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楔子·初 一股厌恶感,从嗓子眼萌生,毫无征兆,这种感觉使我难以喘息。加之,用满是细菌垢物,才刚松开鼠标的右手,将下颌处的一颗微小脓包挤破,手上的毒素灰尘如寄生物般涌进我的表皮里皮,浸透在血肉之中,恶臭、肮脏,一切如沆瀣般开始涌入我的身体。 可是,之前的恶心感,与上述无关。上述的一切不过是平常中最正常不过的行为。接着,还在熟练打字的左手停了下来,汗渍与键盘中万千不知名的毒虫交融、混合、搅拌,左手开始轻触那右手破裂的伤口,另外一种毒,此时,亦悄然潜进我的身体,令人作呕,却毫不自知。 可是,之前的恶心感,依旧与上述无关。我只是被压在这里了,说是压,可身上却没有什么重物。的确,我随时可以正大光明地离开。但,有一个问题困扰了我:然后呢?在不知道然后的情况下,我没办法舍弃已知,盲目追寻什么。最后的最后,我将方才经历的所有难受归咎于恶毒的垢物,也可以说是外界。 依旧在浏览着不知名的网页,倏然间,一张人体头颅的构造图映入了我的瞳孔。这张复杂纹路的平面图让自己感到恶心。 如果,只是说如果,真有一颗赤裸裹着鲜血的大脑,置在眼前,那我一定会将长久苛守的繁文缛节都抛开,像困兽一般,呕吐之前喰下的食物,胃液、口水,随着唇周倾泻而出。 这一切只是想象罢了,倘若真的发生,情节必会更加严重。而如此令人作呕之物,竟存于自己头颅之内,那里是领航生命的至要之所。甚至比心脏、肝、胃、脾、肾有用得多。同时,那里也是物种超越界限,寻求未知的关键。只是,他凭借其专长,克制物种的思想,将一切污秽肮脏归罪于其他。而它,则成为生命最圣洁之所,最不可侵犯的领域。它依旧平静着,就像是站在一切的制高点,审视其他,以严酷的态度告诉其他:我们不同,循之可知,皆是异处。 只是,它不知晓的是,它与其他众物都一样,而那又是某物站在另外一重制高点看到的。各处皆由恶毒所侵,而外光洁。 说到这“恶”,我不禁想起几日前翻阅书籍时看到的一种猛毒——邪魄罗,最让我讶异的是书中对其的记载时间,清清楚楚地写明,是第三文明。 而当下我们所处的世界则被定义为第五文明。存在于第三文明的事物居然能够跨文明记载。 这里,首先得考虑到一点,并非所有文字都是有共通性的,唯一确定的是第三文明确实拥有属于它的文字,但根据物种发展的复杂性与多样性,可以很清楚地明白文化也会存在差异性,并且这是一种从发展起先就必定会存在的差异,接着,在演替的过程中,差异会愈演愈烈,直至在呈现于当今世人眼前时,变为两种完全不可归为一类的东西。 但事实上,一切偶然都是必然的产物。正如,文字就是必然的,它是有智慧的物种在发展到更高级阶段时,必须使用的便利之物,没有高程度交流能力的种族,哪怕其本身足够强大,也会消泯于时间,而曾经统治的辉煌在数十亿年来看,不过是一粒尘埃。 但以上,并无法确切地说,第三文明流传的事物就无从被认知。 个性存在的前提是共性,任何事物都是共性和个性相互依存的结果。当充分认识到共性时,模糊的个性也会随着各种毫不相关的线索不断被挖掘。 当然,这种跨文明的认知难度是极高的。不过好在被记载时,所谓的科技水平处在非常成熟的阶段,才将这繁多的信息完整地保留至今,在跨越两次世界毁灭后,仍旧传递到了世人眼前。 最终,认知的任务则是交给了现在这个文明,经过无数考古研究者夜以继日的摸索,一些可以第五文明下的人类,所能认识的文字,便出现了。 古籍中是这么记载的: 邪魄罗,一种奇毒,亦被称为毒灵、灵长类杀手,其存在的根源无法被追寻,毒本身具有生命以及意识,它是以“灵”的状态寄宿在宿主身体中,会不间断地折磨宿主,而以其痛苦为食来保证自身的生存,且这种毒只会寄宿在智慧程度较高的灵长类体内。 邪魄罗会用灵力形成的无形之手揉捏宿主们的心脏,让宿主体会到心脏即将裂开的苦楚,直至失去意识。 但邪魄罗不会主动夺取宿主的性命,只会在宿主失去生命迹象时,到达周围其他灵长的体内。若周围存在百数灵长类,则邪魄罗会分裂成百,分别住进各个宿主体内。 故,毒灵本身是处于一种不断增长的状态。 在感叹毒灵神奇的同时,也不由得瞠目于其残忍,尤其是它的增殖方式,无差别地进犯灵长类的身体,不愧其灵长类杀手之称谓。 序章 楔子·续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境中,我身处于一片黑暗之中,脚下感受不到有实质地面的存在,就像是整个人都浮在半空。 空气异常的稀薄,若旁再多出一人,我真怕他会抢走我的氧气,导致双双窒息而死。 渐渐地,黑暗逐渐褪去,双眼已经可以勉强看到些东西了,由黑转灰,再继是能看到星星点点的阳光刺了进来,极彩色也在此时渲染了整个空间。 周围的事物由朦胧变得清晰,我身处在高楼耸立的城市里,这是一座陌生的城市,我印象中从来没到过这个地方。 往来行人纷纷,甚至已经可以用拥挤来形容,恢复视觉后的第一印象就是不断被推挤着。 这里虽说是城市,但却和我现实所居住的城市有很大的差别,行人中不乏有一些依靠齿轮运转的物种,还有很多兽人,又或者说是亚人,这就是所谓的异世界吧。 光顾着观察周围的环境,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在这里究竟是以什么面容存在着,立即借助从身边缓行而过的机械生命的金属外壳看了眼,庆幸,是我本来的模样。 尽管周围的事物已经极其清晰了,可那股内心深处长久酝酿着的混沌感,根本就没办法消除。 所以,当时在梦中,已经大概明白,自己此时一定是身处梦境了。 抱着冒险与探索的心情,在这座陌生城市里彳亍,视线随着不断地扫射四周,不禁心生感叹,这里的科技程度真的是高到难以置信的地步了,除了完备的人工智能技术,各种新颖事物也都超越了我的认知。 周遭有无数奇形怪状的摩天大楼,竟然可以如此安稳地矗立。 在我印象中,这些建筑必定会因为设计结构的不合理以及一定的材料内部黏合性,其设计图纸都不可能出现在白纸上。 在感叹建筑的同时,头顶上方大概百米的高度有一座若隐若现的浮楼,就像是无视重力一般浮在空中,呆滞地望着它不到十秒,就突然消失在了眼前。接着,过了一会,又兀地一下闪现出来了。 分不清究竟的我,开始仔细盯着它看,发现浮楼的楼顶四角,与其他高耸建筑物的尖顶被一根远看时细如发丝的光绳连接着,而浮楼底部的四个拐角则是与其他大楼的底座相连,就像是一座被囚禁在空中的牢笼。 接着,将目光移回前方,才发采用现这种模式的建筑,完全不止一个,甚至整个城市随处可见。 说也奇怪,尽管些许建筑物极高,但始终没有插入云霄的感觉,望向远际的天,才蓦然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一片云,如果仔细观察,天的颜色也稍稍不同,与印象里的相比,这里天色好像更深沉一些,就像是被一滴浸透于清水的墨汁覆着。 沿着街道往前走去,行人所用的通讯设备,从外观看,是和手机一样小巧方便的事物。 街角的餐饮店中,大家用的也是类似笔记本电脑的办公设备,这倒与我所处的世界一般无二。 这么走着,也不知自己所处的现实中过了多久,可能因为不是噩梦的原因吧,自己竟不舍得出去了。 以前意识到自己做的是清明梦时,尽是些噩梦,梦里的自己总是受着百般痛苦折磨,最后实在难忍无奈,选择在梦里轻生,而后半夜惊醒,回到较为安定的现实中,再复睡去,抵达下一个梦乡。 当然,这些梦的详细内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只记得最近的那一次,竟让我觉得可能再也出不来了,不过后来,也不知道在梦里面经历了什么,还是平安地回到了现实。 恍惚之间,我早已脱离了繁华的城区,眼前是片一望无际的草原,而在我视野的极尽处,却有一棵参天大树,比刚才那些数百丈的摩天大楼还要高耸。 带着好奇的心情,我向巨树靠近着,而随着距离不断地缩小,巨树旁边的那些平房小阁,也出现在视线之中了,只是此时,自己的身体好像也发生了一点变化,模糊地感觉到自己变得更加轻盈了。在和煦的微风之中,竟有种凭虚御空之感。 在前进到某一个点时,突然察觉到身体的异样,低头下望时,衣服随着整个身体好像变淡了些许,但又还没到完全透明的程度。不 知所措的我依旧选择往巨树靠近,总觉得,身体上方才发生的这些改变都与周围的环境有关。 不知不觉间,已经能清晰地看到平房群了。这里好像是一个小镇,摆在我面前的是一条宽阔的长街,而所有平房则是整齐地排列在长街的两侧,屋舍俨然,像是在为巨树迎接我一般。 只是,这街上空荡荡的,没有半分人类生存过的气息。毫不迟疑地向前跨了一步,踏进小镇之中。 倏地一下,周边瞬间被黑暗笼罩起来,与之前的完全就是两个世界,而在外界改变的同时,自己的身体竟完全消失了,我完全不清楚现在的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存在。 倘若单纯说是意识的集合体也不够严谨,这意识最先,是拥有躯壳容纳着的。可好似也不是变得透明,因为完全感受不到自己实质的存在,踏在地面上,可地面根本没有给予我任何反作用力。 比起记忆里对“灵”的定义,现在的我,更像是空气,和这个世界融为了一体一般。我甚至不知该如何移动了,尽管成了空气一样的事物,却没有办法移动分毫,尽管我还有思想活跃着,可现在的我,根本无法被任何有意识的物种认知到,就像是被禁锢了一般。 明明从属性上看,是这天地间最自由的存在,可哪也去不了,因为根本没有丝毫移动的能力。 接着,微风又起了,感受到身后被某种力量推动着,搡着我向小镇的深处行去。 就像是冥冥之中注定一般,一阵大风从另外一个方向突然吹来,将我吹进了一个巷子里,巷子里有户人家,家中有两口人。 但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对夫妇和一个看似刚出生不久的婴儿,青年男子是一头亚麻色的中发,灰色的瞳孔,约莫有六尺的身高,而另外一名女子则是留着如流星之尾的细长头发,漆黑的眸子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个头比男子矮了将近三寸。 光是二人的相貌,就让我神往许久。比起人类,他们更像是传说中人畜无害的精灵,可是除了极致的容颜外,其他却又都符合人类的所有特征。 青年男子开口说道:“我已经拜托奉哥了,他今晚就会将我们的孩子带走。” 白发女子回应说:“那就好,这孩子以后托付给奉哥,我们也能放心地离开这个残酷的世界了。” “希望这孩子以后不用再承受我们这般的痛苦吧。”男子深情款款地望了望摇篮中,两眼水汪汪、整个身体都在乱动的婴孩,叹着气说道。 “一定不会的,孩子天生是无辜的,上天不会惩罚一个孩子的,就让我们将所有折磨都带走吧。”