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亡灵战争的开端 在很久很久以前,大陆共有二十六国,其下坐拥御魔者无算,而亡灵帝国灵国,便是在那时,由万年前首位亡灵大帝创立。 所谓御魔者,便是驾驭天地间魔魂并以此作为战斗手段的强悍人物,而能觉醒魔魂的人类本就百里挑一,能够修行的御魔者便更是少之又少,因此即便是刚刚踏上修行道路的御魔者,在各个公国也会受到相当不错的待遇,更不消说传奇境界之上的大御魔者。 世人难以接受亡灵帝国的成立,更难以容忍他们的发展与兴盛的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当世二十六国当即组成联盟向灵国宣战。 在战火连绵十数年后,在亡灵帝国做出部分妥协之后,神圣协议自此签订。 自此,亡灵在大陆极西立国,积年累月不与外人交往。 毫无疑问,这十几年的战争已经证明了亡灵的实力,若是再战上几十年,联军恐怕还无法战胜亡灵,自己先要把自己经济打到崩溃,因而在联盟看来,大陆西方尽是些挑战生存极限的地方,尽是些沼泽,荒漠,高原之地,堪称生命禁区,自己此举无非是承认亡灵帝国的名份便足以换取大量报酬,实在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而灵国在这时提议谈判,甚至主动让步,无异于给出一个足够令联盟退步的台阶。 只要是智慧生物,即使是厌恶生者的高阶亡灵,也依旧保有相当正常的审美观,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家园是一片废墟,或是肮脏的泥潭。 而不灭的亡灵们,从来不缺时间和劳力。 于是当各国宣扬灵国是一片野蛮残酷,秩序崩溃的净土,世人还以为这里是一片地狱的时候,悄然之间,这里已经逐渐被改变。 严酷的自然环境并不是无法战胜的,幽冥帝都的现在已然四季如春,附近甚至有一片幽蓝的湖水,一直延伸至北方,就像精致的蓝宝石般美丽,令人流连忘返。 而经历万年发展,帝都之内智慧亡灵愈百万,术士之流的生者数千万,低级亡灵根本无法统计,城内风景秀丽,基础设施完备,甚至具有公共浴室和完备的下水道系统,大路上的一件艺术品雕塑,搞不好就是某个王国流传了千百年的传家宝,毕竟,亡灵是不会再次自然死亡的。 据说帝都最著名的标志性雕塑——那位手指前方,似乎正昂首阔步向前的领航者,便是灵国某位执政官硬生生等到某个已不知名王国亡国之后取来的。 当然,这奇迹般的领地需要付出大量的代价和时间,灵国内的通灵塔永远闪烁着灵魂的光辉,仿佛被引燃的火炬,整日绽放着惨白的光芒。 据说这些通灵塔还有防卫功效,但是近万年,它们的防卫系统从来没有启动的机会。 值得一提的是,万年之前那场会议,亡灵大帝笑着说,“我辈从死亡归来,自然是超脱凡俗的存在,我亡灵帝国子民,人人皆已超凡”,自此,亡灵没有诸如“中军”“传奇”之类的等级划分,取而代之的是简单的一至七星。 所谓七星,即是世人所称的皇。 而帝国的十二执政官,每位至少都是六星等级的强者。 换而言之,它们每位都已然超凡入圣,甚至接近冠绝一世。 不知不觉间已然过去万年,时间漫长到大陆的二十六国只余下十四公国以及两大帝国,而在神圣协议签订之后,亡灵帝国便再没有出现在那些人类国家的眼中,除去最古老最残破的典籍还有记载,几乎已经没有人还记得当年亡灵帝国建立时的轰动,而整日提防着同为人类的其余国家,大多数公国也不会再过多去在意那自给自足的沉默雄狮。 从某种意义上讲,只有吃饭才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毕竟世上并没有可以餐风饮露的仙人,就算是超凡入圣之人,几天饮水进食也会不大舒服,更不必说是那些传奇未满的御魔者,亦或是干脆连御魔者都不是的平民。 你说爱情? 拜托拜托,爱情或许可以让饭更好吃,但绝对不能当饭吃——大饥荒的那些岁月里,莫说玫瑰之类表示爱情的东西,便是绝世美人,在很多男人眼中和一块格外鲜美的肉块区别大概也不大。 甚至各部族国家之间、各部族国家内部的战争,最根本的原因往往就是为了吃饭。 为填饱自己的肚子,流民敢攻州陷城与各国的正规军队拼命;为填饱子民的肚子,以免他们和自己拼命,各国不惜撕破脸皮放下身段强取豪夺,就为了多弄些土地回来。 也正因如此,虽然十六国的和平协议已经存在数百年,可私下的摩擦从来不断。 而在世人眼中,亡灵帝国的众多亡灵它们并不需要吃饭,它们的高层进行饮食无非是为了享受而已,那么彼此间的利益没有冲突,自然也就没有发起战争的理由。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达文波特公国军事重镇基尔库克外八十里处的小哨塔上,昏黄的马灯在雨中摇曳。 这里是大陆的西方,也是就地理位置而言,与亡灵帝国接壤的一片土地。 一行人匍匐在阴影角落里,互相打着手势,雨落在他们的铠甲上滴滴嗒嗒不断。 雨夜里没有月,借着微亮的灯光,可以看出一行人的眸子里散发着诡异的光芒,他们握剑的手白骨森然。 而他们的行动却异常的迅捷有力,宽大的长剑偶尔泛起冷光。 亡灵们一向无欲无求,也正因如此,灵国与生者国度之间和平的太久,久到世人甚至已经对他们放下了戒备心,和它们成为了贸易的伙伴。 而这,也直接导致了惨剧的发生。 为首之人举在空中的手落下,后面众人突进,铠甲撞击声被淹没于夜雨之中。 守夜哨兵的小队长竟也是统帅境界的强者,不知道是不是某些直觉或是本能,他下意识的想拔出刀,手臂猛地的一用力,随着一阵哗啦的响声,他抽出了自己的手,确切的说,是抽出了一副手骨,皮肉完完整整的留在刀柄之上,还保留着手的形状。 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最诡异的是,他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疼痛,仿佛傻了一般的看着自己白森森的手骨,张口惨叫! 然而哨塔上的其他人依旧各干各的——喝酒的依旧在喝酒,打坤特牌的依旧在打坤特牌,偷偷打盹的依旧在偷偷打盹,仿佛全部聋了一般。 突然,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很抱歉,你已经死了,没有人能听到鬼魂的嘶喊。“ 他听了这句话,仿佛撞邪了一般直挺挺的向前走着,最后用双手手扶住哨塔的窗户,再没有任何动作。 就在这一刻,冷箭射出,刺客从背后现身,哨塔哨兵被迅速解决,那些身着黑甲的勇猛战士迅速将哨塔营地包围,一切表现都是最专业的作战水准。 营地宿舍大门被撞开,黑甲战士冲进来,没有任何对白和叫喊,长剑斩落,将营房中,在熟睡的士兵快刀乱斩。 血腥气息渐渐弥漫开来。 而之前守夜哨兵的队长,毫无征兆的,他健硕的身子迅速得萎缩,仿佛是尸体千年的腐烂过程被压缩在了一瞬间,只是几秒钟的功夫,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 哨塔的主事人甚至是传奇,他手中的长枪如同黑龙,迅速击杀了数位黑甲战士。 他环视一周,不知道有多少亡灵战士沉默着,把他围在圆阵中心。 他狠狠吐了口唾沫,骂道:“亡灵的杂种!违背合约!搞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来单挑啊!一帮废物!一帮懦夫!死亡带走了你们的生气,还带走了你们的骨气和勇敢是不是!” 圆阵像潮水一样分开,一个黑影慢慢走上前来,他的身形和容貌全部掩饰在斗篷之下,看不贴切,浑身散发着阵阵死气,枯瘦如干柴一般的手指握着一根黑色的法杖,每走一步,脚下的草木都为之枯萎。 凭自己身体便可以沟通世界的魔魂,从而影响世界,万古影灵,毫无疑问,那名传奇级的将军面色僵硬,他自知必死,可是…… 警报还没有发送出去,就算是死,也要拖延足够的时间才行。 于是他高声喊道,“我名罗兰,罗兰·威廉姆斯!我曾以家族的名义起誓,绝不向任何入侵者……” “孩子,”他的对面传来苍老的声音,那名拿法杖当拐杖的亡灵打断了他,“这是战争。” 没有任何悬念,罗兰被秒杀,而他拼命想护下的传讯装置也被轻易改写。 为首的战士站在哨塔顶端,一剑将达文波特帝国的军旗斩断,换上黑色军旗。 远空闪电一亮,照出战士立在哨塔顶端的孤寂身影。这是帝国最精锐的亡灵战士。 和明一七八年春,灵国向诸国不宣而战,震惊大陆。 没有人知道沉寂许久的亡灵帝国为何突然发起战争,但是,每位统治者,每位大臣,每位将军都可以清楚的想象得到,这万年以来,亡灵们的积累,以及这个沉默已久的帝国,究竟有多么强大。 结果便是,经过无数场惨烈而血腥的战斗,千年之后自大陆西部归来的的亡灵终于彻底击溃了达文波特公国的抵抗意志。公国付出数千名精锐御魔者及十数万强悍骑兵的性命依然无法阻止亡灵的脚步,不得不将靠近西方的城市全部舍弃,固守国都,同时向大陆其他公国及两大帝国求援。 其实,达文波特只是一个土地面积中等偏上的公国,而且它的领土不少都处于极寒的北方,那片苦寒之地天寒地冻魔兽丛生,这样看来,千载之前,达文波特的立国实在有些艰辛。 但这并不意味着达文波特是弱国,恰恰相反,天灾兽祸反而使得达文波特民风强悍多强兵悍卒,再加上近百年几代明君锐意进取,国家富强,反而隐隐约约有能与两大帝国叫板的实力。 值得一提的是,达文波特引以为傲的霜狼骑士团之中的每名战士甚至都是中军级的御魔者,而整个军团的中军级骑兵集体冲锋绝对无人能挡。 然而,这一次,他们的对手是恐怖的血魔骑士。 王将萨巴斯提则遇到了某位身着红裙的性感女人。 结果便是,于此一役,达文波特惨败,损失 精锐部队十数万人,无数将领战死沙场,王将萨巴斯提重伤被人拼死救下。 这场千年来规模最盛大的野战,自然也造就了最惨烈的战场,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开膛剖肚的尸体,破碎的内脏枯骨,被踏碎了的头盖,以及……惨绝人寰的哀嚎。 这里,只有痛苦而已。 不过,也正是霜狼骑士们拼却所有殿后镇阵,才稳定住局势,没有让公国骑兵完全崩溃,而为此,两万余名霜狼的尸首,现在还在那片草原上等待腐烂。 不知道应该说意志强大或是信念坚定,霜狼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选择了自爆,无一例外。 自爆也就意味着没有尸体,没有尸体便不会被亡灵军团复活。 可惜的是,现在,曾经名镇大陆的三万六千名霜狼骑士,只余下刚刚万人。 连战连败,尽管公国南北双线顽强的拼死把亡灵拦住,可在西方主战线,公国不得不一退再退。 于是本来等待坐收渔翁之利的附近诸国再坐不住——它们实力本就不如达文波特,若是达文波特就此灭亡,自己面对亡灵军团恐怕便是如同大水崩沙利刃破竹,哪里还能坐视不管。 此时,梵国成立神圣同盟并下达诰令要求大陆全部国家援西等同于打上一针强心剂,与此同时各教会护教军的及时支援更无异于雪中送炭。 当然,与达文波特公国相比之下,同样与亡灵接壤的克莱公国日前的境况则要好上很多,不仅成功拦下浩浩荡荡的亡灵军团,甚至隐隐有反攻的趋势,而这种局面的发生除了国王御驾亲征鼓舞士气之外,更重要的则是亡灵军团对其进攻相当随意,超凡入圣者只有寥寥数人,甚至没有冠绝一世。 因为克莱公国中间包含一小国,其名为梵。 梵国面积不大,人口也少,因为商业不发达的缘故也谈不上繁华,然而它却是大陆唯一超脱世外的中立国。 因为有十三座神殿,坐落于梵国之中。 换而言之,它是世界上唯一的教会国。 也正因此,梵国虽然小,却没有任何人敢于轻视它的力量。 有人就会有事,虽然存在一拍即合的情况,但大多数情况下,有事就有分歧,有争端,所以,尽管没有人知道梵国内部发生了什么,但根据众所周知的道理,解决争端的手段其实很贫乏,除了战争和暴力,便只有开会商议,在允许的范围内各退一步这一条路可以走。 所以在大会两周之后,以圣光教会为首的神圣同盟就此成立,而一月之内,大陆诸国已经全部加入联盟。 于是,当古格平原上达文波特公国某支军队死撑到极限时,突然出现万余沉默肃立的战士,他们银灰的盔甲上绘着繁复的金色花纹,含意难明的甲纹在阳光下闪烁着圣洁的光辉,队列前的旗帜迎风招展。 那是圣光教会的圣十字军。 与华美的武器盔甲相反的是蓬头垢面的他们形象实在不佳,他们互相搀扶着,疲惫不堪,却坚持拼命挺直腰杆。 因为他们不是圣十字军,真正的圣十字军正在不休不眠的赶来。 但他们曾经是圣十字军。 他们或许是已经离职的圣骑士或者牧师,已经是商人,是冒险者,是佣兵,但当他们看到圣十字军的出征令并根据经验判断十字军短时间内无法赶到而局势岌岌可危的那一刻,他们就成为了圣十字军。 亡灵军团停滞脚步沉默许久,随后迅速收列归队,默默离去。 公国军队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在配合护教军终于挡下亡灵军团之后,以天罗与夏尔两大帝国为首,洛普斯柯柯特艾瑞斯三国为辅的援军终于抵达,亡灵军团也因此停下脚步,同样,聚集在达文波特的联军没有就此强势西进,而是选择就地驻扎,把主要心神都放在各处边陲要塞的防守之上。 自此,双方开始进入短暂而违和的虚假和平之中。 但即便是最愚笨的村夫也可以看出,这种和平,注定不会持久。 同年五月,真正的圣十字军终于得以抵达已然四面受敌的达文波特公国国都乔尔塞克,准备迎接这场注定载入史册的,盛大战争。 第二章 倒霉的侦察小队 坐在草甸上欣赏着夕阳时分的风景,某位名为王天雨的圣骑士不由得感到有一些无趣。 无趣不是因为没有战事,事实上如果有机会,他巴不得这场战争不要爆发才好。 他偏过头,看向默默坐在身边满面悲痛的少女,忍不住面露苦色。 这才是令他感到无趣的原因。 王天雨被同伴们亲切的称为“老兵”,但他其实并不老,直到今年四月才刚刚满二十岁的他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年轻,然而他却已经从军相当长的时间,所以资历倒是真的要稍长一些。 事实上,早在四年前,他随圣教军出征第一个月便参加了震惊四大公国的圣佩洛平原会战——一场圣教军与混沌旅团的战役,随后马不停蹄,在从军的第三个月便参加了残山的对亡灵作军团战,第六个月则参加了巴斯特山脉的恶魔战役。 他曾踏着满地内脏,在遍地残肢的战场上冲锋。 然而每次,他都成功的从血腥的战场中活了下来。 锋利的长刀曾砍中过他的身体,他曾亲眼看着尖锐的长枪将身旁战友的肺叶捅穿,他曾经被拦腰截断的战友的内脏洒在脸上,看着失控狂奔的战马踏碎了身旁不知道什么人的头盖骨。 他曾经看着昨晚还一同在铁锅旁吃饭的人被瘟疫腐烂成一滩脓水,看着自己的同伴被肢解,被焚烧,被亡灵法师硬生生从身体之中扯出灵魂吞噬下去,本应死去的躯体被制成可悲的活尸,永远成为可怜的杀人机器,不得解脱。 每天都看到自己身边的生命倒下,多愁善感的情绪渐渐被磨灭。 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似乎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那近四年间,但凡危机四伏情况不容乐观的残酷战场,大多都有他的身影存在。 皮糙肉厚无惧伤痛的僵尸,武艺高超精通黑暗的亡灵骑士,无惧物理伤害擅长虚弱与诅咒的女妖和幽魂,拥有混沌神之力的邪教徒,都曾是他的对手,也都曾在他的战锤下丧生。 甚至那次,当一名超凡入圣境的大御魔者带着十四位万古影灵向恶魔伯爵发起冲锋的时候,他也置身于战场之上——虽然他的对手是在那场战斗中“并不入流”的炎魔,但那属于恶魔伯爵与圣骑士的强悍威势依然向他席卷而来,那战斗的恐怖余波更是险些将他吞噬。 但他依然安然无恙的回到圣光教会。 或许这并不意味着王天雨有多么强大,但可以想到的是: 什么世面都见过,什么对手都遇到过,什么危难都遭遇过,现在来到这片战场,他对自己能够得以生还,极具自信。 他甚至有自信于,即便战场上只能有一人生还,那么,那唯一的一人,也只会是自己。 而自从抵达古格平原以来,王天雨以一名最普通的圣骑士的身份在接下来两月之内随小队侦察九次,其中有五次与亡灵幽魂相遇,消灭亡灵独特的斥候“阴影”数十,军功已经上报,等回到军营便马上会被嘉奖提拔。 夜幕降临,这支十人的侦察小队来不及回归营地,于是便选择在古格平原暂休一晚,明日再继续赶路。 没有星光月色的夜,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夏夜的风微凉,气氛有些沉闷,一袋微酸的劣质啤酒从各人的手中挨个传过去,众人无言的烤着火,火上架着三只相当肥美的兔子。 并没有担心遭遇亡灵军团,这里是古格平原最偏僻的角落,旁边便是堪称天壑的死亡深渊,只有神经病才会指挥自己的部队来到这里。 所以这里很安全,理所当然的很安全。 这里的人,除去王天雨和另一位短发姑娘,大多数人都年龄偏大,身旁的武器各式各样,有战锤有直刀,有镰刀也有短剑。 因为他们都是那些已经退役多年,如今应召归来的圣十字军。 无言不是因为年龄不同彼此之间的代沟,而是今天晨时路过的村庄——那村庄只剩下孤苦无助的亡魂和行尸走肉般的丧尸,于是他们不得不选择对整座村庄施以净化。 短发姑娘看着身边唯一的同龄人,想想白日里看到的惨状,声音微怒却依然尽量保持轻言轻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起反攻,到那时,一定要那些肮脏的亡灵偿命。” 王天雨摇摇头,从火堆里扒拉出两颗土豆,拾起一颗递给身旁的姑娘,没有说话。 他同样想不通,联军已经在这里驻扎了两个多月却只派此游骑出去侦察,什么时候才会真正出击?再过些日子便要入冬,到时没有冷热感官,不会受天气影响的亡灵会占据更大的优势,而在天寒地冻下作战,联军的将士们要比现在付出更多的代价,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尽管姑娘说话的声音相当轻细,可在座最弱的御魔者也是境界高达四星中军的她本人,哪里有听不到的道理? 旁边一位大叔用小刀切了一片兔肉扔进嘴里,边嚼边含糊地说,“双方打不起来,至少暂时还打不起来。” 王天雨略有些惊诧的看着大叔,那位姑娘则直接出声反驳,“诸国集合联军,我圣国发出战争号令,怎么可能有假?我们在这里吃住,每天保证饭食粮草都要耗多少钱,花了这么大功夫才把部队集结完毕,怎么可能不打?” 姑娘被早上所见惨象弄得有几分恼火,恨不得现在就去斩杀亡灵泄愤,语气自然也不是很好,好在大叔似乎经历过不少故事,对此似乎并不在意,摇摇头反问道,“那你看像是要打的样子吗?” 王天雨之前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听到大叔的反问突然开口道,“尽管没有正面冲突,可小规模的战斗一直在进行着,不是么?” 这位曾经退役已近十年的大叔看着面前满脸疑惑的少年少女,迅速咀嚼几口咽下兔肉认真解释道,“因为亡灵有皇,传说中的女帝,没有人想试试皇拼尽全力时会有多么恐怖,我相信不止我不想试试,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也不想试,所以盟军不可能轻易进攻,至于亡灵……”大叔冷笑一声,言语中情不自禁流露出骄傲与自信,“就凭它们那一堆枯骨和亡魂,也想突破‘神国降临‘的阻碍”? 神国降临是诸多神殿齐心协力完成的大阵,其中的战士战力至少翻倍,亡灵则会受到极大削弱同时遭受无休无止的自动攻击,自然不是亡灵军团愿意轻易触碰的对象。 王天雨此时想通缘由长出一口气,刚笑笑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却惊异的发现,夜晚的宁静被隆隆的马蹄声打破。 那种由远及近的战马奔腾甚至让大地颤抖呻吟。 众人拿起武器起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夜空与大地的交织线上,千军万马铺天盖地潮水般的涌来,黑暗中唯一的火光成为亡灵军团的冲击目标。 就好像众人没有料到会在这般偏僻的位置遇到亡灵大军——天可怜见,这位置偏僻到在平时连纳税官都不愿过来——亡灵军团的指挥很明显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火光,但不管怎么说,不管是阴差阳错还是命运使然,计划中的夜袭行动被这突然出现的篝火打乱。 负责突袭的指挥官冷静的思考一下夜袭失败后女帝大人可能的惩罚,随后发现自己根本就冷静不下来,于是指着篝火下令,务必杀光,不留活口。 他以为这是人类联军夜巡小队发出的烽火信号,只是,他想不通,这夜巡怎么会巡到这么个鬼位置的? 难不成是为了方便跳入深渊自杀,避免情报外泄? 那你们到底是来夜巡的还是来执行隐秘任务的? 如果说是夜巡的话,自然不能让他们逃回去,而如果是执行隐秘任务,则更不能留下活口。 换而言之,无论如何,这些人都是必杀。 众人没有丝毫迟疑,当即息了篝火趁天黑无光奔散躲藏而去,却发现夜空中乌云诡异的散去,露出惨白的月光,凄厉的狼哞极为高昂,却又发现月光消失不见。 遮蔽月光的不是乌云,而是漫天的石像鬼。 一根染血的铁链肉钩猛地甩出去,轻易的穿透少女身上的轻甲,狠狠的刺入姑娘的脊背,那姑娘本咬着嘴唇低头与众人发力狂奔,此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失去平衡的身体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般飞走。 根本无法解救,众人只能眼看着姑娘被钩走,随后亡灵军团中绽放了一团圣洁的白光,那是少女燃烧自己生命与全部魔魂绽放出的耀眼圣光,但此时已经没有时间为少女的牺牲感到悲伤,唯一能做的只是继续奔逃。 然而片刻之间,狼哞声又起,这支临时小队的队长意识到即将到来的究竟是什么,面色惨白。 空中一道银白色的光芒闪过,巨大的狼身如小山般在空中划出流畅的曲线急停落在众人面前,即便它四足着地,却依然有两名成年男子般高大,它截住狂奔的众人,随后被小队长跳起狠狠一锤砸中头颅直压到地面。 “你们快走。”小队长高喝,却看到巨狼的目光透露出残忍与嗜血,顶着战锤慢慢把头重新抬起,森白的狼牙让小队长恐惧发自真心,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镰刀砍向狼眼。 是另一位相貌极为普通的中年男子。 王天雨没有过多犹豫,当即立断抛下这两位自愿舍身取义的同伴,继续狼狈的奔逃。 而尽管不消片刻,两人已经皮开肉绽鲜血横流,可看着周围重重围上的亡灵大军,二人似乎对拖延住了时间很满意,惨然一笑,同时选择了自爆。 不知道多少低阶食尸鬼和骷髅战士被这一道夺目白光直接带走,只能听到一片哀嚎。 天空中的石像鬼又捉走三人,不久之后,刺眼的光芒再度闪耀。 无数蝙蝠直接将一人啃为白骨。 王天雨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同伴,也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死去,但是他想活下去,他还有在乎的人,还没有谈过一场恋爱,怎么能允许自己在这里死去? 尽管身为圣骑士,尽管公正无私乐于奉献,可出于某些原因,他决不愿,也绝不可能奉献自己的生命。 十数道白光坠落,看似是十数道白光,实际上却是无数银白的光线,相比之下,之前诸人自爆的光辉是那般暗淡。 那些光线便是利剑。 之前一本正经作出解释的大叔直挺挺的倒下去,表情极为痛苦,王天雨只觉得灵魂仿佛被无数利剑贯穿,脸色苍白单膝跪地,狠狠咬上自己一口保持清醒,硬生生忍住头痛,起身踉跄奔跑数步,毫不犹豫的向着死亡深渊跳了下去。 狂奔的巨狼看着跳下深渊的少年,发出一声低吼,化身为人。 亡灵军团指挥看着向自己耸肩的狼人,心下暗道难不成自己说对了,这些人类选择这里安营扎寨真是方便自杀的? 第三章 不太美妙的夜晚 丹尼是一名老兵。 丹尼其实不老,大概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只是他参军很早,现在也入伍有十多年,所以被称一声老兵,凭借扎实的武技和一星中军的实力,现在已经是一支哨兵小队的队长。 看起来丹尼二十六岁才成为一星中军,和王天雨那种二十岁便已经将要传奇的家伙,比起来天赋实在有些差劲,但实际上,在一般人眼中,他的进步速度已经完全可以称得上一句天才。 毕竟,丹尼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队长,一个来自奥伯丁公国小渔村来的,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普通人,他只比自己手下那六个士兵地位高一点点,能得到的资源实在有限。 但是他并不对自己的生活有什么不满,毕竟他还活着。 是的,毕竟他还活着。 三个月前那场大战是他这十余年军旅生涯经历过最惨烈的一场战斗,他第一次见到能一直排到天边的大军,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统帅之上的御魔者,在这种情况下,别说他只是一名一星中军,不知道多少远比他强大的御魔者都死在了战场上,普通的士兵更是如同消耗品那般,像麦子一样被收割。 如果不是足够幸运,恐怕他自己也会成为那些冰冷墓穴之中的一具尸体。 如果不是知道有教会的“神国降临”,如果不是修养近三个月没有出战,如果不是多年来的军旅生涯让他对生死已经麻木,恐怕他都很难再有勇气踏出营地,更不消说作为哨兵夜巡。 所以,活着,真好。 他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今天的月亮可真圆,他想着,不像前几天,连一点光都没有。 哨兵小队沉默的行进着,他们没有点燃火把,在他们的眼中亡灵不需要休息——事实上,低阶亡灵确实不需要休息——不需要休息,也就意味着这些杂种随时可能发起突袭。 所以他们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的戒备着。 夏日的夜风从古格平原上吹过,卷起几片残破的军旗,战旗破损的不成样子,只能看出其上绣像的大致轮廓。 丹尼认出其中一面旗帜是奥伯丁公国魔鲨军团的战旗,莫名无比难过。 他那天亲眼目睹自己国家的王牌军团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女人几个技能便摧毁大半,而剩下的少半战士为了争取时间以血肉之躯作为城墙死死拦在她的面前,最终,魔鲨军团全军覆没。 丹尼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不知道是因为微凉的夜风还是因为想起那个女人,他很怀疑,如果给那个女人足够的时间,她可以把整个联军屠杀殆尽。 突然之间,他似乎在平原上看到了两道绿色的萤火,丹尼揉揉眼睛,却什么都没有再看见。 果然是自己看错了…… 吗? 下一刻,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腥臭味,那味道极浓烈又极难闻,丹尼几乎直接要吐出来。 然后他看到了两道萤火闪耀在自己面前。 那不是萤火,是自双目射出的光芒。 原来自己并没有看错。 巨兽卷起的尘土依然在漫天飞舞,然而它已经狂奔至丹尼面前。那是一头有着极漂亮银色毛皮的巨狼,也是身高达到四米的恐怖巨兽,它的毛皮看起来很顺滑,但是丹尼并没有心情欣赏,他已经可以感受到巨狼湿润鼻子喷出的气体、看到尖牙上染着已经发黑的鲜血颜色! 丹尼感觉自己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面对巨狼张开如深渊一般的巨口,他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没有试图反击,没有尝试防御,就在临死前的刹那,丹尼激发魔魂,把一个细小的竹管甩了出去,带着刺耳的尖啸声,一道绿光冲天而起,眨眼间已经炸开了一朵璀璨的花朵。最先发现信号的是一名正站在瞭望塔上抬头看月亮的哨兵,当这名哨兵视线中出现一道碧绿光辉时,他首先揉了揉眼睛,随后才意识到那并不是盯月亮太久以致产生的错觉,于是张了张嘴,两秒钟后才反应过来,拿起大锤,拼尽全身力气砸向身边的大钟。 雄厚洪亮的钟声随着夏风飘散,随后每一座瞭望塔的每一座钟楼都开始疯狂鸣响,而后营地的各式符文被点亮,相比之下,营地中原本用于照明的篝火是那样的黯淡无光,同时,战士们的呼喊声和指挥官们的命令声从各个角落传来,紧接着便是如雷霆般沉重的脚步声和铠甲碰撞声,空骑士登上了自己视若珍宝的狮鹫与龙鹰,开始绕着营地盘旋警戒。 在营地的最中心猛然亮起一束强光,这光芒仿佛最锋利的长剑直指苍穹,并在那些漆黑如墨云朵里撕开一个巨大的空洞,在光束的笼罩下,营地外十数公里外隐形的符文一个接一个的被点亮,从符文至营地,平原的这片土地变得晶莹剔透。 骑士跨上坐骑,射手背着弓箭,智力系御魔者手持法杖和魔法书开始吟唱。 盟军三百万将士,横线铺展六十余公里,一眼望去似乎排到了天边。 他们没有丝毫慌乱,宛如雕塑一般静静站立,刚毅不屈的面庞如同磐石,所有人都看着西南方。 西南方有一头巨狼正狂奔而来。 巨狼如山般扑来,却在营地的十数公里外银白色的符文前停下,它咬紧钢牙,喉头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在符文前游荡环绕,但终究没有再向前踏出一步。 因为那是传说中梵国的终极守护大阵“神国降临。” 盟军没有冲锋,因为黑暗对所有人并不公平,骑兵速度太快,所以更需要良好的视野,更何况,盟军完全没有必要离开神国降临的赐福强行一战,为这场战斗平添无意义的风险。 巨狼终于耐不住性子,咆啸一声向前用力一拍! 嗷! 巨狼一声嚎叫,是哀嚎。 它的右爪落在一层半透明的乳白色膜上,只瞬间便燃起一连串的火焰,漆黑的血液自焦黑的爪上滴下,每一滴血液落在地下都燃起乳白的火焰,巨狼右爪一阵抽搐,又嚎叫一声,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 “吼!”不知道哪位将领,哪个兵团率先发出怒吼,吼声如同浪潮蔓延传遍整个营地,随后汇聚成一声足以震天动地的咆哮! 然而此时,大地开始颤抖,亡灵军团终于到来。 遮蔽整个天空的是十数万石像鬼,它们绘有奇异魔纹的肌肉健硕异常,额头带有锋利的独角,凶光四露的宝石眼中散发着淡红色的光芒,裸露的獠牙闪着森寒的白光,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数十万只食尸鬼在巨狼的身后停下,它们猩红的眼睛透露出嗜血狂热,时不时有些伸出破烂的舌头舔舔如同钢铁般的利爪,似乎正渴望血肉的甜美。 食尸鬼之后则是亡灵缝合怪憎恶,它们肥胖的身躯由无数尸体堆积而成,腐肉伸出了六七只手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无论是铁钩锁链重锤还是门板巨盾亦或是锯肉刀,无一不在地下肮脏的血水。 最后则是亡灵法师军团,他们穿着包裹全身的斗篷,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法杖,而围绕他们的是亡灵军团的终极军团,血魔骑士团。 无一例外,他们在乳白色的符文前停下,没有再向前踏出半步。 因为这是这世上最强大,最坚不可摧的防护大阵。 就像很多人想的那样,天灾军团就凭一堆枯骨和亡魂,也想突破“神国降临”? 盟军的总指挥,来自天罗帝国的军团指挥官特蕾丝汀看着面前乳白色的大阵,以及大阵前踟蹰不前犹豫徘徊的百万天灾大军,暗自感慨梵国的强大,与他们传承秘法的玄妙。 按理来说盟军的总指挥是一名女性看起来实在令男性有些尴尬,但是没有人敢轻视这位曾率千名帝国军士便连取十二城的强大将军,也没有人敢小看这位双手持特大剑的恐怖御姐。 据说她的剑曾轻而易举的斩杀肆虐的烈焰巨蟒,而她本人也已经达到武道巅峰,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跨过冠绝一世的门槛。 她见过太多死亡,那些士兵本都是善良可爱的年轻人,他们怀揣着保家卫国建功立业的梦想来到战场上,最终却亲眼看着同伴和战友被敌人杀死,被痛苦和愤怒所鼓动,变得冷酷变得残忍变得毫不留情,虽然有些人能够回到家乡,但是大多数战士,最后的结局只会是化为战场上的一具尸体。 如果这道阵法能够拦下亡灵军团,不知道可以让多少战士保全性命。 就在这时,亡灵军团如潮水般分开,特蕾丝汀眯着眼睛看着亡灵军阵,然后,她看到了另一位女子。 女子没有身着盔甲,反倒是穿了一身典雅古朴的黑色长裙,她银发及腰,容貌极为妩媚,但表情极为冷漠。 那女子静静的看着神国降临乳白色的光罩,漠然而凌厉的一掌拍下! 第四章 破阵 黑裙在夜色中轻轻飘舞,女子伸手向乳白色的防护罩拍去。 特蕾丝汀眉头挑起。 轰! 伴随那位女子芊芊玉手落下,光罩激起层层光华,荡起如同涟漪般的波纹,堪比之前百万人齐声呐喊的巨响在整个平原回荡! 轰! 她再此落掌! 轰! 特蕾丝汀背后法阵中,正吟唱的十余名牧师脸色变得极度苍白。 特蕾丝汀抽出背后的两把巨剑握在手中,她已经知道这名女子是谁,尽管身经百战,现在的她依旧无比紧张。 因为她的面前,是一位皇。 蕾莉安娜再一掌拍下,伴随着咔擦一声,神国降临的防御光罩竟被她如此随意的四掌便拍出一道细小的裂口! 裂口便是裂口,再细小也意味着光罩被破坏,为首的牧师抬头看向蕾莉安娜,双眼流露出坚定的目光,毫不犹豫的拿出一柄精致的淡金色匕首,用力在手上切开一道伤口,鲜红而闪烁着乳白色光芒的血液立刻流了出来,他任凭自己血液流入法阵之中,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似乎都迅速干瘪下去。 一股极为圣洁的意味自法阵之中生出,随后防御光罩的裂口迅速生长复原,似乎更凝实几分。 一旁身着银色重甲,须发皆白的圣骑士看到这一幕面色大变,径直向战线最前走去。 那名牧师心神明显都已受到极大伤害,却依然对远方的蕾莉安娜露出一丝嘲笑。 他笑蕾莉安娜真以为凭自己的力量便能破了这道屏障,笑蕾莉安娜自视甚高却着实不自量力。 蕾莉安娜看懂了牧师的嘲讽意味,蹙起眉尖。 因为她十分不满。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 夏风轻轻吹拂着她的裙角,然而在这一刻。微风变作狂风。 她漆黑的裙被吹的猎猎作响。 这真的是很深的一口气! 蕾莉安娜在此举起玉手,再次一掌落下,又是一声爆鸣! 巨狼闷哼一声,双耳流出鲜血,连退数步! 巨狼身后最前面的数千食尸鬼,直接被震为齑粉! 随后的数万食尸鬼,骨头根根碎裂为断块,血红的双眼失去光芒! 血魔骑士团的亡灵战马齐声嘶鸣,发出痛苦的嚎叫! 相比之下,人类的战士忽然间扔下武器,痛苦的伸手拼命地捂住耳朵,骑兵身下的坐骑当场跪下,不住的翻滚死去! 主持阵法的十数名牧师跌坐在地,面白如纸,嘴角渗出血丝,而以自身鲜血为祭的牧师更是连喷三口鲜血,他的身体喷出数道血箭,绣着金线花穗和天使绘像的白衣被鲜血染红。 蕾莉安娜已是亡灵,肤色不会再白上半分,她的神情如冰雪般冷漠,又是一掌拍下! 防护罩以蕾莉安娜的手掌为中心爆发出大面积令人恐惧的光斑,那光斑正如同波纹一般迅速在光罩上震荡扩散,随后,伴随第一条裂纹的出现,细密的如同蜘蛛网一般的裂痕遍布在防护罩之上! 如同玻璃破碎般的哗啦声骤然响起! 蕾莉安娜黑裙翻飞,又是一掌! 恐怖的音爆传遍四野! 神国降临的防护罩,就此破碎! 吟唱主持法阵的众多牧师吐血跌坐,为首的那位,献祭出自己血肉的牧师缓缓闭上眼睛,然后倒下。 临死前,他听到蕾莉安娜的声音——她的声音同样回荡在平原上。 “你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他听到这句话,然后苦笑着死去。 法阵被破,营地中最强大的牧师倒下,尽管替补牧师在第一时间顶上也无济于事。神国降临的效力开始消散,平原银白色的符文熄灭近半,副官看着特蕾丝汀,声音颤抖着问道:“长官,我们要怎么做?” 特蕾丝汀看着她的副官,一字一顿,“我们要死得其所。” 亡灵军团发出欢呼,在生人听来,这种如同刮蹭旧骨片般的刺耳声音令人胆寒,而欢呼之后,亡灵军团便开始冲锋,整个大地为之颤抖。 特蕾丝汀望着西方,烟尘覆盖了平原的夜空,以及天上的皎月。 蕾莉安娜背着手,仿佛准备欣赏一场好戏开演。 特蕾丝汀翻身骑上披重甲的战马,燃烧火焰的巨大双剑自地面上被缓缓抽出。 她举起巨剑,指向对面如潮水般涌来的食尸鬼,以及那些高大如堡垒般的憎恶缝合怪。 她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她身旁的副官忽然怒吼起来。 随后,所有的军士,在这一刻同时怒吼,伴着这声怒吼,惧意消散,战意沸腾! 与此同时,绵延数十公里的无数面花纹各式图案繁复不同的旗帜同时挥了下去,数百万大军带着视死如归的惨烈气势冲向面前凶神恶煞的无尽亡灵! 宛如两股洪流相撞激起千层雪浪,一时之间鲜血飞洒,四周飞散的是残躯断臂,闪烁光芒的无主兵刃掉落在地,只在刹那之间便有无数的生命陨落在这条生死线上。 随着尖锐破空声响起,无数的利箭宛如雨点一般飞出,密集的箭羽几乎遮蔽月光,持弓的御魔者们率先发动,凭借着惊人的臂力以及各式魔魂的帮助将箭矢准确的抛射至亡灵军团之中。 狂风,雷电,与火焰,在狂奔的食尸鬼群中炸开! 骑士们沉默的冲锋着,这种沉默令人不寒而栗,他们,以及他们身下战马包裹的厚重盔甲可以抵挡食尸鬼利爪的侵袭,他们作为黑色的铁流,挟着恐怖的气势冲入食尸鬼群,近六米的长枪将食尸鬼贯穿! 单从军力上看,联军并不劣势,他们拥有优秀的装备和良好的配合,作战能力要强于亡灵军团的食尸鬼与憎恶,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已经拥有了胜势。 因为联军最为缺乏的,是足以左右战局巅峰强者。 巨狼的利爪在大地横扫,触碰到的骑士无不断筋折骨,他的利齿上甚至还挂着两名英勇无畏向他发起挑战的勇士,以及……在它的牙缝里,有数不清的金属碎片——那是被它嚼碎的盔甲。 一柄双手重锤,闪烁着足以照亮附近百米的神圣光芒,挟着磅礴浩大的神圣之力砸中巨狼的头颅,没有丝毫停顿,另一柄重锤自下而上击中巨狼的下颚,这股无可抗拒的恐怖力量直接将巨狼掀飞,连滚数圈,不知道压碎多少食尸鬼! 正是之前的那名圣骑士。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因这一大力挥击而有些凌乱的呼吸。 他是圣骑士的统领,他是最强的圣骑士。 构筑护盾保护阵线的老伙计已经倒下,那么自己,便是新的堡垒! 下一刻,圣骑士身边骤然无数碧绿的小精灵轻盈飞舞,那巴掌大小的精灵在天空中娇笑飞舞,身上却没有支持飞翔的羽翼。 她们看起来极为可爱,然而此刻却轻而易举的撕扯着圣骑士的圣光屏障,即便是轮转如飞的圣光重锤也无法阻止她们的娇笑。 