:“见过娘,二嫂。” 刘氏黑着脸,不吭声。 冯氏同以往一样,笑脸迎人,她语气带着几分惭愧:“三妹好些了吧,我们不是有意隐瞒胜颐中毒的事情,娘原先以为你父母与你商议过,谁能想到,你家里也是瞒着你的。” 那天言菀直接绝倒在地,她和刘氏一慌,忘了将责任推给言家长辈了。 从祠堂回去,清醒后,她越想越后悔,自己这次在和言菀的较量中没发挥好。 不仅惹毛了老太太,还令高胜清疏远了自己。 连着两日都歇在通房丫头那。 她一肚子火气没处发,眼下逮着机会,当然要刺激言菀。 言菀腹诽,即使如此,刘氏就该说出那样说吗?高胜颐如何也尊称她一声母亲吧? 何况他是无辜的。 言菀刚'恢复'好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她赶紧扶着身旁的阿禅,咬着唇,泫然欲泣:“原来这桩婚事有这么弯弯绕绕呐。” 阿禅配合言菀演戏:“少夫人,您注意身子啊,三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言菀点点头,'振作'精神:“夫君走前承诺,会博一份锦绣前程与我分享,我一定安心在家等他。” 冯氏只当笑话听,高胜颐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个未知数,会有锦绣前程? 最多有一份抚恤金! 刘氏的眼神透着轻视,有她在的一天,那孽种休想有出头之日! 言菀没错过刘氏细微的表情变化。 心里有了几分计较。 按理说高胜颐去年考中了秀才,今天春闱应该参加进士考试的,他却没有。 她同他斗嘴,激他读书参加秋闱,他也不重视。 而是弃文从武,去边关打仗。 这说明什么? 他一直有理想抱负,但家里有人不想他出人头地,暗地压着他,所以他只能另辟蹊径。 “夫人,二少夫人,奴婢得带三少夫人去老太太那儿安置,就不奉陪了。”彩枝的话拉回了言菀的思绪,她对刘氏和冯氏福了福身子:“娘,二嫂,菀菀告退。” ...... 言菀住进老太太的暖阁之后,才发现事情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她在老太太这儿的确不用担心有人找她麻烦,但她天天都能看到高胜清! 因为他每日会来给老太太请安。 即便有意避着,有时候也是避无可避,难免要寒暄两句。 这一天天气好,言菀在院里遛鸭子,丫头婆子们不在,被高胜清堵了她正着:“弟妹最近为何一直躲我?” 言菀蹲下身子抱起已经长出白色羽毛的鸭子,伸手挠鼻尖,佯装懵懂:“二哥此话怎讲呢?” 高胜清仗着四下无人,胆子也大了起来,嘴角噙着笑:“好几回我来这儿,都不见你人。不是躲着我是什么?我是洪水猛兽么?”抬手准备去挑言菀下巴。 循序渐进了这么久,该到出手的时候了。 言菀瞪大眼睛后退一步:“你做什么?” 一手抱鸭子,一手准备摸腰间的药粉。 给高胜颐的迟钝散,她也留了一点儿防身,天天带着呢。 她只等眼前的男人再逼近,她便给他下毒,让他知道她的厉害。 高胜清确实想要上前一步的,但这时候阿禅来了。 从门口就开始吵吵:“少夫人,少夫人,三公子来了信......” 言菀一听,眼睛亮了起来,迈开腿,不顾仪态朝阿禅跑过去:“哪呢,哪呢。”见了阿禅,扔下鸭子撕开信封取信看。 突然被扔到地上的鸭子煽动了两下翅膀:“......” 阿禅捂嘴暧昧的笑:“少夫人,您怎么不矜持一点儿啊。” 言菀这才意识到,她对于高胜颐的消息反应过了头。 窘笑:“呵呵。”听着后面渐渐近了的脚步声,知道高胜清过来了,她说:“夫君走了一个多月了,我想他啊。”她是说给高胜清听的,望他自知,不要肖想自己的弟媳。 话说回来,她确实也想那个纨绔,本来他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她是讨厌的。 讨厌他没出息!只知道围着女人调戏。 那轻浮的举止,轻佻的语言,她真恨不得甩他两大耳巴子让他清醒点,争气点。 可他走后,她不由自主便会惦记他在边关过的好不好。 或许她心里是有点喜欢他的。 毕竟他长得好看啊。 高胜颐信中说他已经习惯了营地的生活,但不习惯视线内没有她。 两张信纸看下来,全是甜言蜜语。 也不知道他哪里凑那么多夸她的词儿。 最后他说,一定要等着他回去,等他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抢来送给她。 “没个正经!”抢来的东西送给她,还好意思说呢。 “少夫人,公子信里说了什么啊,您的嘴快咧到太阳穴了。”阿禅在边上,想一起看没有言菀允许又不敢挨近。 言菀:“......”她有那么大个嘴嘛! 将信折起来装好,偏头对上月亮门处,高胜清的身影。 还没走呢? 立刻板起面孔面对他。 阿禅刚刚的注意力都在言菀和信上,没留意高胜清:“奴婢见过二公子。” “你们三公子说了什么?” 阿禅没看信,男人明显在问言菀,她冷淡的说:“情书,二哥要看吗?” 高胜清:“......” 阿禅:“......”真的是情书? 言菀揣着信,抱起趴在她脚边的鸭子走了。 ...... 言菀回房后给高胜颐回信,对守在一旁磨墨的阿禅道:“我想给高胜颐备点铁打药,刀伤药,大补丸,不知道怎么送过去。这信谁拿来的?”一高兴,谁送的信都忘了问。 “阿兴拿回来的,回头奴婢问问他如何把东西回寄给公子。” “嗯,另外让他买些药材。明儿十五到寺里上香,我同老太太商议住那几天,正好给高胜颐制药。”言菀写好回信,塞进信封放到卧榻的席子下面压着,留着等药制好一起寄给高胜颐。 随后拿出五百两银票交给阿禅:“让阿兴买上好的药材,他若不懂分辨,让他来找我。” “是。”阿禅接过银票走了。 第29章 他打的什么主意,她心知肚明 过了晌午,老太太从外面回来。 言菀本想同她商议住寺里的事,冯氏带着孩子过来闹腾了一下午。 傍晚留在这边用膳,高胜清也来了。 言菀见他不自在,视线尽量避着他。在众人放下筷子后,开口:“奶奶,昨儿孙媳做了个梦,梦见夫君在边关受了伤,孙媳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明日到寺里上香,想在那儿住两天,为他诵经祈福,望奶奶应允。” 