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入凡尘 白衣胜雪,面如美玉般无暇;挺秀高颀,质如闲云般清逸,他莫不是谪仙居至人间? 我盘腿静坐着,却根本无法定心静修,喜欢在他闭目静修时,深深地凝视他。 记得《诗经》中有云:“彼其之子,美无度。美无度,殊异乎公路。”用来形容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如若我与他结为夫妇,有了子嗣,那孩儿会有怎般的容颜?我想得入神,不禁傻傻的笑出了声。 “静修需定心!”一道清冷声,惊得我回神,猝然跌落至他的一帘黑眸中。他虽面色严厉,可那双扬长的丹凤美目却依旧是清澈透亮,纯净的不含一丝俗念。 我俏皮反讥:“师父,不也被我分了心,若否,怎知我无定心?” “贫嘴!”他毫无惊澜的凝视着我。 忽,他掐指一算,尔后起身淡笑:“时辰已到,你随我来。” 我见他疾步如飞,连忙起身跟上:“师父,您等下我。” 可眼前那人丝毫没停下脚步的意思,我追之不上,心中一急,脱口叫道:“巫凌墨!” 巫姓并不常见,源于上古,是以技能作为姓氏。万物皆有灵,如我这般。他既能救我,又是此姓,我这谪仙般的师父,应是巫族后人,能医能蛊能召唤。 师父大概没想到,我会直呼他真名,愣了一愣,我趁机极速飞身趴在他身上,在他耳边低声撒着娇:“师父,背我!” “这撒娇,几时学的?”他板着脸,语气却宠溺无比。 我贴着他的脸,我喜欢嗅他身上如兰般的气息。 我,此世仅是千年银杏树上一滴无色无味囚着一魂怨气的露珠,因有幸跌落至他掌间,而随他修行幻回人形。他与世隔绝生活多年,或许真的无趣了,方会一时兴起,垂爱于我这颗渺小的露珠。我不能在晴天烈日下行走,否则蒸发消失。 有时因烈日困形时,我偶尔也会怀念前世中那段无拘无束的时光,但更多时候我不愿刻意去回忆过往种种,因为我不甘、不解、不服! 正想着,已至千丈崖,一抹淡蓝色从崖顶飘落下来。竟是位女者,不知她有何怨气,竟择了自行了断。 在她落地之前,师父徒手轻松接住了她,她已然断气,面状惊恐。原来并非坠崖而尽,应是生前见到了什么,万分恐惧、心不堪负而死! 我从师父背上跳下,一脸疑惑的问道:“师父要救她?” “救你。” 我明了,师父应是不忍我时常拘困于烈阳,而为我寻了肉身。他应是无特意算过我前世,否则不会特地另为我寻一肉身。 我又再次打量了这女子,她黛眉杏目,唇色如樱,生前应是位娇憨可人儿。但比起我前世,这容貌比之又真真差远了,我略略蹙眉有些遗憾。 “不满意容颜?”师父看穿了我,又道,“我算过,她与你定数相符。” 咦?师父竟然改自称了!我嘴角不禁上扬再上扬:“师父不用‘为师’二字,是否我也可不用唤您‘师父’?” 师父微愣了下,转瞬淡然问道:“那唤什么?” 他虽一脸的云淡风轻,但我偏就一厢情愿的认为他心内肯定也在诧异自己怎么突然不自称“为师”,将“我”这个自称说得这么自然。 我只觉他就是在佯装镇定自若,不禁玩心大起,三分玩笑七分真,我也佯装出羞涩状,故意欲言又止,低头绞着自己手指:“想唤您为……为……” 但我终是吐不出那“夫君”二字,怕万一他无意,令气氛凝重尴尬。 我抬头紧紧的望着他,他眸底似是有所明白,脸上竟然有丝羞意转瞬即逝。 原来谪仙般的人儿也是会害羞的,我心里暗喜。 他故意岔开话题:“速速打坐定心,吉时已到,为师将助你入神!” 干嘛故意又自称起“为师”,讨厌!我心里嘟囔着,虽顺他言立地打坐,却仍是无法定心。 忽闻一丝兰花香意拂鼻而过,昏沉沉的开始有了睡意。迷迷糊糊中,似是听见,他似呓语般地低问:“若为我妻,你是否能不受万界诱惑,愿千生万世携手不弃,不改初心?” 待我清醒时,已是三日后的晌午。 阳光热辣辣的晒在身上,微风徐徐,我的身子也随之轻摆,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睡在屋外的呆床上。习惯性的慌忙想跳下逃往竹屋内,却发觉手脚发麻沉重,难以使唤。 莫不是我要被蒸发,要再次魂飞魄散? 我急的大叫起来:“师父救我!快救我!师父师父您在哪?!” 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窃笑,我猛然转身,却见一位黑衣戴着红色鬼面面具的陌生男子,不知何时出现的,竟在我身后笑话我。 自己濒临消失,又不见师父,此时的窘态被此陌生人嘲笑,我愤怒的忘了要被蒸发的恐惧,一心想着教训他,却无力出手,干瞪眼着,怒火中烧,恼得连话语都言道不出,颤抖着双唇,我想我的脸上此时应只剩“绝望”二字。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那熟悉的清冷声:“你怎来此!” “哥哥,该来的总该来,你劫数要开始了……”此黑衣人的声音慵慵懒懒的透着一丝邪气,话音落完便大笑着扬长而去。他唤师父为哥哥,莫不是也是巫族后人? “师父……”我委屈的看着他,恐惧的几欲垂泪:“我要魂飞魄散了……”我不想再被囚困了,我不想消失于世,我舍不得师父! “怎会?”他温柔的笑着,横抱起我,置回吊床。 我疑惑着,惊恐着却无力挣扎:“师父,我不想被蒸发,我不要消失,我要回竹屋里!” “你已新生,如今得多晒日光,适应这新身体。” 晃晃脑袋,回想起三日前,对哦,看来师父已助我入神进肉身了!我顿时笑逐颜开!那么现在,除了让我日后不受烈日束缚,是否也预示着我终于有机会可以和师父做对世外眷侣? 第2章 出谷遇故人-1 日子仍是无拘无束的千篇一律的过着,以往除了睡觉,其余时间都是随着师父打坐静修吐纳养生或自己练字抚琴陶冶情操,无聊却又惬意,但现在,因有了真实的肉身,便可品尝这巫谷内的百果甘泉,每日多了饱腹这一乐趣。 师父因借尸此事,耗费精力过多,终是决定闭关半年。虽然师父闭关前千叮万嘱要我勿忘修炼,可我在他闭关第三日,便一遍遍给自己找不静修的理由,每日里不是跑到小溪边抓鱼烧烤,便是在林中追逐野兔小鹿。没过几日,甚至连自己的那小竹屋也干脆不回了,每到夜间,直接跃上最高的树梢,躺那看漫天的星辰。 直到一晚,半夜时分,忽,耳边一道极其刺耳的“呜哇”叫声,我惊醒,却见一只通身乌黑羽毛,头顶红冠,有张极具魅惑力人脸的鸟,是的,是张人脸的鸟冲着我诡异的笑! 我乍然汗毛直立,吓得直身想逃,却一个不着力,直坠坠从树上落了下去,心里大呼:完了! 就在临落地的那刹那,有道黑影闪过,一双极其冰冷的手接住了我,那股冷冽,隔着衣裳都能沁渗入我骨内,令我不禁寒战连连。 “小妖,你真真白费他过半精力!” 又是那道慵慵懒懒透着一丝邪魅的声音!我从他手中挣脱跳下,盯着此人,果然是上次那位鬼面黑衣男:“我不是妖!我师父不许你来巫谷!” 他呲鼻冷笑,语气中带着威胁警告:“此乃我家事!小妖你仅是外来者!” “我师父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服气的叉腰,昂首望着他,无一丝怯意。 “你和他只是露水情缘。”他低下头凑近我的脸,魅笑着低声说道。 我盯着他的那双邪魅的丹凤眼,这双眼,竟如此流光溢彩,美的似要慑人心魄! 我怕被迷了心智,连忙别开脸,不敢多注视他一秒。 他继续说道:“若想助你师父早日恢复出关,你可愿独自出谷?” “我当然愿意!”我根本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且不说我这段时间下来,早有意溜出谷玩,无奈功力有限,根本出不了师父布下结界的幽幽深谷,何况现如今为了赋予我生命的师父,我当然更愿意出去。 对面那人眼中闪着悦意,微微眨了下眼,那冰冷感再次袭击全身,腰部被他有力的挽着,只觉自己身子凌空,耳畔边呼呼的风声,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睁不开眼。 “如何助我师父?” “到了便知。”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边人声鼎沸,睁眼发现自己已置身在人流熙攮的街市中,一切仍是那么的稀奇新鲜。我深深的呼吸了下,重新吸到人世间的气息,这感觉真好! 环看四周,鬼面人早已不见踪影,开始气恼于这人带自己来到此处,却未告之自己如何助师父,莫就是个骗子,自己傻乎乎的上当,也真是和谪仙般的人儿呆久了,都忘了这凡世间的人心险恶。 漫无目的的在街头走的,原先的稀奇新鲜感早已被懊悔情绪替代。这宿主是凡人自是不捱饿,没多久肚子开始咕噜叫,饥肠辘辘的更加为自己的智商抓急,随随便便信了个陌生人,来到个陌生的地方,不知怎么回谷,也难以想象师父到时出关见不到自己该如何的着急。 前方锣鼓喧天,炮仗连连,人头攒动,好不热闹,身边不时还有百姓争相奔告:“沁南王府的流水席宴即将开始!速去入席!” 一听有的吃,我整个人立马精神,跟着人群到了大红双喜字高悬,绸缎红花张结,一片喜庆的沁南王王府。随着府内传来媒婆抑扬顿挫的“一拜天地”起,府外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前几日李将军府还在暗暗寻人…” “今日,婚礼如期,定是寻回。” “这李家小姐也忒心高气傲!” “是呀,再怎么说也是个王爷……” “沁南王也真真可惜,原这般相貌堂堂……” “谁说不是呢?仗赢了,却落得一身伤。” “你们说,莫非这李小姐以为王爷……没了,才离开伤心地的?” “怎么可能,沁南王凯旋归来,这般久了,离开再远,也早收到消息了。” “听说,现在嫁的是李二小姐。” “李将军有二女吗?” 有人暗暗在低笑:“许是私生……” “嘘嘘嘘,莫再论了,大好的日子。” …… 随着沁南王府的这对新人成婚礼毕,达官贵宾都入了内府席,而围观的百姓也随之被沁南王府的家丁安排在了府门外的流水席。 我不敢就坐,毕竟初来乍到怕与生人接触,暗暗的飘入内府,取了一些糕点就想趁着大伙觥筹交错之际离去。刚绕开几步,一道身影挡在身前:“姑娘,王爷有请!” 我哪会理他,吃一堑长一智,刚被个陌生人骗出了谷,难道还会被个陌生人骗去见什么“王爷”么? 我暗暗弓起双指,利用指峰发力叩打他腰间,此人未提防随即吃痛弯下身,我趁机闪身疾步离开,却听身后已有人紧步跟随而上,但总故意保持一丈左右距离,似乎功力不浅。 到了街角一小巷,我刚想闪身躲入一转弯暗处,手臂却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死死扣住。 被人这么扼制住,我心里开始发慌。 我虽跟着师傅修炼多年,但均以养息修身为主,战斗值却是低的不能再低。换句话说,就是养生我在行,打架我不行。何况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功力深厚。 既然挣脱不了,我干脆转身退了出来。只见眼前此人一身喜庆红衫,身形魁梧,因着小巷拐角近乎黑漆,难免看不清容颜,只觉他怒目圆瞪,视我如仇家! 他既不语,我便故做镇定。随着手臂袭来一阵阵的隐痛,我开始恼怒:“我和你未曾谋面过,为何阻我去路?!” 紧攥我手臂的手微滞了一下,对方开始讥笑:“未曾谋面?李家小姐真是绝情!” 第3章 出谷遇故人-2 他这话令我激灵了一下,看来这宿主就是他口中的“李家小姐”!郁闷呐,怎会偏偏遇“故人”?我心里发虚:“你放开我,我不跑,痛!” 他略略迟疑,仍是松开了,我立马顿脚想纵身跃出小巷的壁墙逃离,可刹那间腰中一紧,我瞬间又被对方一把拽回到了怀里,一股浓厚的男性气息霸道的袭卷全身,顿时羞得我满脸发烫,心速加快!我越挣扎他拥得越紧,我越发的慌张甚至开始害怕! “为什么?”对方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却仍是充满了怒气! “放开我!或许咱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寻找再一次的逃脱机会。 “既然离我而去,为何在我大婚之日回来?”对方的声音开始变柔有些沙哑,“你是否有一丝后悔?” 他自顾自的问着,我此时已确定他就是今日大婚的沁南王,而我这架借用的身躯绝对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情感纠葛。他功力深厚,硬碰硬,我也难以逃脱,此时只能假以虚委,于是我惺惺抽啜:“如今你已大婚,事以成定局。你就放手让我归去如何?你我今生无缘,但愿来生……” “我怎会让你再离去!”对方声音再次变得急促,“若不是怕你府担上欺君之罪,我再不济,也是堂堂一功勋赫赫的亲王,何苦娶个丫鬟做个正王妃,顶替了你!这毕竟是皇上指的婚!” 我心中微怔,这家伙倒也算重情义之人,未婚妻逃婚,他却仍维护岳父母家而委屈自己! “那你打算怎办?难道新婚之夜丢下自己夫人和我耗在这?” “你随我回府……”他迟缓了下,道出此语,这语气掺杂着些许无奈,些许期待,些许决意。 “亏你还是个王爷,有没想过,我以什么身份在你沁南王府?你刚成婚的沁南王妃何颜在府立足?”既然他说我是李府小姐,我灵机一动又道,“你派人送我回李府,再从长计议?” 他思索片刻,轻叹:“世人都知李小姐已嫁沁南沐王府。” “那你到时给一纸休书!” “这可是皇上指的婚!” “那我离得远远的便是,你们都不必再怕这欺君之罪!因由我起,果必食之!” “普天之下,就我沁南王府是你唯一立足地。” 好大的口气,本姑娘就闹闹你的沁南王王府。我心下这般想着,随即嫣然一笑:“好,我随你回去!” “真的?”他疑虑着却又狂喜着。 “珍珠还真!”我重重点头。 他方才松开了怀抱,我大口的深呼吸一下,还没等心安定下来,天哪,这家伙又突然牵住了我手,十指紧扣那种,甩都甩不开! “喂喂喂,你这样可不好,让人瞧了去会闲话的!”我急急的叫着,只差没顿脚。 “让他们闲话去!”语气中,他似乎毫不在意别人议论他。 “可是我不喜欢!” “那好,我带你从后面角门进,不会有人发现。” “……”我无语了,眨眼已出了小巷,趁着月色,我抬头细细打量了他一眼,脸部棱角分明,看着很坚毅,斜剑眉、寒星眸,嘴唇上削下略厚微抿着,略带性感,令这张斧凿般的脸部线条柔和了不少,若无这条从左耳斜至右嘴角的狰狞刀疤,他应也是英气逼人,相貌不凡。 “害怕吗?是不是很丑?”他虽是笑着,可我瞧着他嘴角扯着的却是一道酸楚。 我摇着头:“我不怕,你是国之栋梁,国之骄傲。”我虽有些奉承,但更多的却是对他的安慰,他为国效力才致于此,面对未婚妻的背叛,他非但未去报复,还处处为其家人考虑,这男子不错,有仁义气概! 他笑意更深了,似乎有些释然。 前面的流水席人们还在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他带着我绕到王府后山,从一条小径穿过,来到一角门处,忽然我腰部一紧,他的手很温暖。 我还没来得及开骂,他已带着我跃墙入了王府内。我低声埋怨:“不是从角门进吗?” “这样方便。”他哑然失笑,说着又要去牵我的手,我急忙跳开,脸有些微烫:“我自己走!” “你认识路?” “我跟着你。” “我怕不小心又把你弄丢了。”他语气中带着丝丝惆怅,又霸道的不容置疑的牵住了我手。 “怪不得……” 突然一男子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他飞速上前捂住他嘴:“你勿发声,我便放开。” 那男子喉咙呜噜着发不出声,睁大双眼只好点头。待沁南王将他放开,这男子忙低声怒道:“怪不得找不到新郎官!不就和个通房丫头私会嘛,用得了这么大力对你弟?” 什么?他说我是通房丫头!我怒目瞪着他,一身华贵服饰,可这副嘴脸怎么这么龌龊。 “这不是本王今日大婚嘛,总得哄哄。”这沁南王竟然也开始打哈哈! “二哥,人都言二嫂‘才貌双全’,弟弟我羡慕的紧。”这男子说着说着,就往我身上上下打量,眸光发亮,涎笑着:“这丫头看着娇俏可人,二哥要不赏给我吧,免得二嫂知道吃醋。” 他把我当什么?物品?我狂怒值简直到了暴点,不管不顾直接上去对着他的脚就狠狠地踩了下去,然后潇洒一个转身往前离开。 一声惨烈的哀嚎响彻王府,可是极速被王府里一波接一波热闹非凡的喜席笑语声给掩盖了下去,我身后一道朗笑声由远渐近,唉,我的手又被某人给十指紧扣住了。 “去哪?” “洞房!” 我大惊,停住脚步:“你疯了吧,把我当什么了!” 他微微皱眉:“我印象中你不是这般……” “不是这般粗野是吧!”我自由着的这手叉起了腰,“以前都是我装的,本姑娘本性本就如此,你厌恶便放我归去。” 他微笑着拉下我叉腰的手:“在我面前无妨,我倒觉得现在更可爱!只是在他人面前,能装也装下,矜持点更好。” “你没明白我意思?”我眉头一挑,“我以前喜欢你也是装的!” 他不可置信的盯着我,笑容慢慢隐去,沉声问道:“真的?” 我点头:“要不然我怎会离去!” 他面色瞬间阴沉! 第4章 受困于王府-1 师傅呀,这男人太恐怖了,快救我!我心下一惧,慌忙摇头辩解:“你方才说洞房,我生气你竟然在大婚之日负妻,忒没理了。” 他面色这才柔了下来:“去洞房,是带你去找紫茉说清楚,她嫁我,是大义,既救你将军府也解了我困境,你我都得敬她,我也必不得有负于她。” 