女子说完,眼睛里已充满了晶莹泪光,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似的。 男子看到女子这幅心酸模样,心里也是痛得难忍,安慰道:“让所有痛苦都在今天结束吧。”接着男子看了茶桌上安静躺着的银色匕首,被从窗缝钻进来的阳光照得熠熠生辉。匕首,作为暗杀利器,在这温情阳光下也不再那么寒冷了。 男子双目注视着女子,说道:“说实话,我真的有点害怕呢,明明知道这和以往经历的痛苦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但,终究还是难以下狠手呢。” “哈哈,我也是。自杀二字,说出来容易,可实际要做的时候,却又怕得不行。”白发女子听到男子的话后,爽朗地笑了出来,接着也拿出自己的银色匕首,和桌上那把一模一样。 “其实,我想了很久了,我很早就想一死了之了,那种撕裂心脏般的痛苦,无论经历多少次,都没办法习惯,更说不上麻木了。可是,后来遇到了你,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如果和你在一起的话,哪怕一辈子都忍受这种痛苦也无任何所谓了。”男子就这么平淡地叙述着对眼前女子的情意。 “哈,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女子先是轻笑一声,然后接着说道,可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脸上却漾出了些许笑意。 “觉得什么?”男子疑问道。 “算了算了,不说了。”女子立刻忍住了笑,只留着嘴角两边轻轻上扬,克制自己刚才的表情。 “和初见你时一样,你总喜欢捉弄我呢。但是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捉弄成功了,快说快说。”男子假装有些生气,接着趁女子不注意,双手立刻进袭女子的纤细腰肢。 被男子的捣弄得哈哈大笑,但下一秒又回复到镇静,望着男子的双眼说道:“呐,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的腰是不怕痒的,要挠痒的话,挠这里。”说话间,指向了自己的胳肢窝。 “这...里,这里,我,我...”男子望了眼女子的手指指向的地方,然后立刻匆忙地偏开了视线。 “这里,怎么了?”女子趁势,凑上前去,挑逗地问道。 “没事,不管了,总之,你快说,就行了。”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男子白皙的脸上,多了几分红润。 望见男子脸红,女子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那好吧,那我可说了,不过,你可不许生气哦。” 听到女子答应说了,男子也稍微可以放松地喘口气了,便点着头,看着女子的双眼。 “就是,当时,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孩子。” 听到女子竟说自己像女孩,男子也只能尴尬地笑了声,接着说道:“又是捉弄吧,看来我永远摆脱不了的,除了这一身的病痛,还有你这熟练的捉弄了。”说话的同时,男子哽咽了一下,就这么静静望着眼前的女子,淡淡地笑着。 “才没有捉弄你呢,我当时真是这么想的。不过后来,也不知是怎么了,就发现越来越喜欢你,越来越想和你在一起了。但是,明明都有想过要自杀了,就是因为你,我把所有的消极思想全抛却了。想着,如果每天早上一睁眼,能看到你的脸,就好了。”女子言道。 说罢,女子立刻抱住男子,哭了出来,就这么静静地哭着,除了抽泣声、眼泪滴落的声音,也没听到什么其他的声响,泪水顺着脸颊滑到男子看起来不太结实的肩上,男子也安静地听着女子的哭泣,一边伸手轻抚着女子的细发。 不知过了多久,抽泣声停止了,女子轻轻地推开男子,然后将手里的匕首递到男子眼前,静静地说着:“对不起啊,能不能提一个有点过分的要求。” 男子仿佛已经知道女子的要求是什么了,接过了匕首,苦涩说道:“你又不是第一次对我提过分的要求,可是,这次,我,我做不到。” 回话间,就扔掉了匕首,接着迫切又激动地对着女子说道:“我们还是活下去吧,等晚上奉哥来了之后,大家就一起吃个饭,忘了之前的这些糟糕想法吧。为了能够在一起,我们已经付出了很多,好不容易能安于一隅,生活在一处,现在却要寻思,我不甘啊。”所有情绪集中在左拳,重重地捶打在墙上。 “我何尝不是呢,自从这苦疾缠身,没少去寻访名医,可每次都是无果而返,最后连家人都不相信我了,认为我是什么心病,可这恶疾每次都在旁若无人爆发,醒来时,身体却已无恙。” 女子接着道,“我真的很害怕,如果哪天自己没控制住,伤到了孩子,就......” 女子停下了口,轻叹了口气,又继续说:“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我已经做完了,也不奢求再追寻更多了。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运,能和你相伴互为依赖,更是上天对我的垂怜,最后我们也有了孩子。现在,我已经幸福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就让这孩子代替我们活下去吧。” 说完,她拾起了地上的匕首,插入了自己的心脏,用尽最后的力气,以很微弱的声音说道:“我先走了。” 拼命地把嘴角往上扬起,微笑看着眼前的男子,眼中依旧夹杂些许泪光,缓缓地倒下了。 而男子,仿佛才回过神来一般,没有像我想象中的呐喊痛苦,他单膝跪在女子的旁边,看着她嘴角不停流下的鲜血。 女子的双眼还睁着在,好似是想将男子的面容刻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 既然,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眼无缘看向你,那么,只好离开时,让视野里充满的,全都是你。 此时,本可以把之前一切想说却又不敢说的话说尽了。 可是,男子就连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左手紧紧握着女子的右手,不停地哽咽着。 我知道,他现在一定想哭极了,泪水不停地在眼眶中打转,可每每就要滴下来的时候,又硬是收了回去,眼睛用力地睁大,就是为了不落下来一滴眼泪。 终究,他还是没有忍住,一滴眼泪落了下来,接着两滴三滴,最后一发不可收拾,抱着女子痛哭着。其实,刚才是有机会阻止女子的行为的,而他却什么也没做,不是来不及,也非失了神。 身为旁观者的我,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过哪些故事,更不能明白他们的行为,当然也从未感受过他们之前提到的痛苦折磨。从 刚才他们的对话之中,能获取的信息有限,但两者的深爱之意,却必定是浓的。还没等我思考完,男子也随着女子去了,倒在了女子身边。 就在这时候,我的视线又开始模糊了起来,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要被一阵白光吞掉,椅子,桌子,明灯,茶几,窗纱...接着是那个孩子,然后女子,男子,就渐渐要模糊在我眼前,成了一团较其他更加明亮的白光。 接着,就在完全看不到人的形状后,两个极不和谐的黑点,刺入了我的双眼,看方位,应是那对恋人倒下之处。 然后,黑点开始移动,两个黑点在移动了一米左右的距离后,就停了下来。 最后,一切归于混沌,我也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家中卧房的天花板。 第一卷 意义 正文·001 屋外的阳光 743x 中莫 南高 12.1 空荡的屋子中,只有一张快被时间啃噬褪色的木桌,木桌旁有张椅子,只是椅背上的横板断了一根,不过庆幸,还算结实。 房间的最边角,有一张床,虽说是床,细看之后,不过是由几个木板搭建而成。尽管现在是严冬,这床上也只有一层都不能称之为被子的薄布,连枕头都没望见。 幸好屋内还有个壁炉,可供房间的主人取暖。 这屋子里,有一少年,身着纯白却些许泛黑黄的短衫,裸露出的四肢被冻得通红,仿佛是血肉骨骼现了出来。 少年一头亚麻色的短发,银灰色的瞳孔,精致的五官,身高约一米六余,骨瘦如柴。 左手臂上刻着奇怪图案的纹章,远看好像是一个三角状的图形,倘若近看,三角等分的每一个区域亦有不同的图案,分别是十字架,利剑,以及天秤。 少年面无表情,端坐在木桌旁,两手紧紧地攥着一本猩红色羊皮封面的书籍,书的封面上只有两个本应是金灿、现却被磨掉亮泽的字——圣义。 紧接着,轻微的敲门声响起,与这寂静的氛围相衬,十分融洽,少年回应了一声:“请进。”就像是已经知道了外面的来者是谁一般。 门打开了,出现的是一个面容枯槁的老者,老者一头花白的长发,身穿黑色的长袍,手杵着一根细长的银制拐杖,慢慢地走到了木桌边。 此时的气氛甚至压抑到听不到老者走来的脚步声。 老者淡淡地望了少年几秒,接着,又将视线移到了少年手上,准确地说,应该是少年手中的那本猩红外皮的书,微微地叹了一口气,随之,再将视线挪回少年的双瞳,暗暗地道:“听别人说,最近,你与那个组织,关系来往比较密切?” 其实,这不过是客套的问话,老者昨夜就通知过少年,他今日会因此事而来。而且,还说了,你留在这也行,连夜离开也行。 老者的语速很慢,以至于每一个字都可以清晰地被少年听见。 然后,仿佛已经知道少年的答案一般,老者将视线脱离,开始环顾整个屋子的状况。 少年本准备立即回答,但是,在听到话语末那“密切”二字后,迟疑了一下,回答道:“总比冷言寡语要好得多。” 少年的声音尽显苍白无力,只要周围稍微嘈杂点,就根本听不清他方才究竟说了什么。 与少年的年龄完全不符合,刚才的问答,更像是两个上了年龄的人在对话。 老者仿佛也知道少年要回答什么一样,将目光又聚回到少年的瞳孔,言道:“那你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吗?你还年轻,很容易被别人诱导,误入歧途。” “它吗?是我一直渴望的热爱。”少年的声音依旧很微弱。 闻之,老者沉默不语。少年淡淡地抬眉望了对方一眼,又接着说道:“我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是有神明存在的。” 