老太太年纪大了,天一黑便要休息,次日各房过来请早安,之后又要动身去寺里敬香,这回刘氏也要去,她不一定和老太太坐一辆马车,怕没机会提。 “做梦?”老太太笑了笑,安抚说:“定是夜有所思日有所梦,许是焦虑所致,不必太过挂心了。” 言菀摇摇头,蹙着好看的眉,一脸担忧:“那梦真实的很,若奶奶不答应,孙媳怕是夜不能寐了。” 高老太太沉默。 倒不是她不通情理,实在是不放心放着女孩儿一个人在外面。 那寺里虽说清净,但偶尔也会有外男进入。万一有个风言风语的,如何是好? “奶奶,念在弟妹一片诚心,就依她罢。这两日孙儿要去护国寺附近办案子,届时正好接她回府。” 老太太思虑片刻,这才答应。 冯氏却大惊,由着这两人在外面,不是给了他们偷情的机会吗? 高胜颐那短命的,就算不死在边关,他也活不过二十五。 到时候言菀成了寡妇,高胜清不得堂而皇之的同她在一起?自己的颜面往哪里搁? 绝不能让他们单独相处:“奶奶院里不是有佛堂么?三妹若诚心,哪儿不能诵经?” 老太太点头附和:“菀菀,前些时候你和三小子一块儿住护国寺,奶奶没什么不放心的,如今你一个妇道人家,住在外头奶奶总不能踏实。你就在奶奶这儿为三小子祈福也一样。” 言菀:“......”高胜颐什么时候和她一块儿住寺里了? 高胜清道:“奶奶,家里供着佛祖,您不也逢初一十五去寺里敬香吗?要孙儿说,护国寺周围有武僧把手,又是皇家寺院,谁敢在那儿胡来呢。” 高胜清打的什么主意,言菀心知肚明。 不过他算不到,在高府她忌惮长辈、名声,不敢跟他硬来,出了府,她压根不怕他的,敢对她不敬,她弄残他! “这......”老太太犹豫了一息:“也成,总归求个心安。回头我让彩枝跟着,你那两个丫头一团孩子气,怕是照顾不好你。” 言菀心里不愿意,但也不得不应下。 冯氏一听,放心了不少。 彩枝是高老太太的大丫鬟,行事稳重,刘氏都要给两分面子,有她在,量这小贱人不敢放肆。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翌日。 一行人陪着老太太到寺里上香,趁着众人在大殿念经,言菀抱着鸭子偷偷溜出来,虽然她以出来诵经祈福为借口,但她一听念经声儿就脑壳疼,实在待不下去了。 阿禅余光瞄到言菀的影子,跟上去,出了大殿轻声喊道:“少夫人,您要去哪儿?阿兴说今儿晚上差不多才能把药材运过来。” “四处溜达溜达,前阵子住寺里那么久,都没好好逛过呢。” 主仆两人走走停停一路,返程时竟迷了方向。 看着四面围墙,言菀有点懵:“阿禅,还记得来时的路么?” 阿禅焦急:“您都不记得了,奴婢如何会记得啊?”不管去哪儿,都是少夫人给她们带的路。 说出去估计没人会信一个主子会给婢子带路,但事实就是如此。 言菀:“.....” 又往前行了一射之地,看到一处门匾,上面写着曲台大殿。 言菀跟着念了一遍,回想高胜颐同她介绍过的寺庙禁区,就是这曲台大殿,打了个激灵:“糟了。这儿是皇上来祈福住的地方,咱们得赶紧走,被人看到了,要受罚的。” “少夫人,您说笑的罢,既是皇上住的地方,怎么能没有排场呢?”阿禅不以为然。 “皇上一年可能都不来一次,安排多人把手不是浪费兵力么?应该有三两个武僧守着的,许是到了换岗时间,咱们快走。”否则惹上麻烦,高老太太不怪她,刘氏和冯氏也会借机给她颜色瞧的。 怕什么来什么,两人才迈开腿,换岗回来的武僧便沉声呵道:“二位施主何故在此?不知此处乃护国寺禁地吗?” 阿禅吓得双腿打颤。 相比较道己师父,这两人一看就是那种武功高强的好手,若治她们主仆一个擅闯之罪,她怕是经不住他们一棍子。 言菀抱着鸭子,从容合上双手,举到胸口行礼:“小女子不知怎么的就闯进来了,在此还失了方向,本无意冒犯,还请二位师父见谅。” 二人盯着言菀审视了片刻:“施主快快离开,若有下次,休怪小僧无礼了。” 言菀诚心道了歉,拉着阿禅就要走。 “方向错了,往左手边。” 言菀:“......” 主仆二人出了大殿范围,阿禅捂着心口:“吓死奴婢了,少夫人您怎么一点儿不怕?鸭子都怕了。” 鸭子此时朝言菀怀里缩了缩。 言菀当然也怕,庆幸皇帝不在,否则擅闯禁区,可是要杀头的。 出来的时候两位师父说往左手边,眼前左右两条路,应该也是往左边罢? 步行片刻,言菀记起来时的路线。 这条道上较为安静,正因为这一点,她才会走到禁区。 这时候迎面遇上了一身着华服的青年男子,长得还算清秀,他身边跟着两个随从,见着言菀就笑,离近后伸手拦住二人去路,言行出格:“哪来的小娘子,好生俊俏啊。爷乃相府四公子,许勇。” “谢谢夸奖了,请让开。” 许勇不让,伸手去摸言菀垂在胸口的头发。 阿禅当即挺身护在言菀身前:“不得无礼。” 男子的随从直接推开阿禅,整得她一个趔趄往地上栽,言菀拉住她,对那随从叱道:“我的丫头怎么你了?你推她?” 随从一笑:“自然是妨碍了我们公子。” 男人再次走到言菀跟前,伸手又想占便宜,被她一巴掌拍落:“请你自重,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对付武僧,她没有信心,这种世家公子,她一打一个准。 男人嬉皮笑脸不当回事:“哟,如何不客气?小爷就是想你不客气。”说着朝言菀扑了过来。 言菀退让不成,便准备迎面出击,看准他的步伐,抬腿朝他下三路踹过去。 第30章 这还是个女子吗?简直是母夜叉啊 嗷的一声惨叫。 惊得树上的鸟儿都飞了。 许勇被踢翻在地,弯曲身子抱着下肢中间处哀嚎。 太疼了! 两个随从见状,脸色大变,收起猥琐的笑:“好个小娘皮,敢打我们公子!”两人互相使了颜色,朝言菀冲过来。 阿禅吓掉魂,恨不得撒腿跑了,又怕言菀受辱,忍着惧意护上来:“少夫人,您快跑,奴婢挡.......” 言菀在阿禅挨近她时,将手里的鸭子塞给她,来不及说话,迎上去后一个转身抬起右腿发力,漂亮的回旋踢使出来,直接将靠前的一个随从撂倒。 然后,两步跨到另一个随从面前,左右勾拳打对方的脸,动作快的不得了,最后屈腿用膝盖顶那人的腹部。 