听他这般说着,怎么感觉我的这宿主有些可恶,只顾自身安逸不顾家族安危,还不如一位普通婢女来的大义。我尴尬的点点头:“你放开我手吧,内院人多,见着了日后要笑话紫茉的。” 见他有些迟疑,我又道:“我不走!” 可是日后我就不保证了,我心里暗道。 “那你紧跟我!不得离开一步之远。” 这家伙太霸道了,我戏问着:“若我离开呢。” 他突然目露寒光:“我便将你锁到老死方休!” 我打了个冷噤,这男人太恐怖了,离开得从长计议。我立马怂了,连连摆手:“不敢离开,不敢了!” 他满意的笑了,摸了摸我头,行至我前方一步,抛下一话:“跟紧了。” 我乖乖地跟在他身后,才进内院,突然一下涌进好几位衣着华贵的男子,提着酒壶举着杯子,有些微醺醉步,有些嚷嚷笑笑。 “二哥,都找你找不到,原来你……”其中一位略胖的男子嬉笑叫嚷着上前要拉住沁南王,“咳咳咳”人群中有人假意咳嗽,这叫嚷的男子忙止住了话。 几位男子这才注意到我,个个一副了然的神情,而之前被我踩了脚的男子也赫然在内,刚才咳嗽提醒的就是他。他直直盯着我,带着深究的意味,并无怒气,仿若忘了刚才那一脚的事。我被他盯着心里发毛,微移脚步侧躲在沁南王高大的身影后。 “二哥,才喝了几杯呀,就不见人了,这可不是待客之礼。”胖男子捡回话道着,旁边几人也附和着。 沁南王抱拳笑道:“王妃独自在内,我去看看便回来与兄弟们喝酒!” 那几位男子哪肯轻易放他,一拥而上去拉扯他,其中一位微醺的男子道着:“刚才就说去看看二嫂,结果叫我们好找,这次去了,哪又舍得回了,不能放过!” “是,不能走,得陪我们喝几杯先!” “阿辛!”沁南王忽然叫道。 突然一道黑影闪来,快得我都不知他从哪钻出的。哇!这人身手怎这么好?晕,他就是一开始在墙根拦我的男子,身手这么好怎么被我叩了腰?看来这小子不提防女人。我心下暗自思忖。 他对着沁南王垂首抱拳:“在!” 沁南王对他道:“带她去王妃那。”又转头对我,“你去陪王妃说说话,我去去就回。” “是!”阿辛应完,便到我跟前做了个“请”的动作,目前这乱哄哄的情况,我只能跟着阿辛走了,身后听见有人在戏笑,话中有话道:“二哥只是厉害,两头不误!” 阿辛领着我在一处贴着大红双喜字的阁门前停住:“姑娘,这就是王妃的寝阁了,阿辛候在门外,有事您直接吩咐。” 啊?就这么让我直接自己去?都不相识,多尬!我硬着头皮,踏上绘彩石阶,轻轻叩了几下门,却不知说什么。 里面有清脆的女声问道:“谁?” 我定了定神,答道:“禀王妃,王爷吩咐奴婢来的。”我这奴婢可是说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本小女子也能屈能伸,谁让我困在这呢,这个阿辛功力也不在沁南之下,之前吃了我一记,这次肯定长记性了,不好对付! 门“咯吱”一声打开了,一位着青衣梳双髻的小丫头探出头来,一见我,突然睁大了眼睛,狂喜满溢于脸,她捂住嘴巴,好像生怕自己发出声,随即眼框竟然开始泛红,她激动的牵住我手拉我进了屋内,关上门,扑通在我面前跪下:“小姐……”后面的言语呜咽在喉咙,她开始低低的啜泣。 “你快起来。”她这一跪,差点令我懵了,忙去扶起她。 里面有人在问,声音很是温婉:“绿依,你怎么了?是谁来了?” 绿依转过头朝里激动的答道:“王妃,是小姐……是小姐……” 内室里有些沉寂,而后我便听到有珠佩碰撞的珰珰声与衣物摩搓的唏嗦声,一位身着凤冠霞帔的年轻女子从平插落地海棠富贵锦绣屏风后匆匆绕出,神色凝重眸中满是惊诧。 “王妃,您看,小姐没事,她没事,她好好的回来了……”绿依抑压不住的欢喜。 沁南王王妃缓缓上前握住了我手,嗫嚅好久,方唤了一句:“小姐……”作势要对我行礼。我忙扶住她,不让她跪。这些人怎么回事,膝盖骨都不金贵的吗? 绿依用袖口擦着眼角道:“小姐,您不知,王妃那日抱着您的一只鞋子,就要跟您去了,绿依差点拉不住她,幸好老爷赶来了。” 我看向沁南王王妃,这王妃长得本就清秀温婉,气质淡雅,又加上这通身气派的命妇嫁衣,真难以言信她曾只是位侍女。我佩服她对宿主的主仆情谊,轻拍了拍她的手:“你怎这般傻……” 她眸中终是泪光闪烁了:“那悬崖如此之高,我们都以为您必是……”说到这,她已说不下去,泪水扑簌扑簌的下落,糊了颊边的娇艳的胭脂,整张脸看着很是凄楚。 我原是外人事不关己的心态,但看着眼前两位女子为宿主哭得梨花带雨的,不禁心里也被带动着酸酸楚楚起来,为了缓和气氛,我摸了摸肚子说道:“我实在太饿了,有吃的吗?” “有有有!”沁南王王妃忙应道,拉着我去了内室,按着我在紫檀木雕螭纹鱼圆桌边坐下,桌上摆了几盘点心,有黏糕、喜饼、红枣、莲子、桂圆、花生、苹果等。 沁南王王妃递了块喜饼给我:“小姐,您先垫垫肚子。” 我接了过来,却见旁边的那盘黏糕,一个个金黄色的小团用苏子叶托裹着,甚至可爱,便放下了喜饼,取了块黏糕便往嘴里塞。 “小姐,那是……”沁南王王妃脸色忽变,连忙要阻止。 “哇……”我一口吐了出来,皱着眉:“生的!” 绿依已在一旁低低笑开:“小姐,那是子孙饽饽,当然要生的。”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脸上微烫,看了看沁南王王妃,她神色早已转回自然,不动声色的将桌上的一个朱漆石榴描金托盘端走,置在内室角落的乌木包铜角柜上,又对绿依道:“都忘了小姐不喜甜,绿依,你去布置点小姐爱吃的小菜送来。” 绿依应允走了出去,待到关门声一响,沁南王王妃突然又对着我跪了下去,这回我怎么拉她,她也不起,摇着头泪水不停的流着。 “别哭了!”我被她哭得有点烦躁起来,果真有些女人是水做的。 “小姐,您回来是后悔了吗?”她幽咽了片刻,忽然迟疑着问出这么一句,又道,“紫茉若是知您会回,断然不敢替了您……” 我突然感觉到她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第5章 受困于王府-2 我的目光飘向暗漆木雕花卉包铜角柜上的托盘里,回想着她刚才悄悄的将这托盘移了过去,莫非她喜欢王爷,怕我回来占回原来的位子? 那朱漆石榴描金托盘里置着的是一杆乌木缠红绸花喜称,一块鸳鸯喜帕,还有一对用红绳系连着的莲心纹珐琅空酒杯,已然她与沁南王已揭了喜帕,喝了合卺酒。 我淡淡一笑:“你先起来,我再答你。” 她方擦拭着颊边的泪水起身,满怀期切的却又不甚担忧的看着我。 “我摔下悬崖后被一棵小树挂住,住在山脚的好心人救了我。当我醒来后,却发现前事尽数忘之。而这次回王府也是阴差阳错,留下也是情非得已。”说完这些,我又半编半真避重就轻的将沁南王带我回来的过程讲了一遍。最后为了给她吃个秤砣定心,我又道:“我仍是要寻机离开的,还需紫茉你助我。” 听我这般一说,她脸上有丝不经意的喜色闪过,却又唯唯诺诺地对着我福身道:“紫茉记下!” 她正还要对我说些什么,忽,响起了敲门声,原以为是绿依回来,结果却是沁南王。 门一打开,一阵浓厚的酒气便随风在室内四处弥散开来,阿辛和一位粉衣婢女十分吃力的扶着沁南王进来,身后又另跟着位端着一盆热水的淡紫衣婢女。 沁南王一见我,直接甩开阿辛和婢女的手,作势要来拥我:“王妃……”他踉跄着,话也说不利索。 我陡然一吓,跳虾一般弹开,他那满身浓重的酒气熏的我直皱眉头!我捂着鼻子,指着紫茉,对他道:“王爷醉的厉害,王妃在那呢。” 屋里的两个婢女“嗤嗤”的垂首低笑,阿辛仍是一脸严肃,紫茉脸色略红稍显尴尬,上前扶住沁南王,将他半躺在床榻上,尔后对紫衣婢女道:“你将水放下便下去吧。”又对阿辛和另一个婢女道,“你们也退了吧。” 三人应声退下,并随手关上了门。 “怎喝的这般醉?”她虽是埋怨着,语气中却难掩对沁南王的爱怜之意。 说边着,紫茉边将脸巾在热水中浸湿拧开,帮沁南王擦脸。当擦第二遍时,沁南王突然握住她手腕,用力甩了甩头,似是想让自己清醒点,他尽力柔声对她道:“本王……有话与你说。” 紫茉羞红着脸点头,她大概没想到沁南王会握住自己的手。 我处在他俩身边觉得有些尴尬,便道:“那王爷王妃,我先出去。”四下既无他人,我也不必自称“奴婢”! “你别走!事情与你有关!”床上的他似乎一下子清醒了,扶着床头半靠着坐起来,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急促的说道。 我本就无意掺合在他俩之间,自是未理他,身一转,直接绕过屏风走到外间,开门离去。 只听身后乒哩乓啷似乎盆子、角几落地的声音,随着“嗵”的一声沉闷响,隐约有紫茉的惊呼声:“王爷!” 看来这家伙醉的不省人事,摔了!阁门口一片寂静,空无一人,我心中暗喜,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谁知我刚要运力,一道黑影挡在了我面前,该死!又是阿辛这小子。 我讪讪笑着:“夜深了,你怎未去睡?” 他面无表情:“王爷吩咐阿辛在此候着姑娘,怕您不熟王府,迷路!” “他不是醉了吗!什么时候吩咐你的?”我气的直跺脚! 阿辛忍俊,低低说道:“王爷酒量好着呢。” 我一听,皱眉,里面那人难道装醉? 正在这时,绿依端着满满一托盘的菜肴徐步过来,我忙上前帮她一起扶住,一脸委屈:“绿依,我又困又饿,快带我去客房。” 还未等绿依开口,阿辛已道:“王爷已给姑娘安排了,请随我来。” 我以为他会给我带到别院去,可结果把我安排的就在沁南王的书房,也就是新房的相邻处!呜呼哀哉!难逃呀! 吃饱喝足后,犯难的却是洗浴与换洗衣服,巫谷有温泉,这儿没! 绿依却笑着指指软榻,上面不知何时多了一整套的女子服饰。我诧异的看着她,她却说道:“小姐用膳时,阿辛让人过来交代过奴婢,软榻上的被褥都是新更换的,这服饰也是王妃那屋送来的新衣,还有隔间已为小姐布了洗浴热水。” 不用说,这肯定也是沁南王吩咐下来的,没想到他那人看着粗粝,却是细微入致。 洗浴后,绿依又取来一双云棉平底绣鞋替我换上,这底云软,脚底甚是舒适:“绿依,这鞋舒服,哪有卖?” “这是王妃亲手缝的,小姐怎看不出来了?”绿依又道,“以往小姐只喜穿王妃做的鞋。” 我略略尴尬,想了想,便把刚才对紫茉说的失忆的梗又对绿依说了一遍,包括被沁南王撞见带回王府。 绿依叹着气,眼角又泛起了水光:“小姐,其实王爷很好,为您做了很多……” 得得得,又要哭了。我忙说道:“你止住,别哭!我有事问你。” 绿依擦着眼角,点了点头。 “我之前不喜欢沁南王吗?”如果宿主本就不喜欢沁南王的话,我之前在小巷说喜欢他,不是自己将自己绕进去? 绿依点头凑过身低声在我耳边道:“小姐向王爷示好是故意激宁王的!可没曾想,王爷直接去请皇上赐婚。小姐追悔莫及,方才带着王妃和奴婢逃府。” “那我怎摔下了悬崖?”毕竟是我的宿主,我对她的事还是有些好奇的。 “奴婢去河边取水,回来只见王妃抱着小姐的一只鞋在崖边哭,说小姐失足落崖,她拉不住……”绿依又开始低低的啜泣。 “绿依,那崖何名?” “千丈崖。” 地址对上了!听到这,我又觉哪有不对,垂首看着鞋面上绣着的两只比翼双飞的蝴蝶,回想着当日飘然落下的那抹淡蓝……突然,脑中一道闪电忽闪而过!我刚才在紫茉房里怎么没想到?!这紫茉绝不简单!那日飘落下来的宿主,一双鞋是完整穿着的! 第6章 出王府 这一晚睡的并不踏实,半夜偷溜出去几次,都被阿辛挡了回,这家伙难道不用睡的? 我到日晒三竿了方醒,早膳来去间,并未见沁南王和紫茉二人,绿依告之我,说是去给皇上和皇后请安了,午膳后方回。 还有一事令我诧异,王府内的下人们一见我都垂首恭敬的唤我“思悠姑娘”,我诧异地问绿依,她也是茫然的摇头。 “阿辛!”我仰天很不淑女的大呼一声,果然,那道黑影随音落下。 “思悠姑娘!”他对着我恭敬拱手。 “这名字也是王爷吩咐?”我挑着眉问。 他略一诧,点了点头。 “你这一天到晚跟着我不累?”我又问。 他摇摇头。 真是块木头!我上下打量着他,模样长得挺周正的,就是皮肤太黝黑了,又成天这黑衣,心里突然有个念头。 “走!街上溜达去!”我拉起绿依便往大门处走去,许是见我带着绿依,阿辛并未挡我路,只是紧跟随后。 刚出门口,一辆石青绣银螭帷厚纱窗牖的黑漆齐头三驾马车也正好停下,沁南王从马车上跃下。 完了!早来不来的,偏偏这时候!原是想带着阿辛去买衣裳或布匹时,趁他量尺寸或换衣时带着绿依离开,毕竟绿依去过巫谷之上的悬崖,我在那呼唤师父,师父应该能感应到。 “准备去哪?”他微眯着炯眸,淡淡笑着对着我问。 “闲着,逛逛去!” “阿辛取马!”他一听,直接吩咐阿辛,又对绿依道,“皇后留王妃说话,午膳后回,宫中规矩多,本王怕她拘谨食不惯,你去备些王妃她喜爱之食。” 绿依领命退了去,阿辛不一会也牵了匹高头骏马过来。莫不是让我骑马?我正思忖着,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直接在我的惊呼中将我抱上了马,自己又一跃而上,坐我身后拥住我。 “阿辛,你不必跟着,去休息!” “坏蛋!”我低低的怒骂一声,有下人们在,他毕竟王爷,我也不好太过拂了他的面。 他也未恼,爽朗一笑,一甩缰鞭:“驾!” 马奔驰起来,王府、街市、人群渐渐闪过脑后…… “驾!驾!”马飞奔的越来越快,这是我第一次骑马,速度之快癫的我一阵阵反胃,我觉得我的发髻在狂晃着,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我有些怕,不自主的想弯下身去搂马脖子,想以此得到安全感,无奈他拥得过紧,根本无法动弹。 他在我耳边低语:“莫怕!有我。” “快停下!我怕……”我仍是怕,我怕忍不住呕吐出来!腹中翻江倒海般的闹腾的难受! “前面就到了,再忍忍!”他柔声哄着。 “快停!”这一喊声,我几乎是拼尽了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怒迸出来的! “吁———”他缰绳一勒,马终于停了下来。我不管不顾挣扎着便要跳下,他慌忙拥回住我,抱着跳下马。 “怎样了?” 我昏沉沉的,整个人已经半瘫在他怀里,腹中仍在一阵阵翻涌着,禁不住的干呕,我用力的深呼吸,努力宁息凝神让自己胃舒服一些!他不停的轻柔抚拍我后背,过了好一阵儿,腹中才渐渐平息下来,我推开他,踉跄着倚着一棵树坐下。这晕马绝不亚于晕车!我此时真想对他爆粗口,可见见他满脸担忧,又哑了言。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令你这般不适。”他有些内疚! “骑马就骑马,干嘛要骑同驾!”我若自己骑,注意力就会分散,定不会晕的这么难受,更何况不会这么快! “你会骑?”他有些惊讶。 “不会!”我没好气的回他一句,之前怎没觉得这人的声音这么难听,刺耳! “哈哈……”他笑出了声,在我旁边坐下,手指着前方,“你看那!” 我白了他一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不远处,一处庄园在湖光山色中若隐若现。 不过是一处山庄,有何可特地如此颠簸来见!我更恼了:“就为了带我去那?才一路这么奔着?” 他笑面盈盈:“昨晚就想带你来的,不过喝多了……” “你酒量不至于此!”我没好气的说,“完全是借酒劲演戏!” 他一听,不好意思的笑着抚了抚他自个儿的眉毛:“知我者莫若昕儿你也!” “早上我还是思悠,这回又成昕儿了?”这人是随时给人改名的吗? “对对!你是思悠,我的思悠!” “你是将我视成’私有‘吧!”我很讨厌他这种霸道的占有欲,什么事都随己之意,不顾他人感受。 他应是没明白我的意思,自顾自呐呐:“思悠,悠悠思之于我心!” 唉,一个痴情种!我即是借用了他所思之人的身子,又何必这么恼他。我在想着要不要告诉他,我对紫茉的疑惑,至少为宿主做点事回报她,可是我又担心万一我猜测错误,岂不是害了无辜?从沁南王吩咐绿依为紫茉备着吃食,他应是接受她的,也是对她有心了的,而紫茉一见到我那神情那份忧心,也许她真的对宿主做了什么,在害怕,但更能想到的是,她绝对是爱慕沁南王的。 “想什么?”他突然问道。 “我有事要告之于你。”我心一横,此时我早已没了闹他王府的原意,我想师父了,我得离开!某些事,我得说,要不然真的要被这么缠着了,“我并不是李昕儿!” 他面无惊色,浅浅的笑着:“紫茉告之过我,你失忆了,但无妨,我带你来这,就是想助你忆回前事,忆回我和你初初相见之时。” 这傻王爷,就算我能找到宿主的记忆,那也是对你的虚情假意。我摇着头:“不是的,昨日我太过慌心,才假意说了很多不实之言。我并非你的李昕儿,我从小便和师父住在一个山谷里,这次是自己贪玩,才迷路误打误撞进了王府,希望王爷不要怪罪,民女实是无心相瞒。” 他的笑容渐渐隐去,面无表情,定定的盯着我片刻,方淡淡道:“李将军倒是有二女,却非孪生,长女李昕儿,次女李紫茉!” “谁规定孪生的才会相似!我真不是李昕儿。你速速放我归去,我师父会急心的。” 他轻笑:“我不信世间无血缘的二人会如此相像!”突然,他声音一凛,“你师父不会急心!因你有情,可他宁王无意!” 我盯着他,大惊!这人疯了吗?他以为我说的“师父”是宁王。绿依之前跟我说过宿主实际恋的是宁王,他竟然都知道! 他一把抓住我手腕,面容上那道斜贯整脸的极长刀痕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的显目突兀!