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人 入夜的S城,车水马龙,灯火璀璨,一派繁华的盛世红尘景像。 “海市蜃楼”门口,已是香车美女,人影绰绰。巨大的大理石外墙,用汉白玉雕出古罗马浴女图,五彩的霓虹灯在夜色中闪耀跳动,让这些浴女在斑驳中的灯影中神秘又充满无名的诱惑。古铜色的欧式宫廷大门,合掩无声,迎面便是一面巨型的热带鱼缸,五颜六色的热带鱼在茵茂的水草丛中摇曳生姿,偶尔停驻不动,好似在静静地观望这声色犬马的红尘销魂地。沿甬道是长长的波斯地毯,精美绵密的羊毛绒踩在脚底寂静无声…。再往里,穿过一座立体石雕喷泉,立刻人声喧闹起来。身着制服的侍者;香风袭人、性感美丽的姑娘们,以及鲜衣怒马的各色人等。 夜色下,一辆黑色轿车悄悄地滑入贵宾通道,waiter们一溜小跑过来,打开车门,首先下车的一位大腹便便,气势凌厉,紧接着亦是几位器宇轩昂的男子,两位waiter不敢怠慢,其中一位迅速將车泊好,另一位则殷勤地將这一众人等引入贵宾电梯,直达顶楼的贵宾包房。 2楼甬道尽头的休息室,一位年轻女子半倚在沙发上,正吐得撕心裂肺,一位着红色露肩小洋装的年轻女孩穿着高跟鞋沓沓地急步走进来,斜斜挑着一双杏眼对着呕吐的女子说:“艾伦,张总在顶楼的包厢,点名要你们的酒,我们进去可都被轰出来了!”说完拿出手包里的打火机和香烟,点着后深深吸了一口又徐徐吐出,仿佛在平息心里的怨气。 艾伦半撑起身子,苦笑一声对身边拿着水杯的女孩气喘吁吁地说道:“小言,带你来这里上班,准备先让你熟悉几天,可是今天我这副状态,看来只好麻烦你独自上阵,真的很抱歉。”喘了几声,又说:“小言,这个张总,我们是决计得罪不起,在这S市,也算是跺跺脚震三震的人物,我们这样的小人物一旦得罪他们,随便找点麻煩,那也是让我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而且他也是我们的大客户,得罪了他,老板的脸色也决不会好看。” “艾伦姐姐,这两年承蒙你照顾,我和豆豆才能有个稳定的居所,千万不要说抱歉,是我应该说谢谢!而且,这份工作也是我正需要的。” 艾伦看了看谢瑾言,只见她双手紧紧绞在一起,面孔虽瓷白如玉,却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便知道她有些紧张:“瑾言,张总每次过来,妮娜都会亲自接待,她会帮你的。你是新人,又是我的搭档,看在我的面子上,估计他们也不会怎样刁难你,毕竟,也是几年的老主顾了……”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干呕。 谢瑾言赶快递给她一沓纸巾,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好了,我先过去了,你好好休息,等会我再叫车送你回去。" 她们这份酒水促销的工作装,是件黑色露肩的小礼服裙,百褶的小裙摆,多一份则长,少一份则短,更加映衬得她肌肤赛雪,身材纤细苗条。推着酒水车,走在软绵绵的地毯上,谢瑾言觉得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在紧张得流汗,虽然冷气很足,她却觉得自己后背已然潮湿一片。软绵绵的地毯似乎有强大的引力,一不小心便会將人吸进巨大的无底旋涡。若不是豆豆,她想起豆豆那清澈无邪的大眼,心底忽然潮湿起来,似乎勇气也上了身,在心底暗暗对自己说: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回不去的路!无论如何,豆豆是她带来这个世界的,她一定要让她健康快乐地长大。 第二章 故人 推开包厢厚重的门,立刻有声音流泻出来:夜场女子的歌声和各种殷勤的劝酒声。 张总一抬眼,看见不是艾伦,冷哼一声,旁边苏副市长家的公子却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了声:“货色不错!”张总再仔细一看,只见这女子微微垂头站立,仪态十分的美好清雅,不由冷哼一声,没再出声,用手指了指苏公子面前汉白玉茶几上的水晶杯。 妈妈桑尼娜八面玲珑,一边对谢瑾言使了个眼色,一面娇笑着满上酒杯,一杯杯红酒陪过去。 谢瑾言只觉得包厢里冷气逼人,再加上浓郁的脂粉香,有些呼吸不过来,正弯腰低头倒酒,不防苏公子似是无意中拉了她一下,她一个重心不稳便跌坐在他怀里,不由得一惊,挣了两下却没挣开,慌乱之下,手中的酒瓶倾翻过来,赤红的液体顺着他笔挺的衬衫流了下来。 苏公子翻脸大怒,手中的水晶杯重重地砸在茶几上,一片清脆的破碎声,全场顿时安静下来,接着又端起一杯酒泼过去,正正泼在她的头发上,红色的酒液顺着长发流下来,钻进裙里,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这时便听见张总在那边冷冷说道:“不知道怎么服务吗?” 谢瑾言脸色惨白,尼娜赶紧一边让人清理碎片,一边走过来紧紧贴着张总坐下,端起一杯酒送到他嘴边,嗲声说道:“哎呀这个茉莉是新来的,艾伦的新搭档,不懂规矩,您呀,可千万别生气。让她给苏公子陪个不是,自罚3杯,如何?”一边冷冷对瑾言使个眼色:“还不赶紧去给苏公子陪酒道歉,你呀,把苏公子侍侯好了,可有你的福气了!” 谢瑾言只好倒了一杯酒,敬给那一脸恼火和阴郁的年轻公子,低眉敛目道:“苏公子,对不起⋯⋯" 沈子陌坐在包厢的一角,正百无聊赖。 他刚回国不过三个月,今晚本来敏儿要带他去见父母,不料郑秘书长却临时有公务,他正好松了一口气想着可以脱身,不料又被公司的合作伙伴拉来了张总的酒宴,说今晚做东的张总是S城首屈一指的私企,他的商业帝国包罗万象:商业地产、信息外贸无不涉及。他们做律所的,讲究的是个人脉,正好趁这个机会,多认识些资源,他却之不恭,便也只好来了,却是十分的低调。张总见他年轻面生,只是客气地点点头,也没十分重视! 此时包厢内寂静无声,连歌声也停止了,大家都静静地看着苏公子和闯了祸的女子,且看这场闹剧如何收场。 谁知道呢,这女子如此年轻美丽,苏公子那眼神明明意味深长,像是等待一只猎物自投罗网,只要识点眼色,说不定从此双栖双飞纸醉金迷!在这声色犬马中,又有谁对谁是真心,只不过是各取所需,彼此戴着面具,上演着追逐的游戏罢了。 欢场女子向来现实,夜色下见多了各色男人的真实面貌和世间丑态,总觉得感情这玩意儿比不上钞票能带给人更多的安全感。 道歉的女子声音温柔低缓,像极了沈子陌记忆中某人的音色,却又略微暗哑些⋯⋯。他的思绪不禁有些恍惚,冷眼睃了一圈包厢内,忽然烦躁起来,拿起一支烟,走向门外,经过茶几,冷冷一瞥,那女子正仰头喝下一杯酒,挺直的鼻梁,斜分的长发柔顺地批在肩上,侧颜极其的美好,却又熟悉得让他恍惚起来,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力来。 脚步停滞下来,他顿了一下,慢慢回身走到女子身边。女子正喝完酒,低眉敛目的站在那里。 他轻轻拂起她耳畔的长发,慢慢勾起她的下巴,一张苍白清丽的脸庞出现在眼前,除了比从前苍白憔悴,还是那样美丽的眼,饱满的唇,他曾经爱极了她的眉眼,只觉得深似古潭,清如山溪,仿佛是一汪极甜美的甘泉,让他一遍遍亲吻,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现在,这美丽的双眼正无比震惊和恐慌地看着他,脸庞也瞬间惨淡无华,放佛他是通天神兽,瞬间能把她吞噬。 沈子陌的心脏急剧跳动起来,忽然觉得这包厢的空气太浑浊不堪,简直让他喘不过气来,又让他的心针刺般地绞疼和愤怒,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欢颜奉客。 凝视着眼前这张脸,有時午夜梦回会想起的脸,他轻启薄唇,咬着牙根迸出一句:“谢瑾言,我只道你是做了享福的官太太,不想却在这里遇见,看来真是上天无眼,毁了你的富贵梦。” 谢瑾言已经无法言语,见到他的震惊,却敌不过这淡淡的一句,简直可比拟剜心之痛,让人痛到无法呼吸。 他的眼眸曾经那样温柔,现在却如此凌厉冰冷地看着她,让她经不住全身战栗起来。 曾经试想过一千次一万次和他的重逢,也许是嫁给一个温厚老实的男人,牵着豆豆的手,在午后的林荫道上不期而遇,彼此淡淡的打个招呼:嗨,好久不见!也许是某次旅行后在机场不经意的邂逅,远远地看一眼他的背影就心满满足。但,绝不是今天这样,让他看见她最狼狈的样子。接连辛苦工作的疲惫,再加上这一刻的震惊和痛极攻心,她觉得头疼欲裂,眼前的沈子陌也变成了两个,眼前慢慢地黑暗一片,身体也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第三章 六年前 九十年代的W城大学国土资源系。 正值中午放学时间,谢瑾言刚走出教学楼的大门,就看见本系高她一级大三的师兄韩韬正在教学楼大门前侯她。 正想转道后门,韩韬却已经看见了她,大步走来,把手中的两个饭盒举起来说:“谢瑾言,你不是最爱吃我们W城的牛肉炒河粉吗?今天我正好去书城买书,顺便捎了两份,不必说谢谢,我的名字叫雷峰。”说完眨眨眼。 谢瑾言本来一直避着韩韬,看他这样说,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好说了声谢谢,见韩韬欲言又止,怕是要约她一起用餐,于是抢先说到:“师兄,谢谢你,赵钰她们还在宿舍等我,我先回宿舍了。”话音未落,低着头慌不择路地跑了,韩韬虽不甘心,却也是无可奈何,看着谢瑾言的背影无限惆怅。。。。。 W大向来以出美女而闻名,中文系外文系美女才女横行,音乐系美术系气质女谁与争锋。唯有国土资源,生物等系男生,看见本系女生便不由得扼腕叹息。尤以国土资源系为甚,外系男生甚至为国土资源系女生编了一句顺口溜: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质勘探器的胳膊十字捶的脸。 本系男生虽然气闷然而也无话可说,谁让本系的女生太质朴些了呢!所以当乌发披肩的谢瑾言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明眸善睐亭亭玉立地出现在国土资源系的门口,便立时震惊了迎新的一波师兄师姐们,更有甚者仰天长叹:老天诚不负我国土资源系也! 论美,谢瑾言眉如远山眼似秋波,便是中文外语两大美女系也少有人比。论气质,瑾言冰清玉洁,气质清冷,却比音乐美术系的艺术美女们多了几分雅致。 韩韬喜欢谢瑾言却不是因为她的美丽:作为系学生会的主席,他曾亲眼看见系里组织学生义工去敬老院义务劳动时,这表面清清冷冷的女孩是如何温柔地帮老人们梳头倒垃圾打扫房间,美丽又善良的女孩,谁又不喜欢呢? 有了一开始的好感,他无意识地便开始关注起谢瑾言,关注越多,越觉得她格外清颜出尘,心里便慢慢有了异样的情愫,无奈谢瑾言一向清冷孤僻,对他的关心更是避之不及⋯⋯ 宿舍里的姐妹们看见谢瑾言冷着脸拎着饭盒走进门,凑上来一看,是牛肉河粉。耿直的赵钰扑哧一笑:“一看就是韩师兄的杰作,瑾言,韩师兄给你送过几次餐了?如果知道都进了我们的肚子,会不会气得掐死我们!” 赵钰来自北方平原,成绩好,肤白个高,英姿飒爽,说话一向也是直来直去。 “瑾言,”坐在瑾言下铺床上慢条斯理梳长发的单莉说:“不如你就从了韩师兄吧,像韩师兄这样阳光帅气家境又好的白马王子去哪找呀!君不见,你们韩师兄往咱们女生楼下一站,那些女生们花痴一样趴在窗口看他。谁不知你们韩师兄是我们学校的校草啊。” 谢瑾言哭笑不得地拱拱手:“各位美女,感情你们是韩师兄的说客吗?看来我要快快找个机会跟韩师兄说清楚,他可不是我的诗和远方。”说完眼神一暗。 “好了,不管,在你说清楚之前,我们赶快享用这美食吧。”赵钰一向细心,见她脸色不对,忙拿起勺子递给众人,不一会,三人风卷云残解决了这盒美食。 谢瑾言所在的宿舍位于女生宿舍小红楼的二楼转角处,小小一间,共住有四人。学校宿舍基本8人一间,大约她们是各系单出来的女生。 其中赵钰和谢瑾言是国土资源系,单莉却是音乐系的,主修钢琴,因父母从商,家境颇为优渥,于人情世故上也比瑾言赵钰老练不少。 还有一位电教系的孙怡芳。孙怡芳来自江南小镇,很是勤奋,人生目标就是毕业后留在这座大城市,宿舍里也很少见到她的身影,业余时间几乎都是在教室里度过的。 隔了几天,谢瑾言收到韩韬带来的字条,说是在图书馆替她占了个位,靠窗的第三排,桌面上是一本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等他上完大课就来找她。 谢瑾言心想,今天无论如何不能拖下去了,应该和韩韬说清楚。佛家不是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如果不爱,那么不给别人以希望,不留忧怖于人,大约才是最大的善良,于是匆匆忙忙走到图书馆留了一张纸条给韩韬,约他晚餐后恬园的老槐树下见。 第四章 青春 W大的地理位置非常的好,位于W城的市中心。 学校大门正面对着W城的风景名胜:镜波湖,另三面则被W城最大的中心公园所包围。中心公园地势起伏,园中坡地正是和W大交接的地方,W大于是依仗这山势,修建了一个恬园,内有石椅石桌,古木参天,最高处则是音乐系的琴房,伴随着丁冬的琴声,也是学生们背书和休闲的绝好胜地。 其中恬园一角有一颗百年老槐树,每年春季满树洁白的花荚,落英缤纷,地上也是洁白一片,连空气都变得格外芬芳怡人,一向被称为W大最美的角落,谢瑾言便是约韩韬这里见面。 匆匆拔拉了一点饭,谢瑾言便来到了怡园,一边走一边想着怎样说才不会伤害到韩韬,抬头间,却见韩韬已春风满面站在槐花树下。 他本就生得帅,朗眉星目,意气风发,这样玉树临风站在那里,倒是收割了一大波女生的目光。 见到谢瑾言,韩韬的目光热烈起来,似有一簇小小的火焰在燃烧,微微一笑,变魔术般从口袋掏出一个光华绚烂的琉璃盒子,温柔地说道:“师妹,生日快乐!” 谢谨言微微一怔,才想起原来今天是她生日。只是她的生日在家中一向不受重视,连她自己也忘记了。 此时韩韬正打开那小小的琉璃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条璀璨的水晶项链,准备帮她戴在脖子上。 谢瑾言小小后退几步,避开了韩韬的动作,小小的脸庞涨红了,有淡淡的慌乱,眼神却是很坚定:“师兄,谢谢你的美意,可是我不能接受!”说罢低下头。说不感动,那也是假的,哪个少女不喜欢被人待之以珍宝呢? 韩韬眼里闪烁的小火焰慢慢地熄灭下去,俊朗的面孔慢慢被失望所笼罩。 “是我不够优秀吗?瑾言? “不,师兄很优秀,是我不值得师兄去喜欢。” “那么瑾言,你不喜欢我,是吗?给我一个机会,我不要求你现在就答应我,但是也不要立刻就判我死刑!”韩韬诚恳地说道。 谢瑾言的心里可以说是五味杂陈,纵然她对韩韬没有少女的怀春情怀,可是,身处花季的她,连爱与被爱的权利都没有了,这算不算得是一种悲哀? “师兄,你很优秀,值得更好的女孩去爱,但是我已经没有了爱与被爱的资格,我已经定亲了⋯" 韩韬被谢瑾言这句话震得回不过神来:“什么意思,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兄,请你,请你不要多问,总之就是,我不会接受你,我已经定亲了,你对我的好,我承受不起,也无法承受⋯⋯”谢瑾言低下头轻轻说道。 “好!好!谢瑾言,你找了这么个理由来搪塞我?我韩韬虽然不被你喜欢,却也绝对不会去纠缠你,这点你大可放心!”韩韬气得连说两个好,他下意识觉得瑾言大概是找了这么个蹩脚的理由来搪塞自己,灰心之下,脸色青白,转身大踏步而去。 谢瑾言见他不相信自己,不由得惆怅难忍。是啊,谁会相信,她这样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孩,尚未经历爱情,就已经失去了爱与被爱的权利,注定要为家庭做出牺牲呢?情不自禁,她想到了早逝的母亲,不由得泪如雨下。在这夜色中,她的泪珠一颗颗,带着滚烫的温度,滴滴落在夜色微凉的土地上。 正靠著老槐树低头抽泣,不妨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张纸巾递了过来:“对不起,我在树后休息,倒不是有意听你们对话⋯⋯" 瑾言抬起头,面前的男生:白衣黑裤,身材修长,面容清俊。此时正值月中,月似银盘,淡淡的清辉笼罩在这白衣男生身上,越发显得他如嫡仙般出尘,瑾言不由得心中一跳,接过帕子,哽咽着说了声谢谢。 沈子陌原本是想在寝室里读会书,无奈临近毕业季,室友们都有点躁动不安,他便来到了这老槐树下读书休息。天色既暮,正想离开,不想,正好看见这落花无情流水有意的一幕。 女孩抬起头,对他说了声谢谢。漆黑的眸,因为刚刚哭过,尤其清亮。扬起的小脸,在月光中如百合一般清丽,裙摆在这春风中轻轻扬起,他心中不禁想起一个词:翩若惊鸿。在这样春风袭人的夜晚,邂逅这样一位美好的女孩,他感觉自己的心也温柔了起来。 “天黑了,你一个女孩,在这园子里不安全,我送你回宿舍吧?”从园子回到生活区很有一段距离,这时大部分学生都去晚自习了,园里也幽深起来。 “不必了,谢谢,我自己回去就好⋯⋯”谢瑾言有些不好意思。 “正好我也要回宿舍,只是順个路而已!” “那好吧,谢谢。” 两人正要移步,远处却见韩韬匆匆走了过来,大约是他见天色晚了,不知道谢瑾言回宿舍没,到底生气抵不过挂念,还是寻了过来。 谢瑾言一见韩韬,惊得迅速转到老槐树侧面的另一条小路夺路先逃了,两人刚刚经历了这一出,现在见面实在有点尴尬,不如避之。 沈子陌见她行动敏捷动如脱兔,转眼间不见踪影,不禁觉得哑然好笑,順眼一蹙寻到树边的男生,原来是国土资源系的学生会长韩韬,两人曾在校园围棋大赛上交过手,沈子陌险赢一局夺了冠。看来,那女孩必定也是国土资源系的小师妹了。 第五章 青春 过了几日,沈子陌的一位老乡张健拉他去看一场校园演出,他本不想去的,近来他因成绩出色,J大正准备和他签约,但是要求他的毕业论文一定要登在省级的专业杂志上,所以这阵子他正全力准备毕业论文的事。但是听见国土资源系几个字,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张犁花带雨的面孔,便答应了。原来张健的女朋友也是国土系大四的学生。 一行人进入剧场,演出即将开始,沈子陌扫了一眼全场,人影憧憧,却哪里能找得到自己那夜邂逅的那张面庞,于是整个演出过程也心不在焉起来,也不知道演到第几个节目,他挂念自己的论文,正想起身离开,却听到播报到下一个节目是舞蹈踏歌,表演者谢瑾言。接着,眼神一亮,看到了那抹灵动的身影。 国土资源系的女生向来质朴,有艺术特长的学生也比不上文科院系那样百花齐放。谢瑾言一向埋头学业,并不热心于系务活动,但却在做义工时为老人们表演过,令学生会的系友们印象深刻,定节目时不由分说便把她的节目呈报上来。 