唔!咳咳...... 许勇见状,爬起来就要跑。言菀冲上去拖他回来暴揍:“让你不客气!让你不客气!给姑奶奶来个不客气啊......”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许勇抱头求饶。 言菀打过瘾才停手,主仆三人围做一团,惊恐的看着言菀。 这还是个女子吗? 简直是母夜叉啊。 “还不快滚!欠揍!”言菀拍了拍手,抖着裙摆。 许勇三人屁股尿流,跑了! 以前那些个姑娘媳妇,哪个不是任他予取予求,这次可是栽了跟头了。 这女孩儿看着柔软,竟比男人还厉害! 待他回去,非查到她身份,让他爹帮他一雪前耻不可! 三个二流子跑远了,阿禅才回过神。 抖着声音:“少,少夫人,您,您......何时学的功夫啊?” 言菀道:“说了我不是你们家小姐,你不信。” 阿禅:“.....”又说这种话,她不是她们夫人,她是谁啊? 阿禅吓软了腿,言菀准备扶她回大殿。 前者不肯:“您是主子,怎能劳烦您扶奴婢呢?让奴婢自个儿缓缓。” 言菀:“......”还不相信啊。 好脾气的等着阿禅平静情绪。 远处两个配剑观望的男人,收回了视线。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叫沈明:“不知是哪家小姐,如此彪悍泼辣,也不怕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也用不到你操心。”剑眉星目的少年人,面无表情的说。 沈明:“......” ...... 言菀还未到大殿,便见了道己。 “言施主,我师兄回来了,如今在偏殿,敢问言施主此时.....” “我有时间的。”道己的话没说完,言菀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了,肯定是他先前口中那位中毒的师兄。 距离回信时间,已经有二十天了,她还以为那人的毒解了呢。 阿禅也不傻,少夫人这是要去给外男解毒,她伸手拉后者的袖子试图阻止。 言菀直接给拨下来:“不论男女,性命攸关,我就得救。”除非大奸大恶之徒,否则哪怕违背这个社会的礼教规则,她也在所不辞!这是她作为医生的底线。 道己合起双手念了句佛号:“言施主菩萨心肠。” 言菀笑笑。 阿禅心道,他们少夫人心肠的确好,不过前提是别惹到她,否则一旦狠起来,比鬼还可怕。 今天那三个流氓,若非是在寺内,依少夫人的性子,不脱层皮哪会放他们离开? 进了偏殿的禅房。 言菀看到了同慧法大师面对面坐的男子。 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黑衣,剑眉星目的,皮肤不白也不黑,是健康的小麦色,说话时脸上连一丝表情都没有。 他身边站着以为二十四五的青年男子,相貌略粗犷,这人该是道己的师兄了。 青年男子见到她,便皱起眉头,对道己说:“不是为少主子请解毒的神医,你咋带了两个丫头来?”看着怎么有点儿眼熟呢? “神医正是言施主。” “一个丫头是神医?你糊弄谁呢?我跟你说,我们少......”青年对言菀充满了质疑。 话说到一半被少年压下:“沈明,不可无理。” “她......”沈明张了张嘴,被少年一个眼神压下。 道己引言菀上前:“言施主,这位便是小僧师兄阎风,你看,他的毒如何解。” 言菀:“.....”这位少年才是师兄? 岂不是比高胜颐的位分还高? 她说:“容我先问问,试试他的脉行不行?” 道己:“......” “看她就是不行的,一个黄毛丫头打从娘胎开始学医,也不可能会解毒。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还在玩泥巴呢。”沈明唱衰。 “那你可真够弱智的。”言菀不客气的怼回去,她有原主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医科大读书了。 “你.....” 言菀不看他,同慧法大师微微颔首,在对方让了位置后落落大方的坐到那位被称为师兄的少年对面:“看脸色还看不出中毒,你伸手,我先试脉。”她还是治高胜颐利索,不用她叫,他自己就会把胳膊伸过来了。 “有劳了。”阎风垂下眼睫,手伸到言菀跟前。 言菀撩开他袖口,搭上男人胳膊。 她的皮肤粉白粉白的,对上男人小麦色的腕部,阿禅只觉扎眼,转过脸去。 言菀收回手,问道:“让你半个月之内回来,你不听,毒素扩散了吧。这两日你每次使力,丹田气海处是不是很疼,疼的想打滚儿?” 阎风:“.....” 顿了顿,眼睛瞥向一边,没有否认言菀的话:“视力也越发不清了,之前可百步穿杨,如今二十米开外,就有些模糊了。” 言菀站起来:“我得凑近了仔细看你眼睛,你不介意吧?” 慧法几人:“......” 阎风脸一红,幸好他不白,看不出来,点点头。 言菀离开座位,站到他跟前,手指刚碰到他的头,阿禅叫了一声:“少夫人!注意您的身份。” 沈明:“......”啥?还是个妇道人家? 言菀偏头:“你看不下去你就出去,别想管着我救人。” 阿禅急的跳脚。 言菀对上阎风的眼睛,他似乎有些害羞,想垂睫毛,言菀直接上手给他扒开,眼白处隐隐约约有层血雾弥漫,不凑近看不清楚。 她说:“你眼睛里附着东西,所以才会影响视力。你先把上衣脱了,我给你解身上的毒。眼睛上的,回头我开个方子,你抓了药送到我院里我给你煎好,我帮你洗两次就会痊愈了。” “多谢姑娘了。” 阎风的手放到腰带上,看了看慧法:“师父师弟还是出去罢。” 言菀:“......”这人还不好意思呢? 既然是边关回来的,肯定杀过人,血腥都不怕,还怕脱衣服? 阿禅忍不住道:“你这人好没礼数,我们都出去了,留你和少夫人独处成何体统?” 第31章 她有的是法子还击 言菀拍了拍走到她旁边的阿禅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慧法和道己避到了横梁外。 沈明还在,他不放心,想亲眼看黄毛丫头如何解毒的,别害了他们少主子才是。 