老者依旧面无表情,完全看不出他的内心中,有任何的情绪流过,最后,仅是淡淡地说道: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神明,更不知道所谓的神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但问题是,中莫帝国的所有区域都在禁止它的教义传播。很抱歉,之前是我疏忽了,我没有能,多注意到一些你的事。” 老者的声音虽然很沉重,但却根本穿透不了少年的心壁,与老者一样,少年毫无表情地听完了面前人的话。 “现在已经没事了,我知道,奉伯,你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你也有自己的很多事要做,我不过是被亲生父母抛弃,寄养在你这边的而已,你之前为我做的,我已经很感激了,这个房子,还有房子里的一切,都是你给我的,只是我自己没用,活成了这副寒酸样。” 尽管是在说自己那极度悲惨的境遇,少年脸上也没浮现任何的感伤,甚至仔细看的话,脸上还有一丝笑意,不过,这应该是苦笑吧。 “确实,没错,我之前是有太多疏忽之处了。但言归正传,我这次来找你,是因为你加入那个组织一事,如果,你现在向我保证,之后会立刻与组织撇清关系,我立马就将门外那些人遣散了去。” 听完少年的话,老者,变得有些沉不住气了,极度迫切地说明了此行的用意。 在听闻老者的建议之后,少年眉心皱了皱,似是感受到了什么痛苦一般,艰难地从口中吐出两个字:“不行。” 老者也不惊讶于这种回答,只是,他整个人说话的语气,又沉重了很多: “为什么?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忽视你了,也保证那些组织成员的魔爪不会触碰到你。” “我说过了啊,它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热爱,这份感情,是只有圣教才能给予我的。” 与其说是圣教给予他的,倒不如说,是他给予圣教的,但两者,从根本上来说,又一点都不矛盾。 老者听完少年的话,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自言道:“果然是被洗脑了吗?” 少年默不作声。 老者接着说道:“中莫帝国有明文规定,一经发现私自传播教义者,须以死刑处置。你难道愿意为之赴死吗?” “活着,有什么意义吗?追寻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和死人无异,倒不如实实在在地死去。” 说到死,老者再也按捺不住了,他更没有想到自己等到的是这样的回答,然后,整个人就好像被一层怒气笼绕:“难道,你就是为了你自己而活吗!?” “我都没见过我的父母,甚至在我脑海里,对他们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且,我也没什么亲人,就算我死了,也没人会伤心。” 听完少年的话,老者愈加生气了,说道:“我是你的亲人啊,我不愿意看到你死去,更不希望你是因为这种无谓的事情被处死。” “这可不是无谓的事情,我就算在这个世界死了,在另外一个世界也会存活,圣义中也提到过,死是生的延续,人,都应该勇于拥抱死亡。” “这都是什么骇人之言,人死了就意味着空,你手上这本书里面所言的,至少,生者无法考证。回来吧,变回一个正常的人,不好吗?小黔。” 老者,最后无奈,呼出了少年的名字。 正常的人?看来,我已经被当做不正常的人了吗?他是把我当做精神病患者了吗? 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少年仿佛回了一点神,回道:“可是,奉伯,你又懂我多少呢?你从来,就都没相信过我吧!” 老者见进屋已有些时间,害怕外面来人催促,便匆忙言道:“算我求你了,待会,他们如果有人进来,你就说,你不是那个组织的成员,说是举报者看错了,我也会帮你解释,就算只是为了这次搜查,撒一次慌也行!” 看到奉伯无视了自己的回话,少年本来泛起的点点情绪,又回归沉寂,淡淡地说道: “奉伯,这十六年来,一直接济我,真的,真的很感激你了。可是,撒谎,我从来都是不会的。”特别是其中“撒谎”二字,少年仿佛是用了身体内的所有余力,去加重其语气。 说罢,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接着,就听到门外的人询问是否可以进来。 当然,奉伯是立即阻止了,并回声道:“你们先在外面等一会儿,我还需要进一步核实。这小子滑头得紧,我还要继续问他几个问题。” 连用了两个“还”,老者如临大敌一般,立即紧张了起来。 可是,门依旧被忤逆者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微壮的男子,身高约一米八,一身黝黑的皮肤。 在奉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率先开口了:“奉老,我看不必再浪费时间了,我知道你好像是认识这小子,与这小子有点交情,你怕不会,是想要拖延时间吧?” 奉伯听闻,脸上毫无怒色,只是微微笑道:“我只是想多确认一下,现在这社会,抓人都是讲究真凭实据的,之前的那个举报者,也不过是口头陈述罢了。更何况,他陈述的内容和我们看到的事物,究竟是否是一样的?我们尚不得知,话传话,总会有些偏差的。” 健壮男子听闻,也不知如何反驳,但是,又咽不下这口气,便直接开口问少年:“你与那圣教有没有关系?最好给我如实招来!不然的话,有你好果子吃!” 未等健壮男子说完话,黔就做出和刚才一样,肯定的回答:“是。” 健壮男子甚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这小子刚才是认罪了?这么干脆?不对,应该是我听错了。 还没等健壮男子说话,他身后的一众人等已经上前,要捉住黔。他们将黔从椅子上拽了起来,其中一人更是上前,要夺去黔手中的那本猩红封皮的书。 至此,一直保持冷静的黔,终于慌神了,怒喊了一声:“还给我,把圣义还给我!” 那人也不顾他的呼喊声,直接就将圣义甩进了火堆。 见到这样的场景,黔想用他那瘦小的身躯,挣脱这几人。 可是,事实却是,他根本无法撼动其中的任何一人,甚至,可以说,就算只有其中一人,也能完全地制服他。 奉伯看到如此疯狂的黔,脸上的沉重又多了几分,随即,走到壁炉旁,捡起那本书,将书上的柴灰拍去。 而后,奉伯喝退了制服黔的几人,将书交到了黔的手上,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抱歉,我已经没有办法救你了,这恐怕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 黔看到书籍完好无损,脸上立即露出了喜色,这和之前的印象相比,简直判若两人,然后,他笑着说了句:“谢谢,你守护了我的热爱。” 谢谢?仅是这种小事就被说谢谢,老者与少年,就仿佛是两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健壮男子见到如此情景,冷“哼”了声,轻蔑地说了句:“真是没救了!” 接着,他又带着讽刺的语气,对奉伯说道:“奉老,现在,可以走了吗?我可是赶着回去有事呢!” 走到屋外,才发现外面的景致与屋内完全不同,与屋子里的阴郁潮湿相比,屋外的阳光让人觉得十分轻松豁朗。 忽然,那健壮男子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带着玩味的语气对着屋内说道: “啊,我想起来一件事,上头说了,这几天实在是有太多犯人被抓获,为了缓解牢狱的压力,所以,明天就要处死一波人。不出意外,原定为一周后的行刑,明天将会提前一部分,不知道谁会这么好运呢?” 虽然健壮男子口中说的是好运,但是,也不明白他口中的好运,究竟指的是提前处死,还是可以多活一周。 很明显,健壮男子的这句话是说给奉伯听的,不知为何,他总想要找奉伯的茬,更是多次对其施加挑衅。 事实上,奉伯更早就接到了这个消息,虽然以前自己也处死过很多圣教徒,但是这次,多了故友的孩子,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甚至,他还会因为没有拯救他,而感到自责。 众人一同出了屋子,因为奉伯的态度,那几人也没有对黔太过粗鲁,只是单纯地将黔围在了正中间,以免他逃脱,或者被人看见。 正当众人准备离去时,却不知背后有几双眼睛正盯着他们。 而后,角落里的那几人只是简单地交谈了几句,便都消失了在暗影之中。 第一卷 意义 正文·002 黑裙少女 743x 中莫 南高 12.1 正午,黔就被押进了南高城第二监狱之中。 因为科技的超高速发展,牢狱也顺应时代,采用了智能的监控系统,甚至,不需要人力看守,就算有人想从中逃脱,也会立刻被牢狱的机关控制住,动弹不得。 所有犯人在入狱后都知道,如果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是不可能逃出去的。所以,越狱事件就鲜有发生。如若不自量力去逃脱,那么等待他们的就只有一个结果,便是一定会被机关困住,更糟糕的情况,那怕是身体还得受上折磨。 毕竟,同数十年前的人力看守相比,机器是无情的,它不会察觉你的痛苦,甚至不知道你是否能承受住某种惩罚。 从机器的角度来看,只要越界,必定恶,恶就必须受到惩罚。正因为如此精密的管控措施,牢狱之中还算是较为和谐,每个犯人都有自己独立的房间。除了休息时间,大家也能够到大厅中互相说说话。这就像是数年前的俱乐部吧,不过,不同的是,等待他们的不是玩乐,而是极乐。 每个人都有一个约莫二十平左右的小房间,日常的一切生活用品都是配备齐全的。甚至,里面还有通讯设备可供使用。 不过,通讯内容是一定会被监察的,同样,做监察工作的也是机器,能够智能地识别出罪犯是否在交流违规的内容。当然,如果是暗号,应该是就难以分辨了。不过,也并不绝对。据说进里面的人很少会用到通讯设备,就算用了,也极少会出现违规的地方。 黔望了望四周,看着配置齐全的生活用品,不禁想:就连这牢狱也比之前我所住的地方好太多了。 尽管如此,黔也没有感叹什么,他好像已经麻木到不愿去计较这种东西了,又或者是知道不久自己就会死去,而毫无心情感叹。 安静地坐在自己牢房的桌子旁,此时,他好像可以完全的放轻松身心,紧抓着猩红书籍的双手也舒展开来,将书在桌子上翻展开来,认真地去看书中的每一个字。 书依旧只停留在第一页,这一页主要是介绍了宗教的起源,宗教在三千年前就已经创立,至今,据统计,已经有教徒十亿人,现存教众大约仍有一千五百万人,占世界人口的千分之一,也就是说每一千人就会有一人是圣教的虔诚信徒。 