明亮聚光灯下,身着粉绿的汉朝宫廷服,垂纱百褶裙下曼妙的身材玲珑多姿,头戴一顶小小的七彩花环,长长的直发柔顺似水,谢瑾言宛如从天界降临人间的仙子,随后悠扬的丝竹琵琶声缓缓响起,似乎把人带入春色无边的阳春三月,落英缤纷的草青花黄上,美丽的少女在欢畅地翩翩起舞: 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 相偎相依,映日浴风。 君若湖中水,侬似水心花。 相亲相爱,浴月弄影。 人间何由悲欢?人间缘何聚散? 但愿与君常相守,莫做那昙花一现.. 拧腰,扭胯,踏步,长袖翻飞,一套动作飘洒如行云流水。 沈子默心想,白居易曾写唐人的舞姿: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裙时云欲生,大约就是谢瑾言这样子吧。 一舞既罢,全场掌声如雷。 张健适时地把头伸过来挤眉弄眼低声说:“这女孩怎样?国土系,大三的,校花之一,美是美,就是冷傲了点,说起来,我还是喜欢咱家小兔子这样温柔的邻家女孩,不过,你要是想追,我让咱家兔子鼎力相助。”说完搂了搂自己的女朋友,对他眨了眨眼。 沈子陌没有做声,只是微微笑了笑,在心底说了一声:谢瑾言,你好! 演出结束谢瑾言和赵钰刚回到宿舍,单丽就花痴地问道:“听说今天咱们的校草去你们系看演出了?” “看见啦看见啦!"赵钰很兴奋:“听说沈师兄就是和我们系大四师姐孙小清还有她男朋友一起来的那位,正好坐在我前面,果然是玉树临风,风度扁扁呀。” “身为校花,校草你都不知道啊!” 单丽撇撇嘴用笔点点她额头:“你呀,可别读书读成了书呆子。校草是法学系的大才子沈子陌,人家大一时英文就过了口语8级,江南诗社的社长。据说当年中文系的大才女郑校长的女儿郑敏儿对诗社社长也是情有独钟,后来诗社举办了一场飞花令,以一字为令,当场对诗,第一位对出者为胜。九九八十一令,沈师兄便赢了整整五十令,赢得了江南师社的社长。郑敏儿紧随其后赢得了副社长,从此以后便芳心暗许沈师兄了,只不过落花有情流水无意。说起来我们沈师兄的一颗心到底意属于谁啊美女们?” 孙怡芳补充道:“沈师兄在校园围棋大赛上也是头名呢,咱们韩师兄就是惜败在他手下。除此之外,沈师兄还是校篮球队的主力呢。不过我还是更喜欢韩师兄,人帅家境又好,知名企业家后代,嫁给韩师兄这样的男人岂不是可以少奋斗很多年!” “你呀!”谢瑾言笑指她:“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有能力的人,迟早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腾飞,依靠家庭只能做啃老一族了。" “韩师兄自身也很优秀好吧。对了,瑾言,韩师兄这几天都在我们宿舍楼门口等人,应该是在等你吧,你干嘛躲着他不见呀?”孙怡芳有点闷闷地问道。 “他在门口未必就是等我呀!”谢瑾言说完就端起脸盆去了水房。 “就你装,谁不知道韩师兄喜欢你呀⋯⋯”孙怡芳嘟哝着,她倒是希望韩韬是来找自己的,遺憾的她想要的偏偏谢瑾言偏偏不珍惜,心下不由泛起微微的酸意。 这几天韩韬的确一直在等她。那天和谢瑾言不欢而散后他就很后悔,直觉里谢瑾言不是那种说假话的女孩,一定有什么事是自己所不了解的,再者也不甘心放手自己喜欢的女孩,所以一直想找机会再问个清楚,无奈谢瑾言却一直躲着他:他在大门等她,她就从后门溜走;他在后门等她,她就从大门开溜,所以这段日子韩韬过得实在是很郁闷。 当然谢瑾言也不轻松,她实在没法面对韩韬那痛苦的眼神,自己既然已经拒绝了,就不能再让别人有丝毫的误解和希望,可是每每想到韩韬平时对她的照顾,又觉得内疚万分。 第六章 青春 周末的晚上,适逢单丽生日,于是寝室的姐妹们到学校附近的小吃一条街狂吃了一顿,饭后单丽提议到市里的剧院去看电影:费雯丽的《魂断蓝桥》。 彼时这部电影正在学生中掀起一波热潮。因为孙怡芳加入的校新闻社有活动,赵钰有家教,于是只剩下谢瑾言和单丽单独去看电影。 正看到罗伊从战场回来,沦为妓女的玛拉在车站和罗伊重逢,单丽的BP机响了,回完电话单丽急急地表示要先走,瑾言知道她最近正和体育系的一位男生交往进行中,便示意她先走,她自己正沉浸在电影中,感动得一塌糊涂,却哪里舍得离开! 看完电影,已快到十一点,想一想,准备沿着镜波湖的湖畔小路回学校。如果从街上转回去,势必要兜很大一个圈子,只怕到学校宿舍也关门了。 夜间的湖边静悄悄,鲜有人经过,谢瑾言正急急走着,却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快脚步声也快,她慢脚步声也慢,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快跑起来,岂料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快跑起来。 这时已远远能看见学校的大门了,身后的脚步声也更快了,转眼间,一个小混混越过她挡在身前,嬉皮笑脸地说:“妹妹,别急着回校啊,陪哥哥玩会再回去。” 谢瑾言吓得脸瞬間白了,想转身跑开,却被这混混一把抓住胳膊往树荫处下拉,她不禁尖叫起来。 正在拉扯中,却见抓住她不放手的混混闷哼一声蹲在地上,原来是一位路过的白衣男生从后面狠狠踹了他一脚。 这混混见势不妙站起来拿出一把匕首,冲上前去,只见两人撕打起来。谢瑾言慌忙跑到路中间,前方影影绰绰出现几个人影,时不时拿电筒往树丛等阴暗处照一照,瑾言知道这是公园的巡防民警正在巡逻,于是大声呼救起来。 等到他们快步赶到,那混混已被白衣男生控制住了压在地上,正骂骂咧咧的,见警员走上前来押住他,于是又吓得开始求饶。 谢瑾言一直到这时候才定下神来,走到男生面前用十二分的真诚说了一声“谢谢!”,男生正低头拍打身上灰尘,随口回了声不用谢,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一般好听,等到抬起头来,谢瑾言一怔:这,不是那晚递给她纸巾的男生吗? 沈子陌也是一惊,没想到他救下的人正是谢瑾言,看到谢瑾言脸色苍白,神情依然非常紧张,知道她今晚一定是吓坏了,不由得又狠狠朝那混混屁股上狠踢了一脚,然后对谢瑾言微微一笑:“你好,我是法学系的沈子陌。” 谢瑾言这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校草。 这时民警要求他俩一起配合到园区派出所录个口供,谢瑾言赶忙到公用电话上呼了单丽的电话,简单地告诉了她今晚发生的事,让她们不用等着给她开门,宿舍的几位也被这意外情况吓得目瞪口呆。 录完口供,差不多已经半夜了,宿舍区的院门早就关了。沈子陌沉吟半晌,对谢瑾言说:"也只好去学校的招待所住一夜了。” 谢瑾言因为没带身份证件,无法入住。又怕再次承了沈子陌的情,更加过意不去,于是便说“我还是去通宵教室看书吧!" 沈子陌也没再坚持,谢瑾言看上去就是清冷疏离的这样一类女孩,过于热心,反倒显得自己强人所难。 夜色下的镜泊湖波光粼粼,两人并肩往学校方向走去,彼此默不做声,静谧中只有谢瑾言走急的微微喘息声。温煦的夜风吹在身上,有微凉的春的气息。 一只野猫忽地从眼前窜过,谢瑾言只看见眼前黑影一闪,不由得又是一惊,尖叫着扑到沈子陌身边,沈子陌一把抓住她的手,只觉得她温软的手心里一片凉湿,心想这可怜的姑娘今晚是吓坏了,不由涌起一阵怜惜之情,轻轻把她拥进怀中,拍了拍她的后背,直到她的情绪稳定下来。 谢瑾言第一次被男生拉手,只觉得自己的小手被男生暖暖的大手握着,不再害怕,不再恐惧,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安心和温暖的感觉,竟不想他松开,好在夜色中羞红了脸,也没人看见。 到了教室,她原是想打起精神看一夜书,反正明天上午没课,可以回宿舍补个觉,可是经过了这一夜的紧张害怕和折腾,不知不觉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沈子陌静静看着她:长长的睫毛扇子一般在玉白的面孔上投下小小的阴影,虽已睡着,却仍紧蹙着乌漆的眉头,好似有解不开的惆怅。他忍不住想起第一次撞见她拒绝韩韬的情景,为什么她说自己已经定亲了呢?是拒绝的托词还是她已经有了心上人?他意识到自己对这女孩有了一种无法名状的情愫,想要了解她更多,想要去抚平她紧蹙的眉头⋯。 夜更深,教室只剩下几位考研的夜读男生,于是他打起精神看起书来,一直陪着谢瑾言到东方既白。 第七章 青春 第二天清晨谢瑾言醒来的时候天色已亮,身边的男生已不知去向,桌上却放着热气腾腾的豆浆和蛋饼,心中不由得又是暖意融融。 等她嗽个口洗个脸回到宿舍,舍友们也已经起床在等她,听了昨晚的经过大家又是后怕又是惭愧,早知如此她们应该一起到影院门口去接她。可是听到救她的人正是沈子陌,不由得又惊呼羡慕起来,说她是因祸得福才有如此艳遇,个个都恨不得那被救的人正是自己,于是被谢瑾言狠狠鄙视了一通,又罚她们请了一次客。 说来也怪,从那天以后,谢瑾言在校园里偶遇沈子陌的机会越来越多:食堂里、操场上、图书馆⋯⋯。 每次遇见沈子陌总是对她微微一笑,他的微笑总是带着点心照不宣的调皮,让她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慢慢地,她发现自己总是在不经意间寻找他的影子:没看见他的时候心里就会有小小的失落;看见他的时候虽然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却总会有小小的窃喜。 她哪里知道,沈子陌已经请孙小清把她们的课表抄了去,经过几次观察,已经大致掌握了谢瑾言的生活规律,这丫头的生活也就宿舍---教室---食堂---图书馆四点一线这么简单。 张健说:"你丫也太黑了,小师妹看来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他但笑不语。现实的确是:他动心了!想了解她的一切,想在每个转弯的拐角都能遇见她。 唯一遗憾的是:他遇见她,似乎太迟了,匆匆毕业季即将来临,而他的心意才刚刚萌芽! 临近期末,校园里的学习氛围也紧张起来,基本上进入停课自修阶段。谢瑾言也在图书馆占了一个位子,她的读书机会比别人来得艰难些,因此也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 第二天要高等数学考试,所以这天她干脆带了一天的干粮泡在图书馆里。正在埋头苦算,腹部却一阵剧烈的疼痛,她立刻意识到每月一次的生理期不期而至了。 许是因为这段时间学习太刻苦,生活上也比较清苦,所以生理期提前而至不说,这疼痛也比以往的每一次来得更加剧烈,让她有些承受不了。慢慢趴在桌子上,脸色苍白,额头渗出大滴的汗珠,只感觉身下一片温湿,想必是衣服也弄脏了。抬头看看四周,却没有熟悉的脸孔,疼痛越来越剧烈,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窒息了,怎么办呢,找谁求助? 这时鼻间传来一阵薄荷清冽的香气,有人低声问她:“你怎么了?”是她记忆深处低沉好听的音色。 她挣开眼,看见正是他,依然白衣黑裤,儒雅的要命。她虽然疼极,却不想在他面前如此狼狈,硬撑着坐起来,低声道:“怎么会是你?” “今天我一直坐在你的斜对面,你太认真,所以没看到我?”他温和地说,接着又问“你怎么了?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焦灼。 谢瑾言抬起眼看看他,有气无力地道:“我没事,回宿舍休息一下就好了。“疼痛让她几乎失去了全部力气。 “那么你能站起来吗?我扶你出去。” “可是我的衣服,衣服⋯⋯,好像弄脏了,不方便出去?”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只觉得难堪极了。 只见沈子陌愣了一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脱下他的外套罩在她身上,正好遮盖住她弄脏的衣服,然后拉着她的手往门口走去,一边温柔地在她耳边说:“忍一下,我的自行车在大门外,我送你回宿舍。" 她本来觉得疼痛已然让她全身冰冷,可是这一刻却又觉得脸上火热得能燃起火来。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在我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你?”她心里这样想着,嘴里不禁也喃喃说出了口。 “我但愿你每次狼狈的时候都只会遇见我。”他微笑着低声温柔地回应她。 出了图书馆大门,他把她扶上自行车,然后骑着车急急忙忙往女生宿舍方向去。 她的身体虽然叫嚣着疼痛,然而意识却格外清醒,耳力也格外得好,一路上的窃窃私语声不断飘进了她的耳朵,总是能听到“沈子陌”三个字,“原来,他在学校这么有名!”她模模糊糊地想道。 第八章 青春 回到宿舍,喝了一点热水,吃了止痛片,感觉舒服一点,她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时天色已黄昏,赵钰已经回来,看见她这个拼命三郎难得回到宿舍睡觉,有点诧异。 这时有人敲门,赵钰打开门,正是大四的师姐孙小清,捧着一个大搪瓷缸走到谢瑾言床前笑咪咪地说:“师妹,沈子陌师兄委托我熬了一份红糖桂圆水送给你。”说完朝她眨眨眼,笑着走了。 沈钰非常迷惑,问谢瑾言:“怎么回事?”谢瑾言顿时臊得面红耳赤,于是把今天图书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赵钰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便说道“瑾言,你跟沈师兄,倒真是有缘,我看沈师兄对你挺上心的。你呢,对沈师兄,有没有感觉?毕竟沈师兄这么优秀!” 谢瑾言沉默下来,半晌才幽幽回了一句:“我还有资格喜欢别人,还有资格来讨论这个问题吗?” 赵钰见她情绪忽然十分低落,捧着红枣茶默默喝着,赶忙避开这个话题,话左言它,然而心里却想着:看谢瑾言这个样子,只怕也对沈师兄上心了。真是造化弄人啊造化弄人! 第二天谢瑾言身体舒服了很多,高数考完刚回到宿舍,单丽就喊她们去篮球场,为他男朋友加油喝彩,原来是校联队和体育系的篮球毕业联谊赛。 W大有两支著名的篮球队,一支是体育队的系队,一支是除体育糸外的校联队,如果出去和别校打比赛,则两只球队强强联手。 到了球场,已经挤满了人。看到张贴的宣传画上的校联队名单,单丽笑着开玩笑说:“难怪今天女生到场人数这么多,原来有沈子陌这个大帅哥。” 听见沈子陌这个名字,谢瑾言觉得自己的心跳情不自禁就加速了两拍。 比赛开始,随着哨声,双方球员进场,当穿着白色队服的沈子陌带着校联队入场时,掌声如潮。 夕阳正西下,瑾言只觉得逆光中的他翩翩而来,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也难怪有这么多女生为他而来。 体育系系队一直以来都是W大实力最强的一支球队,可能是想在这毕业前夕留下一个圆满的记忆,刚上场就奋力拼杀,屡屡得球,想在气势上压倒校联队,校联队也不着急,在沈子陌指挥下沉稳迎战,严加防守,两局过去,双方一比一平。 中场休息时,沈子陌正在跟队员们探讨战术,只见观众席上一位扎着马尾辫穿着白色T恤蓝色牛仔短裙的俏丽女孩拿着一瓶水跑到沈子陌身边,把瓶盖打开,递给他喝,又拿出一块小毛巾,递给他,沈子陌接过水仰头喝了一通,却摆摆手拒绝了她的小毛巾。也不知道其中一个队员说了句什么,队员们都哄笑起来,女孩跺跺脚羞涩地跑开了。 单丽转过脸来不失时机地介绍了一句:“这位白衣美女可就是我们郑校长的女儿郑敏儿,中文系的系花,江南诗社副社长,据说她正在追沈子陌呢。” 孙怡芳也补了一句:“真是绿叶衬红花,才子配佳人!” 瑾言正看得酸溜溜的,听见这话心里更酸了,这时只见沈子陌抬起头来往观众席上扫了一圈,对着她这边方向挥了挥手,这么大的球场,也不知道到底看见她没有,但是她的心情却又因为他这一挥手而好了起来。 哨声响起,后两节比赛随后开始,体育系求胜心太强烈,想先发制人,所以第三场第四场依然拼得很凶,而校队在沈子陌带领下不急不躁,进退有术,双方又打成平手,进入第五场决胜局。 决胜局明显可看出体育队体力不支,而校队却是越站越勇,沈子陌几次篮板球得分,拉开了双方的比分差距。 比赛进行到尾声,随着对方的一个传球失误,沈子陌一个漂亮的空中回转半空截杀拿到了球,接着突然脚下发速,投篮,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稳稳的落在篮筐中,好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体育队眼睁睁看着篮球落入篮筐,却无力回天,沮丧万分,这时候哨声响起,比赛结束,校联队赢得这次比赛的胜利,全场掌声如雷,更有女生激动地大喊:沈子陌,我爱你! 单丽虽然为体育系感到惋惜,却也不得不为校联队的精彩表现折服,于是有气无力地鼓了几下掌,便跑去安慰她男朋友去了。 回宿舍的路上,孙怡芳看见谢瑾言兴高采烈的样子,倒是有些不理解:“我说人家校联队赢了球,你这么高兴做什么?难道说:”她转转眼珠:“校联队有你的心上人?也没见你和谁约会啊?” 瑾言浅笑不语,只留下孙怡芳满肚子疑惑惆怅难解。 第九章 青春 转眼六月毕业季,走在校园的小路上,时常可听到隐隐约约被风声送来的悠扬合唱声: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低声蝉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歌声婉转,想是哪个系在排练毕业典礼。然而,却让人无比惆怅:大学的青葱岁月再美好,也总是有结束的那一天,总会让人留连不舍,对于沈子陌来说,格外如此。 这几天,毕业季的同学们非常疯狂:疯狂聚餐,疯狂哭,疯狂笑。男生们甚至连热水瓶都给砸了,似是在宣泄自己四年校园生活即将结束的不舍之情,还有对自己对前途的惆怅迷惘等等。 这座留下他们青春足迹的校园承载了他们太多的青春记忆:教室里苦学的身影,操场上奔跑的身姿,小路上的一次邂逅,某一次悄然而至的心动⋯⋯。沈子陌的毕业论文非常精彩,不出意外地发表在省级刊物上,所以他也即將赴J大任职。 毕业前江南诗社的几位社员集体践行,大家即將各奔东西,郑敏儿则被保送本系读研。 酒过三巡,郑敏儿已有醉意,心情也格外惆怅,对坐在身边的沈子陌低声哀哀说道:“子陌,留下来好不好?J大未必比W大好,若你愿意留校,我必尽全力帮你。难道你一点也不怀念我们的校园?我们的诗社?”说完,眼中眩然欲滴。 沈子陌沉吟半响,温和地说道:“敏儿,谢谢你的好意。我是家中独子,祖父从小便对我格外宠爱,现在他老人家已八十高龄,身体也不是很好,父母也还没退休,所以我总想在他老人家有生之年尽点孝心承欢膝下,不想有“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J大离我家乡很近,也是高校中的翘楚,非常适合我。” 