阿禅捂住眼,也扭过了头。 阎风脱了外袍和内衬,躺到一旁的炕上。 言菀拿过道己早就准备好的针灸包,看了看他,身段笔直,线条分明。 妈耶!年纪不大,好有料啊。 眼神刚亮起来,耳旁传来少年的咳嗽声。 言菀眼睫一抬,和少年的视线对上,他马上又避开了:“我准备好了。” 言菀有种偷窥被抓包的感觉,挠了两下鼻翼,正了正神色。 抽出针往他胸口扎,有些费劲:“你放松点,别紧张,我这会儿根本不拿你当男人。你也拿当我女子。” 阎风:“......”听着怎么像骂人? 言菀很快扎了他一身针。 沈明的脸,越绷越紧,握着拳头:“这位夫人,你不会乱治的罢?哪有人解毒,扎人一身针眼儿的。” 言菀就当没听见,很快连阎风的头上也给扎满了。 沈明真想上前提起言菀扔出去,少主子没发话,他又不敢轻举妄动。 一盏茶的功夫,言菀拔出银针,最后往他胸口一锤,少年冷不丁挨了一下子,躬起身子侧头吐了一口血。 “庸医!” 言菀被护主的沈明掀翻,娇弱的声音惊呼出口,撞到茶桌的前一刻,手臂被人从后面扯住:“对不住。”少年待她稳住身形,神色冷冷面对沈明,星眸锐利:“你过分了!” “少主.....” “起先我的毒便是神医教的法子压制的,你忘了么?”这几天压制不了了,不得已他才赶回来。 沈明反应迟钝似的,拍了下脑门:“嗐!属下一时情急忘了,少主,您如今感觉如何?” “......” 慧法和道己上前为沈明向言菀道歉。 阿禅不接受,指着沈明怒目:“一句忘了就可以?我们少夫人冒着被人闲言碎语的风险来为你家主子治病,你却恩将仇报!弄伤了她,你交待的起吗?” 沈明一时不知该作何表示,磕巴道:“唐,唐突了,要不,少夫人,我让你踹一脚?”他此刻已经认出,这小娘们儿就是禁区附近一对三揍得人求爹告奶的那个丫头。 本来他是要上去帮忙的,但没机会出手。 言菀:“......” 看在慧法大师,她救的人又是高胜颐同门师兄弟的份上,就算了:“我懒得跟你这个大老粗计较,蠢了吧唧的愣头青。” 沈明本来有些惭愧,此时只被气的脸红脖子粗:“你你你.....” 言菀已经不看沈明了,面向少年,微微抬头:“这位少主,我给你解毒的事,还望你别说出去,否则我要有麻烦的。” 阎风应下,作为女子,为男子行医的事情传出去,却是会影响清誉。即便她不交代,他也会保密。 言菀拿了笔墨纸砚,坐到茶桌前写好药方,而后交给阎风:“尽快备齐上面的药材。”转头对慧法道:“大师,叨扰了,我这两日想借住寺里的偏院,可以吗?”没时间提前商议,她只好临时通知。 慧法当即便应允了,那个地方除了胜颐偶尔去住,平日也是空着的。 言菀又对阎风道:“偏院的位置道己师父知道的,回头少主您把药送过去,我亲自给熬,上眼的药不能有差错,我得亲自看着你用,若发生突发状况,我也好及时处理。” “有劳了。” “......” 言菀从偏殿出来没走多远,遇上前来寻她的刘氏和屏儿。 屏儿眼睛红红的,两边腮帮子有些肿,显然受了欺负。 言菀脸色一沉,言语讥讽她,暗地里打压她,她都能接受,但打她的人,就不行! 以前屏儿和阿禅被主母罚了,原身总会替她们出头。 她总不能不如一个小姑娘。 刘氏端着婆婆的架子质问:“跑哪儿去鬼混了,这么长时间不见人。” “儿媳一直在大殿啊,慧法大师说儿媳有佛缘,赠了两句佛语,儿媳参悟了一会儿。娘找儿媳何事?竟然还动手打儿媳的丫头,屏儿哪里得罪您了呢?” “奴婢不看好主子,打她都是轻了。”刘氏想当然的说。 “哦?可她是我的丫头,打骂该由我来才是吧?您凭什么呢?”言菀变了自称。 刘氏大概没想到言菀会用这个态度同她说话:“言菀,注意你的措辞,知道自己和谁说话吗?” 言菀上去给了刘氏的贴身婢女两个耳巴子,打得那侍女一脸懵逼加委屈。 眼泪当场掉落,捂着脸不敢说话。 言菀揉着发麻的手掌,言辞犀利:“这就是我的态度!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否则十倍奉还。您打了我的人,我就打您的人,很公平。”若不是还顾着留这婆娘一点面子,她一起打了! “你你你,放肆!” “那又如何?”言菀豁出去了,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刘氏欺负到她身边的人身上来了,她可不干! “反了,反了!”刘氏指着言菀半天,说不出别的话来:“你等着!”提步走了。 屏儿苦着个小脸:“少夫人,您在高府已经忍了这么久,如今为奴婢和夫人撕破了脸,待会儿见了老太太,您如何交待啊?” 阿禅也是十分担忧。 以往少夫人,在她们受人欺辱的时候,总容易冲动不顾后果。 她就是她们的少夫人啊。 为什么会说不是呢? “我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我在高府还混个屁?这婆娘想告状尽管告去,怕她不成。”言菀心中自有计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有的是法子还击。 跟在言菀后面出来的沈明,指着她的背影对阎风道:“这小娘们长得那是一个俊俏,就是太泼辣了。连婆婆都敢忤逆,这要是搁我家,我非好好治一顿,休了不可。” “人家根本不可能看上你,你哪来的机会治或休。”阎风的话冷的像冰。 沈明:“......” 道己送两人回禅房,插嘴说:“言施主先前住寺里为小师弟解毒可谓废寝忘食,眼下又为自己婢女不惜得罪主母。如此重情重义,还望沈施主留些口德。且她私自离开长辈,也是因为要为师兄解毒。” “.....哎。”沈明汗颜,摸了摸鼻子,忙应声。 ...... 第32章 你竟护着她 屏儿引路,言菀前往供香客休息的院落。 刘氏正数落言菀:“娘,那小蹄子要反天了,瞧把我身旁的春藕给打的。我若知道她这么泼辣,万不会同意胜颐娶她。真是家门不幸啊。” 老太太较为理智,以她对言菀的了解,那孩子不可能干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冯氏眼珠子一动,口不对心的附和:“娘,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 刘氏攥着袖口,微眯双眼,竖着眉眼:“能有什么误会?