圣骑士透过如蜂群般的精灵,看到远处身穿长裙的女人,轻轻念出她的名字。 “克露贝萝丝。” 死亡先知。 一声如雷般的咆哮,巨狼爬起身,抖了抖身体,对着圣骑士发出愤怒的嘶吼! 特蕾丝汀逼退眼前的对手,她的视线扫过战场,联军的巅峰强者一个接一个被对方拦下,不少人已经落入下风,而亡灵军团甚至还有不少强者还没有参战,亡灵法师和骑士还没有行动,蕾莉安娜更是没有再出手过,内心不知为何突然悲哀。 不知道是悲哀身旁年轻战士的命运,亦或是强者缺乏的无奈。 被称为湮灭遗忘者的骷髅法师炸开碧绿的火焰,绿炎狂猛的炸裂开,冲锋的骑士惨叫着被火焰吞没,顷刻之间连同战马一同化为灰烬,闪亮的盔甲在爆炸之中飞起变形,甚至很少留下残缺不全的肢体。 名为噬魂鬼的古铜色食尸鬼锋利的爪子轻而易举的刺入战马和骑士的重甲,撕扯着血肉塞进嘴中大快朵颐,骑士只能眼看着体内的脏器被拖出,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在惊恐与绝望中被撕成无数碎块。 漫天飞舞的火箭从天而降,如阵阵赤红的雨滴,却带着死亡落下,灼热之箭迅速将铠甲熔化,无情收割在场的所有生灵的性命,一时间惨叫声响彻天际。 空中战场,人类混杂的风龙骑士,龙鹰骑士与狮鹫骑士直接被数量庞大的石像鬼冲散,战士与他们的坐骑视野中只有漫无边际的石像鬼,以及利爪携着丧钟的佣兽,和他们恐怖的主人。 死灵飞龙。 维萨吉。 而这只是特蕾丝汀目光所及的战场所展现出的景象,实际上,在不少战线,所谓交战,已经成为一面倒的屠杀。 还有抵抗之力的只有智力御魔者军团,灿烂的技能在他们手中绽放,火焰与寒冰共舞,风暴与雷霆齐鸣,亡灵军团在这样的打击下同样损失不小,大片大片的食尸鬼与憎恶就此蒸发。 然而,还不够。 作为联军的统帅,特蕾丝汀很清楚智力御魔者军团的实力不只如此,作为魔魂的炮台,他们完全可以联手启动数个简易的禁咒,让亡灵的冲锋道路以尸骨铺成。 挡下面前身披兽皮的对手的利爪,特蕾丝汀皱眉,心道智力系的那帮家伙,在干什么? 几乎同时,蕾莉安娜看向远处联军的智力系御魔者军团,微微皱眉。 澎湃的魔魂从那支军团涌出发出焦躁的暴鸣,七彩的光芒将他们完全笼罩,随后融合汇聚为璀璨的白色光辉,光辉提炼成线,汇聚构筑为玄奥的九层银白法阵,而随着法阵构筑完成,魔魂形成潮汐化为波浪,形成天然的堡垒。 一名老人,自银白法阵中踏出。 毫无疑问,这不是一名普通的老人。 智慧之神,降临于此。 第五章 大战之前 和明一七八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每一件事情都说不上小,但在广袤的大陆却只算得上一朵小小的浪花。 但如果有人能同时收集到全部关于遗迹的情报的话恐怕便能够发现,因为什么事情即将发生,很多上古时期遗留下的东西如海潮退去后的礁石般显露出来。 遗憾的是,在这片太过广袤的世界之上,并不存在能做到这件事的人。 如果有人能同时统计到全部关于御魔者的信息的话,恐怕能够发现因为什么事物即将出现,原本无比艰难的修行正变得越发容易。 过往千年间,御魔者若是能晋入统帅境界,便已经当得起一句“大师”的称呼,而踏上传奇之路的御魔者数量更是极为稀少。 但近来,御魔者开始不断向传奇甚至万古影灵超凡入圣攀登,破境的门槛也开始逐渐松动,进阶开始变得越发容易。 可惜的是,除去极少的几支隐世势力,似乎并没有人发现这一令人惊异的现况。。 因为没有任何事情,比大陆西方古格平原的亡灵战争,更令人震惊。 如果说那些家族公国之间的较量只不过是一朵小小的浪花,那么与之相比,亡灵战争则完全可以被称为风暴海上的滔天巨浪! 按理说,战争这种事情不是想开始便能开始的,亡灵帝国与达文波特公国和克莱公国之间已经和平了无数年,即使起了争端也没有直接开战的必要,因此灵国的不宣而战在各国国君眼中极为突然而不可思议。 但是不管是否能够理解,诸国所需要做的无非是接受而已。 于是无数热血男儿英勇将士被当作最廉价的消耗品,被无情的投放在这个恐怖的战场上。 而这一场大战,在三个月后戛然而止。 面对亡灵皇帝,黯血女帝蕾蒂安娜,联军最为强大,也最引以为傲的智力系御魔者军团付出极大代价,终于得以成功呼唤智慧之神的化身降临。 但令人震惊的是,在智慧之神来到世间的同时,亡灵皇帝,灵魂主宰达蒙化身万千鬼影,本尊同样降临战场! 笼罩夜晚的乌云烟消云散,夜晚变得亮如白昼,美丽的平原在瞬间化为焦土荒漠,成为生命的禁区,而距离稍近的战马惨嘶跪倒骑士无力坠地,肢断骨碎,鲜血四溅! 两位皇与神明化身的战争,凡人根本无法参与其中。 哪怕是隐隐将达到冠绝一世境界的特蕾丝汀也做不到。 没有人知道神明化身最终是耗尽力量回归神国还是被两位皇就此湮灭,但毫无疑问的是,神明与皇的大战构成一处无人留存的空白区域。 这也为联军的退走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而联军唯一的选择,也只能是退守附近的另外两座重镇,以及达文波特公国的国都乔尔塞克。 作为国都,乔尔塞克确实是一座很大的城池,它静静矗立在古格平原之上,如同一座高大的山峰般不可撼动,其中总人口数愈千万,厚重的城墙上覆盖着昂贵的秘银,护城河中流动并不是河水,而是燃油,一旦点燃,在城外沟渠的储备油耗尽之前,火海将会熊熊燃烧足足三个月。 作为防御与反击的手段,城内竖有七十二座水晶之塔,三十六座神秘之塔,这些逆天神器自建都以来从来没有启动的机会,二十四座奥秘之眼可以看破一切虚妄,自然也包括隐身拟态或是变形幻像,至于重弩火炮数量多得更是令人发指。 同时,伴随联军退进城内,乔尔塞克已经聚集整个达文波特公国近三分之一的军力,成为一座几乎无法摧毁的超级要塞。 然而,在场的不管将领还是国王都是身经百战之人,自然也都清楚世上没有永不陷落的堡垒,即便防得住直接攻城,也很难抵挡百万大军无休无止的消耗——亡灵拥有整个大陆西部的资源进,而乔尔塞克的护盾容量可绝非无穷无尽。 同样,即使亡灵军团的指挥官真的是个白痴,想必也会清楚的知道,若不能拔下这个难缠的钉子,让人类彻底失去希望,已占领地反复暴动倾覆的事情恐怕永远不会停止。 特蕾丝汀深知知己知彼的道理,斥候密探被大量派出,各种情报如秋叶落地般传回,可惜尽管情报可以被送回,人却大多回不来了。 亡灵军团没有迅速推进,而是循序渐进的占领达文波特公国的土地。 无需休眠的亡灵军团,再一日一夜便可抵达城外。 好在在此时此刻,国王已经下令由自己的幼子率一支军队秘密的将城内大部分孩童和书籍带走,这样即便亡国,至少不至于灭种。 而对联军来说,另一个消息却令人不知是好是坏——伴随那场惊天大战,女帝蕾蒂安娜重伤退回后方休养,由另一位亡灵皇帝达蒙接替,进行前线指挥。 达蒙究竟有多强,没有人清楚,但特蕾丝汀却清晰的记得那日他进入战场时的化身万千。 一位皇的化身,再弱也弱不到哪去,特蕾丝汀有理由相信,达蒙完全可以凭自己一人破掉一整支军队。 巅峰力量之间的碰撞普通存在参与不得,这不是凭借数量可以解决的问题。 可是谁能拦住达蒙? 达文波特公国王将萨巴斯提做不到,圣光教会神圣之光洛里安做不到,夏尔帝国的大将巴斯特做不到,其它国家那些废物更不可能做到,而作为盟军统帅的自己……也做不到。 自己这些人,挡住亡灵军团其他巅峰御魔者就已经很吃力了,哪里还有余力面对一位皇出手呢? 同亡灵近乎无穷无尽的军团进行人海战术上的比拼必败无疑,现在在高端战力上也颇有不如,这件事着实让人有几分绝望,在经历四个小时的争吵又休息半小时冷静一下之后,这座宏伟壮丽的议事厅中,二十余位超凡入圣级以上的大御魔者聚集在一起,却没有再进行任何讨论与商议,死一般的沉默笼罩整个大殿,似乎没有谁愿意开口。 突然之间,科瑞公国将领,撼地者雷格无意识的说道:“那个达蒙,明明比那个女皇适合军团战争多了,为什么一开始不由他来指挥战斗?” 雷格的声音并不大,但大厅内实在太过安静,而在座的各位听力又都超出常人,因此这句话清晰可闻。 是啊,为什么? 在场的大御魔者身体已经超越人类极限,自然也都记得那万千分身降临之时,整个古格平原鬼哭狼嚎阴风怒啸,以及那男人凄厉恐怖的笑声,白狮军团在那一瞬间被达蒙一个人击溃,而且是溃不成军。 如果他愿意,恐怕甚至可以凭一己之力杀破联军。 然而他没有,相反的是,亡灵军团反而是由女帝率军夜袭。 为什么? 就在这时,思维敏捷的人已经想起一件事——一件曾经惊骇整个联军,险些直接摧毁整个盟军气势的事情。 面对世人眼中此世存在强大,最坚不可摧的防护大阵,梵国的终极守护阵法神国降临,被那位黯血女帝一掌一掌生生拍碎。 难道说,神国降临的防御护盾才是阻止达蒙的原因? 能修习至超凡入圣境界,在座的各位即便是看起来比较愚笨的雷格也意识到了什么——军团战争堪称无解的灵魂主宰达蒙,难道并不擅长单打独斗? 想到这里,在场的众人眼中突然闪烁起光芒,勇气与斗志似乎再次昂扬起来,莫尔文公国的将领,三星力量系超凡入圣御魔者鲁伦夫特看着在座的人,犹豫着说道:“万一……” 特蕾丝汀打断了他的话,她十分激动,脸上闪烁着前所未见的兴奋色彩,双手用力拍打桌子,“他肯定不擅长单打独斗,传闻百年前两位亡灵皇帝曾经一时兴起游历大陆玩起侠盗游戏,灵国交付给十二位执政官五十余年也没有出任何乱子,所以灵国根本不需要他留下处理政务。” 特蕾丝汀用力一拍桌子,“他必须不擅长单打独斗!” 伴随哗啦一声,整个圆桌碎了个干干净净,为在座的各位准备的水杯稀里哗啦碎了一地,特蕾丝汀却并没有看那些圆桌碎片,继续说道:“我去会会这位亡灵皇帝。” 萨巴斯提摇摇头,“你自己怕是不行,算上我一个吧。” 巴斯特犹豫一下,说道:“那也算上我一个。” “那魔狼之王交给我。”有人请命。 “那噬魂鬼就交给我吧。”鲁伦夫特说道。 “看来亡灵术士团要由我处理了。”洛里安笑道。 雷格搓搓手掌,“我只擅长军团作战,我去应对亡灵骑士团。” 没有人再去提如果达蒙的单独作战能力同样强得恐怖应该怎么办,因为如果那种情况发生……或许可以说根本就没法办。 大厅内商讨争论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六章 什么叫艺术啊 夕阳西下,亡灵军团终于抵达乔克塞尔安营扎寨,大型攻城器械在一马平川的原野上来回调度,大批食尸鬼拖着沉重的投石机前往军团临时修建起的各个制高点,亡灵技师们在调设着射击角度。 巨日正向平原尽头坠去,明亮的天光逐渐昏暗,一座座小楼和它们安放的攻城器械则被太阳的余晖镀上一层金红的辉光。 平原的风苍劲有力,亡灵军团的枯骨死灵战旗在狂风中乱舞,与破碎的云彩交映,构出壮阔悲凉的图景。 亡灵不急,他们在静静地等待夜晚的到来。 人类的夜战能力堪称垃圾,离开阳光和灯光,他们的视力与盲人几乎无异,而亡灵们却都有夜视能力,对灵魂的感知让他们的“视野”远超凡人的极限,抛去生前的习惯问题,对他们而言,光线本就毫无意义。 当一方视野良好与白昼无异,另一方却只能看清身前几米时,任何的战术战略欺诈都毫无意义。 对战斗于第一线的战士而言,如果连对手的刀剑或是天上的流矢都看不清时,战斗无异于自寻死路。 特蕾丝汀知道对手在布置什么,尽管并不清楚那些庞大攻城器械的威力,但她绝对不想试试。 她看着那些巨大的塔楼,忧心忡忡。 尽管心知肚明不管再如何威力巨大,那些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本体都是脆弱的,但是她却无法排遣部队出城奇袭进行破坏——这些东西令人忌惮,但亡灵也清楚他们的忌惮,恐怕早已做好万全准备,不明敌情,还是不宜贸然出击。 神秘之塔和水晶之塔闪烁着蓝紫的光辉,蕴含的魔魂似乎足以毁天灭地。 尽管已经入夜,在火把火炬的照耀下,乔尔塞克亮如白昼。 在联军撤入乔尔塞克的第三夜,悲壮惨烈的攻城战就此开始。 城内已经组织好除奸队,尽管国王早已下令进行过“查找所有外来人口,遇到奸细立马干掉”之类的命令,但乔尔塞克毕竟是一座很大的城市,因此还是有国王的亲卫在城内站岗,预防奸细破坏。 暗影51和暗影52是贫民窟街道的监管者,这里的空气实在污浊,到处臭气熏天,脚下的砖块下甚至流着污水,四周的房屋摇摇欲坠,似乎随时将要垮塌,但他们却似乎没有什么不适。 因为这是职责所在。 他们并不清楚城墙上的状况,也并不知道亡灵是否已经开始攻城,但他们却听到一阵模模糊糊有如雷鸣般的声响突然传来。 紧接着,夜空中又传来了一种诡异的啸叫,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便从西方传来,巨响甚至震动了这些破屋的木质结构,大片大片的尘土从房顶上掉落下来,那些本就破旧不堪的房屋似乎就要因此倒塌! 贫民窟因此一片混乱。 暗影51手上燃起火焰高声大喊道:“亡灵攻城了!快找地方钻起来!趴在地上!不要站着到处跑!” 这种超出自然的力量让无知的贫民暂时忘记了恐惧,开始按照之前一段时间军士们的教导行动,而此时预备的军士也已经赶来,他们就像驱赶牧畜一般驱赶那些贫民,领头的军士长向暗影51和暗影52行礼,在他开口之前暗影52便已经挥挥手,示意无需那些过多的礼节,说道:“你们看管好那些贫民,我们来警戒是否有亡灵的御魔者潜入。” 在军士长开口应答之前,第二声、第三声爆炸马上传来,那些爆炸不断从天空中传来,最后一声更好像是在所有人头顶炸响一般。 “快去!”暗影51直接催动魔魂传音,“你们做好你们该做的事,我们做好我们该做的事!” 一层朦朦胧胧的光晕从银白华丽的城墙边缘升起来,在城墙上,数不尽的符文正在闪耀生辉,笼罩整个城市的屏障在夜晚中流光溢彩,透过那层半透明的光晕,特蕾丝汀可以清晰地看到夜空中数百道漆黑的亮痕正迅速划破夜空,并撞击在屏障上。 漫天黑火飘洒随风乱舞,雷鸣般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军士们下意识身子一软,然而那爆炸尽管震耳欲聋,撼天动地,在屏障表层激起层层光华,却终究没有能够击破这层防御。 蓝色的光柱从神秘之塔中射出在战场上横扫而过,几架攻城塔楼就此被摧毁,残骸上燃起熊熊烈火。 紫色的光弹瞬间发出,拖着长长的尾巴击毁一架正在装填的攻城塔,巨大的坑洞出现,攻城塔周围的一切全部灰飞烟灭,目睹这一幕的军士发出兴奋的欢呼。 然而攻城塔的数目实在太多。 如流星般的漆黑的火焰不断从空中坠落,在屏障表面激发起一圈圈的涟漪,屏障不断闪烁,尽管普通军士没有发现,但特蕾丝汀却能清晰感到,这座城市的守护屏障正在以极快速度消耗。 再如何强大的护盾,终究只是无源之水,不可能永不干涸。 在这种情况下,它的破灭只是时间问题。 到那时,才是真正血腥的攻城战开始的时候。 漆黑的火焰依然在不断的从空中坠落,仿佛无休无止,无穷无尽。 蓝色的光柱和紫色的光团依然自塔顶释放,尽自己所能将攻城塔毁灭。 这着实是有些无趣的僵持,无趣到酷似两个孩童吵嘴叫嚷着“有本事你进来”“有本事你出来”“有本事你上来”“有本事你下来”这般幼稚的话语。 只是这看似无趣的僵持却决定着无数生灵的命运。 僵持足足持续一天一夜直至第二日黄昏,达文波特公国全部宝石水晶全部被填进屏障的充能装置中,才勉强在亡灵攻城塔前维持屏障的构筑,恐怖的攻城塔被防御塔摧毁的七零八落,而屏障也黯淡无光,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好在,剩余的攻城塔以及不足以以超越屏障修复的速度发起攻击了。 应该已经结束了。 亡灵军营中,亡灵执政官,骷髅的王者李奥瑞克毕恭毕敬地向达蒙说道:“陛下,暗魂之塔的实战数据已经记录下来了。” 达蒙没有去看李奥瑞克,他眺望着黯淡无光的屏障,和屏障下雄伟壮丽的城市,身上的长袍随风飘舞。 他宛如站在白骨的海洋中央。 “让那些亡灵技师好好研究研究暗魂塔的防护能力和射程,在下次攻城时,我希望看到对方的防御塔只能挨揍不能还手。” “是,陛下。” “让克露贝萝丝把她的那些‘艺术品’放上去,顺便告诉她,要是不够艺术,以后经费减半。” “是,陛下!” 作为亡灵执政官的女妖维持了生前的美貌,在死亡后甚至更添妩媚,听到达蒙的命令后甜美一笑,“放心,我会让陛下见到真正的艺术。” 克露贝萝丝这一笑堪称倾国倾城,哪怕守营的卫兵已是亡灵也不由得脸色通红,然而眼前金玉似的白骨不为所动,心中暗说一句“你再妖艳又哪里比得上我骨感”,嘴上好奇的问道:“虽然显得有些无知,但是艺术品什么时候可以上战场了?” 克露贝萝丝看着李奥瑞克笑道:“你就等着看吧。” 如铅般沉重的夜幕自西方笼罩而来,黄昏在瞬间进入午夜。 特蕾丝汀眉间紧锁。 那不是夜幕,而是遮天蔽日的石像鬼。 虽然这些石像鬼刚刚出现时的视觉效果极为震撼,但很快,守军发现那遮天蔽日的石像鬼大军似乎那并不是亡灵空中军团总指挥,死灵飞龙维萨吉麾下的末日石像鬼军团,更像是一些粗制滥造临时拿到战场上的残次品。 就在这支石像鬼军团进入射程之时,神秘之塔与水晶之塔做出了自己的应对。 蓝色的光柱与紫色的光团纵横交错,构成一张华丽的死亡巨网,无数石像鬼在空中爆炸成一团焦黑的碎片,如同枯叶般向下飘落,神秘之塔的光辉扫过更是将大片石像鬼就此蒸发,然而,这些空白区域马上会被更多的石像鬼填满。 有成千上万的石像鬼化为灰烬,但它们的数量何止万千! “鹰眼”康纳德皱着眉头看向前仆后继的石像鬼,防御塔已经不足以拦截眼前数量庞大的石像鬼,城墙上的重弩火炮已经发出轰鸣,他极随意的拉开手中的大弓,一箭射出! 那团墨云就这般被撕开一个空洞,露出金红的夕阳。 “像这般脆弱不堪的石像鬼,即使数量再多,又能做什么呢?” 不只是他,守军无数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这样破烂的石像鬼甚至连一支弩箭都挡不住,亡灵军团派它们过来的目的肯定不是让这些破碎的石块来创造什么辉煌的战果,如果是这些石像鬼后面跟随着骨龙和末日石像鬼军团,它们正以前仆后继的自杀性冲锋来为后续的强大单位作挡箭牌到还算合理,然而并没有。 这支军团,是来做什么的? 这个问题在终于有石像鬼突破箭雨火炮的封锁线时得到了回答。 这个无血无泪不会畏惧,没有疼痛没有感情的傀儡造物狠狠地撞在屏障上,它的半个身子几乎在瞬间便被蒸发,另外一半则顿时四分五裂,但它残存的身躯中还是释放出一团漆黑的死亡火焰,绽放成一朵盛放的花。 这一击的威力,足足相当于统帅巅峰强者的全力一击! 这一次自爆并不算威力巨大,但是可以发动自爆的石像鬼看起来无穷无尽! 克露贝萝丝看着眼前的骷髅王者,他看着那些漆黑的火焰恐怖的爆炸以及天空中那支漫无边际的石像鬼军团,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然后他弯腰捡起自己的下颚骨把它安回自己的下巴,声音微微颤抖:“这……就是你说的艺术?” 不同于一般摄魂夺魄的妩媚笑容,克露贝萝丝露出满意的笑容,极为喜悦的回答道:“是的。” “艺术,就是爆炸!” 第七章 乔尔塞克攻城战 屏障已经完了。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可以轻易得出这种结论。 那些极为“艺术”的石像鬼悍不畏死的撞击在屏障上,相当于统帅巅峰强者全力一击的自爆如同不要钱一般肆意挥洒,本已暗淡的屏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只有绽放的黑色火焰还能证明它的存在,而连续受到自爆攻击的同一个位置则以撞击点为中心爆发出大片令人恐惧的亮斑,好像石头落入湖中激起的波纹般一边震荡一边迅速扩散。 这些波纹几乎覆盖近半的天空。 尽管那些石像鬼已经所剩无多,但也已经足以摧毁屏障。 在这样连绵不断的袭击下,十几个漏洞瞬间出现,那些残破但自杀攻击威力巨大的石像鬼拍打着翅膀从漏洞涌进来,扑向城墙和各处的防御塔。 康纳德不停的张弓搭箭,伴随嗡嗡的轻响,成百上千石像鬼就这样被他射落。 但是,还不够。 智力系御魔者军团开始吟唱,各色各式的技能仿佛不消耗魔魂一般被拼命使用,成千上万石像鬼就这样化为灰烬。 但是,还不够。 石像鬼的距离逐渐逼近,近得由普通人组成的弓兵营也可以齐射出箭雨阻拦,无数石像鬼如雪花般从空中跌堕。 但是,还不够! 不知道多少石像鬼扑上一座神秘之塔,战场出现瞬间诡异的安静,紧接着光芒大亮,整个乔尔塞克亮如白昼,震天巨响传出。 神秘之塔在抵挡两秒钟之后被彻底摧毁,滔天气浪将周围的军士卷至数米高空后抛了出去,与滚滚浓烟共同升腾而起的是淡淡的绝望情绪。 神秘之塔和水晶之塔会被摧毁,封锁火力网会逐渐被削弱,更多的石像鬼涌入则会摧毁更多的防御塔……这是一个死循环。 “要不要把狮鹫骑士和龙鹰骑士派出去?”达文波特公国国王安方索向特蕾丝汀问道。 尽管他堪称一代明君,然而实际上他并不擅于战事,来到城墙上只是为了鼓舞士气而已。 其实在特蕾丝汀看来,这位国王陛下知道自己不懂战争于是便将守城的部署全权交与自己,便足以看出他的睿智。 “不可能!”特蕾丝汀斩钉截铁的回答道,“这种数量的自爆空骑士们扛不住!让珍贵的空骑士和这些消耗品互换简直亏到家了!”她转向安方索交给自己的智力系御魔者顾问,在刺耳的呼啸声中大声喊道:“大师!屏障还能坚持吗?” 那名智力系御魔者已经有相当的年纪,他脸上的皱纹如同干涸土地的裂纹,眼中却闪烁着睿智的光芒,“还能坚持三五分钟,我会带领还活着的家伙去充魂炉用我们自己来给屏障充能一一这样或许能多坚持十分钟。” “不要浪费你们的生命!你们的性命同样珍贵!不应该浪费在这里!”特蕾丝汀大喊着打断老者的话,“让智力系御魔者养精蓄锐,准备守城战!“ 不过片刻之后,巍峨的乔尔塞克正在回荡的起此起彼伏的呼啸声与屏障摇摇欲坠的低沉嗡鸣戛然而止。 此刻声音消失,自然不可能是亡灵停止攻击,而是因为某种清脆的破碎声盖过一切。 屏障绽放出最后一丝光芒,随后化为满天光粉散尽。 原本遮天蔽日的石像鬼军团现在只余下近万还在空中盘旋呼啸而下,尽管只是炸毁三座水晶之塔,但成功摧毁屏障的它们已经达成自己最初的目标。 自爆摧毁防御塔,不过锦上添花罢了。 来自洛普公国的风舞者卡奈尔从空中降落,自作为援军抵达古格平原至今,他已经击杀各式亡灵空军上万,然而无比遗憾的是,今日的战局不是凭借个人的勇武可以改变的。 他对特蕾丝汀说道:“维萨吉的石像鬼,动了。” 达蒙依然看着那座都城,露出极浅的微笑摇摇头,“真不敢相信,这些由破石板构造的‘艺术品’,竟然真的这么艺术。” 伴随屏障破碎,亡灵正式开始发动总攻,剩余的攻城塔楼开始投射,黑火如流星雨般被投向城墙之后的众多防御塔。 百道黑光呜咽划过天际,被集火的神秘之塔在瞬间变成最璀璨的光源,整个战场亮如白昼,不同于石像鬼自爆不过是卷起起浪吹飞周围军士,这次至少有百名士兵就这样被炸得死无全尸。 同样,蓝紫的毁灭之光依然在闪烁,攻城塔及操纵攻城塔的亡灵技师同样灰飞烟灭。 防御塔与攻城塔开始进入互换阶段,但这不过是亡灵攻城的掩护——在防御塔再无暇顾及亡灵军团的时候,亡灵军团发起恐怖的冲锋,而空降的数万超级石像鬼则证实这绝不是一场试探。 维萨吉的末日石像鬼军团出动,便意味着亡灵要以绝对的空中力量摧毁要塞的防御设施。 首当其冲的并不是“大帝的忠犬”噬魂鬼奈科斯,也不是骷髅军团的指挥官骷髅王李奥瑞克,不是死亡先知克露贝萝丝,更不是亡灵大帝达蒙。 是一匹漆黑的巨狼。 那头巨狼极为迅捷又极为灵活,不管是智力系御魔者少有的超远距离技能还是距离较远的火炮轰尽皆击被它一一闪避。 但是也正因为它的速度过于迅捷,此时甚至与亡灵军阵有几分脱节。 没有士兵的配合,单凭它自己一狼想要破城无异于痴狼说梦,但超出守军预料的是,这匹强悍的巨狼冲锋至城墙下之后灵活的一扭身子,绕城跑开。 直到此刻,城墙上操纵火炮重弩的军士才意识到自己被这匹巨狼吸引了太多注意,赶忙将目标再转向亡灵军团。 然而,有些亡灵并不畏惧弩箭穿身,甚至连火炮的轰击也不过只是能稍稍伤到他们,让他们行动稍微困难一些,脚步稍微放慢一些而已。 不过,对于亡灵缝合怪,用无数生灵尸体堆积出自己铠甲的憎恶而言,反正速度已经够慢了,再慢一些又能如何呢? 憎恶背后,密集的火雨带着尖锐刺耳的破空声射向城墙,城墙上的士兵尽管身穿盔甲手持盾牌,猝不及防之间也有不少哀嚎倒下。 此时此刻,投掷黑火的攻城塔楼已经尽数毁灭,尽管神秘之塔十分悲惨的一座不剩,水晶之塔却还有二十三座剩余,此时蓝色的光团怒射向憎恶与他们背后暗放灼热之箭的骷髅射手,光团扩散荡出涟漪,战场瞬间出现一处空白,显得极为突兀,又极为恐怖。 因为这处空白,马上被更多的亡灵填上。 李奥瑞克提着自己的泣血魔餍与骷髅军团一同前进,他的脚下踏着黯淡的血色光环,光环之间铭刻着数十个玄奥的符文,这些符文可以帮助他和周边的亡灵吸收敌人的血肉和灵魂。 此时此刻,他极为痛心。 不只是因为不少自己生前挚友克林克兹的“燃烧之军”就这样被直接蒸发甚至没能发出第二轮齐射,更是因为那些珍贵强大,单论肉身强度不弱于混血巨人的憎恶甚至没能发挥自身近战强大的优势便当场毙命,作为一名节俭到“骨子里”的执政官,他咬着牙狠狠瞪着那些高高耸立的水晶塔,询问身边的女妖:“克露贝萝丝呢?她就不能让她的姐妹们去把那些破玩意拆干净?” 那名女妖恭敬的回答道:“大人!克露贝萝丝大人……在狼人大人背上!” 几乎同时,克露贝萝丝站在巨狼鼻子上喊道,“走!咱们冲进去!你只管跑就是了!反正没有人抓得住你!” 巨狼伴随“嗷呜”一声嚎叫,绕城半周闪过守城器械的集火,纵身一跃,尖锐的爪子在秘银上硬生生扒住,攀爬城墙如履平地,尽管动作连扒带蹬并不雅观,甚至像是平日里“狗急跳墙”的样子,但是它就这样从守军头顶越过去,直接进了城内。 守军目瞪口呆,然而克露贝萝丝已经开始吟唱,她的声音极尽温柔,表情柔和而慈祥。 “出来吧,我的姐妹们。” 无数碧绿的小精灵如蜂群般散开,那些巴掌大小的精灵在天空中娇笑飞舞看起来极为可爱,却轻而易举的将第一座水晶之塔撕扯的粉碎! 巨狼不停,普通的军士根本没有资格拦住它,哪怕是凭借人海战术也做不到! 转眼间第二座水晶之塔支离破碎而垮塌,然而就在风舞者卡奈尔或是其它强大的敏捷系御魔者准备迎上那匹巨狼阻止它时,万千鬼影再现! 达蒙,终于出手! 第八章 皇,皇帝 万千鬼影降临,城墙上响起凄厉的怪笑,鬼哭狼嚎,阴风习习。 世间太久没有皇出手,更不消说两位皇之间战上一场。 有传闻说血皇便是与剑皇一战后才建立嗜血之都隐居,但是传闻终究只是传闻。 御魔者晋入传奇,便是寻找并踏上自己的道路,随后的万古影灵超凡入圣冠绝一世无非是描述他在自己的道路上走了多远而已——如果单论战斗,精研武道的力量系超凡入圣被万古影灵级别的傀儡师击杀的例子并不稀少。 但是皇,却截然不同。 成为皇,必然已经在自己道路走到尽头,这也就意味着御魔者已经脱离俗世,不仅能够最彻底地掌握天地的规律,了解世界的规则,甚至可以创造出新的规则,在短时间内改变一片区域内的世界! 而皇极少出手也正是因此。 这里毕竟是拥有秩序与规则的世界,世界的规则不可挑战,如果长时间扭曲世界的话,恐怕会引起世界本源的自我保护与放逐,届时万事万物,不论可视可见可触碰物质还是只有御魔者可以感知的魔魂,不论冰雷火风还是金银铜铁,世间的一切都将成为敌人。 皇确实强大,或许强悍无匹或许无坚不摧,但也绝不能做到与世界为敌。 因为与世界为敌,意思着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做什么都将面对无休无止的攻击,而你却无法反抗,因为攻击你的是你赖以生存的世界,你也无法躲避,因为袭击你的是无所不在的世间万物。 即使你再如何金刚不坏不会被杀死,也会被活活折磨死。 更何况,还有诸多神灵。 神灵依靠世界本源存在,如果触动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他们绝不会袖手旁观。 而或许因为亡灵是违反世界最本质的规则“生死”的存在,它们的进阶堪称难如登天。 亡灵帝国中,每位亡灵执政官都已经是自己所属领域的权威,而两位亡灵大帝则更进一步,达蒙和蕾莉安娜已经开创全新的领域,抵达世界从未有人接触过的的某些空白。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已经达到可以随意触及世界根本的等级。 所以相较其它皇,亡灵大帝更为世界所不容,自身领域也只能维持更短的时间。 这便是为何蕾莉安娜在古格平原只是挥掌击碎神国降临便不再出手,也是为什么智慧之神响应眼中蝼蚁的呼唤降临化身。 此时此刻,达蒙万千鬼影齐出,虽然没有借此改变城墙的环境,但是当甚至中军级的御魔者都受到鬼影袭击时,城墙不可避免的陷入混乱。 达蒙的剑很奇怪,那看起来并不像一把剑,更像是某人的骸骨一般,剑身金光闪耀,有如繁星点点,通体上下洋溢着神圣的气息,但隐隐约约之间又能感觉到几分混沌和邪气,此时剑指夜空,万千鬼影手中神兵燃起耀眼夺目的金黄火焰,每一次挥舞都有繁星闪烁,无情灼烧附近所有存在的生命与灵魂。 鬼影只存在短短数秒,相比达蒙本人更是极为弱小,弱小到康纳德仅仅只是手中弓箭连射,连珠般的箭矢便能将周遭鬼影瞬间泯灭。 然而对于低阶御魔者,尤其是身体孱弱的智力系与辅助系御魔者,或是只懂得治愈救人的牧师而言…… 这堪称一场噩梦。 金色的火星如同沙粒随风飘散,御魔者纵使躲过利刃,面对这些随风飘舞的细沙却是避无可避,它们轻飘飘地粘在身上,一个细小的血洞便会出现。 这细小的血洞似乎并无大碍,但对沾染上的御魔者而言,他们体内运转的魔魂骤然大乱开始燃烧,似乎成为金黄火焰的燃料般令火焰越发旺盛,开始引燃他们的肉身与灵魂。 更何况,哪怕只是幻像只是鬼影只是分身,但是不知几千年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战斗经验,却也令一般的御魔者根本不可能抵挡住他的剑! 只是这短短数秒,便有近千名御魔者就这样死去,更有不知多少人被烧得腿脚瘫软,就此倒下无法再战! 鬼影已经制造出足够混乱。 至少在这数秒中,没有人有精力再去注意拦截城内肆意奔袭的巨狼,以及身边盘旋千百幽灵的女妖。 那些相貌可爱笑容天真的幽灵如同蜂群一样飞舞,幼稚的孩子般将水晶之塔当作自己的积木玩具,轻而易举的将它推倒拆毁。 水晶之塔一座接一座的倒塌。 没有足够强大的御魔者,再多普通的速射箭都没有可能伤到两名执政官,威力再如何巨大的水晶之塔也阻挡不了在枪林弹雨里穿梭巨狼,巨狼身上刮起狂风速度又快上几分,在达蒙鬼影降临,守军一片混乱中,七座水晶之塔就此垮塌。 卡奈尔身边狂风缠绕准备去迎,却只见巨狼身形略一迟缓,纵身跃出城墙。 随后,无数火雨从天而降。 亡灵军,已至城下。 换而言之,它们已经来到水晶之塔的射击死角。 城墙上,几名相当强大的智力系御魔者释放出数个相当巨大的火球,炸飞大片亡灵前锋的同时,填充特制油的护城河熊熊燃起,构筑出一条死亡的火带。 哪怕是亡灵,哪怕是统帅强者,也无法趟过这样一片火海! 亡灵军要怎么办? 面对这样燃烧着的死亡,他们要怎么做? 在僵持结束的不久之前,一辆马车自西方驶来。 按理说,马车不应该出现在战场上——它速度太慢,防护力又不足,面对箭雨很难保证不被穿透,面对骑兵围攻也意味着必死无疑。 然而今日,它偏偏慢慢驶进亡灵军营。 按理说,即便处于攻城时间,军营中仍留有不少亡灵军士——至少血魔骑士团还留在军营中,然而似乎没有人看到这辆马车。 马车上没有车夫,当然没有。 没有任何车夫能驾驭最嗜血疯狂的梦魇战马。 尽管此时看起来,那四匹梦魇温顺的有如羊羔。 按理说,有这样的宝马拉车,马车应当极为雍容华贵才是。 然而那马车,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木厢马车而已。 快至中军大帐,车厢内传来两声沉重的咳嗽声,一名老人慢慢走下马车,他耷拉着眼帘,佝偻着身子,身体被厚重的大衣包裹的严严实实,似乎生怕在这秋寒时间染病。 或许是腿脚有些不便,老人的脚步很慢,似乎是有一丝凉风吹进厚重的大衣中,他又紧了紧衣领,看起来就像每日逗鸟遛弯看戏喝茶的邻家爷爷。 这是位很普通的老人。 也正因此,这才是位很恐怖的老人。 或许是天气着实有些寒冷,老人眉头渐渐蹙起,打了个哆嗦,一道银白光芒流转而过。 那是灵魂的光辉。 很难想象,这样一位看上去与常人无异的老人,本身竟然是灵魂体! 下一刻,一道身影闪烁而至,亡灵帝王达蒙出现在老者面前,皇帝的出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众守卫军营的亡灵士兵向他单膝跪倒行礼之时,达蒙看着面前的老者,躬身行礼,恭敬道:“老师。” 直到此时此刻,一众军士才仿佛大梦初醒般发现老者,不知有多少亡灵在自责自己失职,然而达蒙的态度又证明来人非但不是敌人,反而是地位超然的亡灵大师,这又令他们心情十分复杂。 老人侧过身挥挥手,示意达蒙起来,说道:“我现在只是一介布衣,不必多礼,”没有等到达蒙再开口,老人继续道,“我答应过帮你再出手三次,这一次便是用在这里?” “是的,老师,”达蒙继续恭声道,“弟子达蒙,请您出手相助。” 老人静静看着他,缓缓直起腰来。 难以想象的是,伴随这样一个简单的挺腰动作,老人原本佝偻瘦小的身躯竟骤然变得高大威猛起来,一股庄严强大的威压喷薄而出,军营中的旌旗无风自起,所有军士全部低垂下头,不敢再去看老人一眼。 看着那条火河,那座银城,老人不再是那个虚弱畏寒的普通老人。 老人没有名字,他自称“受折磨的灵魂”。 老人不是皇,他自称“一介布衣”。 但此时此刻,老人拥有另一个称呼。 那个称呼,就是“皇帝”! 当他需要出手时,他就是皇帝! 老人深陷的眼窝似乎陷得越来越深,漆黑幽邃的眼眸宁静而深远,忽然之间银白一片,晶莹无比。 然后他伸出了手,用力向下挥了一下。 大地,因此撕裂。 第九章 奋战的亡灵,英勇的人类 伴随老者用力一挥手,大地就这样被撕裂。 在双方塔楼对轰的战斗中,原本就已遍布裂痕与深坑的大地骤然被撕裂卷曲,形成无数的高低起伏,构造出恐怖的裂谷。 那是仿佛已经穿透整个古格平原般的裂口,燃烧的火海仿佛泄洪般沿着裂谷流淌下去,形成了一条耀眼通红的亮带。 乔尔塞克地基无数的稳固符文亮起开始闪烁,大地的崩塌在高大的城墙面前停下,然而护城河却不能安然无恙。 因为护城河是河,不管其中流淌的是水或是油,终究是会流动的液体。 因为无形,所以易变。 “辛苦老师。”达蒙再次行礼。 老人挥挥手,表示并不在意,几位军士不知何时取来华丽的神辇,达蒙为老者拉开沉重的幔纱,扶老人上辇。 后方的事,与前线无关。 在这一刻,攻城正式开始。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亡灵军并不像一般军士那样身着盔甲,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战术,事实证明,他们的战术相当简单却好用——由不畏火炮弩箭的憎恶作为前锋,由骷髅射手军团躲在憎恶身后作为掩护,随后才由攻城部队发动攻击。 大地的裂痕被憎恶手提的沙土袋迅速填出一条相当宽敞的道路,紧随其后的骷髅战士迅速搭上高耸的云梯,残酷的肉搏战就此开始。 由于城墙的阻碍,攻城战很容易就变成了血腥而残酷的绞肉磨盘,当双方没有实现军力碾压反而进入僵持之时,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和智力系御魔者的打击下,结果便是无限的牺牲。 人类的弩炮如雨点般落下,不知有多少亡灵就这样被牢牢钉在地下,或是不得已在空中俯瞰大地,不知多少身体强悍无比的亡灵战士从云梯坠下就此殒命,水晶之塔纵使仅剩十三座又无法对城墙上的亡灵发动攻击,然而它们的目标却是后续的亡灵军团,不知多少亡灵将士就此蒸发。 而人类的场面却是更加难堪,亡灵军团早已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精锐的空中骑士面对维萨吉的末日石像鬼如同最廉价的消耗品般坠落,达蒙的万千鬼影便已将数个兵团重创,那撕裂大地的场景更是令人胆战心惊,纵使城墙抵御住这次撕裂,可下次呢?下下次呢?更何况,登上城墙的亡灵武者无一不是技艺精湛之辈,每每一名亡灵战士都能带走三条甚至四条人命,而放眼望去……城下的亡灵似乎无穷无尽。 即使不用云梯,单纯以白骨堆集,便已经足够它们登上城墙了。 附有“神圣”属性的标准骑士双手大剑砍在眼前挥舞利刃的白骨之上,强烈的震感令文克的手臂一阵发麻,那感觉如同砍中一块坚硬的石头,好在骷髅身躯的僵直可以证明攻击的效果,同时,一柄长剑自文克肩膀上方刺出,扎进骷髅的眼窝,金黄的圣光与银白的火焰纠缠在一起,随后骷髅化为一地白骨。 文克胡乱抹了一把额头的液体,他不知道那把液体究竟是汗水还是伤口流下的血水,战斗持续到现在,他甚至已经不清楚自己的伤口都在身体上的什么位置,只有额头的这一道格外令他印象深刻。 他的头盔已经被劈为两半,他的头颅本应因此被劈开——如果不是小菲尼科的重盾在那一刻将那名骷髅砸散成一地白骨,此时他应该已经长眠不起。 他像自背后刺出长剑的同伴点点头,大剑横扫出去,将一名刚刚登上城墙的白骨拍落至城下。 不管那是多么强大的亡灵,从这样的高空坠落都足以至其于死地。 然而在下一刻,一柄相当强大的骨剑刺穿了菲尼科的重盾,刺破他的胸膛,随后向下刮破他的身躯的同时,切开文克的肩甲。 如果不是他反应及时,恐怕他的左臂会被就这样斩断。 菲尼科的血口极为恐怖,软湿的内脏就这样从那个恐怖的血口中挤出,发出恐怖的喘息,然后用尽全力,将盾牌向那名敌人砸去! 既然是重盾,自然十分沉重,哪里是此时重伤将死的菲尼科能投掷得动的? 重盾落在不远处砸了个空,菲尼科缓缓坐倒,因为肺叶与气管都被骨剑划破,他喘息得极为痛苦。 在他越来越模糊的视线中,一名不认识的士兵被骨剑贯穿,却拼命将强大的敌人抱住,让自己与敌人一起灰飞烟灭。 然后他看到了文克,文克仍在挥舞自己的大剑。 然后他疲惫的低下头,却并不怎么遗憾的死去。 文克挥舞着双手大剑,将一具并不十分强大的骷髅砍倒。 他把剑插在地下,迅速松开握紧剑柄的右手后又重新握紧,以此放松自己的手腕,眼角看到自己的同伴,忍不住心中一声叹息。 “虽然你还欠我四枚金币,但是今天你救了我两命,那么现在就算我还欠你一条命。如果今天能活下来,我就找个好地方葬了你。” 而就是这么一分神的功夫,文克感到有一种危险的直觉,他下意识的偏转身体,自己尚还完好的肩膀传来一阵火辣——一柄锋利的骨质匕首正中他的肩膀。 他迅速借势侧步扭身,大剑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半圆,拍在陷入三人围攻却还对自己发动偷袭的骷髅头骨上。 大剑的锋刃上闪烁着金黄的光芒,另一名战士趁白骨骷髅一时对身体失去控制,结果了他。 文克拔出右肩上的骨质匕首,沉重的喘着气。 他的肩膀更加疼痛,每一秒中自己手中的武器都在变得更加沉重。 这是他第二次感觉手中的大剑如此沉重——第一次是在刚刚入伍拿起这把剑的时候。 或许自己将要失去对武器的控制。 或许……自己很难走下城墙了。 他再次看看身旁,菲尼科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如果不是他刚刚稍微记了下位置,他绝对没办法看出这是谁的尸体。 “咱俩一起出生长大,一起参军入伍,现在一起去死,倒也不错。” 