顿了一下又说:“敏儿,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无论在哪里,也不会影响我们每个人之间的友谊。大家都要好好保重。” 郑敏儿低头不再言语,只是低头一口又一口地喝着闷酒,旁边她的好友曾雪赶紧將她酒杯换了下来,换上了一杯饮料。 曾雪和郑敏儿一同进入江南诗社,和沈子陌同系不同班,因而郑敏儿对她格外亲厚,总是拉着她一起读书逛街,隔三岔五又送她一些小礼物,曾雪很有些受宠若惊,对这位校长千金也是极力奉承,凡是系里有关沈子陌的消息,事无巨细,总是认真汇报。 践行的酒宴总是令人格外伤感,沈子默很有心,把江南诗社几年的活动照片集结成册,人手一本留作纪念。临別时大家一一拥抱告別,郑敏儿低头塞给他一个包装精美的纸包,然后掩面而泣,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他回到宿舍打开一看,是新上市的burberry领带,款式很是简洁大方,领带下压着一张散发着幽幽清香的素笺,上面是鹃秀的两排小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法学系毕业聚会的那晚,也是很疯狂,大家把平时不敢说的话借着酒劲说出来,不敢做的事也借着夜色去尝试一把。 沈子陌也是非常忙碌,被表白了好几次,每次有女生找他,室友们便罚他喝一杯,说他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大好资源,也让别的男生失去了若干机会。 沈子陌一向很恬淡自律,今晚却也随着大伙尽情地闹,不知不觉已经略有醉意。他一向不喜欢无谓的伤春悲秋,今晚却也觉得心头有说不出的烦闷。每每想到即将要离开校园,脑海中不自觉就会浮现出谢瑾言美丽的脸庞,他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即将毕业,所以努力克制自己的心意不想有劳燕两处的异地爱情,可是难道就这样压抑自己的心意,带着遗憾离开校园? 他又觉得那不是他的作风,他沈子陌人生的第一次动心,怎能就这样没有努力便默默而终? 张健也看出了他的惆怅,拍拍他的肩意味深长的说:“再不行动就没机会啦!” 已经快要到熄灯休息时间了,孙小清给谢瑾言捎来了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两句话:荷花塘畔,不见不散。署名一个沈字。 谢瑾言顿时心如撞鹿,她知道是谁在约她,隐隐约约也意识到大概是什么事情,可是,她,她能怎么做呢?她自知以她目前的境况,没办法再给别人什么约定和承诺,可是,心底却有一万个声音在对她说:去见他吧,去见他吧,再不见就没机会了。 终于,思念的念头战胜了理智,对室友说了一句不用等她便匆匆往外跑去。 第十章 青春 荷花塘在校园中心处,处在连接学生生活区和学习区的中心点上。塘边是一溜养了几十年的法国梧桐,枝繁叶茂,像巨伞一样撑开了巨大的枝桠,树底下有一个个的石桌石凳,因为是周末,虽然已经下了晚自习,依然人影憧憧热闹的很。一阵微风吹过,飘来阵阵清雅的荷香。 谢瑾言跑到荷塘边,顺着石凳石桌一个个找过去,终于在最角落的一张石凳边找到了沈子陌,他正靠在树身上,若有所思。 看见谢瑾言来了,微微一笑,说道:“你若是不来,我就准备去你宿舍门口等你到天亮。” 不等谢瑾言反应过来,他又盯着她的脸,眸子幽幽发光,认真地说:“谢瑾言,做我的女朋友吧!” 听了他这话,谢瑾言眼泪差不多都要下来了,只觉得又是欢喜,又是悲伤! 她也喜欢他,每次在她狼狈的时候,他总是神一样地出现和存在,他的身影他的微笑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占据了她的心。 她很想点点头说:“好的”,可是她不能! 仰起头来,她定定地看着他,声音有点颤抖:“我不能答应你,你还记得有次你在树后听见我对韩韬说的话吗?我已经订婚了!” “我以为你是在找理由拒绝他,莫非,你也想用同样的理由拒绝我?” 他薄唇一抿,苦笑着说,低沉里的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落寞。 “不是找理由。而是,我真的已经订婚了!” 她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她咬咬唇,想忍住,无奈这一刻的委屈像决堤的江水一样,失控了。 “你哭了??’’ 他有点惊讶,有点心疼,走上前来捧起她的脸,果然有晶莹的泪珠。她的眼神迷离而哀伤,让他不由自主地怜惜起来。 “告诉我谢瑾言!”看着她的眼睛,他温柔又认真:“告诉我,把你的故事告诉我,好吗?我愿意帮你一起分担!” 谢瑾言也抬起眼看着沈子陌,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大胆这样仔细地看他: 他的脸是稍微有点长的方正,鼻梁特别挺拔,此刻紧抿着薄唇。他的眼睛有点狭长,有点内双,瞳仁特别黑亮,在这夜色中像宝石一样,熠熠生光。此刻,他的脸色有点苍白,正认真又探究地看着她。 这样认真的眼神,让她无处可逃,又让她觉得自己无比委屈,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向他倾诉的欲望:”我的确是定亲了。考上大学那年,阿姨本不想让我继续求学,有人上门提亲,愿意承担我的学费,并且愿意帮助父亲和阿姨返回S市,父亲一生凄苦,这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了,我也就答应了。” 听到谢瑾言没有称呼妈妈而是阿姨,沈子陌知道她的家庭一定比普通家庭要复杂一些。 “那么瑾言,你是被迫答应的,这样对你不公平!” “可是如果我不答应,我就失去了读书的机会!父亲没有钱给我交学费,阿姨也会和父亲吵闹不休。我太想继续我的学业了子陌!而且,惟有如此,我才能回报父亲养大我的恩情,我不想再欠他们的!也不想看见他们再为我争吵!” 想起那晚阿姨说的那些犀利的话,谢瑾言的呼吸又急促了起来。 沈子陌的心一点点下沉,呼吸急促起来,心口烦闷难忍,他用手压了压自己的心脏,深呼吸几口,强忍着不适没让瑾言发现他的异样。 看来谢瑾言的家庭不是一点的复杂,他心爱的姑娘,究竟是在怎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他不由得更加心痛了。 “你欠了别人的,我帮你一起还好不好?订婚也可以退婚,我们可以一起努力!你不能背负着别人的压力来生活,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 “对不起,子陌!我不能那样做,否则父亲会被我气死,父亲不是别人,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对不起,忘了我吧,我,我已经没有被爱的资格了,忘了我!”她拥抱了一下沈子陌,喃喃地说道,然后泪如泉涌,转身跑开了。 看着谢瑾言远去的身影和微风中飞扬起的长发⋯⋯,沈子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欣长的身影在月光下格外地孤寂,慢慢地,他觉得心口越来越难受,忍不住痛苦地弯下身子大口呼吸⋯⋯ 许多年以后,张健他们说起沈子陌最不厚道的事,首当其冲的就是毕业聚会的第二天凌晨天刚亮,就抛下他们一众兄弟,冷着脸提着行李扬长而去,让他们莫名其妙了好一阵子。 他们不知道的是,那天晚上,沈子陌第一次品尝到了被拒绝的滋味,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心疼如绞,他本就有轻微的心脏病,所以,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他的心是因病而疼还是因情而疼? 他在荷花塘的树边喘息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慢慢恢复了正常的心跳,这也是他在得知自己有心脏病以来发作最为严重的一次。他的心脏,连打球跑步这样的剧烈运动都可以承担,却败给了一个情字。 那天,J大法学系的学生也提前迎来了据说是系史上最帅的男教师。 他们的新老师玉树临风,帅气逼人,每节课几乎座无虚席,当然除了他幽默生动的教学方式,更有一部分女生是冲着新老师的颜值去的。 新老师几乎一心扑在工作上,生活上非常简单,虽然温文儒雅,却总是独来独来,没见同行的女人,这也让暗恋他的女生欣喜不已,心生希望。 第十一章 青春 沈子陌毕业的这个暑假单丽赵钰孙怡芳她们都回家了,谢瑾言却没回家,申请了留校住宿,接了满满的家教,每天让自己累得筋疲力尽,好象只有这样心情才能平静一点.。 W大为了管理上的便利性和安全性,要求暑期留校的学生提出申请,并写出理由和具体暑期安排.。 韩韬因学业优秀,已被保送本系研究生,暑假本来是准备和一帮同学坐游轮去走三峡水道的,结果看到系里的留校名单上有谢瑾言的名字,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取消了行程。 自从那天被谢瑾言拒绝后,他就更加难得见到她。谢瑾言几乎是见到他就各种逃,这让他哭笑不得,却也忍不住满腹的落寞和惆怅。 这天瑾言刚上完家教回来,就被韩韬堵在宿舍楼下。 看着谢瑾言的小脸,明显地苍白又憔悴,韩韬有点心疼,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大声逼问道:“谢瑾言,你是有多缺钱,这样拼命工作?” 谢瑾言这一天跑了五处地方,上完5节课,正疲惫不堪想早点回去休息,却被韩韬堵住。 她了解他对自己的关心,可是自己的境况也无法对他明说,于是苦笑着说:“师兄,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出身优渥。” 韩韬怕她误解了他的意思,连忙解释道:“哎呀,师妹师妹,我发誓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如果真有需要,可不可以让我帮助你?你知道你现在有多憔悴吗?不用觉得不好意思,给个机会让我帮你好不好?如果接受了我的帮助,你就是在做好人好事,帮我升华了心灵。等你以后工作连本带利再还给我你!” 谢瑾言不禁哑然失笑,韩涛的阳光逗逼也让她心情轻松了许多:“师兄,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不能接受你的帮助。有些事情,别人无法感同深受,唯有依靠自己的努力,才有可能走出困境,活得心安理得。” 然后又轻轻说道:“师兄,你这样优秀,值得更好的女孩来爱。”说完快速低头闪回了宿舍。 韩韬定定站在那里,只来得在她身后大声地说了一句:“你就是那个最好的女孩⋯⋯”,然后看着谢瑾言弱风拂柳一般飘回宿舍,又郁闷又惆怅:美丽的小师妹,要如何才能打开她的心扉? 如她所言,他倒是想忘记她,嘿,只怕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心已经不由他,只要谢瑾言罗敷未嫁,他对她爱慕的心意就会如同川外小草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但是怎样才能让谢瑾言对他这颗有趣的灵魂产生兴趣呢? 谢瑾言回到宿舍,第一件事是把今天赚的钱装进一个手绣包,包依然瘪瘪的,什么时候才能把包装满还清自己的学费呢,她长长叹了口气。 自从那晚和沈子陌分手后,她便疯狂地投入到学习中,宿舍的舍友们见她如此拼命,以为她是在备战研究生考试,却不知道她是无法停下来,只要一有空闲,她就会想起沈子陌。 她坠在这情网中,无力挣脱也无力把握,只有让自己投入到繁忙的学习中,才能暂时忘记满心的忧伤和思念。可是每个深夜的辗转反侧,寂寞如影随形,她想他想到心疼,想到泪流满面,想到恨不得不顾一切去找他,她才意识到,原来她已经爱他如此,不知不觉,她的爱情就生了根,发了芽,成长得这样茁壮…… 这年的冬天也来得特别早,有点像谢瑾言的心情,阴冷阴冷,缺少阳光和温暖。 平安夜那天,飘起了鹅毛大雪,转瞬间,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这银装素裹中,到了晚自习时,大雪差不多已经及膝,天气严寒,学生们都回到了宿舍取暖,白色的校园里寂寂一片,倒真是应了这平安夜的景。 谢瑾言刚洗漱完准备钻进被窝里看书,却听到舍管阿姨在窗下大声叫她的名字:“谢瑾言,有人找。” 赵珏带着无限憧憬喜滋滋地说道:“难道是韩师兄见天色寒冷,为我们瑾言风雪立中宵?送点热乎乎的夜宵过来了?姑娘们,爬起来准备暖肚子喽!” 谢瑾言白了她一眼,裹上大棉衣走到宿舍区门口。 第十二章 青春 雪已经停了,在白茫茫的雪地映衬下,夜色并不暗沉。 她看看四周,并没有熟悉的人影,只有宿舍门口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位男生,身材挺拔。 她走到树下看了看,男生长围巾裹在脖子上把整张脸都包起来了,看不清面容,正想转身回去问阿姨,那男生却大踏步走到她身边,一把將她拥入怀中,低低叫了一声:“瑾言!” 谢瑾言吃了一惊,正想挣开,男生却解下脖子上的围巾给她围上,又把她紧紧拥进怀里。她这才看清原来是沈子陌,日夜思念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她既激动又有点不知所措,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半晌才想起来弱弱地问了一句: “你怎么来了?” “因为想你了。” 沈子陌紧紧搂着她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说:“再不见你我要疯了!谢瑾言,我爱你!不管怎么说,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手。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你和谁订了亲,我就找谁去要人。你欠的,我来还!做我的女朋友,嗯?” 他的问带着闷闷的鼻音,极具鼓惑性,她还来不及思考,就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沈子陌的眼神立刻明亮起来,捧着她的脸,静静看了一会,在她唇上淺淺地落下一个吻,他的唇有冰冰凉凉的柔软,带着冬的清冽,夹杂着淡淡的薄荷香,却一下燃烧了她的心。 夜色中,她的脸绯红似火,为这第一次的吻和这颗初恋的忐忑不安的心⋯⋯ 沈子陌觉得他这一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在平安夜的这天赶到W城。 那天他站在宿舍窗前,看着纷飞的雪花,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忍受这漫长的孤寂的思念,属于他的思念。 他想,只要谢瑾言爱他,他就有决心去面对所有的困难,而不是退避三舍。所以,他需要确认的,就是谢瑾言的心。事实上他能感受到,谢瑾言并非对自己无情。 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去系里安排好所有事务,大学已经封了高速公路,他于是匆匆赶到火车站,买到了最后一班去W城的火车票。 到达W城时,大雪已將及膝,公交出租全部停运了,在雪地中深一脚浅一脚,走了2个小时,几乎两腿发麻,终于走到了谢瑾言的宿舍门口,虽然天气严寒,他却觉得自己全身血脉贲涨,丝毫不觉得劳累。 见到谢瑾言点头的那一刻,他欣喜若狂,觉得上帝对自己实在是太仁慈了,他想要的,终于来到了⋯⋯ 夜色中,俩人紧紧相拥,长长的倒影映在洁白的雪地上,依然有零零落落的的雪花静静地飘洒下来落在二人乌黑的头发上,沈子陌仔细地帮谢瑾言拂去头顶的雪花,在她美丽的眼睛上轻轻一吻,然后低声笑着说道:"今天可不正是‘愿得瑾言心,白首不分离’….. 这次相见虽只有短短的两三天时间,两人却彻底沦陷在爱情的甜蜜里! 宿舍的女生早上一睁眼宿舍已没有了谢瑾言的身影,晚上差不多快要歇灯的时间才见她神采飞扬地翩翩而回。 两人相依相携,在晨光中的校园走过,在夕阳下的江边欣赏白雪落日,有说不完的私语和道不完的甜蜜。 转眼,沈子陌要回去上班了。 分别的前一晚,两人来到校园旁边的小吃一条街。 这条小吃街是每位W大学子大学生涯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其中有家学子小店,更是各店中的翘楚,除了价廉物美的小炒,更有本地极具特色的手工灯笼馄饨和牛肉炒粉等等。 老板夫妻俩一脸和气,一眼见到沈子陌和谢谨言,就认出他们是W大的学生,只觉得这男生俊美女生清丽,两人站在一起如花美眷一般地养眼,笑眯眯地直接给每人送上一碗本地的热豆花驱寒。 用完餐,沈子陌握住谢瑾言的手,俩人慢慢地走在校园的小徑上,经过怡园里老槐树旁边,沈子陌拉着谢瑾言的手,停住脚步轻笑着说: “这里可是我们第一次相识的地方,今天我们务必在这里留下点纪念,请老槐树为媒证。” 说完转过身,慢慢覆上谢瑾言的唇,从慢条斯理温柔的吸吮再到霸气十足的掠夺,直至谢瑾言不能呼吸满面通红才放过她⋯⋯。 第二天一早,沈子陌即将返校,谢瑾言送他到火车站边,不由眼泪汪汪。 她自小母亲去世,父亲对她虽好,却不失严厉,又因一生落寞,疏于照顾她;继母的态度则是人前和善,人后阴狠,所以她一向孤独,很少依恋别人。此刻,却觉得万分不舍,随着汽笛声鸣起,不禁就湿了眼眶。 站台上寒风凛冽,沈子陌把自己的围巾拿下来给瑾言围上,双手捧起她的脸,深深地看进她的眼睛,认真地对谢瑾言说: “你要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和牵挂,其他的,全部交给我,我会处理好一切。相信我,瑾言,我想给你你想要的幸福!” 谢瑾言的眼泪忍不住扑漱漱掉了下来,用力地点点头。 他这个人,他这些温情而暖心的话,从这一刻起,完完全全俘虏了她的心。 沈子陌转身进了车厢,看着火车站台上被冷风吹红了鼻梁的谢瑾言跟着火车奔跑了几步,又茫然地站在站台上看着火车渐渐远去,觉得胸口空荡荡,自己的心被遗失了,遗失在了这冬日的江城… 第十三章 青春 回到J城,沈子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买了手机给谢瑾言寄了过去。 那时候,手机在学生中还算是奢侈品。于是,舍友们看见每晚晚自习回宿舍后,谢瑾言的手机一定会准时响起,而谢瑾言总是第一时间冲到室外回电话。 这天单丽眨眨眼对其他几位女生说:“不对不对,谢瑾言一定是有情况,今天,我们一定要严刑逼供,把她身后的人给揪出来。”于是这晚谢瑾言接到电话准备冲出宿舍时大家把她堵在门口,大有她不说出来绝不让她出门的架势。