我亲眼看着她打的,春藕,你说。” 被换作春藕的丫头按照刘氏的示意,在老太太面前添油加醋的复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高胜清听得饶有兴致。 那女孩儿就像个只猫,温顺的时候特别温顺,亮起爪子,也丝毫不含糊。 这事,她还真做得出来。 此时,言菀踏进了院子。 彩枝眼尖:“三少夫人回来了,春藕,你有什么委屈,同三少夫人当面对峙一番。” 春藕被言菀甩那两下子,此时十分惧怕她,看到她来了,脖子缩了缩。 言菀弯着眼睛笑:“和我对峙什么呀?彩枝姐姐,你说什么呢。” 言菀在老太太暖阁也住一段时间了,早就把老太太院里的丫头婆子性格摸透了。 老太太是个讲道理的人,为人处事较为公正。有时候说话不那么好听,但人大体上不错。 彩枝是她院里婆子生的,是家生子。不比外面买来的那些婢子,给点好处就出卖主子。 她平日里只听老太太的话,手脚颇为麻利,非常得老太太心意。 言菀看准了这一点,经常让阿禅、屏儿与对方套近乎,小恩小惠不停,又帮做这帮做那,彩枝对她的印象,比刚进门时候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她没有亲眼见到,应该不会相信她会亲自出手教训人的。 春藕:“.......” 刘氏:“你这死丫头,你在我跟前打了春藕,还想抵赖吗?” “打人?娘,您别冤枉媳妇,媳妇平时连只蚂蚁都不敢踩。”言菀黑黑的眼珠子,盛满无辜。 刘氏:“.....” “三少夫人,您出手打奴婢,好些人都看见了。”春藕红着眼眶,底气不足的说。 一家人等言菀回话。 言菀面色十分镇定,她还笑了笑:“衙门里头的大老爷办案子都要讲求人证,物证,你们空口白舌的,想冤枉我啊?奶奶,您要给孙媳做主啊,孙媳是冤枉的。孙媳的确是打了人,但打的是自己的婢女屏儿。孙媳连春藕的衣角都没碰。娘,您不会是记着前些日子被奶奶惩罚的事情,怪罪于儿媳,所以才.....” 剩下的话,言菀没直说,老太太也会意了。 刘氏是想借着春藕被打之事公报私仇。看刘氏的眼神渐渐有了质疑,再看屏儿的脸,的确是红肿的。 言菀没错过高老太太流转的目光。 来的时候她仔细问了屏儿。 这丫头发现她和阿禅一块儿不见了之后出去找一圈没找到,回头遇到刘氏和春藕才被打的,老太太她们当时不在边上。 所以她才敢这么说,就是看准了他们不能提供证人,证言。 刘氏:“.....” 春藕:“.....” 刘氏气的站了起来:“好你个死丫头,敢在我面前抵赖,我今天非好好教训你不可。”上前就要打言菀。 言菀是真想躲,可在老太太跟前,她不能。 还不等闭上眼,高胜清挡在她前面:“娘,莫要冲动,弟妹所言不无道理,您想让她心服口服,起码的人证得有罢?” 刘氏被高胜清拦着,恼极了:“你竟护着她?” “孩儿帮理不帮亲。” “你个逆子,我.....”刘氏作势改打高胜清。 老太太这时候拍了一下桌子:“够了!吵吵嚷嚷的,被人看笑话。菀菀,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二哥办完了案子,你就同他一块儿回去,勿要久居。” “是。” 刘氏吃了个哑巴亏,心里憋屈极了。 回去的路上试图说服老太太找言菀打人的证人,老太太不耐烦了:“上哪儿找?菀菀若真如你所言动手打了人,你当时便应该把证人带来,让她百口莫辩。” 刘氏噎了噎。 冯氏不敢掺和,她已经长了见识了,凭她是不可能斗得过言菀那个小贱人的,她只能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出手整治。 ...... 阎风的效率很快,不到一个时辰,便准备好了言菀要求他置备的药材,亲自送过来。 三个丫头围在院里逗弄鸭子。 见了来人,阿禅先作出反应:“少主的药,交给奴婢罢。” 阎风嗯了一声,转头走了。 彩枝盯着阎风的背影,向阿禅打听:“那男子是谁啊?送药过来做什么?说到药,这院子里一股子药味儿,这儿是药房么?” 阿禅点点头:“少夫人在此祈福,经常会帮着寺里熬药。”一早主子也是这么交待的。 彩枝没作他想:“刚刚那个人,常来么?” 阿禅以为彩枝探她口风,摇摇头:“第一次见,平日是寺里的师父送的药。” 言菀此时正在药房,阿兴已经把药材送了过来,她检查了一下成色,味道,很符合她的要求。 她再一次对高胜颐,有了改观。 他身边的人做事都如此妥帖,他应该不会离谱到哪儿去。 之前的纨绔,轻浮,说不准也是装的。 不过她依旧保留对他之前的看法。 谁让他装的那么像?也许有两幅面孔呢。 阿禅提了药进来:“少夫人,那位少主送了药来,这会儿走了,回头奴婢去寻他?” “到时候再说吧,彩枝在,你和屏儿都要注意些,被她知道我会治病,那可太麻烦了。” “是。”阿禅应声退下。 言菀留在室内熬药。 彩枝进来过两次,看了一会儿又走了。 晚膳的时候,屏儿在彩枝膳食了下了点安神药,她早早犯困睡下了。 言菀熬好了汤药,正要让阿禅去找阎风,他自己来了。 阿禅引他进屋。 言菀指着案子上的汤碗:“这是喝的,你体内还余些毒素,光凭施针除不干净,要用药物调理。” “需要调理多久?我在此不会耽搁太久。” “少则两天,多则三五天。既然你不能耽搁,为何不听医嘱呢?本来我一次就能给你治好,是你自找的。整得我也很麻烦。”言菀说着,取出另一个碗中的棉布。“喝完了仰头靠椅子上。” 阎风:“.....” 放下药碗,依言坐到言菀对面的椅子上仰头。 言菀用木质的镊子将沾了药水的棉布贴在他眼皮上,“会有些刺眼。若是疼的时候第一时间告诉我,嗯?” “好。” 第33章 很像他认识的一位故人 言菀坐回自己位置,为高胜颐备药。 浓郁的草药味很快在室内弥漫开:“你在弄什么?我待会还要喝?” “不是给你的。你想喝,我可以给你熬。”言菀头也不抬的说。 阎风:“.....” 一炷香后,言菀拿下阎风眼上的药布,贴着眼皮的一面,起了一层粘稠的红。 