他想着,从怀里摸出分发给每一名前线士兵的应急伤药,将剩下的药剂一半倒进嘴里,一半直接倒在自己的伤口上。 这种药剂并不是什么价格昂贵的产品,只是最普通最廉价的麻痹药剂,伴随药剂入喉,文克的喉咙和伤口同时刺痛起来,但难以想象的是,转瞬之间,文克身上的疼痛便消解大半。 这并不是伤口真的已经被治愈,作为麻痹药剂,它的作用只是镇痛以及镇静,仅此而已。 扔掉药瓶,老兵挺直身子,没有去看身边的尸体,只抛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上一个赌,是你输了。” “这次我赌我还能杀三个崽子,你就等着看吧。” 他没有抱怨这场战争的残酷。 毕竟是在守卫自己的家园,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文克不过是一名算得上精锐的士兵而已,他不是那些运筹帷幄以智谋决胜千里之外的谋臣智将,不是可以统帅千军敢打敢拼的传奇名将,更不是能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的强大御魔者,而真正从某种意义上有能力左右战局的人,同样正在最前线拼命。 一名骨架极为高大的骷髅发出刺耳的声音,双手持着半叶大刀划出死亡的区域,它是已经万古影灵的强者,在一群中军卫士甚至连御魔者都不是的普通士卒中如虎入羊群,大刀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半圆,发出雷鸣般的巨响! 下一刻,一柄如同铁板般的巨剑向它拍来。 不是劈砍,不是削砸,而是拍。 或许是因为巨剑太宽太大,这一挥舞,便有大风袭地而起。 巨剑拍中大刀,便如摧枯拉朽,大水崩沙,利刃破竹。 大刀的刀刃首先开始崩毁,然后是刀身,再之后则是刀柄。 之前无坚不摧杀人无算的利刃,此时此刻便如同一截枯枝般被轻易折断。 然而巨剑横拍之势尚未衰竭,于是便拍到那具白骨之上。 如白玉般的骷髅便如同最普通不过的石块般砸到不远处的城墙上,骨节散落一地。 白骨慢慢聚拢,骷髅坚强的想要站起来,然而下一刻,裂纹开始在它的骨上蔓延。 再下一刻,它彻底粉碎,化为一地晶莹的粉末。 “指挥官大人!“ 这一剑对特蕾丝汀并不是很轻的负担,但是她依然保持面无表情,高声喊道:“你们愣着干什么!注意火雨!下一波攻击马上就来了!做你们该做的事情!” “风舞者大人!” 有士兵发出凄厉的惨叫,特蕾丝汀随惨呼的方向看去,风舞者卡奈尔如同一颗陨石般坠落——联军的空中力量处于绝对的劣势,身先士卒的卡奈尔早已遍体鳞伤,内伤更是根本没有时间治愈,此战面对亡灵的王牌空军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 特蕾丝汀不会飞,但是她的身体极为强健,于是此刻双膝微屈,纵身跃起,便如同起飞一般。 落入城下,烟尘大作,隐约可以看到特蕾丝汀将卡奈尔抱在怀中,若非如此,哪怕卡奈尔已是超凡入圣,从如此高的天空中坠落恐怕也会毙命,而特蕾丝汀脚边碧绿的清风则减轻恐怖的撞击威力,若非如此,恐怕她也会被震出极重的伤害。 卡奈尔的脸色十分苍白,却还是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有牧师接过卡奈尔送至后方医治,特蕾丝汀沉默不语,转身开始向城墙上奔跑。 路过一片白骨纷飞。 联军士兵充满了杀气,脸上铭刻着坚定,尽管眼前的骷髅士兵们数目实力都要远超自己,但是他们没有丝毫动摇,一个兵团的骷髅登上城墙,转眼间便就此安眠。 没有人抱怨,没有人动摇。 毕竟现在,连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御魔者都将自己的性命视为草芥,自己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第十章 回音 特蕾丝汀确实强大,但凭她一己之力,很难改变战场的局势。 尽管在普通人眼中,御魔者都是高高在上的,极为了不起的人物,传奇境界以上的御魔者更是如同无所不能的神仙一般,但纵观大陆历史,却极少出现御魔者能凭一己之力战胜甚至抹杀一整支军队的实例。 面对重骑的冲锋和漫天的箭雨,再强大的御魔者也只有死路一条,哪怕是已经超凡入圣的大御魔者,在大军之前也不能妄言自己拥有多么强大力量。 因为人力,终有时穷。 敏捷系御魔者在大军面前只能逃窜,足够强大的力量系御魔者可以无视箭矢的威胁,但即便你内心坚如磐石,如三九寒冬的坚冰般冰冷刺骨,杀死再多的人也可以满不在乎,但是你体内的魔魂会逐渐消耗,气力也会渐渐用完,同样,你的武器总会磨损总会崩坏。 只要是人,总会有疲惫的时候。 而军队有几万人甚至十几万人,他们不会疲惫。 如果几千几万人便能换掉这样一名强大的御魔者,对于任何将领来说都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事情——近千人中也不见得有一位御魔者,而这般强大的御魔者在御魔者中都可以说是万里无一。 智力系御魔者倒确实拥有毁灭军团的能力,但是这些大规模杀伤性技能往往无法使用高速吟唱——所谓吟唱,便是要让天地之间的魔魂知晓呼唤自己的御魔者究竟要做些什么。 对很多普通人而言,在小说或是评书之中时常提到的“言语具有力量”,是一件十分难以想象的事情。 但对御魔者而言,这是一种十分常见的情况。 曾经存在一位将言语力量发挥到最极致,甚至凭借这般强大的力量冠绝一世乃至半步至皇的巅峰大御魔者,他所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典故则是在两位冠绝一世级御魔者的对决赌约开展之前,随口称赞其中一位“是GOD,是神,是史上最强的力量系冠绝一世御魔者,不对,是史上最强的冠绝一世御魔者”。 最后的结果令人哭笑不得,那位被他称赞过的大御魔者最后无奈的惨败于对手。 当然,这不过是一件有趣的轶事而已,而归根结底,不论是流传千古的名言,亦或是为后人津津乐道的故事,都只是在应证一件事: “言语确实存在强大的力量,只是一般的御魔者不懂得如何使用而已。” 但即便无法完全掌握属于言语的力量,言语却常常被作为智力系御魔者“沟通力量”的载体,常常被应用于战斗之中。 如果说力量系御魔者与智力系御魔者是凭借自己获得的魔魂进行战斗,智力系御魔者便是通过沟通天地间的魔魂,让他们通晓自己的心意,以此进行战斗,而这也是为何智力系御魔者所掌握的技能在完成吟唱之后威力要远超力敏双系御魔者——即使二者都只是在凝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火球,也是如此。 但通过吟唱借助天地之力,说来气派,真正做起来又谈何容易? 吟唱要如何进行?在学习前贤经典,感知身旁天地魔魂存在之后,如何与它如多年好友一般知心谈话?如何让天地魔魂知晓你的心意?这其中绝没有一丝半毫的取巧之处,也并不是你呼喊一声“呼啸的南风,前来助我”“狂风,听我号令”便真的有狂风呼啸而至,所以尽管令人可惜,但与魔魂沟通,所凭借的,真的只是天赋而已。 但前辈先贤在第一次成功与魔魂沟通之后,另一个棘手的问题应然而生: 天地魔魂没有眼睛,没有耳朵,它永远不能知道御魔者究竟有怎样千奇百怪的想法,御魔者想让它通晓自己的心意往往需要相当精确的描述,甚至可能还要添加大量繁复的修饰语并以抑扬顿挫的夸张语气读出。 而在战斗之中,像这样吟唱,必死无疑。 如果一位敏捷系御魔者凭借自身极快的速度对你发起突袭,或是一位力量系御魔者直接将自己手中巨斧大锤向你掷来,难道你还能现场开口朗诵如戏剧般抑扬顿挫的诗歌不成? 为解决智力系御魔者的实战应用问题,前人曾提出无数手段,但流传至今的不过区区几种,其中甚至包括“作为脆弱的智力系御魔者,首先,我们为自己赋予‘钢铁身躯’,然后拿起我们的巨剑,为其赋予最强大的力量,不论是寒冰烈火还是雷霆都可以,最后,使用技能‘钢铁绞肉机’”这种看起来无比可笑的方法。 令人心酸而又哭笑不得的是,这种战术竟然作为一种有效手段流传下来,与符文魔偶并称“智力系御魔者三大衍生派系之一”。 但智力系御魔者的实战问题,直到“高速吟唱”的普及,才真正得到解决。 没有人还能记得是谁率先发现“高速吟唱”这般高明的手段,但经历无数代人的传承与优化,高速吟唱已经成为每位智力系御魔者的必修课。 然而,与普通的吟唱截然不同,高速吟唱操纵魔魂固然无比迅速,但却是对吟唱通过扭曲音节,堆叠文字进行的简化,因此,作为“力量的载体”,在技能太过强大时,高速吟唱却是无效的。 无法高速吟唱,便意味着需要时间,而面对挟着恐怖力量和速度冲锋的重骑兵,一旦与智力系御魔者与常人几乎无异的孱弱身体接触,便能在瞬间之内把御魔者撞得粉身碎骨。 大陆之上曾有一种说法,如果没有冠绝一世甚至成皇,那么任何御魔者想要一己之力迎战浩浩大军,都是十分荒唐而可笑的痴心妄想。 所以特蕾丝汀,现在已经很累了。 她的大剑依然不断挥出,但凡成为她的目标便只有粉身碎骨这唯一结果。 但是,但凡稍微强大一些的御魔者便都清楚,她体内的魔魂正在大量大量的被消耗,如果任由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即便她已经半只脚踏进冠绝一世的水准,她的力量也终将有消耗殆尽的那一刻。 而更令人胆寒的是,在无数白骨骷髅毫不畏死的不断发起冲锋登上城墙,如同大旱时分的过境蝗虫般扑向城墙之时,那些因为自身体重体型问题或是身体构造问题无法攀登云梯的憎恶与食尸鬼们开始做另一件有意义有乐趣并有益身心健康的事情——凿墙。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难度很大的工程,不论食尸鬼还是憎恶都并不适合成为施工队的一员,更何况城墙上还包裹着一层厚厚的秘银。 但是亡灵军用施工成绩证明,它们之前如秋风扫落叶般击破达文波特公国最强的军队,一路凯歌高奏直接打到乔尔塞克下,依靠的绝对不是运气。 而是真正的实力。 战斗进行三小时,厚重坚固的秘银便已经被挖得一干二净,甚至连城墙都已经被挖出几个巨大的缺口,如果不是城墙实在足够宽厚又有各式符文稳固,恐怕就会就此垮塌。 对此,守军的反应是,毫无反应。 因为他们没有办法做出反应。 水晶之塔也好,重炮弩箭也罢,在敌人贴近城墙时便都会因为射击角度的缘故失去作用,而普通的弓箭则根本无法对皮糙肉厚的憎恶造成杀伤,智力系御魔者的技能或许可以造成一定的伤害,但又有谁能让那些身体孱弱的家伙突破双方士兵血腥的战线呢? 雷格挥舞手中巨大的棍棒,把一具骷髅直接砸得四分五裂,这一击的余震将附近两名骷髅震散了架,军士赶上一人一剑将那两具骷髅乱剑砍死。 没有去看眼前激烈的战场,雷格微微皱眉。 他是土系超凡入圣级御魔者,与山石大地最为亲密,此时的他仿佛听到自己脚下城墙的呻吟。 然后他静心凝神,仔细聆听它呻吟的声音,然后面色大变。 没有时间再去找人商量,他扛起自己的巨棍,直接向前冲去! 这并非任何技能,只是单纯的冲锋而已。 然而在超凡入圣级力量系御魔者手中,这便意味着恐怖的死亡。 所谓超凡入圣,便是已经超脱凡人的界限,哪怕不能以一己之力摧毁一整支军队,但只是撞翻挡路的骷髅,抵挡几个统帅传奇级的技能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而在更多更强大的骷髅战士注意到这头横冲直撞的猛兽之前,雷格已经冲至城墙边缘,随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周围敌人疑惑不解的眼神中,纵身跳下! 这座城墙太高太高,高到哪怕特蕾丝汀这般强大的御魔者直接跳下恐怕也会双踝粉碎再难行动,更不必说雷格的实力较特蕾丝汀还要逊色不少。 一名超凡入圣,哪怕身坚似铁,落入重重包围之中也绝无翻起什么风浪的可能性,那么这人这般寻死,究竟是为何? 哪怕贵为皇,也有自己不了解的事情。 而在战场上,如果有超乎自己预料的事情突然发生,往往会造成一定的惨剧。 比如此时此刻的撼地者雷格。 成为一名将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则更是困难,不论是军事理论还是亲历战场都需要相当程度的培养,最重要的是,他们会逐渐培养出一些独特的品质——不论是足以直面绝望的理性还是生存下去的勇气,亦或是忠诚无比和冷酷无情。 然而这些,都与雷格无关。 在一般军士眼中,他实在是一名憨厚的老好人,完全没有一名大御魔者该有的骄傲,或者说是架子,哪怕是再普通不过的士兵向他问好,他也会微笑点头回礼,根本没有将军高高在上的姿态。 因为在今年,他才突然成为一名将军。 他本是一名闲散的普通御魔者,多年来在山林间与虎豹相搏增进修为,直到收养自己的老猎户去世才走出山林下山入世,科瑞公国的某城城主感知到他极深的修为境界,告诉他如果愿意从军,凭他的实力可以轻而易举的谋得一个将军的职位,于是他便答应接受城主的引荐。 当时他的身份是平民,按惯例,即便是破格提拔也要有一定限度,比如先做一段时间偏将,或者做一段时间先锋。 然而,不管是朝中大臣还是引荐城主,没有任何人预料到,在短短数周之内,国君陛下直接将他提拔为王军副将,随后在神圣同盟誓约之后,更是干脆由他同公国以智谋著名的智将埃德温共同统军应援。 对于一位未曾真正出手过的御魔者而言,哪怕他的实力惊天动地,也不可能直接受到这般优待。 这件事十分不合理。 但也正因如此,竟是没有任何一名亡灵知道这位魁梧壮汉的具体技能究竟都是什么! 雷格还在空中坠落,每下落一段距离,他便会挥出自己的巨棍紧贴在秘银城墙之上,巨棍与城墙剧烈摩擦,雷格下落之势顿时一滞,速度也瞬间缓慢不少。 便是如此,雷格最终相对平稳的落入食尸鬼群正中,脚下踏出一个不大却深的坑,双手紧握巨棍高高扬起! 正在进行施工的食尸鬼与憎恶全然没有料到这次的高空坠物会从长箭炮弹白骨或是人类尸体换成一位健壮的活人,反应一时慢上半刻,眼睁睁的看着雷格手中的巨棍狠狠砸向地面! 那是,繁星。 群星璀璨,熠熠生辉。 哪怕是几乎没有思维只凭本能行事的食尸鬼与憎恶也不约而同般的停止了自己的建筑工程,他们为这美不胜收的夜空而迷醉,无法自拔。 只是,这些闪耀的群星的实际位置,却是在地面,显现在他们身边。 下一刻,地壳开裂,山岳折叠,周遭的亡灵被尽数碾压毁灭! 技能——回音击! 第十一章 都打起精神来,迎接你们的统帅 那道橙黄的光辉初始并未形成极大的威力,然而四周的大地魔魂随巨棍落地之势而动,数道轻薄而虚无缥缈的气息开始扩散,随着接触到的亡灵逐渐积蓄,直至最后凝为一体。 正如层层叠叠的回音。 繁星闪烁,随后化为橙黄的夜空层层绽放! 伴随恐怖的震荡声,无数的亡灵粉身碎骨,就此彻底安眠! 这道冲击去势不减,竟是硬生生在战场上撕出一片空白! 这种结果对亡灵军的很多人而言,都是不能接受的。 李奥瑞克不能,克露贝萝丝不能,狼人不能,奈克斯不能,而达蒙……自然也是不能。 这种技能,绝不能让他在战场上用出第二次。 这种人,绝不能让他第二次踏上战场! 李奥瑞克左臂握拳挥出,来自幽冥的碧绿火焰如同重锤向雷格砸去,手中的泣血魔餍高高扬起,闪烁着赤红的光辉斩出死亡的半圆。 奈克斯挥动双爪,雷格身上闪烁起血红的腐蚀光辉,同时一声嘶吼全身血红,进入狂暴。 狼人在瞬间奔袭而至雷格身边,狂风在它身边环绕。 克露贝萝丝在狼人背上吟唱,手中点点碧绿荧光汇聚,在下一秒钟便要绽放。 灼热的火箭如流星般划过夜空,甚至连成一线。 没有化身万千,一道漆黑如墨的鬼影自雷格身后闪现,手中辉耀洒下繁星点点,如梦似幻般的美丽。 无论如何梦幻,剑终究是杀人的工具。 辉耀便就这样刺出,扎向雷格的脊背。 不知多少御魔者同时向雷格出手,天地间的魔魂狂暴呼啸宛如狂暴的海浪,只有雷格处于风暴中心,宛如海难的可怜虫,手中那根巨棍便是自己在海洋中唯一可以依赖的浮木。 然而浮木,不能让人成功穿越海浪,返回故乡。 无边无垠,喜怒无常,平静时可以晴空万里,狂怒时则可以吞天噬地,再如何强大的御魔者在它面前也脆弱的仿佛不堪一击—— 这便是所谓海洋。 人类尚还没有完全征服自己脚下的大地,更不消说浩瀚的海洋。 不论是默尔文或是斯提公国亦或是强大的灵国都拥有沿海的城市,但是在如此多的岁月中,生灵向大海迈出的最远的脚步也不会跨越浅海区域。 因为,浅海之外,海洋远比想象中还要暴躁,不仅船只难以抵抗远海的风暴,迷雾也极易令人失去航向。 更何况,广袤无际的大海,并非没有自己的主人。 “龙翔于空,海族入水,人无胜算。” 所谓海族,便是生活在水下的智慧生物,它们拥有自己独特的部落和王国,强大的海族甚至在深海饲养着恐怖的巨兽。 “海洋属于海族”,这已经是某种约定俗成。 但凡事总有例外。 与其它国家截然不同的是,对奥伯丁公国而言,大海便是他们的归宿。 很难说是因为临近大海的环境造成“靠海吃海”的生活方式,还是试图远洋航行猎取财富的伟大梦想,亦或是单纯只是想看看“海的那一端究竟是什么”的旺盛好奇心,但不论如何,哪怕每年都有不少人命丧大海之中,奥伯丁公国敢于前往远洋的人依然络绎不绝。 而在海洋中航行,最关键的除了避开强大魔兽的领地,莫过于在黑暗与混乱之中找到返回海港的路线。 因此任何一位经验丰富的船长,脑中都绘有一幅海图,以保证自己与水手们的安全。 而作为奥伯丁公国的舰队统帅,戴霖毫无疑问是经验最为丰富的船长。 所以他也有一幅海图。 可以帮助迷途的船长,返回温馨的港湾。 此时此刻,天地间疯狂涌动的魔魂,便是狂风暴雨雷霆万钧的海洋。 怀抱巨棍的雷格,便是船只已然支离破碎,在漆黑的海水与银白的浪花间怀抱漂浮的木板苦苦挣扎的船长。 于是在下一刻,他和他栖身苟活的船只,被送回自己的家乡。 数位强大亡灵御魔者的技能就此落空。 因为雷格已经回到城墙,回到守军之中。 戴霖手中的圣锚之刃舞出一个漂亮的刀花,向面前的骷髅砍下,如同潮水般的海浪袭卷而过,附近的骷髅尽皆倒下。 他历经风吹日晒,黝黑而有几道伤疤的脸上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哈,欢迎回来!” 这种结果,对亡灵而言,无法接受。 但是错进错出,城下低级的食尸鬼与憎恶被消灭一空,此时登城的皆是无可置疑的强者! 李奥瑞克看着砸向城墙的幽冥火焰,火焰让城墙都有些颤抖,双目中冰冷的火焰熊熊燃烧,骷髅脚掌下踏出犹如干枯龟壳般的裂纹,就此纵身跃起。 按理说,骷髅没有肌肉组织,能够行走奔跑便已经是极为不易,做出跳跃的动作简直痴人说梦。 然而李奥瑞克偏偏这么做了。 克露贝萝丝看着如火箭般冲天而起的李奥瑞克,与克林克兹相视摇头苦笑。 毕竟是亡灵军团最狂暴的战士。 哪怕成为执政官,也依然是最狂暴的战士。 现在,就随他去吧。 特蕾丝汀刚刚又拍碎一名骷髅战士,那是一名接近超凡入圣级的强大亡灵,在特蕾丝汀将它杀死前,它至少拉上二十名英勇的战士与它一同坠入地狱——亦或是升往天堂。 她血红的头盔被击飞,金黄的长发散落在肩上,并没有显得多么狼狈,反而有几分英武之美。 亡灵的积累实在太多,单单死于她手的万古影灵级强者今晚恐怕便已经有十余位,更不消说传奇级的御魔者,至于统帅级……这种东西在此时,便如同最普通的消耗品般被投入战场。 你会记得你吃过多少面包吗? 而对人类来说,达到统帅级的御魔者,已经可以成为一名地位不差的将领了。 如果不是以她为首的众多御魔者撑住局面,亡灵军团恐怕单凭一支队伍便可以如入无人之境般往返冲杀,城墙恐怕也早已陷落。 特蕾丝汀一丝不苟的将刚刚被自己打倒的骷髅拍碎,避免它再次汇集构筑成那名强大的亡灵战士,她握剑的动作依然那般稳定,她的脚步也依然那般稳定,但不知不觉间,看起来却已经失去那种行云流水的感觉。 她的剑挥击无比精确,但是正是这种绝对的精确,却意味着她失去战斗最初时的自如,只能凭借精确的计算来继续保持对战场的掌控。 想要,便意味着不能。 想要保持控制,便意味着即将失去控制。 正在此时,李奥瑞克的身影在她的面前出现。 其时,特蕾丝汀刚刚劈下铁剑,将一名强悍却阴险得发动偷袭的骷髅斩为两半,旧力刚去,新力未生。 砍死古朴的大刀划出完美的半圆,带着难以形容的腐蚀意味,直劈向特蕾丝汀面门。 然而特蕾丝汀有两把剑。 于是电光火石之间,特蕾丝汀左手的重剑上迎,挡在泣血魔餍之前。 但是终究已经战上许久气力皆不在顶峰,仓促迎敌没有准备故而招式并不完美。 所以终究欠上那么一分。 李奥瑞克白骨的双足踏上城墙,稳如斯柯公国高耸入云的绝望山脉。 特蕾丝汀向后退去,身体摇晃脚步微虚。 而更难以理解的是,便在下一刻,李奥瑞克宽大的白骨中,突然爆出一只食尸鬼。 按理说,白骨之中是无法藏人的。 但是奈克斯,不是普通的食尸鬼。 它的身体亮如古铜,也不如普通食尸鬼般骨瘦如柴,更没有那样伸出口中滴下绿色涎水的舌头,它看起来就像是很正常的亡灵,但是对低等无法控制本能的食尸鬼而言,越是正常,便越不正常。 奈克斯的身影在一瞬间划出无数道残影,双爪上深紫的光芒环绕——那是传说中血神在神战中吞噬神明血肉熔铸而成的神器,只有同样最嗜血最恐怖的杀戮狂魔才能驾驭的神器。 邪戾之王臂章。 特蕾丝汀反应极快,原本摇晃的双足踏定,收回右手将宽大的铁剑横放,便为最坚硬的盾牌。 轰的一声。 特蕾丝汀脚下的那块墙砖碎成无数粉末。 附近的七八名军士吐血倒下,五六具骷髅就此粉碎。 恐怖的气浪向四面八方袭卷而去,地上的尘土随风扬起,不知迷了附近多少军士的眼。 随后特蕾丝汀脚下犁出一道深渠,宛如血玉倒掠,重重砸在城墙之上。 烟尘弥漫。 附近军士骤然合拢,将跌倒的特蕾丝汀围在了人群最深处,举起兵器盯着不远处的敌人,神情警惕而坚狠,便是要用生命护住她,不能让她被那两名阴险至极发动偷袭的亡灵趁机杀死。 “保护特蕾丝汀大人!” 他们高声呐喊为自己加油壮胆,即便他们也清楚以自己的实力在这两名敌人的面前恐怕难以拖延一瞬,但是他们还是在这么做。 因为只有特蕾丝汀大人,才有可能击败这两名强大的敌人。 因为只有特蕾丝汀大人,才有可能守住这座城市。 所以特蕾丝汀大人,绝不能在此被击杀。 至少不能死在自己之前。 这便是这些军士,最简单最质朴的想法。 李奥瑞克提起血刀,血红的铭文开始闪烁。 奈克斯舔舔爪子,表情狰狞的恐怖。 那些身穿重甲手持长枪短刀的普通士兵,在他们眼中,与蝼蚁无异。 就在这时,一艘军舰破浪而来。 或者应该说,那曾经是一艘军舰。 它或许曾经气派而漂亮,但现在它的风帆已经破烂不堪,绳索断裂所以四散摇摆,龙型的船头撞角早已歪斜扭曲,千疮百孔的身躯似乎随时都会就此散落成为一地木片。 然而它的身上蓝色的光辉流转,无风却依然破浪,仿佛依然处于全盛时期般全速前进,如同海面上觅得猎物的血腥魔鲨。 这艘破旧不堪的幽灵船,就这样直直向李奥瑞克同奈克斯撞去! 第十二章 舰队统帅,帝国之将 老旧破败的幽灵船在城墙上行驶,无风却能破浪。 此刻城墙上自然没有宽阔的河道甚至海洋供军舰航行,于是幽灵船十分自然的从守军身上“碾”了过去,但令人震惊的是,没有任何一名士兵因此负伤,他们伤口处的疼痛反而被极大缓解。 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然而当它航行至亡灵军阵中时,那些残破不堪的炮口处放出大量的水汽,由海水构成的巨炮发出怒吼,大块的寒冰如冰雹一般砸向那些白骨骷髅,不少亡灵因此陷入冻结,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挣脱出来。 李奥瑞克随手劈开一块苍蓝的寒冰,大片的冰屑四溅,他皱皱眉骨,看着急速行驶破浪而来的幽灵船,左臂握拳挥出,再次砸出来自幽冥最深处的火焰。 火焰在军舰的龙头撞角上炸出一大片火团,但是在爆炸中飞散而出的却并不是木块与铁板,而是大篷大篷的水花。 当幽灵船航行至李奥瑞克同奈克斯面前时,破旧的船只已经再无法维持自己的稳固,如同失去全部力量般崩塌损毁,大片大片的水花砰然炸裂,化为大海上不可抵抗的惊涛骇浪。 如同倒悬的山脉崩倒碾压而去,大海的威势绝非人力可敌! 但是,如同大海,终究不是大海。 模拟出的惊涛骇浪,终究不是真正的惊涛骇浪。 李奥瑞克举起手中的骨刀,空洞的眼眶中魂火大盛,脚边暗淡的符文仿佛吸满鲜血般变得鲜活明亮随后又黯然失色。 然后,朴实无华的砍了下去。 这一刀看起来极为简单。 没有风云变色,没有天崩地裂,没有繁星陨落,没有大地开合。 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刀。 因为普通,所以简单。 因为简单,所以专注。 因为专注,所以强大。 看似不可阻挡的滔天巨浪就这样在它面前分开。 它的双脚在城墙上踏出一片不小的裂纹。 但是片点水花,不能沾上它的骨架。 亡灵军营中,本在闭目养神的老人,“受折磨的灵魂”骤然睁开双目,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老人摇摇头,微笑着开口。 “有点意思。” 相较于李奥瑞克的从容,哪怕是身为食尸鬼王的奈克斯也难以保持淡定,双爪上紫色光芒更盛,伴随嘶哑的低吼死死护住自己的面门。 巨浪将它拍倒在地。 它的身躯被嵌入城墙的地面,城砖裂成无数细块,仿佛古墓中那些帝王身上被时间侵蚀而破碎的玉衣。 超凡入圣级的食尸鬼王尚且如此狼狈,周遭的亡灵军团虽然不是首当其冲,但若是被巨浪拍下恐怕是会更加不堪,十一位万古影灵级的强大亡灵携手构筑一道屏障拦下大海的狂涛。 然而在下一刻,他们共同陷入了某种诡异的静谧。 抵达万古影灵级,亡灵已经可以重铸自己的大部分肉体。 然而此时此刻,他们的肉身宛如泡沫般的幻影支离破碎,双眼中的灵魂火焰逐渐黯淡消失。 人,因为未知而恐惧,也会因未知而好奇。 在对外界探索的路途中,再如何经验丰富的船长,也难以预料诡异多变的天气。 这艘幽灵船不是普通的船,而是戴霖曾经的旗舰。 当其它舰船损毁之后,它便是一只舰队最后的魂魄! 它带着无数葬身大海却依然前仆后继的冒险者的执念,积累成千上万年的执念,向自己的目标前进。 万古影灵着实强大,十一名万古影灵构筑的护盾墙更是坚不可摧。 但任你再如何强大,又要如何承受无数代人的意志? 李奥瑞克感受到身边的亡灵魂飞魄散归于沉寂,眼中本有些黯淡的魂火逐渐转为赤红。 他冷冷的看着眼前斗志昂扬的人类士兵,决定等下要把这些蝼蚁全部杀光,然后转化为骷髅战士才行。 但是下一刻,一柄宽大的长刀向他面门劈开,打断他的思绪。 那柄长刀上一刻还远在千米之外,下一刻却陡然出现。 那柄长刀看似平淡无奇,刃上却环绕着淡蓝的水流。 一道潮汐迎面扑来,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吞噬。 这是极为突然的一击,但是却并没有超乎李奥瑞克的预料。 因为舰队,不会没有统帅。 旗舰所行,统帅必至! 泣血魔餍化为最坚硬的礁石。 海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或许可以击碎礁石。 但那需要累月经年,需要日积月累。 不是一道威势极大的海浪便能过做到的。 海潮就此退去,卷走十余具枯骨。 它们将成为大海的珍藏,等待千百年后被人发现,视若珍宝,重见天日。 李奥瑞克看着眼前横刀的男子,看着他沧桑的面容,看着他有些凌乱的须发、看着他如战旗般扬起的披风、骷髅脸上挤出诡异而难看的笑容。 “戴霖,有你在,又有谁敢说向海洋进发是痴人说梦?” 奈克斯很愤怒。 他理应愤怒。 作为超凡入圣级的强大御魔者,作为食尸鬼的王者,拥有邪戾之王臂章这般神器的强者,竟然轻而易举的被幽灵船碾轧而过,现在又被潮汐所伤。 自始自终,除开从李奥瑞克体内爆出突袭的那一击,他竟是没能再出手一次,便身负数伤。 所以他,很愤怒。 他双爪挥出,血红的腐蚀光辉再次闪烁,戴霖本被幽灵船激励麻痹的伤口突然全部如同被撕裂般疼痛难以行动,同时奈克斯一声嘶吼全身血红,进入真正的狂暴。 但是有人,比他更加愤怒。 一声清啸,一道血红的身影转瞬而至,丰腴的身躯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身形化作燃烧的陨石砸向奈克斯,她的背后旌旗招展,那是不倒的军旗。 或许是因为她的速度太快,狂风自她身边呼啸而过,血红金印的旌旗猎猎作响,仿佛要卷噬周遭的一切。 如果戴霖是一支狂风暴雨中不肯屈服的舰队。 那么特蕾丝汀便是永不言败气势如虹的千军万马! 她的剑太大。 所以不适合突刺。 更适合劈砍。 最适合砸。 她右手的巨剑就这样砸向奈克斯的利爪。 奈克斯利爪拍出,仿佛开山碎石,不可阻挡。 特蕾丝汀巨剑劈下,仿佛万骑冲锋,势若惊雷。 没有任何花哨,没有任何阴谋,二者同样不闪不避,爪与剑便就这样相遇,雷鸣般的巨响就此响起。 修为境界较低的普通御魔者被这声雷鸣震得脸色苍白,普通的军士更是双耳剧痛难忍,而亡灵军一边,竟然有骷髅身上肋骨臂骨指骨被震得生生脱落! 特蕾丝汀左手剑自下而上挑起,奈克斯利爪再次迎上。 爪与剑再遇,又是一声巨响! 没有退,退便是气泻,气势若泻便是一泻千里! 铁剑不停落下,利爪不断击出,强大的力量相遇而又分开,没有片刻停歇。 连绵不绝的雷声响起。 奈克斯是很强大的御魔者,邪戾之王臂章是很强大的装备,所以即使它只是四星超凡入圣,与半步冠绝一世的特蕾丝汀依然几乎毫无差距。 至少暂时,不分胜负。 但是几乎毫无差距,依然是有差距。 但是暂时不分胜负,终究还是要分胜负。 奈克斯不愿去思考胜负,它只是单纯的不停挥爪,仿佛在享受这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不愿后退也不愿停手。 但有人看出在一百二十四招后,它会死在特蕾丝汀手上。 而且那个人,不愿意它去死。 于是万千鬼影再现,辉耀剑闪烁着璀璨的星光划过。 正是达蒙。 第十三章 移山平海,却不得揽月摘星 达蒙,灵魂主宰,亡灵皇帝,他的强大毋庸置疑。 初次出手,他便与女帝蕾蒂安娜一同击败智慧之神的化身,第二次出手,他凭一己之力令整个乔尔塞克陷入一片混乱,现在他第三次出手,无人可以阻碍的决斗就此终止,辉耀剑挡下特蕾丝汀的巨剑,如同挥去一片云彩。 同样,他的万千鬼影再次在城墙上造成极大混乱,守卫军终于达到崩溃的边缘。 先前时分,达蒙远在彼方,只能感受到强大的灵魂,所以鬼影降临时还不至于造成极大伤亡。 但此时此刻,他已经站至城上,便能掌控全局。 面对手持繁星之剑的皇帝化身,那些脆弱不堪的牧师又要如何应对? 又能如何应对? 结果没有丝毫半点令人意外之处,孱弱的牧师哀嚎倒下,就此死去。 那么失去牧师回复增幅的战士们,现在又要怎么做? 很难以置信的是,在万千鬼影出现的那一刻,亡灵军团如潮水退去般离开,停留在原本是护城河的位置,静静地一动不动。 于是城墙上,只剩下守军的无数军士,以及一众超凡入圣之上的御魔者对峙。 达蒙横过辉耀剑,目光更冷,似乎准备开口说些什么。 有东西迎面而来,比声音更快,甚至比他张开嘴唇发出声音更快。巨剑呼啸而落,直击达蒙面门。 战靴踏在地面,踩碎砖瓦。 重甲铁骑面对横兵布阵的敌人,无需言语,冲锋便是。 重剑面对横刀立马的敌人,无需多言,斩下便是。 冲锋的重骑,势若奔雷,不可阻挡。 此时此刻,重剑便是千军万马! 面对千军万马,你要如何凭一己之力抵抗? 奈克斯将自己化为山岳,若要地崩山摧,则需壮士去死,所以可以抵挡。 然而山再高再陡,若是壮士日夜不休挖山搬石,终会垮塌,所以奈克斯终究会败。 达蒙看着眼前逐渐放大的剑刃,漠然肃立,眼中无悲无喜,辉耀迎上。 这一剑,便是繁星满天。 人若前仆后继,或许可以勇攀高峰,或许可以横渡汪洋。 但又怎么可能触及到天空的一角? 特蕾丝汀向后狂退,甚至比冲锋劈剑时的速度还要快些,目睹这一幕的所有人,心中闪过一丝悲哀。 与猜测的截然不同。这名王者单打独斗的实力,绝对不弱! 达蒙的目光依然很冷,但是当他张嘴刚刚吐出一个“你”字时,那柄巨剑再次劈下! 达蒙的话再次被打断,他微微皱眉,辉耀划出漂亮的圆弧迎上,金黄的星光洒落,如梦似幻。 特蕾丝汀被震退而回,唇角流出鲜红的血水,血水在她脸上蜿蜒流下,斩出铁剑的手微微颤抖。 达蒙看着她,再次开口,“你们……” 然后他的话再次被无情打断。 因为巨剑又至。 因为尽管右手在颤抖,特蕾丝汀的左手,却也有一柄剑。 达蒙眉角挑起,辉耀与巨剑再次相遇,特蕾丝汀以更快的速度被震退,退出的距离更远,唇角的鲜血滴落,但她稍微抹了一下,竟是毫无停留再次冲锋。 然后她再退。 然后是第四剑。 第五剑。 第六剑。 达蒙看着这个似乎不知疲惫不知畏惧的女人,露出一丝微笑。 因为他突然想起,自己已至超凡入圣境界之时,曾经到人类的世界游历时的某些趣事。 以及那个在天罗帝国某处村庄被山贼洗劫一空,自己杀尽盗贼后,因误以为自己是杀人凶手而不顾一切不断向自己发起“攻击”的小女孩。 他忽然觉得很怀念。 于是他决定,不要杀死眼前一次次向自己发起冲锋的女人。 于是他后退了一步。 这位骄傲强大的亡灵大帝,面带微笑的后退一步,辉耀不再强硬的迎上巨剑,而变得如同细腻委婉的春风,将巨剑送回来处。 特蕾丝汀的唇角淌血,左右手全部被震得滴血,但却依然坚毅的举起巨剑指向达蒙。 仿佛哪怕只余最后一骑,也会坚定不移向敌人发起冲锋的威武之军。 但是这场战斗结束的原因,是达蒙选择向后退上一步。这意味着战局,一直在达蒙的掌控之中。 达蒙看着特蕾丝汀轻声说道:“你们输了。” 特蕾丝汀把左手的巨剑放下,又抹了一把嘴角,“你先向后退了一步,所以,是你输了。” 达蒙看着女将坚定的眼神,摇摇头,“如果这是一场战斗,那确实是我输了。” “但是,孩子。” “这是一场战争。” 特蕾丝汀看着微微摇头的达蒙,染血的唇角微微抽搐,似乎在笑,“如果我可以拦下你,那么依凭我们御魔者所拥有的全部是军团型技能,还有城墙的优势,未必守不住这座城市。” “但是你拦不下我。” “不来试试,你又怎么知道呢?” 特蕾丝汀微微抬头,天早就应该已经亮了,或许现在甚至应该是正午时分。 但是天却依然如此昏暗,宛如漆黑不见五指的夜。 真可惜,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看到一次那般美丽的日出。 达蒙看着眼中透出一丝遗憾却依然固执试图说服自己的特蕾丝汀,抬起了手。 然后他的手,缓缓落下。 无数漆黑的火焰,自空中极速落下。 用巨石堆砌,以秘银覆盖,由金属浇铸缝隙的乔尔塞克第一次直面亡灵攻城塔的攻击,结果则是全然超乎所有人的预料——原本被认为坚不可摧的墙砖仅仅承受那恐怖的攻击一瞬便四分五裂,爆裂出漫天的破碎石块和灼热的金属溶液。 而小一些石片或许可以被厚重的盾牌或是盔甲挡住,但那些较大的石块绝非人力所能抵抗,盔甲和盾牌也并不能在钢铁熔化而成的汁水下保护自己,更何况还有不知道多少士兵被震下城墙,或者直接被黑火击中而当场毙命。 仅仅是这一轮合击,造成的损伤便已经超过戴霖的幽灵船。 然后是第二轮。 第三轮。 特蕾丝汀看着满天的黑火如流星般落下,脸色逐渐苍白。 是的,这是一场战争。 在指挥与纪律方面,人类守军完全不弱于那些亡灵,但是亡灵的单兵素质和人数都对守军实现了完全碾压,更不必说还有这样威力强大又便于组装的攻城器械…… 这座城守不住了。 任何一名有判断能力的将领,都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但是她,并不准备就此认输。 因为天罗帝国的武将,从不认输。 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是的,他说的对,是我们输了。” 苍老而有力的声音自特蕾丝汀身后传来,周遭的军士如潮水般分开,单膝下跪行礼。 并不是很老的老人戴着有些老旧破损的王冠,身着绘有复杂金色花纹的铠甲,鲜红金边绘有巨狼头颅的王室披风随他的脚步轻轻摆动,胸前佩戴着有金色绶带的徽章,脚步稳健而有力。 老人并不强大,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统帅级御魔者,但却能让特蕾丝汀面带不甘的退后。 因为在场的所有人,只有两个人有资格头戴王冠。 只有王才有资格头戴王冠。 一位是达蒙。 另一位是安方索,达文波特公国的国君。 “不得不承认,亡灵帝国的积累,不是我们这个历史短暂的国家可以相提并论的,”安方索走到军阵最前,双手拄着自己华丽的宝剑,“说来可笑,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前我还以为自己会让达文波特成为下一个帝国,现在看来,终究不过痴人说梦而已。” 公国王将,重伤微愈却勉强踏入战场的萨菲斯走到老迈的王者身侧,警惕着亡灵可能的偷袭,却听到安方索继续说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们亡灵究竟为什么要发动这场战争?你的部卒占领了公国的土地却又秋毫无犯,平民依然可以正常的生活,只有抵抗者才会被你们杀死后又复活,这究竟是为什么?” 达蒙看着眼前看似比自己苍老,实际上却可能是自己曾曾曾曾曾曾……呃,天知道有多少大概有个曾孙辈的“年轻人”,冷漠回应道:“我没有回答你的必要。” 是的。 因为乔尔塞克,守不住了。 尽管这里因为双方两名巅峰御魔者的交手而暂时停止交战,但在城墙的其它方向,其它部位,那片扭曲蠕动的潮水依然在缓慢吞噬着这座城墙——失去牧师的联军将士们再难拦住登上城墙的亡灵战士,这座拥有千年积累的国都,似乎终于要在今天迎来它的终结。 如果在万千鬼影出现时,那些亡灵军士配合进攻,而不是如退潮般离去,恐怕此时此刻,乔尔塞克已经沦陷。 “不,我并不是在向你提问。”那位年迈而睿智的王者摇摇头,对达蒙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即使你这么做,你们的身份也依然不会改变。” “不管有多么伟大的理想,你们终究,不过是入侵者罢了。” “如果你只是单纯攻占乔尔塞克,那么一名为国捐躯死在战场上的国王会给人留下太多值得缅怀的地方,也会激励国内无数人的勇气与士气,将来会有无数人打着我的旗号试图让王权复位。” “没有霜狼,我们可以拥有霜虎,霜狮,霜鹰,甚至是霜鹿、霜羊。” “没有乔尔塞克,达文波特还有其它城市。” “没有城墙,我们还有街巷,还有无数愿意为这个国家献出生命的儿郎。” “因为即便是再软弱的羔羊,本能之中也拥有着与生俱来的反抗。” 第十四章 故事的开端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反抗之志,随性之心 此时这片城墙上有数万人,但不论是穿着如何,自己是来自哪国的士卒,竟然全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连伤员也尽可能压低呻吟的声音。 此时此刻,这里如同沉默的领域。 达蒙的手抬起,漆黑的流星停止坠落,他脸上略带好奇的看着这名年迈的王者,对他的话有些惊异。 “说得好,但是,这毫无意义,”达蒙脸上带着几分戏谑,“如果没有皇出手,那么我便天下无敌。” “至于反抗……” “我辈亡灵寿命无限,等到这一代人人死去,剩余的人便对与亡灵一同生活,接受亡灵的统治习以为常,我政事亦不严苛,百姓安居乐业,自然都是顺民。” “倒是你们,”他转头看向拄着巨剑尽快恢复体力的特蕾丝汀,“这里不是你们的国土,这里不是你们的平民,你们这些所谓的“援军”,为什么要如此拼命?