宗教在起源之初就定名为圣教,圣教并非如其他宗教一般,是独一神教,而是信仰三神的。分别是护佑之神——诺,惩戒之神——岚,以及贤明之神——克正。 据书中记载,护佑之神——诺只活了不到一天时间,在生下之前,就被父亲许诺献祭给恶魔,以换得一方的繁荣安定。诺生下后,只有一具空壳似的身体,一颗没有感官的头颅,唯一有热气的就是空壳里面的心脏。 亲生父亲便托接生婆将其浸入部落旁的江里,在当时那个年代,领主就是部落最高的权威,领地内,无人敢不遵从,这应该就是人力专权的巅峰了。 可是,尽管如此,接生婆也并没有完全遵循领主的意思。许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接生婆将自己佩戴半生的十字吊坠,置放在了孩子那空洞无感官的头颅之上。然后,在将诺置放在了芦苇旁后,便离去了。 尽管想要拯救,但看到孩子那副模样,也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因为那时候的人,都认为世间是有神明存在的,所以,在这最后一刻,她将选择权交给了上天。出于对自己能力的不信任,觉得自己无法挽救这个孩子。 后来,诺还是死了。就在接生婆离开之后,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江内的一堆黑色生物涌上岸来,蚕食了孩童剩余的身躯。 诺这个名字是在刚怀孕的时候,他的亲生母亲就决定好的。 后来,领主的祈求应验了。自诺死后,整个领土内,风调雨顺,社会安定,领土内的经济与科技水平也得到了空前的提升。 在当时,如果周围的其他领主想要进犯他方土地,都会优先询问占卜师是否合适作战。通常只有得到了占卜师的肯定,战争才会展开。 然而,周边领土的占卜师在占卜被诺保护的这片领土后,都觉得此地有异样,不适合在这片土地上作战。故,周围的其他领主都选择与该地和平相处。 后来,又过了几年。这片领土越发富饶强大,贪欲之心开始膨胀,领主便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开始征讨周围的其他部落。最后,诺的父亲统治了整片大陆,并将朝代延续了300年之久,大陆上的文明也得到了超前的发展。 而诺这个名字,也在大陆统一不久后,便被传了出去。世人皆说,是诺守护了这个大陆,只不过当时的人,都没有宗教意识,就只是简简单单地去朝拜。 接着,又说到岚神。 书中的记载是这么提的,岚神生前是个将军,麾下有十万将士,效命于当时的煌帝国,帝国中,官宦当道,帝王偏信于文官的谗言,面对敌军的进犯,总是以妥协善终。无限制地苛收自己领地的民税,然后上交给敌国,作为和谈之资。 煌帝国全境都在危急存亡之间,可是,帝王仍然不自知。 尽管,岚神多次请命去抗击敌人,但帝王害怕战败之后,煌帝国会被变本加厉地剥夺。 先祖的上万城池,如今,竟不足千余。终于,各帝国,在看到终于快把煌国啃食殆尽了,已做好完全撕裂煌国的准备了。此时,煌国境内,大大小小的城池都动荡不安。 在见识山河破碎、国破将亡的困境后,岚神手上本来的十万将士,走的走,逃的逃,几个月下来,总量竟不足一万。 在这十万火急之时,煌国国君仍选择不战,此时的岚再也无法忍受了,挥剑斩下帝王的头颅,并一人,斩杀了之前在君主面前谄媚的奸佞之臣。不足半时辰,整个宫殿被鲜血笼罩,一股猛烈的血风席卷了大小宫殿。 出了宫殿,岚神立即召集手上的所有军队,准备向敌人发起突袭。敌人也未想到,在将要舔舐残骨的余味时,居然会遭遇猛烈的反抗。 一瞬间,措手不及,他国的侵略军就被岚和他的众将士瓦解。此役,岚仅凭手中的一万士卒,便歼杀了敌军近十万人马。同时,这一战不仅给了敌国威慑,也给了自己领土内人民以倍增的信心。 众多有志人士开始回到军队,军队的规模也空前壮大。而后,为光复国家,岚神率领自己的部队,东讨西征,不仅收复了所有失地,还灭除了之前几个瓜分自己国家的敌国。 从杀死自己君主的那一刻开始,岚剑上的血就没有干过,妄图要不断地去惩戒一切敌恶势力,奸邪之人。 但是,这世上鲜有常胜将军,在征讨最后一个帝国时,岚神被敌军的毒箭擦中,毒素迅速扩散全身,跌落于马下,不治身亡,而追随他一生的剑,也在他落地的同时,断裂,并与他的身体融在了一起。 最后一个圣教神明,是贤明之神——克正。但是,在书中却并没有提到他的详细信息,只有短短几行字的描述。据说,克正是这天地间,不可再遇的奇才,通晓着整个时空内的知识,可以明确地判定一切是非,区分一切利损。 圣义的第一章仅仅是大致介绍了三个信仰神的故事,不过,话又说回来,毕竟,方才之述,只是书籍记载。至于是否真的存在过这样的人物,现在也无从证实了。 此时,门外突然传出来轻微的敲门声,沉溺于圣义的黔也逐渐回过神来。感到有些好奇,在这个没有看守的监狱里,究竟有谁会来找他,反正,不用想也是和自己一样的罪犯吧。 黔走过去,打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看起来和自己一般年龄的少女。 少女一头乌黑的长发,黑得发亮的瞳孔,和两三岁孩童的眼睛一般无二,五官甚至比黔还要精致。个子比黔要稍微高一点,身着黑色长裙,实在难以把她的形象和监狱这种残酷的氛围联想在一处。 黔不知所措地望着眼前的少女,他不知道为什么像这种生于富贵人家的少女,也会和自己一样,被收进这制裁的牢笼。带着疑惑,黔试探性地张口问道:“请问,你是?” 少女将目光放到了黔的瞳孔之上,回答道:“我和你一样,也是圣教的一员,我叫青袁,之前在一次圣集会上见过你。” 黔听后,很惊讶,居然有人记得自己,在他的印象中,自己就是个存在感很低的人。只能生硬又不失礼貌地回一句:“我叫黔。” 气氛就这样变得尴尬起来,黔没怎么和异性相处过,但事实上,也没怎么和同性说过话,实在不知道怎么继续对话了。 在双方对视了一会儿后,又停顿了数秒,青袁打破了沉静:“啊,你有收到信息吗?听说,提前处死的名单已经公示出来了。我刚才得知自己明天就要被行刑。” 黔看了眼墙壁上悬挂的机器,这里姑且就称之为“指示器”吧。其上,并没有弹出什么通知,遂回答道:“我,可能还是下个星期吧。” 可是,黔转念心想:大家都是圣教的,对方还是个女生,自己这么说,真的好吗?随后又接道:“不用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说完后,觉得这么说也不应该,明明才第一次见面,就说出这么暧昧的话,就算大家同属一个宗教。以这种说法来开导,好像也不太好。 女孩听后,眼泪从眼眶中流出。黔见状,便慌了起来,认为一定是自己说了错话,连忙安慰道:“是我不好,我刚才说错了。”稍微停顿了一会,“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啊。” 尽管大家心中都有信仰,都共同侍奉同一个宗教,甚至,自己已然有足够勇气面对死亡了,或者可以换一种说法,黔早就没有办法活下去,所以逃避生,青睐死。 实言,大家都没办法在别人的死亡面前做些什么,自己都没有能力,也没有力气活下去了,还拿什么去拯救别人呢。 黔陷入了沉思,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哭泣着的脆弱少女,虽然是陌生人,但他也想在别人脆弱的时候,可以给出安慰,缓解疼痛。 可现实却是,他什么都做不了,黔自己也知道他没有能力去做某些事情。 或许是下意识,又或许是冥冥中有着某些力量推动着,黔慢慢上前,轻轻地抱住了少女,右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仿佛如一层薄纱覆在了少女的身上。 然后,黔又在少女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几个字:“我会的,如果你害怕,想要活下去的话,我会的,一定会拯救你的。” 第一卷 意义 正文·003 少女与酒(上) 743x 中莫 南高 12.1 少女对于少年这突如其来的行为,感到有些骇异,又恐又惊。 顿时,少女也不知该怎么做为好,只是任由少年温柔地抱着。 不过,却也因此,少女之前恐惧死亡而萌生的那份不安感,却莫名地减少了很多,明明对方是个只有数面之缘,现在还只能称得上是同教之徒的陌生人呢! 少女的头发就这样被黔抚摸着,觉得异常温暖,至于将要死亡,而带来的阴寒,亦被这股暖意给渐渐驱散了。 接着,少女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想着:如果时间这么停下就好了,这真的是最好的结局了啊。 毕竟,现在,此时此地,有人可以给自己温暖。 或许,黔不自知,但仅仅是这简单的动作,短短几个字的安慰,可能已使得他成为少女心中的光明了。 可归根结底,拥抱的两人今天才算是正式认识,然后,就被做出这样的行为,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这样被抱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少女回到了现实,缓缓睁开了双眼,将视线移到少年的脸颊。 许是心理作用,少年的模样竟比方才初见时更加俊秀了。 接着,少女又看向少年的眼睛,看到几滴眼泪从少年紧闭着的眼角缝中流出。 少女这才明白,原来,脆弱的人不止自己一个呀。在既定的死亡面前,大家都会觉得异常无力,有些事情终究还是无法改变的吧。 仅仅是因为加入了某一个特殊的组织,仅仅是希望有一个信仰而已,就被如此对待。之前,明明都想过要好好地活着了啊。可是,是这世界不允许他们这般活着。 作为人,总需要有个寄托吧,在这满是金属机械构造的世界里,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拥有温暖啊,少女这么想着。 良久,黔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此时,他与少女四目相对,一抹浅浅的绯红涌上了两人的脸颊,耐不住羞涩,而后便迅速地脱离了对方。 黔率先开口:“啊,抱歉,刚才失礼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上前抱住你,对不起!” “没事。”少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黔又接着说道:“被才认识不久的人抱住,一定很难为情吧。我很少和别人接触,刚才看到你哭,我实在不知要怎么做。”如此解释,在这种情形下,实在显得有些过于认真了。 “没事啦,刚才,还是谢谢你了。之前的恐惧少去了很多,能在生命结束前遇到你,也算我的幸运了。”少女说完,狐疑了一下,又接着道,“你刚才哭了?” 其实,黔尴尬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个,明明自己是安慰人的一方,却被受到安慰的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可是,黔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流泪,他也不明白,明明是无惧死亡了,那这泪又是为何而流呢? 毕竟,对他来说,这个世界从来就没什么可以留恋的地方,所以,流泪的原因应该不是将至的死亡。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呢?黔也想不通,忽而想起自己以前看的书中提到: 人是有潜意识的,也就是“自我”的下面一层——本我,本我所作的行为是不受理智控制的,这就会导致很多本来认为根本不存在的情绪,却莫名其妙地突然产生了。或者说,这些情绪从始至终就一直存在着,一直影响着自己,而自己却不自知。 黔大致猜想,可能,自己本身就是害怕死亡的。 只是,多层意识交杂,告诉自己,不应该害怕死亡,生命毫无留恋,这些意识层层覆盖,将最初的本我意识给覆盖与封锁了。 然后,刚才因为受到少女情绪的影响,那份隐晦的心情穿透过这一层层覆盖本我的自我意识,直达最深层的本我意识。接着,刺激神经元,让自己做出了那样懦弱的行为。 可是,黔从来就不认为这是正确的,他是一个辩证的自我主义者。他认为,生而为人,应该时刻都保持着清醒,并且觉得自己的所有行为都是有理有据可循的。所以,在信条的监督下,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应该在无法解释的情况下,就用本我搪塞过去。 随后,黔看向少女,只是轻微的“嗯”了一声,表示承认。当下,他还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流泪。 为了避免自己说出的言语影响到少女的心绪,黔接着说道;“我不是因为害怕死亡,我,我刚才应该只是被你感染了吧。” 黔的话说得很慢,仿佛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得出的。可是,这种解释听起来,更像是在招认什么。 听到少年的回答,少女微笑道:“这样啊,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要和我一样怀着同样的心情去面对死亡。尽管,在圣教中待了很久,每日研读圣义,圣义里的所有内容,之前明明都读进去了,在精神最空虚的时候,也想过要自杀,那个时候,一点畏惧感都没。但是现在,死亡就在我眼前了,我却退缩了,说起来,我真的是个没用的人啊。” 黔听闻后,思考着少女的话,答道;“人会害怕死亡,是正常的,虽然说死亡只有一瞬间,可那一瞬间的疼痛,谁也没有尝试过,人类最了不起的地方,就是感知程度比其他的物种要深、要广、要阔,并且,拥有足够的智慧去打量周身的各种情况。可正是因为这其中的复杂性,导致本来是人类优势的地方却变成了致命的劣势。面对疼痛,特别是未知的疼痛,在不清楚其疼痛程度的情况下,恐惧,反而最像是人类该带有的情绪。” 少女怔怔地看着少年,完全没想到他是以这种方式来回应自己的话语,稍加思虑少年方才所言后,说道:“并不是疼痛吧,其实,我也不确定害怕的根源是什么,虽然说,圣义中描述了许多死后的画面,但是现在,对于那些画面的有无,我也无法确定是否真的存在了,也许是我还不够虔诚吧。” “但是,你能去思考就很好了,我们拥有信仰。其实,只是为了能够救赎自己的灵魂而已。”黔冷静地说道。 少女对于黔的回答,十分诧异,便好奇问道;”那,黔,不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少女突然闭上了嘴。 黔察觉到这一细节,回道:“没事,叫我名字就好了。” 少女点头“那,黔,你为什么会加入圣教呢?” “为什么吗,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吧,说来也是一个巧合,总觉得冥冥中自有上天注定,我现在所遇一切,都是被规定好的,我应该是要加入的吧。至于我的事,还是不要多谈了吧。还是说说你吧,看你穿着什么的,都不像是生于贫苦人家。更可以说,你比那些生于豪门的人,更有一种高贵感,明明生活都如此富足了,还有什么不满,还有什么得不到的吗?” “确实如你所言,我家里的条件还算阔绰。可并不是说,钱财就可以使一切趋向安定的。”说着,少女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仿佛想起了某些痛苦的事。 看到这样的少女,黔明知要避过这个问题,可依旧不自觉地问道;“能和我说说吗?” 少女刚想开口,但又立刻合上了嘴了。虽然有人愿意倾听她的故事,可对一个还不能算是朋友的人说自己的私事,总感觉有种放肆感,不太合适。 黔迅速察觉到了少女的想法;“没事的,不用介意。刚才我说过了,我一定会拯救你的,我也需要知道更多你的事情,才能知道怎么去救你啊。” 少女听完后,依旧纠结了一会。随后,又释然了,或许是想到自己明天就要被处刑了吧。 “那我说了,”少女改变了主意,决定说出她鲜少对他人提及之事。 “我家是地处南高城西方的青氏,家中在当地还算是有点名气,也经营了很多生意,其中最为兴旺的便是酒业,在当地,也是赫赫有名的,基本上,南高城西的酒有九成都是我青家产的,在迅速增加自身财富的同时,也剥夺了其他人商业贸易的机会。所以,就会有不少竞争对手对我们青氏酒业产生恨意,但是,我们也没做错什么吧?” “自然不算是错误,企业竞争中,优胜劣汰,本来就是最正常的法则。” 没怎么在意少年的答复,少女接着道:“为了干扰到我们的营业,我们在南高城西的各处店店,经常会遭到他人恶意的破坏。不用想,一定是那些竞争对手做的。可是,就算大家心知肚明,我们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就是那些人所为,他们招的打手尽是些与酒业丝毫不相干的人。就这样,打砸抢摔断断续续有数月之久。” 少女说至一半,停顿了一下,转折道:“但是啊,即便如此,他们依旧不甚满足。在见到成效依旧不明显,远远未达到他们预期的想法后,便盯上了青氏酒业的老板,也就是我的爷爷。希望能够通过绑架我爷爷,使青氏的大部分人力投入调查,来暂停企业的运营。” “虽说这是对方的无奈之举,倒也算得上是一记狠招。”黔麻木地点了点头。 “可是,他们多次袭击后,却一点收益都未见到。且不说爷爷自己本身就是习武的行家,周围更是雇佣了很多退伍的战士作为保镖,对手的绑架行动根本一点作用都没。最后,在我们都将注意和护卫集中在爷爷周围的时候,他们便盯上了我和我的妹妹。” “这确实就过分了,牵扯到对方的家人,还特别是像你这种未成年人。”黔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补充道。 “大约在两个月之前,我和妹妹出门办事的时候,被一伙人袭击,结果,妹妹就被带走了。我被当时路过的几人救了下来,这也就是我加入圣教的契机了,救我的那几人,便是圣教的信徒。” “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语调如之前,冷淡且不仁。 “当然,这次绑架行动,已经严重超出了爷爷他们的设想。完全没想到对方的那些人,竟然会朝家人们下手。说来,还是我们太单纯了,才着了恶人的道。爷爷知道后,勃然大怒,立刻将此事报给了当地的警署,而我们青氏也倾巢而出,前去搜寻。不得不说,对方的目的此时已经达到了,青氏酒业,因为我妹妹被绑,乱成了一锅粥。”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似评论家一般,傲慢又轻视。 “虽然。我们企业做的很大,但毕竟和那些熟悉商业操作、懂得商场谋略的人不同,我们最大的凭借是酿酒技术,以及对原材料的精准把控。后来,因为出动了大量人力,一天不到的时间就找到了妹妹。尽管抓住了几个匪徒,却依旧没有办法搜集到一丝相关的证据。最后,只好将那几人处以死刑,然后就不了了之了。”故事说完,青袁显得有些疲倦。 “既然找到了妹妹,那应该就没什么事了吧。”黔这时才稍稍提起一些兴致,有些好奇。 第一卷 意义 正文·004 少女与酒(下) 743x 中莫 南高 12.1 “并不是,接下来才是噩梦的开始。当找到妹妹时,妹妹是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带她去医院观察了几周,却毫无效果,医生们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就在将要准备转院治疗的时候,家族内有一个研习过东方巫术的人,看到妹妹脖颈后有一块青绿色的蝴蝶印记,推测妹妹是被人下了一种叫做梦璃的蛊。后来,他通过翻阅一本很残破的古书后,又多确切了几分。” “东方巫术”四字最能抓住黔的耳朵,只有这样,才能符合他渴望知识、好奇真理的人设。 “对于巫术这块,我未曾了解过。只觉得,它并不是属于现在这个世界的东西,貌似,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话说回来,古书中有提到这个叫做‘梦璃’的蛊毒吗?”黔疑问道。 “据那位通晓东方巫术的人说,这是一种会让人长久沉浸在梦境的蛊,中蛊者,说得好听点,就是进入另外一个世界,以另一种姿态活着。但其实就是与现实脱节,沉浸在梦境之中不复醒来,直到身体器官和细胞不再可以支撑住人的身体。传说中蛊的人都是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一直神游于天地间,这是一种流传了近万年的蛊毒,虽然一直都很少听闻,但是蛊毒的制作方法却一直被某一派人沿袭至今。” “万年的蛊毒....”黔不由得怔了一下,细细想来,自己虽然好读书习事。可若是将一切,都放在这时间恒流中,就根本不算什么了。就算通晓上下千年,也不能说是看透了天地间。果然,学问二字,摊开了谈,是无穷无尽的。 接着,仿佛抓到了某个关键点,黔追问着:“既然是流传如此之久,并且还有专门制作蛊的人,想必一定有解蛊的方法?” “那本书里面,明确地说了,无从医治。不过,书中的文字,其他人都看不懂,这些全是那个研习东方巫术的人说的。” “那....”