谢瑾言看着室友们热烈探究的眼神,吐出一句:沈子陌!“说完不顾身后舍友们的尖叫,冲到楼下去接电话了。 赵珏半晌才反应过来,然后呆呆地说:“我擦,那韩师兄是出戏了?对手太强大了,估计以后也吃不到韩师兄的宵夜了,唉!” J大的同学们也发现他们年轻英俊的沈老师近来心情颇好,一点也不吝啬他的笑容。天知道他们的沈老师微微一笑起来多么迷人,七分帅气三分温暖,于是乎,选修沈老师课的女同学更多了。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寒假开始,春节即将到来,因为学校宿舍即将封门,谢瑾言就直接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正好遇见继母张兰往门外走,她低下眉眼,招呼了一声:“阿姨,我回来了。” 张兰鼻孔里哼了一声,看也没看她,屁股一扭就走了。 谢瑾言家位于w省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县城—宜城。他的父母谢如柏、唐瑛是老三届的下放学生,当初直接从全国最大的直辖市S市下放到了宜城的山区,住在生产队里和当地村民一起开荒种地挣工分。因为两人都是高中生,后来又被县上安排到了村里小学教书。 在陌生的他乡异地,他俩既是老乡又同是天涯沦落人,彼此相依相助,日久生情,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生活虽然艰辛却也有互相理解互相扶持的小确幸。 可是唐瑛生谢瑾言时突然大出血,当时的县医院医疗条件落后,血源又不足,抢救不及时,唐瑛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自己的女儿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之后的日子,谢如柏又当爹又当娘,一个人拉扯着瑾言拉扯长大。 谢瑾言上小学的时候,高考制度恢复,一同下放的知青有的通过高考有的通过招工,纷纷回到了S市,而谢如柏却因为父亲是“黑五类”而丧失了这些同等的权利,后来国家虽然对他们成分的划定进行了平反,从物质上对他们这一类的家庭进行了补偿,但对于谢如柏来说,他的青春他的人生就此止步在了这大山深处的小山村,对他来说,这无异于是致命的打击,让他一蹶不振! 谢如柏年轻时相貌清俊,举止斯文,受过良好的教育,与乡下男子有云泥之别,乡下女子并不在乎他什么“黑五类”的身份,对他青睐的女子不在少数,总有一些姑娘偷偷给他送点刚摘的小菜,新掰的玉米,直到他跟唐瑛在一起,这些女子才心碎一地地撤退了。 唐瑛去世后,他一人带着孩子做爹又做娘,生活得比较艰难,这时,村支书老赵的女儿张兰走进了他的生活。 那时张兰才二十出头,家境在农村来说相对比较殷实,找一个大她十来岁,又拖着一个小女儿的外乡人,家里并不同意。 然而张兰却铁了心要跟谢如柏,一者谢如柏毕竟不是庄稼人,嫁给谢如柏,还有希望离开农村;再者她喜欢他跟乡下男子不同的样子:总是穿着干干净净的衬衫;写得一首好毛笔字,村里人家过年时的春联几乎都是由他承包了。 那时的赵兰,多多少少还有些少女的纯真,她奋不顾身的精神感动了谢如柏,但婚后在一起生活才发现赵兰其人很是自私刻薄,而且两人由于三观和文化教养的差异,很多问题根本无法正常沟通和交流。 八十年代开始,村里很多人去县上做生意或是开店铺发达了起来,回到家乡锦衣华服,穿金戴银,那时谢如柏去了镇上小学,赵兰又生了个儿子,薪资勉强养家糊口。 看着过去看不上眼的一些家乡人飞黄腾达,赵兰心里不免落差越来越大,总觉得于婚姻一事上,她押错了筹码,看谢如柏越来越不顺眼,对谢谨言更是如刺在喉。 那时她和村里在县上批发水果的蒋大宝混在了一起,蒋大宝也经常给她吃点甜头,买点衣服塞点钱什么的给她,却坚决不肯和家里离婚。她私下偷偷和他闹了两次,也没结果,蒋大宝反而离她越来越远,她吓得也不敢再闹了。 再说谢如柏在S城还有谢母留下的房产,虽说非常老旧,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城市的房子再老旧,也比小县城的房子值钱。她便一直想着等儿子谢慎行到了18岁,去S城把房子过户到他头上,因此便一边维持着现状一边抓着蒋大宝不放手。 第十四章 往事 后来谢如柏走了些门路调到了县上的小学,但是回家乡S城已是一种奢望,他已无力去改变什么,能做的就是默默地承受了命运加于他的一切。 然而人的年纪越大,也越喜欢怀旧。 谢如柏也不例外,他和张兰的婚姻生活并不幸福,但却从没想过离婚。 他虽出生于S市,祖上越是旧式的书香门弟,满心都填充着仁义礼信这种旧式传统。但年纪越大,他也愈加怀念唐瑛,总觉得自己人生很不得意,更不用说年轻时的志向和报负了。因此经常沉迷于酒水中,大概也是麻醉自我,而赵兰却因此更加痛恨唐瑛。 自然,赵兰也不喜欢谢瑾言,甚至于痛恨谢瑾言和唐瑛那一模一样的脸庞。 她见过唐瑛,那时唐瑛是十里八乡知青中的拔尖人物:长得美不说,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饱读诗书的优雅。她曾经暗暗在心底羡慕她,希望自己能成为她一样的女子。 可是等到婚后,发现丈夫经常背着她看着钱包里唐瑛的照片出神,她便开始讨厌唐瑛,觉得她已经去了世界的另一端,却还阴魂不散霸占着自己丈夫的心,所以每每看到谢瑾言的脸庞,她的心里就像针刺一样不舒服,等有了自己的孩子谢慎行,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谢慎行没有遗传谢如柏的清俊面容,和张兰一样,五官平平,加上张兰过于娇宠,从小就很娇纵任性,和谢瑾言简直是天壤之别。张兰心里其实很清楚这点,也因此更加厌弃谢瑾言。 谢如柏恨铁不成钢,有时不免对儿子施点家法,想严加管教,但是禁不住张兰大呼小叫,和他拼死拼活,说他偏袒女儿。久而久之,谢如柏也放弃了对儿子的期待。还好,谢瑾言从小到大无论是读书还是做人,都在小县城里出类拔萃,这也让他那颗悲凉的心微微有了些安慰。 依照张兰的想法,女孩子读完小学会认字就可以了,大一点就可以出去找点事贴补家用,毕竟全家人的生活都靠谢如柏一人的工资。 可是谢如柏却坚持让女儿读初中、高中,这简直是扎她的心,谢如栢那点微薄的收入如果都被谢瑾言花了,她儿子谢慎行还有什么呢? 依照赵兰的想法,女孩子读完小学会认字就可以了,大一点就可以出去找点事贴补家用,毕竟全家人的生活都靠谢如柏一人的工资。可是谢如柏却坚持让女儿读初中、高中,这简直是扎她的心,钱都被谢瑾言花了,她儿子还有什么呢? 谢瑾言知道继母不喜欢她,所以张兰不理她她也不在意,反正从小她就是看她脸色长大的。 爸爸上班的时候,棍棒是家常便饭。有一次,因为下雨忘记及时收衣服回家,赵兰抽她时不小心一柳鞭在她脸上抽出了一条血印,谢如柏下班看见了,直接要把张兰送回娘家,两人之间大吵了一架。 张兰自此更加视谢瑾言如眼中钉,打她也更加隐晦,都是柳鞭抽在身上不为人见的地方。 谢瑾言从小生活在这异常压抑的环境里,看到继母总是在家嫌三嫌四,父亲年过中年就白了发,不免也心痛父亲,怕父亲和继母为她吵架而不开心,凡继母对她种种都自己忍着从不告诉父亲。 谢瑾言一家住在县一小简陋的宿舍楼里,谢如柏看到女儿寒假回家,很是开心,忙到菜市上买菜,准备烧点女儿爱吃的小菜。 对女儿,他其实是心有愧疚的:心里知道张兰并不善待女儿,却也无可奈何。毕竟,他也没办法天天把谢瑾言护在身边,和张兰天天吵架也不是个事,两个孩子同样会受到伤害! 女儿考上大学的时候,如果不是有贵人相助,恐怕也只好让女儿辍学工作了,毕竟还有一个小子要抚养,他微薄的工资的确有些承受不起。 虽然他更喜欢谢瑾言,毕竟谢慎行也是他儿子,他也要尽到父亲的责任。 谢瑾言回家后就接到了幼时好友琳琳的电话,大约有些体己话想对她说,于是第一时间来到了校门外大街的街尾,街尾处是一栋两层小楼,外墙贴着白瓷砖,在一片平房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屋里一位胖胖的中年妇女看见谢瑾言,非常高兴,叫着她的小名:“言言,回来啦,快进屋,正好煮了红枣粥,过来喝一碗。” 谢瑾言叫了一声:“慕老师好!” 然后犹豫了一下低头问道:“慕老师,请问慕哥哥他,他春节过来吗?” “你这丫头,还叫老师,和振华一样叫姑妈就好了!” 慕老师是他父亲的同事,在宜城这个小小的山城颇有声望:公公是县武装部的部长,丈夫是县物资局的经理,慕老师还有一个哥哥是文革前的大学生,J市副市长,侄儿慕振华从国防大学硕士毕业后到了S市警备区,是全区最年轻的少校,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第十五章 往事 听到谢瑾言问起慕振华,慕老师不由扑哧一笑:“你这丫头,不直接问他却来问我,他不是留过电话号码给你吗?你们写信打电话不是都可以吗?不用我这老婆子来传话吧!”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告诉谢瑾言:“振华部队春节事儿多,要和士兵一起过年,说是初八才闲下来,会来给我和你爸拜年。你这丫头,也要多给他写写信⋯⋯。” 话没说完,却见谢瑾言已经转身跑开去找琳琳了,不由得有点纳闷,心想这一向稳重的姑娘今天怎么有点冒冒失失的。 她一向喜欢谢瑾言,这姑娘从小和她女儿琳琳同级,长得好看又冰雪聪明,又没有生母疼爱,不由得让人心生怜爱。所以她有事没事就把谢瑾言带回家和女儿一起玩,有什么好吃的也总是让女儿琳琳带一些给谢瑾言。 等到慕振华和谢瑾言订了亲,她更是提前把她当作了自己的侄媳妇。谢瑾言平时从不打听慕振华,总是和他保持着距离,慕老师总以为她是姑娘家的害羞。今天难得听她开口,又见她情绪好像有点低落,忙打电话把这事告诉了侄儿慕振华。 慕振华的确留过电话给谢瑾言,但是谢瑾言却从没想过要打电话给他。他在她心目中一直就是好友琳琳那严肃的大哥哥,却没办法把他和自己的未婚夫联系起来。 慕振华也打过几次电话到宿舍楼找她,她都让舍友用各种理由推辞掉了,慕振华大约是觉得她害羞,倒也没再找过她。 接到姑妈电话慕振华不由得微微一笑,脑海中立刻浮现了一张青春洋溢的面孔。 他从小就心机深又有上进心,一直努力求学,直到考进理想的学府。但因为把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中,在爱情上却起步比较晚。 军校刚毕业时他爱上了一位女孩,女孩是一位钢琴老师,也是他的初恋。初尝爱情的滋味,他的情感就像水库的洪水被放了闸,汹涌澎湃。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天生不喜风花雪月,而且气势上总给人以压迫感,准备谈婚论嫁的时候,女孩却变心了,爱上了一位在酒吧弹吉他的歌手。 他外表一向冷静凌厉,内心却受到极大的打击,几乎崩溃。虽然找了几个哥们把歌手悄悄修理了一顿,但女孩却始终不愿回头。 这场恋爱之后,他也因此把自己封闭了起来。虽然中意他的女孩也不少,他却心如枯井,毫无波澜,只醉心于仕途前程,让父母家人大大着急了一把。 三年前的暑假时分,他来姑妈家做客,站在二楼的窗前,正好看见表妹琳琳站在街对面的树荫下和一位低着头的女孩说话,女孩身量修长,姿态美好,说着说着便抹起了眼泪。 上午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落在她美丽的脸上,染出一片红晕,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竟然也看到了她的眼眶红了又红,心里就这样很突然地为之一动,枯井里漾起了微微的波澜。等女孩转身走了,他也转身下楼,正好琳琳走进家门,他装做很无意地问了一句: “刚才和你说话的女孩是谁啊,好像有点面熟?” “谢老师家的言言。”琳琳答道。 他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小豆芽! 因为山区凉快,他学生时代的暑假经常在姑妈家度过,那时姑妈经常带一个小女孩来家里和琳琳一起玩,他见她瘦巴巴的,就叫她小豆芽。一转眼,小豆芽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这丫头可怜,没个亲妈疼,考上大学了却要辍学,她继母想托你姑父给这丫头在物资公司找事做呢⋯⋯”慕老师补了一句。 “嗯?谢老师自己是教师,难道还不重视对子女的培养?”慕振华沉思着,问得有点严肃。 “现在大学改革,学费比以前贵了很多,谢老师那点工资要支持一家人生活两个孩子读书的确有点够呛。再说她那个继母狠啊,谢老师工资在她手里,一分也不肯拿出来,这要是亲妈,就是砸锅卖铁也要给孩子读书呀!琳琳没考上,我还得给她补习呢!” 慕老师说完叹了一口气。 慕振华听完心里微微一动,他素来做事雷厉风行,思考了一夜,第二天便请姑妈帮他去谢家提亲:若谢家愿意,自此谢瑾言一直到大学毕业的学费生活费都由他承担,他愿意等谢瑾言大学毕业后完婚。谢瑾言婚后自然是随军到S市工作,就业一事更是无需担忧! 慕老师一听又喜又忧又纠结:喜的是侄儿终于又愿意谈婚论嫁,忧的是慕振华大谢瑾言十多岁,还要再等她四年,会不会节外生枝?纠结的是她哥哥家世清贵,慕振华又前途无量,配谢瑾言这种家庭实在是太委屈了。 而且,她也实在看不上张兰,为人尖酸刻薄不说,名声还不好,据说和卖水果的蒋大宝混在一起,整个小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这事也就谢如柏不知道了。 无奈慕振华说他本来就不想近几年结婚,他做事一向有主见,决定的事便不愿意再更改。 第二天慕老师打电话跟哥哥通了个气,慕市长沉吟半响说道:“姑娘要是好,就随了他吧。家世门第虽然重要,但是让振华振作起来更迫切些。这孩子样样都好,就是有些钻牛角尖,也是让人操心。” 第十六章 往事 第二天慕老师便备了酒水等礼品到谢老师家提亲。 谢如柏只要谢瑾言愿意,自然什么意见都没有:慕振华虽然大了谢瑾言十来岁,但是家境这么好,宜城一般人家想高攀也高攀不上! 谢如柏前半辈子受父亲“黑五类”身份的压制,处处受人排挤打压,担惊受怕,活成了谨小慎微的样子,自然巴不得女儿嫁到一户比较有家底的人家。而且慕振华相貌堂堂,有野心、够努力,又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帮谢瑾言完成学业,心下倒是觉得十分妥当,非常宽慰。 至于张兰,能攀上这么一户人家,简直是意料之外的喜出望外。跑前跑后对慕振华的态度,比对自己亲爹还殷勤。 谢瑾言虽然当时心心念念想完成学业,但是对这门亲事倒是很犹豫,她虽然对慕振华也并不反感,但是对他没有一丝儿女私情,而是和琳琳一样,把他当哥哥一样,所以心里很忐忑。 见她这样犹豫,为了打消她的疑虑,第二天,慕振华找她来到街角的一家咖啡馆,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轻轻用手指叩着桌面漫不经地对她说:“小豆芽,反正我近几年也不想结婚,所以你就当我们互相帮个忙,你暂且帮我做个挡箭牌,我帮你付学费。如果哪一天你要是想反悔,那么等你毕业把我帮助你的还给我就是。这个约定怎么样?” 他说得这样轻描淡写,谢瑾言点点头就答应了,以为不过是个口头约定。 就这样,谢瑾言在进入大学的校门之前就和慕振华订了亲。 没想到慕振华虽说得虽轻描淡写,行动上却完全不如他所言,当年春节便带着慕市长亲自登门拜访,订了酒席两家齐聚,三礼六聘,一项不缺,谢瑾言这才知道她当初是太天真了,慕振华竟是极认真的态度对待这门亲事,完全不像当初在咖啡馆说得那样若无其事,从世俗的眼光来看,这桩亲事竟似乎已是木已成舟,虽说她也找不到什么反对的理由,但终究对慕振华当初所言耿耿于怀,觉得他佷有些巧言令色。也很迷惘,感觉自己和慕振华之间隔着重重迷雾,根本看不清他的本心。渐渐地,这桩婚事竟成了压在谢瑾言心头的一块沉甸甸的巨石!每每想起,便令她坐立难安! 她不知道的是,慕振华极其有毅力和心机,凡是想要做到的事,总会用尽一切手段达到目的。 没有动心之前,她倒是觉得嫁谁也是嫁,虽然心里有个梗,这个梗如刺在喉,始终让她不舒服,却也没让她产生什么反抗的意念。 可是爱上沈子陌之后,她开始觉得自己是被折断了双翅的小鸟,想摆脱这份她不知所謂的婚约。 恋人之间的分离总是格外令人相思入骨。 大年初六,沈子陌抛开家里一众事务,兜兜转转开了一上午的车,终于第一次来到宜城这个美丽的城市,彼时因为高速公路并不完善,所以这一上午的车程颇为辛苦。 接到呼叫,谢瑾言不禁又惊又喜,晚餐过后,编了个理由说要去找琳琳,便匆匆赶到宜城宾馆,沈子陌已经在酒店大厅等她。 两人相见,十分激动,进了房间,沈子陌返身扣上门便拥住谢瑾言狠狠吻下去,谢瑾言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唯一残留的意识就是沈子陌唇边淡淡的薄荷香,唇齿辗转间,一直到谢瑾言快要喘不过气,沈子陌才放开她, “子陌,慕振华初八要来宜城,我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说服他!”谢瑾言很有点焦虑。 “傻丫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我在,别怕!当务之急是先要说服你父亲,这才是最重要的,我想我们的婚姻有双方长辈的祝福,不想你有任何的遗憾和难过。” 沈子默亲了亲她的额角,如是说道。 他的声音温和而安定,顿时安抚了她那颗焦躁不安的心。 来之前他已想好,先带着十足的诚意拜访谢瑾言的父亲。 他和谢瑾言自然可以抛下一切,远走高飞,然而这样行事也必然伤害谢如柏,谢瑾言也必定会伤心和难过,他想要给她的幸福应该是完整而不是残缺不全的。 两人又耳鬓厮磨说了会话,谢瑾言便匆匆回去了。谢如柏家教颇严,晚上一般不允许女儿在外面停留过久。 沈子陌见心爱的女孩忧心忡忡,忍不住拥紧她,轻轻安慰:“别担心,一切有我!”然后紧紧握住谢瑾言的手,一直将她送到一小门口,目送她转身走进校门不见影踪,这才转身走开。 第十七章 往事 第二天一早,谢瑾言在家坐立不安。 约莫上午九点多钟,敲门声响起,她冲过去打开门,正是沈子陌提着酒水礼品和一筐包装得很精美的水果站在门口。 今天他特意穿了一件很正式的半长黑呢大衣,系着一条深灰的羊毛围巾,一眼看见,不禁想起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谢瑾言家住的是老式的公寓楼,所谓的客厅也就是餐厅,一张方桌,几把靠背椅,谢如柏和张兰正坐在方桌旁包饺子,预备明天穆振华的到来,此时看见一位玉树临风的小伙子站在自家门口,不由得均是一愣。 谢瑾言忙接过沈子陌手中的礼品,招呼他进了屋子。 