“ 特蕾丝汀很疲惫,她的伤也很重,但是她依然挺直腰杆,就像一杆不愿歪斜的旌旗。 “因为如果我们都拒绝伸出援手,那么达文波特必亡。” “今日之达文波特,未免不是明日之帝国。” “原来如此。”达蒙深吸一口气,手再次挥下。 黑色的火焰再次降临。 既然不愿投降,那么便继续战斗吧。 都死了,也就不用投降了。 在双方的王者对话的时候,大多数士兵已经开始向城墙下撤离,但仍然有部分来不及撤走的士兵被震下城墙,或者直接被黑色火焰击中而当场毙命,城墙开始摇摇欲坠。 然而,还准备浴血奋战的士兵们却毫不在意的开始抓紧时间恢复精神与体力。 安方索看着毫不顾忌形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回复的众多将领,最终还是面带不忍说道:“你们没有必要让你们的勇士为我们的国家献出自己的生命,如果你们想要离开,那么趁现在亡灵还没有进攻赶快撤走应该还来得及。” “我们不会走,”这次开口说话的是风舞者卡奈尔,他现在已经恢复了六成左右,脸色也不再像之前那么难看,“我们早就退无可退了,失去乔尔塞克,古格平原将再无险可依,克莱公国也会就此灭亡,随后他们只要穿过厄尔森林就可以抵达洛普公国……现在逃走,我们会成为整个人类社会的罪人,我们本人也会成为最卑贱的懦夫,让自己先祖蒙羞的可耻之徒。” 退无可退,便只能战。 “我们经历过无数血战,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高耸的城墙并没有全部被摧毁,但无数崩塌的缺口却意味着这座城市已经成为可以随意进出的猎场,这堵城墙已经彻底失去自己存在的意义。 何不论个体实力还是数量都是优势,现在士气也正高昂的亡灵军团野战,无异于自寻死路。 尽管很多勇士都清楚,这场战争已经很难取胜。 但是他们依然站了起来,拿起了自己的武器。 或许不是因为大义,不是因为战略意义。 或许只是单纯因为,“都拼杀到这种地步了,现在却要这样放弃,未免实在是令人有些不甘心”? 然后,这些士气本有些低迷的士卒,看到了很多人。 这些人中,有身着丝绸的富商,有穿着布衣的平民,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吟游诗人,有雄壮在街头卖艺顺便卖药的艺人,有拄着拐杖垂垂老矣的老者,有平日偷鸡摸狗不学无术的无赖泼皮。 他们十分恐惧,所以留在家里紧锁门窗等待着这场战役的结局,他们现在依然处于恐惧之中。 因为他们是只是平民。 平民依然是平民,没有任何在战场上迎敌的经验。 但是他们不是手无寸铁的待宰羔羊。 今天的人们,不准备在沉默中灭亡。 那么他们便是准备在沉默中爆发。 然后再迎来灭亡。 最为强大的暗影守卫,“1号”走上前来,向安方索请罪。 安方索看着沉默的人群,突然放声大笑。 “这样看来,”他用手帕轻轻擦拭笑出的泪水,“我还是一位不错的国王。” …… …… “单说那一天啊,是黑云压城城欲摧,您猜天怎么是黑的?那可不是黑云,是亡灵的精锐石像鬼!好家伙那是密麻麻的一片啊……” 按理说,乔尔塞克被破,达文波特亡国这种大事,暂时还轮不到夏尔帝国的平民百姓担心,但是在每个酒馆每个茶楼,总有那么些依靠说书卖艺为生的家伙,而既然靠讲故事来吃饭,那么怎么用最近的大事编出合理有趣能吸引听众的故事便是他们的必修课。 酒馆中,一男一女点了几样荤素菜肴,边听故事边喝酒吃菜。 “没想到,号称世间兵力第三的达文波特公国这么轻易就亡国了。”女子毫不顾忌形象的撕下一大块羊肉大口吞下,又提起酒壶猛灌一口,开口说道,“那究竟是这兵力第三有些水分,还是亡灵帝国实在太强?” 这是一位英气逼人的女子,黑色短发显得爽利,她全身着白色的劲装,刚刚合身,凸现出她玲珑曼妙动人心魄的身躯,大约有一米七的身材无限美好,相貌谈不上格外漂亮却完全当得起一声好看,眉眼十分干净。 女子名为张馨元,年方二十便已是一星传奇境界的大御魔者,这般天资在这片大陆之上岂止可以用异禀来形容,简直堪称妖孽。 “我最亲爱的元,多少也稍微注意一点形象吧,怎么说你也是女生啊,”与少女不同,坐在她对面的男子相当其貌不扬,他身材微胖,看起来似乎甚至还没有张馨元高,此时脸上满是无奈的神色苦笑一声,“而且达文波特也只是失去了自己的国都,听说几位王子也正领导士兵准备率军反攻,亡灵想彻底将这片土地纳入自己的领土,怎么也要再过相当一段时间。” 男子名为赵乾宇,如今十九岁便已是统帅巅峰境界的御魔者,尽管也可以说是独具天赋,但和对面近乎妖孽般的少女相比却是略逊一筹,如今已至五星统帅巅峰长达三个月,可是还没有找到自己的道路,这样一来,不知道何时才能传奇,又何时才能…… “看来是有亡灵的皇出手了,不然至少城不会被破的这么快。”张馨元咀嚼着,做出自己的判断,“真希望看看他出手时的样子啊……” “往最好的方向估计,在他出手的那一刻,你我就会死去,”赵乾宇根据二人的实力做出可靠的估计,然而道出的事实却令人感到有些悲哀,“所幸那场战争离我们还远,暂时还波及不到你我。” “啧,”张馨元眉头微挑,再次灌上自己一口酒,“不过说来有些奇怪,为什么在听那说书先生讲到古格平原会战人类败退的时候,我看你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难道那场会战之上,有你的同伴?” “呃,虽然可以这么说,但其实,我和他也不过是相识一年左右而已,”赵乾宇微微一愣,随后笑笑解释道,“那个家伙叫王天雨,大概也是统帅巅峰左右的实力,不过如果他当初所言并非是吹嘘自己的话,而是真真真正正的故事的话,那么他想必不会有事。” “那样也好”,张馨元放下轻轻摇晃的酒壶,突然把身体向前凑去,在赵乾宇耳边低声说道,“来聊聊我这边的事情吧。” “好啊,”赵乾宇笑笑,“你突然来喊我和你同去斯柯公国,却还没有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理由,我可是抛下了愉悦而轻松的校园生活呢。” 赵乾宇拿起桌上一杯洒满干果与葡萄干的酸奶静静等待着张馨元开口,然而张馨元却沉默,似乎在组织语言,这事想必是很难开口,见此情景,赵乾宇叹了一口气,“元,你我之间大可以省略那些陈腐的寒喧和委婉的说辞,直接讲正事。” “帮我杀人。”张馨元终于开口说道。 “我最最亲爱的张馨元哟,早这样聊天不好么?”赵乾宇舒心的笑了,“去哪里?杀多少?“ 虽然明知道赵乾宇的性格,但是听到这么简单而直接的回答还是让人有些不适应,张馨元说道:“你难道就不问问原因么?” 赵乾宇想想,“他们要杀你,你就杀他们,而我不想你被杀,所以我来帮你,多简单的原因。” 张馨元突然无语,她本以为这家伙已经有所改变,可赵乾宇还是一如既往的随和而冷淡——随和是因为他不懂拒绝,面对别人的要求,即使内心是拒绝的,但行动上却总是迁就,冷淡则是渗入骨血的冷淡,表面热情似火,其实内心毫无波澜。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无法掩盖自骨子里透露出慵懒气息的家伙才这般可爱。 “我知道你不忌惮杀人,不过你一直没有步入传奇,会不会有些危险?”张馨元微笑着问道。 “噗,”赵乾宇险些当场把自己咕咚咕咚喝下的酸奶全吐出来,放下手中瓷杯连咳数声,片刻之后才回答道:“没关系,机缘来时便来了,若是不来我也无法强求,既然我在那里那么久都没有破境,那我的机缘就不在于那,那便这样就好。” “再说,你不会以为作为智力系御魔者的我即便没有达到传奇境界,战斗能力就会很弱吧?” “好,”张馨元闻言一拍桌子,桌角竟是被她直接拍碎一小块,她鬼鬼祟祟的环顾四周,发现酒馆中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暴行,这才继续对赵乾宇说道,“要杀我的,是一伙盗贼。” “不过我强烈怀疑,那些强盗也不过是被人在幕后指使,拿出来当枪使的货色而已。” 第十五章 令人头痛的事往往接连发生 斯米诺今天头痛又双叒叕的发作了,这也直接影响了他一天愉快的心情。 作为斯珂公国鼎鼎有名,或者应当说是恶名昭彰的盗贼首领,他在大部分时间都努力保持愉悦的心情,坚持着“人生苦短,及时享乐”这种生活方式,并且……确实生活的相当愉快。 毕竟,干自己这行的需要承担极高的风险,风险内容包括且不限于来自周边城镇正规军队的绞杀、商团强力武装的反抗以及手下某个或者某几个人才也想坐上老大宝座而引发的叛乱,而这些每一条都可能让自己当场去世,曝尸荒野,成为那些豺犬秃鹰的食物。 与斯米诺所知晓的其他盗贼首领相比,至今为止,自己只是失去一只眼睛,这未免实在是太过幸运。 也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斯米诺才保持着及时享乐,愉快面对每一天的阳光积极人生态度。 或许曾经大陆上赫赫有名的那位秦川王所说的名言,所谓“人生不过两万天,能摸一天是一天”,大概便是如此吧。 其实与一般的盗贼首领相比,斯米诺的名声其实还算不错,毕竟他的抢劫对象只有富人而已,绑票人质之后向来好吃好喝伺候着,钱到手立马放人,人们纷纷感叹收钱就办事,斯米诺可真是个实在人啊。 可是他最近哪怕喝再烈的酒都无法放松自己,面对再漂亮的女人也提不起兴致,他的心情也始终愉快不起来。 在一个月之前,他接了个大生意,一桩足够让他和他的上下,好吧,他已经没有上了,那就是下十八代锦衣玉食的大生意,而出乎预料的是,这个报酬极为丰厚的大生意的内容仅仅不过是去杀一个极为普通的小姑娘——至少根据雇佣自己的家伙提供信息来看,这真的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名小女孩。 哪怕这是一位已经接近传奇境界的御魔者,但死在自己团下的传奇境御魔者难道还少了不成? 然而唯一的问题便在于,这桩生意实在太过美好,美好的仿佛只在梦里才会出现,而且难度远远低于客户交付的报酬,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斯米诺不傻,傻人做不了十年强盗首领,十天都不行。 但最令他胸口烦闷的是,即使知道这件事背后很可能隐藏着什么,他也根本没有资格去开口询问那小姑娘的身份,更没有资格去拒绝这份“生意”——这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是某个大势力内部,甚至是某几个大势力之间的暗中争斗,而自己和自己的盗贼团,在这场争斗中承担的角色只不过是一张牌,而且很有可能是一张被随手打出去的杂牌。 就好像最近好像很兴起的一款游戏中,那些因为手牌太多而随意打出的小牌。 但不论如何,接受这个任务之后直到现在,至少自己还是手牌。 而一旦拒绝,可就是弃牌。 对大势力而言,弃牌只会有一个处理方式。 而这还不是最令人头痛的,最令人头痛的事情其实是,当自己还在思考退路时,盗贼团的二当家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回来告诉自己,那个女孩逃走了。 那个女孩竟然逃走了? 他知道那个女孩是名统帅巅峰水准的冰系御魔者,但是自己为了确保成功,可是派出了八位统帅,十七位中军,以及已经是三星传奇的二当家!而且他们之间相处多年,配合极为默契,像这样的阵容,哪怕是传奇巅峰的强者也会被轻易斩杀,更何况是区区二十岁,恐怕连血都没见过的小姑娘? 这怎么可能? 这小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 斯米诺扶着自己的眼罩,多年前的旧伤开始发作令他疼痛,甚至直接导致他的头奇痛无比,哪怕是较平时多咽下数片止痛药也没有丝毫缓解。 这次失败的代价,实在承受不起啊…… 而当他终于决定抛下这个盗贼团和斯米诺的身份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之时,比最令人头痛更令人的头痛的事情发生了:那个女孩不但没有远走高飞,甚至竟然带着帮手回来找自己报仇了。 三天前的夜晚,营地被放了一把火。 自己本来以为又是哪个喝醉的小子踢翻了火盆或是打翻了灯盏,虽说既然已经准备抛弃这个团伙,营地的防火工作是否做得到位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但火,终究还是要救的。 斯米诺本来准备在第二天开会再发表一下预防火灾的重要性,但长期游走在生死边缘,对危险的某种直觉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因而在火灭之后,他并没有回房睡觉,而是坐在房间中读书。 是的,这位强盗首领最大的爱好其实是看书,看得还是那些高深晦涩的文学名著,这也着实令人有些哭笑不得。 一小时后,火再次燃起。 情况开始变得不太对了。 大火再次被扑灭的两小时后,营寨再次起火。 行了,这必然是有人纵火,今个晚上看来是谁也别想睡了,斯米诺把自己的重剑放在手边,有些抑郁的坐上一晚,还不敢投入全部心神阅读,导致这书看得也是极为乏味。 事实上,那天晚上,整个盗贼团都没有几个休息好的家伙,而既然工作是抢劫这种体力活,没有足够的精力自然不能出工。 更何况,昨晚烧毁的营寨也得进行修理。 然后,斯米诺正带人修着营寨之时,突然得到回报说,自家出去巡山的兄弟被人做掉了。 那可是整整十六位兄弟啊,虽然山上大多兄弟不过是普通人,但巡山的队伍向来配置不差,其中甚至还有四名中军一名统帅,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全军覆没。 除非……实力达到了一定差距,并且,差距有些悬殊。 虽然被干掉的只是一名一星统帅,但自己手下也只有十三位统帅啊,每一个都是心头的宝贝,这样莫名其妙少一个真的是仿佛在心头剜上一刀般痛。 斯米诺查看了近期往日的劫掠记录,好吧,拥有统帅以上实力且有可能找自己寻仇的,只有那位小姑娘。 那位名为张馨元的小姑娘。 斯米诺没有喜出望外,也没有认为这小姑娘胆敢回来是自投罗网,他只是越发觉得,这看似普通的小姑娘,其实深不可测。 但是他的谨慎,对于营寨的安危,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现在营寨夜夜起火,根本没法休息,巡山的小队或死于寒冰,或死于雷霆与火焰,再加上半夜防火的家伙,对手至少有四五名御魔者,自己现在只能把大部分兄弟们收缩在营寨中,让二当家和其他统帅级的高手试着搜寻对手。 哪怕自己也知道这是徒劳。 这座山太大了,哪里找得到区区几个人呢? 事情可变得太麻烦了,要不然的话….. 自己现在就收拾细软跑路吧? 斯米诺的头痛的更厉害,甚至现在想拿自己的脑袋去撞墙。 而与此同时,张馨元看着一旁险些撞到树上的赵乾宇,轻笑着问道:“你没事吧?” 赵乾宇极为用力摇摇头,甚至把自己的脑袋摇成拨浪鼓,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挥挥手回答道:“我刚才不是还睡了一会么,没事的啦没事的啦,放心放心。” 张馨元心说三天睡了两个小时的人不少,还能活蹦乱跳的人自己可真没见过几个。 之前商量计划时,自己曾和赵乾宇讨论过,对手是整个盗贼团,少说也有近百人,而在刚来到斯柯公国时自己也曾听闻过“双狼”之名,想必已经存在好长时间,积累的财富肯定不少,各式武器和宝物恐怕只会更多 所以要让他们疲惫,要让他们胆寒,甚至,自己乖乖逃跑。 她叼着一根草茎,轻轻的咬嚼着,脸上的笑容很可爱。 当然,不用脑子思考也知道,这伙盗贼只是棋子,杀死幕后黑手才能算是重中之重,但是击破这个盗贼团,足以震慑那些幕后。 她的笑容很可爱,也很可怕。 这座山这么大,要找到自己二人谈何容易。 可一旦分散,就等于给了自己各个击破的机会——五星统帅和一星传奇联手,秒杀区区一两名统帅虽然谈不上轻而易举,但也绝非难事。 现在对手已经龟缩在营寨里面不敢轻易踏出寨门,那么也就该由自己,亲自去好好拜访一下了。 第十六章 冰与火,客人与款待 今晚的夜色很静,乌云遮挡住残月与群星,没有一丝光芒投下,大地看上去更加黑暗,或许马上会有一场暴雨降临。 这对这个闷热的夏天而言,着实是一件好事。 乌迪尔今晚着实有些疲倦,或者说,最近营寨中的每个人都很疲倦。 偏偏他们拿夜袭自己的家伙毫无办法。 四天以来,不管明哨暗哨,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纵火者的相貌,更不必说发出警报甚至是抓住他。 也不知道自家盗贼团怎么会惹上这么个祖宗。 但是他没有抱怨,他只是坐在树上,揉揉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是孤儿院出来的孩子,由于某些原因逃出了孤儿院,而为了生存,他在很小就学会了偷窃,也因此练就了不错的视力和灵敏的身手。 但也就止步于此了。 他本以为自己的一生就会这样,以一个一般的小偷扒手的身份度过,却在最落魄的时候,遇到了斯米诺。 他没有去偷斯米诺的钱包——他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是不傻,像御魔者这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肯定是自己招惹不起的角色,只是,出乎预料的是,斯米诺竟然主动拦住了他,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干些大事。 自己答应了老大——乌迪尔时常认为这是自己一生目前为止做出最明智的选择——然后老大帮助自己成为了御魔者,虽然自己现在也只是一名普通的先锋级御魔者,单论实力而言在这个团队中也实在不值一提,但是正因为自己觉醒的魔魂是月,在夜晚时甚至拥有比白天更为优秀的视力,所以老大提拔自己作为暗哨,负责守卫营地安全。 这样的自己不仅不用参与抢劫,甚至可以比不少同伴拿更多的“货物”。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自己从那个烂泥坑里爬出来,来到了这个家。 好吧,这个家确实有些破烂,也谈不上干净整洁,但是却给了自己一直没有的温暖。 对自己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自己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家才是。 虽然困顿不断侵袭着自己的大脑,但是自己还是要保持清醒才是。 一定要发现那个放火的混蛋! 乌迪尔揉揉酸涩的双眼,在心中默默下着决心。 七月虽说是盛夏,但午夜时分同样很凉,尤其是山上,午夜的风吹过,乌迪尔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时,他开始有些羡慕作为明哨的兄弟们了——作为明哨虽然要稍微危险一些,但至少可以烤烤篝火,还可以喝口热汤热酒暖暖身子。 不过,虽然咱的活计要辛苦一些,不过咱拿的钱也要多啊,更何况,他们可是明晃晃的靶子,咱却是藏在暗处,相比之下也安全多了不是吗? 乌迪尔喝了口冷酒,有些郁闷的自我安慰道。 一阵晚风吹过,乌迪尔又打了个寒战,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能感觉有什么不对,仔细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 他在树上换个姿势坐下,伸手想挠挠下巴,却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附着在自己的脖子上。 那东西很光滑,很冰冷。 很像是冰。 然而在这盛夏时分,又怎么会有寒冰凝结? 乌迪尔张嘴想喊,想大声示警,一枚不大的火球就直接被射进了他的嘴里,嘭的炸开,同时,寒冰覆盖他的四肢,将他牢牢固定。 乌迪尔就这样死了,没能看清凶手的模样,也不知道那个人什么时候发起的攻击,手中的酒袋从树上坠落,撒了一地。 赵乾宇看着树上的尸体,有些遗憾,当然,他很清楚的知道,接下来只会发生一些更令人遗憾的事情。 他摇摇头,随着身旁的女人向前走去。 那几名明哨很明显没有乌迪尔的觉悟和警惕心理,此时几人围坐的篝火正旺,上面架好了锅,临近些甚至能闻到浓郁的酒香和肉香。 赵乾宇看着那些围绕篝火饮酒作乐的家伙,突然有些心疼刚才被自己和张馨元干掉的年轻人。 原来好好干活认真放哨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啊。 不过也好,这样的一群哨兵,警惕性倒真是低的很。 那几个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突然有一个人纵情大笑起来,其他人也开始大笑。 赵乾宇看看张馨元,在这样的灰蒙蒙的夜晚能见度实在太低,他根本看不清张馨元的脸,但是,他却能感觉到一种极为冷冽的恐怖气场正自她的身上缓缓散发而出,渐渐扩散为相当恐怖的威压,四周的草叶之上甚至开始有极薄的冰霜渐渐凝聚。 以前与张馨元一同的本能与经验告诉他,会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此时的张馨元……很愤怒…… 与听力并不是很好的赵乾宇不同,张馨元极为清晰的听到那几位哨兵正因为那些关于女人的,下流的言语而哄堂大笑,尤其是那些和自己有关的亵渎话音,更是令她极为愤怒。 这世界上没有全能的人,就好像这世上没有生而知之者。 但她,是世间少有的例外之一。 御魔者以所修特长分为力敏智三系,力量系御魔者开碑碎石移山填海力大无穷,敏捷系御魔者疾行如电身形若风势如奔雷,智力系御魔者如若完成吟唱,则完全可以毁天灭地。 而世界上,总有些人,或许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范畴,万法皆通。 换而言之,他们是全能系御魔者。 最开始讲完笑话之后率先哄堂大笑的家伙,忽然间发现有样东西扑通一声落在了身前的锅里,在沸腾的汤水中滚上一圈,散发出阵阵浓溢的肉香。他伸筷子在汤里荡了荡,发现是块很嫩的口条肉。 “这么大块猪口条,你们怎么也也不切好再下锅?这得涮到什么时候才能好?” 他本想埋怨同伴两句,却发现自己只是在张嘴,根本没有发出声音来。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嘴里似乎少了些什么,可喉头却很堵。 他拿出筷子搅了几下,越看越熟悉,想要舔舔嘴唇,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做成这件事。 原来是他的舌头断了。 原来是他的舌头在锅里翻滚。 其他人似乎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坐在自己对面的家伙甚至还在昂头大口饮酒。 这个似乎并不值得可怜的可怜人脸色苍白,没有思考为什么自己没有血液流出,只是在一瞬间扔掉本来在手中拿着的筷子,想伸手去握身边的弯刀。 这时,一道笔直的血线,出现在他的手腕上。 那条线有些凉,凉得透骨。 他伸出的右手齐腕而断,落到地上,滚了两圈。 拿刀不成,他当机立断得从地上弹跳而起,想要开口呐喊警告他的同伴。 然后,一道笔直的血线骤然出现在他的脖子上。 他几乎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脖颈,轻轻转了下头,随后,他的头颅缓缓落下,就这样跌落入那沸腾的火锅汤里,溅起满锅汤水,其中洒满的辣椒花椒青葱洒了一地,滚烫的汤水四处流淌,就像一条蜿蜒爬行的鲜红小蛇。 他本已起的身体瞬间又跪了回去,仿佛是在赎罪。 如果仔细观察,可以看到他身体的各处断口附着一层寒霜。 他的同伴们手中碗筷噼啪落了一地,滚烫的汤水落在身上却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因为眼前的一切完全超乎他们的想象,此时已经陷入痴傻之中。 不过毕竟是手下有不知多少人命,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有两三个反应快的人已经准备伸手去取自己的武器,然后,在触碰到自己武器之前的那一瞬,他们的手也落到了地上,鲜血喷射而出。 火光映衬下,可以看到有些晶莹闪烁着微光。 那是无数道线。 无数道冰线。 他们想高声尖叫,想大声示警,然而就在他们张开嘴即将发出声音的那一刻,有无数冰凌直接扎进了他们的口腔,或是有炽热的烈焰在他们口中骤然爆裂。 顿时,场间鸦雀无声。 少女从一旁的树丛间慢慢走出,看着篝火边倒下的六个人,那一具跪地的无头尸,被打翻的一口铜锅,已经流了一地的汤水,满地遍撒的火锅汤料,那一小堆还没有涮熟的肉,一堆放在尸体周遭的,略有些肥鲜肉. 以及一颗已经半熟的人头。 这气味实在不太好闻。 少女微微皱眉。 不知道是因为身旁恶心的场景还是因为微笑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面前的男人身材相当高大,肌肉极为夸张的隆起,仿佛一拳便可以开山裂石,他只有一只眼睛,他的双手拄在一柄巨剑之上,身上的衣服极为朴素老旧,却出乎意料的很干净,不像一般强盗油腻邋遢不修边幅,而他的脸庞也很整洁,没有想象之中的麻子也没有如同说书先生所说那样的络腮胡子,甚至光洁得看不到胡茬,似乎每日都有在打理一样。 斯米诺看着张馨元,表情似笑非笑,缓缓将巨剑自地下抽出。 就好像大地,就是这柄巨剑的剑鞘。 “想不到这么晚了,竟然还有客到访,不如进来稍坐片刻,让我好好招待一下如何?” 第十七章 做客与送客,毫无廉耻的偷袭 张馨元看着面前高大的男子,说道:“我为什么要进?” 斯米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反问道:“既然是来者是客,我自然要开门迎客,哪里有把人家拦在门外谈个没完的道理?” 张馨元摊手说道:“既然不是什么受人欢迎的客人,自然要有不进别人家门的自觉。” 没有等男人再回话,张馨元挥手,四道冰锥射出,同时自身扭头就跑。 没有选择去尝试击杀面前的男人,张馨元无比清楚,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并在营寨门口等待自己的家伙绝对是是这支盗贼团的高手,甚至很可能是他们的首领,那么,他便至少是三星传奇。 不同于中军统帅级每一星的差别算不上多大,传奇之上,每一星的差距都极为明显,如果真的冲上去与他一战,就算不死也要折掉半条命。 更何况,自己可是刚刚传奇的柔弱女子,怎么能和这种已经传奇不知道多少年的糙汉刚正面? 斯米诺舔舔嘴唇,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残忍,且不说自己能否容忍有人如此蔑视自己,连续数日搅得自己不得安宁,若是放任她杀死自己的手下之后逃之夭夭,以后自己如何在盗贼团首领的位置上坐得安稳? 即便自己已经在考虑是否要放弃这群家伙,这个身份还有这个团队,但至少,现在这个盗贼团还是自己的心血,自己的钱财还没有成功转移,当然不能放任它被这样轻易的毁灭,而且,即便自己是要跑路,也还需要这个盗贼团来吸引别人注意,让那些大人物别把太多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虽然斯米诺是力量系御魔者,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速度便一定会慢,事实上,因为自身魔魂是风,他的速度甚至不弱于部分同级的敏捷系的家伙。 在一瞬间,狂风大作,夜晚森林的浓雾为之而散,天空中甚至透下几缕月光。 斯米诺开始冲锋,就像更北方的远古雪怪,地面开始颤抖起来,尘土飞扬。 赵乾宇看着一道靓影在树林中左突右闪,另一道如山的身躯紧跟其后,横冲直撞,沿途不知砍翻了几颗参天古木,暗暗心惊。 当然,心惊归心惊,手上的动作是不会停下的,火焰在铜锅旁开始构筑,玄奥复杂的扭曲法阵燃烧。 哪怕再冷酷嗜血铁石心肠的强盗也会有放不下的人,也正因如此,落草之人大多带着家眷,或是父母或是兄弟,亦或是姐姐妹妹,甚至有妻女幼子之类的存在。 而这些人,往往没有什么自保能力,也不似那些强盗般生死由命所以胆大无畏,更缺少本应具备的警惕心。 三日不断的骚扰,整夜整夜的担惊受怕,不得安宁却又无计可施,今夜总算没有再发生任何意外,可以好好休息了。 更何况,有一整个营寨的人护自己安全,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才是。 事实上,尽管有人感到今晚的安静并不寻常,数日不眠的痛苦让人实在难以忍受,除极少数之外,大多数人已经久违的安眠。 之前为了方便保护他们,斯米诺把所有家属集中到了营寨中心的几个屋子。 而现在,赵乾宇深吸一口气,低头亲吻手上橙黄的骷髅魂戒。 伴随他的轻吻,橙红的光辉在他身上闪烁,赵乾宇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看上去甚至要比之前瘦削不少,但在消耗生命力量的同时,庞大的魔魂开始在他的身上涌动。 “啦—————————————!” 响亮的尖啸击碎了夜晚的宁静,也惊醒了无数睡梦中的人。 其中一间房屋地下,火焰的法阵突然出现。 玄奥复杂的扭曲法阵闪烁,随后熊熊燃烧起来。方圆数平方米内的空气完全扭曲,身下的地面瞬间龟裂,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赤红色的火墙瞬间冲天而起。 智力系御魔者凭技能杀人,他们的技能大多有传承,有体系。 赵乾宇所传承的技能系,名为“天火”。 天火·裂地熔炎。 安眠之中的人们迅速被惊醒,看着周遭赤红的烈焰,惨叫哭号。 斯米诺追逐着张馨元,如果说他的身躯如同猛虎,那面前的少女就是最灵巧的云雀,一路追逐,却只能扑到对方的影子,只在偶尔回击自己斩出的巨剑,这让斯米诺的内心开始阵阵烦躁。 隐隐之中,他能感觉到,只要对手想甩开自己,她随时都可以做得到。 当听到那一声尖啸之时,重剑与细剑恰巧相交,斯米诺看到了张馨元脸上难以掩饰的笑容,脸色一变,而当看到那支冲天火柱时,他的面色已经铁青,隐隐可以看到有青筋突起。 不知道是懊悔营地防卫的疏忽还是愤怒这一次不知廉耻的偷袭。 没有试图赶回营地,斯米诺提起了手中的巨剑,仅剩的一只眼睛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浑身杀气大盛,一声大吼,狂风大作呼啸而过,周围不少树木甚至直接粉碎,地面成片的碎石破裂翻起又从天而降,就像是一场大雨。 在这样的暴风雨中,少女就像孤苦无助的小船,随时可能就此翻覆。 所以她使用了最后仅有的一招,而且是非常好用的一招。 张馨元选择走为上策。 她向前踏出一步。 狂风吸扯着她的身躯,她的这一步变得无比缓慢。 因为缓慢,所以这一步也非常有力量。 这一步与其说是落,不如说是砸。 张馨元的左脚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而力量,往往带来的是速度。 借着脚下的反震之力,张馨元左膝微弯,身体一挫,破空而起,自上而下,右手不知何时握住一把寒冰的细剑,直直向斯米诺刺去,眼中竟似乎没有那道恐怖的龙卷! 斯米诺看着向自己冲来的少女,有些不解,而少女的速度太快,他只是不解了一瞬,她便到了。 斯米诺挥剑,带着十数米长的狂风,和无数锋利的风刃。 风刃或许是数十,或许有百道,但毫无疑问,只要一刀命中,眼前的少女就会毫无疑问的被斩为两段。 那她要怎么做? 斯米诺不知道,但是,他很想知道。 微寒,天空中忽然开始落雨。 雨不算密,对视线并没有什么干扰,却莫名凄凉。 盗贼团的二当家,现在很自责,非常自责。 当斯米诺出去追杀那位小女孩时,自己应该看护好营寨的。 理应如此。 然而,他没有斯米诺的实力,也不具备那般灵敏的感知力,所以当他感受到魔魂的异动时,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换而言之,一切都晚了。 尽管他在第一时间呼唤魔魂试图稳固大地,可毕竟,释放技能的双方,一方是仓促的临时反应,一方是准备已久的吟唱构筑。 所以,他失败了。 从某种程度上说,赵乾宇进行的确实是极为无耻的偷袭,而这个技能也确实是偷袭的神技——它拥有相当远的施法距离和相当短的吟唱时间,只要法阵构筑完成便可以极短的时间内爆发,除了构筑法阵过程中不能打断和极为消耗魔魂之外,这技能几乎完美。 哪怕二当家已经是二星传奇也没有来得及防御这一记强大的攻击,更不必说提前发现了。 所以,当他看到还在燃烧的火焰,以及那反应格外迅速试图逃离,结果仅剩的半具焦尸,听到火墙另一端的哭号之时,他很羞愧。 而羞愧,很容易带来愤怒。 所以他一定要杀掉那个偷偷对老弱妇孺放技能的阴险小人。 不,要抓住他,然后一刀一刀活剐了这个混蛋才好。 只是,那个家伙,在哪? 第十八章 龙 但凡生活在世上的生物,无不在逐渐进化,使自己不断趋近完美。 也正因如此,拜身份不同所赐,生物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 比如猎物的瞳孔是横向的,因为需要更广阔的视野来观察四周,更好的发现敌人,当然,它们也需要清晰的看清楚地形更好的逃跑,所以不管头在哪个位置,它们的瞳孔都会一直保持和地面平行的状态。 而狩猎者的瞳孔则是纵向的,这样可以更快速地锁定狩猎目标,也可以更好的维持画面稳定,同时还可以更好的估计出物体在纵向的高度,所以这样的眼睛在捕猎的时候比较常见,可以在不惊动猎物的情况下更好的做出判断。 比如山猫花豹狮虎蛇鳄。 比如,龙。 巨龙毫无疑问是站在食物链的顶端的恐怖巨兽,尽管这种生物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凡人的世界中,现在甚至仅存在于传说,骑士小说或是吟游诗人的信口胡言之中,成为一种更类似于神话的生物,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们的存在与强大。 毕竟,只有人类无法战胜的对手,才会激发人们对于获胜的无限想象,作为骑士小说最后杀死的恐怖生物而出场。 在斯米诺看到面前少女金黄的竖瞳的那一刻,他突然想通了一些事。 难怪,难怪她能从那么多弟兄的围剿中逃出升天,难怪那种大势力要自己处理掉她。 有太多的难怪。 他看着少女冷漠的眼神和平静的面容,突然有几分胆寒。 或许,她才是狩猎者,而自己,才是猎物。 张馨元的脚踝和手腕处覆盖着几枚淡蓝的龙鳞,这也是她作为龙裔的为数不多表现血脉的特征。 她并非是纯人类,她的祖上或许是某位爱上人类少女的雄龙,也或许是某位迷上人类青年的雌龙,但毫无疑问,她的体内流淌着的是巨龙的血脉。 是的,这世界上没有全能的人,除非……她本来就不是人! 雨水逐渐化为碎雪自天穹降落,森林中的树叶上附着一层薄霜,雪飞如絮,飘扬又被狂风卷起,竟似乎是不能终结。 有寥寥可数的几片雪花,幸运的没有被风刃斩碎或是风墙震飞,孤单的落下。 张馨元握剑,然后,出剑。 狂风席卷,碎雪寒霜反而冲天而起,看起来美焕而令人目眩神迷。 她一剑刺向斯米诺。 很普通的一剑,却也是很强大的一剑。 她的剑上忽然跳出了一丝冰蓝色的火焰,火焰不但没有丝毫的灼热感,反而散发着刺骨的寒气,剑也随之熊熊燃烧起来。 就在剑燃烧的那一刻,四周近些的花草树木化为一地破碎的蓝色冰晶,让人不仅感叹生在这附近的生物真是倒了血霉了。 大剑与细剑终于在空中相遇。 狂风骤然停歇,霜雪融化化为冰水渐落,击在树叶上噼啪作响,有些迷人眼。 张馨元握着细剑,面无表情站在斯米诺身前,依然保持着前刺的姿势,贴身的衣衫破破烂烂,露出大片赤裸的身体,血水从完美的曲线间淌落。 然而斯米诺没有心情去欣赏这幅美景。 他脸色苍白,胸襟前沾染着是吐出的血水,身体摇摇欲晃,险些摔倒,后退数步,倚靠在一棵大树上稳住身形,从腰间解下酒壶,和着血水大饮一通。 他的眼神有不甘,有愤怒,最后却化为平静。 张馨元收剑,也不知道她把剑收到了哪里,看着斯米诺喝酒,向前走去。 终于,斯米诺饮尽了最后一滴,于是他慢慢放下酒壶:“我做这行二十年,一向小心谨慎,不贪心也不坏规矩,没想到这次竟然对龙种出手,看来我的运气真的很糟。” 他摇摇头,竟然露出一丝笑容,“不过有机会与龙种一战,或许应该说,我的运气真的很好才是。” 没有在意斯米诺的自说自话,张馨元走到他的身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平静说道:“你既然敢叫兄弟来杀我,想必很清楚我是谁。” 斯米诺苦笑,心中暗道如果早知道你是谁,我当场舍弃盗贼团跑路也不会对你有一点想法,却听到张馨元继续说,“你很强,为了保证我的安全,似乎我应该趁你现在还没有恢复战力先砍了你的四肢才对。” 斯米诺除了苦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他只是说:“我只是没想到,高傲的巨龙的后代,怎么也会偷袭骚扰耍诈使阴招,甚至对毫无抵抗力的人出手来使我分心?” 张馨元看着斯米诺,很认真的说,“我虽然是龙裔,但我并没有见过我的父母,所以无从学习他们的高傲,更不知道什么为所谓的宽容大度,我会愤怒,比如你要杀我的事情,这件事让我很愤怒,所以我肯定是要报复的,再比如你为什么要杀我。” 她想了想,摊开手说道,“我可不相信你对雇主有那些愚蠢的忠诚之类的东西。” 斯米诺脸上的笑容绽开,随后声音突然一冷,“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张馨元耸耸肩,她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逐渐愈合,然而,随着这个动作,肩上某处又崩裂开来,鲜血流下。 她皱眉,说:“你告诉我,我饶你一命如何?” 斯米诺沉默了一下,似乎还在犹豫,却听到张馨元冰冷似乎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可能你觉得你的命不值钱,毕竟你作为大盗,必然已经做好了随时去死的准备,更何况你的命已经在我手中了,但你想,既然你不是我的对手,那你团内的其他人想必也不是。我大可以把他们都杀光,包括老人与儿童,一个不留,而如果你答应我,我保证不对你们团内任何一个人出手。” 斯米诺的眼中闪烁着愤怒,然而,终究归于释然,他颤抖着手,苦笑说道,“好像我没得选择。” 张馨元摇摇头,“在你被找上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没得选择了。” 沉默片刻,她又说道,“现在我倒是想作为客人去稍坐片刻。” 