黔突然想起了什么。 少女仿佛知道少年想说什么似的,回答道:”不是,他不是坏人。说来,我还得唤他一声老师。后来,大家看他对东方巫术如此了解,也有人也怀疑过他。” “人之常情。” “于是,也算是为了以防万一吧,就把他置于可以观测人体脑电波的设备中,对他进行多层询问,最后,也证实了他的确并无捏造莫须有之事。虽然说,书中明确提到没有医治的办法,但是据典籍记载,历史上,确有几人从梦璃中醒来。” “也就是说,有法子咯?” “据说,那人醒来时,完全忘记了往事,只记得自己是一只蝴蝶,甚至以为自己是蝴蝶修成了人形。其实,说白了,这病症倒和所谓的“植物人”颇为类似。只是,中了梦璃的人,在康复概率上,可能不足后者的千万分之一。” “经历了这么久的梦境,也难怪如此。可是,转念又想,区分现实与梦境,真的有必要吗?我们意识存在着不就好了吗?毕竟,人活着,最主要的还是意识主导着一切吧。”黔应和道。不得不说,黔的想法极度偏向于客观唯心主义,但他自己却将之看作真理。 “最终,在科技无法解决的情况下,我唯有依赖于冥冥之中存在的神明。这可能也是注定吧,被圣教的人所救,了解这个宗教。在接触的过程中,也深深为其教义所感染,相信护佑之神,一定会保佑我,怜悯我。然后,不知不觉地,在和他们一来二往间就加入。”少女很平淡地叙述着加入圣教的原因。 “可是,你这次被抓捕入狱,你的家人不会担心吗?这回,他们又将要失去一个亲人了。”平淡的描述,平淡的回复,从黔口中说出,也没什么奇怪的。 “根本不会的,我从来就没有被他们重视过。从小到大,我总是被忽略的那个。那次,我平安回到家中,他们还责怪我没有保护好妹妹。” 说至此,少女眼眶有些泛红。“反正,我也习惯了,之前他们对我总是冷言冷语,甚至还有一些人背地里嚼舌根,说是我找人做的戏,特别选在家族与外敌抗衡的这段时间,无暇顾及到家里面的事。说我是为了争取到最大的继承权,说我小小年纪心机如此之重,各种难听的话,七嘴八舌的涌进我的耳朵。“ 还没说完,少女的眼白渐渐被浅红印染,眼泪便从眼眶流出,顺着脸颊不停地滴,似是拧不紧的水龙头一般,抑制不住地流泪,抽泣。 想到刚才自己突然拥抱造成的尴尬,黔这次,只得呆呆地伫立原地,甚至安慰的话语都说不出来。 少女一边抽泣,一边说着:“多么难听的话,他们都能说的出来,我不太懂我做错了什么,从小到大,一直就没被家族中的人正眼瞧过,只有爷爷一人,愿意相信我。一直以来,只有爷爷愿意给我温暖。” 接着,少女抹去了脸上如枯地上裂痕的泪,像孩童一般轻“哼”了一声,继续说道:“这么说来,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死倒成了一种解脱了。倘若真如圣义所说,能有另外一个世界,当然是最好了,在那个世界,我一定可以过得比现在开心。” 听完少女的话,黔若有所思,心想:就算有亲人,如果都是一群冷漠的人,那还不如没有。少女的悲伤故事好像也稍微触动了他。 随即,黔却不合时宜地露出笑容,朝着少女说道:“抱歉,我没办法,不会让你去那个世界的,你也不会死的。” 没人知道黔为什么在听到如此悲伤的事后,黔还能笑着和对方说话。但是,他的笑,是那种极其不羁的笑。 尽管如此,却又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他的笑容里好像又充满了必胜的信心,应该是少女的话,逐渐地唤醒了他身体的某处记忆,让本来阴郁的他豁然开朗。 看着眼前微笑的少年,再又听到他口中对自己说出的话,少女仿佛也觉得,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人,真的有可能拯救自己。 也许,在这铜墙铁壁之间,在这高度科技化的牢笼之中,黔真的能带青袁逃出去。这种莫名的信任感,就连少女自己,都觉得奇怪。可是,一切怀疑又都在那个微笑后土崩瓦解。 少女望向少年,仿佛要用尽一辈子的真诚,极度认真地说:“黔,我相信你。啊,不知不觉就傍晚了,我先回房吃晚饭了。但愿,这不是最后一餐。晚饭后,如果你来找我,我在你隔壁左边的房中。”说罢,少女便离开了。 可就在少女将离时,黔却突然叫住了她,走向前去,伸出左手抓住了少女的右手。 接着,黔用左手轻轻举起少女的右手,又用自己右手的小指,钩住少女的。眨巴着银灰双眸,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少女,道:“我也说不好,会不会失败,或者,会不会成功。不过,我向你拉钩起誓:如果,我没能救出青袁,就让我堕入那恶苦轮回中,永远没法脱离。” “好了!这样,你就好好地回去吃饱了,再等我的好消息吧。”黔爽朗的笑,甚至有点不符合他的人设。 少女听闻,立刻用左手要捂住黔那吐露着自咒之语的嘴巴,可动作到一半,又停住了。 想到二人不过才认识不久,便做出这般失礼行为,多有不妥,遂只能言语相劝:“黔,你不用发这种毒誓的。其实,就算你是骗我的,我也愿意相信,因为现在,你算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唯一可以依靠”这几个字眼,就足够让黔再次振作精神。 在世间游荡了这么些年,黔自知,从未有人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语,相识者只手可数,更无几人认为自己可以依赖。他们大抵,都是将自己当做了病弱患者,要么是一脸嫌弃模样,要么就是过分呵护。 没人能看到黔的潜在价值,因为,现实就是,众人眼中的他发挥不了任何作用,除了苟活,便是浪费。 可是,就算全世界都这么认为,少年也不会这么想。如果说,连自己都这么认为的话,就真的是自暴自弃、毫无价值之人了。所以,至少,给未来留下一盏可以提供指引的明灯。 这个叫作“青袁”的少女,是黔生来遇见的第一个,认为他可以当做别人依靠之人,是一个可以给人希望的存在。因此,就算是逐星摘月,也要好好地攀上那遥不可及的夜空。 走神间,黔不自觉地与少女的小指拉得更紧了,以至于无名指也抵了上去。 回过神后,黔自是意识到了这般失礼举动,便灵机一动,解释道:“书中有提过,在人的小手指上,有个叫做‘神桥’的、与心脏相连的穴位。因为小指与心脏相连,所以后来,用小指拉钩,就作为了不会背叛对方的象征。” 说这些,不过是为了掩盖刚才的忽尔用力,不管内心藏着什么,都不想被对方察觉。 少女并未在意少年的举动,反而将黔无意间掩饰用的话语铭刻在了心中,她也听过这样的故事,是爷爷曾经告诉自己的。不过内容却稍有不同,唯记得:命运的红线连接着的是双方的小指,加之小指与心脏相连。所以,由命运红线相连的人就会成为命中注定的恋人。 想到这,少女有些不好意思了,便什么话也不说,急匆匆地退出黔的房间。 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一袭黑色长裙就这么消失在关门声之后。黔独处在自己的房间,尽管,他刚才信誓旦旦地向少女保证一定会救她出去,可事实却是,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想到。 用小拇指都能想到,这监狱的设计一定是精密到容错率可以接近百分之百,才会不派人力看守,美其言为给犯人更多的自由。 在这种情况下,思考问题的出发点,就必须和其他普通的问题有所区别。 或许,前两次向少女保证什么,只是为了安慰她。但是,在听完少女的故事后,黔多多少少都有点被触动到。他发自内心地,想要拯救这个认识不到半天的人。 多半是因为觉得自己和少女是一个类群的人吧,他们的故事可能有许多相似点,只是黔不愿意谈及,谁也没办法知道他的过去。 经过详尽的思考后,黔心想:目前,外面想必是没有可以接应的同伴,教徒们一定不会出现的。他们如果出现,就意味着自投罗网。即便大家是同属一个宗教,可所有人敬仰的永远只有教中的神明,一定不会为了某一个教友,而将性命豁出吧。 所以,现在唯有一个方法,就是赶在明天公开处刑前,逃离牢狱。一旦押解犯人的警卫来了,手无寸铁的他们,就没有什么机会了。 而且,明天行刑的时间是上午十点。推算,押解人员,会在九时之前,带他们离开。因此,最佳的逃离时间是八点到九点之间。在这段时间内,机关各工作人员,都处于交接工作时刻,人员流动比平常要复杂很多,利用这个机会说不定有机会逃脱。 当然,现在,也只是初步定下了时间。突破了人力的防御之后,剩下就要想想办法,如何才能瞒过机器的眼睛了。 虽然,之前看过不少与智能科技相关的书籍,但因为自身局限的经济条件,实际操作却没有过一次。 不过,即便如此,黔依旧认为,此行是有尝试价值的。 比起过去的牢房,这种牢房的高度科技化,安全性,以及精确的识别功能,黔可以轻松地得出结论,为了避免浪费人力设计,监狱中的每个房间一定是相同格局的。 所以,想要知道监狱内各个房间的构造,只要好好地观察自己的房间就可以了。 接着,不断扫视着房间内四周,除了日常生活的必需品之外,再无其他,甚至不得不赞叹其中安排的物品,近乎每一件都是生活所必须。看着这些物品,根本想象不到自己还缺些什么。 黔不禁暗叹:“不愧是经过时间洗涤之后,得出的最终结论。果然,随着时间被人类认知的推进,一切都会趋向于完美。看来,这次我的任务,就是要在这无懈可击的完美上,找到所谓的可乘之机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黔的银灰色双眸也睁得极大,如此这般,极其耗费心神。 黔就这样,保持发呆的状态近乎一个小时,身体一动不动,右手的大拇指一直拨弄着下嘴唇。而后,突然垂下了头,长叹了一口气,感叹道:“果然,是说了大话吗?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越狱实在是太困难了,根本看不到什么丝毫的可能性。这座监狱简直是堪称完美的存在,根本毫无疏漏,在这里的犯人,是不可能有什么作为的吧。” 房间中的时钟,发出极其细微的齿轮摩擦的声音。 黔抬头,望了望时间,已是晚上七时。算了,还是先吃晚饭吧,好不容易来到监狱,一定要好好吃一顿,想想之前的日子,实在是生不如死。 于是,黔便直接利用房间内的指示器,点了一份餐。不到半时辰,一台送餐机器人就举着晚餐滑到了黔的房门前。 机器人到达房间门口时,与房间内部门框上的黄色灯柱进行感应,囚犯便知道自己订的餐送到了。 晚餐出乎意料的丰盛,所有餐饮也全是由不同的厨师机器人烹制,因为精准的掌控度,甚至不亚于人类的顶级厨师。 面对此情此景,黔无奈地叹了口气,自言道:“监狱中都能过得如此舒适吗。嘛,也是,进了监狱的人通常除了有可能翻案的嫌疑犯,剩下的,最久也会在两周内执行死刑。” 