凑近鼻尖,一股子血腥味。 他眼睛上的不算中毒,而是古书上记载的障目蛊。 如果告诉他,这些全是蛊虫,不知道她会不会被吓到。 阎风睁开眼睛,立马又闭上。 室内点着灯,光线刺目。他隔了好一会儿才适应。 烛光下,女孩儿面庞如玉,花树堆雪般:“屋子里的环境能看清吗?” 阎风巡视四周,点点头,抬首望天窗外的夜空,星辰煜煜,对他来说模糊不清:“外面的还是看不清。” “别着急。那儿有盆子,里面是给你准备洗眼的药水,你把整个脸放进去,要睁着眼睛。三息之后出来,如果疼的话,便不能洗了。” 阎风照做,没有不适后,言菀掌灯靠近他看他眼白,血雾几乎看不见了:“明日这个时辰再来洗一次,视力该能恢复了。” “多谢,在下唐突,夫人是哪个府邸的,他日凯旋,定禀告皇上赐你一份功劳。”他不好开口向道己师弟打听她,只能亲自问。 “皇上赐的功劳?”听起来挺诱人的,但她也不能要啊。 传出去,一个外男推荐她领功劳,旁人作何想? 挥挥手拒绝:“不用了,我救你不是奔着报答的。” 言菀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眼珠子转了转:“你若偏要给,给我夫君罢。他是刑部尚书府的三公子,叫高胜颐。是慧法大师的关门弟子。去年中了秀才,颇有几分才学。” “前阵子他弃笔从戎,也去了边关,今天听你身边的人喊你少主子,你是将军家的公子吗?等你走了,我再送你一些自制的药,另当做提携我夫君的报酬,你看如何?” 言菀见他不说话,以为在他犹豫,又抛出诱惑:“我制的药纯度很高,天下独有。即便沾了铁锈的箭伤也能治好。用救人性命的良药,换我夫君一个前程,难道不合算?” 阎风垂下眼睫,若有所思了片刻:“在下常年住在边关,与同门师兄弟并无多少往来,不认识高师弟。待在下回去打听一二,若有用到高师弟的地方,定当提携。” 少年说话有所保留。 言菀还是很高兴:“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望你信守承诺。” 阎风微微颔首:“自然。”他说话一向作数。 言菀却又反悔:“不成,你得发个毒誓。若不帮我夫君,就,就生不出儿子!” 古人最看中子嗣,这应该最毒的毒誓了吧?! 阎风:“……” 他沉默了片刻:“方才阎某说要回去打听,因边关不止一支驻军,高师弟不一定在阎某军中。若他隶属旁人,阎某便无权过问。” 言菀有些失望,眼神暗淡下去。 原以为能帮帮高胜颐的,却空欢喜一场。 “这样,夫人的药,阎某花银子买如何?” 言菀不为所动。她是爱财来着,可如今国难当头,老公都去打仗了,她在后方不愁吃穿,出份力理所应当的。 哪能要人银子呢。 拿出给阿兴的药方交给阎风:“我不收银子,少主置办齐上面的药材送来,我自会制药。” 她抬头望了望天:“你要住这儿吗?”还不走?! “叨扰了,告辞。”少年揣了药方,大步出门。 言菀瞥向门外,月光不甚清明,她提了一盏灯笼追到院子里塞给他:“你视力不好,注意安全,别摔了。”说完回药房。 阎风攥紧手里的灯笼杆:“师父收徒要求向来苛刻,高师弟既是同门,即便没有阎某,他也不会混的太差。” 言菀立即驻足:“是吗?”他的纨绔果真是装的吗?“那你们都会武功吗?” “在下会,旁人不得而知。” 言菀:“……”说了等于没说,好在证明高胜颐不是一无是处的。 笑容上了脸:“嘿嘿,我夫君肯定也会。”可不能让人轻看了他,步行回房。 阎风偏头回眸,房门被她关上了,灯光透过窗子散落在院里,隐约有影子在里边晃动,他驻足了一息才走。 阎风出院子没多久,屏儿端了夜宵进来,是一碗蛋羹:“少夫人,您何时休息?奴婢去烧水。” 言菀先看屏儿的脸,涂了药膏巴掌印这会儿已经消了:“不着急,今天你受委屈了,赶明儿我带你逛街,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您要折煞奴婢么?今儿您得罪了夫人,往后在高府可就难了。”屏儿忧心忡忡的。 “怕什么?只要高胜颐不休妻,谁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 翌日不过晌,阎风让沈明送了一骡车药材来。 言菀目瞪口呆,这么多,她就算不睡觉,弄完也要五六天的时间。 那人真不客气啊。 阿禅和屏儿互望了一眼,心说少夫人又要为谁解毒?二公子明日就该来接她们了,少夫人到底想做什么啊。碍于彩枝在,两人也不好直接问。 待药材安置到药房架子上,阿禅才找着机会:“少夫人,勿要任性妄为啊。” 言菀:“.......”她又怎么了? 阿禅等不到言菀的回应,急的跳脚:“少夫人,奴婢不管,明日二公子来了,您必须回府。” 言菀缓了缓神,她并不想和高胜清一道回去,正准备想法子打发他呢:“他来了再说吧。” ..... 一整天。 言菀都在忙着分拣药材提炼,直至傍晚阎风来了,她才坐到椅子上闭目养神。 一盏茶后,阎风自行揭下眼睛上药布,女孩儿的头靠在椅背上,青丝散在胸口,眼尾的小黑痣,在白皙的脸庞上尤其明显。她披着一件沉香色披风,浅蓝色的绸缎裙搭同色褙子。上面的芍药花连纹路他都能看清。 抬头望向天窗,今天没有月亮,外面黑漆漆的。他依旧能凭着室内微弱的灯光勘察出外面的情形。 嘴角因为视力得以恢复,微微勾起。 面向言菀,他咳嗽了一声。 言菀正打盹,闻声一激灵,手脚支棱一下睁开眼,见阎风已经拿下了眼上的药布,她恢复镇定:“我看看。”上前检查了一番:“好了。回头我给你些防身的草药你带身上,可以防着中类似的毒。” “夫人大恩,在下铭记于心。”阎风看了看她又说:“在下唐突,夫人很像在下认识的一位故人。” 第34章 保不齐说她偷的呢 言菀:“.....” 汗!搭讪吗? 他是高胜颐的师兄,同在边关,多说两句话总归不会有坏处。 她笑眯眯的应声:“什么故人啊?哪里像?” 阎风半垂下眸子:“昨儿忽然想起来的,阎某大概八九岁的时候,陪着母亲在铜县十里荷花塘赏景,因贪凉跳进池子游泳,腿抽筋了上不来,有个五六岁的女孩儿从岸上递了根杆子给阎某,却被阎某拖下水差点淹死了。” 