他抿着嘴,声音从唇齿间挤出:“别以为这般说,本王便信了你,放你归去?!你以为你当初利用本王激宁王,他就会在意你?!”他轻扯着一边嘴角,带着一丝讥然,“我将错就错请旨赐婚!你不是想激宁王吗?这不是更加彻底?” 第7章 暴虐的王爷 我不是李昕儿,所以他说着这些,我根本无意入耳,他抓我手腕的力度很大,我的掌腕开始丝丝发麻:“痛……” “这么你就痛了?”他嘴角的凛笑更加深了,“你因属意他人而对我虚委于情时,你可知我心痛?你逃婚时可知我心痛?你三番四次各种谎言搪塞想借机再次离我而去时,可知我怎般心痛!” 他突然神色一变,目眦欲裂,更加用力的攥紧我手腕,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抬起另一只手以掌底快速切至他攥住我手腕的拇指位置,想用搓旋掌式迫使他脱手。 可谁知他反应更快,闪电间他的另一只手便死扣住了我这手掌,他诧然,转瞬更加恼怒:“不愧为将军之女,昨夜我原以为你的轻功是我错觉,但没想到你竟还会反博之术!你究竟还瞒着什么?!平日里的柔弱也是你假意为之?就因宁王他不喜习武女子?” 五指在他的握捏中似要断碎,疼得我眼泪星子直接溢了出来,我不死心的挣扎着怒火直迸:“我无心相瞒!就如你昨夜为留我,而相瞒紫茉也是以李府小姐之名而嫁一般,骗我李府无我容身之处!你想过没?我心中若无你,你便是锁住我人,也无用!何况我真不是李昕儿!你的李昕儿是大家闺秀,应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怎会我这些?!” “你还在蒙我!至少你人在!现在,本王庆幸你的失忆!本王庆幸和你回到初时!”他低吼着盯着我,似只一直在追逐猎物的野兽,逮回了三番四次逃离的猎物,虽然筋疲力尽了,却仍然倾尽全力死命的狠狠的将猎物按捺在自己的巨爪之下。 而我就是那只在巨爪下瑟瑟发抖的小猎物!他越发的加力扼着我的双手!双手上的剧痛,令我更加想念师父,我懊悔自己的愚蠢,为何要出谷,为何不沉气寻个好时机再脱逃?为何这般傻傻的以为只言片语便会让眼前这人信了自己,而放了自己? “痛!”我大呼着,越疼痛越懊悔泪水越汹涌着,我终是似个孩童般的嚎啕大哭起来! 泪眼婆娑间,见他神色开始变缓,忽而诧然,继之不忍,接之怜惜,终是惊慌失措松开我双手,慌乱的直接用衣袖给我擦拭着泪水:“你莫哭,莫哭!本王……我错了!我错了!我也是因太在意你了!” 他不停的柔声哄着,可我却厌恶极了他,我肆意的哭着,他之后的言语我已全然听不清在道些什么,我以哭以泪水来发泄着自己这两日因出谷而受的委屈!我心中在无声呐喊着:师父,您这般神通广大,为何听不到感受不到汐儿的呼救! 师父他到底发没发觉我出了巫谷!每日我都会在他修练的石洞门前叨叨语,这两日我没去,他难道不觉异常吗? 也不知哭了多久,忽然我眼前一黑,他似庞然巨人一般倾头乍然拥抱住我,还未等及我反应过来,他竟然……竟然就这么吻住了我唇,我脑内“嗡”得一下瞬间空白! 周遭的空气都似变得稀薄,我几近窒息,我奋力却又挣脱不开,我下意识的狠很咬了他的唇,一丝腥甜在嘴里弥漫,他吃痛一声低呼,我趁机推开他,大口的喘着气,如此登徒之子,若换做我的上一世,我定将万只水箭齐射入他胸膛! “你真这么厌我?”他单手捂着自己的嘴,眉头微皱,眸有哀楚。 “是!”我斩钉截铁回答道。 他笑了,笑的目眶发红,指着自己的脸:“我现在很丑是不是?” “是!”我赌气说道。其实他五官英朗,轩昂伟岸,气度不凡,脸上的这道疤痕虽甚是碍眼,却不削他半分凛然气质。 他沉吟不语,眸底的哀楚更深了。 我不依不饶又道:“你霸道专横,不顾他人感受,明知李昕儿心中无你,你却强娶!明知我对你无意,只因外貌与李昕儿相似,你却强留!你这不是爱,只是所欲不得而强之!你偏执又……” “啪”一声巨大的清脆击打声,他勃然大怒一拳击在我刚依靠的树干上,顷刻间,木屑纷飞,那棵海碗口般粗的大树轰然断折,我惊愕的看着忿然作色的他,一下子又怂了,我真的很怕这男的,忽觉自己情商不高,刚才那言是有不妥。 他拧着眉,拳头还紧捏着,指节处血迹点点,已然刚才那一击令手擦破了皮。我有些于心不忍,又想,李昕儿逃婚,他却未迁怒其家人;娶了与之身份不匹的紫茉,他也对其待之不薄;对我虽……不好,但也可理解,毕竟他爱李昕儿。唉,我怎么自己帮他找理由了?他这疤为何这般长,还斜贯了整脸,换作是我,此般毁容,我定都不愿活于世! “对你无……意,不是因你这伤。”我不敢再直视他,小心翼翼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昂藏七尺,又是王爷,自有多人喜爱,何必只认准了李昕儿。” 他面色沉骇,喉结动了动却仍未语,我轻叹了口气,上前抬起他的拳头,从袖子中掏出丝帕:“松手。” 他惊讶的看着我,松开了手,我轻轻的帮他把伤口包扎好,又道:“你是王爷,怎可这般暴虐?不该如此喜形于色,时时动怒。” 他盯着我不语,面色渐渐平静了下去,然后似是难为情般转过身,沉闷的“嗯”了一声。 我不禁有些想笑,这人有时又有点憨。 他蹲下身,我不解刚想问,他却道:“既不愿骑马,我背你。” “我不想去!”我明白过来,倔强道。 “否则,我就抱你过去!”他这强硬的语气,根本不容他人拒绝。 又来啦!这人还是这样的霸道。我冷哼一声,转身抬步想原路折回。 突然,一阵旋风袭来,我惊呼一声,双脚凌空,我竟被他健臂直接扛上了肩! 我面朝下,只能瞅着地面,心里一阵慌乱,急急挣扎着喊道:  “你放我下来,我要背!要背!” 他这才放下我,微眯着虎眸,轻笑一声,转身再次蹲下。 我深吸口气,心中反复的让自己平静,平静下来,然后英勇的、决绝的爬上他的背,紧张的搂住他脖子。 他爽朗一串长笑,稳住我身,起身向山庄行去。 该死的沁南王!瞧你得意的!不能再被他这么霸凌下去,得离开!水泠汐呀水泠汐,你得稳着点情商,争取早日离开,回到师父身边。 第8章 思悠居由来 沁南王带我来的这处庄子在京郊,前有溪水后靠山,景色宜人。正值秋时,满眼是一垄垄的金黄,佃户们正在垄田间劳作,见了沁南王纷纷放下农耕工具,虽见沁南王背上的我个个面面相觑,但仍伏地磕首,也不知谁先领头呼了句,众人便跟着齐呼:“沁南王安好!夫人安好! 沁南王笑着让他们起身。有位年约四十左右的黑黝壮年拉着一位壮婆子上前,垂首恭敬道:“王爷,让贱内来背夫人吧。” 我怎又成了“夫人”?脸一热,羞的将头垂埋在他脖根子处,他跟师父一样,身上也有股淡淡的清香,但师父的是雅逸的兰香,而他的是类似松木质的琥珀香。 我看不到沁南王的神情,听他声音却是欢喜的:“本王的这位夫人就喜本王背着。何管事有心了。” 谁喜你背?!我暗暗的想在他腰间狠狠掐下,可谁知他的肌肉梆硬结实根本拧不动。我恨恨的在他耳边低嗔:“你鳄鱼皮!” 他哑然失笑,轻拍了拍我后背,也不知他具体何意,似是安抚又似戒醒,脑中忽浮现他之前那霸道的一吻,脑内再次瞬然一麻,脸愈发的烫热,却见他耳根子几时也是红通一片…… “那小的先回内庄吩咐,顺便带绝影去马厩歇息?” 沁南王点头。 原来那匹叫“绝影”的黑马一直乖乖跟在身后,我忽有一念,对着牵马的何管事道:“何管事,王爷累了,我身子也好些了,可骑马慢行,你牵着。” 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这意见,特地加重“身子好些”几个字,我料他沁南王也不好驳之,毕竟他是王爷,老这么背着一女人,不但累也会令我遭他人垢话。 何管事未马上应话,看了看沁南王候着他的吩咐。 果然沁南王放下了我,那何管事立马在绝影旁边弯身,双掌着地弓起一张“踏凳”:“请夫人上马。” 我一愣,早知有这一操作法,我就不提这意见了,活活一张肉凳呀,我怎踏脚得上? 我正尴尬着,沁南王却直接将我抱上了马,又对何管事道:“你不必牵马。夫人要在庄内长住,你先行吩咐下去。” “是!”何管事应声起身后便疾步离去。 我正窃喜着终于不用回王府了,不必被阿辛24小时盯着了,这沁南王竟然也翻身跃上马,又从身后拥住了我,他轻抖了下缰绳,马开始信步慢行。他随后低语:“方才都被你气糊涂了,都忘了这样。” 我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你本就笨!” 他不恼反笑,悠悠道:“这还不因为遇见了你!” 我一时语塞,也就未再接话。 他却又悄悄沉声:“下次再背你时,不可贴我脖根!” 我一怔,转头看他,他虽面色平静,但目光炽热,双耳通红。我转瞬明白,羞得心慌迅速回头,心中暗暗抑郁,这个人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一路无语,没多久便到了内庄。这内庄虽不见雕梁画栋,华丽奢美,却也是磅礴大气,门庭高深。门匾上苍劲有力的“思悠居”三字,引起了我注意。 何管事早早的领着众人候在了门外,一见我们到了,便跪地高呼着:“沁南王安好!夫人安好!” 我怪不习惯这种大场面,只好尬尬的笑着。 “都起来吧。”沁南王说着便抱我下了马,随即又紧牵住了我手,我挣脱了几下无果便放弃了,这时立马有小厮垂首疾步上,恭敬的接过缰绳,牵马下去。 我被沁南王牵着手随他进了庄内,心里一直念着方才看见的牌匾名,诧异这“思悠”二字到底是山庄的本名,还是后来改的名,正如他之前道的“悠悠思于我心”?这山庄是沁南王初识李昕儿之地,可是李昕儿一个大家闺秀,怎会来了他这庄子,要认识也应在李府或街市。我摆摆头,算了,也不关我事,寻机回巫谷才是正事。 此时已至晌午,我饥肠辘辘的被沁南王一直紧握着手一起坐在宽敞的首座上,百无聊赖的听着何管事拿着账本向沁南王汇报着事务,看来沁南王许久未来,积压的事务何其多。 我轻扯了扯沁南王的衣角,不好意思的低声道了句:“我饿了。” 沁南王一听便乐了,伸手刮了一下我鼻尖,眉眼间满是浓浓的爱意:“早听到你肚子的咕噜声,以为你会忍着不提。” 我在心里冷哼一声,还说多爱李昕儿,换作常人,哪怕没听到肚子的饿鸣声,已到饭点早就细心的吩咐开桌了。 何管事甚是尴尬,抱拳歉疚:“夫人,都怪小的缠着王爷禀公务,小的这就去传膳。” 沁南王轻甩了下手,他便退下了。 “走吧。”他携我起身朝厅外走去。 到了膳间,一位月色茉莉裳裙的妙龄女子已在吩咐着几位下人摆菜上茶。 这女子一见我们,即刻领着几位下人对我们恭敬福身问好。 沁南王携我在桌边坐下,那女子上前为我和沁南王各自奉上了一小盅淡金色茶水,我轻抿了一口,淡淡的清香甘甜,应是菊茶。 而后,那女子便站在了沁南王一边为他布菜,我身边则是另一位年龄略小些的粉衣丫头,有些婴儿肥脸蛋圆嘟嘟的,甚是可爱。 “怎未换下朝服就过来了。” 那月色衣女子用细蚊般的声音问着沁南王,未称呼王爷,我心下便明白这女子并非普通婢女。 沁南王似乎并没想到她会问话,并未回答,目光却看向了我,眸光闪烁。 这小子莫不是怕我吃醋?还真把我当自己夫人了。我又浅呷了口茶,细细看了一眼那女子,只见那女子修眉端鼻,柔美如玉,姿色更甚宿主与紫茉二人,于是笑语道:“他一心系着这,这不,放着王妃在宫里,拉着我这幌子,马不停蹄直奔而来。” 我这话一出,那小子立马不虞的蹬了我一眼,而那女子面露羞赧。 桌上瓜果点心,凉菜热肴共有十几来道,盘盘精致诱人,我食欲大动,未管他二人的脸色,提筷就箸。 沁南王淡淡对其道了句:“没来得及换,你现去帮本王备下。” 那女子红着脸,诺声退下。 她一走,沁南王便对我不悦道:“夫人可真真是口齿伶俐。” 他似还要接着控诉我,被我莞尔一笑,以一句“食不言 寝不语”堵了回去,抑郁的饮酒般一口闷完茶水,方才提筷。 看他这样,我心里暗暗发乐,这小子也真够憨的。 午膳后,我借口发困,他便让那个圆脸的小丫头领我去了内园寝阁歇息,自己又去了正厅与管事处理事宜。 我换下外衣,躺在床上却无睡意,就干脆坐起来,和这小丫头聊天:“你唤何名?” “回夫人,奴婢秋宜?” 与“秋姨”谐音,我略略有些蹙眉:“可是‘秋色宜人’之‘宜’?” “是的,夫人。奴婢本名苹果。” 我一听“苹果”差点笑出声,忍住浅笑道:“苹果也不错,可爱。那怎又改成‘秋宜’?” 小丫头也笑了:“奴婢脸圆,又生在秋时,爹爹便给取名苹果。后来熹微姑娘说,苹果太过普常了,即是生于秋时,便改成‘秋宜’二字。” 原是想帮她改个名的,但既是有人已替她改过一次,我便也作罢。我点头道:“这熹微姑娘文雅,见识不错,空时,我想见见。” 秋宜一讶:“膳间时,姑娘在呀,夫人不记得了。” 我略一尬,笑道:“之前生了一场病,前事不甚记清。” 秋宜面露担忧:“夫人现可好些了。” 我点点头:“好多了。”我又问,“熹微姑娘可是姨娘?” 秋宜摇摇头,她倒是个口直心快单纯之人,有些替熹微惋惜:“熹微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惜王爷还未给姑娘名份。” 我一听,有些忿然。这小子也真是的,吃完了提上裤子不认人。 我又问:“我之前常来这么?” 秋宜又摇头:“夫人之前只来过一次,当时夫人身中箭伤,在这住了一段时日疗伤,后来李将军来接回的。” 这李昕儿也真是命坎。我又问:“这山庄以往便称‘思悠居’?” “并非,是王爷后改的。” 我心头一动,顿时明了了一些事。 第9章 心中容他之处 整个下午,沁南王未再寻我,我乐的自在。秋宜陪我逛了大半个庄园,尤其后山那儿佳木茏葱,奇花烂漫,幽幽涧流从山石缝隙潺潺曲泻,我有丝回到巫谷的感觉。 “秋宜,你可听过千丈崖?” 秋宜点头:“在西郊。” 我顿时心喜,刚还想着怎让沁南王带绿依过来,秋宜既然知道,到时寻机让她带我去,反倒减少那小子的疑虑。 秋宜问道:“那儿人迹罕见,夫人怎问到那?” “我恩人在那。” 秋宜点头:“夫人,若是想去拜访,奴婢明日一早去准备马车。” “这儿过去很远么?” 秋宜点头:“约莫大半日时辰。” 我心下发沉,若是只秋宜一人还好应对,可若加上马夫,那恐不好脱离。若不要马车,步行定让人生疑。正思忖着,对面有道月白色身影徐徐前来。 “夫人,晚膳已备下,请移步膳间。” 到了膳间,却未见沁南王。 “王爷呢?”我问道。 “回夫人,未时中,王府来人禀事,王爷听后便急急离去。”熹微答道。 我听他走了,陡然整个人轻松了,心生一计,半夜趁无人时,我可原路折回内京街市,再雇辆马车。既然秋宜和绿依一样,都知千丈崖,那么常人也应识得去那的路,我只要到了崖边,定能回得了巫谷。 越想着心越喜,夹了一箸细笋,满口鲜香爽口,不禁赞叹:“熹微,这笋不错!” 熹微笑道:“夫人,这道鸡髓笋是王爷临走时特地吩咐为夫人做的。” “哦?他怎知我就喜欢?”我不以为然,以为只是熹微在帮他立“细心”的人设。 “夫人怎忘了,这道菜还是夫人之前做给王爷食过的。奴婢也是依样画葫,生怕做的不好,夫人不喜。” “做的不错。”我淡淡回了句。这女子有些小心思,怕是并非为我做此,而是学李昕儿做这菜讨沁南王的喜。 膳后,我闲散了会,就回了寝阁,吩咐沐浴就寝,我得养精蓄锐,半夜还要好长一段路要赶。 今夜无月,夜色如凉,忽又下起了细雨,我却欣喜,这样的天气虽有不便,但庄里人也就早早歇息,更便于我离开。 我担心开门声太响,惊动偏阁的秋宜,于是悄悄推开了半扇窗,屋外廊道挂着两长排的绢灯,每个路口都设有琉璃灯,另有几队护卫交替着巡逻,所以我的时间极其有限,只在他们相遇后背对离开那么一小段极短的时间。 我观察了很久,才约摸住了时间,趁机开大窗,悄声跃出。 两道黑影瞬不及防的闪出挡在了我眼前,我眸色一黯,心凉了。 “夜深雨寒,请夫人回去歇息。”其中一黑影毫无语气的边说着边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尴尬至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我总不能当着这二人的面从窗户跃回吧,更不可能去敲门,让秋宜给我开门,弄得人尽皆知。 “夫人是在等为夫么?”有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从来未知这声音原也是这般好听,此时真真解了我的围。 “王爷!”那两道黑影即时抱拳垂首。 沁南王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而后便直接将我从窗户那抱回进去,自己再一跃而进,速度之快,我都还未及反应,只是呆呆的立着,仿若位做错事的孩童。 这一次,出乎意料,他竟没恼,反身将窗关上后,用火折子重点了桌几上的烛台,拉我在桌边坐下。 “你就这么想离开?”他语气平静。 我这次学了乖,没直接回答,起身走到他身旁,给他解了发带,如鸦羽般的乌发披泻在肩头,在他的诧异中,我转身取了块长巾,细柔的帮他擦着雨水打湿的发丝。 “你……”他甚是奇怪我突然转变的温柔。 “我什么?”我莞尔,“夜间这发不干,湿气入身,伤关节。怎也不知避雨不穿蓑衣……” 烛光中,他眸色发亮,深深的盯着我,静静的听着我道着,忽起身,目光变得炽热,一把握下我正为他擦发的手,凑近我的脸,他密长的睫毛几近戳到我的脸,我努力推搡他不动,顿时心里惴惴不安起来。 幸好接下来他未做其他动作,只是压抑着沙哑着声低问:“你心中可愿留一丁点儿位置容我?” 