不久之后,赵乾宇看着斯米诺带着张馨元进了营寨,心说果然其实根本不需要为她担心,这疯婆娘现在强的有些恐怖,略一思考便决定留在外面,没有随着她一同进入营寨,反而开始构筑法阵,准备随时救张馨元出来。 万一她真被不计代价的围攻,他准备直接把墙炸开,然后拉上她就跑。 就这样,赵乾宇在树顶冻了一夜迟迟不见张馨元出来,也没听见打斗声,所以,最后,他只感觉今夜风儿甚是喧嚣,以及…… “阿嚏!” 其实,夏夜真的很冷啊。 第十九章 露娜·露琳的表演天赋 赵乾宇觉得自己和张馨元的选择谋划绝对有问题,然而他却不知道哪里有问题,这让他很苦恼。 盗贼也好,强盗也罢,生存的依凭很大程度上讲就是情报信息,对他们而言,查出是哪家指使自己办事,其实并不是一件有多么困难的事情。 其实道理很简单,能亲自前来向斯米诺提出要求的的必然是深得信任的家伙,至少不会是什么低贱的下人,而放眼望去,斯珂公国敢于不惧巨龙的怒火,勇于对龙裔下手的也只有所谓的“三大家族”而已。 对这三大家族稍微调查,并没有太过费力便得以确认,对象是南部要塞的菲林家族。 不同于北方绝无仅有的要塞都市为了抵御雪地魔兽不得不磨砺出的勇武之气,也不同于西部要塞独立出公国立于卡尔森峡谷之外,驻守边疆负责监视震慑强大而野心勃勃的天罗帝国因而随时有可能受到攻击,于是法令严格全民皆兵,斯柯公国的南部有绵延的绝望山脉作为天险,气候温暖湿润,没有战事又相对富饶,所以更易产生某些不可言明的黑暗。 相比之下,与其说南部是斯珂公国的领地,不如说,这里已经是菲林家族的自治地。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也并不令人太过意外。 当然,尽管相当腐败,菲林家族作为三大家族之一能稳固自己的地位凭的也不是什么所谓“千年世家”之类的虚名,而是真真正正的实力:菲林家家主哈尔默·菲林已经半步超凡,手下四位长老也是个个万古影灵,而大宗族总是不缺所谓天才少年。 更何况,即使算不上天才,单单凭借族中丰厚的资源,也足以让子弟至少成为统帅境界的高手。 只有他们才有资格将国内赫赫有名的盗贼团作为棋子和手牌,也只有他们才有资格不畏惧可能出现的,来自巨龙的复仇。 凭借两个人,以及一只盗贼团的暗中支持便想要向这样的一个大家族发起挑战——而且还是盗贼团高手不能轻易出手的条件下——未免过于痴心妄想。 尽管赵乾宇绞尽脑汁到底想出了个计划,并且和张馨元斯米诺以及盗贼团其他比较聪慧的军师完善了这个计谋,然而对于它是否会成功,赵乾宇依然深表怀疑。 第一个目标是乔治·菲林,菲林家族的外围弟子的主管。 现在,赵乾宇只能看着张馨元身着她从未尝试过的衣品,画着浓厚的彩妆走进银行,并祝她好运。 同时感到阵阵肉痛。 南部要塞金币所的职员托伦向来以两件事引以为傲:一是他勾引女人的绝技,二则是他洞悉顾客的眼力。 托伦今年已经四十七岁了,看起来有些苍老憔悴面露菜色,可以看出他在年轻时还算得上好看,可惜现在他已经老了。 很遗憾的是,金币所内数次的提拔书上都没有他的名字,因此,作为一种报复,他把这里当作了猎取女色的狩猎场。 凭借出色的眼力,托伦可以轻易的辩出那种轻薄女人,而他最大的乐趣就是不必付出任何代价就可以白白占到她们的便宜——她们长相不同,年龄各异,面临的难题也互不相同,但从某种程度上讲,这类女人性格上的弱点都差不太多。 比如现在眼前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很年轻,所以很有青春的活力,也正因此,她也很引人注目,她有一天柔顺的金黄长发,紧身的套头衫和窄裙勒出全身俏丽的线条,看起来简直堪比最天才的能工巧匠的最精美绝伦之作。 金币所里当然还有其他职员,于是那年轻女郎的眼睛从一位职员的身上转向另一位职员,似乎在找寻可以给她帮忙的人,而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或许是他是职员中年纪最大的那一位的原因,年轻女郎选中了他。 托伦咽了口口水,对眼前的少女挤出和善的笑容,友善的打招呼道:“早上好呀,我能帮您什么忙吗?” 他看见她俯身,身体的某处压在桌上,于是紧身衫胸口处鼓起来,几乎要把衣衫撑破,他能感受到那些年轻职员炽热的目光,这让他莫名的有些兴奋,心中暗道:我的宝贝,我真想好好帮你的忙。 “我遇到了一个麻烦。”女郎轻声说。 托伦从来没有听过这般悦耳的声音,这声音比他小时听过山泉的声音更加清脆,比山中鸟儿的叫声更婉转,于是他热心地说:“我在这里的工作,就是专门解决麻烦。” “哦,那太好啦,可是这件事真的确实是有些难处理的。” 托伦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最动人的,如同父亲般的笑容,“麻烦正是用来被解决的,不是吗?”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事情是这样的,我是乔治·菲林大人的助手,”她柔和的双眼露出惊慌恐惧的神色,“一周之前,乔治大人要一批奖励外围优秀弟子的金币卡,要足足一百张,然而我却把这件事忘的一干二净,如果被他发现,不知道会怎么惩罚我。” 乔治·菲林,托伦对这个名字很有印象,事实上,没有人会对一名菲林家族的成员没有印象,尤其是乔治这种不论身份还是地位都正蒸蒸日上的中年男人,他在金币所储存的财富并不多,然而每个人都相信的是,他的主要财富都被秘密的隐藏起来。 他真会挑选助手,托伦想,内心产生莫名的嫉妒之情。 然而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又朝她一笑,说道:“噢,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请问您贵贵庚姓?” “我叫露娜,露娜·露琳,今年刚刚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托伦感到一阵眩晕——这次一定能钓一条肥鱼。“我现在就给你订一批全新的金币卡,一星期内就能到你手里……” 托伦的话被她轻轻的“哎呀”一声打断,那娇甜的嗓音在他心里引起了无限美妙的遐想。露娜接着说道,“那就太晚了,乔治大人已经在生我的气了。”她朝前一靠,胸脯受到桌子的挤压有些变形,:“如果你能提前给我这份金币卡,我愿意付额外服务费。 托伦发愁地说:“哦,露娜,对不起,这不可能……” 他看到她快要哭出来。 “告诉你实话,办不成这件事我会丢掉饭碗的。求求你……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这番话在托伦听来像音乐般悦耳。 “这么办吧,“托伦说,“我打个电话让他们紧急发出这批金币卡,后天它们就可以到你手里,这样行吗?” “啊,你真好!”她满怀感激地说。 “我会把他们送到菲林家。” “不,不必了,”她看起来有些不安,“我到时候自己来取,我不想让乔治大人知道我有这么愚蠢。” “这不是愚蠢,”托伦宽容的笑着,“亲爱的露娜,谁都会有粗心大意的时候。” “那可就都拜托你了,”她满脸感激的说道,“我决不会忘记你的好心,后天见。” “后天见。”开玩笑,除非有一头龙拆了这座城,自己才会请假。 她妩媚地朝他一笑,缓步走出银行——光是她的步态就已经令人销魂了。托伦喜滋滋地走到案卷柜前找到乔治·菲林的帐户号码,开始制作全新的金币卡。 两天之内搞定一百张金币卡可不是件容易事,好在他做这件事已经很多年,所以格外熟练。 这也是他做多年职员的好处之一。 几乎每座城市都会有一些灰色地带,相比之下南部要塞的灰街要整洁得不少,街道上虽然多了一些零碎的垃圾,但起码没有暗红色的血迹或者说什么尸体的碎块。 在这里行走的人基本上来往都很匆忙,只有很少的人才会站在街道上与其他人聊上几句。 露娜走进灰街之中,感觉到气氛瞬间发生了变化,窥视着自己的视线瞬间变得多了起来,哪怕已经在这里居住一周,她还是能感受到那些目光的炽热。 然而她并不在意——传奇级的大御魔者不需在意那些只能在阴沟之中爬行的老鼠的目光,七拐八拐走到暂住的酒店,锁好门后开始卸妆。 她先脱掉柔顺的金色假发,用手指梳理了一下自己爽利的头发,然后取出软质的,修改瞳色用的美瞳,之后再擦去脸上的深色妆彩,开始对自己的表演天赋深深折服。 片刻之后,一个有些微胖的少年推门走了进来,看着那位“露娜·露琳”还没有擦尽的妆容,面露微笑。 “笑什么?”露娜·露琳看向少年,放下手中湿巾。 赵乾宇看着重新成为张馨元的露娜·露琳,心中无限感慨,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认真赞叹: “亲爱的,你可真真是个表演天才。” 第二十章 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张馨元脸色阴沉的像是传闻中大陆西方风暴海上的墨云,“如果你再敢因为我的演员形象嘲笑我,我绝对会打爆你的狗头。” 赵乾宇满脸震惊,连忙解释道,“不,我没有在打趣,我真的认为你的表演实在是太过于逼真,简直就像是一名真正的……淑女助理。” 张馨元的脸色更沉,“这不是像,而是我想淑女就能淑女,想成为活泼少女就能成为活泼少女,我不过是选择了最符合本心也是最舒适的一种生活方式而已。” 赵乾宇很随意的拉过房间内唯一的硬座椅子坐下,掏出一叠金币卡拍在桌上,“但愿你的淑女是真的很淑女,不至于被那个你口中的白痴男人看破。“ “放心,男人在用下半身思考时全都是白痴中的白痴,即使我的表演有微小的破绽,“张馨元脸上阴云稍散,微笑道,”他也会自己想象出合理的解释。“ 时间过得很快,星期三中午,张馨元以露娜·露琳的身份又来到了金币所。很巧的是,今天正好是六月的十日——也就是发工资的日子。 也正因如此,这时金币所里挤满了顾客,而托伦的位置前站了足足五六个人。 张馨元,或者说露娜,正安安静静的站在队伍后面,托伦轻而易举的就发现了她,而当托伦看到她的时候,他满面笑容地点了点头。 她似乎比他记忆中的那个美貌女子还要漂亮不少。当露娜终于站到托伦面前时,托伦有些得意,语气中带着些许自豪与骄傲地说:“唉,露娜小姐,我和您实话实说,您拜托我的这事可真不容易,但我总算为您办妥了。”一个亲切的,感激的微笑使露娜显得越发秀美,“天啊,您真是一个大好人。” 托伦不由得打上一个寒战,但他只觉得自己是受了凉所以并未多想,弯下身子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精致的铁盒——那是他小心保存起来的金币卡——递过去说道,“足足一百张,都在这里了。” “这可真是太棒了。”她看着托伦的眼睛舒了一口气,“您救了我的命。” “没关系啦没关系,我认为人是没有办法独自面对一切挑战的,所以大家应该互相帮助,你说呢,露娜?”托伦眨眨眼说道。 “您说得太对了。”露娜露出一副称赞的表情,托伦隐隐有些兴奋。“我认为你应该在这里创办一个账户。我会尽力照顾你的,竭尽全力。” “我知道您会这样。”露娜柔声回答道。 “我们为什么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一边吃晚饭一边把这事谈妥呢?”托伦压抑住内心的兴奋与狂喜,再次询问道。“我很愿意这样做。” “那么,我到哪里找你呢,亲爱的露娜?” “噢,我会找您的,托伦先生。”露娜拿起精致的小盒,走开了。 “请等——” 下面一个顾客一步抢过来,将一袋金币交给托伦,托伦沉默了一下,深深叹了一口气,开始继续处理业务,只是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张馨元利用人群绕过托伦的视线来到银行某一处角落取出全部的金币卡——它们全部被记在乔治·菲林名下,随后来到另一名年纪相对比较大的女人的位置,取出赵乾宇的金币卡,继续装作那位“露娜”的模样说道:“我想把我的钱转移到这一百张金币卡中。” 女人抬头看看她,干净利落的问道:“多少钱?” 张馨元回应道:“十万金币,所以我希望每张卡都能平均分得一千金币。” 哪怕对于一个小家族而言十万金币都不是一笔小数目,能凑齐这么些钱还得赞美赵乾宇和斯米诺,当然,主要是斯米诺的无私奉献。但是对于在银行工作多年的员工而言,金钱的数字已经不再那般令人敏感,大概二十分钟后,她便把那一百张金币卡递还给了张馨元,“好了。” 张馨元接过金币卡,认认真真收进贴身的口袋,“谢谢。” 随后,张馨元去往城郊一处狮鹫租借所,大楼外,几只年幼的狮鹫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她,她笑笑,扔出一大块肉,没有去看狮鹫宝宝玩闹式的争抢,走进了楼中。 这些战争时期当之无愧的空战之王,无龙时代的天空霸主,在现在这种和平时代,也只能作为最为高端的交通工具来被使用了。 无需为此感慨,狮鹫可是耗财大户,每餐必须有大量肉食供养。若不是还有必须戒备邻国可能出现的空中突袭以及开展极速交通业务这么个赚钱的法子,南部要塞恐怕根本不会浪费钱财饲养这些祖宗。 而难以置信的是,现在,“狮鹫旅行”这项业务甚至在各国都有存在。 楼内,坐在桌子后面的那位年轻姑娘问道:“您有事吗?” “我是乔治·菲林先生的助手,乔治先生想订一只前往芬蒂公国燕阳城的狮鹫可以吗?“ “什么时候?” “下个星期二。” “只要一张吗?” “是的,而且最好是单人乘坐,有空气循环结界和稳固结界以及暖风结界,麻烦您给办一下。” 那位职员转向她的桌子,身上翻动着几不可察的魔魂,几秒钟后,她说:“好了,下个星期二下午两点您来找我,我带您和乔治先生去见咕咕后起飞,下午六点时咕咕会在王城短暂停留休息进食,当晚九点之前会将乔治先生送达目的地。“ “他一定非常满意。”张馨元对那女人说。 “价格是一千七百九十六金币,“那女人抬头看向张馨元,说出了一个足以吓死一户普通人家的价格,”请问是付现款还是记帐?” “乔治先生总是付现款,他常常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最令人安心’。麻烦您在下个星期一把乘坐券送到他的办公室,可以吗?” “如果你愿意,我们明天就可以送去。”女人微笑看着张馨元说道。 “不必了,乔治先生明天不在那里。能麻烦您下周一上午十一点给他送去吗?” “当然可以,请问地址是?” “乔治先生,乔治·菲林,奎尔特街32号房子的302号房间。” 那女人记下地址:“好的我记好了,下周一上午一定送去。” “十一点整,”张馨元微笑着说道,“谢谢您。” 与此同时,赵乾宇正在一家巨型的商业城,这是菲林家族的资产,然而里面的店铺并不属于菲林家族,事实上,很多人——至少没有接触那么多社会阴暗面的人——甚至不清楚这里属于菲林家族。 在一家不大但很精致的店铺前,赵乾宇停下脚步,认认真真研究了一下橱窗里的展品,然后走了进去。 一名售货员走到他的面前,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早上好。您要买点儿什么?” “我想为我妻子买几个储物手环。” “您算找对地方了。“售货员脸上标准化的笑容丝毫未变,“我们正在清仓甩卖。我们有一些物美价廉的——” “不,”赵乾宇斩钉截铁的回答道,“不要便宜的,那样的话她会觉得我对她太过敷衍,”随后,他走到一处墙边,看着精致美观的手环,它们如翡翠般碧绿,雕刻着精美的图案,“这种还差不多。” “嗯,我相信您的夫人会喜欢这种手环的,您看,我们这里有四种不同类型的,您想要哪一种?” “每一种都要一个。” “哦?噢,好,”售货员的脸色有些惊讶,但还是在一瞬间稳住了神态,“是记帐还是付现款?” “货到付款,收货人是乔治·菲林,”赵乾宇把身子向前探去,贴在售货员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那是我妻子的名字,是不是很男性化?” “没有没有,”售货员连连摇头,却发现赵乾宇已经恢复到之前的位置继续问道: “您能在下周一上午把它们送到我的办公室吗?” “那还用说,乔治先生。” 只有傻子才会拒绝这笔交易,只有白痴才不能把它们送到他的办公室。 “十一点钟行吗?” “我将亲自负责。”售货员说道。 好像刚想起来似的,赵乾宇补充说:“噢……你们能把我的名字雕刻在手环上吗?我想让她每次看到这手环都能想起我,”他拿过一张纸,写下”乔治·菲林“这个名字,”麻烦请用烫金的艺术字“ “当然可以啦,乔治先生。” “哦对了,还有,不要提为妻子购买这件事,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好的,乔治先生。”赵乾宇微笑着,给他留下了与张馨元相同的地址。 在赵乾宇购买储物手环的同时,斯米诺已经跟随旅队回到了斯珂,然而他的货物仅仅只是一张镀金的旅馆预定卡片。 旅店的名字是传火,那是芬蒂公国数一数二的豪华酒店,但是预定卡上写的却并非赵乾宇,张馨元亦或是斯米诺的名字,它的内容反倒是:已预定至尊套房三个月,自六月十六日(周二)始,定金已付,剩余款额于入住时交纳。 乔治·菲林。 第二十一章 赵乾宇的坑人计划 为菲林家族所有的那座漂亮洋房位于奎尔特街,它的墙壁洁白如玉,雕梁画栋极为精美, 而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它与政府的办公大楼在城两端遥遥对立,而这栋更似艺术品的精美建筑恰恰比公国的政府大楼高上一层。 这里不是菲林家族的住址,而是菲林家族的办公大楼——从这方面看来,菲林家族比起家族,更像是一个商业集团。 不过想来也是,解粮,移库,漕运,军队的后勤支援,金银粮库看守,最挣钱的暗活这些年全部都被菲林家族霸占,靠得自然不是所谓“三大家族”的名头。 尽管在外人看来,菲林家族早已骄傲蛮横不可一世,也已经腐败腐朽脆弱不堪,然而,他们看到的只是表象——他们的身份也注定了他们只能看到表象——事实上,三大家族的执行力与办事效率,菲林家族向来排行第一。 最值得一提的莫过于,早在可以用于远距离通话的魔魂物品——传息水晶刚刚开始流行,菲林的家主,安萨斯帝·菲林就为族中每位长老配备一枚,而这一举动在后来收到了至少十倍的回报。 尽管传闻中的安萨斯帝贪婪、好色、肆意挥霍财富,但那从来都不是真实的他,真正的安萨斯帝,眼光独特,高瞻远瞩,绝顶聪明,冷静到冷酷无情的地步。 今天的洋房内长老级别的只有两个人,安萨斯帝和乔治。 安萨斯帝的办公室在四楼,或者说,整个四楼都是安萨斯帝的办公室,而在三楼通往四楼的楼梯前坐着两名彪形大汉,他们都是统帅巅峰的强大御魔者,随时准备用自己的生命来保卫他们的家主。这个星期一的上午,安萨斯帝正在他的办公室里核对菲林家族所控制的各种生意的收入。 他已经年近八旬,尽管看起来似乎只有五十多岁的样子,他脸上的沧桑与神态无一不显示着他的经历,他的双目就像极地霜狼吐出的冰锥般寒冷,并且从来不露声色;他的那张脸也一向毫无表情。想知道安萨斯帝情感的唯一方式是聆听他的声音,他的语气和他讲话时的声调。 很多年前,他也曾经拥有子女,可惜的是,他的子女仿佛受到诅咒一般会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这也是他一生唯一的遗憾。毫无疑问,安萨斯帝与其说是一个大家族的家主,不如说是南境的国王,整个南境实际上都在他的控制之下,所有的人都要向他鞠躬进贡。各国各地的家族都很敬重他,三大家族的其他两家的族长甚至都经常向他请教。 实际上,他的家族一直发展得很顺利,几乎从未遇到过什么麻烦,因为安萨斯帝高瞻远瞩,眼光独特,并且总是能防患于未然。此刻,安萨斯帝的心情极为愉快。 今天早餐他是和他的情妇一起吃的,而今天早上的约会尤其令人满意,她年轻貌美,曾经在当地的选美比赛中夺魁,又能帮助他处理事务让他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最重要的是,他相信她爱他。 信任,这对于安达斯帝来说,是最宝贵的东西。 他还在吃早饭的时候,乔治·菲林已经到达办公室规划外围子弟接下来的生活了,这让他很欣慰。 安萨斯帝很喜欢乔治,他膝下无子,所以他把乔治当成他的儿子一样照顾并培养。 十五年前,乔治还只是一名普通的外围弟子,随时可能成为家族的弃子,然而就像小说中的剧情那般,他受到了大人物的赏识——安萨斯帝慢慢把他提拔起来的,他十分机灵又极为可靠,仅仅十年,就成为菲林家族的长老,安萨斯帝的得力助手之一,负责家族外围子弟的主要活动,并且只对安萨斯帝一个人负责,也正因此,人们认为,或许乔治将成为下一任的菲林家主。 安萨斯帝的私人助理露法敲了一下门,走进办公室。她芳龄二十四岁,算不上漂亮,但办事极为可靠,能力同样很强。安萨斯帝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钟,现在是早上十点四十七分,而他早跟露法交待过,中午以前不许任何人打扰他。 因此他脸色阴沉地望着她:“什么事?” “对不起,打扰您了,安萨斯帝先生。“露法有些尴尬和害怕,却依然硬着头皮说,“一位名为戴琳·罗曼尼的小姐呼叫了您的传讯水晶。她听上去有些歇斯底里,但又不肯告诉我她有什么事。她坚持要和您一个人谈,我想可能有什么要紧事。” 安萨斯帝坐在那里,把这个名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戴琳·罗曼尼?那是谁,竟然能呼叫自己的传讯水晶?是哪个小家族的人物? 虽然他对自己的记忆格外自信,但他同样不得不承认岁月着实有些无情。 他实在记不得了,于是他接过露法手中的传讯水晶,挥挥手让她出去。 “哪位?” “是安萨斯帝·菲林先生吗?” 她的声音有些像那些木头般的北方人。 “有什么事?”安萨斯帝低沉着声音问道。 “噢,赞美冰雪女皇,我可找到您了,安萨斯帝先生!” 露法没有说错,这个女人的确有点歇斯底里,安萨斯帝对这种女人毫无兴趣,浪费时间与魔魂在这种人身上实在太过奢侈,他刚准备切断传讯,水晶里却又传来了她的声音: “请您一定要阻止他!” “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说谁,再说我正忙着——” “我的乔治,乔治·菲林。他答应过带我走的,您明白吗?” “噢,你和你的乔治吵架了,那你找他算账就好。”安萨斯帝又一次准备切断传讯,然而水晶中女人的声音愈发高昂,吐字越来越快。“他把我骗了!我刚刚才知道他准备抛下我,一个人到芬蒂公国去。那十万金币有一半是我的!“ 忽然之间,安萨斯帝对这个女人的话产生了些许的兴趣:“什么十万金币?” “就是乔治偷偷存起来的那笔钱。那笔钱,按他的话说,是怎么说来着?啊对!是刮来的!是白捞的!” 安萨斯帝越来越有兴趣了。 “请告诉乔治,他一定得带我到芬蒂公国。求求您!“ “好的,”安萨斯帝答应道,“我会关心这件事的。” ...... 乔治·菲林的办公室非常朴素,唯一带有色彩的是墙上那张昂贵的旭日初升图——他一向认为享受是在回家之后的事情,所以办公室无需太过奢华。 他的助手走进他的办公室:“乔治先生,有人送来一张去燕阳城的狮鹫乘坐券,并且说是货到付款。” “燕阳城?” 乔治用了几秒才想到那是邻国西部的第一大城,于是他摇了摇头,“告诉他,他搞错了。” 那个身穿制服的送票人就站在门口:“他们要求我按照这个地址把这张乘坐券给乔治·菲林先生。” “那是他们弄错了,给我看看。”罗马诺从送票人手里接过飞机票看了看,“星期二,明天,我明天去燕阳城干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好。”送票人身后突然传来安萨斯帝那苍老的声音,“乔治,你去燕阳城干什么?” “这完全是误会。”乔治把票朝送票人递回去,“哪来的,就送回哪去。” “别那么着急。”安萨斯帝接过票,察看起来,“这是一张单人票,配有稳固结界和空气循环结界,“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可以在狮鹫上喝茶读书,真是相当的享受,星期二,也就是明天,飞往燕阳城,单程。” 乔治笑着摇摇头,说道:“哈哈哈,这一定是弄错了......” 这时,他的助手又走了进来:“乔治先生,储物手环送来了。” 乔治盯着他,疑惑的询问道:“什么储物手环?“ “叫他们送进来。“安萨斯帝声音越发低沉。 一位送货人闻言端着精美的盒子走了进来,盒子中是四只精致的手环,花纹图案的间隙还有烫金艺术的“乔治·菲林”四字,乔治有些傻眼。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安萨斯帝问道,“你去芬蒂公国有什么事么?” “芬蒂公国?”乔治·菲林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不不不,一定是有人在开玩笑。” 安萨斯帝笑了笑,然后转身对助手和那两个送货人说:“出去。” 当门在他们身后关上时,安萨斯帝笑眯眯的开口问道:“乔治,金币所中,你的名下有多少钱?” 乔治看着他,感到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道。我想有一千五百左右?或许两千多一点?” “你为什么不用传讯水晶核实一下?这并不是什么麻烦事,不是么?“ 安萨斯帝温和的微笑着看他,乔治没敢再多说话,乖乖发起传讯,然后,他得到了一个让他脸色煞白的答案。“十万三千九百零五?你是白痴吗?“他几乎是喊道,“没有这些钱,你弄错……” 巨大的压迫感让他收回了体内的魔魂,那是来自超凡入圣级强者的强大威压,也正因此,传讯水晶中断了传输,他听到耳边传来安萨斯帝温和的声音,然而那份温柔就像包裹利刃的纸巾般脆弱不堪“亲爱的乔治,我想问问你,这些钱是从哪里搞来的?” 乔治面无人色:“安萨斯帝大人,我向财富女神发誓,关于这些钱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 “不知道?” “您得相信我!您一定要相信我!有人在陷害我!“ “哦,那一定是位非常喜欢你的人,他给了你十万金币作为送行礼物。”安萨斯帝重重地坐在一把太师椅上,从一旁端起茶杯,盯着乔治看了很久,“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嗯?准备好全新的储物手环,明天下午就乘狮鹫去往燕阳城,看来你在计划过一种全新的生活了?“ “不!”乔治·菲林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财富女神在上!您是了解我的,大人,我对您一向是忠心耿耿,我一直把您当作我的父亲!。” 就在这时,有人敲了敲门,他的助理把头探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件。“很抱歉打扰你们,乔治先生,这里有一封给您的信件。” 或许是对危机本能般的意识,乔治刚要开口呵斥来人出去,却发现自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安萨斯帝已经接过了信件,冷汗已经打湿他的衣衫。 与乔治截然不同,安萨斯帝不紧不慢的读着信件,然后带着瘆人笑容看着乔治。“我念给你听听,乔治。‘自六月十六日(周二)始,您已预定至尊套房三个月,定金已付,剩余款额于入住时交纳,届时请携卡入住。‘”他扬扬预定卡,“这是你自己预定的,亲爱的,但你现在用不着它了,不是吗?” 请假条 第二十一章 霜星符文公司的法阵质量问题 此时此刻,安德烈正在厨房里制作天罗帝国那口味独特的馅饼、夏尔帝国传来的美味色拉和各式各样令人胃口大振的小吃,然而正轻松哼着歌的他突然听到一阵极为刺耳的嘶啦声音,内心顿时感到极为不妙。 果不其然,不过区区十分钟,寒霜法阵那令人舒畅的轻声嗡鸣骤然消失。 安德烈放下手中和到一半的面团,狠狠跺了一下脚说:“糟了!今天晚上,那些大人还得来这里玩牌呢!” 他急忙跑进安装着魔网总开关的杂用房,把那些开关挨着个地按上一遍,但遗憾的是,这一切却毫无作用。 噢!天哪!戴尔先生会发怒的! 安德烈知道他的主人是多么盼望每周五晚上的牌会,这已经是多年的传统,参加者也总是那几个社会名流,南部要塞夏末的鬼天气,恐怕只有那些大老粗才能忍受,而没有寒霜法阵降温,屋里毫无疑问会热得让人受不了! 安德烈回到客厅,看了一眼墙上的大钟,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而客人们将于八点到达。 说句实话,安德烈想给戴尔先生打个电话,把这件无比糟糕而格外倒霉的事情告诉他,但他突然想起这位大法官曾经说过,今天他要全天出庭,所以不要打扰他。 这可真是要把人给急死了! 安德烈从厨房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黑皮的袖珍号码本,找到号码,拨动了通讯水晶。 铃响三遍以后,一个相当刺耳的声音说道:“这是霜星服务公司,我们的维修人员现在没空。如果您能留下姓名、住址和简单的说明,我们将尽快赶去。请等候信号。” 真是活见鬼!只有在这信奉什么“自动化”的斯柯公国,你才不得不和机器说话! 安德烈听到话筒了传来一声令人厌烦的尖叫,随后便立刻对着话筒说道:“戴尔·摩恩先生家,查尔斯街四十二号,我们的寒霜法阵出了故障,请尽快派人来。要快!” 没有过多等待,他砰地一声撂下水晶——维修人员当然不会有空。这个该死的城市里的寒霜法阵可能都坏光了,区区魔网和法阵当然不可能斗得过这该死的天气。 唉,但愿能快点儿来人,戴尔先生的脾气可大了,简直大的不得了。 在安德烈给这位大法官当厨师的三年里,他深知他的主人是何等有势力,简直到了令人吃惊的程度。再骄横的人在他面前都会变得低声下气,只要他把手指“啪”地一捻,人们就会吓得惊跳起来。 安德烈感到屋里越来越热,如果不快点采取措施,屋里恐怕就要成蒸笼了。 他一边切着香肠心里一边嘀咕,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晚上要出事的可怕感觉。 三十分钟后,当门铃响起来的时候,安德烈的衣服已被汗水浸透了,厨房热得象火炉。他赶忙跑去开门。 两名身穿工作服的工人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工具箱,其中一位是高个的健壮男人,另一位则是一个有些矮小的胖子,明明是名青年,脸上带着睡意,疲倦和不耐烦的神情,而在他们身后的车道上,停着他们的工作车。 安德烈可以看出,这矮小胖子应该是万里无一,因而被聘请过来的符文师,而那健壮男人大概是他的助手,来帮他干些乱七八糟的杂活。 “你们的寒霜法阵出毛病了吗?”那健壮男人问道。 “噢,谢天谢地,你们可来了。你们赶快把它修好,客人一会儿就要到了。” 那矮小胖子走到炉子旁边,闻了一下正在烤着的馅饼说:“好香啊。” “求求您,”安德烈催促说道,“快点吧!” “让我们先检查一下总阵,”那小胖子说,“它在什么地方?” “跟我来。” 安德烈带着他们匆忙穿过一条走廊,来到魔网总阵所在的那间杂用房。 “这部分装置没问题,拉尔夫。”那小胖子对他的同伴说。 “是的,克鲁尼,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装置了。” “那它为什么不动了呢?”安德烈有些愚蠢的发问道。 那两个人转过身来盯着他,直看得安德烈有些发毛。 “你着什么急呀,”被称为克鲁尼的小胖子有点恼火地说,他跪着打开了符文法阵下部的一道小门,取出照明用的提灯,伸着脖子朝里面张望,“我们才刚来不到十分钟好吗?”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摇摇头道:“这儿没毛病。” “那毛病在哪儿呢?” “一定是在哪个法阵的符文被融毁了。也许整个法阵都出现问题了。你们有多少个寒霜法阵的魔魂释放处?” “每间房都有一个。让我想想……至少有九个。” “问题可能就在这里。寒霜魔魂超过了所能承受的最大负荷。让我们去看看。” 他们三个人穿过门厅,来到起居室,拉尔夫忍不住说:“戴尔先生住的地方真美啊。” 不得不说,起居室布置得相当雅致,摆满了有专家签名留念的很贵重的古董,地板上铺着色调柔和的地毯,起居室左边是一间很大的餐厅,右边是书房,书房中间摆着一张蒙着绿色桌布的大号牌桌,屋角则支起了一张准备吃晚饭用的圆桌。 那两个工人走进书房,克鲁尼举起提灯,朝墙上端的符文板之后照着。 “嗯,”他咕哝了一声,然后抬头望着牌桌上方的天花板问:“房顶上面是什么?” “阁楼。” “让我们瞧瞧。” 那两个工人跟着安德烈爬上阁楼。那是一间又长又矮的房间,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 克鲁尼走到安在墙上的魔网前,查看了一下那错综复杂的符文,兴奋的低呼一声: “哈!” “您发现什么了吗?”安德烈焦急地问。 “是符文保险的问题,你能明白吗?这个星期已经有上百户人家找过我们,结果都是同一个原因……” 这矮小男人一副滔滔不绝的模样,似乎即将发表一副长篇大论,安德烈赶忙开口打断他: “噢,天哪!需要很长时间吗?” “很快就好,“拉尔夫拍拍安德烈的肩膀,”我们车上有一个全新的符文板。” “那请你们快点儿,”安德烈请求道,“戴尔先生很快就要到家了。” “你就放心吧。”克鲁尼说,“我写过的符文没有一万也有九千。” 安德烈看看这自信满满的小胖子,点点头说道:“我得去厨房把色拉的调料准备好。你们自己能从阁楼上下来吗?” 拉尔夫举起一只手。“别担心,伙计。你忙你的,我们忙我们的。” “噢,谢谢,谢谢。” 安德烈看着这两个人走到工作车那里,提了两个大帆布袋回来。“如果你们需要什么东西,”他对他们说,“就招呼我一声。” “放心吧!” 那两个人爬上楼梯,安德烈则回到厨房,开始加紧准备食物。 拉尔夫和克鲁尼,或者应当说是,双狼盗贼团的四哥拉尔夫和赵乾宇回到阁楼,打开帆布袋,拿出一张露营用的小折叠椅、一把钻头、一盘三明治、两罐啤酒、一个可以在暗光下观察远处物体的雄鹰之眼符文的半成品,还有两只注射了麻药的活仓鼠。 这两个人,真真正正的开始工作了。 “大哥会为我感到自豪的。”拉尔夫大笑着说,赵乾宇俯下身子,将雄鹰之眼认认真真的雕刻好,没有说话。 …… …… 六点三十分,那两个人回到安德烈的厨房,满头是汗,浑身是土。 “修好了吗?”安德烈焦急地问。 “真他妈的难修,”克鲁尼疲惫不堪的说道,“你看,这个符文的一大半都已经被融毁了,而且——” “别管它了,”安德烈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你们修好了吗?” “好了,全修好了。再过五分钟,我们就让它运转得像全新的一样。” “真把人吓坏了!请你们把帐单留在厨房的桌子上。” 拉尔夫摇了摇头:“不必操心,公司会把帐单寄给你们的。” “这事儿多亏了你们二位。” 安德烈看着这两个人提着他们的帆布袋离开,向两人挥手道别,随后便回到厨房,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 而与此同时,赵乾宇和拉尔夫从后门走到院子里,打开铺着不知多少块魔网,此时却有一处突兀空白的那个巨大的箱子。拉尔夫高举起提灯,赵乾宇把他在一两个小时,也或许是三小时以前拆下的那块符文板重新接上,寒霜法阵马上运转起来。 拉尔夫把附在魔网标签上的号码抄了下来,过了一会儿,照这号码拨了传讯水晶。 当他听到霜星服务公司的录音问话时,爱尔说:“这里是查尔街四十二号戴尔·摩恩家的住宅。我们的寒霜法阵现在运转得很好,不必派人来了。谢谢。” 第二十二章 大法官 每星期五晚上,在戴尔·摩恩家里举行的牌会,是所有参加者都热切盼望的一件事情。牌友从来都是几个经过精心挑选的人:安萨斯帝·菲林、乔治·菲林、一位南部要塞的高级执政官、当然,还有他们的东道主。 这场赌局的赌金高得吓人,食品异常精美,宾主权倾四方。 戴尔·摩恩在自己的卧室里换上一条精致的丝质白裤和一件宽松属实的运动衣,此时正愉快地哼着歌,想着即将来到的晚上。 他最近手气很好,在牌桌上赢得不少闪耀的金币。 事实上,我一生的运气都不错,他这样想道。 很少有人知道,戴尔·摩恩其实是从担任南部要塞附近一座小镇的律师开始起家,而他在法律方面其实并没有多少才能,之所以能拥有今天的地位,无非是他具备两个非常重要的条件:外表动人,处事灵活。 与一般的律师截然不同,他的信条则是法律就像一根柳树的枝条,可以随意歪曲以适应委托人的需要,而由于固守这一信条,在他有机会迁入南部要塞之后不久,他的法律事业便随着他的一些特殊委托人一起蒸蒸日上。 戴尔·摩恩极其擅长从处理轻罪和交通事故发展到处理重罪和死罪,而到他赫赫有名时,他已成为一个贿赂陪审团、戏弄证人和收买证人的老手。简而言之,他和安萨斯帝·菲林同属一类,他们是黑手党里天作之合的一对。 最终的结果便是,戴尔·摩恩成了菲林家族专属的辩护律师,而当时机成熟之后,安萨斯帝便让他成为南部要塞最有权势的大法官。 然而这次,当安萨斯帝到达时,他带来了一位全新的客人。 “乔治·菲林那家伙不会再来玩牌了,”安萨斯帝宣布说,“这位克林姆警督是诸位的老相识。” 大家礼貌互相握了握手。 “先生们,饮料在食品柜上,”戴尔·摩恩说,“今天开饭晚点儿。我们为什么不先来几把呢?” 大家按以往的位置围着书房的那张桌子坐好,安萨斯帝指着乔治过去的位置对克林姆警督说:“克林姆,今后这就是你的座位。” 其中一人打开一幅新牌,这是最近新流行起的坤特牌,趣味十足,令人着迷,而戴尔·摩恩开始发放筹码,他向新来的克林姆警督解释道:“黑的代表五金币,红的代表十金币,蓝的代表五十金币,白色的则代表一百金币,每人先买价值五百金币的筹码,我们在桌面上投注,可以分三次注,由庄家决定。” 安萨斯帝的心情很不好:“好啦,让我们开始吧。” 他的声音极为低沉,这可不是个好预兆。 戴尔·摩恩很想知道乔治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他知道还是不涉及这件事为好——时机恰当时,安萨斯自然会跟他说起。 尽管手中的牌相当不错,安萨斯帝的思绪却是极为混乱,以至于在牌桌上昏招频出,此时他打出一张吟游诗人丹德里恩,心中却在想的是: 我待乔治·菲林那家伙就像父亲一样,我信任他,提拔他为我的第一副手,而这个混蛋玩意却他娘的在背后捅了我一刀,如果不是那个昏头昏脑的白痴女人打来电话,他可能已经得逞了。 是的是的,他再也跑不了啦。既然他那么精明,就让他跟那些犯人较量好了。 “菲林,您下不下注?” 安萨斯帝把他的注意力转回到牌上,在他伏笔尽出的操作之下,赌桌上的输赢已有明显差距,与某些玩家极为相似,安萨斯帝一输就火,但这并不是因为钱,而是生性不甘失败的性格导致——不管什么事,要他败在别人手下,他可忍受不了。 安萨斯帝认为自己生来就是胜者,只有胜者才能在现实生活中爬到他这样的地位! 在过去的六个星期,戴尔·摩恩不知为什么一直手气很好,然而今天晚上,安萨斯帝决心打个翻身仗。 今天是由庄家决定打法。但是,不管玩哪一种花样,安萨斯帝发现自己总是输。