沈子陌对谢如柏鞠了一躬,很礼貌地说道:“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瑾言的男朋友沈子陌,特意来给叔叔和阿姨拜个年,祝叔叔和阿姨新年快乐!” 张兰当即脸色就变了,把手里的饺子皮一甩,饺子也不包了,就到房间里去了。 谢如柏也是心,一惊,却不动声色,客气地招呼沈子陌坐下: “瑾言大学同学是吧?谢谢你来拜访,坐下喝杯水。” 说完倒了一杯水给沈子陌。 沈子陌客气地问道:“可以占用叔叔一些时间吗?” 谢如柏点点头,转身把沈子陌领进房间。 进了房间.谢瑾言一人在客厅如坐针毡,等了好一会,才见两人重又走进客厅,沈子陌朝她微微一颌首,示意她不要着急,谢如柏的脸色也比刚才稍微好看了一点点。 谢如柏向来正派又保守,沈子陌本就一表人才,再加上刚才的彼此交谈,小伙子真诚、礼貌、睿智,家教颇好,更加让他对沈子陌印象不错。 如果不是谢瑾言已有婚约,他倒是很满意女儿这个男朋友,但做人需要一诺千金,抛开他非常看重慕振华本身的家世不说,背信弃义和忘恩负义是令他非常不耻的两个词。 谢瑾言婚约在身,更何况这门亲事是她亲口应允、正式下聘的,由不得她背信弃义。 当下,他板起脸对谢瑾言说:“言言,你和沈老师的事,爸爸坚决不同意。并不是爸爸古板,爸爸和你妈妈也是自由恋爱,但自由恋爱的前提是不能伤害他人,何况做人做事都要一诺千金,你和振华的亲事是你亲口应允的,振华也等了你好几年,做人不能没有良心,我们谢家决不做这种过河拆桥的事。” 张兰也在旁边铁青着脸嘀咕说:“还读书人呢,多大个姑娘了,自己有婚约还招三惹四的!还要不要脸。” 刚才谢如柏和沈子陌交谈时,她也偷偷在旁边旁听,听到沈子子陌介绍自己是大学教师,心下就不乐意了:沈子陌固然家世也不错,比慕家可就矮了不止一头,慕振华年纪轻轻便是少校,以后她儿子还要依仗慕振华照顾呢。 再说了,谢瑾言订婚以后,她曾厚着脸皮找过慕振华,请他也帮助帮助谢慎行。 慕振华则暗示过她,等谢慎行高中毕业,他会在征兵时想办法把他征到部队,毕业后再在在S市帮他找份工作。依仗慕振华和慕市长的人脉在S市帮谢慎行找份不错的工作自是不在话下,那她也不用为谢慎行的前途发愁了!不然,她嫁给谢如柏这一生,什么指望也没了! 想到这里,她也帮腔谢如柏说:“言言呀,按理说你是读大学的人,阿姨才小学毕业,没你读的书多,没你懂理,不过也知道女孩子要稳重,别一边读书一边七搭八搭的,做人啊也不能自私自私,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家里想想,毕竟家里把你养这么大,又培养你读大学,不容易。” 沈子陌站在那里,微微一笑,说出的说却是软中带硬:“阿姨要是有亲生女儿,想必一定不会这么说了。我想天下的父母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而不是把孩子养大以求回报。谢叔叔,我和瑾言彼此真心相爱,真心希望您能成全我们。” 谢瑾言面色苍白,站在那里默然不语。 谢如柏听张兰说话不好听,赶忙制止了她,又对沈子陌说:“不好意思沈老师,你和言言的事我是坚决不会答应的,这两天家里忙,也不招待你了,请回吧,抱歉。” 说完,把沈子陌带来的礼品塞回他手中。 沈子陌忙说:“叔叔,不管我和言言的事情您答应不答应,我和她至少也是同学,您是长辈,春节来拜访一下您是应该的!” 谢如柏倒也没再坚持。 第十八章 抗婚 沈子陌刚走出门外,谢瑾言不顾谢如柏叫她,转身也跟了出来。转眼泪水就沿着瓷白的面孔无声地流下来。 沈子陌转过身,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深深地看进她的眼里:“相信我瑾言!我不会放弃你。也请你,不要放弃我!嗯?我始终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他的手温暖有力,谢瑾言点点头,感觉自己冰凉的身体似乎也一点点热乎了起来。 沈子陌不是不沮丧,不是不失落。 谢瑾言的父亲看上去虽儒雅可亲,实则过于固执守礼,很有几分夫子的气质,所以这事也只有徐徐图之,靠水滴石穿的韧性来感动他;更重要的是,谢如柏心心念念想叶落归根,把未来儿女们回S城的希望都寄托在这门亲事上,看来他也要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是不是考个博士回S城或者回S城求职?至少对谢如柏来说也是个安慰。 一时间,心中千回百转,但依然面带微笑着说:“第一次来宜城,听说这里的老街很有明清风格:密锁重关掩录苔,廊深阁回此徘徊。言,带我去看看吧。” 然后抓起谢瑾言冰冷的小手,十指紧扣握在手中。谢瑾言点点头,紧靠着沈子陌,两人相依相偎往老街而去。 两人身边,一辆军车一闪而过。 慕振华正靠在后座看着日新月异的街景,却似乎看见一个靓丽的身影,很有些眼熟,于是吩附司机道:“掉头,开慢点!” 小司机见他音色冷厉,赶紧降下车速,原地掉个头,慢慢朝原路返回。 果然!自己看到的倒是没错!慕振华心想,那么,牵着她手的男人又是谁?他脸色冰冷,心里盘算着,又让司机加快车速往宾馆而去⋯⋯ 等谢瑾言回到家中,谢如柏赶紧把谢瑾言叫进房中,先是苦口婆心,耐心教导了一番。 然后说道:“瑾言,知道父亲为什么给你起这个名字吗?瑾是美玉,女孩子就要像美玉一样冰清玉洁;瑾又谐音谨字,父亲本是希望你做人做事谨言慎行,谁想到你竟然这么糊涂!婚姻大事,非同儿戏!” “爸爸,难道你不希望女儿幸福吗?我和慕哥哥一点感情也没有,生活在一起会幸福吗?你和阿姨在一起幸福吗?如果不幸福,为什么还要让女儿重覆你的覆辙!” “我和阿姨的情况跟你们的情况怎么一样!现在你提感情两字,当初慕家上门提亲你已经18岁,是成年人,你有权利决定自己的未来。你自己做的选择,是好是坏都要学会自己承担责任。” 说完谢如柏又冷笑一声:“你上学的学費生活費花的都是慕家的,现在又来谈感情!言言,你这是现实版的农夫与狼的故事,我谢如柏含辛茹苦把你养大,怎么就养出你这样的女儿!”说完,指着谢瑾言,气得手指发顫。 “可是爸爸,当年慕哥哥说过,跟他定亲只是帮他做个挡箭牌。如果有一天我后悔,只要我毕业后把花的钱还给他就可以,慕哥哥这样说我才同意订婚的!你们就是把我推出去做垫脚石,借着大树好乘凉!”谢瑾言大哭。 “你还狡辩!” 谢如柏气极,一巴掌甩在谢瑾言脸上,见女儿雪白的脸上霎时出现五根指印,心里不禁又气又疼。虽然家境清贫,谢如柏却也是尽自己可能宠着女儿,遑论打她了,这一次也委实是气坏了! “难道天下的好事偏偏都轮到你了?你缺钱別人送钱?你要谈恋爱别人就退出?我怎么从没听到振华这样说?相反,一年三节,慕家降低姿态,做足了礼数,慕振华也足足等了你三年!现在你想分手,就编出这样的理由?也罢,既然你这样说,除非慕家主动退亲,否则,你想都不要想!你和沈子陌如果坚持在一起,那也就是我们父女情份断绝的时候!我谢如柏宁愿没有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儿!” 说完拂袖而出,不仅为此,还将房门锁上,不允许她再去见沈子陌! 第二天一早,谢家早早就忙开了。 张兰使出全身解数:红烧肘子、醋溜鱼片、八宝鸭、冬笋土鸡汤、葱烤鲫鱼,虽然都是家常菜,在这小县城也算是很丰盛了。 每年正月慕振华来谢家拜年都算是谢家的重头大戏,尤其是张兰,对儿子谢慎行过于宠溺,以至于谢慎行生性顽劣,学业也是一踏糊涂,她便把儿子的全部前程压在了慕振华的身上。因此,她虽然很不喜欢谢瑾言,但每年对慕振华倒是实心实意地地用心招待,殷勤地不能再殷勤了,简直是低到了尘埃里! 第十九章 抗婚 当军队的吉普车开进一小的校园宿舍楼前,谢如柏忙迎到车前。 等到车停稳,慕振华和姑妈一家便下了车,让司机从车的后备箱里拎出大包小包的礼品,和谢如柏一起进了门。 桌上已经摆好了酒菜碗碟,张兰忙前跑后地张罗着,一时间家里欢声笑语,喜气融融。 谢老师招呼慕老师一家坐上上位,又走进房间叫出谢瑾言,让她坐在慕振华身旁。 慕振华一眼撇去,女孩眉目如画,却面色苍白,沉默无言,心中自是明白。 他一向自制力非常好,眼下虽心中阴郁至极,面色上却不显露半分,只是在桌下悄悄握住了谢瑾言的手,只觉得她柔软的手心冰冷彻骨,一如她的态度⋯⋯ 谢瑾言轻轻挣开慕振华的大掌,桌上这一片热闹喧哗,似乎都与她无关,她只觉得自己心乱如麻,世上安得两全法:让她既不伤害慕振华,又不辜负沈子陌? 饭后,慕老师故意支开慕振华和谢瑾言:“言言啊,听说钟楼那边今天有舞狮,你慕大哥常年在部队,难得休息一下,你带他去看看我们宜城特色的舞狮吧。” 慕老师笑语盈盈,谢瑾言正想推辞,不妨慕振华应了一声披上大衣就出门了,她也只好跟了出来。 初六的天气颇为寒冷,慕振华见女孩捧起手在嘴边哈了哈,大手一握,抓住她的小手。谢瑾言微微一振,欲要挣扎,他却是握紧了不放,眉毛一挑,面色冷峻地问道:“你怕我?”低沉的声音带着隐隐约约的压迫感。 谢瑾言雪白的脸上微微一红,用力挣脱他的手,大眼看向他,眼神里是满满的歉疚、悲伤和无奈:“慕哥哥,我有话和你说,但请你理解和不要生气!” 然后来到街角他们订亲之前来过的那家咖啡店,谢瑾言略略平静了了一下情绪,郑重地对慕振华说道:“非常对不起,你以前说过,和你订亲只是帮你做挡箭牌,如果我反悔,你会成全我。很抱歉!我,我想退婚,希望你能成全。因为我不爱你,如果和你结婚,既是对你不负责,也是对我自己不负责。我们的婚姻不会幸福,这样对你也不公平!” 慕振华心里隐隐明白,怒火升腾,但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只是阴郁地看了她一眼。冷冷问道:“那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 谢瑾言低头纠结了几秒钟,握紧了手中的杯子,点点头。 此刻她心思纷乱,哪有心情带慕振华去看舞狮,只想赶紧和慕振华把话说清楚,希望他能覆行诺言,解决这桩麻烦事。 既然谢如柏说只要慕家主动退亲他便不干涉,那她不如开诚布公跟慕振华摊牌得了,如果慕振华真如他当初所言,那也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慕振华斜靠在沙发椅上,神色未明地看着她,忽而站起身来淡谈说道:“带我去见见他吧,别告诉我他不在宜城!” 宜城城外有一条清澈的大河-清溪河,河水源于远处深山,河流两边的堤岸上春季时绿茵一片,槐花飘香,向来是宜城人茶余饭后散步的好去处。然而在这寒冬季节,虽有阳光,河边依然冷风凌冽,草地枯黄,一片萧瑟之状。 沈子陌和谢瑾言手机里约好了这里见面,只要谢瑾言能出来约会,他会一直在河边等她到日落西山。 慕振华随周瑾言来到河边,远远地见一个男人穿着风衣面对河流,双手插在衣袋,长身玉立,身姿优雅挺拔。 “子陌!” 谢瑾言叫了一声。 沈子陌转过身来,却见周瑾言身边站着一位军人,身高和他差不多,也在180cm左右,高大挺拔,气质阴郁冷峻。 “子陌,这是慕振华!” “慕哥哥,这位是沈子陌,是我的男朋友……”谢瑾言虽有点窘迫,却说得很坚定。 慕振华当即眸色一暗,面色一沉,冷冷说道:“言言,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已经定亲,你只有未婚夫,没有男朋友!” 谢瑾言抬眸,眼泪顺着脸庞流下来,声音颤抖着:“慕哥哥,我很抱歉伤害到你,可是我们,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你能不能⋯⋯?” 谢瑾言话没说完,沈子陌冷静地对慕振华说:“可以借一步说话吗?我觉的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两人走到稍远一点的地方,面对大河,谢瑾言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过一会却见慕振华狠狠一拳砸在沈子陌脸颊上,沈子陌并没有还手,只是捂着嘴角。 谢瑾言冲上前去,只见沈子陌的嘴角沁出点点血丝。 沈子陌也没恼怒,很冷静地说道:“你打我这一拳,我无话可说,就当陪罪吧。你和瑾言虽有婚约,却是以一系列条件作为绑架,君子有成人之美,你若真爱她,就应该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慕振华终于忍不住气极冷笑道:“我跟言言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嘴,这一拳只是给你的警告,若再破坏他人婚姻,我有本事让你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你记牢了,别到时悔不当初!”说完,转身大步而去。 第二十章 抗婚 慕振华走后,谢瑾言扑到沈子陌怀里,抚摸着他青紫的脸颊,沁着血丝的嘴角,又心疼又惶然:“子陌!对不起!早知道我不带他过来了!父亲说了,我们想在一起,除非慕家主动退婚!所以我想和他说清楚!” 沈子陌摩挲着她的秀发,轻声说道:“言,不要说对不起,纸终究包不住火,让他知道也好,早点面对,早点解决!你未婚我未娶,虽然说情理上他有恩于你,可是法理上我们是自由的!结婚的夫妻尚且有离婚的自由,何况你们只是订婚而已?我不过是怕你委屈,况且你父亲一生辛劳,总想做得稳妥点,不至于让他过于伤心失望。至于你欠慕家的,我来还就是!”说完把谢瑾言紧紧搂在怀里。 下午,沈子陌接到家里老爷子电话,说家中有客人,让他即刻返回。细问,老爷子却笑而不答。 谢家的事一时也解决不了,只有慢慢再想办法,沈子陌便只好和谢瑾言依依惜别,先返程回家。 与此同时,谢瑾言也接到慕振华消息,约她下午谈一谈。 松山宾馆在景色秀丽的宜城东郊,是宜城最好的宾馆,慕振华向来生活在部队,生活极有规律,为人又十分低调,所以每次来宜城总是静悄悄住进宾馆,不喜欢被人打扰。 下午时分,谢瑾言来到松山宾馆,进得房间,慕振华已经在等她,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慕振华脱去了厚重的外套,只穿了一件军裤和白衬衫,见到谢瑾言过来,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见她穿着厚重的大衣,又让她把大衣脱下来亲自帮她挂好。 谢瑾言其实没有单独和他相处过,她在读书,慕振华在部队,两人每年也就是春节或假期时才有机会见一面,每次见面也都是双方家族的宴请,慕振华每每想喊她单独出去走走,总被她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托了。 她并不讨厌他,然而却从来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愫。 在没有遇见沈子陌之前,她从没有过感情的经历,总觉得以后总是要结婚嫁人,嫁给谁都是嫁。直到遇见沈子陌,她才惊觉婚姻原来不能将就,如果不能嫁给自己所爱的人,那她宁愿不要这份婚姻。不然,除了自己痛苦,还会把这份痛苦加诸在别人身上。 “瑾言!” 慕振华开口,很平静:“你算没算,我等了你多久?” 没等谢瑾言回答,他又说:“三年七个月零八天!你以为我为什么等你?” “慕哥哥,是我违背了我们的婚约。我也不知道会遇见他,爱上他。可是一直以来,我对你,都是只有尊重,却不是爱!以前,我不懂感情,现在我才懂得,如果爱着别人再嫁给你,对你也是极不公平的!慕哥哥,你愿意娶一个爱着别人的妻子吗?可不可以,请你成全我们?” 谢瑾言面孔涨得通红,紧张地握着双手,痛苦又恳切地看着慕振华。 在这件事上,慕振华苦苦等待了她三年多,虽然事出有因,但的确是既成事实! “尊重?” 慕振华冷笑一声,“等了你这么久,然后你告诉我你爱上了别人,这是不是尊重!!?” 然后放缓语气:”言言,你的家庭情况你我都心知肚明。你也清楚,跟我结了婚,你父亲这么多年想回S城的愿望,包括你家里的一些困难,我都可以帮你解决。我并不是在拿我所站的高度压迫你,而是有时候,现实就是如此,一个人的婚姻,往往不仅仅是一个人的私事,也是两个家庭的事!” “慕哥哥,您说的我都懂!” 谢瑾言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是却感觉脸颊已瞬间潮湿,嗓子也似乎被什么堵住,哽咽起来。 “你说的我都懂,可是我现在终于明白,我不想用自己的婚姻来交换什么!我不爱您呀,这样的我,你想要吗?你会幸福吗?至于我的家庭,我和子陌都还年轻,我们可以通过奋斗来帮助他们。” 她一边说着,一边抖抖索索从包里掏出两张卡,其中一张是沈子陌带来的,另一张则是她这么多年勤工俭存下来的。 “这是我欠你的⋯⋯”,话还没说完,两张卡被慕振华抢过来砸得老远。 “不想交换?不管你想不想,你已经交换了!!不是吗?不想交换?那你读大学的时候怎么不说?你跟我算?算得清吗?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等候,你觉得怎么样才能算清?他爱你?那你觉得我为什么等你?我他妈如果不爱你我会等你三年多?你当我慕振华是傻瓜?找不到女人?”慕振华咬牙切齿地说。 “可是慕哥哥你当初明明是说,我们互相成全,我做你的挡箭牌。如果我反悔把欠的钱还给你即可!如果不是你这样承诺,我也不会答应订婚!” 谢瑾言倔强起来,看着慕振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钱可以还,可是感情怎么还,你告诉我,言言?我若是说我反悔了呢?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想法可是改变了。” 慕振华一向自制力惊人,这次却终于失控了,感觉体内的血液忽然从头涌到脚,瞬时体温骤降,全身冰冷,这冷意又从头脚涌向心脏,心上如同坚冰所刺,痛不可彻。 他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中,他又一次入了坑,感情的深坑!上一次感情,他已然惨败,这次,难道他又要拱手相让?他慕振华此生难道竟无能到此种地步?不,不可能!他慕振华,不可能认输!遇山开山,遇水劈水,属于他的,别人休想夺走! 忽然他大步走到谢瑾言身边,抓住她的双手,把她紧紧抵在墙壁上,用手勾起她的下巴,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你今天就以身抵债吧,我只接受这种抵债方式!” 说完低下头吻住谢瑾言紧抿的双唇。 第二十一章 沈子陌的拒绝 谢瑾言想用双手推开他,无奈慕振华高大健壮,谢瑾言的力量在他面前无异于蚍蜉撼树。 见谢瑾言抵抗,慕振华索性一只手抓住她的两只小手背在身后,使她动弹不得,又欺身向前,把她紧紧压在墙壁上,另一只手紧紧地搂住她的头,继续狠狠地在她的唇上碾压。 谢瑾言感觉他冰冷的唇覆上来,使劲地想挣开头,无奈被他紧紧吻住,挣脱不开,只好紧紧咬紧自己的嘴唇。 