我一怔,心头似被什么东东软软的击了一下,这么位天之骄子,竟卑微的企求我心中能留一丁点儿位置给他。 我微微侧颊,实不想言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我并非你认识的李昕儿。你误将对她的情感错付在我身上。” 他神色复杂,默言片刻,忽柔声问道:“那好!思悠姑娘,你可否愿试着去接受我?你我全当重新开始?” 他纤长的身影与我贴着很近,那丝淡淡的琥珀香甚是好闻,听着他的柔声细语,看着他满怀期待的眼眸,我头皮一麻,心一软,竟然鬼迷心窍的点了下头。 也许我只是为了想稳住他,也许我只是为了想让他放松对我的戒惕,也许我只是为了想有利于日后的离开,也许我只是为了想……我想着各种理由,在心里暗暗的安抚自己有些凌乱的心。 他嘴角渐渐的笑意浮起,他似是想掩饰,却又压不住想弯起的唇角。 我趁机推开他,道:“你快回房去歇息,今日来回奔波劳顿。” 他轻轻的嗤笑起来:“夫人可是心疼为夫了?” 我蹙眉,一脸不悦:“速回房!” 他目露戏谑,笑道:“我回哪门子房,这儿不就是!” 我一吓,话都说的结巴:“你……你别得寸……进尺!” 他笑着刮了一下我鼻子,笑道:“傻瓜,我是你夫君,又不会吃了你。吓成这样!” 我垂首低低嘟囔着:“哪门子的夫君,我又没嫁予你。” 也不知他听清没,他指了指软榻,对我道:“我睡软榻,你回床歇息。” 我这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可谁知他接下又对我颇有深意的坏坏笑道:“为夫今夜着实累了,陪不了夫人,改日!改日!” 我一听,恼得跺了下脚,却又羞于启齿驳他,只得心口堵着一口气郁闷着急急连逃带爬回了自己的床,身后是他一连串得意的笑声。 我抱着被子警惕的盯着他,直到他宽衣在软榻躺下发出轻鼾声后,我高吊着的心才安定下来,沉沉的睡入梦。 第10章 老死方休 昱日,我一睁眼,他那张笑吟吟的脸就印入眼眸,我眯矇着眼,见他已梳洗整齐,头戴紫金玉冠,身穿鸦青银纹锦缎直裰常服,整个人英姿朗朗,轩然霞举,脸上这长疤竟衬得他添增一丝不羁。 “你不早朝?”我问道。 他笑着摇头:“婚假。” “哦。”我支撑着坐起,忽觉小腹酸胀不适,微拧了下眉,以为这两日食得油腻了些,肠胃有些不适,毕竟之前只是虚形,只在有了肉身那几日食了些清淡的瓜果烤鱼。 “怎了?”他关切问道。 “没事。刚睡醒还迷糊着。” “那再睡会?” 我摇头。 他这才扶着我下床,对着门外唤道:“熹微、秋宜!” 那二人或许是一早便候在了门外,沁南王这一唤,便齐齐的端着梳洗用具开门进来。 熹微的手巧,很熟练的便帮我挽了个凌虚髻,用莲花形镂空赤金匾簪固定,斜插一只莲蓬镶祖母绿莲子簪。镜中的自己,原本娇憨略圆的脸型顿时生动灵转了不少。 “夫人,今日穿这套衣裳可好?”秋宜从衣橱中取了件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裳裙问道。 我摇摇头,嫌太过艳彩。熹微笑了笑,去取了件朝霞锦绶藕丝罗裳裙,问道:“夫人,这件可好?” 我一见倒是喜了,刚点头,沁南王却在一边笑道:“熹微的眼光向来不错。” 我瞄了一眼正帮我穿裳的熹微,被沁南王这一赞,略施粉黛的俏脸泛起红晕,犹如春日里的桃花般妩媚动人。 “熹微厨艺也好。”我添赞了一句。 “王爷、夫人谬夸奴婢了。”她的脸更红了。 沁南王又笑道:“怎的谬夸了?”他指着熹微对我道,“夫人不知,熹微夏日里做的冰果更是一绝。” “哦?怪不得王爷心心念念思悠居。”我掩嘴笑着。 这话我本是纯粹的想揶揄沁南王,可谁知沁南王和熹微一听,竟双双脸色一滞。 沁南王抱拳轻咳了下,过来牵住了我手,转移了话题:“用早膳去!” 路上,他略有薄茧的拇指指腹轻轻的摩挲着我手掌的虎口,嘴角漾着笑意:“我很开心。” 我以为他是因这次牵我手,我未拒绝而开心,所以心里也就没在意他言此一句。其实我没拒绝的原因是因为我反正知道挣脱不了,何况熹微和秋宜跟在身后,我多少也给他留点王爷的颜面。 膳后,他便提议教我骑马,说是日后便不会因要共骑而晕马,而我对学骑马饶有兴致的却是因将更方便出逃。 未到半日,我便得了要领,其实学骑马与以往我学舞有异曲同工之处,骑姿最重要。坐骨应处于鞍子中央即马鞍的最低处,后背挺直,双肩方正并打开。慢慢的,便找到平衡感,并逐渐进入放松的状态。双手分别握缰,肩膀、手肘、脚后跟需在同一直线上的。同时,脚掌和膝盖也必须在同一直线上,让自己双侧小腿贴近马匹腹部,以保证给马匹顺利传递信息。 “你真是聪慧,这便骑得不错了。”我自行溜达了几圈后,他抱我下马,赞赏道。 我心下也喜,笑道:“主要你教的好。” 他笑面吟吟,伸手拢了拢我鬓边被风吹乱的碎发:“我们回去歇息会吧。” 我点点头,道: “呆会你早些回王府。” “你不喜我陪你?”他又沉下了脸。 “明日是你婚后三日,应带紫茉回门。” “我明日一早便回。”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道:“你老留在这儿,紫茉会认为你冷落她,何况她这新婚。” 他笑道:“你们女人真是搞不懂,昨日紫茉还让我回山庄陪你。” “她这是因敬着我,就算她不在意,新婚几日,你都搁她在一边,下人们怎瞧她这位当家主母。” 他略略一虑,点头:“我知道了。”忽,眸色又变得凝重,“明日,我不在,克苏他们四兄弟会轮流护着你。” 我一听,蓦得恼了,昨晚那二人应就是他指的四兄弟中的其中两位。他现在说这话,是在提醒我离开不得吗? “你成日里这样看管着我,难道我是你的犯人?!” 他抿嘴一顿,凛声道:“我说过,你若执意离开,我便锁你老死方休!” 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这男人似头猛兽,实不能和他正刚,得想法儿抚顺了鬃毛再说。 “那我随你回府,这样你也不必奔波劳顿,更方便你‘看管’我!” 我特地加重了“看管”二字,他哑然失笑,又刮了一下我鼻子,柔声道:“待你心中有我时,又岂会有‘看管’一念。” 我蹬他一眼,边继续往前走着边道:“带上熹微和秋宜。” 他紧随上来,不解道:“为何?” “秋宜我喜欢,熹微你喜欢!” 他笑得开怀:“早上我不过赞了几句熹微,你醋劲就那么大,这会怎又让我带上熹微了。” 这男人真是自视过高,敢情他早上说自己开心是以为我在吃醋?哼,我巴不得他多纳几门妾室,缠着他,让他无暇顾我。 “不是说她厨艺好么?我也喜欢。早上她做的那些膳点比王府的还要精致,昨日她那道鸡髓笋尤其不错。” 沁南王突然“噗呲”一声笑道:“她是学你做的。” “那真是李昕儿做的?”一个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竟会下厨,真是不错。 他摇摇头:“你让阿辛特地从溢香楼带的,偏偏医师又说笋发气你养伤不宜多食,我那日回刚好肚饿,就顾不得冷食,熹微见状,便要吩咐厨房重新做,我随口一句,说是你做的。” 原来如此,我又问: “那她怎受了箭伤?” 他眸底忽闪过一丝戾色:“替我挡的箭!” “有人暗杀你?”我心一惊,果然身在皇室凶险万分。 他点头,缓缓道:“那日闹市中,我忽遭冷箭,便与阿辛着马急驾,不想却差点撞到你,令你摔伤,当时也未细想,便携你上马,谁知半路更杀出十几位黑衣死士……” 他停步,半拥住我,满怀深情:“你令我震惊,你一位弱女子竟然如此大义为素未谋面的人挡了一箭。” 我算是明白了,这位王爷或许是将感激之情与爱意混淆,他向来骄傲,而李昕儿偏偏心有所属,男人嘛,越得不到的越是心痒难耐。 我推搡着他:“我说了,我不是李昕儿。”知道了李昕儿是他救命恩人这一点,我更得无时不刻,提醒他这一点,催眠一般,好让他将我和李昕儿二人剥离开来,好让他明白自己的真实感情,还得希望熹微和紫茉加把劲,多吸引一下他的目光,多分散下他的注意力。 他眸中闪着精光,措不及防在我额头柔柔的落下一吻,沉声:“你背上的箭伤尤在!” 我又羞又怔,紧抓着胸口的衣襟,脸胀烫得语无伦次:“你……你……”他难道在我换裳时偷看了? 他仰天大笑,忽垂首在我耳边细柔道:“莫将为夫想得这么下作,我不过让熹微在你洗浴时多注意了一下。” 我这才舒了一口气,但是看来对他潜移默化我不是李昕儿这一招也失效,毕竟我的肉身确实是李昕儿的。 第11章 情愫、坠崖之谜 午后,他便带着我和熹微、秋宜二人分坐二辆马车,回了王府。紫茉见到他回王府自是高兴,可一见我身后的熹微,竟然脸色苍白,不解的看向了我。我也理解她,熹微的容貌可在我和她之上,换我是她,当然也会有如临大敌之感。 紫茉,你莫怪我,我不得已呀,我得想法子分散你夫君的注意力。 我们一众人入了府内,层楼叠榭、雕梁画栋一眼望之不尽,琉璃瓦、燕飞檐,漆彩绘墙、白玉石阶、青砖地铺……树荫花海、游廊雨廊贯连着正厅、偏厅及各内院的正房、厢房、亭台、楼榭、花房、厨房、后照房等,颇有“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之感。之前我都处在内院的一角,当时只觉布置雅致,却不知从外院这般望去,竟是如此金碧辉煌。 游廊迂回,穿过垂花门,便见偌大的内院,粉墙两边丛桂怒放,浓香扑鼻,又围绕着摆了一盆盆争妍怒放,形态万千的各式名菊。 而我更喜的是内院正厅门口的那两株已结累累果实的海棠树,黄粉相间的小果实配着苍翠的叶子,甚是可爱。 我手指着海棠果对着熹微道:“我最喜海棠,可惜现在不是花季。你会做蜜饯吗?” 熹微笑道: “夫人,如若是蜜饯,现在采之最是酸甜可口。” 沁南王也笑着吩咐阿辛派人去取长梯和兜杆采摘。 进了正厅,沁南王和紫茉坐于上首,而我坐下方左首,熹微和秋宜各立一边。 待下人奉上茶后,紫茉笑面盈盈,对着沁南王道:“王爷,夫人既是喜欢海棠,棠昕阁那种了多株西府海棠和垂丝海棠,不如将那赐给夫人居住如何?”或因是听熹微唤我“夫人”,她也改称我为夫人。 沁南王呷了口茶,微有蹙眉。 紫茉神色略变,小心翼翼问道:“王爷,不喜这云尖茶?” 沁南王笑道:“你是本王的王妃,内院之事自是你全权做主便好。” 紫茉一听,欣喜万分,沁南王这话无疑是给她在众人面前立威,确定她唯一女主人的地位。她看了熹微一眼,又道:“那熹微姑娘……” 熹微今日穿得是一件玉色烟萝银丝锦裙,虽是素净,但用料考究,再加上她雅秀出众的妆容与眉目间隐然书卷的清气,明眼人自是知她与其他丫鬟不同。 我笑着接她话:“熹微和秋宜和我同住便好。”熹微肯定得与我一起了,这么位美人儿,最宜用来吸引沁南王。 紫茉点头,又对我道:“熹微姑娘和秋宜初来乍到,王府内多有不熟,到时我再挑几位得力的丫头予夫人。” 我点头,却瞥见熹微垂着头,脸上略有不解,我猜她应是奇怪为何当家主母会对我说话这般恭敬,至于我的自称用词,她当然是见怪不怪,王爷在我面前都不舍自称“本王”,而我在王爷更是自称“我”,又何况在紫茉面前。 紫茉身后的绿依丫头从入府开始就一直盯着我,听紫茉说要挑几位得力的丫头予我,又是一阵满怀期待的望着我,我只是冲她眨眨眼笑着,未向紫茉要求让她过来,我也有我的考虑,紫茉也是初入王府,我若连绿依也要了去,外人真真要认为我“恃宠而骄”,我不想无端生非,只想平稳稳的瞅机会离开。 这时沁南王却对绿依道:“你带熹微她们先过去收拾打点,夫人的起居你比较熟悉,你也留棠忻阁。” 绿依喜不自禁,忙跪地谢恩领命,带着熹微秋宜二人退下,接着沁南王又屏退了厅里其他下人。 我正疑惑中,他起身牵了紫茉过来,又柔笑着对我伸出了手,我起身却未牵他手,他略有尴尬的收回手,笑着对我道:“随我来。” 我和紫茉随他到了书房,见他走到百宝嵌柜中,左转右转了几下其中一个甜白釉瓷瓶,那嵌柜竟自动向两边打开,出现一条通下的暗道,他取了挂在一边的琉璃灯,用火折子点燃,领着我和紫茉走了下去。 这暗道并不太长,没多久便见到一扇石门,沁南王从怀里掏出两枚形态不同的异形特质铜钥匙,各自嵌入石门两边的凹槽处,又是左转右转,石门自动打开,一处亮堂的密室出现在我眼前。 我原以为这密室亮堂,里面应全是金银珠宝,珍稀宝器,进去才知,不过与王府普通寝室差不多,唯一区别的是在密室顶,镶着五颗硕大无比的夜明珠。 沁南王将方才开门的铜钥匙分别递予我和紫茉,缓缓道:“外面柜上的瓷瓶要左转一下,右转五下,再左转三下;刚才那石门,右一左二再右一,记住没?” 我和紫茉二人点头,诧异的看着他。 他又道:“近来本王屡遭暗手,恐累及你们二人,遂告之此密室,若有险,可躲此处。” 我没心没肺的想着,你武艺高强,身边又有多名护卫,危险有甚大?紫茉却是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他温和的看了我一眼后,又去双手紧握紫茉的手,盯着她道:“你是本王的正妻,本王爱敬着你。所以还有件事本王想跟你商议。” 紫茉受宠若惊,目眶微微有些湿润:“王爷请讲。” “本王想娶昕儿为平妻!本来大婚那日要提……” “我不同意!”他此言一出,怔得我瞪大了眼,还未及紫茉答话,我自己脱口而出,我将手中的钥匙塞到紫茉手中,“你是王妃,这么贵重的物品应由你保管,我一个外人不该授之。” 紫茉没想到我反应这么大,慌忙推搡着,见我就是不肯收,转头见王爷也是一脸受伤,她大概心有不忍,急得一下子落泪跪在地上,对我磕头:“小姐您这话折煞紫茉了,王妃本该是您!王爷他对您一往情深……” 我扶之不起,求救的看向沁南王,他未看我,只是自嘲的笑道:“怪本王太过心急……” 紫茉泪眼婆娑对着沁南王道:“王爷,小姐她只是还未忆起往事。”继而,她转头对我道,“小姐,紫茉实不忍再见您和王爷心膈着。您一直以为您自个儿心另有所属,可是那次逃府途中您听闻得知王爷自行请命将出战北原寇奴,您心急如焚担心万分,您道,那寇奴历来骁勇善战,前有两位经验丰富的边境老将军包括老爷都败北,您怕王爷出事,您想回去劝他……” 沁南王越听,面色渐喜,急急问道:“尔后呢?” 紫茉跪移着到沁南王跟前,泪流满面,我很是诧异,我不过拒爱,她反应怎么这么反常,莫不是李昕儿遇害真与她有关? “紫茉有罪!”果然,她抽泣着悔恨交集,“尔后,小姐和紫茉想去寻绿依回来,一道回去。可谁知忽然耳边传来一道极其刺耳的叫声,一只通身乌黑羽毛,头顶红冠的巨鸟在我们头顶盘旋而来,那只巨鸟竟然诡异的顶着一张人脸,吓得我和小姐慌不择路逃到了悬崖,小姐不小心就……紫茉拉之不及……”她哭得更加厉害,身子如筛子般颤抖着。 沁南王应是不知李昕儿坠崖之事,将信将疑的听着,又无比怜惜的看着我。 紫茉继续说道:“那怪鸟见小姐落崖,便离了去,而紫茉实是怕极了,惟恐到时他人不信怪鸟之事,怕自己着冤,便从包裹里取了一双小姐替换的鞋,一只扔于悬崖,一只抱于怀,假意小姐不慎失足落崖……奴婢有罪,奴婢不该……”她哭得几经昏厥。 原来如此,她若不提那鸟,我定也是将信将疑,毕竟长得人脸的鸟,若不是自己真实见过,谁信? 我又过去扶她:“我记得那鸟!换作常人都怕,你何之有罪?” 她不起,羞颜:“不是的,小姐,奴婢有私心,奴婢不但隐瞒小姐落崖的真实原因,奴婢又对王爷隐瞒了小姐担心王爷这事。若是奴婢早将此事说出,王爷也不会气恼以为小姐逃婚,而娶了奴婢,若是小姐知之前自己原是对王爷也有意的话,也许不会这般漠之王爷……” 我不知若是李昕儿听到此些话会怎想,但我却是理解紫茉的,她道的这些并无大过,更多的是人之常情,何况李昕儿确实已真实不在了。我心中疑惑的是那只我也见过的人脸鸟为何要袭击李昕儿?那鸟应是那位鬼面人养的,却不知此事与师父有关没? 我未去看沁南王的神色,只听紫茉还在哭泣:“小姐,您不知,大婚那日王爷醉酒不省,错将奴婢当成您,王爷连梦中唤得也是您闺名,他心心念念的只有您……”接着她又不停的对沁南王磕头:“奴婢有罪,请王爷降罪。” 哪有大老婆求着另一个女人接受自己夫君的理,我轻叹一口气,这时代的女人为何这般卑微,男的可以三妻四妾,女的只得默默接受。 我白了一眼沁南王,他却神情复杂若有所思,这大猪蹄子,哪是心心念念只一人,这人分明是假醉行“事”,想着齐人之福。 “王爷~”我故意娇羞的唤了一声。 他身子一震,讶讶回神看着我悦之一笑。我冲着他朝紫茉努了努嘴,他明白我意,俯身扶起紫茉,轻柔道:“本王不怪你,莫再哭了。” 紫茉听他此言,激动不已,顺势贴在他胸膛低低抽噎,他也温柔的半拥着,眼神悠悠的飘向了我。 猪蹄子!我心里暗笑,这男人莫不是想看看我有没吃醋? 忽腹中又开始胀胀不适,细麻麻的隐隐作痛起来。沁南王见我神情不对,忙放开紫茉过来扶我,我避开:“许是刚马车太癫,腹中仍是有些不适,我想回去歇息。” 第12章 女人之痛事 一进棠昕阁,便见到一大片紫茉所说的西府海棠和垂丝海棠,此时已近十月,结果的只剩垂丝海棠,它的果实很小,犹如樱桃状,熹微却说这果实做蜜饯才最是酸甜可口。 棠昕阁零散种着几株巨大的丹桂,不同于紫茉正院浓香四溢的金桂,丹桂虽花香略淡,但花色很美,橙红妍丽。 阁间的后堂门外,有小片花圃,种满了或白或粉或赤的芙蓉花,中间一条鹅卵石小径通往一处小小的蝙蝠形荷塘,荷塘四周种着几排合欢树,若是花季,这儿一片定是绿叶红花,翠碧摇曳,美不胜收。 用熹微的话描述,这整个棠昕阁一副“合欢融融,福贵满堂”彩绘图。 