他开始加大赌注,不顾一切地想捞回本来,午夜时分,当他们暂时休战,去吃安德烈准备好的美味宵夜时,安萨斯帝已经输了整整五万金币,而戴尔·摩恩却又成了最大的赢家。 即便是以最挑剔的眼光去看,这食品也只能用精美异常来形容,安萨斯帝通常非常欣赏这免费的夜宵,但今天晚上,他却急不可待地要回到牌桌上去。 “你还没吃东西呢,菲林。”戴尔·摩恩说。 “我不饿。”安萨斯帝拿起身旁的银咖啡壶,往一只格外精致的白瓷杯里注满咖啡,然后在牌桌旁坐了下来。他看着其他人吃饭,真希望他们能快点。 毫无疑问,他正急于把钱捞回来。 当他开始搅动咖啡时,他突然发现,好像有什么从他身边簌簌的落下,他仔细地看了一下,好象是泥灰。 安萨斯帝抬头望了望天花板,而恰在这时,又有什么东西掉到他的额头上。 他忽然听到,屋顶上似乎有跑动的声音。 “屋顶上有什么东西?”安萨斯帝问道。 那跑动的声音越来越清楚了,泥灰开始不断地撒落在桌上。 戴尔·摩恩正在给克林姆警督讲自己的一件佚事,此时困惑的询问道:“很抱歉,您刚才说什么,菲林?” “你家里好象有老鼠。”那执政官说。 “那不可能。”戴尔·摩恩显得很不高兴。 一块泥灰落到桌上。 “我一会儿让安德烈去看看,”戴尔·摩恩说,“如果大家都吃完了,我们就继续开始吧。” 作为已然超凡入圣的大御魔者,安萨斯帝凝视着天花板上正对着他头顶的一个小洞。“等一下,让我们先上去看看。” “为什么?菲林,安德烈可以——” 安萨斯帝早已站起身朝楼梯走去。其他人彼此交换了一下目光,急忙跟了上去。 “也许是一只松鼠跑到阁楼上去了。”戴尔·摩恩猜测说,“每年这个时候,它们都到处乱跑,也许是要把坚果藏在这里过冬。” 他为自己的幽默笑了起来。 当他们来到阁楼前时,安萨斯帝将门推开,戴尔·摩恩释放一个简单的光芒技能,随后,他们看见两只白色的仓鼠正在阁楼里疯狂的跑来跑去。 “天哪!”戴尔·摩恩惊呼道,“真是老鼠!” 安萨斯帝根本没听波普在说什么,他正凝视观察那个房间——在阁楼正中,立着一把露营用的折椅,上面放着一盘三明治和两罐开了盖的啤酒,折椅旁边是一个正闪闪发光的雄鹰之眼符文。 安萨斯帝走到跟前,拿起那些东西,细细查看了一遍,然后跪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将一个小木筒移开,显露出隐蔽在下面的窥视孔。安萨斯帝把眼睛对准窥视孔朝下望去,那牌桌映入眼帘。 戴尔·摩恩站在阁楼中间,呆若木鸡:“到底是谁把这些破烂货扔在这儿的?我得好好审问一下安德烈。” 安萨斯帝慢慢地站起来,掸掸裤子上的灰尘。 戴尔·摩恩低头看了一眼地板。“瞧!”他喊道,“他们在天花板上留下个该死的洞。现在的工人都是吃货,都是饭桶。” 他蹲下身,顺着洞朝下望去,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他站起来,疯狂地环顾四周,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盯着他。 “诸位!”戴尔·摩恩说,“你们不会以为我——,我说伙计们,这不是我干的。我对此一无所知。我不骗你们。天哪,我们都是朋友啊!”他把手指塞进嘴里,拼命地咬着指甲。 安萨斯帝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害怕。”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戴尔·摩恩继续疯狂地咬着他那已经露出鲜肉的右手大拇指—— 第二十三章 南部要塞的游玩之旅 赵乾宇现在很慌乱。 尽管骑士小说大多是虚构,胡扯以及为了吸引读者所故意夸大几十倍的记叙,但有些事情也并非胡言乱语。 比如智力系御魔者大多是常年在家绝不出门的死宅。 所以那天,当他被张馨元以“再不见见太阳你就要生蘑菇了”为由硬拉出旅馆门到外面走走时,“不开心”三个字几乎已经写在脸上。 但是当张馨元说出“如果花上一个多月的时间来到最富饶的南部要塞却只是宅在旅馆未免太令人失望了些,更何况,至少我们还要有一个掩人耳目的游客身份”时,赵乾宇还是接受了张馨元的提议。 当然,即使他拒绝,恐怕也会被张馨元提着后颈拎出来吧? 于是赵乾宇同张馨元像普通观光者一样在这座曾经的要塞城市,如今的繁荣都市中漫游。 他们逛遍横贯数条大街的露天市场,这里摆满了卖古玩、水果、蔬菜、花卉和衣服的小摊。 龙喜欢闪耀的东西,即使这条龙只是混血的龙裔,而闪耀的东西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玻璃或是晶体,也是如此。 更何况,不管是龙还是人,女性的购物欲总是难以抑制的。 他们参观南部要塞颇负盛名的鲜花广场,和年轻人聚在一起听巡回歌手的演奏和街头艺人的表演,甚至跑到金丝雀酒馆专门去看女吟游诗人艾琳和她最经典的成名曲《黑暗骑士的宴会》——那是一个最强大的黑暗骑士偶然在一次宴会上遇到最貌美的圣女的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 他们去往金碧辉煌的赌场大呼小叫,混杂着名贵的香粉味道与烟草酒水味道熏的令人野心勃勃,终于赵乾宇怂恿张馨元去玩上几把,然而很遗憾的是,龙眼可以看破虚妄却不能透视卡牌,这次游玩持续到输上几百枚金币,张馨元铁青着脸站起来,拉着赵乾宇走出赌场的大门为止。 很明显,张馨元的心情不大好,于是赵乾宇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我寻思你一次下十枚金币这都玩上几十把了,结果这都一次都没赢,人应该不能蠢到这种地步,所以说啊,你是不是故意躲着好牌啊?” 于是他被张馨元用来做以每分钟一百二十转的速度进行旋转的超强离心运动。 这或许也是一种独特的安慰方式吧? 随后他们继续漫无目的地在城市中游历,终于在两周后的一天,他们在提前预约后来到一家完全不起眼酒楼吃饭——酒楼是不起眼的酒楼,但离晚饭时间还有足足两个小时,这座酒楼便已是人声鼎沸,所以尽管看起来不起眼,或许这座酒楼才是真正的“隐于世间”。 赵乾宇能有今天的体型,自然不仅仅只是缺乏锻炼的缘由,事实上,但凡有他在场,点菜这种事情大都完全轮不到别人插手,于是只在短短几分钟,他便将菜单浏览完毕,甚至已经点下二十二道菜。 这二十二道菜冷热荤素搭配不错,而酒楼却是更加讲究,尽管饭菜并不复杂,却全是新鲜的上好食材所制,追求的便是现做现吃,所以离上菜还有相当的一段时间,好在他们没有什么太过重要的事情要做,也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赵乾宇本是想欣赏一下难得安静下来的张馨元的俊俏容貌,却看着对面女子的目光有些迷茫,有些恍惚,问道:“怎么了?” 张馨元仿佛才回过神一般摇摇头,“啊……没什么……” 赵乾宇看着她大梦初醒般的表情,本想出口回应,却还是没有再发出追问,便在这时,侍者将一小盘精致的甜点奉上,于是他只是递过甜点,说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张馨元看着一脸认真的赵乾宇,笑笑道,“还是算了,我又不是萝莉,暂时还不想被变态缠上。” 赵乾宇嘟囔道,“你们这些家伙啊,才是心怀邪念的人吧,正是因为心存邪念,所以才不能欣赏这种美好,只会觉得我这种绅士的喜爱危险变态,却不知道最干净朴素的喜欢。” 万幸的是,在赵乾宇发表更多应该被拉出去打死的言论之前,上菜了。 两个人吃二十二道菜,这是相当鬼扯般丰盛的一餐,哪怕御魔者的饭量要超过常人不少,龙裔更是需要更多进食,这顿饭也直直吃得赵乾宇和张馨元都十分撑才算完,付过金币后,两个人便出了酒楼。 夜幕下的南方要塞依然热闹,到处人声鼎沸,游人如织,尽管菲林家族贪污腐败暗中把控这座都市,但不得不承认,能让这座城市如此繁荣也绝非易事。 这或许也可以算做这个家族的部分功绩? 两个人再次漫步,赵乾宇很平静的说,“下一个是阿萨斯,是一个法官。” 如果是路人,即便听到阿萨斯的名字也绝对反应不过来旁边这个看起来稚嫩的年轻人说出的竟然是菲林家族暗中培养的,现在南部地区都首屈一指的大法官阿萨斯·菲林。 然而,赵乾宇列入名单的下一个人,却正是这位炙手可热的家伙。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得到答复,赵乾宇转头看向身边的女子,她的目光迷离涣散没有焦点,双腿仿佛只是机械的迈着步伐,如同行尸走肉般跟在他的身边。 直直被赵乾宇拉住喊上七八声,张馨元才恍如大梦初醒,“啊?怎……怎么了?” 赵乾宇看着她,尽力温柔的说:“如果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 张馨元笑笑,“放心,我没事,鲜花广场的喷泉表演一月才只有一次,如果不去看看未免太过可惜了。” 没有等赵乾宇再言语,她便拉起他的左臂,让他再次体验一下大风车的极致快乐。 几分钟后,赵乾宇蹲在一旁的垃圾桶前思考人生,桶中的秽 物证明今日那顿奢侈的晚饭算是白吃了,另一旁张馨元呵呵笑道,“你看,我还是很健康的。” 赵乾宇面如菜色,抬头看向张馨元躲闪的目光,愤怒的回答道:“呕!” 好吧,这是没来得及说话就又吐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容貌相当清秀可爱,戴着精致的红色绶带的小萝莉跑了过来,仰着脸对张馨元说,“姐姐姐姐,你好厉害啊,这么胖的大哥哥都能举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哪怕路人也无一例外,清晰的听到仿佛玻璃破碎的声音。 甚至街边有某位男性的声音传来——“谁家的玻璃打了?“ 实际上,那是赵乾宇心碎的声音。 但是赵乾宇万万没想到的是,萝莉的话竟然还有后半句,“姐姐你能再表演一次嘛,我们,”她转身指指一旁的七八个孩子,“都想再看一次。” 赵乾宇面色惨白,跌坐在地,手脚并用疯狂倒退,却只能听张馨元“好啊,当然可以”的回答,以及那一群熊孩子的欢呼。 “等……”他脸上的冷汗如水柱般留下,努力在唇中挤出这样一个字。 少女的芊芊玉手搭上他的手腕,温柔的声音无异于恶魔的低语,“你不是说,作为萝莉控,要做好为萝莉奉献一切的准备吗?” “现在,奉献的时候到了。” “等一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拜这样一折腾,赵乾宇被张馨元扛到鲜花广场时已是人山人海,璀璨的灯火令这个广场亮如白昼,赵乾宇被张馨元扔到地上后还止不住的呻吟几声才爬起来,“你还真狠啊……” 张馨元拍拍赵乾宇的肩膀,“这下你相信我没事了吧?” 赵乾宇回想一下刚刚发生的一切,面色苍白心有余悸,“我信我信,你比我健康多了。” 二人依仗着御魔者较为强壮的身体强行挤入前排,而赵乾宇食指指尖的火焰让所有想抱怨的人闭上了嘴——不论如何,平民还是没有勇气招惹御魔者的。 当大钟敲响第八下之后,广场四周忽然响起音乐,随后地板精美的砖石开始闪耀起各种光芒,紧接着便从那些砖石中蓦地喷出水来,仿佛一朵美丽的玫瑰,玫瑰随着音乐的节奏跳起舞来,时缓时急,时高时低,在闪烁的光辉中如梦似幻。 张馨元和周边的普通人一样在为精彩的喷泉表演欢呼,然而赵乾宇却一直在看着他。 她今天的状况太差,即便再怎么努力证明无事发生,赵乾宇依然不可能就这样放心。 所以当张馨元呐喊声音却越来越低时,即使她是仿佛突然失去所有力气倒下,赵乾宇依然在第一时间接住了她。 此时此刻,她的身躯就像烧红的炭块一样滚烫! 第二十四章 冈多尔贡 赵乾宇当时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把张馨元送往医院,但那样做太冒险——一是他很难找到有哪一家医院没有在菲林家族的把持下,二来则是……谁有给龙裔这种成百上年没出现过的生物看病的经验啊! 但是,毫无疑问,对张馨元而言,现在每再耽延一分钟都会招来危险。 好在经过一段时间锻炼,又有金苹果改造体制,赵乾宇很轻松的将张馨元抱起,身上燃起的火焰则轻易的让他省去挤出人群的时间。 鲜花广场旁边便有马车,但实际上,马车的速度要比只差半步便入传奇的御魔者慢上不少,于是赵乾宇索性直接迈开步伐狂奔起来。 但是并不出乎预料,赵乾宇的耐力并不如马车。 一时慌乱之下他倒是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在奔跑回到酒店的过程中,张馨元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她的娇躯滚烫似火,呼吸急促而紊乱,如果不是赵乾宇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尚还平稳,恐怕面对旅店都不会选择推门。 旅店老板应该赞美商业之神,至少,他的大门保住了。 店主人对这对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周的青年男女还是颇有印象,在他的印象中,这两个人应当是活泼阳光的元气少女和虚弱沉闷的颓废青年才是,而现在,当亲眼目睹那名青年抱着四肢无力的元气少女跑成一道狂风,他才惊讶的意识到,那个名为赵乾宇的家伙,并不像表现得那样虚弱啊…… 当赵乾宇抱着张馨元上楼走入房间时,店主人向他们投去一抹好奇的目光。 赵乾宇感受到店主人的目光,解释说,“她病了。呃,我是说,有一点轻微的发烧,她需要休息。” “要请医生吗?”店主人热心的问道。 “需要的话我会叫你的。” 几乎在回话的瞬间,赵乾宇已经打开房门,而在把张馨元放到房中宽大的双人床上后,他甚至连门都没关上就直接瘫倒在地。 “活见鬼,”赵乾宇喘着粗气,对已经不能做出回应的张馨元说,“今晚真是多灾多难……对我们两个都是。” 如果真的是发烧,赵乾宇现在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帮助她退烧。 然而很明显,她现在的状况绝不是人类感染的病菌所致。 所以此时此刻,赵乾宇同样有些手足无措。 依然是那个问题:谁知道龙裔会生什么病啊! 尽管瘫在地上,赵乾宇依然手忙脚乱的从储物戒指中掏出各式各样的药剂,这些药剂很多都只是被盛放在手指大小的水晶瓶中,但依靠数量,它们依然很快便成功的铺满整个地板。 赵乾宇现在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把这么多药剂带在身边,他现在甚至很难分清哪些药剂是用来治疗的! 而且,即便是效果相当不错的治疗药剂,他也同样不敢乱用——治疗药剂为了迅速发挥药效大多药性极强,如果使用不当,或是同时服用大量治疗药剂,几乎必然会出现无可挽回的后果,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他仔细思考大概十五分钟,随后从那一地药剂中迅速选出两瓶放至床头柜上,轻轻扶着张馨元坐起,慢慢把药剂喂她喝下,然后用厚重的棉被裹住她,坐在床沿,倾听她急促而紊乱的呼吸声。 她的身躯依然滚烫,赵乾宇放开握住她手腕的左手,双手用力揉搓自己的脸庞让自己放松。 然后透过指缝,他看到刚才取药剂时顺手扔在一旁的一张小卡片。 然后他想起,他其实知道哪里有人对龙有足够的了解。 只是因为他完全不想去往那里,所以他将那里主动忽视了而已。 如果明天一早她还不好,赵乾宇暗自做出决定,我就只好带她回去了。 清晨,床单全部湿透,张馨元却仍旧昏迷不醒,而现在,她的心跳都开始混乱起来,赵乾宇咬咬嘴唇,将金币放置在床上,随后把她背在身后,撕开那张卡片。 七彩的光芒将二人完全包裹。 光芒散去时,房间内已是空无一人。 夏尔帝国,东北边陲的群山之中,被隐藏在结界之下的古老塔楼静静伫立在一座怪石嶙峋的山顶,黎明时的天光笼罩在那古老尖塔的黑色屋顶上,又顺着尖塔斑驳的外墙一路蔓延,在塔身上勾勒出一圈朦朦胧胧的金边。 这座山的山脚本来有住在村落中的山民,然而在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付出一大笔钱请他们离开之后,他们大多数选择前往心心念念的城市生活,而那些不愿离开的人则被要求不要登上山顶。 事实上,当他们亲眼目睹空无一物的山顶莫名出现的高大身影,以及狂风呼啸,电闪雷鸣之后,恐怕即便有人邀请,他们也不会再踏上山顶半步。 然而这座宁静的古塔,今日注定要迎来两位访客。 再次出现时,赵乾宇在原地转上几个圈随后才跌坐在一张大床上,张馨元则被他直接甩到床上,发出一声闷哼。 但是他此时此刻并没有关注还没有恢复意识的少女。 他先把整个房间仔仔细细的观察一番,发现不管屋内什么家具都没有一丝落灰的痕迹,轻叹一口气,随后在床边的一处角落轻拍两下后重拍三下,一处暗格突然弹出,里面放着廉价的树莓糖。 生产日期却是三天之前。 赵乾宇拿起一片树莓糖扔进嘴里,看向一旁书桌上的纸笔——笔是毫无魔魂存在的普通笔,纸也是再普通不过的白纸,而纸笔之前,那放置了三柄匕首的黄铜支架依然如此暗淡,也依然如此醒目。 就好像有人刻意模仿他还在时这个房间的样子。 他的记忆不断涌出,尽管不知道那是否依然是旧物,但那些记忆依然与眼前所见的一切交相呼应,源自记忆中的熟悉感让他忍不住再次发出一声长叹。 他已经忘记当初的自己是如何误入这座外表相当寒酸的塔内,然而他却还记得自己昔日对它宛如宫殿一般雄浑壮美的惊叹,以及在这里生活时不止一次迷路的窘迫。 于是他就如同当年那样,一脚把房门踹开,在恢弘华丽的走廊大喊道: “冈多尔贡!快来帮忙!” 这一声中气十足震耳欲聋,足以令上至塔顶天台下至地下储物室全部听得一清二楚,或许只有山脚下的村民才会无法听清。 于是只不过数秒,洪亮而苍老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 “啊呀,小宇回来喽!“ 在十余秒后,一枚绘有眼睛的五星符文自赵乾宇身边浮现,它绕着赵乾宇漂浮整整一周,随后发出感慨—— “又丑了啊。” 赵乾宇当即挽起袖子,“你有十秒钟向智慧之神祈祷一下,一,二,三……” “别打别打!冈多尔贡老了,可受不住你的拳打喽!” “知道自己老了还这么跳脱,等等不对,”赵乾宇摆摆手,突然意识到什么,转头对着星型符文吼道,“你身为塔灵怎么会老!而且我又打不到你的本体你有什么受不住的!” 五星中传来苍老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和老冈多尔贡吵嘴恐怕不是小宇回来的目的吧?还是先说说,老冈多尔贡能帮上您什么吧!” 是的,这里是赵乾宇成长的地方。 也是他成为御魔者的地方。 这里是他口中“老爷子”的隐居之地。 这是传说之中的秘法之塔。 而冈多尔贡,正是秘法之塔的大管家,以及守护灵。 第二十五章 龙裔 魔塔的守护灵冈多尔贡,由秘法之塔的主人罗德里克亲自创造,因而对罗德里克与秘法之塔绝对忠诚,它直接掌控塔内诸如魔像仓库,图书馆,实验室,传送门等主要设施,同时被赋予大量知识以辅助主人的研究。 而或许是处于晚年的空虚寂寞,罗德里克赋予了它人类的灵魂——它被灌输了老者的知识,文化,对世界的看法。 而后,罗德里克用了很长时间来教会它如何独立思考。 除去生命形式不同,尽管只是人造灵魂,但冈多尔贡却能如人类一般思考,又拥有丰富的感情,已经很难界定,它与人类灵魂究竟还有什么差异。 毫不夸张的说,它的智慧,甚至要远超大陆的大部分御魔者。 它与它的主人在塔内生活了很多年,直到一天,一个冒冒失失的孩子突然闯了进来。 罗德里克把这视为一个奇迹——作为普通人却能突破他的封锁结界,这当然是个奇迹——于是他让这个男孩住下,并且帮助他成为一名御魔者。 而这个男孩对于魔魂的天赋……超乎想象。 更重要的是,他的出现打破了罗德里克沉寂的生活,为他本来循环重复得几乎毫无新意的生活增添了不少活力与乐趣。 至少在过去的漫长岁月之中,冈多尔贡很少见到它的主人像这样频繁的笑得如此发自内心。冈多尔贡是塔灵中少有感情丰富的异类,而它对自己主人的感情之深恐怕连真正的人类都无法理解。 也正因如此,它对这位为罗德里克带来快乐的小男孩充满喜爱。 而后,有一天,罗德里克突然告诉它,自己要离开这里去处理一些事情,随后再也没有回来。 又过去不多岁月,那个小男孩告诉自己,他想要去外面看看。 冈多尔贡没有理由拒绝男孩的请求,它打开塔内的传送门,随后消耗自己的大半能源,利用传送门的符文简化构筑一张卷轴,“当你需要的时候,就回来吧。” 主人与小男孩离开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在冈多尔贡看来,这短短的六年,却似乎比自己之前的一生还要漫长。 然而这一天,当例行操纵水元素清扫这座古塔时,它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冈多尔贡,快来帮忙!” 于是它在第一时间赶回那个小男孩的身边。 赵乾宇无视身边盘旋而不停絮叨的五星,直接打断说道,“先来我的房间再说,是时候发挥你自称无所不知的知识库的作用了。” 五星漂浮着直接穿过房门,随后苍老的声音在一瞬间颤抖起来,“小宇啊,这是……龙裔? 随后它发出如同尖叫般的声音,“我要把她传送去实验室!我需要对她进行全面检查!” 伴随冈多尔贡有些刺耳的惊呼,赵乾宇当即如同皮球滚动一般向楼下冲去。 龙,这是强大而神秘的生物。 “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威严的化身,龙瞳注视之下一切虚妄都将烟消云散,只是呼吸便可以带来恐怖的暴风和雷霆,在它们面前,生命将感受到终将到来的终结。” ——吟游诗人戴德莱恩。 无数热销的传奇小说,无数吟游诗人的弹唱都证明这种食物链最顶端生物的强大与恐怖,同时,也映证它们的神秘。 毕竟只有足够神秘的存在,才方便进行艺术加工与创作。 龙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现世了,对于这片大陆而言,龙已经是一种介于神话和现实之间的生物,他们甚至已经无法确定这种强悍生物是否真的曾经有过存在。 面对眼前呼吸与心跳暂时平稳下来的龙裔,哪怕是冈多尔贡,在翻阅自己足以容纳数百万册书的资料库之后,也颇有些力不从心。 “所以呢?我告诉你吹出去的牛就是泼出去的水,当初你可是号称无所不知,现在你要是告诉我不知道可不行。” “啊啊,放心好了,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过龙,但是呢,类似的事情,老冈多尔贡还是有听说过的。”五角星中传来自信的声音,“啊哈,找到了!” 所谓龙裔,作为巨龙的血脉,体内流淌着龙族的鲜血,继承的则是部分龙族力量和龙族天赋,自然要比人类血脉强大无数倍。 当然,龙裔的配偶若是普通的人类,血脉力量便会不断稀薄,用不了几代就会和普通的人类一般再无区别,或许有些来自血脉的能力,但归根结底已经没有太大作用。 但是对血脉还较为纯净的龙裔而言,人类与巨龙的血脉冲突,则正是最为致命的问题。 如果说作为龙族的父母在身边教导他,慢慢让他学习应该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倒也还好,但如果没有父母教导又不能引导自身血脉,还要肆意爆发自己血脉中的力量的话,这种龙裔很有可能会失控,甚至直接离开人世。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这家伙体内的龙族血统相当醇厚?不可能吧,巨龙这么个止小儿夜啼的家伙不管出现在哪都会引起一场轰动才对吧?但是最近这百年间,根本没有和龙有关的消息啊!”赵乾宇满脸的不可置信。 “小宇,主人曾经教导过你,不管多么难以置信,真相就是真相,你所要做的只是接受而已。”冈多尔贡的声音十分严肃,随后话锋一转,“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没有有关消息的?” “道理很简单啊,”赵乾宇摇摇头,“越是有着赫赫威名的东西,吟游诗人口中的主角越热衷于向它们发出挑战,这么多年不是屠龙就是灭魔,好的题材早用完了,现在要是有一个龙族与人类的凄美爱情故事,那得是多好的题材啊!” 冈多尔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似乎已经不能理解现在年轻人的思维,赵乾宇看它没有反应,又说道,“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她,”他指指张馨元,“她的龙族血统到底有几成?” 冈多尔贡依然沉默不语,赵乾宇敲敲它的五星化身,“喂喂,怎么了?” “小宇,”它的声音颤抖起来,“老冈多尔贡怀疑自己的检查系统出现了故障。” “怎么?” “你一定要相信老冈多尔贡!虽然这很难以置信,但……但是……” “但是她的龙族血脉占有八成以上!” 沉默,这是良久的沉默,这是如同传说中沉默术士发动全领域静默般的沉默。 赵乾宇坐在实验台不远的椅子上,身体前倾双手把头发抓得乱如鸟巢,他的身边漂浮的则是一个……四个角已经塌下去,最上面的角则已经成为圆角的五角星。 “你确定么?”赵乾宇终于打破沉默。 “除非我数据库中的龙族血液是假的。”冈多尔贡没有直接回答,但是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靠!”赵乾宇狠狠锤了身边记录台一拳,一层薄薄的透明护盾挡住了他的拳头,赵乾宇吃痛,不由得甩甩右手,“那她和一头真正的龙还能剩多大差距!” 随后,他拉过冈多尔贡的化身五星,拼命摇晃起来,“冈多尔贡,快用你无敌的大数据库想想办法啊!” 尽管那只是一个化身,冈多尔贡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有些喘不上气,“等等,我……我已经想出来了!” 啪嗒啪嗒!赵乾宇松手,五星跌落在地,然后慢慢漂浮起来,“第一种方法,咱们给她大量麻醉之后直接弄死她,然……” “要她死还用你给我想办法!”赵乾宇瞪了五星一眼。 五星摇晃几下,“你先听我说完,顶尖亡灵法师暗鸦的书中有详细具体的亡灵龙的尸体处理和转化教程,像这个姑娘这种情况,不论是骨龙还是尸龙都是可以进行转化的,而这座塔的实验室有主人铭刻的非常完美的灵魂束缚与保护符文,即使是作为亡灵复生,我也可以保证她维持九成以上的灵魂,甚至灵魂不会破碎,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还可以得到有史以来最接近巨龙的龙裔作为宝贵的实验素材,当然,唯一遗憾可能就是她以后可能无法给你孕育后代,但是……” “停一停停一停,”赵乾宇当机立断打断冈多尔贡的话,“越说越没边,我和她只是……” “什么?难道她不是你的女朋友?难道小宇你至今还是单身!”冈多尔贡又一次发出惊呼,“难道直到老冈多尔贡死去,都没有机会看到小宇成家,也没办法抱到小宇的孩子?” “第一!”赵乾宇左手猛拍自己额头,右手指向自己,“我和她只是朋友!而且我和她比和你认识还早!你会和一个知道你从小到大所有黑历史的家伙恋爱吗?” “第二!你是塔灵!怎么会死!” “第三!就算我有孩子,你也没法抱他!” “第四!别告诉我只有转化亡灵生物这一种解决方案!” “当然当然,没关系没关系,单身多好,自由又不用担心无法对她负责,”冈多尔贡似乎略有几分失落,数秒之后似乎释怀般的呵呵笑道,“还有一种办法,就是让她沐浴龙血。” “我怀疑我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沐浴龙血。”冈多尔贡一字一句,似乎在以这种方式来确保赵乾宇听清他的话语。 “解释一下。”赵乾宇扶住自己的额头,看向病床,也或许可以说实验台之上面颊绯红的张馨元,眉头紧锁。 “尽管传说中沐浴龙血可以让人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纯属虚构,但是对龙裔来说,他们确实可以吸收这些上位者的血液,并用于强化自身,或许,来自龙族的血液能治愈她,而且能让她更加强大!” 赵乾宇思考一下,随即一拍大腿,“说得好,但是我上哪找龙去,再说,就算能找到龙,我去能干嘛?给龙当饭后甜点?” “如果说是纯血巨龙,那你即使去冒险也没有用处,”冈多尔贡神秘兮兮的说道,“但是如果说你去的地方是……龙墓呢?“ 第二十六章 浑水摸鱼 赵乾宇被冈多尔贡传送至遥人迹罕至的雪原上,毫无平衡感的直接摔到雪堆里,然后被皑皑白雪掩埋。 这里距离最近的人类聚集点足有近千公里,刺骨的寒风袭来,不远处的松林摇曳起来,落下大片积雪,似乎是准备为赵乾宇打造一个完美无瑕的墓室。 “呸呸呸。” 赵乾宇一边口吐雪水一边趟出雪堆,火焰在他的身上升腾,避免他被自己湿漉漉的衣服夺取性命。 他下意识的跺跺脚,地面出乎预料的松软。 “还以为会是冰原。”赵乾宇嘟囔道,“冈多尔贡这家伙,只说传送阵会将我送到尽可能近的地方,但我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哪,也不知道目标在哪嘛。” 尽管嘴上不住抱怨,赵乾宇依然尽可能的开始寻找线索——这种传送帮他节省了至少一个月的赶路时间,这些时间可要好好利用才是。 为了避免提前被守墓人直接用肉眼发现,在进行传送之前,他便已经换上一身白衣,此时奔跑起来,只在几个眨眼功夫便与雪原融为一体,消失在蒙蒙风雪之中。 龙喜欢珠宝,喜欢世间难得的珍品,所以龙墓意味着财富,意味着珍宝,而因为龙过于强大,哪怕骸骨都是万里挑一的亡灵术材料,于是龙墓往往被施以秘法隐藏,并且由龙墓守护者日夜守卫。 赵乾宇现在要做的,正是找到龙墓的入口。 纯白的伪装确实可以让他的身影在皑皑雪原中难以寻觅,然而对很多魔兽来说,眼睛并不是狩猎的主要工具。 比如眼前的冰之幽灵。 大团的冰雪摇晃、浮空,在无形的力量下汇聚到一起。几乎是眨眼间,一个约有两米高的冰雪集合体凭空出现。它只有一团混沌难辨的冰雪躯壳,只一出现便向赵乾宇射出数道冰箭。 然而身为元素聚合体的它,终究不过是三星统帅而已。 而很不幸的是,此时此刻,赵乾宇的心情,极差。 于是这看起来高大威猛的冰之幽灵在一分钟之内化为一滩雪水,淡蓝的元素核心则被赵乾宇握在手上。 赵乾宇看看手中的宝石,再略一打量这片雪原,发现至少四十枚相同的元素核心之后,决定稍微放缓速度。 他不畏惧这样单独的一个冰雪造物,哪怕再多几个他也无需担心,但是这种元素生物的数量很可能成百上千,甚至过万! 寒风凛冽,雪原平静得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不久之后,或许因为放缓脚步,赵乾宇清晰的感受到脚下积雪的颤抖,几乎瞬间便趴在地下,将自己隐藏在白雪之中。 从他面前不远处走过的,是一个身高接近五米,身穿华丽而复杂长袍的巨人,他戴着淡金的头冠,轻薄的银纱遮挡住他的面庞,两根金色的绶带自长袍上垂下,巨大而神秘的金杖被他端正的举在手中。 但是他却只是如同魔偶一般机械的迈动着步伐,甚至没能感知到近在咫尺的渺小人类。 “我擦,这下乐子大了。”赵乾宇趴伏于地,心中暗自苦笑,没有感知眼前巨人的实力——他相信自己感知眼前巨人的同时巨人也能感受到自己贸然的窥探——但自己心中却相当清楚,自己似乎并不是这样一位巨人的对手。 这样看来,不要说进入龙墓,单是在这种怪物的巡逻看守下找到龙墓所在地都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就在这时,赵乾宇看到手中紧攥的淡蓝宝石,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之前色厉内荏的冰之幽灵是什么龙墓守卫,那龙墓守卫恐怕根本不会被传扬的那般强大无双,更何况以龙族的战斗能力和漫长的寿命,它们制作守卫的水准恐怕也高得恐怖,这样看来,如果说那些巨人是龙族制作的守卫倒还差不多。 而这种冰雪构体很有可能就是这一带冰原独有的元素生物。 每一种元素生物都有数万甚至数十万年历史,单论古老程度恐怕甚至没有任何一位神明能与他们相提并论,这片雪原在被巨龙当作坟墓之前可能就已经是这些冰雪幽灵存在万年的聚集地了。 所以巨龙的守卫们应该不会攻击这些元素生物,也不会拦截这些元素生物漫无目的的游荡。 赵乾宇并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但总还是要做出尝试才是。 “用宝石作为核心,以雪构筑魔偶,不要求战斗力,不要求灵活性,只要不散架哪怕走路仿佛脑血栓晚期一样都可以。”赵乾宇一般念叨一边书写符文,值得一提的是,赵乾宇口中魔像的模样,也是罗德里克边骂边教三个月得出赵乾宇确实是个魔像白痴这个结论时,他所达到的最高水平…… 于是尽管他拼尽全力构造的冰雪魔偶看起来相当威武,但是在刚刚迈出第一步就“啪唧”一声趴地下了…… 用了大概十分钟,他的魔偶终于还是成功站了起来,又花上几分钟掌握平衡,魔偶终于成功动了起来。 然后他连着在寒松和石块上连续撞塌数次,魔偶的大部分被撞成大蓬大蓬的雪花,也好在魔偶的大部分都是雪团组成,短短数秒便能恢复原状。 “算了,”赵乾宇一拍额头,脸上大写着无奈与心酸,“就这样吧。” 于是冰雪魔偶迈开它的步伐,一边走一边失去身上的组成部分,不一会双腿就已经不见了,赵乾宇深深叹了一口气,利用元素核心再次从附近的冰雪中吸取晶莹的冰晶,修补起魔偶的双腿来。 “算了,”赵乾宇低着头,一手按住元素核心核心为其注入魔魂,另一只手托在额头之上,表情复杂,半天才发出声音,“就这样吧……” 冰雪魔偶仿佛残障人士一般一步一步向前挪动,而为了维持不要散架,它的动作速度十分缓慢,这之后的事情一点都不令人意外。 那名巨人端正的高举着金杖走回来了…… 他走回来了…… 走回来了…… 合着人家走个来回,自己连二十米都没走出去…… 赵乾宇在一瞬之间心脏狂跳,只在瞬间右手便翻出一张卡片——那是冈多尔贡花费几十颗魔兽魔核才成功压缩的传送卷轴——如果巨人发起攻击,那么在一瞬间他便会撕开这张卡片,回到绝对安全的秘法之塔。 不管这张卡片有多么宝贵,总不会比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 身高五米的巨人俯视着站定的冰雪魔偶,停下了脚步。 如果是一般人,在这种时候恐怕难免会颇为慌乱,但好在,赵乾宇心态确实过硬——好吧,如果你要非说他没心没肺那我也没办法,并且不得不承认你说的很对——他紧张的注视着巨人,随时准备发动传送。 万幸的是,那名巨人大概停止了五秒,随后抬起头来,从魔偶身边绕过,继续前行。 “呼——”赵乾宇长出一口气,万幸万幸,至少巨人的表现可以证明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随后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难以控制的颤抖起来,不由得干笑两声,待巨人又走出一段距离才继续前进。 不知花费多长时间,冰雪魔偶走出大概千米,地面逐渐由寒冰与碎雪转化为水晶,赵乾宇心中暗道这是到达一个新的区域了,随后他与冰雪魔偶一同转头观察四周,看到一个巨大的水晶平台。 用了很久,赵乾宇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老爷子保佑”。 平台要比赵乾宇的魔偶高上一些,好在魔偶的建材是冰雪,因此可以凭空增加高度,赵乾宇操纵魔偶直达平台之前,开始仔细观察。 它由足以两名男子合抱的粗壮水晶柱支撑,仿佛一整块白色水晶雕琢而成,巨大的晶体表面看不到任何接缝与拼接痕迹,支撑柱上则雕刻着各式各样的巨龙,栩栩如生,而在水晶平台表面,则有一个巨大雪花图案的凹陷,似乎刻意留下用来放置什么东西。 赵乾宇仔细观察雪花图案,不知为何,他印象中自己似乎曾见到这种图案的一部分。 然后他再次操纵魔偶慢慢走回之前的位置,也再次看到巨人机械的归来。 以及他手中端举着的金杖。 它的顶端似乎是由水晶构成的部分,正是六分之一雪花的形状。 第二十七章 温柔的决意 问:一个被输入指令的魔偶守卫,在什么情况下会交出自己守护的东西。 答:在它被彻底粉身碎骨之后。 赵乾宇看着不远处走过的巨人和它手中的金杖,险些当场一口血喷出来。 “对手是复活的亡灵巨人么……这可是规格外的敌人了。”他苦笑着摇摇头,叹息说道。 如果说龙是食物链最顶端的存在,那么巨人大概也就只比龙低上那么不到半级,而眼前不论是是巨人魔偶或是被复活的巨人尸体对赵乾宇而言都并无差别—— 反正都不是对手,打起来无非就是能不能死得有尊严一些而已。 即便因为死亡失去意识与战斗经验,巨人与人类的尸骸强度在本质上就有最根本的区别,更何况,这些本就强大的巨人尸骸恐怕还接受过龙族的改造,单论肉体强度恐怕就足以与万古影灵级的力量系御魔者相比,更不要说保留或是被添加的超级技能。 而赵乾宇,现在还没能突破传奇。 但是他依然没有放弃。 一来是亡灵巨人的身边没有任何同伴,二来则是这个亡灵巨人的行动实在是……太过机械化了些。 任何人的行动都是有规律可以总结的,亡灵生物或是魔偶更是如此,而在过去的一小时中,赵乾宇只看到眼前的亡灵巨人做了一件事。 他端着金杖,以一个正方形为轨迹,一刻不停的巡逻。 赵乾宇耐心等待巨人再走上一周,一边混合各式药剂一边默默计时,药剂在水晶瓶中逐渐混合极为浑浊,大量泡沫冒出,一股浓郁的腥臭刺鼻之味弥散开来,成功帮助他省下今天的午饭。 “见鬼,味道怎么会这么浓?”他心中暗自抱怨着,手上迅速将水晶瓶盖好,轻轻震荡。 巨人的皮肤便已经坚不可摧,再加上可能存在的被赋予强化皮肤之类的改造,要击倒这名巨人,首先要做到的事情便是破防。 为了对手的钢铁皮肤能够软化,赵乾宇在这个水晶瓶中调和了大量的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些混杂的成分不仅仅是强腐蚀性药剂,还有不少的脆化药膏与自然系的生长药剂,最后甚至加入夏尔帝国骑士团涂抹武器以附加破甲效果的剑油和可以在瞬间熔化冰层的炽焰熔浆。 这药剂竟然没有在混合过程中爆炸把这小子炸死,可真是太令人遗憾了…… 随后他计算着时间,开始构筑法阵。 世人常说越级挑战易,越阶挑战难,这并不是玩笑话,哪怕是否突破的两者之间只差一星,无论是自身身体的强度还是对于魔魂的控制力都堪称天差地别。 在这种情况下,越两阶挑战堪称自寻死路。 更不要说对手还是巨人。 巨人就是巨人,哪怕死去的巨人也一样。 “你知道吧,”赵乾宇用自己的鲜血绘制着法阵,突然说道,“其实我一直认为我和其他御魔者对战斗的理解不是很一样。” 他的身边没有人,他却仿佛在对身边的人说话。 就像他曾经被困在地下墓穴时一样。 没有人在他身边,没有人会倾听他的话语,也没有人会对他的话语做出回应。 但是他还是突然自言自语起来。 因为他,没有战胜这名亡灵巨人的自信。 因为他,很害怕。 哪怕他很冷静的把那瓶药剂调和完成,哪怕他依然看似平静,哪怕他依然是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模样。 