他说到这儿抬眼看了一下言菀,又很快掩下睫毛:“那女孩儿眼角下面有颗痣,跟你的位置一般无二。她醒后一问三不知,便被母亲带回府中休养,后来家中库房失窃,丢了天山雪莲,连同她也不见了,许是被贼人捉了,找了许久都找不到,这才作罢。” 当时他难受得几天没吃下饭。 “天山雪莲啊。”言菀念叨了一句。 阎风颔首:“那女孩儿如今该有十四五岁了,夫人看着和她差不多。敢问夫人娘家哪儿的?” “铜县的。”言菀对原主五六岁之前的事记不大清。 但落水,还离家,该是很深刻的记忆,怎么也得有点印象。 “这次是我救了你。”算否认自己小时候救过他。 她倒想说就是她救的,但他家天山雪莲丢了,他把她当成那个女孩儿,向她打听天山雪莲消息怎么办? 保不齐说她偷的呢。 阎风眸色一闪,准备走了:“天色已晚,阎某不便烦扰了。” “等等,你弄了这么多药材来,我弄不完的。”言菀认为有必要和他说明白,她不是不想无报酬劳动,而是高胜清来接她,她很难找到借口继续留在这里。 就像阿禅说的,除非她不想继续留在高府,便可以无视长辈给她立的规矩。 “夫人尽力而为便可,剩下的凭夫人处置。”阎风说完抬腿出门。 …… 夜里言菀做了个梦。 梦里有十里荷花塘,五六岁的小女孩扎着两个啾啾蹲河边哭。 听到有人喊救命,循着声音小跑过去,见水里的人噗通挣扎。 她急得四处找东西,最后拿了根细长的杆子送到那人手里,猛的就被拽了进塘子里。她吓了一跳,惊醒过来。 捂着突突跳的胸口想起阎风说的话,抹了把额头的汗笑话自己。 好端端的,竟然把人家讲的往事代入自己梦里去了。 起来倒了杯茶水喝,这才又睡下。 第二天下雨,高胜清没有来,言菀便专心呆在药房制药。 彩枝进来说:“三少夫人说着祈福,这两天尽为寺里办事了,回头奴婢禀告老祖宗,让她向寺里为您讨个说法。” 言菀笑笑:“能为寺里做事,相当于积累善缘了,讨什么说法啊。” 她本来就是做好事的,如果能有福报,她想转给高胜颐,他在外拼命,也不容易。 “三少夫人心肠真好。”彩枝对言菀笑笑。 言菀跟着笑,没有说话了。 专注熬汤药,做假要做全,言菀熬了一碗活血的汤药交给屏儿,让她送到慧法大师那儿。 她和慧法大师接触几回,几次见他揉膝盖,估摸着是跪的多了,伤到了。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屏儿慌慌张张的回来:“少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阿禅听了抬脚作势踢屏儿,竖着眉梢怒道:“没心肝的,夫人怎么能不好?夫人好着呢。” 屏儿往后躲,避开阿禅的脚:“哎呀!阿禅姐,你别挑我的语病行不行。我有急事禀告少夫人。” 言菀抿嘴笑:“有事你就说啊,和道己师父似的,每次开口都要铺垫。” 屏儿:“......” 收了收气,道:“听说大师犯了事,被二公子的人扣起来了,原本要押解进京候审。后来少主出面,亮出了腰牌。奴婢真没想到,公子看到那腰牌直接就跪下了,喊他什么骠,骠......” “骠骑将军?”言菀接下她的话。 屏儿立起手势:“对对!现如今大师被关在寺里的禅房。二公子说少主仗着官大压人,要写公文告少主一个妨碍公务之罪。” 言菀震惊了! 差点儿掰断手里的扇柄,我的个乖乖,阎风看着十七八岁,他昨晚说的话,也印证了,他只有十七八岁,他居然都是个将军了,还是骠骑将军,这领兵能力是有多牛逼啊,怪不得有人给他下毒了。 我的天哪! 好大一条粗腿,她一定要抱紧了! 她激动的手都抖了。 彩枝好像比她还激动,一双眼冒光:“骠骑将军,那不是很大一个官吗?” 屏儿道:“应该是,二公子都给跪下了,想来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 屏儿见过的最大官就是高启,平日里一看到紧张的要命,如今见了将军,她哆嗦着腿跑回来的。 阿禅暗暗为在大殿上指责阎风的事而惶恐。 言菀回过神:“大师犯了什么事儿?为什么要被关?” 屏儿小脸微红,眼神儿也飘忽了:“据说,据说......” 言菀急死了!“你倒是说啊。” “大师耍流氓,将一位小姐给玷污杀了。抛尸的时候被人发现,人赃并获。”屏儿说完只觉得话烫嘴。 言菀脑袋瓜嗡嗡的,她难以相信慧法大师是那种人:“怎么个人赃并获法?有人亲眼看到他玷污了人姑娘?大师承认了?” 屏儿觉得自家夫人该精明的时候反而犯钝:“哪儿有流氓会说自己是流氓啊?他当然不承认了。但他手里有那位小姐的簪子。有香客看到他在那位小姐躺尸的地方出现过,这还不算人赃并获吗。” “这可说不准,躺尸的地方,不一定是作案现场啊,有可能人家路过那捡了簪子呢?二哥也是,起码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在扣人吧?他没有搞清事实真相,就想扣下德高望重的大师,未免太草率了。万一人家真是冤枉的呢?他这行为有点蠢!” “说谁蠢呢?” 男人的浑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言菀:“......” 靠! 她爸妈总说不能背着人讲人家坏话,果然是没错的,她第一次说就被人逮了个正着! 也怪她嘴快! 彩枝还在呢。 表情讪讪,不知道要不要接他的话,她不该理会他的,但慧法大师的案子,如果是他负责,近乎她还得套,否则凭她,根本不能获得慧法大师的具体消息,迟疑片刻:“我就是觉得二哥扣人的行为,略微鲁莽了。” 第35章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高胜清在寺内禅房见过屏儿,此时掠了她一眼:“多嘴的婢子,这种腌臜事居然也和主子说道,非得发卖才罢。” 屏儿骇然,惊慌后忙跪下趴地求饶:“二公子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言菀皱眉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屏儿是她的陪嫁,怎么的也轮不到二房的人来做主啊。 