我因着腹中不适,晚膳时不敢多食荤腥,洗浴后早早便去歇息,也不让熹微她们去寻医师,因为我怕医师一诊脉,万一发现端倪就不妙了。 近亥时左右,本睡在罗汉床值夜的绿依不放心,再一次起身过来询问,此时腹间疼痛已是越来越频繁,针刺一般细细麻麻。 我忍着辛苦,额头已沁出细密一层冷汗,绿依十分担忧:“小姐,还是请医师来瞧瞧吧。”说着她着急转身便要离去,我急急拉住她不让她走,又寻不到什么理由,只得说:“你别走,陪我说说话就好。” “您这样忍着怎么行,奴婢必须得去请医师。”绿依执意要去。 而这时熹微端着一盅汤水进来,她说道:“夫人,许是月事将来,腹中不适,要不喝碗姜片红糖茶暖暖?” 我一愣,是哦,许是虚体太久了,我都忘了女人的此茬重事,可是以往也从未如此剧痛过。 “我怎没想到这,还是熹微姐姐细心。”绿依赞着熹微,又转头对我道,“小姐,奴婢去王妃那找找新夹裤。” 熹微却拦着她,笑着道:“夫人有自己衣物,之前夫人在山庄养伤,王爷有吩咐我置办,这次来王府,我把应需物都带来了。刚已让秋宜去衣物间取,稍后她就送来备着。您要不留下陪着夫人,我去准备热水帮夫人擦擦身。” 绿依虽是点头,却又满脸羞愧:“那有劳姐姐了。”她接过熹微手中的糖水,服侍我喝下,待熹微一走,她又取了几块干长巾叠好置于我身下垫着,胀红着脸道:“小姐,奴婢真是不如熹微姐姐细心。” 我忍着痛,拍了拍她的手,安慰:“你这是关心则乱。”正说着,突然腹中猛的一坠扯般的撕痛,我疼得“哎呦”一声出声,尔后腹下一热,有什么湿答答的沥出。 这时秋宜和熹微都回来了,绿依见我仍是疼的脸色苍白,于是让她们二人帮我换洗,自己执意出去请医师。 结果她回来时,带来的不但是医师还有阴沉着脸的沁南王。 我身体不适,你还这般阴沉着脸给谁看。我心下不喜想着,忽又是一阵阵剧痛,疼得呲牙咧嘴泪水忍不住溢出。师父呀师父,汐儿早知如此之痛,真宁愿不要这肉身! 我再不愿,医师既已到,我也只得伸出手腕,否则不用医师查出什么,室内其他人都会生疑。 绿依在我手腕上敷上一条薄丝绢,老医师方捺下手指开始把脉,脸色却越来越凝重。这老医师鹤发银须,可脸盘却红润无皱,看着医术很高明的样子。我心里也随着他的神色而越来越紧张,希望他不要看出什么端倪。 “可是有何不妥?”沁南王似乎也被张医生的凝重神色紧张到,一脸担忧。 张医生竟然未及时答话,又细细把了一遍,方抚着银须道:“夫人体质好生奇怪,寒凝异常,故月事有滞,剧痛难忍,日后需多加调理,切忌寒冷之食。”说着他又起身,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锦盒交予绿依,吩咐道:“这儿有3粒香凝丸,可暂缓疼痛,每粒服用需间隔3个时辰以上。明日一早,你到医师苑领药。” 见绿依一一点头又给我喂下药后,医师才向沁南王拱手道:“王爷若无他事,下臣先行退下,明日晚间,臣再来给夫人请脉。” 沁南王闷嗯了一声,摆了摆手,医师退下后,他又让绿依她们也退下,说他自己来照顾我。我虽是不愿,但实在腹疼难耐,说话也甚觉无力。 他仍是一脸阴沉,拧了一块热巾帮我细细擦去额上又沁出的冷汗,尔后便一直坐在床沿边凝视着我。 我见他一副不走了的样子,只得提起精神有气无力道:“我吃了药好多了,明日一早你还有事,回去歇息吧。” 他沉声问:“下午便不舒服了是不?” 我点了点头。 他忽轻叹一声,神色变柔,伸手用指尖抚着我的鼻尖:“傻夫人,月事这事对夫君有甚好羞于齿的?” “你不是……”刚想驳他又占嘴上便宜,腹中又是一坠扯痛,疼得倒吸一口气,“我不知是……”晕倒,怎这么痛!我无暇再语,咬着嘴唇,闭眼忍痛。 耳边有衣物的窸窣声,我强撑起眼皮,却见他正脱去外衣,忙警惕问道:“你作甚?” 他淡淡回了句:“歇息。”说着竟然卸下拔步床上的水红色银丝石榴轻纱和祥云厚锦床帘,爬上了床。 我想挣扎起床避开他,却因剧痛乏身无力,只好吓得用尽最后一点力转过身背对着他,拉上被子蒙上了头。他连人带被把我捞过去拥入怀中,顿时一股浓浓的温暖包裹住了我。 这暧昧的气氛羞的我整个人蜷缩起来,头几近垂到了膝盖处,他轻声笑着扯下被头,将脸贴在我耳上,低沉着嗓音戏谑笑道:“这么怕为夫?你不是有月事么,我又吃不了你。” 我是又恼又乏又痛又觉委屈,情绪化的开始低低的呜咽起来。 他身子一滞,柔声问道:“还疼?” 我含着泪点头。 “无用药丸!这张医师真是图有盛名,我明日便将他辞了。”他怒道,伸手去擦拭我泪水。 我扭过头执手想挪开他的脸,他却蹙着眉一把握住:“怎这般冰冷?”说着坐起俯身手探到床尾,又握了握我的脚,床头的琉璃灯熠熠下,我见他的眉头锁的更深了。 我惊的缩回腿,谁知他竟剥开我被子整个人钻了进来,我吓得一个激灵,筛糠一般的哆嗦起来,他健臂一揽,将我拥回,另一手帮我轻柔的抚着小腹,一股暖流源源的从丹田升起,他……他竟耗用他内力渡气给我! 我心头一暖,嘴角悄然上扬。 也不知是张医生的药丸起效还是他内力的功劳,腹痛渐渐退去,他宽厚的胸膛令我感觉甚是安适,不禁将头贴依着沉沉睡去……… 第13章 遗失心爱之物 晨光微熹,他还在沉沉睡着,身姿仍保持着我昨晚入睡前的姿势,这应该很累吧。我心里暖暖的看着他的脸,浓密的睫毛,直挺的鼻梁,性感的嘴唇……我鬼使神差的抚上他那道狰狞的长疤,当时应该鲜血淋漓,极痛极恐怖吧。 “心疼为夫?”他明明还睡着,竟突然开口。 我呆了几秒,问道:“这伤多久了?” “月余……”他语气听着似乎已不在意了,可我却发觉他手臂发硬,他心底对这伤应仍梗梗于怀。 “你还痛么?”他柔声问道,边说着边又开始抚着我腹部渡内力。 我娇羞摇头,抓住他的大手制止:“已不痛了,别再耗内力……谢谢。”我想了想,仍是艰难的道出了“谢谢”二字。 他遂然睁开眼,眼眸幽黑,深深的盯着我。 我被他盯着头皮发麻,想要转过身去,他却突然覆唇在我耳根处,男子重重的气息热热的呼在我颊边,我心砰砰乱跳,脸颊胀烫,忸怩着侧过脸。 “你别动!”他沉声低吼,身子僵直。 我一滞,瞬间明白,羞怯不已,不敢再动。 这时,外头传来绿依的声音:“王爷,该起了!” 他未应。 “王爷,该起了!”绿依隔了片刻又唤道。 他松开我,腾的一下掀被坐了起来,火气很大:“进来!” 我趁机背过身,瞬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这么凶!”我嘟哝着。 他失笑,有些依恋的俯下身,在我发间轻柔落下一吻:“你再睡会。”尔后方掀开帘子下床。 床外,我听见他在跟绿依说话:“让夫人多睡会。” “是!” “药取了么?” “取了,熹微姑娘在煎。” “今儿本王不在,若是夫人不适,立去请医师,她傻呼呼的,别让她傻忍着。” “是!” 我一听,恼了,随手抓起一个枕头掷了出去,怒目橫瞪:“你才傻呼呼!” 床外的他朗声大笑。 …… 过了一会儿,他再次掀开床帘,黎明的光束透了进来,有些刺目,我又拉上了被子蒙住头。 他低低笑着,将我捞了出来,转过我肩,我忙用手遮住了脸,不知为何,我竟害羞见到他。 “傻夫人。”他扯下我手,笑得愈发灿烂。 我眯矇着眼看着他,他已穿戴整齐,攒辫单髻,箍着嵌珠玉冠,着一身猩红金丝麒麟瑞兽喜袍,在阳光的照射下,他线条硬朗的脸微微泛着淡淡的光晕,脸上的长疤淡化,我不禁暗暗赞叹,他挺拔高大,一般男子着这样的红装,多少会添几分阴柔,可他肩宽健硕,生生撑开了气势,一股轩昂英气溢于身畔。 “怎盯着为夫入神?”他目露谑色,嘴角讥笑。 我顿时粉脸生火,慌忙捧袖遮脸,他再次扯开,眼眸晶亮满溢笑意,我只得对他付之尬笑。 他未再追问,手指爱溺的刮了下我鼻梁,低声道:“为夫走了,夫人乖乖待在家。” 唉,他又在警告我,言下之意让我别想着逃府。这倒是提醒了我,待他一走,我舒了口气,忙下床,自己洗漱:“绿依,快去取套寻常丫鬟服来!” 绿依虽是不解,仍是去快速取来,我又让她帮我梳了个丫鬟双平髻,急急扯着她衣袖就往门外走去。 她不解:“小姐这是……” 我突然想到自己差点忘了看守护卫的事,忙捂住她嘴,在她耳边低声道:“王爷不让我出府,我要混在回门送礼的队伍中,回将军府,见见二老,我想他们了。” 绿依悟然,拉下我手,也低声道:“那小姐不要这样急躁,以免他人看到生疑,您平静跟着奴婢便好。” 我点头,垂首跟在她身后,出了棠昕阁,果然没有黑影闪来,我心里窃喜,这第一关算是过了。 赶到外院时,回门的队伍刚开始挪步,我悄然随在了最后一排,暗暗摆摆手让绿依快走。 “绿依姐姐!”不知怎的,秋宜丫头竟到了这。 我心头一凉,暗呼一声:“完了!” 果然,队伍止步,我能感受到一道炽热的目光落在了我头顶,我头垂着更低了。 一晃高大的身影罩在我身上,薄怒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本王有件心爱之物遗落在棠昕阁,你去帮本王寻下。本王晚间来寻你要。” 心爱你个大头鬼!鬼知道你什么物件!我暗骂着,不情不愿的应道:“是!” 我缓步出列,队伍又开始挪步,我抬头抑郁的叹息,秋宜惊愕,她没想到是我。 我苦笑着问她:“你怎来此?” 她垂首歉意:“药好了,寻不到夫人和绿依姐姐,熹微姐姐就让我与她分头去寻。” 唉——我又叹息一声:“走吧。” 唉~~我心里那个拔凉呀,那个怅惘呀!本来只要我到了李府,就有理由留下,就有大把机会离开!功亏一篑! 唉!!心有又有些隐隐作怕,今日他回来,也不知是怎样的狂风骤雨! 第14章 遇宁王 服了张医师的汤药,午后又懒懒的睡了一憩,整个人神清气爽了不少,见琴台上有架古琴,一时有了雅性,上前抚了几弦,多年未碰琴,有些生疏。 熹微正端了姜片红糖水进来,见我已起身了,便问道:“夫人,身子好些了?” 我点头:“这张医师的药真不错。” 她嗤嗤笑道:“王爷医术比医师有效。” 我知她言中有他意,便故意吓她,厉声喝道:“放肆!” 她一愣,许是没想到我会因她一句打趣的话生气,惶恐着要下跪:“夫人恕罪。” 我乐开了花,扶住她:“我逗你呢。” 她拍拍自己胸口:“还以为夫人您真恼了,吓坏奴婢了。” “许你逗我,不许我吓你呀。”我得意道,尔后又凑近她,坏笑着问:“是不是你腹痛时,也是王爷医治?” 一旁的绿依秋宜这才听了出来,也都笑开。 熹微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将姜茶端递给我:“夫人,趁热喝。” 瞧她这神色,看来也是了。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那猪蹄子处处留情,也许对我只是图个新鲜,与他人无样。 一口闷完,口中辛辣,我指着姜片问道:“咱们这都是这些老姜吗?” 熹微摇头:“小厨房里有些今儿刚送来的嫩鲜姜。” “那你挑几个洗净备着,晚间我要用。” 她点头。 我又问:“你会古琴么?” “略懂一二。”她谦虚道。 我笑着指着她对绿依和秋宜道:“熹微若说略懂,那肯定就是精通。” 秋宜接话:“夫人,熹微姐姐她琴棋书画都精通。” 我点头,对熹微道:“我许久未碰琴了,有些生疏,难得有了雅兴,你帮我调调?” 她笑道:“奴婢不敢班门弄斧,刚才听夫人抚的那几弦甚是悦耳。” “想听?”我笑问。 她点头。 这时绿依提意:“小姐,这会儿秋高气爽,外院那后山有个邀月谢台,幽静宜人,也有琴台,不如去那?” “好!”我兴致颇高,想着顺便再熟悉下王府路径也挺好,又道,“顺便去厨房备些点心瓜果带去。” 一出棠昕阁,又是两道黑影下来,我怒斥:“这会我带着他们三个丫头,你们还要跟来扫我兴么?” “小的不敢!”二人迟疑了半会,终退了下去。 邀月榭台其实是由一大一小台榭以短廊相连而成,建在外院的濛烟湖上,飞檐卷角,琉璃明瓦,雕梁画栋,依水靠山,三条长游廊连着水岸,水岸边间隔种着桂树和柳树。此时桂花开的正盛,柳树的叶片却已由翠绿变的稀黄,枝条随着阵阵秋风摇摆,较之开得正盛的桂花,看着有些凄凉。 湖里的荷叶已被打捞干净,波光粼粼,被风吹落的枝叶和桂花,在湖水里漾荡着,随着风吹过泛起的涟漪聚拢又分散。 我随手取了块糕点,掰开小块掷入湖内,一群群鲤锦相涌而上、跃水争食。 我忽想到那《大鱼》那首歌,便坐到了琴台,开始抚琴。 如泣如诉的琴音让熹微几人听得如痴如醉。曲罢,熹微连连赞叹:“夫人,此曲只应天上有!”又问,“此曲夫人可有谱词?” 我笑着点头:“此曲是世外高人所作,自是有词。” “那夫人可否一唱,奴婢实是喜欢,望夫人赏赐。”熹微看来真的喜欢,也顾不得说了些失身份的话。 我本不仅仅是这一世的人,自是不在意这些尊卑有序贵贱礼节,见绿依有些不悦,我对她笑了笑,道:“我也好久没一展歌喉了,这会儿就咱几人,倒也无妨。” 熹微欣喜:“那奴婢给夫人伴奏!” 我挑眉问:“刚才这一曲,你全记得?” 她点头,我将信将疑的让出琴台,她坐下试抚,柔荑葱葱,琴声淙淙,她竟弹得比我还游刃有余,我惊愕不已,此女子奇才也! 她停下琴音,羞涩问道:“夫人,奴婢此般可否?” “极好!这曲子本应如你这般空灵清婉,我有些音节弹得总嫌浑滞不顺。”我笑道。 她笑道:“吟猱绰注皆有法度,夫人注音多予练之便好。” 果然天才与常人不同,她仅听一遍便可。 “原是如此。”我清了清嗓,“你我开始吧。” …… 歌声空灵回荡,我犹如叙事者吟诉着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一曲罢,熹微仍无法自拔的续弹和弦,我只好应景人声吟唱,绿依一脸震撼,秋宜小丫头更是眼角噙泪。 琴声终停,我笑嗔熹微:“你要累死我。” 熹微笑着绕出琴台,对着我福身抱歉:“夫人唱的太好了,奴婢实在太过入迷。” 绿依秋宜也拥了上来,绿依伸出手臂给我看:“小姐,奴婢现在还起着鸡皮疙瘩呢。”她又道,“奴婢竟不知小姐原来歌喉这般好。” 我轻咳一下:“那个,之前有听高人唱过,我略略学的。” “宁王……”绿依,忽然扯了扯我衣袖。 “什么拧往?对了,还有首枉凝眉……”我自顾自道着,却见绿依对着我背面福身。 “宁王安好!”熹微和秋宜见绿依福身,便也急忙跟着绿依行礼。 我诧异转身,却见到沁南王大婚那日见到的男子,原来他就是宁王。 “李小姐,别来无恙呀!”他依旧那日一般涎笑着盯着我,“小姐,刚才一曲,真是听得小王如坠云端,神魂颠倒呀。” 那日还称我是通房丫头,今日忆起称我为“李小姐”了?我未应他,厌恶的看了他一眼,真是亏长了一副清隽的好容貌。 我对着熹微她们道:“我们回去吧。” “是!” 忽然,熹微一声惊呼,我转头,却见宁王抓住了熹微的手臂,眼珠发亮:“想不到沁南王府藏形匿影,连区区婢女都貌似天仙。” 眼看着宁王手掌伸向熹微的脸庞,我一急,冲上去,运力一掌劈下他的脏手,他吃痛放开熹微,忽闪过身来,一把将我扯到前方拐角,手劲之大,令我始料未及。李昕儿之前怎会喜欢上他这样无品的人。 眼看熹微她们追了上来,他抓住我手臂又往前方闪去,原来他内力也是如此深厚! 待到后山暗处,他忽扼住我颈,神色敛重,眸光阴鸷着瞪着我,周身凝着一股森冷寒冽,完全似变了一个人,看来之前什么哀嚎什么吃痛什么涎笑都是假装的。 他阴沉着声,厉问:“为何他们叫你夫人?” 我喉咙被他扼得几乎断气,挣扎着从喉间挤出细弱之声:“沁南王……是我……夫君!” 我以为我这般说,他便会有所顾忌,却没想他眸色一滞,反身闪到我身后,改用手臂横亘在我脖间,狠狠在我肩上噬咬了一口,我痛得惨叫一声几近落泪,拼尽力气用后肘狠狠的迸击身后之人,可谁知他早有防备,大手一抓,将我手反拧在身后,我吃痛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哀呼出声,让他见到我的弱怕。 他下巴摩挲着我的脸颊,胡渣子刮得我脸上生疼,声音森冷可怖:“原来你并非如你外表这般柔弱。真是虎父无犬女。本王原以为你仅对我情有独钟,还特地选在今日来寻你,可谁知你也是个浪蹄子!” 我嗤笑:“以前的李昕儿真是瞎眼了!” 他一怔,忽然闷声笑了起来,语气变缓有些自嘲:“本王自是有心娶你。不过他沁南王生母是皇后!本王有什么?本王哪比得过他?!他累累功勋,父皇垂爱于他!何况你父亲?你逃婚了,本王很开心,可本王寻不到你,结果你却出现在王府!你终是后悔了,哪怕他这副鬼样,也馋涎他的身份是不?你们女人一个两个都一样!” 我鄙夷他,我不知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故事,但我确定他就是只可怜虫!心有不忿,只会怨天尤人! 我让自己平下心,冷静道:“事已至此,你再不忿扼着我也无济无事,现在此事只有我贴身丫鬟见到,我劝你趁现在四下无人放开我,免得到时兄弟间生了嫌隙,闹到皇上那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 他蓦然一僵,嗤笑:“你复还,他敢闹到圣前么?” 我心略惊,怪不得他有恃无恐,我的出现,竟成了沁南王的软肋。幸好,他虽是这么说着,但终是放开了我,速速离了去。 第15章 降哪门子妖 晚间洗浴时,我只唤了绿依一人。 “你帮我看看肩头。”我褪下衣物。 绿依一见我肩头,瞬明白发生了什么,急急去取了个珐琅小盒,洗净双手,手指轻点透明药膏,轻轻的均匀的涂在我被咬的伤口处,轻柔的对着伤口吹气,忿忿低骂着:“都咬出血了,这宁王真是个疯子!” 