他依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信心。 所以他要说服自己。 就像在地下墓穴,他不断的编造罗织各种理由说服自己一定能逃出去一样,现在,他开始试着说服自己。 试着让自己相信,这次依然会成功。 他沉默一会,再次开口。 “我不需要战胜或者杀死这个大而无当的家伙,他已经死了,我只要让他无法继续行动就好。” “他是亡灵造物,所以必然有一个核心,这个核心要么是他的心脏,要么是他头上那顶奇怪的冠冕,而我只要破坏那个核心就好。” “虽然没有验证,但守卫最大的限制往往便是他的活动范围,所以我完全可以先后尝试几次,大不了转身就跑。” “可能我都无法直接找到核心,但是我总会找到的。” “战胜或是杀死一个巨人,对我而言都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只要我最后破坏他的核心,那么哪怕我被他打得像条狗一样乱窜,那么最后的胜利也是我的。” “所以我要和他比拼的,不是魔魂也不是实力,而是谁先失去行动能力。” “我和他的核心,哪一个先被粉碎。” 赵乾宇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看来,这场战斗看来并不艰难。 他计算时间,还有三分钟巨人便会来到他与他的冰雪魔偶面前。 巨人守卫再一次在冰雪魔偶前停下,然而与以往不同的是,雪人直接撞上他的身躯! 璀璨的冰晶与细软的雪花如同瀑布一般激扬翻飞而又落下! 巨人明显呆滞了瞬间,或许他在判断被雪团拍在大腿上是否应当视为受到攻击,而他又应该作何应对,但此时此刻对赵乾宇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已经借雪幕遮蔽身型攀至巨人腿上! 而随着雪幕散尽,在巨人发现腿上这只渺小的虫豸之前,雷霆开始闪烁。 并非火焰,而是雷霆。 因为只有雷电的麻痹才有可能限制巨人的行动! 数张看起来轻飘飘的符卡在一瞬间灰飞烟灭,化为漂浮在空中,散发出幽幽蓝光的符文,符文同时迸发出雷霆一刻不停冲刷着巨人的身体,巨人本想挥舞手臂拍下,却被狂暴的雷霆挡住。 就在同时,赵乾宇开始疯狂的登攀! 巨人的拳被雷霆拦下,但是他的攻击并不只有拳。 无数冰雪从它身边飞起,凝聚成六根足足有三米长的冰枪,形如梅花,枪尖却闪烁着让人心凉的寒光! 他右手紧握的金杖轻轻敲击一下地面。 尖锐的呼啸声中,六根锋利的冰枪由极静瞬间转为极动! 赵乾宇,没有闪避。 火焰以他为中心升腾而起,炽热的烈焰化为坚实的壁垒。 即使已经死去的巨人无法感受灼烧的痛楚,寒冰长枪却因此烟消云散。 而赵乾宇身边,那本耀眼夺目的炽焰此刻已经黯淡无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但距离已然足够接近。 此时此刻,他纵身一跃,已经成功攀上巨人被雷霆封锁的手臂! 可接下来的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想。 巨人作为亡灵确实实力有大幅衰退,现在也确实只能做出基本的生理反应,而冰霜的魔魂确实可以被火焰抵消。 然而巨人,依然是巨人。 哪怕赵乾宇自以为已经将巨人的力量预计到顶值,他还是低估了这具肉体的强度。 伴随一声爆鸣,束缚巨人左手的电环化为点点蓝色荧光,于是,下一秒,巨人的手掌已经拍到赵乾宇头上! 死亡的阴影近在眼前,因为那张如同夜幕般的手掌近在眼前! 赵乾宇很想退,但是他没有退。 因为这张手掌是巨人的手掌。 所以这张手掌很大。 如果退,便不只是一步两步,而是要退上数米甚至十数米,之前的努力尝试便全部化为乌有。 最重要的是,如果一退,之前这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便会就此泄去! 于是他选择直面这势不可挡的巨掌。 而且他很冷静。 与平日截然不同,此时此刻的他极为冷静。 这种生死关头的冷静无数次让他成功与死亡之神的信使见面而又再见。 “如果老爷子你还活着,那就祝福我吧。” “如果老爷子你已经离开了,那就保佑我吧。” 在瞬间,赵乾宇回忆起很多罗德里克曾经教导的知识,想到很多玄妙的应对方式。 然而....那些手段所需要的境界至少也是传奇。 赵乾宇看着那张巨大的手掌,想到自己已经半步传奇,却足足六个月都未能迈入另一步,甚至可以说自己的另一只脚已经踩在这道门槛上却始终没有能够踏过去,整日乐天而自信的他眼眸里再次生出一丝痛苦与绝望。 “拜托,我身边可只剩下这么几个人了。” “拜托,也让我保护我身边的人一次吧!” 真的没有看起来那么坚强。 其实这家伙,其实只是格外擅长逞强罢了。 所以在独自一人时,他也会格外脆弱。 “拜托,我的人生再怎么糟糕至少也要有次别失败好吗!” 所谓传奇,便是踏上自己的道路,去进行自己的旅程。 不管怎样选择,人总要走上自己的路。 “啊,原来是这样。” 赵乾宇看着眼前逐渐放大的巨人手指,喃喃自语道。 一股灼热的气息流入他的体内,那股气息炽烈而霸道得似乎完全不讲任何道理,却又在转瞬间变得温顺无比。 就如同推开门时迎面扑来的阳光,沙滩上吹来的咸湿海风,或是冬日里那星星点点梅花的粉嫩,亦或是黑暗中一盏如豆的灯光那般。 柔和而温暖。 “啊啊,我会一直陪在你们身边的。” “所以啊,你们这些白痴……” “也别想轻易抛下我啊!” 仿佛有什么就此破碎,又仿佛有什么就此融化,一道辉煌而柔和的光芒甚至将赵乾宇身边二十余米之内全部笼罩,这道光芒宛如实质,仿佛伸手可以触及,在光芒照耀之下,不论是赵乾宇还是巨人,亦或是草木风雪全部陷入停滞。 仿佛时间静止一般,只有那道蕴含庞大力量的光芒依然在疯狂涌入赵乾宇的身躯。 那并非明亮耀眼的火光,也并非璀璨夺目的电芒。 而是皎洁无瑕的…… 月光! 第二十八章 月的光辉 此时此刻,赵乾宇的心情无比复杂。 如果一定要形容一下,这种心情就仿佛当初自己第一次误入老爷子的塔中,面前那位身穿黑色繁星长袍,须发皆白满面威严的老人。 随后,当罗德里克言明要收他为徒之时,骑士小说中毒的赵乾宇当场拜师之后,老者随手一挥招来足足三箱教材与习题集,并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小朋友,知识就是力量”的那一刻,一模一样。 好消息是,他终于踏破那道门槛,就此步入传奇。 御魔者破境,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 不说多少御魔者终生无法步入传奇,单说如今已是超凡入圣的墨颜,经年苦修又在飓风峡谷枯坐一周,直待天时至有所悟才得以破之,又或者说寒凌,破境看似平淡无奇却险死还生,如果没有莉莉丝那颗救命药丸恐怕真会被死亡之力侵蚀就此离世,最后极为艰辛的将之前痛苦不堪的生活再次经历,斩杀身边所有生灵才得以传奇。 但有时候破境也是很简单的事,比如此时此刻的赵乾宇。 虽然在那道门槛上停留一段时间,最后却忽然明悟一气呵成,突破之中竟似乎完全没有感到统帅传奇之间的滞碍。 然而十分令人悲伤的事情则是,他的魔魂并非火焰也并非雷霆,而是天边那温暖而光明的银月。 赵乾宇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没有像一般的月系御魔者那般能够操纵月光以将对手气化,不能呼唤月光如水结冰般凝实构筑领域,也不能遮蔽光辉让自己身边的同伴同自己一起在夜晚隐去气息与身形,更不必说以月神之名,召唤无数璀璨的流星砸向战场。 甚至在传奇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火与雷的双系魔魂! “为什么会这样啊……”赵乾宇发出一声惊叹,比起过往经验被否定的慌乱与迷茫,他心中存在的更多是好奇,好奇自己的身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奇特的现象。 他是一名御魔者,但同时,他也是对世界万物充满探索欲望的冒险者与……四分之一的学者。 但是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用来思考了。 在他破境之时,有宛如实质的月光落下将他身边一切笼罩,在这道月光之中,一切皆已陷入静止。 与其说那道浓郁至极的皎洁月光同样唤醒了沉睡在赵乾宇体内的真正魔魂,倒不如说,那道月光是被赵乾宇的魔魂吸引而来! 随着悠长匀称的平缓呼吸和微微震动的心跳,他那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黑色的瞳子越来越淡,逐渐化为如月光般的银色。 伴随着黑瞳白仁之间的界线渐趋模糊,赵乾宇身体自胸口开始迅速的透明化并扩散,他的心脏仿佛有着无尽的吸引力,那束月光也变得宛如汪洋大海,凶猛地涌入他的身躯! 他的脸色逐渐苍白,不停起伏的喉咙不断吞咽,久久隐藏的真正魔魂被原始纯粹的月光笼罩,就像刚刚出生的幼兽捕捉到自己母亲的乳·房,自然拼命地吮吸着自己能够吮吸到的一切奶 水。 于是赵乾宇也如刚刚出世的幼兽一般,激动而陶醉,贪婪而饥渴的吞噬着自己能够吞噬到的一切。 他的胸膛依然透明,澄澈明净如一汪清泉,然而在赵乾宇看来,他自己仿佛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从四周的月光中不停地抽取着气息。 在这般疯狂的吞噬之下,禁锢巨人的月光即将消失殆尽。 所以巨人的掌,在下一刻依然会势不可挡的落下! 月光散尽,赵乾宇看着眼前仿佛遮天蔽日的手掌,嘴角浮出一丝微笑,魔魂疯狂调动。 踏入传奇之后又觉醒自身魔魂,随后吞噬大量纯净月光,最后更是以此激发本应缓慢吸收的金苹果对他的身体进行直接的脱胎换骨,前所未有的力量给予了他莫名的自信。 他要用自己真正的魔魂,他要用指引自己的月光,挡下巨人这一击。 他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罗德里克曾以“作为智力系御魔者,你要了解所有魔魂技能的大致类型”为由,强迫他学习几个威效不错的月系技能。 或许魔皇早已知晓这一切,只是等待着自己觉醒之日的来临。 一层淡淡的银光在他的手上如清水般流淌,光影闪烁间,天上冷清的光芒仿佛都更明亮几分。 随后,一道淡白色的光环悄无声息的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巨人衣衫上堆积的一层薄雪便在此刻四散爆发! 光环所至之处,万事万物悄然冻结。 赵乾宇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抬头看看巨人的手掌。 不管是那拍下的手掌,还是略微弯曲的双腿,甚至那空中正翻飞的衣裳与绶带,以及巨人手持金杖的金黄握柄此时此刻全部被强行转化为白色,直接化作一座格外巨大的冰雕。 冰? 为什么会是冰? 尽管小朋友有很多问题,然而此时此刻,赵乾宇没有丝毫停顿,纵身一跃踏上巨人被冻结的手掌,沿着他的手臂疯狂奔跑。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呼唤的分明是月光。 为什么响应自己的却是寒冰? 而且,为什么这一技能,像极了张馨元的智力系绝技——寒霜灾祸后前半部分? 尽管心中疑惑,尽管仍然在努力思考理解眼前的一切,赵乾宇动作不停,再次一跳,双手抓住本应在空中摇摆不定,此时此刻却凝滞在半空中的绶带,用力将自己的身体撑起,踏上那条如同南部要塞足以同时通过两辆马车的道路般宽阔的金边丝绸长带。 赵乾宇并不愚笨,于是在攀登过程中那仅仅是短短数分钟内,他突然想通些什么,不由得暗骂几句。 难怪,难怪老爷子以前会说自己将有无限的可能。 原来他早已知晓自己的魔魂。 因为自己的魔魂不是月光,而是月。 月本身并没有光芒,它只是反射其它的光辉而已。 自己其实并没有魔魂,只是在复制他人的魔魂而已。 他苦笑一声,没有来得及进行任何感慨,一道如同寒霜与碎冰化为的美丽冰河向他冲洗而来,似乎便是要将他化作冰河的一部分。 他向冰河的源头望去,却发现巨人的双眼放射出刺眼的蓝青色光芒,而冰河正是从巨人口中喷涌而出。 赵乾宇几乎是下意识反应般的说出“哇靠,这是中午吃了多少东西这么能吐”,手上萦绕的三色光辉开始编织。 升腾而起的火苗,萦绕盘旋的激电,以及皎洁晶茔的银霜。 极寒的坚冰,狂暴的雷霆,炽热的烈焰! “啦——————————————————!” 尽管在冰河的冲刷下,赵乾宇的身体已经有些许僵硬,然而他还是低吻魂戒,并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完成了技能的编织。 仅仅只是一瞬间,他已然面若金纸,身体更是摇摇欲坠,似乎随时可能倒下。 但是这些消耗是值得的。 玄奥复杂的扭曲法阵在巨人闪烁,随后剧烈燃烧起来。 空气扭曲,大地龟裂,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赤红色的火柱覆盖了整个扭曲的空间,冲天而起。 天火·裂地熔炎。 电流肆虐的声音响起,一圈剃刀一般的电光就这样炸开,闪电犹如狂舞的银蛇肆虐而狂暴,哪怕只是一些电光扫过冰面,那些不知已经冰冻多少岁月的寒冰便宛如玻璃一样破碎。 雷鸣·雷磁魔爆。 刺骨的严寒让气温再次陡降,极致的严寒让本漫天飘扬的轻雪成为冰寒的结晶,致命的霜冻落下一朵盛放的冰花,盛放的花朵与荆棘瞬间将巨人层层笼罩缠绕。 冰晶绽放。 一连接受赵乾宇三个最为强大的技能的洗礼,哪怕是巨人的身躯也有些遭受不住,火焰与雷霆让他的力量极为虚弱,而在晶莹的冰花中,他的双足已经无法移动,四肢也已经失去指挥。 “差不多也该到极限了吧。”赵乾宇看着巨人仅剩的流露在外的右眼,以及右眼散射出的淡蓝光芒,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丝笑容,如同对一位老朋友说话般慢慢的自说自话,“话说,你应该没有自爆这个功能吧?” 巨人或许听懂了赵乾宇的话,于是他决定证明一下,赵乾宇这家伙说错了。 无数魔魂在瞬间被他吸入体内,强大的魔魂让周围的空气都扭曲灼烧起冰冷的火焰。 “我这张破嘴啊!”赵乾宇感叹一声,手中刚刚掏出的水晶瓶宛如流星一般砸中巨人被冰晶花朵缠绕覆盖的头冠最中心的淡蓝宝石。 本已隐隐出现裂痕的宝石与水晶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水晶瓶当即破裂,碎片与药剂四溅。 三十余种腐蚀药剂混合体的效果在这一刻尽显无遗。 只在一瞬之间,蕴含强大力量的宝石同样四分五裂,随后支离破碎。 伴随宝石的碎裂,巨人右眼光芒散尽,他失去了最后的力量,体内的魔魂也如浪潮般涌去。 赵乾宇看着眼前依然盛放的冰花,以及冰花中彻底失去战斗能力的巨人尸骸,直接手脚摊开向后倒去,落入厚密的雪堆之中,瘫倒着看细密的雪花落下。 “竟然赢了。”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冷静思考一下这场战斗的得失。 就在这一刻,阴影覆盖了他的面庞。 巨人尸骸与那根璀璨的金杖排山倒海般的向他倒来!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 第二十九章 龙墓的秘境 距离突破传奇已经过去一周,赵乾宇也总算完成了对巨人的猎杀计划。 尽管已经成功觉醒月之魔魂,并且清楚自己的能力其实是“复制”与“拷贝”,然而令人遗憾的是,经过整整一天的尝试,他所能成功使用的全新魔魂,依然只有冰霜而已。 千年前,一代冠世强者,奥秘之刃加力万曾经对世人说过,“想要成为一个成功的智力系御魔者?这其实并不难,首先确保自己不会被那些卑鄙小人打断吟唱,然后精通为自己的武器附魔,接下来,苦练刀枪与棍棒吧!” 值得一提的是,这股“智力系御魔者大多武艺高强,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的风尚足足延续数十年,而这种诡异奇特的潮流直到某位智力系御魔者成功研制出能为武器附魔符卡,才得以终止。 但这并不影响,直至今日,还有无数智力系御魔者渴望着与对手发生肉体上的摩擦,以及肌肉上的碰撞。 当发现自己的能力是复制时,赵乾宇曾以为自己的梦想即将实现,美梦即将成真。 于是现实问道,“您也是桃饱网会员?” 只能操控寒冰,也就意味着赵乾宇曾经幻想的,开战之前先疯狂呼唤圣光增强自己,在敌人离自己还比较远时使用各种技能疯狂轰炸,待到对手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近身这个“脆弱的智力系御魔者”之后,自己就用天勋的魔魂疯狂增幅自身肉体强度,再辅以风系魔魂为自己疯狂加速的战斗方式,看来是无法实现了。 其实作为火雷双系的御魔者,赵乾宇的爆发堪称恐怖,唯一的缺陷便是自保能力与限制能力着实有些不足,现在能够掌握寒冰的力量,对他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然而…… 人总是贪心的。 好在赵乾宇总是能很快的接受现实,即便梦想就这样破灭,他还是做好了应该做的事。 “这就是第六根。”他抬头看着仍被巨人握在手中的长杖,轻声说道。 支配眼前巨人的宝石已经被粉碎,庞大的身躯在最后一刻被手中长杖支撑住,艰难地维持住了单膝跪地的姿势,仿佛哪怕死去,都不愿意在眼前渺小的侵略者面前倒下。 “但是你已经死了,”赵乾宇轻声说着走上前去,双手用力握在那根长杖之上,“你已经用不到这个了,但是还有活着的人,她还需要这个。” 失去宝石维持的尸骸迅速腐朽,或者说风化,变成近似于黄沙般的物事,被夹杂未曾停歇的细雪的轻风一吹,便与漫天细雪融为一体,消失无踪。 赵乾宇双手紧抱长杖,沉默片刻,轻声说道,“愿你安息。” 再次踏上那片如梦似幻般的水晶地面,他慢慢走到那巨大的水晶平台之前,将六根金杖全部从戒指中取出。 金杖顶端的雪花碎片,晶莹剔透,看上去与面前平台的材质极为相近,而当这六柄长杖同时出现时,黄金构筑的杖柄瞬间支离破碎。 水晶碎片自地面浮起,在空中飞快旋转,靠拢,在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符文飞速闪现之后,终于重组为一个由水晶塑造的雪花! “好漂亮……”几乎是无意识的惊叹,赵乾宇看着雪花周边符文环绕慢慢漂浮,感觉某种隐秘晦涩的变化正在产生,似乎眼前空旷的平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正渐渐转变为……另一处地方。 在水晶雪花落入平台的那一刻,一道刺眼的白光自平台中爆发出来,转瞬间便将他吞噬! 白光继续向外蔓延着,速度依然极快,却似乎变成某种有实质的液体,顺着水晶的地面向四周流淌,威严而浩大的气息从光芒中四溢出来,短短数秒钟之内便将那片水晶地面上的一切全部吞噬! 下一瞬间,四周的所有光芒全部消逝,天空同样变得晦暗无比,水晶平台则黯淡无光,整片空间都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最为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面前的冰雪堡垒。 那是一座足有百米高的城堡,它由一个庞大的主城和数座宏伟的古典高塔组成,所有的建筑巧妙自然地融合在一起,看起来浑然天成。 坚冰构筑的城墙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蓝色的神秘光芒在每一座高塔的顶端闪耀,在氤氲的蓝色光辉笼罩中,如同镶嵌在高塔上的魔眼。 “是秘境么?”赵乾宇耸耸肩,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 没有急于进入城堡,开玩笑,那是龙墓哎,搞不好龙的全部财宝都作为陪葬留在了里面。 你会相信衰老的巨龙甘愿把没用完的宝贝上交给国家回馈社会吗? 如果是那种好龙,又何必拿这些珍宝为自己陪葬! 这种心情完全可以理解,所以为了守护自己的珍宝,巨龙绝对是以“就是让这些宝物成为废品也不能便宜你”或者是“我就是从此以后留在冥府也要我的宝贝收藏品留在身边“的心态,用最高水准来建立自己墓穴的防御阵法和各类陷阱。 莽进去? 等死吧你! 于是他回头,却只看到一道将整片空间包裹的扭曲空气帷幕。 这层帷幕将“里面”和“外面”划分成两个世界,如水般缓缓流动。 外面的世界似乎毫无变化。 而里面的世界……再无他物。 赵乾宇沉默片刻,慢慢走向第一座高塔。 高塔门口忽然刮起一阵不大的旋风,速度越来越快,赵乾宇没有发现这阵风是何时出现,但是这明显绝非自然产物。 于是他在第一瞬间,便准备打断它! 然而,令人震惊的是,无论火焰,雷电亦或寒冰,都在触碰那阵风时被直接弹开! 于是赵乾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席卷附近地面上的冰屑和积雪,逐渐在核心形成了模糊的人形。 几秒钟后,旋风渐渐止息,一个由碎冰和雪花凝结成的冰雕出现在他的面前,可以分辨出这是一名女性,但是却通体透明,寒冰将她塑造的是得是如此精致而完美,甚至连晶莹的发丝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点点碎雪则化为礼服,遮掩住她大部分身体。 火焰开始在赵乾宇手中凝聚,一旦眼前的冰雕发动攻击,炽炎便会将她彻底吞噬。 然而,就在这时,冰雕发身体里传来声音,那声音有些失真,但依然足以令人听清。 “检测通过,欢迎您的到来,人类。” 同时,冰雕向赵乾宇微微鞠躬,同时,说出两句十分奇怪的话语。 “即便黑暗来临,亦有荧光闪耀。” “当世界陷入黑暗的绝望之时,我们便是带来希望的星辰。” 伴随话音的落下,那氤氲的蓝色光辉骤然扩散,高大的冰雪之塔在一阵蓝色光幕的笼罩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了质变,仿佛溶化而又重铸,高塔原本还有些污秽的冰雪迅速凝结,变得晶莹剔透,精致得如同一件雕琢之后的艺术品。 眼前的景象宛如一个童话,纵使赵乾宇自以为已经见过不少遗迹,此时此刻也被深深震撼! 当蓝色光幕散尽,眼前冰塔的数块冰砖向四面八方缩去,露出一条长长的螺旋阶梯。 他保持着警戒状态,牢牢盯着冰雕,慢慢从她身边走过。 冰雕依然保持微微鞠躬的姿势。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踏上第一级台阶。 要开始了。 醒醒朋友 OPEN THE GAY! 第三十章 竟然是讯息 “修这座塔的人不是心理变态就是心理疾病!”赵乾宇暗暗骂上一句,手上火焰依然微微燃烧。 这座冰塔的道路确实过于漫长,塔本身似乎也要远比外表看起来高大得多。 很难以置信的是,塔壁似乎是自行在放射淡蓝的光芒。 只是,在冰塔中前进着,眼前既没有天空看不到大地,四面八方仿佛都只存在一道冰蓝的阶梯,这种单调的色彩仿佛是在考验人的心智,偏偏赵乾宇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既然之前的冰雕魔偶还能行动,之前的蓝色光幕还能出现,那么天知道塔内还有什么自动防卫机制也很可能还在运行。 然而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单调到令人发狂。 不管阶梯看似再怎么无穷也终会到达尽头,在经过自以为足足走上两三个小时,实际上却只有大约四十分钟左右之后,赵乾宇登上一处平台。 而在踏上平台的那一刻,一切再次改变。 蓝色的寒冰就此消失,他仿佛进入一片光怪陆离的古怪空间,这片空间中只有一片扭曲的黑暗笼罩四周,其中混在着蓝紫色的线条,那些线条毫无规律地动荡,纠缠,融合,然后分离,扭曲,蜿蜒,互相交叠,繁复混乱而支离破碎,而赵乾宇在看到这天幕的瞬间,几乎当场便要开始呕吐起来。 这并不是这些图像如何恶心,而是在那一瞬间,一阵恐怖的信息洪流突然席卷而来! 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就如同耳边鸣奏着嘈杂混乱到让人难以忍受的噪音,目睹不可名状的恐怖之物及它们代表的宇宙真理一角! 赵乾宇的身体仿佛就此锈蚀,即使是试图闭眼或是用手堵住耳朵都格外艰难,而那层幕布骤然向四面八方扩散,变得无比宽广。 黑暗的星空取代了天幕中原有的景象。 当赵乾宇的心智与灵魂开始逐渐崩塌,变成无意义的碎片之前,他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他用尚还存在的魔魂在自己头上凝成一块巨大的球状寒冰,让其以自由落体的方式砸到自己的额头之上! 人的精神在消耗到一定程度,或是受到一定程度的损伤时,意识就会陷入昏迷,进行自我保护。 而此时此刻,赵乾宇当机立断,既然已经失去自我保护,那便选择动能催眠! 那疯狂的噪声与黑暗星空的幻象就这样烟消云散。 那仿佛是一个很长的梦。 然而当赵乾宇醒来时,他唯一记得的也只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这件事本身,还有非常非常零散的记忆碎片而已。 这些凌乱破碎的残片的量似乎相当之大,却又支离破碎毫无逻辑,同时充斥着大量混沌的扭曲阴影和疯癫的臆想,在这种情况下,哪怕他试图记录这些诡异的信息碎片,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落笔! 赵乾宇抬头,苦笑一声。 至少眼前,那些混乱的线条已然消失不见。 而不知何时,平台的中心出现一根高约一米的银白立柱,赵乾宇观察片刻,却完全猜不出它的材质,只能看到立柱四周环绕着各式银白符文,蓝色的辉光自符文中放射又互相交织,构筑成一张繁复的网络。 令他震惊的是,在这之前,这些符文,他见所未见。 没有原因,没有理由,就像某种本能一般理所当然的做出行动,赵乾宇把手放到网络中心的空白之处,而不知是偶然还是刻意,那处空白刚好足以容纳他不大的手掌! 幽蓝色的光辉疯狂闪烁,随后弥散,开始在赵乾宇的身上流淌。 如果是往日,想必他会在第一时间对那繁星般的符文和银白的立柱发动攻击,但是此时此刻,赵乾宇既没有切断与流光的联系,也没有试图把手从立柱上抽离。 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光芒慢慢在他的身躯上扩散,目光如同懵懂无知的孩童般好奇。 就如同有人曾告诉他,这些光辉绝不会伤害他一般。 光芒逐渐流遍他的身躯,勾勒出繁复华丽的图案,随后突然消失不见。 不同于疯狂的噪音,他的脑海中涌现出轻柔的乐章,在乐章的奏鸣中,那些残破裂解的信息碎片开始混合成一个苍老的声音,十分平静,隐隐之中似乎又有些沮丧。 “后……我……帝……计……灭……” “龙……质……人……暗……系” “所……星……” 赵乾宇倾听着古老的留言,思维异常清醒,几乎是下意识张口说道: “老先生,晚辈对此深表歉意,但还请麻烦您说人话成不?” 就在他这句话脱口而出之时,那苍老的声音就此戛然而止。 赵乾宇看着眼前的银白符文逐渐黯淡,辉光网络渐渐消失,迅速掏出纸笔记下那些破碎的话语,努力寻找拼凑这些的线索以试图获得可能有价值的情报,同时嘴上顺口又说出一句。 “老先生,不会说人话也可以继续说啊,您可以多重复几次嘛,这样只有一遍万一漏掉什么重要线索我都不知道,到时岂不是很尴尬?” 然而这一次,再没有任何事物回应。 他转头看向来时的路,在这层诡异的天幕下,原本构筑阶梯的寒冰却变作无数悬浮于半空的银白平台,形状也由方形变成残月,纵横交错,却又意外的形成清晰的道路。 于是赵乾宇索性把平台构筑的图案也画了下来,同时有些遗憾,之前立柱的符文超过自己的知识储备,即便是有用的线索也不能被自己利用。 或许并非有些遗憾,而是令人十分遗憾。 他想着,踏下第一步。 眼前的一切再次回归单调的冰蓝。 只是,这一次,恐怕他不会再觉得路上枯燥无趣。 不只是因为有值得思考的东西可以消磨时间,更是因为—— 他一脚踩空滚下去了…… 身边没有扶手可以稳住身型,赵乾宇几乎只在瞬间便收起纸笔,干脆抱头团身化为肉球减轻冲击,同时以这种独特的方式节约了大量赶路时间。 这样看来,除了当他出塔后还滚了一段距离,并在晕头转向中成功吐出来之外,这次翻滚几乎毫无缺陷。 在冰雕小姐的面前吐出当日全部食物之后,赵乾宇尴尬的笑笑,抬头对冰雕说道,“不好意思啊……那个……” 然后他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 甘蓝的火焰在冰雕小姐身上熊熊燃烧,她已经化为一个火人。 冰雪城堡的大门,左上方的宝石莫名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而高塔顶端,那本氤氲的蓝色光辉却消失不见。 赵乾宇慢慢向后走去,换个舒服的姿势坐在雪地中,拿出常用的笔记本,开始进行信息问题的汇总与整理: “为什么这座塔内没有任何防护机制和陷阱? 塔内至高层的平台还是塔内么?那是塔的一部分,还是另一片空间? 那个声音究竟是什么?它究竟想告诉自己什么? 之后发生的变化与那片空间中熄灭的符文又有什么关系? 那燃烧的蓝色火焰为什么和张馨元的冻炎那么相似? 最重要的是,那名看似也理应是守卫的冰雕在看出我人类的身份后,为什么没有对我发动攻击? 为什么她要向我行礼? 这里…… 真的是龙墓么?” 第三十一章 哦嚯,跑了一个! “院…智…负…抗…不…应…解…责…败…光……” “族…者…末…五…承…陷…狂…付…借…作…所……” “德…彻…适…世…哈…毁…部…研…制…属…黑…望…是…辰……” “哎呀这说的到底是个啥嘛……” 一边机械式的迈步下楼,赵乾宇一边在本子上涂涂画画,试图将所闻的残破信息连接成完整的句子。 很可惜的是,直到现在除了寥寥几个词语,他一无所获。 他抬头,看着面前燃烧的骸骨冰雕,默默叹上一口气。 “看来还是要进入城堡中一探究竟。” 当骸骨冰雕开始熊熊燃烧之后,城堡门前的第四枚宝石同样就此亮起,宝石交相辉映,在甘蓝色光芒的照耀下,有些事情似乎悄然改变。 这座堡垒或许已经有成百上千甚至万年的历史,它那厚重威严的风格是如今大陆已不存在的款式,甚至连能够创造这奇迹般建筑的技艺也早已失传。 这着实是一座相当古老的建筑。 尽管它看起来似乎甚至要比夏尔帝国的王宫还年轻不少。 赵乾宇盯着那座冰雪堡垒,不知是不是错觉,尽管城堡的一切看上去都毫无变化,但是本能却告诉他,这与之前自己所见的城堡截然不同。 犹疑没有任何意义,赵乾宇踏至大门之前想再找找是否还有什么巧夺天工的神秘机关,却不想这道大门的开启甚至更加简单。 不需要再做什么,当他的右手轻轻触到寒冰大门那光滑而冰冷的表面上时,伴随一阵隆隆的响声和似乎连大地都在呻吟的震颤,门就这样缓缓开启。 赵乾宇在大门开启的同时便掩住口鼻闪身至一旁,以避免受到可能存在的有毒气体的侵害,更何况,即便城堡中或许并没什么毒气陷阱,一个天知道多少年不透风的密闭空间中说不定会有什么气体蓄积。 小心一些总是好的。大门内侧是一个广阔的长方形大厅,其中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但真正吸引赵乾宇双目的却是一个小祭坛。 确切的说,是祭坛上四个燃烧惨白火焰的高脚杯。 “真神秘啊。”赵乾宇看着花纹繁复的燃烧杯子,不知道这里是否和四有什么关系——四座塔,四名守塔人,四枚宝石,现在则是四个祭祀圣杯,不知道后面是否还会存在什么和四有关的东西——随后绕过祭坛,向面前的大门走去。 那沉重的大门上描绘着与如今大陆各种装饰风格都截然不同的图案,那甚至都很难被视为图案——那似乎只是复杂线条的堆砌而已,赵乾宇试图欣赏一下这种独特的艺术,可惜的是,以他那低劣的艺术鉴赏力,完全看不出门上的线条究竟想表达些什么。 而另一个值得注意的,则是门旁一节半埋没在墙壁中的水晶,它的直径不足半米,上半部分是倾斜向下的平面,平面上遍布着复杂的符文和线条,赵乾宇看着这半截水晶,觉得莫名眼熟。 似乎,和自己家塔内的某些装置一样啊…… 按照自己塔内的装置类比,这东西大概是这样用的…… 赵乾宇将手放置到水晶的平面上,伴随着“滴”的一声,光芒自符文中闪烁,逐渐蔓延点亮整个平台,随后,轻微的震动从不知什么地方传来,面前的大门就这样被打开。 那是一条通道。 宽阔的走廊笔直向前延伸,走廊似乎同样以水晶建造,光洁平滑,且发出淡淡辉光,走廊两侧的墙壁上刻有无数平直的条纹,似乎是某种神秘的浮雕。 眼前的一切如梦似幻,赵乾宇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他的脚步声在走廊中回荡,而他本人则紧盯着周围的每一处细节,不放过任何可能的陷阱以及墙上偶尔出现的图案。 那些图案似乎是想要讲述什么,但无比遗憾的是,在赵乾宇看来,那只是些有规律的线条。 或者说,那应当是文字。 失落的古文字。 可惜的是,如今大陆各国所使用的通用文字与这些棱角分明的坚硬线条截然不同。 这也让赵乾宇不得不重新估算这座城堡的历史。 走廊的尽头则是另一座大门,赵乾宇回头看看,眉头皱了起来。 两道大门之间再无它物,如果城堡的主人实在是闲得无聊到了极致,那么便只能是…… 为了避免什么恐怖的东西从这里离开。 赵乾宇顿时不寒而栗。 他之前置换空间,熄灭冰塔,打开大门,所做的一切一切都很可能已经导致一个结果。 那恐怖的东西已经成功从这封印其千万年的城堡之中逃走。 他下意识的想向后退去,可就在这一刻—— 大门缓缓打开,而门的后面则是一个无比宽广的大厅。 赵乾宇苦笑一声,现在想走恐怕也晚了,索性心一横,跨过那道大门。 这大厅呈椭圆形,宽广宏伟,大厅中没有任何类似“魔晶灯”之类的设施,却处处充满光明。大厅拱顶的颜色依然是蓝,此时此刻却有星星点点的银白之色点缀其间,赵乾宇只觉眼熟,注视片刻之后才想起那些银白的图案描绘的究竟是什么。 那是夜晚的星空。 而大厅中,一些巨大的秘银长方体整齐地排列四周,赵乾宇本以为它们便是大厅的支柱,随后才发现它们根本没有触及大厅的顶端,与其说是支柱,不如说是银碑。 那些秘银依然闪耀着幽幽蓝光,赵乾宇能清晰的听到一种低沉而奇特的轰鸣。 而在大厅周围,则分布着一系列紧闭的门扉,以及一道同样紧闭的大门,赵乾宇冷静思考一下,决定还是先把那些小门后面的房间全部走一遍,之后再去试探那明显是通往城堡核心腹地的大门。 柔和的灯光照耀着那个不大的房间,房间的构造着实有些简单,似乎只是普通的,用于休憩的场所,赵乾宇翻箱倒柜却一无所获,当他坐到那张单人床上准备休息一下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了一切的违和。 从进入城堡到此时此刻短暂休息,他所触碰到的一切,他所见到的一切,全部一尘不染,光洁如新。 如果它们真的已经在这里闲置了无数年,那么即便没有损坏,一层厚厚的蒙尘理所当然是避免不了的,然而此时此刻,眼前的一切就好像…… 这里的主人刚刚离开,并且随时准备返回一般。 “这真是太扯了。”赵乾宇用手揉搓着脸庞试图让自己放松,“说实话,现在我是彻底没办法相信,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龙墓而已了。” 他起身,离开房间,推开下一扇门。 不过片刻,他再次离开,再次推开另一扇门。 不过短短一小时,他便已经将所有房间全部走遍,其中有些似乎是用于居住的寝室,有些是用于实验的实验室,还有些只是单纯的储物间。 赵乾宇看着最后一间房间,陷入呆滞。 不像之前的储存间存放成堆的金属锭,各式水晶,各种药剂,而是数个巨大宝箱…… 他打开一个半人多高的巨大宝箱。 其中是各式魔兽的魔核。 赵乾宇感到今天的三观受到极大的冲击,他坐在宝箱前,双手疯狂拍打脸颊,呼吸越发急促,脸色越发红润。 “我说,”他喃喃道,“这些魔核随便挑出一箱,如果送给那个菲林家族的族长,绝对可以让他把族长之位让给我;如果交给亡灵帝国的皇,换一个执政官之下的位置恐怕也不算什么难事;如果奉给夏尔帝国的皇帝,说不定他龙颜大悦就赐给我三百……不,是三千可爱乖巧温顺懂事的萝莉和幼女……有傲娇有妹妹有三无有天然呆……” “这么多这么珍贵的魔核,就放在这里积灰?“ 没有去思考这里的主人究竟拥有何等恐怖的财富,赵乾宇当机立断觉得不能再让这些宝物留在这里被时间遗忘,它应该被使用来展现价值! 所以,我要把它们全部带走! 收好宝箱,赵乾宇仔细回忆确定再没有遗漏之处,随即来到通往下一区域的真正大门之前,看着眼前紧锁的大门,内心莫名的有些慌乱。 仿佛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 那依然是一扇由水晶铸造成的大门,却不再如之前那般光洁如镜,近四米高的门板上描绘着装饰花纹或是符文,淡蓝的光芒在水晶大门与门框之间闪烁又被注入符文绘线中,仿佛流动的液体。 与之前相同,当他将手放至水晶平面上时,大门应声而开。 他忍不住发出惊呼。 因为眼前的事物超乎想象,也已经超出他的理解范畴。 在一根巨大的而威猛的巨龙雕像周围,大量淡粉色半透明的卵状容器被固定在一个个支架上,那些卵状容器很大,大得足以装下一整只猛虎,很多秘银长柱从那座巨龙雕像内延伸出来,连接到周围的卵状容器上。 那卵状容器中盛满了淡粉色的液体,液体内却浸泡着一具具小小的骨头,以及一团团还在蠕动的肉块! 那些正不断蠕动的肉块没有任何固定的形状,活动也不存在任何规律,它们唯一在做的,只有漫无目的地蠕动、变形,时而互相融合,时而分裂开来。每隔一小段时间,那些肉块表面就会有淡淡的血色渗出并弥散在溶液之中,或许液体原本并不是粉色,而是弥散的血色将它染成了淡粉。 赵乾宇没有陷入恐慌以及手足无措,他只是感慨一声自己又一次剩下一顿饭钱,开始仔细搜寻整个房屋。 容器下面有着他读不懂的古文字,那或许记载着这些肉块原本的称呼和用途,而一旁的书桌上,一摞厚厚的书籍和装订成册的纸张以同样的文字写得满满当当,只在偶尔的页码有几张绘图。 绘图的对象,正是巨龙。 这里难不成是…… 没有多想,赵乾宇也不敢多想,只能迅速将这些书册收起,转身看向那座巨龙雕像。 在搜寻房屋的过程之中,他没有发现什么玄奥而威力巨大的符文法阵,不过话说回来,那些可能存在的符文法阵也并不令赵乾宇胆战心惊。 真正令他感到害怕,内心止不住混乱的是,这那众多容器之中,有一个不知为何已经被破坏,整个容器都已经歪斜,周围满是碎片,里面装载的液体都已经干涸。 此时此刻,赵乾宇心中有千言万语,但最终只汇成一句话: “你说这玩意……它现在……不会在我背后吧……” 第三十二章 龙眠计划的完成品? 尽管突然出现怪物袭击赵乾宇这种令人身心舒爽的好事并没有发生,但可能存在的危险还是令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寒冷的冻气在他的手上缠绕,随时准备冻结可能突然出现的敌人。 