慕振华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行迫使她张开口,然后在她的口中肆意侵略一番,又大手摩挲而下,伸进她的衬衫,抚摸着她柔嫩的身体。 谢瑾言越是挣扎,他越是肆虐得厉害。慌乱急忙中,谢瑾言一口紧紧咬在他的唇上,这一口咬得极重,慕振华的嘴唇瞬间血流了出来,然而他依然不松口,点点血丝从两人唇角边流出。 这也让他更疯狂,他觉得体内简直热血沸腾,只想立刻就要了她,她幸福也好,不幸福也好,他只想把她紧紧禁锢在自己身边。 于是大手横起一抱,谢瑾言就被他轻松抱起扔在了床上,没等爬起身来,他又起身压在她身上,然后重新狠狠吻上她的唇,眼见抵抗不过,谢瑾言心灰意冷,不再挣扎,安静地躺在那里,两行清泪从眼角边流了下来⋯⋯ 慕振华见她木然如此,也觉得无趣起来,刚才全身叫嚣的火焰也慢慢熄灭。 他慢慢撑起手臂,看着谢瑾言清秀苍白的的面庞,淡淡说道:“言言,你记住,这也算是我慕振华的夺妻之恨,且不说我放不放手,单凭这一点,我就不会饶过他!你爱我也好,不爱我也好,都是我慕振华的人!想让我放手是绝不可能!”说完,直起身,整理好衣装,啪地一声关上门离开了。 沈子陌赶到家的时候,已暮色深沉。走进院中,阵阵饭菜飘香。大厅传来自己爷爷爽朗的笑声,他心下不由得有些诧异:老爷子一向在家人面前威严有加,倒是难得如此开怀大笑。 刚进门,就见郑敏儿坐在沙发上,甜笑晏晏,正和老爷子聊着什么,逗得老人家哈哈大笑。 老人抬头间,正好看见他进门,笑着招招手道:“来来,陌儿,快过来!我正在听郑丫头说我宝贝孙子的校园新闻!” 沈子陌倒是有点惊奇,沈子陌的家乡洛城在行政区划上隶属于J市,离开W城不可谓不远。不知道郑敏儿是专程来看他还是順路经过,当下点点头,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郑敏儿看见他,站起来红着脸羞涩地说:“子陌,不请自来,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家父到衡县拜访旧友,我想起来你正好住在邻近的洛县,就顺道过来看看你!” 沈子陌点点头,他自然不知道郑敏尔是如何绞尽脑汁地撺掇父亲来衡县拜访旧友的。 爷爷说:“子陌,郑丫头和我们家有缘啊!她父亲原来下派在衡城担任县高官。我呢,是衡县人,虽然没共事过,也算是家乡人了。” 说完又呵呵笑起来,看着郑敏儿,眼神慈祥得俨然看孙媳妇一般。 沈子陌的爷爷是衡县人,早年毕业于J市中医药大学,曾在衡县中医院担任过多年的院长。老爷子退休后,适逢沈子陌的父亲被提拔到洛城担任县长一职,沈母也调到了洛城财政局,老爷子便也跟着过来一起住了,然而心底里仍然对衡县有着很深的感情。 正值晚餐时分,沈县长和夫人有应酬,阿姨做好饭,沈子陌便在家陪爷爷和郑敏儿吃了顿晚餐。 饭后,老爷子便催沈子陌带着郑敏儿去公园走走,自己早早上楼休息了。 洛城景色秀丽,沿着城中心是一圈护城河,古老的城墙上青砖缝里生长着茵茵的苔蘚,默默记述着岁月的沧桑。 郑敏儿很是喜欢这古老的建築,沈子陌便带着她登上了城楼,城楼虽不高,倒也能看见城内的万家灯火。 风有点大,但是并不寒峭,郑敏儿把毛领往上拉了拉,稍稍遮住自己的脸,而后含情脉脉看着沈子陌甜甜说道:“子陌,看见这万千灯火,想起那句: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不过,今晚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不再是那个憔悴人了。” “敏儿,谢谢你。不过,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她是个很好的女孩,我想等她大学一毕业就结婚!”沈子陌看着远方暗墨色的天空,淡淡说道。 “子陌⋯⋯!” 郑敏儿叫了一声沈子陌的名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口一空,难以言叙的落寞和痛苦慢慢涌上心头,似乎有千万只蚂蚁在慢慢啃噬着自己的心,那细细密密的痛,竟让人无力苍白至极。 第二十二章 郑敏儿的心思 一时两人心思各异,彼此静陌无语。 “子陌,可以告诉我她是谁吗?” 过了半晌,郑敏儿才失魂落魄地追问了一句。 “国土资源系的一个师妹。” “是不是谢瑾言?” 提到国土资源系,郑敏儿顿时大脑里灵光一现,想起曾雪曾经说过,她们法学系有传言沈子陌喜欢国土资源系的系花谢瑾言,只是那时从未见过两人有来往,她又对自己自信十足,竟从未相信过这传言。 毕竟,做为学校的风云人物,沈子陌向来不缺少的就是各种流言。 “是。” 沈子陌点点头,为了消除两人间沉重的氛围,微笑着故意用轻松的语调说道:“敏儿,你是天之娇女,自身优秀,家境优越,你未来的乘龙快婿,必然比我优秀。” “原来曾雪说的都是真的⋯⋯!”郑敏儿喃喃自语道。忽然抬起头,满面泪痕道:“子陌,我们江南诗社相伴四年,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丝丝情意?” “抱歉敏儿,你在我心中一直是很好的朋友,一直是,但是,仅此而已!” 郑敏儿闻言,黑暗中脸色更加苍白,转身往城墙下走去,沈子陌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唯有默默跟在身后,把她安全送回到宾馆,才转身离开。 郑敏儿回到房间,再也忍不住了,冲到床上嚎淘大哭,一边哭一边拼命捶打着枕头,仿佛那枕头上有谢瑾言的笑脸,让人见而生厌。哭了好一会儿,才又冷静下来,拿起电话打给郑校长:“爸爸,我记得我们系的吴蒙教授下学期要去J大受教,我申请更换导师,去J大读研⋯⋯” 然后又打个电话给曾雪:“雪儿,我记得你和国土系的谢瑾言是老乡?帮我打听打听她的家庭情况好吗?沈子陌在和她交往,我不甘心啊雪儿,我爱了他四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啊⋯⋯。” 第二天一早,郑敏儿平复了情绪,专程给老爷子打了个电话告別,只说行程匆匆,父亲来接自己了,下次再来拜访云云,倒惹得沈爷爷满腹惆怅。 放下电话后老爷子就招来了沈子陌,笑眯眯地说:“子陌啊,我看郑家这丫头不错。脸色红润有光,头圆额平,耳廓圆满,一看就是个有福的相、帮夫的运。你年纪也不小了,赶紧结婚,爷爷可能还有福气赶得上四世同堂啊。” “爷爷!” 沈子陌笑着握住老爷子的手:“您啊,一定会长命百岁、四世同堂。孙媳妇儿是有了,不过不是郑敏儿,我和她只是同学而已!” 老爷子一听,不免有点失望,转而好奇心占了上风,抓着孙子不放手,坚持打破沙锅问到底。 沈子陌倒也不隐瞒,一五一十把谢瑾言的情况介绍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她已订婚这一段。本来他亦打算找个时间把谢瑾言带回家介绍给家人,因为他不排除万一慕家实在不同意退亲,他干脆直接和谢瑾言去领了结婚证,生米煮成熟飯再说。 老爷子听了,心里不免失落。 沈子陌小时,父母工作特別忙,又经常出差,孙子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感情上特別亲厚不说,老爷子一向好胜,又特別护短,总觉得自己孙子聪明英俊,天下无双,听说了谢瑾言的情况,心下一比较,自然觉得还是郑敏儿才配得上自己孙子。 但是沈子陌已成年,现在讲究个自由恋爱,他也不好干涉,于是意兴阑珊地说:“有时间把那姑娘领回家看看再说吧!” 开学后不久便是元宵节,又适逢是周末,沈子陌便约了谢瑾言来家里过节,准备把她正式介绍给家里人。 同时,他也有个小小的私心:那个年代,大学生毕业分配制度正在进行改革,早先的大学毕业生完全是由国家分配到各单位的,但这种统包统筹的制度弊端太多,所以谢瑾言他们那几界毕业生正面临制度的改革,国家分配与大学生自主择业双轨齐下。 按照谢瑾言的学业成绩和综合素养,如果公平竞争的话想来J市找份合适的工作自然不难,但是中国向来是个人情社会,关系网复杂,特別是毕业分配这种事,有时变数相当大。他心里想的是先把谢谨言护在自己身边,万一来J市的计划遇到障碍,恐怕就不得不请父亲帮个忙,先让谢瑾言来洛城,护在他和家人的羽翼下,他的心才会有所安放。 毕竟,他和谢瑾言之间现在障碍重重! 第二十三章 张兰的刻薄 自从春节和沈子陌的恋情公布后,谢瑾言的日子很不好受:谢如柏依然在生她气,这倒也算了,自家父亲,再生气也不会拿她如何,倒是张兰,对她更加仇视。 慕振华走的時候,虽然脸色不好看,不过倒是没把这件事公开,所以慕老师一家毫不知情,依然待她和蔼可亲,倒是让她心里内疚万分,又有隐隐的担忧。 这天琳琳喊她去逛集市,她准备吃点东西换件厚袄再出去。 谢如柏今天出门访友,张兰做饭也只做她和儿子谢慎行的,谢瑾言准备自己做点吃食,却发现米粮已被收藏起来,叹一口气,走到自己的房间,却发现衣橱中为数不多的几件外套已被剪碎,她冷冷一瞥,只觉得张兰做人越发没品了。 所幸她身上还有勤工俭学的钱,倒不至于饿死冻死,可是打开挂在床头的小挎包,却发现自己的存折和身份证不见了,顿时脸色一白,直接冲到张兰房间冷冷说道:“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自她进入大学以来,家里就再没给过她一分钱。这个折子,是她劳心劳力勤工俭学所赚的钱和慕振华寄给她的一部分。 慕振华一向遵守诺言,生活費总是按时寄给她,可是她每次收到都觉得这钱火辣辣地烫手,所以她同时接了好几份家教,省吃俭用,尽量不动用他的钱。 这个折子她平时放在宿舍不带回来,这次想着要还慕振华的债,就带了回来,没想到却被张兰摸了去。 张兰见她追过来要折子,当下跺着脚跳起来骂道:“你这有娘生没娘养的小婊子!什么是你的东西!老娘还没找你要抚养費呢!狼心狗肺不要脸,和你娘一路货色!从小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不想着报恩,借着读书在外面勾三搭四,克死了你娘又来拖累我和我儿⋯⋯”。 谢瑾言听她言语刻薄至极,且侮辱到自己母亲,不禁气得脸色惨白,浑身发颤。 她知道张兰一向欺软怕硬,此时她偏巧站在张兰的缝纫机旁,于是顺手抓住缝紉机上的縫紉剪,眼神冰冷地看着张兰。张兰看到她抓起剪刀,身上啰嗦了一下,收回了口中更恶毒的话语。 这时谢慎行走过来,揉着眼睛不耐烦地说:“睡个觉也被你们吵醒了!烦不烦啊!”说完从张兰口袋里掏出存折和身份证,扔给了谢瑾言。 张兰见到手的肥鸭飞出了手心,气极败坏,转而数落谢慎行:“你这个小讨债的,如果不是你打游戏输了这许多钱⋯⋯” 谢慎行听不得他娘啰嗦,撇撇嘴,满不在乎地转身出了家门,张兰怕他又去游戏厅赌博,赶紧跟在了身后。 自从大街上游戏机泛滥,谢慎行便迷上了游戏机,有时整夜泡在游戏机房,张兰虽然一边恨铁不成钢,一边依然帮他在谢如柏面前打掩护,怕谢如柏知道了打骂他,而且更偏爱谢瑾言。 谢慎行被张兰宠坏了,性格桀骜不顺。但因为从小谢如柏对他便很严厉,所以一直以来倒也没闯出什么大漏子,现在正值青春期,渐渐逆反起來,染上了一些不良习性。在张兰的情绪感染之下,他和谢瑾言,彼此之间形如陌人,没什么姐弟情谊,但是倒也没他母亲那么痛恨厌恶这个继姐。 母子俩离去后,谢瑾言也失去了逛集市的兴致,给琳琳回了个电话,出去胡乱填塞了一下肚子,正在这时接到了沈子陌的电话,约她去家中做客,于是回家把自己简单的行李打了个包,准备提前返校,然后转道去沈家。 谢如柏回家后看女儿打包好了行李,也没多言语,依然生气中。 倒是谢瑾言,见父亲面色愁苦,头发花白了大半;又想到父亲半生挫折,生活清苦,心下不由得酸楚万分,对谢如柏说道:“爸爸,我今年毕业会努力找个好工作,早点贴补家用,您要多保重身体!” 谢如柏疲惫地挥挥手道:“你不要让我呕气就算是一片孝心了!” 去沈家这天,正是元宵节前夕。谢瑾言前后辗转了六七个小时,到达洛城时,已是灯火通明。 沈子陌已经早早把车停在站外等她,见她出来,將全身已经坐到僵痛的她拥进怀中暧着。待走到车边,又忍不住用大衣包裹住她,在黑暗中狠狠吻上她的唇,直到女孩冰冷柔软的唇被他蹂躏到娇艳欲滴,方才放过她,开车回到家中,牵着她的手走进大厅。 第二十三章 第一次的拜访 正值元宵佳节前夕,沈县长和太太也难得全部在家,准备第二天陪老爷子过节,此刻餐厅里热气腾腾,刚端上桌的鸡汤袅绕着浓浓的香味,等着沈子陌和谢瑾言。 老爷子依然有点不甘心,搭着脸对沈县长夫妇说:“还是W大郑校长家那丫头好,家境也好,配我孙子可不正好。何况那丫头对子陌也很有些意思,上次专门来洛城看子陌,可惜你们不在家,没看到那丫头,长得白白净净漂漂亮亮,一看就是个福气相。” 沈县长夫妇生活中一向伉俪情深,为人都温暖和气,见老爷子这样说,沈县长忙笑着说:“父亲,现在年轻人的事我们可干涉不了啦,婚是子陌结,还得他喜欢;再说,你孙子心高气傲的,还会想着依赖丈人丈母吗?” 老爷子见儿子也如是说,于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没再应答。 正说着话,见儿子领着个漂亮姑娘走进门来,沈县长赶忙摆酒端菜,沈太太则走到儿子身边,仔细地看了看谢瑾言,笑着说道:“我儿子眼光的确好,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一边说拉着谢瑾言的手把她领到座位上。 “来来,小谢,坐了一天车,赶紧吃饭!”沈县长也赶忙招呼着。 第一次登门拜访,谢瑾言不免有些紧张和羞涩,好在子陌父母的温和亲切让她很快放松下来:沈县长身形中等偏上,不胖不瘦,戴着眼镜,脸形却比沈子陌圆润些,看上去很是儒雅可亲;沈太太略有发福,可是眉清目秀,子陌长得正像母亲,可以想像沈太太年轻时颇有风姿;坐在上位的老人应该就是爷爷了,虽然八十几岁了,依然面色红润鹤发童颜,很有威严⋯⋯ 在子陌的介绍下,谢瑾言把给长辈们带的礼物一一送上。 听说爷爷喜欢喝茶,特地带了一包宜城野生的“碧云尖”。 宜城是著名的茶乡,“碧云尖”这一茶树长在海抜千米以上云雾缭绕的高山上,空气纯净,山泉清洌,制出的茶叶用90度的沸水冲泡后,片片茶叶垂直悬浮于水中,汤色清澈入口醇香,很是有名。尤其这野生的“碧云尖”,是乡里人家自己上山找寻的野茶树,外形比养殖的茶树做出来的稍逊一筹,口感却更胜一筹,她也是托山里的同学才买到。爷爷懂茶,自然一说便知。 给沈县长夫妇送的却是自己手工编织的毛衣,她从小跟琳琳学会了编织毛衣,张兰从不让她嫌着,除了洗衣做饭,家里人的毛衣也都让谢瑾言编织,编得不好挨打挨骂不说,还得拆掉重来,倒是让她练出了一手编织毛衣的好技法。 沈县长的毛衣深灰色,细密的细针,偏又织出了一条条麻花形的竖纹;沈太太的是深紫色平针,又用跟沈县长同样的深灰在胸口挑出几朵漂亮的玫瑰花形。沈太太一看,爱不释手,觉得这姑娘不仅人美,还懂事又心灵手巧,自然觉得儿子眼光不错。 当下这顿晚餐除了爷爷依然没有释怀,一家人倒是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第二天吃完早餐沈太太便拉着谢瑾言沈子陌出了门,直奔商场。 沈太太本就只有沈子陌一个儿子,没有女儿,不禁很是遗憾。待见到谢瑾言清眉秀目,亭亭玉立,又聪明懂事,心里很是喜欢;又见她首次登门衣裳虽整洁干净,却已陈旧,知她家境一般,不免又心生爱惜,恨不得把这没女儿的遗憾尽快补偿在媳妇身上,于是给她买了几身衣服,又气致勃勃地拉着她去看首饰。 谢瑾言虽然觉得这样太过于慎重,但是沈太太真诚的爱怜却令她真心感动,沈子陌怕她不安,便告诉她,洛城这边第一次登门的习俗一向如此,她便也愉快地接受了。 元宵晚餐依然设在家中,沈县长让家里的阿姨休息,亲自下厨,煎炒炖煮,热热闹闹的一桌。 在沈家,谢瑾言方才领略到什么叫夫唱妇随、妇友夫恭、家庭和美,她觉得自己从小到大似乎就从没有过这样,一直笑啊笑,唯一不安的是,爷爷扫视她的眼神总是严厉而充满审视,又让她不敢把这快乐完全地释放出来! 第二十四章 第一次的拜访 晚餐后,沈子陌带谢瑾言登上城楼看灯展。 元宵节的晚上城楼上城墙边都挂上了整排的大红灯笼,城墙上每隔百米就是一组不同的花灯,莲花灯,玉兰灯⋯⋯闪金烁银,流光溢彩。 赏灯的人川流不息,很多游客手上也提着各式花灯,很是好看。 路过一个灯摊,谢瑾言拉住沈子陌的衣袖惊喜道:“子陌,快看,孔明灯!” 沈子陌转过头,只见姑娘满脸的惊奇兴奋,极美的纯真,一对眸子在灯火下水波潋滟,灵动活泼,情不自禁也微笑起来! 在外人的眼中,谢瑾言从来都是清冷疏离的样子,所以不免觉得她傲气;兼之她又远离校务活动,远不如郑敏儿她们出名,所以历来校花评选中谢瑾言都不在列,这曾让国土系男生很是不平。 唯有他清楚,他的女孩生活在怎样的压力下:她的冷静自持,不过是没有安全感的自我保护罢了!大概唯有在他面前,她才能做个无忧无虑的女孩,显露出这样灵动的小女儿本色。 “那我们去放孔明灯,毎人为彼此许个愿,可好?” 沈子陌带着笑意摸了摸她发顶,低低问询着她的意见,语音里是说不出的宠溺与爱怜。 买好灯沈子陌直接驱车带她来到碧山广场,这里曾是城中的一块坡地,后来在政府工程中被拓平做成了休闲广场,中央便是一大片的草地,开阔平整,正是燃放孔明灯的极好场地。他们到时,天空已稀稀疏疏升起了几盏灯。 谢瑾言十分地开心雀跃,等到沈子陌点燃灯火,美丽的灯笼像是夜空中的紫薇星,冉冉升起时,她又神情庄重地双手合十,默默地许了个愿。 许好愿,沈子默搂住她,轻轻蹭了蹭她的脸:“许了什么愿,告诉我,嗯?”声音里有说不出的魅惑。 “告诉你就不灵了,既然是愿望,就只能放在心里默默祈祷,心诚则灵,时间久了祈祷自然梦想成真啦!” 沈子陌见她说得认真,漆黑的睫毛扑闪着象暗夜中的飞蝶,也不再多问,一手托着谢瑾言,直接深深吻了下去,缠绵又温柔,唇舌交缠,直到谢瑾言呼吸不畅,才放开了她。 喘了一口气,谢瑾言紧紧抓着沈子陌的手,十指紧扣,叹息道:“子陌,今晚我觉得自己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那个女孩,一切都是这样美好!可是我又好害怕,很怕十二点的钟声一敲,我又被巫婆拉回原地,重新变回无依无靠的灰姑娘!” “傻丫头!”沈子陌刮了刮她的鼻子,喑哑着声音沉沉说道:“有我,你又怎么会无依无靠!如果过了12点巫婆想把你拉回原地,我就先把她拉下地狱。” 夜色中两人紧紧相拥,缠绵无限。 回到家后,因谢瑾言第二天要返程,沈子陌帮她打包好行李,就催她早睡了。刚回到自己房里,却见爷爷忧心忡忡地坐在那里,不由惊讶问道:“爷爷,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休息?” “子陌啊!” 爷爷欲言又止道:“爷爷八十多岁了,大风大浪也经历过了,现在啊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后人们平平安安,家里头顺顺利利。我们沈家五代单传,传到现在不容易啊!你是爷爷带大的,爷爷总希望你早点结个婚,可以四世同堂,这样爷爷就算哪天走了也不遗憾啊!可是小谢这丫头啊,她不适合你!” “爷爷!”