在超高度法制之后,各地区也不再需要其他刑罚了,只留下了死刑,犯了错,无论是有什么样的家世,还是暗自上交多少罚金,都不会有任何转机,没多少人会再去收受贿赂了。 因为,在这样的世界,人们的欲望,近乎饱和。 第一卷 意义 正文·005 思忖良策 743x 中莫 南高 12.1 在吃完饭之后,黔整个人变得疲惫了不少。 应该是因为摄取大量食物后,身体进行消化,产生二氧化碳,从而使二氧化碳浓度短时间生高,而这种气体使大脑神经系统疲惫,产生催眠效用。再加上今天下午与青袁的长久交谈,更是疲上加乏,不一会儿,黔就沉浸到了梦乡。 睁开双眼后,黔发现自己躺在森林的一片草地之中。 周围尽是青葱的树木,黔立刻爬了起来,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只是单纯的觉得不对劲。 可是,也忘记了刚才,自己是身处在何时何地,就不想那么多了吧! 突然,好像听到远处有个熟悉的少女声音,声音很细微,但是,勉强可以循着声音找到声音的源头,便循着声音慢慢地走。 可是,不论怎么去接近,都看不到人影,声音的响度甚至没有变过。 难道自己一直在围绕着音源打转吗?应该不会吧。黔心想到。 如果仔细聆听的话,声音大小也并不是完全没变,有时候会突然大一点。不过,变化确实不明显。 但是整个过程中,无论声音如何,都完全听不清话语的内容。 接着,前方好像出现一个黑色倩影,一袭黑色长裙,脖子上一个红的像火燃烧似的蝴蝶印记强烈刺进了黔的眼中。 再接着,在靠近那人的过程中,声音也越来越大,好不容易到了可以辨别声音所述内容的程度时,声音却戛然而止了。 黔刚才因为心情变得急切,而加快了脚步。正是这急促的脚步声,惊到了交谈的众人。 就在黑裙女子将要转过身来时,兀地一下,只一声枪响,冷峻的子弹,从黔的背后射来,迅速在其身体上贯穿了一个血洞,看着鲜血不停地流出,黔双腿一软,倒下了。 好像,大概,似乎想起了什么,黔将视线上移,希望可以看清黑裙女子的面容。 只是,在抬头的那一刹那,眼皮已经没法再继续支撑,只能慢慢地合上,在眼缝间只有一个十分朦胧的脸。 不过,那人的瞳孔倒是油黑的发亮,就像是孩童的双眼,好像在哪里见过。 而后,黔用尽全身力气张开双眼,长吁了一口气。 原来,刚才的不过是梦。 然后,黔想要追寻方才梦的内容。可就算任凭大脑不断地搜索信息,也没法追寻到刚才梦境的完整内容,仅剩下的印象就是在一片阴郁的森林中,自己中枪而亡。 在听到时钟的声音后,黔冷不丁地看了下时间,晚上十一时。 刚才,自己不小心睡了这么久,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做。 接着,想起了青袁,黔便立即爬了起来,坐回到椅子上,思考该如何让她出去。现在留给他的时间不到九小时,今晚一定是没法入眠了。 一小时,两小时,过去了,一直对外保持冷静的黔。此时,也忍受不住了,暗骂道:“该死!以前看了那么多书,关键时刻根本用不上,就算我把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可结果却是,现在连个女孩都救不了。” 一怒之下,便猛锤了桌子一下。黔心里也清楚,桌子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是自己太傲慢了,才将之当成了死物来屈辱。 白黄色的吊灯,将少年的影子投在地上,在这狭小的房间中,孤独感,再一次作祟。 或许,是因为用一个动作思考问题太久了吧!黔整个人靠在了椅子上,不停地做着深呼吸,希望可以缓解一下焦躁的心情,也希望通过大口的呼气吸气,赶走困意。 然后,大脑开始逐渐变得空白,就像是被剥夺了思考的能力,黔什么也想不到,看着时针即将指向“2”这个数字。他甚至急躁到要失去理智,大喊道:“快停下来啊,时间。” 可是,时间本身就是无情且狡猾的事物。它是永远不会停下来的,也没有任何事物值得时间停留,它也想呵笑着看着被其折磨的生物们。 就在此时,一道灵光,突然刺进了黔的脑海中,就像是将要熄灭的余烬又重新闪烁着火星,黔想到了一种不太确定的方法。 时间,所有人都知道,时间是不会被改变的。 不过,上述的时间指得是客观存在的时间,是没有任何外力干扰,并且,任何外力也无法干扰的时间。 可是,事实上时间并非只有这一种。人类一直仰仗着自己创造出来的时间,正如这时钟,都是各种人力加工的结果。但是,它并不是纯粹的真正时间。 既然如此,那就可以改变,通过改变时间,就能够拯救她。 监狱的开放时间应该是明天早上八时到九时之间,而开放时间一定是按照监狱系统的时间。想着,黔接连望向了时钟,指示器,各种具备时间的设备,很明确地发现,至少在秒这个刻度上,所有时间都是一样的。 那现在,只能大胆推测了,监狱系统的时间,也一定是与房间内的所有时间同样的。 只要能够骇进系统的时间,就可以调整时间了,将监狱的开放时间提前一小时,就可以万事大吉了。 对,提前一小时就是最佳行动时机,那时候是在早上7点到8点之间,很多人在交换工作,能大幅度降低被发现的概率。 繁忙思绪间,黔又看了眼时间,现在距离上午七时还有四个小时左右。 可是,究竟用什么设备破解系统,又成为一个新的难题。 不自觉地,黔将目光迅速聚集到,之前点餐用的指示器上了。 监狱的系统应该都是连在一起的,这样会更好控制。 现在,只要可以用这台指示器进到系统管理界面就好了。可是,这只是台副机器,如果强行骇进去,肯定会被发现的,该怎么做呢? 黔就这样独自一人不断战斗着,他知道,现在已经不是思考计划是否可行的时候了。至少,不停流逝的时间是这么告诉他的。 那么,只要思考,如果强制入侵的话,主机是如何判定是被副机控制的。 其实,还可以换一个更简单的方法,直接用副机远程控制主机就好了。 但是,一般远程控机,往往需要在得到远程机器的允许后,才可以访问控制。 不对,好像还有破格远程控制的方案。 想至此,黔好似想起了什么,打开了指示器的编码界面,调出虚拟键盘。集中注意力于指示器的屏幕,手指则是不断地敲打着虚空中浮现的光幕键盘,各种复杂的字符显示在了指示器上。 大概过了半小时时间,敲击声停止,指示器的页面上多了一个新的程序。 然后,点击了那个新生成的程序,回车,发送到了主机上。 接着,黔以迅雷之势,将请求远程控制的界面发了过去,主机上同意了控制请求。 又经过了一系列迅捷的操作,不断地进行调试。 终于,黔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将时间提前了五十分钟,系统将会在上午七时十分至八时十分进行开放。 只是,黔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在主机上所做的一切,都映在了另外一个人的眼眸中。 黑暗中,仅能看到的:那人戴着无框的眼镜,眼镜反射的冷色光,甚至寒冷到让人颤抖。 对方不仅获悉了所有的行为,也清楚地看到了显示屏上弹出的使用者IP地址。 看着主机上的内容变换,屏幕后的那人若有所思,眉心微皱。除此之外,再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接着,他只是上前调出键盘,简单地操作了几下,遂转身离去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已经到了凌晨五时,正当黔长吁一声,准备放松时,他又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黔开始反思自己的一系列行为:这样将整个监狱的时间都调了,到时会不会引发骚乱呢?虽然,这些被关进来的犯人,平时是挺老实的。可是,一旦有生的希望,谁都会拼了命地去抓住吧。 对,必须快,一旦青袁出去后,我就要立刻改回时间。或许,是因为太疲惫了,黔的双眼,已经快要合上了。好累啊,都怪之前没熬过夜,关键时候就撑不住了。拖着疲惫的身体出了门。敲了敲青袁的房门。 也许,是意识短路了吧,谁会想到在凌晨5点去敲别人的房门。 可出乎意料的是,门居然很快就被打开了。 此时的青袁,和初见时相比,脸上变得黯淡无光,可能是因为同样一夜没睡的缘故吧。 望了数小时未见到的少女,黔的心中竟有了那种许久未见,期盼得以成全的心情。 黔率先开口道:“那个,明天早上七时十分,是一个可以逃出去的机会,到时候,我会在二十分的时候,将时间修改为正常时间。不过,虽然说是七时十分,这里时钟上依旧显示的是八时。你就趁其他犯人不注意的时候,跑出去吧,我会掩护你的。你啊,一定要活下去。” 说完,黔自豪地指了指少女房间里的时钟,时针的位置竟指在了“6”上。 青袁听着眼前的少年激动地说着自己的计划,明明他还在监狱里,仍要面对死亡,获救的人明明是自己,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开心。 尽管,内心的各种复杂想法不断交织,最后只化成了一句简单的话:“黔,谢谢你。” “哦,对了,你放心,不用担心路上会碰到阻拦。根据我进监狱后的所有观察,可以大致推测,设计人员,对于这完美的施工系统特别自信,所以,就没有设置其他防护措施。但也没错,这个监狱的系统的确很完美。但我想,在你成功出去之后,他们一定会派人二十四小时守在监控前吧。” 黔仿佛笃定了他可以成功将青袁送出去。 青袁刚想开口,黔却无意间截断了她,最后补充道,“你一定要活下去啊,如果你能活下去,就算是我拯救的你。如果,在自己死之前,可以让人有所期待,可以拯救他人,真的会是件很让人满足的事。” 黔也不知怎么的,居然会将心中的真实想法给说出来。 “嗯,我一定,一定活下去。”话至一半,青袁顿了一下,似是再犹豫什么。 “其实,今晚未眠,我也想了很多,越想越害怕,刚才听到了敲门声,我甚至未经思考,就觉得是你。或许,是我太想活下去了吧......” 还没等青袁把话说完,少年的头已经搭在了她的肩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一卷 意义 正文·006 省察周遭(上) 743x 中莫 南高 12.2 时针不知不觉已经指在了“7”,黔猛地一下,睁开眼惊醒,发现自己正侧着枕在青袁的腿上。 青袁的腿极其纤细且柔嫩,唯恐连少年头颅的重量都会承受不住。 黔转正了头,准备看向青袁,却发现对方好像也一直都在盯着自己看。那目光中充满了温润,只是有些不对劲的,这温柔之中又好像夹杂着一丝伤心难过。 黔很快就读懂了青袁的想法,安慰地说道;“没事的,那个世界一定存在的。如果有机会,没准还可以回来呢。而且,我早已经做好了拥抱死亡的准备了。所以,你逃出去后,还是尽快地忘记我吧。” 接着,黔又将双眼移向了时钟,诧异道:“已经7点20了?” 