我心下有些担忧:“莫再提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刚才吩咐熹微二人勿再提此事,希望她俩也能守口如瓶。” “会的。熹微姐姐稳重,秋宜也机灵。”绿依道。 我点点头。 忽听外间的寝室有“兵乓”响,我和绿依以为是今日值夜的熹微在收拾,也就未在意。 换了寝衣出来,却见沁南王不知何时已来,正坐在桌边悠闲喝着茶,熹微伺候在一旁,面有异样。 “这罗汉床怎不见了。”我眼尖,原摆放罗汉床的地方竟然空了,只留地上一片痕印。 “我让人搬了。”他淡淡道,“日后值夜的丫头,住左右偏阁传唤也听得到。” 我有些无语,说得好听是不让丫头们睡,实际是怕我赶他去睡罗汉床。我对熹微道:“嫩姜备了么?” 熹微眼神落了落沁南王,憋着笑道:“王爷让撤了,说这对夫人无用,他有帮夫人备了药。” 我扶额,这人什么奇葩,他不羞我还羞呢。他指的药是指他的内力吧,傻不傻,这么耗费内力,也不知累! “你去重新取来,顺便去皮切成薄片。而后便去歇息吧。”我又对绿依道,“你也下去吧。” “我还没洗浴呢,怎让她们都撤了?” “你坐会,就给我回王妃那!” 沁南王虎目瞪了我一眼,对着熹微她们道:“绿依去取姜片,熹微吩咐下去备热水,伺候本王洗浴。” “是!”熹微绿依二人齐应。 “哼!”我冷声一哼,终究他是王爷,他最大!我转身懒得理他们,自己爬进了拔步床,也未点床内回廊上的琉璃灯,便卸下了床帘。 忽胸口一丝扯痛,转瞬即逝,我突想起,我有许久未静修了,莫非这身子开始排斥?师父曾千叮万嘱过我,可我却抛之脑后,也不知师父现在怎样了。 黑暗中,我盘腿打坐,让自己静下心吐纳呼吸。没多久,就听绿依在道:“小姐,姜片已取。” 我闭着目,道:“嗯,你下去吧。” “是。” 也不知过了多久,床帘被掀开挽起,外头的烛光透了进来,披散着墨发的男子惊疑道:“夫人你这是?” 我睁眸,浅笑:“练法降妖!” 他听了,忍俊不禁:“降哪门子妖?” “你!”我起身,却见他寝衣衣襟大散着,露出古铜色阔厚的胸膛,昏暗光线中,依稀见着有好些伤痕。 他轻笑,吹开火折子,点了琉璃灯:“为夫何需降!夫人想怎般降伏,为夫都受得。” 我白了他一眼:“嘴皮子,我斗不过你。”我推开他,下了床,去端了桌上的姜片,对他道,“躺下。” 他略略一讶,忽一脸高兴:“是!”急急躺了下去。 我将姜片放在凳几上,取出其中一片便要往他脸上搁,他满眸子疑虑抗拒:“作甚?” 我眨巴着眼,嘟起嘴:“不是说你都受得吗?怎了?反悔?” 他心一横:“放吧放吧,随你!” “闭眸!” 他竟真乖乖闭上眼,我偷笑着,将一片片薄姜片搁在他脸上,幸好这伤痕时间不长,否则长了凹凸不平的肉芽,那就真的难看了。这嘴唇弧线真好看,下嘴唇微微翻厚,很性感,只是被这该死疤痕影响了些许。 我又将一片姜片敷上他唇,他眉头微动,似在隐忍着,我差点笑出声,忙捂住嘴,晕,这什么嫩姜,怎这么辛辣?我指间染着姜汁,这一捂嘴,生生辣到了自己。忙下床取了绢帕擦拭,用茶水漱口,却听身后有低低的嗤笑声,我扭头,见他眼眸眯开一条缝,正偷看着我。 “要想变好看,就给我闭目养神!”我厉声,他乖乖闭眸,嘴角弯的如同月芽梢。 我见碟中还有不少姜片,便顺手拉开他的衣襟,天哪!我脊背发凉!只见他胸膛上新旧伤痕陈累,其中心脏那处新伤翻滚长出粉色嫩肉,在他古铜色的皮肤映衬下,显得分外恐怖,这可是致命之伤,对方想让他一刀毙命。 我执手抚上这处伤口,心微微颤着,他闷哼一声,我也没细想,继续细细的将姜片一片片敷到他胸膛的伤痕上,他呼吸渐渐变的粗重,我恍然回神,急急往床下退去,他大手一拉,直接害我跌倒在他怀里,想到他早上的警告,我头枕在他宽厚的肩上,不敢乱动。 身子僵久了便会昏昏欲睡,他忽然问道:“还要为夫敷多久?” 我迷迷糊糊间,懒得起身,闭着眸道:“你自行取了。” “这一身味道,总得冲下。” “找……熹微。”我不耐烦得捂住耳朵。 男子低笑道:“懒家伙,你的手不洗么?等下又辣到。” “你太吵了……”我嘟囔着,他松开我,似乎爬身出去了,耳边终于安静了,我惬意的舒展了身体。 不一会儿,他回来了,似乎在帮我洗手,尔后又出了去……刚入睡不久,他又回来了,掰着我肩头,想拥我入怀,我肩头本有伤,他这一掰,痛醒,幸好这痛能忍受,因着实在太困我仅是皱了皱眉,又继续睡。 他胸膛有些微湿,淡淡的琥珀味很好闻,不觉我又凑近了一些,嗯,好像还是师父的兰香味更好些…… “你嗅什么?”他又低低嗤笑。 我没答。 他垂首吻了下我额头,突然又问:“睡了?” 我没反应。 “先别睡,陪我说会话?”他柔声问着。 太吵了这人。 “真睡了?”他声音中有些失落。 …… 秋夜静谧,身边的男人终于安静了。阿弥陀佛,今日混入回门队伍中的事算是蒙过去了。 我悬着心终于松了下来,困意再次涌上,我又开始昏沉沉迷糊了。 突然,脸上莫名的有股压迫感,尔后便是一古脑儿铺天盖地的一片片温润柔软,我蓦然清醒,双手用力撑开他的头然后飞快的捂住他嘴,心口窜起一焰怒火:“疯了!” 他暗笑,嘴唇直接亲吻着我的手心,又麻有痒,我慌忙缩回手,嫌弃的直接往他寝衣上蹭掉掌心的口水。 “不困了?”他含笑问道。 “你别惹火我?”我张牙舞爪,时刻警惕。 “如果惹火了咋办?”他戏谑道。 他这情场老手一语双关的,我顿时语塞,侧过脸,嗔了一句:“懒得理你!” “夫人?”他凑过头来轻轻唤道。 我反手推开:“睡觉!” “陪我说会话?”他又道。 我未理,忽然,他一倾头含住了我耳垂,他浓重的气息再次袭在了我脸上,我悚得弓起了身子,慌乱捂住自己耳朵,急急说道:“说……话!说话!” 他轻笑,满脸宠溺:“今早让你寻物,可是寻着了?” 我一吓,这是祸躲不过呀!我思索了下,敷衍答道:“寻……寻着了。” “那交予本王吧。”他忽然板起了脸,语气冷淡,对我摊开一只手掌。 我愣了,难道刚才他的柔情蜜意都假装的?心升一丝怯意,我还是服个软,这个沁南王阴晴不定的,万一真把我锁起来,那真是哭天不应,喊地不灵了。 我心不甘情不愿,声如蚋蚊:“我错了……” “真知道错了?” “嗯!” 他朗声笑了,我知道自己被耍,恼得抡起拳头捶了一下他胸口,谁知他肉硬如铁,反倒咯疼了我指节,我又是一阵委屈:“吓死我了!早知道不帮你敷脸淡疤哄你了。” 他微愣,侧身躺下,揽我入怀,轻叹:“你在意我身上的疤?” 我摇头:“我是因为你自己在意。” 他呆了几秒,鼻尖蹭着我脖根处,欣喜:“我现在很开心,你心里终于有我了。” 我错愕,他应是又理解错了,因着困意,我也不想多费口舌解释,低声问道:“现在可以睡了么?” “嗯。”他轻笑点头。 …… 第16章 有情还是薄情人 睡至半夜,口干舌燥醒来,起身下床时,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离了去。心里有点空空的也没多想,走到桌边,提起茶壶,却发觉一滴不剩,想着今晚熹微值夜,隔间她歇息的地方应有,于是,提了琉璃灯转身朝着隔间走去,掀开隔间门帘,未及抬头便迷迷糊糊的听见有女子低低的呢喃声又似呓语。我以为熹微在说梦话,便未唤她径直走了进去。 弦丝雕花架子床里,轻纱飘渺间,楚梦云雨,撑霆裂月! 我又惊不羞,琉璃灯掉落于地,顾及不得慌张逃离出来,身后有低低的惊呼声,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我快速奔回床内,钻入被中,刚才那一幕堵着我心里酸酸的难受。 “夫人?”紧跟我身后的他,随即也翻身上床,不安的试探着唤我。 我闭着眼睛忙捂住耳朵,这大猪蹄子,这声音太难听了。 他拉下我手,声音有些慌乱,似乎想解释:“我……” 我用力抽回手,淡然道:“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你回去继续,别吵我睡觉。” 他沉吟半刻,声音变得平静:“不管你信否,我对你视若瑰宝,若非你心甘情愿,我绝不敢越雷池一步,但我血气男儿,在怀的又是你,实在是因……” 我又捂上了耳朵,心里冷笑,若都如你这般说,人和动物有何区别?只要有生理需求,随意便好。 他见我拒听他言,便又过来抱我,我剧烈挣扎,厌恶至极。他无奈之下,竟然直接将我点了穴,紧拥住我,轻柔的吻着我颊边,在我耳边呢喃:“我错了……原谅我……这事不会再发生了……” 我心中烦躁,又按捺不住阵阵涌起的酸味:“她跟随你多久?” 他愣了下,似没想到我会问此话,随后轻声答道:“三载有余。” 我沉默了,别过了脸,鼻尖酸楚。我不明,同为他的女人,为何紫茉我不在意,而对熹微,我却如此有危机感,是因她才情相貌均在现在的我之上么?是担心他与她的情意也是异于常人的么?我后悔出谷,后悔遇见他!多少年了,我都快忘了心中难过的感觉了。 可是为何我会难过?为何会视熹微有危机感?这熹微明明是我让带的,昨早与熹微打趣“内力疗法”时,我也了然他俩的关系,可为何真真切切见到他俩颠鸾倒凤那一幕时,心中却酸楚不悦,莫不是正如他所说的,我心中已有了他? 不不!我心中只能有师父!我心里不好受,也许是宿主身子的原始记忆反射!也许只是因他就如我前世时所憎恶的各个负心男儿一般,巧言令色,朝三暮四! 可是我自己又如何呢?这边心里记挂着师父,这边却与另一位男人同床共眠,若说昨日是因腹痛无力拒之,可今夜我明明是半推半就,若无月事在身,我是否就会……我不敢往后想着,只觉得心中对师父的愧疚越来越深,我与这沁南王的朝三暮四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他转回我的脸颊,仍在不停的柔声说着一些歉意的话,我只见他嘴唇一开一合着,心中腻烦的很,干脆闭上眼睛,淡淡道:“你确定你爱李昕儿而非感激之情?” 他将自己的脸颊贴在我脸颊上,声音沙哑却语气诚挚:“你与他人不同,初初见你柔弱却刚毅便已倾慕……” 他后面的话我再也听不进去,耳里徘徊着他前半句话,果然他只是因感激而觉李昕儿与他人不同,我并非李昕儿,日子久了,他自是会察觉,自是会情意淡去…… 我突然心头敞亮一片,轻叹一声:“提了熹微名份,毋负于她。” 他未答话,只是更紧的拥住了我。 次日,天未亮,便听床外熹微在低唤:“王爷,该起了。”她声音灵婉动人,任我一女子听了也心头一动,又何况男子? 身边的男子不冷不淡:“你下去吧。” “可是王爷,今日要早朝……” “让阿辛去告假!”他薄怒扬声。 床外一瞬沉寂,女子缓缓应声:“是。” 随后,他吻了吻我脸颊:“我知道你未睡。” 我未应他,我不能动弹原姿势躺了一晚,全身酸胀,哪能入睡? 他又道:“我心里惴惴不安,也一直未睡。” 见我仍不理他,他半撑起身,覆唇在我唇上,温润的舌尖试着想要探入,我蓦得睁眼怒瞪他,咬齿抵触。 他苦笑着重新躺下,而我心里五味陈杂,堵着胸口发闷。 “呆会,我便让人送她回去。莫再生气了好么?”他柔声哄着。 男女之间犯错,男人往往将错归结在女人身上,而从不承认自己心的不安分,我唇际不屑笑之,眸光飘远,缓缓开口:“熹微可真是痴心枉付薄情人!” “你……!”他怒喝!骤然紧捏我下颌,一双幽眸怒不可遏对上了我,他唇齿轻动,声音寒凉却又有丝希翼,一字一顿:“你记下!我宁负天下,不负你!” 我未为之动容,反唇讥笑:“何言‘负’?王爷自是要雨露均沾!” “你要雨露均沾是吧?”他笑得轻狂。 我顿时后悔,不该逞一时嘴快,他一把将我扣在身下,牢牢压住。我受惊,脑子霎时发麻!他嘴唇肆意的在我脸上游走,眸光发绿,喉间发出野兽般的粗重低喘。 “王爷、夫人早膳已备齐。”寝阁外,小厨房的婆子声音突兀。 “滚!”他怒吼着急乱的扯着我衣襟,当肩头皮肤接触到空气瞬凉,我终是抵受不住心理的防固,呜咽求饶:“放了我……” 他未理会,继续在我肩头麻麻轻噬,忽,他身子一顿,皱眉指着我肩头,惊愕问道:“这,怎么回事?!” 我一时不知怎回答,弱弱道:“你帮我解穴吧,我不适。” 他眯眸,帮我解开穴位,我急忙拢好衣领,脑子飞快运转,垂眸道:“我也不知,也是绿依见着的,我想……许是你…夜间梦魇……咬伤。”我越讲越心虚,脸微微胀烫,飞快的瞟了他一眼。 “哦?”他目光凌厉,有些惑疑。 我重重点头,让自己信,也让他坚信! “绿依!”他忽高声唤道! “在!”这绿依偏偏竟然就在门外。 “进来!”他霍得起身,脸色阴沉着要下床。 我心里急得不行,慌忙拉住他,早知道和绿依对好话因,再不济,方才实话实说,也免得他又认为我全是谎言,看管得紧,没机会离府。 “怎了?”他回身诧异。 “衣服……”他昨夜许是着急追我,从熹微那出来浑身只着亵裤,我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他面上一柔,笑了。 “王爷,请吩咐。”绿依在床外道。 “去取本王的衣物来,便退下吧。”他道完,又在我身边躺下,拥住了我,在我耳边轻柔道:“你不喜,日后洗浴、贴身衣物都你帮我照料。” 我哑然,我这是自作自受。但也没日后了,昨晚我心中已下定了决心…… 第17章 纵崖归去 我服侍他穿好内裳后,方唤了绿依她们进来梳洗,独独不见熹微,我想她或是被沁南王早上的怒气伤到,或是怕见了我愧堪。 早膳间,我因着心事,食之无味。 “带我出府透透气。”我对着沁南王道。 “好!” “去京郊骑马!” “好!” “现在就去?” “好!”他心情已然愉悦。 阿辛牵了绝影过来,他先抱我上去,随后自己翻身上马从身后拥住我,他道:“放心,不骑快,没事的。” 我回头抬眸,对他嫣然一笑,却见身后阿辛带着数驾黑骑紧随,想着他胸口那道触目惊心的新伤,我将“就我们俩人”这话咽回了下去。 “知道千丈崖吗?”我浅笑着。 “要去那?”他有些讶异。 “我便是从那坠的。我想着去那看看,也许能忆回往事。” 他眸色一黯,怜惜的在我额头一吻,柔声道:“好。” 他同意了,我本该欣喜,可是莫然嘴内发苦,满心萧凉。 因马速很慢,过了许久方见着千丈崖,这儿看着与平常山地并无什么区别。我挪步到悬崖边,战战兢兢的俯身望去,只见崖体犹如斧劈刀削般的陡峭,深不见底,空空幽幽,他一把拽回我:“小心些。” 我笑道:“死过一次,当然会小心。” 他神色顿凝,拥我在一旁草地上坐下。 我顺势主动倚在他怀中,他瞬然欢喜,时不时吻着我发间。 我抬眸,看着他这张英气俊朗的脸庞,不禁伸手抚上那道长疤:“往后每日用姜片敷之,这疤痕便不会增生。” 他笑道:“若你不嫌,增生也无妨。” 我也笑道:“只是可惜了这张俊脸。” 他眸气一黯:“夫人仍在意?” 我摇头,忽,不知何来的勇气,在他面颊处蜻蜓点水吻了一下,随即娇羞垂首低声道:“我想你变得更好。” 他欣喜,大概碍于周边有护卫在,便覆在我耳边低声笑话:“夫人,你此般可不合格,晚上为夫教你。” 我顿时脸上一阵发烫,忙转移话题:“忽想起,我竟一直不知你名讳。” 他一愣,答道:“慕容澈!” 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慕容澈”,笑道:“比沁南好听。” 他垂首,宠溺的刮了下我鼻梁,星眸晶亮:“傻!沁南是我封地。” 我也笑道:“我不知李昕儿时,也给自己取了一名。” “哦?何名?” “水泠汐。” “水泠汐……”他轻念了一遍,“何写?” 我执过他手,用指尖在他掌中划写。 他皱了皱眉,问道:“千丈崖下有海?” 我诧异他的脑洞:“无海。” “泠为凉,汐为海潮……” 我笑着打断他:“取此名是因曾做过一梦。” “述予为夫听下。”他颇有兴趣。 “东海龙王子嗣众多,却仅有一女,是与水族女师而生,故异于其他龙女。小公主自小虽受龙王喜爱却仍遭众兄妹排挤。尔后她离开东海,改名水泠汐,择了处深潭修行……” 正讲着,忽见阿辛飞身而来脱口大叫: “王爷小心!” 沁南王警觉,瞬间拽我纵身避开,数只弩箭在日光之下闪着寒光没入刚才我和他坐的地方,我目眐心骇! 护卫们跟着阿辛飞快的将我和沁南王围护起来,阿辛当即放了搬救兵的鸣烟。 数十名手持长剑,训练有素,着枯草色伪装服的杀手蜂拥跃来。沁南王经过多场征战,也经历过各种明枪暗箭,这种场面他大概见怪不怪,面色并无慌张,将我牢牢护在怀里,迅速拔出腰间佩剑。 兵刃相击的厉声在秋意凉风中扩散,空气中弥漫着难言的血腥味!沁南王这边虽都是上乘高手,但对方人数众多杀之不尽,又因要护着我,很快个个手臂、后背都染上了血痕, 忽然一位杀手点踩在一名护卫头顶,往我身上纵扑过来,我惊恐大叫,沁南王迅速抱我旋身,杀手的剑直接深深砍入他的肩膀,他闷哼出声,利落攥住杀手的手腕,将他反身狠甩在地,阿辛闪身扑来一剑刺穿地上的杀手。 他肩头的鲜血汩汩冒出,将身上的月色锦袍染成了红衣,面无血色似在强忍着极大的痛苦,身手却仍敏捷的见缝插针收拾着个个扑来的杀手。 “你别管我!……你怎样?!”我担心不已,呜咽着想去按住他肩头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可是又怕妨碍他,我惊惶着祈祷他莫要出事! “没事!”他眸光中血色浮动,身上蓬发着多少次尸山血海中拼斗累下的浓厚杀气,却对我投之一柔和的劝慰之笑。 我怔然动容,泪如雨下。 不远处尘沙卷起,阿辛大喜:“王爷,克苏他们来了!” 杀手们见大势已去,非但未策身退逃,反倒更加凶狠扑来,但很快被沁南王的人一一斩于脚下。 这场惊心动魄的刺杀终于结束,阿辛他们在检查地上有无活口,他却单手按着我肩打量我有无受伤。 “你快坐下,我帮你包扎!”我心有余悸,幸好他没事。 他笑着点头揽着我的腰肢,坐于地上,一双幽黑的眸子看着我:“你刚才很担心我?” 我没立即回答他,只是用他的佩剑割下他外袍的袖口,细细的包扎着他肩头之伤。而后,我抬眸,深深的与他对视:“若今日并非是昕儿,你会这般护着吗?” 他凑过唇,又吻了下我脸颊:“我只对我的昕儿好!我说过宁负天下不负你。” 我心中惨然,淡笑着点头。 “王爷,这儿还有一口气的。” “封住他穴位!”他噌起身,对我道,“昕儿,你歇会,我去查看下。” 我微笑点头。看他转身,趁现在,我飞奔悬边,对着那道身影大声道了句:“慕容澈,我不是李昕儿!” 我纵身跃入悬崖,耳边是他撕心裂肺的呼着“昕儿”的声音,我看到他的众多护卫拼命按住要随我跳下的他! 对不起,我不是李昕儿,我无法安心替代她,我惟有归去!我的师父他只我一人!我也只能和师父一起! 第18章 再获新生 “师父救我!”我的呼救声很快被呼呼的风啸声淹没,身子飞速下坠,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熟悉的兰香味袭来,我不禁喜上眉梢搂住他的脖子,却在瞥见他嘴角的血迹时,我笑容凝住。 一道邪魅轻狂的笑声响起,我顺音望去,前方那个鬼面妖人,魅眼眯眸,身上多处挂彩,却依然笑得凌厉:“哥哥,你的小妖回来了!” 我心中气恼,却因担心师父,无暇顾他。 “师父,你怎样?”我擦拭他嘴角的血痕,心痛不已。 “不妨。”他笑道。 那鬼面妖人又道:“小妖,怎舍得扔下你那夫君了。” 师父那双清冷的潭眸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伤楚,我心中不安,忙拥住他,急急解释:“师父,那日就是他骗我出谷……” “为师,知道。”他依旧笑的温和。 “哥哥,真是大度。”鬼面妖人轻笑着,“你为她不惜出关,可你知否,你这小妖可是与她夫君日日同眠,郎情妾意,你浓……” “你住口!”我狂怒执掌往他飞扑过去,我听见师父在我身后想要制止,我回头却见他捂胸跌倒,一口鲜血喷出四溅。 “师父!”我惊恐痛肺,转身想去扶他。 “小妖,你这感情左右摇摆可不好。”鬼面妖人骤然闪到我跟前,拦住了我去路,他眸色一凛,手中一道寒光迸出,我躲闪不及,只觉身子瞬间寒凝,低头却见他方才手中的寒光已化为利剑,直入我心脏,我的意识在一点点的溃散,面前出现了一个黑洞洞深不见底的漩涡…… 悠悠醒来,只觉身子变得很轻,师父正坐于我榻边打坐,心中甚觉安心,只要师父在,我便无事! “师父……”我起身伏在他肩头,亲昵的与他贴着脸。他是我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也是我最熟悉的、情感最深厚的人! 他睁眸,柔之一笑,我刹那如沐春风,似见花开烂漫。 我绕到他怀中,坐于他膝,搂着他脖,细细打量,除了脸色苍白些,他仍是这般的俊雅绝伦,清润如玉,不禁赞叹:“彼其之子,美无度!” “无规矩。”他明明被我赞的开怀,却偏偏故意板起了脸。 “师父怎不回闭关?汐儿这次会好好守着。”我对之前做的事很歉意。 他微笑道:“要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我起身,“现在去!” 他摇头:“现在不妥。” “为何?” “日烈!” 我呆了几秒,惴惴不安摊开双手,果然,又变回当初的半透明状。 “那妖人着实可恶!”我气得咬牙切齿!瞬间明白,“师父,他故意骗我出谷是为了扰你心境?” 他点头起身,有些踉跄。 我忙扶住他,愧疚不已,刚才见他身无异样,没心没肺的以为他已自愈。 “师父可好些了?”我万分担忧。 “被他拖了几日,累些而已,无妨。”他安慰着,说的倒是云淡风轻。 我脑里又浮现他喷血那一幕,心如刀绞,伏于他胸前:“凌墨……” 他一愣,半拥住我,下巴抵在我额间,沉吟着,忽怅怅然低语:“我以为你不再回……” 我感慨万分,回拥住他,泪水悄然而落:“汐儿错了……” 山间飞流直下的巨瀑发出地裂般的怒吼,狂风虐肆中,松涛激荡,寒鸦凄切低旋。月半隐,花飘零,怪石嶙峋,潭深如渊…… “师父……”我紧偎在他怀里,不敢再移动半步。 “莫怕!”黑暗中他温柔的声音如同一颗定心丸,“是他们愚昧无知。” 原来他都知道! 尘封的记忆,瞬间启开,我凄入肝脾,低低的啜泣起来:“我成日奔波云天群峰,为樵夫驱虎豹、为农夫布云雨、为怨女惩薄情郎……为何他们要祈上苍降我?为何神明要抹去我千年修为?既为我开启未来之门,允我在人间重修,又为何用神链锁我迫我元神出窍?……” 他怜惜的看着我:“所以你自暴自弃化为露水潜在银杏树,冷眼这世间?” 我点头:“这迷妄三界,我怕之避之。幸得师父您垂怜,才渡我涅槃重生。” 他拂去我脸上的泪水,抚着我的发顶,声音飘渺如虚:“前世不悦之忆,你莫再忆。” 潭底水草绕床上,绝色佳人被神链缠缚,乌发仅一只珊瑚簪子半挽如云般铺散,眉目间凝着一笼云雾般忧愁。她眉媚如秋水,睫密如蝶翼,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唇绛似樱,肤嫩如婴,身姿曼妙,气质清傲。 “凝神屏息!”师父清冽的声音传入耳中,一袭熟悉的兰香沁馨入鼻,我迷糊糊的昏昏睡去。 我再次重获新生,当见到师父三千青丝染了白霜时,我百感交集,泣不成声。 他微微一笑,气咽声丝:“莫哭……” “呜哇呜哇”尖锐瘆人的怪叫声,旋在头顶,又是那只人面怪鸟。一向冷静的师父,此时也面露慌张。 “哥哥竟会慌?”那怪鸟竟然开口笑道,这声音……原来他就是那个鬼面妖人!他围着我盘旋了几圈,落地化为人形。 我警惕的紧紧盯着他,他却嘴角扯起一抹意味深长的讥笑:“原来你是幽潭水妖。我这谪仙般的哥哥真是有心了。” 师父全身凝起一股寒气,护在我身前。 鬼面人厉声:“就若你现在这般,也护不了她。” 师父未语,眸光冷彻。 鬼面人忽魅声长笑:“哥哥你已是强弩之末,莫再虚张声势,你既给了我遁形门之咒,我便不会再伤她。” “那你还不出谷!”师父声音寒彻。 鬼面人冷笑:“父亲嫌我母亲是妖人,谁知他最喜的儿子竟也迷上个小妖,不惜用尽神力为她解除神链。” 我心疼师父为我所付出的,又不忍他言语奚落师父,一恼之下拔下发中簪子,从师父身后绕出,直将簪子尖锐之处掷向于他。 他伸手毫不费力的抓了住,嘲笑不止:“真是可怜,千年修为化为虚无,若是你之前的寒水之箭倒是可伤我半分。小妖,你会害死你师父的。” 说着,闪电之速将簪子回掷过来,师父飞快拽我避开,可那簪子仍是从我脸颊划过,一道刺痛袭来,我执手捂脸,怒喝:“你最大的本事就如泼妇一般,言语尖酸,挑拨离间!” 他狂怒:“那你师父就清高无暇么?你之前的肉身是我助之!” 说完,他狂笑着化为乌鸟飞身离去。 “让为师看看伤口。”他面露怜惜,轻轻挪开我捂着脸的手。 “很丑是不是?”我脑里忽然浮现一张坚毅英挺有着长疤的脸,心海微微的泛起了涟漪。 “无妨!涂药便好。”说着他又板起脸,“日后不得再鲁莽。” 我点了点头,但,脑里某张脸挥之不去…… 第19章 结为夫妇 水镜中,女子的脸一道淡痕从鼻翼边划至耳际,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倾国倾城。师父说再涂药几日便会褪去,我看着小白瓷瓶的半透明膏体,心微微一动,若是他涂之,是否那疤也会消去。 回首,师父这几日一直在打坐疗修,那妖人道,我之前的宿主是他助之,师父与他有什么约定么?师父不染纤尘,应不屑与这妖人合作。看着他满头白发,心中难过,却又似有条涓涓暖流细细的绕着心房流转。 师父说宿主的肉身他将她葬在了百槐树边,我得去见见她,事因我而起,我亏欠于她。 巫谷隐逸,我仰天,望不穿谷内迷绕的云雾,那日一别,他是否安好?肩头护我所受的伤,是否无碍。 “昕儿!昕儿——”有熟悉的男子声音在怆地呼天! 是我有幻听了么?我苦笑摇头,我不过与他相处短短数日,又怎会动情至产生幻听?我将李昕儿的土坟周边围了一圈石子固定,默默愧疚:待些时日,我将你送回李府,对你的亏欠,你来之,我必将付之。 我起身,正当离去,却惊然见到那张坚毅英朗有着长疤的脸正渐渐朝我靠近!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张徨失措连忙躲到了百槐树后。 他耷拉着右手,肩上还留着我为其包扎的衣带,步履艰难。 “王爷,您已寻多日……”阿辛再次上前搀扶,劝道。 “滚!”他怒吼,推开阿辛,面色苍白,泣下沾襟:“昕儿!昕儿你在哪!” 我触目恸心,悲不自胜,对不起,我不但不是你昕儿,我还害了她!我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哽咽难鸣。 他就在我一丈之距,却原地来回徘徊,靠之不近,我恍然,这儿有师父布下的结界,他是凡常之人,自是入之不得。我仿徨的从树后绕出,靠近这个与我同寝共眠数日的男子,我与他近在咫尺,可他见之不得,触之不得。 泪潸潸然,他终是体力不支,昏昏欲坠,被一直紧随着阿辛和护卫们背着离去。 我目断魂消,怅然若失。 失魂落魄的擦去泪水回到小屋内,师父仍一动不动的在修疗,我暗暗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在他身边打坐,努力让自己平下心来,努力让那张让我怮心的脸挥之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过了多少时日,脸上有丝丝凉意,我睁眸,却见师父正素手帮我涂着药膏。 “师父……”我轻轻唤道。 他微笑着:“为师很开心。” 我心中一怔,脑里突然又浮出某人的脸,笑容可鞠的对着我道:为夫很开心。 师父接着说道:“我的汐儿会自个儿静修了。” 我未言语,心口堵着发慌,脑里挥之不去的是那张脸。我起身,缓缓伏在师父的胸前,我深深的嗅着他身上的幽幽兰香味,可脑子里却念及了某人那淡淡的琥珀味。 “怎了?”或许察觉到我的异样,师父连忙问道。 “抱我!”我轻语着。 他圈手半拥我在怀里,我将他另一只手也执起环住我腰,他手微滞,转而轻拍着我后背,似在安慰。我心一颤,莫不是师父知道了? 我踌躇着,瞬而下定了决心:“娶我!” 他手一停,沉吟不语。 我抬眸,紧紧的盯着他,恳切的又道了一遍:“巫凌墨,娶我为妻!” 他眸中柔意波动,沉吟片刻,低低问道:“若为我妻,你是否能不受万界诱惑,愿千生万世携手不弃,不改初心?” 我重重点头,答道:“永矢弗谖,不忘初心!” 他甚喜,面色微红,腼腆的在我额上落下一个略略羞涩的轻吻…… 以天为证,以地为媒, 我巫凌墨,我水泠汐, 愿结为夫妇,永世相随! 不离不弃!天地为鉴! 我与他天地之间立下婚盟,我与他执手共赏朝起夕落! “我们得离开巫谷。”他突然说道,言语中有些不舍,却又似下定了决心。 我点头,未问原因,巫谷是他自小起就居住的地方,他既要离开,必然是已居之不得了。 “若我功力不能恢复当初,苍苍白发,露儿也愿相随?”他沉吟了许久,又犹豫着问道。 我道:“若我不再涂药,任脸上这疤痕长着,师父可愿相随?” 他微微一愣,转而笑之:“还称‘师父’么?” 我也笑了:“巫凌墨!” 他微微有些失望。 “……相公……”这一声相公,羞得我自己粉面发烫,忙扑入他怀中,却听见他的心跳得非常之快。 “娘子……”他声如蚋蚊。 我悄悄抬眸,见他面色绯红,欲言又止,便开口问道: “相公,可是寻好了去处?” “你不喜山谷居隐,我们可寻处偏僻小山村,学着常人男耕女织……” 我捂嘴轻笑,我难以想象他这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儿在田地间耕种的样子。 “你……不喜?”他羞赧。 我逗他,故意羞愧道:“相公会耕稼陶鱼,可为妻什么都不会……” 他笑道:“娘子多虑,为夫定勤勉学之,娘子无需辛劳。” 我莞尔,这就是现代中所说的: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 “还是得需盘缠的……”我掰着手指,粗粗算着客栈、租房、柴米油盐…… 他有些为难,也许他甚至都不明白我所说的“盘缠”是什么。我突然奇怪,我和他那一箱箱的衣物都哪来的,总不会都是他幻变的?或是幻变的,那我和他出去,凡人见到的岂不是无衣蔽体?我出谷的那套是李昕儿原身上穿着的……我纵崖那日,身上好像有些首饰………猝不及防,脑内又浮现那张英朗的脸,心猛得一抽痛,转而替自己感到羞耻,害了别人,还惦记着别人的夫君及她身上的细软。 竹屋内好像有颗夜间当烛火用的夜明珠,那颗珠子如鸡蛋那般大,若拿到当铺,许是也能换一大笔银票。 “师父……”突觉自己唤错,连忙改口,“相公,咱们竹屋内的那颗夜明珠倒是可以换些银两……” 他微微点头,眼睛一亮,拉着我便往他之前闭关的石洞里走。 “不知这些可否?”他打开一个紫漆描金山水纹雕海棠木匣。 我顿时惊愕,满满一匣子颗大光润的东珠!本来一颗夜明珠便可生活无虞,再加这么一匣子的东珠,不说富可敌国,买处大宅,置些田产都绰绰有余了。 “有了这些,相公都不必去学耕地了。”我笑着打趣。 他也笑了,又问:“还需带什么?” 我指指他身后的那架黑漆蕉叶琴。自我来时,这琴便在,他从不抚之,却喜听我弹唱。 “好,带着。”他笑道。 “相公会抚琴吗?”我心中疑虑,以往不问,是怕知道自己不喜之事。但现我既已与他结为夫妇,若是再不问,怕心生嫌隙。 他点头。 “那为何从不抚之?” 他笑容渐渐隐消: “那是母亲留下的……” 我拍拍胸口,幸好幸好,不是旧恋人留下,见他神情落寞,我忍不住又多问了句:   “她老人家现在何处?我们可去寻她。” “生老病死……”他怅然若失。 我怜惜的上前牵住他的手,我不忍他伤心,转移了话题:“相公,我们启程吧。” 他微微一笑:“好。” 第20章 典珠 京内最大的当铺“荣善堂”内出现一对气质非凡的夫妇。男子满头白霜,却清轩俊逸,湛然若神;女子带着白纱帷帽,虽见不清容颜,但身姿曼妙,笑声似铃,应也是相貌不俗。 饶是叫那成日里一副傲慢身姿的掌柜,满脸笑容,下了柜台亲自迎接。 我笑着问:“掌柜何姓?” 那掌柜笑着拱手答:“回夫人,鄙人正是姓何?” 我浅笑,将手中的一个小锦盒递予,道:“何掌柜见多识广,帮小妇人瞧瞧这颗珠子可值多少银两。” 那掌柜略略俯身,双手恭敬接过,打开锦盒,左观右观,又踱步到门口,小小翼翼的捻起东珠,透着日光察观。颗大饱满的东珠在日光照射下,天然的纹理间淡淡的溢着柔和的虹彩。 “夫人这颗东珠虽是圆润,但不够大颗也不怎透澈,可值十两银子。”刚才还笑容可鞠的何掌柜此时却面色平静。 “掌柜可是瞧仔细了?”我笑道。 何掌柜点头:“是的,夫人。” 我直接黑脸从他手中取回锦盒,拉了巫凌墨边往门口走着,边嘟囔着:“相公还说‘荣善堂’牌匾中有个‘善’字,自然枕善而居,童叟无欺。可这会我怎瞧着他们是择‘善’而行?” 我是暗讽何掌柜唯利是图,巫凌墨没反应过来我的意思,一脸不解,幸好未言语拆我台。 那何掌柜见我要走,果然急了,连忙上前拦住,又是一脸笑容:“鄙人见二位贵人,风尘仆仆的,要不先到雅阁歇会,正好鄙人新得一云南普洱,二位若是不嫌,品饮后再启程也不晚。” 我见他有意挽留,便对巫凌墨道:“正好也渴,相公,我们要不歇会?” 见巫凌墨点头,我这才对着何掌柜笑道:“那就多谢何掌柜了。” “哪里哪里!”他笑逐言开,领着我俩到了内阁坐下,对着一小厮扬声:“荣贵,上茶!要我昨日刚得的普洱。” 那小厮应声退下,何掌柜问:“这珠子,夫人意下是多少银两?” “一百五十两!”我面不改色直接道。 巫凌墨听我报的价格和掌柜出入甚大,悄悄的看了我一眼,我对他微微一笑,示意他放心。 来时,我特去米铺询问过,米是生活必需品,以它做参照物自是不差。米铺小二告诉我1两银子可购3石大米。一石大米为66公斤,以现代最普通的大米5元每公斤来换算,那么就是一两银子值990元。记得某个鉴宝节目的专家说过,一颗品相极好的东珠价值30万,饶是古今物价不同,再刨去收藏和升值的价值,我对半折算,那么每颗也就约为150两白银,何况这何掌柜肯定会压价,我报这个价应合理。 果然,他一听,就连连摇头:“夫人,这可为难鄙人了。这珠子……” 我笑着打断他的话:“这可不是掌柜口中普通的珠子。” “是!是!是!”他点头肯定应声,许是担心,我一个不悦,又起身要走。 “既然何掌柜识珠,那小妇人便明言了,我这共有白东珠18颗……金东珠……”我见何掌柜的笑容在扩大再扩大,笑着继续道,“金东珠2颗,半寸大黑珍珠一颗。” 何掌柜大惊,立马道:“夫人如若都当之,鄙人每颗东珠愿出30两的价。” 我心中不满意,正好小厮奉上了茶,便笑道:“容先喝口茶。” “好好。” “相公,用茶。”巫凌墨从未饮过茶,我自是有些好奇。 他端茶浅抿一口,便放了下,微微蹙了蹙眉。 我悄悄瞟了下何掌柜的神色,他略略愕之有些紧张,我心中发笑,这就是我要的效果!我见盏杯中茶色红蜜透亮,闻之甘爽,便端起浅尝一口,入口醇厚,心想这应是十年以上的熟茶,这何掌柜倒是有了几分诚意。 “掌柜是懂茶之人,此茶不错!”我赞道,何掌柜脸上松了下来也陪着笑,我又道,“普洱中,小妇人最喜紫洱春芽,改日若有机会,带些来让掌柜的品品。” 