他缓缓的将那些纸张从桌上拿起再收入戒指中——或许他看不懂那些古文字,但是刚多尔贡应该可以——微微皱眉。 他的目标是找到巨龙的尸体,或是干脆找到一条衰老的巨龙,让张馨元沐浴龙血,吸收上位者的血液来解决血脉与力量冲突的问题。 尽管尚还不清楚这里的真相,但是可以毫无疑问完全确定的是,这里绝不是什么龙墓。 而是古人的研究场。 “这些古人,究竟是有多大的本事啊?”赵乾宇看着目前为止见到的,唯一可能与龙有关的巨龙雕像,以及它昂向天际,怒目圆睁的头颅,“这里该不会是他们研究巨龙的地方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巨龙眼中,隐隐似乎看到淡紫的光芒。 他揉揉眼睛,再次注视雕像的双目,想确定是否是自己一时眼花。 随后龙目释放出一种摄人心魄的紫光。 赵乾宇只觉得意识恍惚了一瞬,随即四面八方于骤然之间全部陷入黑暗。 他冷静了一下,思考自己是否进入又一片异空间,随后开始前进,试图在黑暗中找到一条通路。 他仍然清晰地记着之前发生的事情:自己收起那些书册后看了那座巨龙雕像一会,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猜测自己应当是被某种力量带到了这个黑暗混沌的古怪空间之中,然而自己却并没有感应到一个足够以将自己拉入另一个空间的强大力量。 经过一开始的慌乱之后,他此刻已经镇定下来——如果对手的力量已经强大到甚至超出自己的感知能力,那么自己慌张与否又有什么影响呢? 他在黑暗中前进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却丝毫感觉不到体力的流逝,这说明这里极有可能并非实体世界,而只是梦境世界,或是意识空间。 而如果是梦境……赵乾宇忽然觉得有些想笑,他随意一挥手想要一瓶苹果酒,却什么也没有得到,这不免让他有一丝遗憾。 但是他还是直接在原地坐下,静静看着眼前的黑暗。 反正也走不出去,不是么? 他相信,某个把自己拉到这片黑暗空间中的存在绝对有着某种目的,或许是想要让自己帮助他做些什么,又或许是为了告诉自己些什么,出于这些原因,他一定会最终出现并与自己相见面。 或许,此时此刻,对方就在某个地方静静地观察着自己。 而赵乾宇现在唯一担心的,只有时间的流逝。 希望这个世界如同骑士小说胡扯的那样,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吧。 不然万一耽误了时间…… 想到张馨元的情况,他忽然有些焦急,想起身大喊些什么,却突然看到眼前的黑暗中浮现出了一抹虚幻般的微光。 那团光芒渐渐凝实,缓缓靠近,终于变成一个身披绣有繁星的黑金长袍,气质威严沉稳的中年人。 “敢问您是哪位?”没有丝毫惊惧,赵乾宇满脸平静的问道。 那位中年人一挥手,黑暗的空间中便浮现出了无数色彩和线条,而这些色彩线条又在转瞬间组合成为各式各样的事物—— 赵乾宇发现自己和中年人站立于半空之中,精致华贵的圆桌与座椅就这样凌空而立,圆桌上是各色点心和茶水,而他们的脚下则是一片壮丽的城市。 那城市有着无数华丽的洁白建筑,无数挺拔的高塔,以及成百上千座神殿,浮空水晶点缀在城市的各处,充盈的七彩光流在各式建筑之间流淌,将整座城点缀的如同传说中的神国,城市上空还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巨大的、漂浮着无数符文的半透明护盾。 赵乾宇可以保证,即便是夏尔帝国同天罗帝国的都城面积相加,恐怕都比不上这座城市一半的占地,至于华丽程度和可能存在的战略作用……恐怕更是判若云泥。 “那是我们的首都。”中年人伸手指向脚下的城市,他的语气中充满自豪,又有一丝惋惜,“但是它即将被摧毁,我们的国家也将迎来毁灭。” “什么?”赵乾宇再次打量了脚下的城市,观察着它恐怖的防御塔,坚不可摧的护盾,壮美华丽的神殿,在他看来,这几乎是一座无法攻破的永不陷落之城,怎么可能这么轻描淡写的被摧毁? 同时,赵乾宇不动声色的伸手轻轻摸了身旁的桌子一下,那是一种真实的冰凉触感。 他有理由相信,桌子上的那些茶点在吃进嘴里的时候都是会有味道的。 这个世界未免太过真实。 眼前这家伙,到底是什么实力? “是的,因为末日要来了。”中年人声音无比低沉,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赵乾宇的小动作,他对赵乾宇做出“请”的手势,和蔼的微笑道“坐吧,茶点请自便,放心,现在我们正处于意识空间中,你不会再胖了。” 赵乾宇沉默几秒,考虑到对方是这片意识的主人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终究忍住抽搐的嘴角没有骂出来。 中年人的表情颇有几分滑稽,似乎只是在讲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笑话,也正是他这种滑稽的玩笑表情才成功堵住赵乾宇的嘴。 然而下一刻,他的面容却变得无比严肃,“很抱歉,我本是想讲一个笑话稍稍活跃一下气氛。请容我自我介绍,我是尤利希斯帝国皇家学院的副院长,维尔森德家族的当代族长,冠绝一世级智力系御魔者,镇魂大公卡尔艾伦·维尔森德,作为“龙眠计划”的总负责人,欢迎后辈御魔者来到“龙眠之所”。” 这一连串的头衔让赵乾宇有一些混乱,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卡尔艾伦再次开口道:“既然你已经来到这里,那么你一定是人类,这个世界一定已经成功度过末日,这样看来,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孩子,请务必告诉我,你是谁?帝国人?幸存者?除你之外这个世界是否还有其他人活下来?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我们的帝国怎么样了?!”“ 赵乾宇沉默片刻才做出回答,“我曾经听说这个世界经历过一次末日,但那场末日距今已经……”他偷偷观察一下卡尔艾伦的脸色,继续说道,“已经过去接近一万年了。” 卡尔艾伦陷入了同样的沉默,很久很久之后才回应道道:“啊……原来已经一万年了啊……帝国恐怕已经成为历史了吧……你们……”他的眼中满是期冀,“现在怎么样?” “很难说……”赵乾宇继续一边观察卡尔艾伦的脸色一边说,“现在大陆分为两大帝国和十三公国,以及一个亡灵帝国,在我来之前……亡灵帝国刚刚向大陆公国不宣而战……” 他忽然感觉话有些说不出口,却不想卡尔艾伦忽然站了起来激动的来回踱步,“太好了,太好了!还能组成十七个国家!竟然活下来这么多!竟然活下来这么多!“ 赵乾宇反而被他的反应吓到,这样足以做自己不知道多少倍祖宗的老祖先站起来,他也一并站了起来,“那个……我知道你的母国覆灭对你而言是很大的打击,但是……“ 卡尔艾伦看着想要安慰他的赵乾宇,哈哈大笑道,“帝国能够延续,这种奢望我们从来没有过,我们要的只是人类可以继续延续,这已经比我们预想最高的情况好上太多了!” 赵乾宇看着眼前兴奋的中年男人,忍不住询问出自己最大的好奇,“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它存在的目的又是什么?还有……你们的努力……到底是什么?” 卡尔艾伦收起笑容,表情进而再次变得无比严肃:“以我本人的记忆看来,这个世界即将灭亡。 十分遗憾,帝国的全部学者拼尽全力也没有办法得知末日将会在何时到来,为何而来。 但是它终究会来。 龙眠计划,便是尝试彻底改变人类的生命本质,通过转化为龙裔或是真龙对抗末日或是适应末日,而这里,龙眠之所,就是这个计划的实验基地。 很遗憾,我们失败了。 五只混血龙裔在睁开眼的那一刻就陷入了彻底的疯狂,我们付出三条人命才成功消灭他们。 我们选择为自己的失败承担责任,冠绝一世级空间系御魔者哈尔维因已经燃烧生命构筑空间锁闭,而那些人造胚胎则将被销毁。 我们已经带走大全部材料,但是部分材料及关于龙族的研究成果已经复制并留下,如果可能,希望你可以实现我们的愿望——创造出属于人类的龙。 即便不行,你也可以借此了解龙族,并找到击败它们的方法。 如果末日再次降临,这里也可以作为末日的庇护所。 即便黑暗来临,亦有荧光闪耀。 当世界陷入黑暗的绝望之时,我们便是带来希望的星辰。” 卡尔艾伦说完,向赵乾宇伸出手来。 赵乾宇握住卡尔艾伦的手,却看到中年男子的身形开始逐渐消散。 “快到时间了,”卡尔艾伦的脸上带着释然的表情,“我也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赵乾宇瞳孔一缩,他知道卡尔艾伦即将消失,同样,他很快意识到以自己的水准根本没办法拯救眼前这位拥有无数古代知识的传奇学者,但他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有什么办法能拯救你的灵魂?” 卡尔艾伦看着赵乾宇,柔和的笑道:“我只是一小残片破碎的灵魂,只是为了向后人说明一些事情而存在,你要怎么拯救我呢?” “既然已经知道这个世界幸免于难,我最后的执念也就满足了,那么我也该消失了。” “世界,是属于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了。” 赵乾宇看着这位“老前辈”,准备目送他离开,却不想卡尔艾伦最后说道,“当我消失后,你就会被送回现实世界,这些茶点……可是那个年代的皇室专用哦。” 赵乾宇瞬间转身,抓起一把蛋糕,“那你不早说!” 就在他把蛋糕塞进嘴里刚刚开始咀嚼的那一刻,一切散去。 他依然在那个巨大的厅房之中,只是现在的姿势变为倚靠那张水晶桌子坐着。 他站起身,向巨龙雕像深鞠一躬,随后几乎是下意识地在那张水晶书桌上绘制出几枚符文,随后雕像的胸口忽然打开,一股恐怖的力量和威势顿时席卷整个房间。 那是一枚发着淡淡紫光的心型事物,它就被放在巨龙雕像的心脏处,赵乾宇走过去伸手将它取下。 霎时间紫光暴涨,掩盖整个房间原本的蓝色光辉。 他思考一下,看着巨龙雕像,忽然想到某种可能性,眉头颤抖着挑起。 他想起名为“张馨元”的龙裔,据说是某一日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村子中,随后才被“张”家收留。 他想起张馨元自幼以来,便再没有见过一次她亲生的巨龙父母。 他想起张馨元当年之所以离开村子,便是为寻找除她自己以外,任何可能存在的巨龙线索。 他想到很多很多,最重看着那座巨龙的雕像,轻声说道: “或许……你们并没有失败……” “至少……你们有一个成功品……” 他再次向雕像鞠躬,随后撕开冈多尔贡为自己准备的,秘法之塔的传送卷轴,片刻之后,他回到塔内。 忽视刚多尔贡的唠唠叨叨,赵乾宇拿出那颗心脏,同时从储物戒指中取出此行的全部所得,“这颗魔龙之心应该足够了,赶快对她进行治疗,顺便帮我把这些东西翻译了。” “我的天!这是龙心!“那些纸张腾空而起,半空中传来刚多尔贡震惊的声音,“还有这么多魔核?这么多秘银?这么多精金?不亏是龙墓……” “不……那里并不是龙墓……算了……我冷静一下组织组织语言,你先治疗吧……” 在魔龙之心的照耀下,张馨元整个人被映成透明的紫色,心脏的跳动,血管与血液流动清晰可见。 光芒逐渐暗下来,龙心开始与与张馨元交汇,光芒变淡,整个颗心也变得通透,缓缓的印进她的身体。 这一切缓慢而神圣。 在这个过程中,赵乾宇已经向刚多尔贡说明此行的情况,哪怕见多识广的塔灵也不得不沉默了相当一段时间,最后缓缓说道,“这可真是一场华丽的冒险……” 眼前的一切渐渐恢复自然,眼前的女子却依然没有醒来,赵乾宇微微皱眉,刚多尔贡解释道“这种血脉的融合和重造要消耗相当的一段时间,只要静心等待就好。” 赵乾宇拉过一把椅子,在她的身边坐下,“你去专心翻译文件吧,我看着她好了。” 刚多尔贡应声而去,他轻轻触摸张馨元的身体,发现她的体温已不像从前那样烫手;他又轻摸她的脉博,似乎也已经平稳许多;他把头内贴在她胸上倾听,她的呼吸已经相当平缓。 他不知道张馨元什么时候会醒来。 但是他知道她一定会醒来。 她必须要醒来。 二十四小时。 四十八小时。 七十二小时。 九十六小时。 赵乾宇已经接近两百小时没有睡觉,尽管踏入传奇之后御魔者已经不再如普通人那般需要安稳的睡眠,然而现在,他还是眼窝凹陷,疲劳不堪。 张馨元依然没有醒来。 赵乾宇看着她安详的睡脸,对她轻声说道,“喂,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所以你啊,可别想轻易的甩开我。” “等你醒来之后,我一定要好好睡上一觉。” 赵乾宇对她,也对自己许诺说。 “现在我要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就休息一小下,好吗?” 他睡着了。 第三十三章 监牢 两周之前,当张馨元睁开眼,天花板渐渐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时,她并不知道自己置身于何处。 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知觉才缓缓地在她脑中恢复。她感到身体酸疼无力,仿佛刚从一次漫长而疲劳的旅途中返回。 然而就在这时,她发现自己似乎不着寸缕,而自己的床边……趴着一名男性。 霎那间,张馨元的心一沉,她以为自己已经明白了在此的原因。 于是在下一秒,融合魔龙之心后拥有爆炸性力量的重拳,毫无保留的砸向赵乾宇的头颅。 赵乾宇翻滚出数米撞翻周遭的一切嵌入墙中,状态由浅睡转为昏迷。 如果不是刚多尔贡感知到发生的事情及时赶到,可能明年的今日便是赵乾宇的忌日。 而在他清醒过来之后,对于张馨元好奇的疑问,他只说在北地一处祭坛拿到这颗龙心,可惜在自己将龙心拿走后祭坛便自毁了,什么线索也没能留下,这也着实让张馨元深感遗。 就在这时,赵乾宇提出一个天才般的建议: “据说夏尔帝国最西南方的角落,有一座废弃的,用于关押巨人的地下监牢,或许在那里会有关于巨龙的信息。” “何出此言?”张馨元好奇的问道,想知道巨人监牢与巨龙之间的联系。 “因为他们的名字,都有巨字啊。”赵乾宇一本正经的解释道,然后毫无悬念的受到一记重拳作为回应。 尽管理由像是为了骗人强行扯出来的,但是从某些方面来说,上古传说中互相视对方为猎物与仇敌的巨人与巨龙,确实可能存在某些难以言明的联系。 因此,这莽撞而随性的二人,就这样开始向帝国西南进发。 巨人究竟是什么。 首先说明,巨人绝不是生得高大的人类,这点毫无疑问不容辩驳。 拜骑士小说与吟游诗人所赐,世人往往以为巨人是一种独特的种族,是近似魔兽般的野蛮存在,但从根本而言,这些强大的生命根本不是仅仅凭借简单“魔兽”二字足以概括的道理。 他们不是魔兽,而是巨人。 是传说中协助女神创世的锻造者,是世界规则的编织者。 是在这个时代,不可能踏上大地的生命。 是仅仅留存于古老传说中被传颂赞扬的存在。 是不属于生命,由世界本身化为的形体。 是毫无疑问位居于世界顶点的神秘。 与真正的巨人相比,即使是传闻中有“秩序的维护者”之称的巨龙,身份与地位恐怕也要逊色不少。 传闻夏尔帝国最西南方的角落,有一座废弃的,用于关押巨人的地下监牢,那里关押着一位真正的巨人。 传闻毕竟只是传闻。 但凡对巨人有一丝半点真正了解,知道巨人的存在意味着什么的御魔者,都绝不会相信有监牢可以关押一位真正的巨人,而对巨人毫无了解的人…… 相信我,他们根本没有资格去往那里。 久而久之,这些远古密闻或许早已流逝在时间的长河之中不复存在,但总有些人会在偶然之间发现一些秘密,随后因为各种原因选择前去寻觅这些秘密的存在。 但不论理由为何,至少不会像“也许巨人知道巨龙的消息”这样可笑。 偏偏这两名稍有些实力的年轻人,就因为这样愚蠢而可笑的理由,来到了传闻中监牢的所在之处。 出乎预料的是,二人的眼前并非一处沉在天坑中的古老牢狱,而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此时日出东方,万道霞光从天而降,却并没有鸟鸣虫叫响起,而山峰之上四处皆是高大的翠柏,仅仅有一丝半缕的阳光可以透露下来,看起来竟是莫名有几分阴森。 赵乾宇看着那巍峨的高山,脸色有几分发白,“看来传闻终究只是传闻而已……这所谓地下监牢,看来还是在山中。” 张馨元似乎已经察觉到赵乾宇的心思,拉起他的手,“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天,你看,花儿在歌唱,鸟儿在绽放。” 赵乾宇试图挣开张馨元的手,但她纤细的玉手却像铁钳一般将赵乾宇的手掌牢牢禁锢,赵乾宇不由得脸色更白,一边试图反抗一边听张馨元继续说着: “像这样的好天气,就应该走进自然,外出踏青,锻炼身体。” “等……”赵乾宇尝试开口,声音却因为本人被拖走而拉得老长,成为近乎哀嚎般的惨叫,“等——等——啊————” 这是一座很大的山,所以不论是张馨元还是赵乾宇都已经做好花费漫长的时间寻觅“可能存在的监牢”的准备,同时也已经准备好面对可能存在的强大魔兽,但难以置信的是,山中却并没有虎豹毒虫之类令人生畏或令人作呕的生物,干净得好像不允许任何拥有独立意识的生命存在。 同样,尽管这是一座很大的山,山上的绿植也已是郁郁葱葱,但不知材质的银白阶梯却依然完好的留存,似乎并没有受到岁月的侵蚀。 踏上台阶走上千米,眼前的山崖已经被削成不可思议的整齐模样,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扇巨大而古老的拱门,虽然经历时间的冲刷已经不再光洁如新,但毫无悬念,这扇大门绝对没有因岁月而损坏,更不是凭借人力可以轻易破坏的。 赵乾宇看着眼前的大门,拜龙眠要塞所赐,他对这种类型的门很有印象,对它的开启方式也相当清楚,手上燃起熊熊烈火,拱门附近的藤蔓杂草被焚烧一空。 如出一辙的,门旁一节半埋没在墙壁中的水晶,它的直径足足半米,上半部分是倾斜向下的平面,平面上遍布着复杂的符文和线条。 果然,是那强大的尤利希斯帝国的造物。 不过仔细想来也是,也只有这样能将巨龙作为实验品的强大帝国,才有能力关押一位真正的巨人吧? 那么看来,这里关押着一位“巨人”的传闻,或许也并不是谣言。 赵乾宇想着,将自己的手掌放到水晶之上。 水晶骤然响起柔和的女声,声音动听,但因为过于突然却把赵乾宇吓了一跳,他几乎下意识想把手直接从水晶上抽走,但最终还是将手停留在水晶之上,左手上寒冷的白雾缠绕,随时准备发起攻击或是进行防御。 张馨元白了赵乾宇一眼,认真倾听着女人的声音,却发现那柔和女声说出的是极为公式的话语。 “欢迎来到帝国安全警戒局,本局成立于帝国三千七百二十六年,是一项帝国安全工程的组成部分。我们自豪的为帝国以及帝国子民效力。目前我们在公开透明方面还有待提高,不过我们正在为此以及我们伟大帝国基础设施在各方面取得卓越成就而努力奋斗,帝国万胜!” 张馨元并不知道帝国是什么,赵乾宇也不曾向她透露过龙眠要塞的情况,于是她只是困惑的摇摇头,觉得这段话有些莫名其妙,却发现赵乾宇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问道:“怎么了?” 赵乾宇有些惊异的看着张馨元,“你能听懂这个女人在说什么?” 张馨元发现那声音是一种自己此前从未听闻过的全新语言,但不知为何,自己却能听懂她的话语,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将所听到的信息讲给赵乾宇听。 赵乾宇听完,“呵呵”笑上两声,对水晶说道:“我们有要事前来拜访。” 数秒之后,女声再度响起:“你们是来找人的吗?” 等到张馨元将水晶所说告诉赵乾宇之后,赵乾宇心说来找巨人应该也可以算作是找人吧,回答道:“是的。” 作为翻译的张馨元转述回答,之后便又是数秒的等待,女声再度响起,柔和的询问道:“你们是隆尔城的居民还是外地的游客?” “是外地的游客。” “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赵乾宇心中暗骂我还能觉得这里怎么样?荒山野岭藏着一座要塞古迹,除开神秘还能说些什么,总不能是性感吧,但嘴上却不动声色,“这里是一座宏伟的要塞。” 片刻之后,女声对赵乾宇的答案做出了回应:“这里是戒备森严的帝国要塞,请你们离开。” 随后,不管赵乾宇再说什么,都没能得到水晶中女生除最后一句话之外的任何答复,在反复尝试数次之后,他只能无奈的摇摇头:“看来这只是一个机械的程序而已,就像被人设定好的魔偶那样,根本没有自己的思想,也只能按照流程运作而已。” 张馨元看着一本正经分析解释的赵乾宇,冷笑一声,“她是按照流程运作了,你倒是说说我们现在怎么进去?” 赵乾宇深深叹了一口气,“这还用问么?” “谈判破裂,下一步当然就是准备攻坚。” 伴随他的话音落下,火焰与雷霆开始在他的手上缠绕,随后毫无保留的被完全释放。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然而等到滚滚浓烟散去之后,赵乾宇发现眼前的大门没有遭到丝毫的破坏,甚至连破损焦黑的痕迹都并不存在。 他有些遗憾,却并没有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在经历龙眠要塞一旅之后,他对尤利希斯帝国造物的坚韧程度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面对还有魔魂之力存在的帝国造物,如果自己能轻易将其摧毁反倒令人震惊。 但是不试一试,他总有些不甘。 然而伴随这一次尝试,山崖的崖壁突然开始颤抖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想要从崖壁中破土而出,张馨元顺口说句“你还真是莽”,与赵乾宇一同紧盯着颤抖的崖壁,警惕着随时可能到来的袭击。 终于,伴随“轰隆”一声巨响,无数碎石山泥溅射开来,烟尘飞舞遮天蔽日,烟尘之中传来声声咆哮,待一切都平静下来,眼前的出现足足七名敌人。 一名手持长枪,身着金色盔甲,足足有两米高的战士横过长枪,其余的六名战士皆是左手重盾右手大剑,身着银白盔甲围绕在金甲战士身边,组成一个奇特的战阵,他们的气势如山岳一般,赵乾宇只觉得海潮般的压力拍打在自己身上,甚至连呼吸都有几分困难。 就在这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听到一声清亮的龙吟。 伴随龙吟响起,赵乾宇身上压力大减,他转头看去,张馨元左手搭在他的肩膀,右手横过长剑,丝丝缕缕的寒气在长剑上流淌缠绕,脚下的草木甚至已经覆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她依然是张馨元,那个美丽的少女。 但在隐隐之间,赵乾宇似乎看到一头巨龙,正在渐渐苏醒。 他回过头,冰霜烈焰与雷霆,三色的光辉在他身边流转。 他听到张馨元的轻笑声,随后,她豪迈的发言道: “来战!” 第三十四章 盔甲,兵器 这些身着覆盖全身重甲的战士分成两排整齐的队列,持着剑盾向赵乾宇与张馨元逼来,他们的步伐有几分僵硬,但依然气势十足,举手投足之间充斥着肃杀的气息。 在摸不清对手实力的情况下,张馨元与赵乾宇当然不愿轻易接战,张馨元手按在剑柄之上,目光投向赵乾宇,赵乾宇感受到张馨元的注视,咳上两声清清嗓子,“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天,花儿在歌唱,鸟儿在绽放,在这样美好的……” 他的开场白还没有说完,最先的两名重甲战士手中重剑燃起银白的火焰,突然发起冲锋,重剑在空气中划出扭曲的切痕,已然破风斩下! 这些守卫彼此之间也没有任何交流也没有与赵乾宇交流的意愿,在这样不断逼近的情况下,他们攻击自然算不上毫无预兆,所以一声叹息自赵乾宇身旁响起,寒冰的细剑迎上火焰的重剑。 预料中寒冰被火焰融化,细剑被重剑弹飞的景象没有出现,正相反,两名显然力大无穷的重甲士兵反而被看似娇弱的少女将重剑推开,看似白嫩无力的拳头打在士兵坚硬的盔甲上,这两名士兵的盔甲上凹进一个碗大的坑,直接向后倒飞而去。 张馨元收手,眼神剜着赵乾宇道:“这就是你天才般的交涉技艺?” 赵乾宇表情一本正经:“我的交涉方式没有丝毫的问题,只是对手似乎不太想和我们讲道理而已。” 张馨元左手硬生生卡住一把横扫而来的重剑,寒冰迅速将火焰熄灭将重剑覆盖,用时闪过另一柄斩至面前的重剑,手中细剑直直插入重甲的缝隙之中,随后一按已被寒冰冻结的重剑,飞起一脚踢飞那位突袭自己的战士,同时挥拳打向被自己夺走武器的敌人。 尽管如此,但她不论手上还是嘴上都没有丝毫留情,“你先解释解释,什么叫‘花儿在歌唱,鸟儿在绽放’,可以吗?” 在张馨元抵挡袭来的重剑战士之时,赵乾宇已经完成自己的吟唱,一如既往的天火·裂地熔炎。 这一招固然有些老套,但确实强大,而且有效。 所以才会老套。 其余两名重甲战士在瞬间化为两团火球倒飞而去,撞到之前被张馨元挥拳打飞,此时刚刚爬起的两名战士身上,盔甲碰撞声“乒乒乓乓”此起彼伏响个不停。 “一时口误而已。”纵使是以赵乾宇的面皮厚度此时也不由得感到有一丝尴尬,但在眼前还有更加值得注意的事情,“你的剑上,为什么没有血迹?” 张馨元下意识的甩甩细剑,听到赵乾宇的问题回忆一下,发现刚才似乎确实没有刺中肉体的感觉,微微皱眉。 就在这时,一柄长枪势如风雷自升腾的熔炎之中突破而出。 不论是赵乾宇还是张馨元都绝没有想到,有人能自赵乾宇最强大的杀招之中横冲而过,张馨元于仓皇之中挥剑相迎,巨大的力量令她不住倒退乃至直直越过赵乾宇,直倒退到来时山道之上才稳住身形。 张馨元发出一声清啸,身后隐隐似乎有龙头突现,只一瞬间便再从赵乾宇身边越过,细剑斩下,却如山岳崩塌一般不可抵挡。 那名手持长枪的战士枪上燃起熊熊烈焰,枪如亮银的游龙一般迎上张馨元斩下的细剑。 纵使体内蕴含强大的龙血,面对这名强大的战士,张馨元的力量似乎也没能占到上风。 剑与枪在极短的时间内相碰七次,每一次相碰,张馨元身后的领域便越寒冷一分,树木之上渐渐附上一层由极薄逐渐厚重的冰霜,天空中也有细密的雪花凭空而成纷纷而下。 而银白的火焰之后,大地开始变得干燥,渐渐有开裂的细纹出现,花草枝叶无火自燃,化为灰烬随风而去。 第八次,剑枪相碰,张馨元口中发出一声厉啸,终于逼退对手半步。 然而她却没能趁势追击。 两柄手持重剑的战士在她全心全力战斗时对她发起光明正大的偷袭,尽管此刻张馨元已经击退眼前最强的枪手,但也已绝无可能再闪避或是抵挡眼前落下的重剑, 好在张馨元,并非孤身一人。 漫天飘舞的雪片感知到某位相貌平平并不引人注意的胖子心中所想,化作无数道洁白的雪绳缠上张馨元纤细的腰肢,缚紧她的身体,帮助她身形急退,躲过致命的斩击。 张馨元脚踏地面,细剑插入地中稳住身体,看向突袭自己的对手,眉头紧蹙。 那是经受天火·裂地熔炎完全吞噬的倒霉家伙。 而作为赵乾宇的绝技,天火·裂地熔炎的杀伤力毋庸置疑。 至少现在,张馨元可以看到那两名战士毫无疑问的受到严重伤害,盔甲上很多部位甚至已经呈现出了可怕的熔融状态,半软化的金属板扭曲着塌陷下去,而这两位战士的一举一动都会让这种融化与塌陷更加严重。 很难想象,身着一身已经这样凄惨盔甲的战士,究竟已经受到怎样可怕的伤害,而又是怎样的战士能拥有这般坚定的意志与强悍的身躯,在这种境况之下还能坚持与自己战斗? 从她身旁,传来赵乾宇的惊叹:“这是什么孽畜……” 张馨元微微摇头:“不知道,但是如果想要前进,我们就必须战胜他们。” 话音未落,她已经站起身,手中细剑指向那几名虽然形貌惨烈却依然严阵以待似乎随时可以发起攻击的强悍战士,没有丝毫犹豫,挥剑斩了上去。 那几名战士其实非常强大,他们的装甲坚如壁垒,他们的利剑无坚不摧,而且他们本人也力大无穷,来去如风,分明身着重甲却无比敏捷,而那名持枪的强大战士更是远强于那些本就强悍的战士,如果是一般的御魔者,哪怕组成一支小队,面对这样强大的阵容想必也会陷入苦战。 然而他们的对手并非普通的御魔者,而是沐浴龙血,觉醒龙族血统的真正龙裔,以及师承魔皇,贯通三系魔魂的智力系御魔者。 于是随着时间推移,尽管那名持枪的战士依然强悍无匹,但是他身边的重甲士兵却已经开始逐渐落入下风,渐渐被冰雪覆盖,难以追上张馨元的脚步。 换而言之,持枪的战士固然勇猛,却也因为自身远强于其它战士而与他们逐渐拉开距离,开始孤军深入。 终于,在极为短暂的一瞬间,白雪构筑而成的锁链锁住那名格外强悍的勇士,张馨元挥剑斩落! 张馨元的剑,是细剑。 所谓细剑,便是轻型的刺剑,是以贵族们用于决斗而闻名利器,因而战斗方式相较普通刀剑也会更为高雅。 如果是一般的细剑,本身比起重量更着于重硬度与锋利度,因此战术也是以突刺攻击为中心订立,设计目的也是刺穿防具——无论是铠甲还是锁子甲。 而如果是那种为突刺特别制作的细剑,剑身为保证坚硬,常常甚至没有开锋。 但无论如何,细剑的用法归根结底在于突刺,而非劈砍。 所以战斗直至现在,张馨元第一次使用“斩”这种方式来对敌。 她的剑的确是细剑,单从战斗方式而言并不适用于斩落,但是她的细剑又与一般的细剑不同——她的剑拥有经洗炼锻造而成的刀刃,锋利程度堪称一绝,而因为其精工细作所以存在的易磨损的缺点,则由寒冰的魔魂弥补。 于是银白的剑刃如入无物般划过一名重剑战士的脖颈,然而理论上血肉横飞头颅坠地的景象却并未出现。 坠落于地,接连翻滚的,只不过是一顶头盔而已。 而不论是那顶头盔还是那具盔甲之下,只是空空如也,仅此而已。 这是一件值得令人惊讶的事情,但是张馨元却并没有惊讶,她只是如同行云流水般踏步扭身,飞起一脚将那名已经失去头盔……或者说头颅的盔甲踢倒在地。 那具盔甲尽管已经失去自己的“头颅”,但是它却并未因此而死去,它趴伏于地面之上不断挣扎跳动,试图起身再战,下一瞬,极寒的冰雪将它彻底冰封。 这并不是赵乾宇模拟复制出的普通寒冰,而是来自真正远古的,冰霜巨龙的寒冰风暴,构筑而出的也并非普通的冰块,而是寒冷虚空中的永恒冰牢。 “这算是什么?兵器么?” 她的身后传来赵乾宇的惊叹,她可以想象到他惊讶的表情,忍不住笑笑摇头,自己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面对覆盖皑皑冰雪动作已然相当迟缓,却依然坚持向自己发动冲锋的盔甲们,她一剑刺入其中一位的盔甲缝隙之中,细剑直接穿体而过,随后她将那具盔甲甩飞至悬崖之下的同时低头躲过斩来的巨剑,左手出拳,将另一具盔甲的头盔砸得粉碎。 令人感叹的是,这些盔甲因为不受人类的控制,而且也没有明确的驱动装置,所以不论是普通的穿刺、还是高温的烈火、雷电寒冰都几乎无法将其彻底摧毁,最行之有效的应对方式竟然是张馨元直接用蛮力强行将它拆成碎片。 而面对这样对技能抗性强大到可怕的敌人,即使是赵乾宇,在身体极为孱弱的情况下,此时只能在后面无力的目睹张馨元战斗,偶尔释放几个技能帮助她暂时阻碍盔甲的行动而已。 对此,他不由得感慨道: “如果每场战斗都可以让我这样肆无忌惮开开心心的摸鱼该多好。” 打开大门(物理) “这场战斗一直与敌人正面硬撼的是我,冻结敌人的是我,把敌人撕成碎片的也是我,为什么现在颓废的坐在那里,仿佛筋疲力尽的人却是你?“ 张馨元看着一脸怅然若失,颓废坐在山崖台阶上的赵乾宇,疑惑的发问。 赵乾宇转头看向她,眼神中似乎蕴含无尽的悲伤,“你根本不清楚,自己引以为傲的爆发力在敌人面前毫无作用,甚至自己本人都沦为笑柄,是一种怎样难过。” 张馨元微微发愣,她很少见到赵乾宇有这般落寞悲伤的模样,一时竟想不出安慰他的话语,刚准备走到他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却听到赵乾宇继续说道: “难得可以在一场战斗中摸鱼,结果这场战斗这么快就结束了,唉,真是令人悲痛欲绝。” 张馨元本在心中升起的一丝悲哀与难过顿时烟消云散,她看着赵乾宇坐在悬崖台阶上的身影,强忍住将他直接踢下去的冲动,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觉得你说这个合适吗?” 赵乾宇深吸一口气,慢慢站起转过身来:“那么现在说些该说的,“随后,他的手遥遥一指,“那边那扇大门,那个什么身份验证失败了,我们怎么办?“ 是的,即使已经将所有来犯之敌彻底击杀,但是封印的大门却不会为二人就此打开,而在身份验证之后,赵乾宇想不出进入这座监牢的方法。 张馨元同样尝试按上手指进行身份识别,然而已经在刚刚宣告彻底的失败。 她默然无语,对于这种上古时代的遗物,她同样不知应当如何应对,所以此时,她只能无语。 “在你之前昏迷时,我在塔内曾经寻找过关于这个什么帝国的典籍,”赵乾宇看着张馨元,夕阳在他的背后闪耀,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将张馨元的身体大半覆盖,“尽管万年之前的故事即使流传至今也只能是神话传说,但好在结果并非一无所获。” “在那本破破烂烂的小说中,主角因为某些原因成为某个重要部门的首领,在那里,他得以一览那个部门对……来访者的处理方式。” 张馨元只是看着赵乾宇,并没有顺应他的期望提出“然后呢”之类的问题,只是静静等待赵乾宇继续讲述而已。 而赵乾宇同样并不在意张馨元的一言不发,他只是继续自顾自的说:“首先,他要陈述很笼统的介绍,以此希望访客离开,而如果访客依然不走,那么就询问他们几个问题。” “第一:你们是来找人的吗?” “第二:你们是当地的居民还是外地的游客?” “第三,你们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当赵乾宇说出第一个问题时,张馨元的内心已经产生了一些预感,所以对于接下来的问题,她并没有表现得过于惊讶,只是询问道:“那么这些问题的答案是……” 赵乾宇一直看着张馨元,此时微微偏头看向那扇大门,以及大门前那一地铠甲碎片,“如果他们的答案没有恶意,那就和他们解释这里是戒备森严的帝国要塞,请他们离开。而如果他们的答案听上去不太妙的话,虽然那片古卷上没有记录,但想来……我们已经面对过了。” 张馨元沉默片刻,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那么那篇古卷上,有没有记载那位主角是怎么进入那里的?” 赵乾宇同样陷入深深的沉默,然后露出璀璨的笑容:“上面没写!” 张馨元开始认真思考如果自己一拳砸在这个贱人脸上会不会直接把他打死,然后深深吸入一口气,勉强维持住理性,冷静得问道:“直接拆门可以吗?” “恐怕不行,”赵乾宇回答道,“如果之前那些自动盔甲就是这里的守护军团,那拆门倒还不赖,但如果那些只是阻止访客硬闯的保安,真正的军团会在大门受到攻击之后前来歼灭来犯之人……”他稍微顿上一顿,继续说:“更何况,如果那扇大门的防护屏障还在运作,即使你我拼命,也不见得能把它彻底摧毁。” “那你说怎么办?”张馨元问道。 赵乾宇脸上再次绽放出笑容:“你说……那些盔甲出来之后……总得有个法子回去吧?” 张馨元回头看看那一地铠甲碎片,沉默片刻,“你说那些东西……还能拼起来么?” 赵乾宇同样看向那些碎片,冷静思考张馨元向来只会拆迁不会重建,以及自己几次配置药剂险些炸掉整座塔,拆开的东西从来没有成功拼装好过,内心莫名的产生难以言明的悲哀之情,脸上却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自信,“让我们来试试吧!” 曾几何时,有一位古老者说过:不要去追求得不到的东西,如果强求,不论成功还是失败都要付出成倍的代价。 这句话究竟正确与否似乎没有什么人有资格评判,但赵乾宇和张馨元勉强自己去做根本不擅长的领域,或许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至少那七歪八扭,破破烂烂,仿佛伴随穿戴者踏出一步便会有碎片掉落甚至干脆散架的根本不能成为盔甲的钢铁聚合物似乎已经彻底证实了他们的失败。 张馨元长叹一口气,这所谓“盔甲”已经被她的寒冰冻结,自然不必担心会因她的行动就这样轻易摧毁,但是……说句实话…… 能将之前威风凛凛的盔甲拼装的拿去卖废品可能都没人要,自己和赵乾宇也当真称得上“人才”二字。 说句实话,张馨元打心里觉得自己两人穿着这套衣服去那里伪装成魔偶,容易直接被拉进修理间好好修理一下。 然而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张馨元抱着听天由命的心态与赵乾宇一同站到大门之前,不知为何,当她看到赵乾宇一脸轻松的表情时,她莫名的不再有那般担心。 人生于世,绝不可能事事如意。 赵乾宇与张馨元并不清楚的是,即使两人将这些盔甲已经拼凑起来,这余下的也只不过是一堆已经失去识别的破铜烂铁而已。 因此,尽管站在门前许久,他们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响应。 张馨元难以控制心中的烦闷暴躁之情,三两下将自己身上的破烂扯下,愤怒的对旁边的山崖一拳,恨恨骂上一句粗口。 难得找到可能存在的线索的信息,却不论如何无法得到,赵乾宇非常可以理解张馨元此时的心情,他本想开口安慰张馨元几句,但是响起的轰鸣声彻底覆盖他的声音。 轰鸣声自山崖内传来,如同雷霆般连绵不断,久久没有停歇,赵乾宇张开的嘴一时没来得及合上,于是大快人心的吃下一嘴烟尘。 但他甚至来不及将嘴中的尘土吐出就只能将嘴闭上。 因为那些烟尘,迅速化为一片尘雾,将他与张馨元完全笼罩进去,向青天飘去。 待到烟尘落地,尘雾散尽,雷鸣停歇,已经过去很久。 赵乾宇终于有机会将口中含久的尘土吐出,手上在储物项链中疯狂寻找水囊,一边“呸呸”的吐着口水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你究竟做了什么?” 张馨元目光呆滞的看向眼前深不见底的巨大空洞,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右手血流不止,声音很轻很缓,“我……也不知道……” 赵乾宇已经漱好口,站到张馨元身边一同看向眼前黑暗的空洞,沉默片刻再次开始寻找绷带纱布,“意思是说,大门之上布满防御,周遭山崖毫无防护……我靠,修这的人脑子怕不是有坑吧!” 尽管此时张馨元已经陷入某种震惊之中,但还是下意识回应赵乾宇道:“如果你的脑子没有坑是平滑的,那就比较恐怖了。” 赵乾宇拉过她的右手开始包扎,忍不住说:“这种时候你还要吐我的槽?” 眼前这巨大的空洞传来呼啸的风声,就像恐怖的巨兽张开自己的深渊巨口,正静静等待猎物的到来。 赵乾宇手上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极为娴熟的包扎好张馨元的伤口,突然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微微摇头。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