沈子陌笑着安慰道:“难道你还不相信孙子的眼光!瑾言是个好姑娘,勤奋、好学,又懂事懂礼,做孙媳妇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姑娘漂亮是漂亮,可是脸色不如一般年轻姑娘家那么红润,明显就是气血不足,忧思过多。小小年纪,忧虑过多,以后怕不容易受孕呀。而且这姑娘人中扁平,不是个旺夫旺子的相;耳珠又小,东奔西走百事无。子陌,爷爷都是为你好,你和她谈谈恋爱也就算了,可不能结婚啊!” “爷爷,面相这东西,哪能做数啊!” 沈子陌笑道:“面相书上还说薄唇的男人很薄情,我和爷爷嘴唇都薄,哪里就薄情了,可见这种迷信的东西不能相信。气血不足更不是事,这阵子要写毕业论文,瑾言大概熬夜比较多。只要您老一出手,抓个几幅中药给她调理调理,两天那就面如桃花了!” 终于连哄带劝,把老爷子送回了房中休息。但是心中不免隐隐忧心,觉得还是要找个時间好好和爷爷谈谈,打开老人心结,免得老人家心情郁闷,影响健康。 第二十五章 支教 开学后,W大依照惯例组织了一次学援活动。 W大曾组织杰出校友在G省的毕宁县建了五座希望小学,毕宁是当地出名的贫困县,位处云贵高原腹地,海拔高,自然条件恶劣,当地的教育也很落后。 为了保证希望小学的良好运行,校友们除了定期捐资外,学校还每年定期组织即將毕业的优秀学生代表和硕博生们去支教和运送募集来的物资,一方面让孩子们的贫瘠生活得到一点小小的补助,另一方面也通过这些年轻的大学生给他们带去外面世界的精彩和知识。 这不仅是每届毕业生代表们的毕业实习,也是令W大学子引以为豪的学援活动,通过一届届校友们的努力,越来越多的山区孩子走进了校园。 而在这期的活动中,作为国土资源系的优秀毕业生代表,谢瑾言和赵钰毫无意外地被选出,韩韬则是研究生代表。 一个寒冷的清晨,全校15个院系共计60名学生和教师踏上了去往云贵山区的火车。 火车驶过富饶的江南水乡,一路往西南而去,只见山越来越高,景色越来越绮丽,人烟越来越稀少,沿途的民宿也越来越破旧。 整整两天的火车旅程,到了省会贵都再转车,终于到了毕宁县。 当地教委派了三辆大巴士把他们分别送到了五所希望小学,谢瑾言他们和另外几个院系的师生们被送到了毕节县最西南的红星小学。 小学位于位于大山中间的一个小小盆地,学生的生源除了一个百来十人口的小镇,还有一部分来自于大山深处的贫困家庭。 学校里早已安排好他们的住宿,在两间空荡荡异常简陋的的教室里分别有几张高低床,做为男舍和女舍,这也是历来支教师生们的宿营地,宿舍的窗户上蒙了一层玻璃纸,玻璃纸的外面乌蒙蒙挂着一层小飞虫死去的身体,大约是见了光想飞进宿舍却没飞进来。 谢瑾言和赵钰伙同其他几位女生正撸起袖子准备打扫一番,韩韬却拎着一只盛满水的木桶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师妹们也不叫我一声,免费的**不用,不是白白地浪费人力资源嘛!” 大家在火车上已经混得很熟,何况韩韬一向是校园名人,他为人阳光,女生缘尤其好。当下一位外系的女生打趣地说:“看不出啊,你这位贵公子还真是能文能武!不过你这醉翁之意不在酒太明显了,应该感谢我们给了你这个机会才是啊!” 韩韬听了这话脸上微微一红,看了看谢瑾言,只见她正准备爬去上铺擦床板,连忙长腿一跨,先爬了上去开始打扫。 打扫完宿舍大家走出来沿着校园兜了一圈:整个学校非常简陋,用水是在校园一角的压水井,可以用人工压臂把水抽上来。 此外除了一个沙石操场,就是两排平房,然而就是这小小的简陋学校,却撑起了方圆几十里地的义务教育。 没有这所小学之前,孩子们要去几十里之外一座比较大的镇上小学求学,因为交通不便,许多原住民干脆放弃了孩子的教育。有了这所小学以后,再加上教育机构每年登门耐心工作,许多孩子又重新走进了校园。 好在因为每年都有支教师生前来,所以当地教育局特地为师生们拉了一根电话线,装了一部电话,方便他们与外界取得联系。 谢瑾言他们一路前行到学校,已经感觉到了西南山区与东部地区巨大的经济差异,及至到了学校,这大山深处的荒凉与贫穷落后也愈加让他们体味到了学校这支教活动的意义所在,当下各个积极整理行装,准备投入到这艰苦的工作中。 谢瑾言也在第一时间打了一个电话给沈子陌,让他不要担心。然而,沈子陌怎能不担心。前一年时,他也曾作为毕业生代表来过毕宁支教,深知当地自然环境和气候的恶劣,只恨不得自己也能赶去参加谢瑾言他们的活动。 为了让他安心,谢瑾言也会在每天放学后定时打一个电话给他报平安,让他宽心。然而,他怎么能放下心来,今天开车听广播的时候听到毕宁这个地名,竟然让他在开车时恍惚了好一会儿。 他们来到G省时依然是严冬,进入到山区以后气温比山外还要再低上5至6度,所幸虽然气温低,但是一路上天气晴朗,所以顺利进到了山里。 谁料进到山里的第二周的周五,天气却突然变坏,北风凌冽,天空大朵大朵的乌云直压下来,眼看就是雨雪来临的前奏。 谢瑾言带的班上有个叫确波的苗家男孩,住在离学校差不多两三公里远的大山里。确波家是典型的贫困户,母亲因病早逝,家里还有一位年迈瘫痪的奶奶和一个弟弟,全家靠着确波父亲种的两亩薄田维生。父亲本来是想让确波辍学在家帮忙做农活,但是确波本人却非常渴望读书,平时在学校也非常努力,是个勤劳又懂事的孩子,在学校老师的劝说和确波的苦苦哀求下,父亲终是不忍心,再加上确波保证每周五中午一放学肯定赶回家帮助父亲做农活,父亲终于答应让确波继续读书。 第二十六章 支教 所以当天气变坏,谢瑾言让确波留校住宿的时候,这个懂事的小男孩却是急红了眼,口口声声说坚持说:“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谢瑾言想了想,山里人家没电话,也没办法打电话征求确波家人电话。算了算,走的快的话下午两三点钟也就回校了,于是叹了一口气,拿出电筒和风雪衣,又带了点水和干粮,准备把确波送回家。 赵钰看见赶紧跑去找到韩韬:“师兄,瑾言要送孩子入山回家,可是好像要有风雪,山里这路我怕⋯⋯”,话还没说完,却见韩韬已经冲进房间抓起羽绒服和电筒等物件旋风一般出门了。他们入山后教学事务繁多,由于教学资源缺乏,原来学校是让高低年级的孩子混在一个班上课,他们来到学校后,重新给孩子按照高低年级分了班,加所以每个人几乎身兼数课,除了每天吃饭能碰面,其他时间都是各忙各的。 今天这种情形赵钰也是实在不放心谢瑾言在这恶劣的天气下一个人走山路才跑过来找韩韬。 谢瑾言刚走出校门便被韩韬追上了,她觉得很过意不去,知道这几天韩韬一直在和教委的人忙着清理捐助物资,忙说:“师兄,我下午就回来了,其实你不必送我。” 韩韬顿了顿,深深看着她清澈的眼眸说:“谢瑾言,我不仅是你师兄,更是一个男人。作为一个男人,我有责任在这陌生的地方、在这恶劣的气候下保护你们的安全,所以别纠结了,开路吧。” 然后又拍拍她的肩头笑嘻嘻地说道:“有没有觉得我是从天而降的Superman,然后开始崇拜我?”说着,对她眨眨眼,带头走在了前面。 谢瑾言心里其实是有些害怕的,因为走到确波家的庄子虽然有路可循也有行人,但是对于一个城市长大的女孩来说,走在这漫长的山路上还是挺怵人的事,现在韩韬走在前方,她的心就定了下来,不再恐慌。 三人走了一小半路,大风突然吹了起来,吹得身旁的树林咧咧做响,气温更低了,瑾言虽然脚下走得火热,但是面孔露在外面的部分被寒风一吹,疼得像被刀子割了一样。 她看看确波,小脸已经冻得青紫了,连忙扯下自己的围巾给他包在头上,韩韬看了看她,也扯下自己的围巾,扔到谢瑾言身上。 走到一半的时候,先是大粒大粒的冰雹砸下来,紧接着是雪花夹杂着雨水飘落了下来,转眼树林里就白了,风也越发吹得紧。确波由于太瘦小,经常被风吹得往回退,瑾言于是紧紧拉着确波的手,不敢放松。 天也突然完全暗了下来,瑾言来时顺手抓了一件雨衣,此刻见确波小小的身体冷得发颤,赶忙把雨衣给他穿上,自己的身上却被雪水打湿了,冰冷的雪水沿着头发渗下来,整个身体像浸在冰窖里一样。平时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差不多走了两个多小时,好不容易,山野里几栋孤零零的泥屋出现在眼前。 确波大声说:“老师,我们庄子到了。” 周五的下午,用过了餐,沈子陌像往常一样等着谢瑾言的电话。周五下午谢瑾言他们放学比较早,常不多都会在午餐过后打个电话给他,然而时间差不多过去了两三个小时,也没接到电话,而他的心,则在冥冥中越来越不安,有道不清说不明的心烦意乱。 谢瑾言的电话进了山区后就没有信号,一直打不通。 于是,他赶紧拨了一个电话去办公室,对方也是支教的学生,没找到谢瑾言,于是把赵钰找了来。 赵钰接到沈子陌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急得哭了起来,沈子陌的脸色瞬间白了,不知道谢瑾言发生了什么事,他稳了稳神,对赵钰说:“你先深呼吸两下,别着急,再慢慢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沈子陌的声音清冷而沉着,声调不紧不慢,阿蓝听着这声音,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也定下来了神,把今天的事对沈子陌说了一遍。 沈子陌继续追问:“他们送学生回去的途上遇见了暴风雪天气,按照路程应该两小时前就返回了,现在却没返回,那么,有没有人去找他们?” “我已经打过电话通知教委了,教委这边已经有老师过来了,刚才大家商量的结果是他们三个应该没事。因为按照他们走的时间推测,他们应该是在半途中遇见暴风雪天气的,应该能安全到达庄子并留在庄子里了,现在没办法去寻找他们,因为路面又发生了很严重的凝冻,山路表层都是特别厚的冰层,别说走路了,站都站不稳,天又黑得特别早,冰雪还在继续,所以教委决定明天天亮派人去接他们回来。” 第二十七章 支教 沈子陌觉得自己的心都焦虑得要焚烧起来了。 他让自己冷静了一分钟,立刻打电话请了假,然后定了当天下午最早一班能赶到G省的机票,考虑到在户外恶劣天气一切会发生的可能,又迅速到户外装备店买齐了需要带的户外装置:登山鞋冲锋衣等等,然后去药房买了必备药品,迅速赶往机场。 他在出发前便给在G省省会市政府工作的同学打了电话,晚上七点多到机场时,同学已经在机场接他,并且给他找来了一辆小车。 沈子陌考上大学的那年便学会了开车,拿到了驾照。他生来聪明又稳重,倒是比一些老司机还要开得稳当。 好在山外的凝冻并不严重,三个小时便到了毕节县城。 县城到乡里的路则难走多了,路况差不说,路也窄,很多地方勉强一辆车通行,再加上路面的冻雨越来越严重。所以他一点也不敢大意,开着大灯全神贯注盯着路面,车速也相对慢了下来,防止过快打滑冲到路基下。 差不多半夜时分,终于到达学校所在的位置。 因为曾经跟着学校来过这里支教,也曾到山里人家去家访,所以他对当地的地理位置还比较熟悉。校后的一条小路便是通向山里,到了这里车辆已经无法通行,沈子陌便把车子扔在校门口,穿好登山鞋和冲锋衣,徒步向山里走去。 雨雪已停,只是气温极低,整个山间一片漆黑,偶尔传来几声瘆人的鸟叫声,他也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大山里走这样的夜路,却没有觉得丝毫的紧张,满心除了担心还是担心,不知道谢瑾言他们到底是平安留宿在学生家里还是出了什么事情。 暗夜中,电筒微弱的光惨淡无比,他虽然穿了登山鞋,却依然挡不住脚下的湿滑,一脚没稳住,重重摔在地面一块岩石上,只觉得整个背部疼痛难忍,手上湿漉漉的,起身一看,手套已被岩石尖利的角给刺破了,鲜血慢慢从手套里渗出来,由于冷到麻木,倒是没觉得伤口有多疼,一双脚也是冻麻木了,只是凭着感觉机械前行。 也多亏了他从省城带来的一套登山装备,在这雪夜里帮了他极大的忙,再加上他惊人的毅力,终于在凌晨两三点钟,看见了庄子里一点微弱的火光。 山里人家缺煤少碳,好在枯木枝捡得多,到了这样的天气正好用得上,可以彻夜点燃一堆地沟火来取暖。 他本来已经觉得自己精疲力竭,体力透支过度,等到看见火光不禁心里雀跃万分,似乎力气又回来。 敲响了第一家的门,有人来开门,他一瞥,正是韩韬。于是淡淡问道:“谢瑾言呢?” 韩韬看见他,不禁愣住了,震惊至极,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找到这里,听到沈子陌问他,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只是懵懵懂懂地指了指屋里一间缺门的破旧房间。 他正在着急,谢瑾言自从到达村庄后,就开始发烧,这样的雪夜,他们无法走出山去,山里人家贫穷,又没有必备药品,他心里着急,只好用毛巾一遍遍在雪地里沾湿放到额头来给她降温,心里正想着等到天明就是爬也要把谢瑾言送出山去。 沈子陌三步并两步跨到房里,房间破旧不堪,只有一张竹床和一把老旧的靠椅,竹床上一堆破烂的被絮,想是嫌床上被絮太过肮脏,谢瑾言靠在靠椅上,韩韬又另拿了一个小板凳给她搭着脚。 沈子陌来到房间时,她正烧得昏昏沉沉,脸色绯红,嘴唇却烧得脱了皮,白得吓人。 看见心爱的女孩如此景状,他不由得心疼难忍,忙紧紧把她抱在怀里。 他刚走出雪地,屋里虽然烧着火堆,依然挡不住四面透风,因此全身冰冷如铁。 谢瑾言正觉得全身灼热难忍,整个人昏昏沉沉,忽然感觉身体被一阵清凉所包裹,不禁觉得舒服了一些,人也清醒了一些,于是喃喃叫了一声:“子陌!”不想有人在耳边轻柔地回应:“我在!” 她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峻的面孔,看上去很有些疲惫,幽深的眼眸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夹杂着丝丝焦虑。 在这被雪冻封住的偏僻孤远的山乡里,能看见自己最心爱的人,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于是捏了捏自己的脸,轻轻地说:”难道我是在做梦吗?”有疼感,不是做梦。 沈子陌把她搂得更紧了,愈加温柔地说:“你不是在做梦,瑾言,我来了,就在你身边。” 谢瑾言这才相信,震惊又激动,觉得自己这一刻幸福无比,又开始觉得有点委屈,不禁反手抱着沈子陌,抽抽搭搭地哭泣起来:“为什么我最狼狈的时候都被你看见了!” “我只愿你狼狈的时候,我都在。” 说完,沈子陌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泪水,感觉她的身体依然灼热无比,连忙放下谢瑾言去找药。 第二十八章 支教 抬起头来,才发现韩韬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 “可以麻烦你倒一点水吗?谢瑾言烧得厉害,幸好我带了退烧药。”他不动声色,礼貌地对韩韬说。 韩韬站在门口看见他们的景状,再一次震惊得无言以对,同时又为谢瑾言对自己的拒绝感到气愤难平。正在心绪波动间,听见沈子陌的话,虽然很不爽,毕竟还是为谢瑾言的身体担心,于是赶忙拿出温在地沟火里的大茶缸里倒了一点热水。 吃下退烧药消炎药,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终于体温降了一点,沈子陌把床上的破棉絮卷走,然后脱下自己的羽绒服半铺半盖在竹床上让谢瑾言躺下,谢瑾言很快就睡着了,经过一下午的劳累和一晚上高烧的折腾,她已然疲惫不堪。 沈子陌这才放下心来,走到门厅的火堆边,韩韬正盘腿坐在火堆边闷闷不乐。他也盘腿坐下,拿出一包烟,扔给韩韬一支,自己也拿出一支点着,慢慢地吐出一个烟圈,整个人才彻底放松下来,看着飘散的烟雾,慢慢说道:“谢瑾言没有骗你,她的确已经定亲了!” “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还能接受你?” “我跟你的不同是:即便她已经订了亲,我也始终没有放弃。她的订亲是迫不得己的选择,所以,我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帮助谢瑾言终结它!我的女孩,怎能嫁给别人!” “不过是谢瑾言给了你机会,如果她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也愿意帮她终结这一切。”韩韬闷闷不乐又不服气地说道。以前他总觉得沈子陌虽然儒雅,却不够man,现在却发现自己看走了眼:沈子陌实则儒雅中不乏霸气。 两人默然无语,过了好久,韩韬又垂头丧气黯然说道:“请你以后好好对她,珍惜她,爱护她!否则,请你放手,我也必不会放弃!” “谢谢你对她的爱护,我的女孩,我自然会珍惜!”沈子陌郑重地回答他。 凌晨时分,谢瑾言的烧又慢慢升上来,咳嗽也越来越严重,咳出的痰中带着点点血丝,沈子陌心急如焚,忙又给她喂了一遍退烧药。 他自己彻夜未眠,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他担心谢瑾言是急性肺炎,如果真是这样,则非去医院不可。 看看天色微明,他决定用最原始的方法,把谢瑾言背出山外。 确波的父亲也已起床了,看到谢瑾言因为送确波回家病成这样,这个老实的山里人也急坏了,煮了一些热红薯塞给沈子陌他们。因为方言不通,又用手比划着由他来送他们出山,沈子陌拒绝了他的好意,看着这一家老弱病殘,这冻害天气家里没有个男人还真不让人放心。 韩韬说:“咱俩可以轮换背谢瑾言出山,这样也可以节省体力。” 沈子陌点点头,把带来的登山包等物件扔给韩韬,背着谢瑾言就出了门。 屋外天气倒是放晴了,可是气温仍然极低,路面依然湿滑得厉害。害怕摔跤会伤到谢瑾言,沈子陌也是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得极稳,不一会儿汗水就湿透了内衣,然后又在这冻雪的天气中变得冰凉无比,紧紧贴在皮肤上,让人难受无比。 谢瑾言虽然烧得昏昏沉沉,却依然担心着沈子陌,喘息着说:“子陌,我是不是很重?我感觉自己好点了,放我下来走。” 沈子陌调整了一下呼吸,稳声答道:“第一,不要怀疑你男朋友的体力;第二,我觉得背你是一件幸福的事;第三,根据我的手感,我觉得你还可以再胖一些。” 话虽这么说,地面湿滑难行,他得打起12分的精神加上12分的体力,两人轮换了几次,所幸行到途中,看见教委派来接他们的老师,都是当地人,也更熟悉走山路。 在他们的帮助下,终于把谢瑾言带出了山外,送到了小镇上的简陋医院,果不其然,谢瑾言的感冒已经转化成了肺炎,需要住院打吊针。 乡下医院简陋,水泥地旧粉墙,窗户四面漏风,沈子陌从谢瑾言支教的学校找来一些旧报纸,将窗户糊上。又给谢瑾言灌好热水袋,将她照顾得妥妥当当。 折腾了一天,打完吊针,谢瑾言便困倦不已,昏昏沉沉便睡着了。半夜醒来,见沈子陌趴在她床头,握着她的手,也睡着了,顿时心疼不已,拉过被子的一半盖在他身上。 这一折腾,却把沈子陌给折腾醒了,他微微睁开眼,摸了摸瑾言的额头,已经在青霉素的作用下退烧。