心有不悦:“二哥,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事腌臜了?” 她又没请他偷听墙角。 一个眼神递给阿禅,让她去扶起屏儿。 她知道高胜清的心思,朝他走近了两步,跟他对视,天真的说:“二哥把我丫头吓傻了,陪我个一样的么?不然把你院里的顺喜给我?长得比屏儿标致多了。” 听说顺喜是他最宠的通房丫头,她要他的女人,等于打他的脸,看他怎么回。 高胜清忽然笑了笑:“为兄也是为了你好,这婢子不知羞耻,万不能放在身边。” 言菀微微瘪嘴,要不是彩枝在,她真想给他一拳头。 不着痕迹的移步挡在屏儿前面:“无论如何,我的丫头是不能卖的。你要卖,把我卖了罢。” 一旁的彩枝大惊,心里有点儿羡慕屏儿了。 屏儿眼睛红红的,忐忑的目光在言菀和高胜清之间流转。 高胜清扫了一眼言菀的动作,没有继续刁难,转移了话题:“如今寺里出了人命案,一时半会恐怕不能送你回府,你且在此多住两日,等案子结了,为兄再送你回去。” 言菀求之不得。 她得罪完了刘氏,冯氏又虎视眈眈,回去无疑往陷阱里跳。 想到正事,“不瞒二哥说,我住此偏院,是慧法大师安排的。先前也曾有过两次接触,大师博古通今,超凡脱俗。我不信大师会做辱人清白的事儿,还望二哥明察。” 高胜清道:“此事你一个妇道人家就不要掺和了。” 言菀:“......” 高胜清直接将言菀接下来的话的堵在肚子里,交待了两句就走了。 言菀只能让阿禅去找阎风过来亲自问。 这案子,看似简单,但古人的勘察技术落后,万一找不到凶手,慧法大师八成会被当做替罪羊结案。 到底是高胜颐的师父,对他有授业救命之恩,她必须参与此事,弄清事实真相。 若真是大师干的,她只能说自己眼拙,看错了人。 阎风天黑后才来,开门见山的问:“找阎某何事?” 言菀同他说自己的想法:“我夫君以前做过仵作,给我讲过很多案子和查案过程,你也认为大师是无辜的罢?不妨带我去看看那位小姐的尸首。我用在夫君那里学到的为此案找些线索。” 阎风神色古怪,身为尚书府的三公子,竟做过下等行当,还和自己的妻子讲案情,这位师弟,当真另类:“你胆子好大。” 言菀不置可否,胆子不大,怎么做外科医生操手术刀呢? “仵作已经验过尸了,那位小姐确是受辱后被勒死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出凶手,看尸首有何用处?”阎风不要愿意带她去,到底是女儿家,万一吓出个好歹,他不好向她家人交代了。 “你带我去就知道了。”言菀执意要去。 “那走罢。” 言菀换上男装才出门:“如此行事方便些。” 阎风瞥了她一眼,没吭声。 雨后的空气特别清新,四周都是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停尸的地方由高胜清带的衙役把手,阎风亮了腰牌,守门的不敢怠慢,当即便放他们进去了。 屋子中间有个台子,受害的小姐,就躺在上面,即使蒙着一层白布,身形也是前凸后翘的。 她轻声感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身材这么好,长得肯定也美,花样年华好可惜啊。” 阎风跟在身边听着,见她掀开了尸首上面的布,压低声音:“你还真敢看啊。” 言菀不搭腔,双手合起,对着尸体念了句佛号:“姑娘,望你在天有灵,莫要见怪。”对着尸体拜了拜,伸手去解她的衣带。 阎风抬手阻拦:“看就看,怎么能脱衣裳?” “不脱我怎么找线索?”言菀说到这儿顿了一下:“今天仵作没脱么?那如何验出她受辱了?” “衣衫不整,可不就是受辱?” 言菀:“.....”靠!这么不专业? 挥开他的手臂:“你不看你到一边去,我是女的,我总能看的。” 阎风看着自己被她拍落的胳膊:“......” 言菀很快将人脱得光溜溜,摸出随身携带的本子和石墨,一边查验一边做记录。 阎风背着她,听到刷刷的声音,忍不住回头,她握着的是笔么?手势好生怪异,不过动作却是飞快。 “天呢,竟还是处子,不过确是受辱了,强迫她的人可能不行,刚蹭到就完事了。其实也不算失身,只要自己不说,以后的夫君哪会知道呢。怎么也不哄哄那个凶手呢,说不准能逃过一劫……”言菀一边小声的碎碎念,一边记录。 阎风耳朵极灵:“......”她也不知道脸红。 言菀看完了前面,抱着尸身想给她翻过去,太沉了弄不动,唤阎风:“少主,你过来帮我抱一下,帮她反个身。” 阎风:“......” 憋了口气:“非礼勿视,阎某做不来。” 言菀上前扯他:“你抱一下,又不让你娶,你怕什么啊,怕鬼缠你吗?再说咱们是为了大师伸冤。” 阎风:“.....“ 最后他还是上前为那姑娘翻了身,全程避着眼。 言菀无语,看到后背上有一个圆形的红印子,画了下来。 最后将验尸笔录交给阎风,她拿出帕子为姑娘清理了一下身子,穿好衣裳,理了理头发,盖上白布。 阎风看完了她的验尸记录,瞳孔猛的一缩,太细致了! 再看她的行为,肃然起敬:“夫人乃奇女子也。” “奇女子?”言菀自嘲:“若是传出去,怕很多人对我避之不及。” 言菀拿过自己写的验尸记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屋子里就她和阎风,他为了避嫌,总是同她保持两步距离。 她看了看他,说:“若我是歹人,你是那个女子,我贪图你的美色,要带你去一个僻静的地方办事,咱们就好比在这间屋子,我要先扑倒你。你会怎么做?”她想跟他口头模拟事发时的情形。 “那肯定是一掌拍死。” 言菀:“……” 翻了个白眼子:“女子挣扎躲避,在屋子里肯定会撞到物件,办事得在床上面,这位姑娘的后背,恐怕撞到床边的什么东西印上去的。你看看大师房里,有这个吗?还有,我刚才在那姑娘口里找到一条丝线,像上衣裳上的,我认为那姑娘肯定咬了凶手。” 言菀将自己的推理一丝不漏的分析给阎风听。 他又一次刷新了对她的认知,忍不住称赞:“夫人聪明绝顶,我这就去为师父洗脱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