那掌柜一听“紫洱春芽”又是惊讶又是羡往:“鄙人久闻此茶极其稀少珍贵,若是夫人有之,鄙人愿重金换取。” 我笑道:“好!”其实我哪有什么紫洱春芽,不过以前购茶叶时,听茶品店的老板提及过。我刚才这样一提,也是为了让这何掌柜不要小瞧了我,以为我好糊弄。 何掌柜又小心翼翼道:“适才听夫人提及您这有多颗东珠……” 我笑着点头,示意巫凌墨将袖袋中的长锦盒取出递予何掌柜。 何掌柜恭敬接过,打开一看,顿时眸光发亮,再也不掩饰神色,连连赞叹:“颗圆均匀,尤其这黑珍珠硕大稀少。” 见他这般赞叹,我才满意笑道:“我这些东珠若是制成整套首饰,价值可是翻上几番!白东珠可制成一对赤金心纹嵌珠手镯,意喻久久同心,金东珠可制一副赤金摞丝蝠衔海棠镶珠耳珰,意喻富贵满堂。”我顿了顿话,见那何掌柜已听得入神,便又继续道,“至于那枚硕大的黑珍珠,可制成栖鸾盘螭戏珠金项圈,意喻伉俪情深。或可镶于佩剑剑把上,小妇人相信众多王公贵胄定是争相喜之。” “夫人真是高见呀!”何掌柜对我已是一副五体投地的神情。而我那谪仙相公亦是盯着我一脸宠爱赞赏。 “小妇人只是拙见!”我话锋一转,问道,“那何掌柜觉得以每颗东珠30两收之,妥否?” 何掌柜伸出一个手掌:“鄙人愿再加10两。” 我沉下脸,摇头:“掌柜这是瞧不起小妇人么?” 何掌柜额头微泌细汗:“还请夫人明价。” “掌柜诚心的话,全部东珠整价3000两!” 何掌柜瞠目结舌! 我笑道:“若以单颗当之,白东珠150两每颗,金东珠200两,黑东珠500两,那么整价是3600两,小妇人认为也是大有贵人收之的。若是制成首饰或佩剑这价值嘛……” 我顿了顿盯着何掌柜,问道:“何掌柜若换成您,您倒是会出什么价?” “不可估价,不可估价……”他擦着额头的细汗。 “小妇人再给掌柜一个建议,若是镶在佩剑上,得寻个好剑师铸把好剑才配得上此黑东珠!到时请些雅士贵人举办品茗鉴宝会,前期多加宣传,茶叶由多家茶商提供,掌柜懂茶择优选之,并收取适合的入会费给予展示机会,至于鉴宝的宝贝嘛,不单小妇人的这些个东珠,掌柜这奇珍异宝自是不少,以拍售形式,价高者得。同时,小妇人相信到时‘荣善堂’定会名噪一时。” 何掌柜目露精光,连连称赞。 我趁机又问道:“何掌柜,小妇人提的3000两值不?” “值是值,只是……”这何掌柜又面露难色,“夫人,可降些不?” “不二价!既然掌柜仍是为难,那么我们去别家看看。”我对着巫凌墨笑着扬声,“相公收好锦盒,我们走喽。” 何掌柜颓败的连连摇头。 巫凌墨点头向何掌柜递出了手掌,何掌柜紧抓着锦盒犹豫着微递出一点又立马收回,紧抱在怀里,似乎下了决心,狠狠一咬牙笑道:“夫人厉害,鄙人佩服,愿意此价!” 我笑了,将手中剩下的一颗东珠也递上:“既然何掌柜慧眼识珠,那么小妇人愿意再降200两!” “谢夫人!” 我又笑道:“请掌柜准备1000两银票1张,500两2张,100两和50两各4张,10两银票18张,剩下的20两要碎银子。” “好!夫人稍待。”说完他对着小厮吩咐下去。 接着小厮领了一位玄衣的青年男子上来,我看他年龄不大,却是一副老成的样子。 “这是犬子,何琛。”何掌柜指着男子笑着对我道。 “何公子好!”我对他福了福身。 他也对我和巫凌墨谦逊行了一礼,而后将手中的银票银袋递了过来:“夫人,银票已照您的吩咐,您点点。” 我未接,暗暗瞟了一眼,估摸不差,便笑着道:“荣善堂的自是不必点。只是家中财物都是相公管的。何公子交予相公便好。” “是!”何琛将银票钱袋交到巫凌墨手中,巫凌墨接过,顺便狐疑的看了我一眼,我冲他嫣然一笑。 而后,何掌柜又对着何琛道:“写,颗色不均,杂珠21颗。” 我面露不悦,何掌柜歉意陪笑:“夫人莫怪,这是行规。” 我心里暗骂,你的行规也忒黑了!笑着道:“无妨!不必写了,我不赎回!何掌柜爽快,日后再发现好货,我必再寻何掌柜合作!” 这一回,我未用“小妇人”自称,携着巫凌墨离去前,我一阵暗笑,因转身时瞧见那何掌柜面如土色,手指微微颤抖,都忘了礼节性的送我和巫凌墨出门,他许是以为我和巫凌墨是飞贼大盗。 我一迈出当铺门槛,就憋不住哈哈大笑,巫凌墨神色微变:“娘子,注意仪态,这儿人多。” ……… 第21章 源阳村 源阳村,这是一处静谧安放在青山绿水中的美丽小村落,远离了内京。山涧泉鸣,似环佩铃响,涓涓溪流,剖竹穿林。村民们的房屋大多沿溪而建,墨色的马头墙错落有致,青石板巷,月牙小桥上人们闲聊语笑。 出了当铺,我和巫凌墨最后回了趟巫谷,取了蕉叶琴和余下的东珠,便来到了这个村子。 村头仅有一处小杂货铺,店虽小,但里面三排靠墙的木架上货物整齐有序,老板娘是位30岁上下的年轻少妇,看着干净利落。 “老板娘,来半石大米!”一男子人未到店门口就已拖着粗重的嗓音,对着店内的老板娘喊开了。 “好咧!”老板娘一边笑着应声,一边转身掀开店内的后门帘,从后间艰难的拖出一袋米。 这时,男子已到了店内,依着柜台,对着老板娘打趣:“老板娘,帮我送到我家去呗。” 老板娘也笑道:“李哥身强体壮的,让我这女子扛米送去,还不叫他人见了笑话。” 男子也笑,未再继续这话题,续问:“老板娘今日可有卤好的牛肉?” “有有有,还热乎着,李哥要不切两斤回去?” “鳏夫一人,两斤多了,切一斤吧,再来一坛烧酒。” “好咧。”说着老板娘又转身去了内间,提着一小坛酒和一油纸包出来。 男子掏出2两银子递予老板娘,道:“照旧,银两不够时说一声。” 老板娘未直接接过手,面略有羞色:“李哥,上次给的还余500多文呢。” “这回一买,不是也差不多了么。”说着这男子便上前要将银两往老板娘手里塞,老板娘缩着手退后几步,红着脸道:“李哥,放柜台上便好。” 男子许是意识到老板娘在顾忌“男女授受不亲”,也微微有些尴尬,将银两放在柜面上,顺便将牛肉油纸包塞入衣襟内。 老板娘收了银两,见男子正蹲着身要将米袋往肩上扛,便过去帮忙托了一把,而后又将酒坛挂在男子手腕上。 男子对她咧嘴笑了笑:“走了。” “嗯。”老板娘轻嗯一声,脸仍是红着。 我刚才听他俩聊着牛肉,嘴里就发馋,待那男子一走,我便拉着巫凌墨上前去:“老板娘,给我切两斤牛肉。” “好的,客官。”没多久,她便从内间出来将包好的牛肉油纸包递予我,又打量了下我和巫凌墨,微微有些讶色。 我也不奇怪她的神情,巫凌墨这般仙风道骨的容貌气质,又带着我这么位神秘兮兮戴帷帽的女子,教人奇怪是意料之中的。 我掏了一两银子给她,问道:“老板娘,这村子可有牙婆?” 她摇头,将800多文找还我,我未接,她诧异问:“二位客官面生,不知找牙婆何事?” 我笑道:“我和相公游至此处,见景色宜人,便想居段时间,想寻个牙婆问问村里有无房子空着要租的或卖的。” 她笑道:“那就不必找牙婆,我知。”说着又将铜钱递了过来。 我推了回去:“老板娘可否带我们过去瞧瞧?” “到傍晚可以不?我这铺子……”她面露难色。 我又掏了一两银子递去,微笑道:“迟了怕没处落脚,老板娘可否歇一日,带我们去?” 她推回钱,笑道:“我不是这意思,歇一日,这些也绰绰有余。”说着她将刚才那800文收入了袖袋中,又道,“二位在门口稍待,我关了店门就带二位去。” ………… “村里有两处房子要售。”老板娘边领着我俩走着,边闲聊着。原来她姓张,夫家姓廖,原也是从外乡来的,膝下无子女,丈夫走了多年,这儿的村民念她年纪轻轻守了寡,便由村长出面大伙帮衬着给她立了个杂货铺。 去的第一家,我觉得黑暗潮湿,刚进了门就退了出来,忽然一阵水泼了过来,幸好巫凌墨眼疾手快将我拽在了一旁,而廖张氏却淋了个半湿。 她有些气恼,刚要埋怨,对面泼水的人已是急忙上前道歉了:“老板娘你怎来了?瞧我这眼瞎手粗的,对不住了对不住了,你快回去换身衣裳,免得受凉。” 我听着这男子粗哑的声音方想起,原是刚才在杂货铺的那男子。 “下次注意些。”见是李大哥,廖张氏就不好意思多加埋怨,转身对我歉意道:“露妹妹,凌兄弟,要不你夫妇俩在李大哥家歇会,我去换身衣裳便回?” “廖姐,你快去吧,要不真受凉了。”其实听她称露妹妹,凌兄弟的,我心里发虚的很,我和巫凌墨的年岁若真要换算起来比她大了多少轮都不知。 那李大哥目送着廖张氏离去后,招呼我和巫凌墨入屋歇息。当得知廖张氏领我们来这是为了寻房子时,忽拍了一下自己大腿,笑道:“正好,今日入城,我那兄弟让我帮忙把他的在这的屋子归置了。二位可去看看,那房子不错,亮敞,独门大院。” 我一听亮敞又独门大院的,心里便喜了,迫不及待让他带我去看看,他却说,他得先去告之廖张氏一声,免得她来回跑。 我轻推了一下巫凌墨,笑道:“瞧,这人看着粗粝,对廖姐倒是体贴入微。” 巫凌墨满怀柔情看着我:“娘子,我也会对你体贴入微的。” 巫凌墨突然这么说,反倒让我有些不习惯,我笑道:“相公已对我极好了。” 李大哥实名李成,是名木匠,经常入城帮一些大户们做些木工。他带我们去的那处房子在不远处的山脚,果真独门大院,透光不错,屋内屋什家具也大多俱在。屋侧方是一片竹林,屋后有一小片空地,凿有一口小井。共有三居室,其中两居室相连未完全隔断,中间以门帘挂之;另一居室更宽敞些,连着茅房和杂物屋;厨房未单独隔出,开放式的置在院门旁,设有茅草雨檐。 我当下就喜欢了,直接问道:“李大哥,这房子您兄弟需多少银两。” “200两。”李成是个实诚人,他又道,“二位若是嫌贵,要不明日我带二位见见我家兄弟,让他便宜些。” 我听200两,心里早就觉得值了,更主要我也懒得再奔波了,但在外,面子还是要给自家男人的,我对巫凌墨问道:“相公,你觉着呢?” “娘子喜欢便好。”说着直接掏出200两银票递予李成。 尔后又闲聊了一番,李成便告辞要离去,我拉了巫凌墨也随之一同,李成一听我和巫凌墨要去廖张氏那置办被褥巾帕、柴米油盐的,便欢喜着自告奋勇帮忙。 巫凌墨怕我劳顿,便让我在家歇息,他随李成去便好。 没多久,廖张氏也是带了好几位妇人前来,帮我收拾房屋,让我好生因她们的善良淳朴感动。 第22章 带偏谪仙 李成和巫凌墨回来时,还带了几位精壮的男子,帮忙着将屋顶也检查修缮了一番。巫凌墨因着从没做过这些事,不好闲着,拘谨着帮忙递些材料工具。也是难为了他,我心中有些有舍。 因着村民们这般热情,我觉得戴帷帽反倒没了礼节生份,便摘了去。男人们自是不好盯着我看,妇人们倒是一阵啧啧称赞,又对着我脸上的淡疤惋惜。 白大婶拉着我,以安慰的口吻道:“妹子,这疤虽是在脸上,但你天生丽质,影响不了。” 其实我带着帷帽并非是因脸上的疤,只是出谷那一瞬,想到了沁南王,怕他寻见到。戴上帽子了,才意识到,自己已换了个人,即便站在他面前,他也不识。但因着心理作用,也就一直戴着。 廖张氏也笑道:“是呀,这疤算什么?瞧凌兄弟疼媳妇疼的都不舍让她多行几步。” 大伙哄之而笑,其中一位身材娇小的笑道:“自古呀,能嫁个疼人的,便是莫大的福分。” 大伙又笑,王大嫂道:“得得得,我们都知朱家兄弟疼你。那是含着怕化,捧着怕摔。” 朱家娘子一听,羞了,应不上话。 这时男子中一健硕青年笑道:“自家媳妇自是要疼的!嫂子你呀,得让王大哥别只顾着赚钱,也得多回来疼疼你。” 王嫂笑骂:“朱兄弟,我跟你媳妇开个玩笑而已,你就来打趣我了。” 大伙又是一阵笑。 我悄悄的拉了廖张氏在一边,轻声问道:“廖大姐,村里可有食肆?” 她笑道:“这村子也就几十户人家,哪来的什么食肆。像我这杂货铺,也大多是靠过往的商人支撑着的。妹妹怎问起这?” “大伙今日辛苦了,想着请大伙聚一餐。要不然,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嗨,妹妹你这就见外了,谁家没个要帮忙的事,无妨无妨。” “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再说我这也新居的,也得添添喜不是吗?” 廖张氏点点头:“这倒也是。” 我掏出一张50两银票:“麻烦廖大姐帮我置办下,明日,我想请村里的人聚聚,我和相公初来乍到,也得都认识认识。” 廖张氏瞠目,急急扯了我几步到院门边:“妹妹,敢情你是从高门大院出来的,不懂过日子,日后钱财可不许这么露!” 我不好意思的点头,又将银票往她手上塞,她塞回我袖中道:“这太多了,即便请全村的人,10两也就够了。” 我笑道:“廖大姐尽管收着便是,到时也要请人帮忙,红包封发也是礼数。”说完我将银票又塞了过去,笑道,“若是有余,妹妹我就学那李大哥,先付款再记账。” 廖张氏一听,脸红了,这才收了下:“既然妹妹信任我,我定将这些个事办的妥妥的。” “那么就有劳廖大姐了。” 她笑道:“这哪里的话,明明是妹妹你照顾我店铺生意。” 说说笑笑中,傍晚时分,这屋院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众人告辞离去后,我将明日要宴请全村的事告诉了巫凌墨,他神色复杂。 “相公可是担忧明日人多,不知怎相处?” 他点点头。 我笑道:“明日你就多笑笑便好,我也怕你不习惯,但咱们新居,大伙今日也都来帮忙,咱们这顿该请的。” 他点头:“听你的,娘子。”他拉着我走到厨房,指着灶具食材,“只是这些,我还不会,娘子待些……” 我噗呲笑了,就算他会,他做的我也不敢吃。我道:“你娘子我会一些。只是这生火倒是难事,明日我们多注意下她们操作,学学。”我打了个呵欠。 “娘子累了?” 我点头,今早走了许多路,又忙了一下午,着实累了。 “那一起打坐静修?” 我扶额:“相公,我不想再修练了,我不想再忆起那些……” 他怜惜的抚了抚我头发,横抱起我去了屋内,将我置于床后,他坐于床尾开始打坐…… 次日,天未亮,我便醒了,巫凌墨还在静修,我蹑手蹑脚的去洗漱,忽想起,昨日切的牛肉还好好的未动过一口。 我打开昨日搁着的油纸包,棕黄的牛肉略带卤汁,桂香味很浓,不禁食指大动,捏了一片送往嘴里,嫩软可口,弹劲入味。 我捧着牛肉包进了屋,将它放在巫凌墨鼻下晃动,他没睁眼,神色自若的淡淡道:“嗯,香!” 这完全是敷衍嘛!我捏了一片送到他唇边,他也未张口,仿佛不知我将牛肉送过来一般。 巫凌墨的唇线很美,唇角微扬,略略薄削,在他细致如美瓷的肌肤映衬下,嫩粉的唇色如若丝绸般柔滑光泽。 我眼一时移不开,忽,玩心大起,含了一片牛肉,虽是迟疑着有些害羞,但仍凑过前去覆上了他的唇。 唇唇相印刹那,他蓦然睁眼,惊愕的盯着我,我也被他的神色吓住,慌忙想撤身离开,他却骤然伸开手臂牢牢的圈住我,目光变的有些炽热,措不及防,他唇齿轻启,将牛肉片含了过去,咀嚼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皱,但仍咽了下去。 “不好吃么?”我轻声问道。 “好吃。”他眸中笑意连连。 “那再吃。”我用手指又捏了一片送到他唇边喂他。 他头微微往后避退,面露难色。 我笑道:“明明吃不习惯,还说好吃。” 他未笑,只柔柔的盯着我:“刚才那般好吃……” 我脸一下子发了烫,垂着头将牛肉含着后凑上前去。晕倒,他就直直的盯着我,我一害羞,直接将牛肉吃掉,偏开了头。刚才是我和他初次意义上的相吻。 “相公,今日宴席之上,你必是要陪着食一些的,所以现在多食点,适应下普通食物的感觉,呆会,我问问廖大姐有无你喜欢的蜂蜜,先让你垫垫腹,免得到时不适……” 也不知他有没认真在听,神情略略有些失落,忽然,他竟腾开一只手,学我捏了一片牛肉,半含着对着我唇凑了过来。天啊,真是羞煞我了。主要他眸子还是直直的盯着我。我闭眸,心一横,也凑了上去。 亲密的气息在我和他身上流转着,他的吻羞涩而又深情,与那个“他”的霸道而又贪婪不同,我脑内又浮现那张英朗的脸。 我沮丧极了,紧紧回拥着巫凌墨,深嗅着他身上的兰香,努力隐去脑子里的那张脸……直到我俩都近乎窒息,才放开彼此。 巫凌墨通脸带耳都是赤红着的,我尴尬着清咳了下:“嗯……那个……相公,下次……你得先……洗漱。” 他哑然失笑:“好。”他起身,“我这就去!然后娘子,我们再……” 我一惊,难道我任是将一位仙子般的人儿谪至凡尘了? 幸好这时外院响起了敲门声,廖张氏领着昨日来帮忙的其中几位年长些的妇人,背着各式食材竹筐和厨具过来了。 廖张氏笑道:“还以为你们小两口没起这么早呢。” 我笑道:“今日不是有事么,便起早了些。” 她将竹筐放下后,从中取了一油纸袋递予我,笑道:“和凌兄弟还没用早饭吧,哝,这是我早上蒸的包子,有素菜馅和肉馅,你先垫垫。” 我开心地接了过:“廖大姐你可真好。” 她也笑道:“不就几包子嘛。” 我拿着袋子进了里屋,巫凌墨刚洗漱好,见我手中的袋子,嘴巴微微一抽,有点微吓:“娘子不会又要让我试吃?” 我笑道:“我先试吃,好吃再给相公。” 我先挑了个素菜包,咬了一口,嗯,不错面皮松软,馅料清爽。于是便将包子送到他嘴边:“相公乖,尝一口。” 他迟疑着艰难而又决绝的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竟然没皱眉:“娘子,这个倒是不错。” “既是能适应,那就整个吃了。” 接着,我又尝了口肉包,鲜香可口,便又递了上去,哄他尝。谁知这一次,他一咬在嘴里,便哇啦吐了出来,一脸作呕难受状,又强忍着,我慌忙跑到屋后,接了一瓢山泉水予他,可他摇头,竟然道:“娘子喂我!” 完了,这谪仙被我带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