在火盆里的火光映衬下,她的脸有微微的红润,他忍不住倾身前去轻轻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吻,然后贴着她耳边轻轻说道:“我们也算交颈而卧了。” 谢瑾言顿时脸飞红云,白了他一眼,只见他乌黑深邃的眼眸熠熠生光,薄薄的唇角微微上扬,带着隐隐的笑意,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顿时心里吃了蜜似的甜,忍不住把他的手抓得更紧。 第二十九章 支教 过了几天,谢瑾言除了咳嗽依旧,病情已经好转,也到了沈子陌不得不返校的时间。 本来沈子陌担心谢瑾言返程不安全,准备自己一人开车离开,但是谢瑾言坚持要送他。 到了县城,沈子陌找了一家饭店,要了一罐特色的瓦罐汤给谢瑾言调养身体。 G省一向是相对比较落后的内陆地区,特别是毕宁,又是贫困地区的贫困县,谢瑾言他们平时在学校,饭菜中几乎油星都见不到。所以沈子陌一直不停地给谢瑾言夹菜,看到谢瑾言吃得满面油润,才满意地放下筷子,接着把谢瑾言送回返程的车。 离别在即,谢瑾言忍不住泣不成声,他们相识以来,离别似乎已成为常态,每一次的离别都让人心碎。他在身边,这遥远的他乡似乎也不陌生了;他离开,她的心便再一次失落起来。 沈子陌轻轻拉她入怀,用唇角轻轻蹭着她的发际,柔声说道:“瑾言,我是再也受不了这离别的苦了,好在你快毕业了,毕业后赶快来我身边,不然我怕自己是要疯掉了!” 谢瑾言使劲点着头,泪眼朦胧中,看着沈子陌转身上车,车辆又在扬起的灰尘中渐渐走远⋯⋯ 自沈子陌走后,谢瑾言觉得时间过得格外缓慢。 白天还好,可以疯狂地投入工作之中,假装用繁忙来忘掉思念,可是每当日暮西山,宿舍里昏暗的灯光亮起,她就觉得这孤独无处可放。 赵钰见她总是落落寡欢,笑她是人比黄花瘦,刻意找她说说笑笑,在这大山的深处,两人情同姐妹,友谊也是越发深厚。 倒是韩韬,自从知道谢瑾言和沈子陌的关系后,便很少到宿舍来找他们玩。 这天谢瑾言和赵钰放学刚走到宿舍门口,却见韩韬正倚在她们宿舍门上,闷闷地抽着一支烟,浑身酒气熏人。 韩韬一向阳光开朗,以前很少抽烟喝酒,这几天觉得心里烦闷,每天忙完工作就和一起过来支教的伙伴们泡在一起抽烟喝酒。 酒是个好东西,每天喝得醉醺醺的,似乎烦恼也都忘记了。至于香烟,狠狠地吸一口再长长地吐出去,霎时觉得心中的郁郁之气随着烟火也减淡了些,所以竟然一抽而不可收拾了。 此时见谢瑾言走来,他简单地说了一句:“我们谈谈!”抓着她的手便转身大步往宿舍外的小路走去。 小路50米处是尽头,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流,河边有两棵高大的红豆杉。 走到树下,韩韬放开手,定定地看着谢瑾言问到:“谢瑾言,为什么是他而不是我?你跟我说你订亲了没有资格恋爱,转眼却接受了他!我知道他很优秀,但我自信自己并不比他逊色,我对你的爱也不会比他少,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明白,是不是?” “韩师兄!” 谢瑾言很诚恳地叫了他一声,“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一直都很好!我非常感激,真的非常感激!可是我一直是把你当作哥哥,当作兄长!而且,我的确已经订婚了,我没有骗你,我的确没有资格恋爱,可是没想到遇见了他,我,我,我⋯⋯”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不知道后面的话怎么接下去,自从遇见了沈子陌,她就变得力不从心,内心已经不受自己控制,明明知道是千难万险的事情,也身不由己地走了下去。 可是这样的话不能对韩韬说,说了只会伤他更深。 “谢瑾言!” “韩韬痛苦地叫了她一声,掰过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大声说道:“我TM才不想做你什么哥哥兄长,也不要用这么冠冕堂皇的言语来回绝我!我只请你,给我一次公平竞争的机会,他可以为你做到的,我同样可以为你做到!他不在乎你订婚了,我同样也不在乎。” “对不起,师兄!真的对不起,师兄!” 谢瑾言也很痛苦,美丽的面庞眼泪泫然欲滴,觉得自己既无奈又无情:“对不起,师兄,我明了我的心!我的心,已经给了别人!”瑾言低低地说道,然而却无比坚定。 “谢瑾言!’’韩韬痛苦地吼了一声:“你就对我就这样残酷!” 而后重重一拳打在树干上,低着头慢慢蹲在地上,瑾言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也难受万分,却不知如何安慰他,正踌躇间,却见韩韬红着眼睛挥挥手,让她先走:“你先回去,我现在不想见到你,让我冷静一下⋯⋯” 她转身刚走,韩韬却又在她身后大声吼道:“谢瑾言,我叫你走你就走!既然这么听话,那我叫你做我女朋友你怎么不做!至少你也假装安慰安慰我,有没有心啊你!” 第三十章 郑敏儿的行动 谢瑾言脚下顿了一顿,还是大步走回宿舍。 赵钰正坐在桌前批改学生作业,她放心不下韩韬,幽幽地看着赵钰:“谢师兄喝醉了,一个人在河边⋯⋯” 赵钰白了她一眼:“他又不是为我喝醉!关我什么事!”又叹一口气:“不公平!别人想得其中之一都不得,偏偏桃花都跑你这来了!算了算了,你也不用这么幽怨地看着我,我还是去看看吧。放心,咱们大师兄可阳光了,肯定不会殉情!” 然后赶忙跑了出去,来到河边,谢韬正坐在夜色里的河边抽烟,黑暗中只见烟火一明一暗。 见赵钰在他身边坐下,韩韬无比忿忿地问道“赵钰,你公正地说一说,我哪里就比沈子陌差了?竟然败得一踏糊涂!” 赵钰双手抱着膝盖,歪着头,看了他一会,然后说:“韩师兄,不然咱俩谈个恋爱玩玩?” 韩韬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话吓得一跳,立马酒醒了三分,香烟也从嘴里掉了出来,无奈地说:“你可别吓我,这又不是过家家,没有感觉怎么说谈就谈?” 赵钰拍了拍他肩膀:“师兄你看,道理你不是都懂?怎么搁自己身上就想不开了呢?你的确不比沈子陌差,可是谢瑾言就是对他有感觉,对你没感觉。感情的事勉强不来啊!” 谢韬:“⋯⋯” 夜色渐深,谢瑾言洗漱好,才见赵钰回到宿舍,然后比了个“OK”的手势说:“放心吧,搞定。用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又重新劝说韩师兄鼓起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望。” 这一夜,谢瑾言睡得也是很不安稳,一会梦见沈子陌到学校来看他,一会梦见韩韬站在树下大声叫她的名字,一会梦见自己穿着红嫁衣坐着轿子呜呜喇喇出嫁了,很传统的婚礼,新郎穿着长袍挂着红绸骑着大马走在前头,却看不清到底是谁,她想看看新郎的脸,可是新郎偏偏不回头,她一着急就醒了。 天还蒙蒙亮,外面简陋的操场上却已经有了跑步声。 她也爬起来,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便打开门出去提水。 外面操场上跑步的正是韩韬,看见谢瑾言开门,他小跑了过来,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很认真地说了一句:“谢瑾言,如果不能做我的女朋友,那么也不要像以前一样疏远我,你说的,你一直把我当哥哥一样!说话不算数要变长鼻子的!”说完,又“噔噔噔”地跑远了。 在以后几个月里,韩韬倒是没再找过她,可是默默地帮她完成了很多工作,一直到四个月的支教结束。 回到学校后,面临毕业分配,谢瑾言就开始在J市寻找合适的就业单位。慕振华也打过电话给她,大约想在就业上帮她一把,她却没接他电话。 这天慕振华接到门卫通报,有人拜访。 来到接待室中,却是一位从未见过的漂亮女孩,长着一幅甜美的面孔。 女孩见到他,站起身来,礼貌地鞠了一躬,自我介绍说:“我是郑敏儿,谢瑾言的大学校友,冒昩打扰了。” 慕振华心里微微一惊,面上依然波澜不惊,淡淡说道:“幸会,郑小姐!言言是我未婚妻,却不知道郑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郑敏儿浅浅一笑说道:“无意中得知慕先生是谢瑾言未婚夫,因为慕先生电话不对外公开,无法和慕先生联系,我就冒昩前来了。因为我一向喜欢成人之美。慕先生年轻有为,谢瑾言花容月貌,在我看来是天作之合。” “这似乎和郑小姐没任何关系吧!” “自然和我有关系我才来打扰。谢谨言身为慕先生未婚妻,毕业在即,不来慕先生部队所在的S市投档,却一直在J市找单位投档,慕先生难道丝毫没有感触吗?” “言言做什么有妨碍到郑小姐吗?我还是不懂这和郑小姐又有什么关系?” “开门见山说吧,慕先生。沈子陌是我男朋友,谢瑾言既然有婚约,就不应该再去涉入別人感情,我也听说慕先生很重视这门婚约。最近她们毕业在即,我想,您一定不希望自己的未婚妻跑去别的城市和別的男人卿卿我我吧?同样,我也不希望我男朋友身边有别的女人出现。我父亲是w大校长,我问过父亲,军队有直接去学校调档的权利,我想,您一定希望把未婚妻留在自己身边吧,这对我们来说,都是乐于见成的事。您觉得呢?” 郑敏儿面带微笑,甜美可人,一番话却是十足的咄咄逼人! “谢谢郑小姐的好意,调档的事我正在准备中,不过还是要感谢你带给我的一些其它消息,我会尽快处理,这是我的电话,有事联系,也祝郑小姐心想事成,我就不送了。” 第三十一章 求职 出了部队的大门,郑敏儿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只觉得一直以来的那股抑郁之气一扫而尽。 那天接到曾雪的电话,说略一打听就知道了原来谢谨言已订婚,这件事宜城很多人知道,因为慕家在当地很有些名望,谢慕两家订婚的事也是宜城热点新闻之一。慕家一年三节登门拜访,宜城眼红忌妒的人也不在少数,都眼睁睁盯着,巴不得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看笑话呢! 郑敏儿自是怒不可遏!她从小锦衣玉食,恭扬赞美声里长大,被养得心高气傲。何况从幼时起,凡她所想,必有所得,人生可以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偏偏在爱情这件事上栽了个跟头,心中已是不甘至极,何况她对沈子陌一见倾心,实在不甘心把自己爱的男人拱手让人。 所以她第一直觉就是谢瑾言欺骗了沈子陌和谢家,所以想急不可耐地想撕下谢瑾言这张虚伪的面孔。 打听到谢瑾言跑去J市投档,她委实有些急了,觉得当务之急是要阻止她和沈子陌到一起。而唯一能理直气壮出手阻止的,自然是慕振华! 谢瑾言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这些天毕业生们都在忙着就业分配的事,她和沈子陌商量好,尽力在J市求职,所以虽然校内举办了几场招聘会,她都放弃了机会,给J市的一些相关单位投了档,也都收到了一些积极的回应:她的专业成绩实在是漂亮,各种社会实践活动也为她加分不少,很受用人单位的青睐,这也让她信心倍增,积极努力地准备着面试。 孰料过了几天,接连接到通知,原先对她很有意向的一些单位不约而同地拒绝了她,她不禁惶恐起来。 这天接到一家公司的电话,依然是礼貌地拒绝。打电话的正是人事王小姐。 她去递交简历时,王小姐对她很是亲和,于是她鼓起勇气问道:“王小姐,我自以为我的成绩和个人素质在毕业生中还是出类拔萃的,却不知道为什么贵公司拒绝了我?” 王小姐斟酌了片刻,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过了片刻,意有所指地说:谢小姐,我也只是奉上级的命令行事。至于上级为什么这样做,我也不是很清楚,抱歉!” 放下电话,她失魂落魄,舍友们见她这两天被连续拒绝,都有些目瞪口呆,不知道出了什么夭蛾子。 这时大家的毕业去向已基本清晰:单丽和男友一起留校,赵钰签了S市一家公司,孙怡芳也考取了J大的研究生。 赵钰忐忑不安地说:“是不是有人针对你?” 她想了想,给沈子陌打了个电话,沈子陌沉吟半刻说道:“不然你来洛县吧瑾言,只有把你护在我家人身边我才有安全感。” 两人于是约定好了谢瑾言去洛县,沈子陌也给父母打了个电话,沈县长夫妇听说准儿媳要来洛县工作,自然也是开心。沈家几代单传,图的也不过就是个晚辈承欢膝下,人丁兴旺而已。 第二天上午,谢瑾言刚到教室,就接到辅导员电话说她被调档了。 她冲到系里找到辅导员,才知道自己的档案被某军区的附属学校给调走了。再一看部队番号,正是慕振华的军中。她一时脸色煞白,急急抓着身旁的辅导员问道:“如果我不想去,可不可以要求他们退档?我已经有意向中的选择了!” 輔导员用“你是不是天下第一号大傻瓜”这样的疑问眼光看着她,恨铁不成钢地说:“谢瑾言啊谢瑾言,你可知道S市一直是历年毕业生的就业最热点?尤其是部队附属学校,事业编制,工资高又稳定,多少毕业生求之不得的机会,你还想放弃?再说,部队调档后也从没有退档这一说法,如果不去,就等同放弃了正式的事业编。你这姑娘,挺聪明的人,可千万别在这大事上犯傻!” 谢瑾言一时也无话可说,只觉得心里火烧火灼地急,她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走出系里拔通了慕振华的电话。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拔他的电话,却是以这样一种决绝的姿态。 当慕振华的声音从电话线另一端传来,她只觉得陌生又遥远。 深呼吸了几口气,她努力让自己用很平静的声音说道:“慕哥哥,我的档案被调到了你们军区附属学校,我知道是你的意思。可是我并不想去,你又何必勉强我?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顿了一下,又低声然而坚定地说道:“你也知道,我们之间是不可能了。可不可以请你们退档?让我重新选择!别让我,恨你⋯⋯!” 电话那头也静了几秒,然后只听慕振华轻笑一声说:“原来我的小豆芽还挺锋利的!看走眼了,以前一直以为你是只温顺的小猫。” 然后不无讽刺又无比郑重地说:“小豆芽,我从不认为自己是君子!然而却是个合格的军人,该杀伐决断的事,我从不手软!我们的婚约,要不要继续,也是我说了算!我并不打算放手!我知道我说服不了你,但是不要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这份工作多少人梦寐以求你应该知道!何况,回S市也是你父亲多年的夙愿⋯⋯!” 第三十二章求职 没等他说完,谢瑾言就挂断了他的电话,蹲在地上掩面哭泣。事业与爱情,何去何从?人生对她来说,何其之难。无论是慕振华还是她父亲,都站在道德的高地上要求她:你应该如何如何,却从没有问过她,你想要的是什么? 天下的事总是无巧不成书。 郑敏儿正好也往这栋楼里来,见她蹲在地上哭泣,眼神闪烁着,却走上前用无比真诚的声音惊讶地问道:“谢瑾言?” 谢瑾言有点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擦干眼泪,礼貌地招呼说:“你好,师姐!” 她和郑敏儿其实并不熟,只是点头之交。这种状态下见面,其实有点尴尬。但是紧接着,就见郑敏儿笑得非常灿烂道:“恭喜你啊谢瑾言,听说你去S市落档了,真是好地方。” 然后对她晃了晃手中的一本影册,说道:“我先去一下系里,给下届的诗社做个汇报!” 相册的封面正是沈子陌和郑敏儿在江南诗社的合影,郑敏儿身体往沈子陌身边倚靠着,笑得十分甜美。 郑敏儿看见谢瑾言看着相片,莞尔一笑,甜甜说道:“这是我20岁生日那天,我们江南诗社的社长沈子陌,特别贴心,特意为我在社里办了个小party,这张照片就是在party上拍的。对了谢瑾言,毕业以后有时间常回校看看。” 说完挥挥手走了。 谢瑾言心里不由得在伤心之外又增添些了不舒服的感觉。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很微妙,然而又不可明述。 当天晚上,谢如柏也打电话过来了,语音里又兴奋又感慨:“言言,我听慕老师说振华帮你投档到S市了,哎,父亲小时就离开家然乡,故土难回啊。还好我女儿要先回去了,言言,你先回去,以后父亲退休也能偶尔回去住住,你母亲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有天能回到家乡啊⋯⋯! “父亲,可是我还没决定去不去?”谢瑾言有点心虚,吞吞吐吐说道。 “你不去?!”谢如柏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继尔大怒:“你是要把我给气死吗?” 想了想又忍住怒火循循善诱道:“言言啊,工作人生中头等大事。凡事以前途为主。我也是从年轻时走过来,知道年轻人感情为上,可是别拿自己的前途堵气。而且振华对你一往情深,事事帮你,做人要有良心,这样的好姻缘你到哪里去找?” 谢瑾言苦笑一声:“爸爸,你们把他想得太良善了,只有我心里清楚,他是怎样的人,所以才不想去他的身边⋯⋯” “放屁!” 谢如柏终于勃然大怒,忍不住对女儿爆了粗口,然后愤愤说道:“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们谢家绝不落人口舌,我也不会由着你乱来,拿自己前程开玩笑,除非你想我们断绝父女关系。”说完,啪一声挂了电话。 过了几天,吃了毕业散伙饭,大伙儿们都很感慨,宿舍的四人整理好行装,又到小酒馆叫了些扎啤,凉菜,说好不醉不归。 谢瑾言这一夜碾转难眠,子夜的时候,她不顾赵钰的哀嚎,直接把赵钰从被窝里拉到外面的草地上,看着外面的星空发呆。 赵珏一边揉着眼一边说:“姑奶奶,你情海里沉浮,觉还是要睡的,谈恋爱也是要有力气的呀,明天还要赶路,各奔东西的呀!” 谢瑾言有气无力地说:“阿钰,你要是我,你怎么办?” “你这个未婚夫是很腹黑,我看你要是去了部队,肯定会被他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所以我不能去,去了子陌也会很牵挂,可是不去我老爸肯定要和我翻脸”。”谢瑾言闷闷地说。丨 “那你只有放弃编制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不过,得到沈子陌这个大帅哥也算得有所偿,美色误人呀!” 赵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然后很认真地说:“谢瑾言,我佩服你,看上去柔柔弱,做事却有一股子倔劲、狠劲。不过我支持你,和不喜欢的人结婚,那不是主动走向坟墓吗?加油,我在S城做你的后援!加油哇,谢瑾言!” 谢瑾言默默地拥了拥她的肩膀,有一种友谊就叫肝胆相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