遂立刻爬了起来,着急地对青袁道:“你得快点准备一下了,恐怕,要没时间了。” 青袁听闻,似是觉得有趣,但又笑不出来。“你忘了吗?之前,你来这,不就是为了告诉我,你修改了系统时间,居然会被你自己调的时间给骗到。” 黔这才想起。或许,实在是太累的缘故吧,一小时左右的睡眠,对于一个从未熬过夜的人来说,根本称不上补充。 混沌,不安,踌躇,决意。“抱歉,我现在脑子还有点混乱,我先出去洗个脸,休整一下。”然后,黔便走了出去,准备回到自己房间。 在关上青袁房门之前,黔还不忘回头对她说道;“那我们就先说好了,7点50开始做准备,8点钟准时逃离。不过,话说回来了,在这监狱中,你应该也没什么需要准备的吧。” 回到房间中,黔又对此,反复想了几遍。自然而然地吗,便意识到计划本身还是有诸多疏漏。 如果,所有钟表显示的时间都是一样的话,那么,如何才能在那个时间点,使所有人不注意到时间呢? 而且,如果要这么做的话,就必须得偷走监狱里其他的人50分钟的时间。 倘若一开始时间调少些就好了,黔不禁想到。 但是,现在也没有其他任何办法进行补救了。倒不如,果断些,搞点骚动出来了,将众人引到出口的另外一边。 可是,这好像也太难了啊。加之,黔考虑到自己现在的状态还没完全恢复,根本没有什么灵感涌现出来。于是,他也仅能无奈叹息了。 转念又想,其实,骚动本身也不是不好。 反正,只要青袁能出去就好了,其他人就当顺便救的。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这监狱里面还有很多杀人敛财的恶徒,这样的人,放出去,真的好吗? 想到这,黔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心里近乎于癫狂与狰狞,表面上却如止水。 才没有什么好或不好,这世界怎么样与我有什么关系。至少,我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由我自己的选择决定的,我有充分的理由做与不做。 只是此时,黔还没有意识到,他所想的这一切,依靠的也完全只是他个人的想法。 任何行为的产生,多多少少都有思维的作用,在某种想法堆积到达一定程度时,就会产生某种行为。行为本身,就是想法的产物,而对于行为,无限地去附加思考,本身就是一种很不明智的行为。 黔暗自想到:我不过是为自己活,为自己活就对了呀!行为本身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行为反作用于自身,产生了何种想法。或者,干脆点,自己究竟是站在什么角度去思考某个行为。对啊,在思想的领域,人是可以永远不会失败的。这也是我加入圣教的最主要原因吧。我渴求光明!渴求这世间的至理。 如果事情是在混乱之中展开的话,那么提前知道事情的走向,就是比其他人多出的优势。所以,现在必须要告诉青袁该如何更好的行动了。 黔继续思考着,一定要让青袁获救。 只有她获救了,自己的行为才是有价值的,当行为目的与行为的结果相符合时,这才是实现价值的最佳途径!黔仿佛着了魔似的,不断思考着。 思绪随着脚步,胡乱地走动着,时而像木槌捶打关节,时而像暴雨珠子乱溅在地。黔急匆匆地跑起来,又回到青袁的房门前。 青袁看到有点匆忙的黔,问道:“现在离约定时间还有10分钟啊。” “那个......情况有变,逃离的时候可能会有混乱。所以,我们必须等大多数人都知道监狱系统提前开放之后才可以出去。到时候,要注意的是,不能太晚走,也不能太早走,太晚走就走不掉了。接下来几分钟,我会劝说几个人让他们提前尝试。” 说完话后,黔摊开了右手,手中攥着灰白色的细砂。 “这是?”青袁似有不解。 “这是荧粉,从时钟里捣弄出来的。我会将这些粉末,涂抹在其中一些人的身上,监狱防护系统的主要攻击方式,为极具感知性的激光,会优先识别更加光亮的荧粉。” 说着的同时,黔还把玩似地揉搓着指间的荧粉。 “到时候,你只需要注意射线源和涂了荧粉的犯人之间的连线,避免这些线就可以逃离了。至于这种荧粉,虽然,在屋里昏暗的环境下,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在甬道强光的照射下就会异常明显。”黔异常激动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青袁很惊讶;“那你这样,不就算是间接杀人了吗?” 忽然之间,青袁觉得自己眼前的少年陌生了很多,或许,打从一开始,自己就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算是吧。”黔爽快地承认道,“不过,这些人本来要迎接的只有死亡,最多可以多活两周。算了,我还是去找今天就要受刑的犯人吧,这样的话,不仅不会剥夺更多的时间,而且也好煽动些。这么算的话,不过是把他们的死亡时间提前一个时辰而已。” 此时的黔,又变得冷静了很多。但是,这种仅在死寂之上的冷静竟恐怖得令人窒息。仿佛在他的眼中,夺取别人时间,根本不算罪恶。而且,这种抽象至极的事情,于他而言,不仅不困难,甚至还如反掌般容易。 接着,黔看到青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后,只好补充道:“我的目的,从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个啊。这硕大的牢笼中,我只要你一个活着出去,为此,做什么都有足够意义了。” “嗯。”少女虽然有些迟疑,可计划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也只能任由少年驱使了。 临走前,黔嘱咐道:“你就在房间待着,哪里也不要去,我全部弄好之后会来接你的。”生怕少女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出什么差池。 出了青袁的房门,黔驻留了一会。他在思考,怎么样才能挑选出,那些是在今天受刑的犯人们。以他自身犯人的身份,根本掌握不到任何相关的信息,如果现在回去用指示器调查,时间就会不够,再怎么熟悉相关知识,也没办法在这个节骨眼利用上。 既然复杂的办法,没有实施的机会,那就只能采取最简单的了——观察。 可是什么样的特征,才算是生命就快要被终结的样子。 想着的同时,他已然走到了一号大厅。 偌大的空间里,也不过坐了六七个人。有的在相互交谈,而有的则是眺望玻璃窗外,凝神思索,还有一两个人在旋转座椅上暗自皱眉。 仅凭借此,真的很难得到准确的判断。毕竟,这些人都给黔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那就只能从正在交谈的人下手了,从对话的内容应该能多推测出一些东西。 于是,黔走到一对交流者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假装是看风景,实则是偷听他们的聊天内容。 此时,正值其中一名身材矮胖的男子说话。 “真郁闷,之前是干侦探这行,被城南的一个女人雇佣去调查她丈夫的是否出轨,结果确实如那女人猜测,她的丈夫确实在外与他人有奸情,只是不小心在调查过程中,被女人丈夫给发现了。那男人说什么也要我删掉他婚外情的证据。这证据可是我连续跟踪了5天才取到的,怎么可能说给就给,于是,我纠结了半天,就准备乘机勒索一下那男人。可是,他还没听完我的话,就彻底暴怒,想要置我于死地。” 旁边另一个子弹头的男子说道:“被勒索真的是一件特别掉价的事,特别还是被自己妻子雇的人勒索,或许一些性格软弱的人会屈服。但是,大多数人还是会情绪下降到极点吧,你这次算是碰到了比较极端的人了。那,后来呢?” “那男人二话不说,走上前来,就往我的脸上打了一拳。我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他就抬起脚想踢我。好家伙,不得不说,那人的力气也是大。三两下的拳**互,我瞬间就落入下风了。甚至,我还隐约间有预感,继续缠留在那,整个人就回不去了。” “然后呢!然后呢!”子弹头男子催促到,似是在听着什么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情。 “顿时,我就心生惧意了。便伺机后退,然后撒腿就跑。可是,谁知那厮,不仅力气大,就连追人也是拿手。我还没跑起来,就被他再次擒到,一顿暴锤。最后,我都快被他打懵了,感觉死亡离自己很近。” “继续继续!”子弹头男子听得津津有味。 “于是,我准备使出最后的力气,想要挣开。结果,这一躲,那男人瞬间就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常害怕,觉得如果不把握好这次机会,马上再等他爬起来,我就真的完了。所以,我立刻抄起旁边的铁铲,往他后脑重敲了一下。” “然后,他被你打晕了?”子弹头男子,试着融入情境。 “不止呢!当即,连片刻喘息都没,他就失去意识了,头颅也碎了一小部分,鲜血就这样一直流。甚至,我都有一种幻觉,竟看到他的大脑了。” “别说了,有点瘆人。”子弹头男子咽了咽口水,带着一脸难看的表情说道。 “所以,我真的很冤啊,我不杀他,我肯定就死定了啊。最后,我也知道自己难逃追捕了。”矮胖男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接着,又追问子弹头男子道:“你呢,你是怎么进来的?” 第一卷 意义 正文·007 省察周遭(下) 743x 中莫 南高 12.2 “我嘛,是在收保护费的时候,被一个小子给激到了,一不小心没控制好手上力度,就把他给打死了。就连我那几个同伴,现在,也被抓到这里面了。真是的,明明只要控制好力度就可以没事的,都怪那个人拼命反抗,结果触到了我的眉头,老老实实把零花钱交出来,不就好了吗?” 听完子弹头的话,那位侦探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心想:原来是校园霸凌事件,这种人真的是死了活该,可我呢?我是被迫无奈啊,真的冤枉死了。 见侦探没继续搭话,子弹头男子又接着道:“如果生命可以再来一次,再给我一次机会就好了,我肯定会做一个好学生,本身收别人保护费也不是因为没钱,只是单纯觉得爽而已。算了,也回不去了,再过一个多小时,我就估计就要拜拜这世界了,还是先回房吃点东西,做个饱死鬼,比较好。” 黔很快抓住了这一细节,追上子弹头男子,喊道:“前面那位兄弟,等等!” 子弹头回过头,看到是一个年龄比自己还小,瘦弱不堪的少年,顿时轻蔑了起来:“你找本大爷有什么事?”语气中充满了狂妄与轻视。 黔听后,也不生气,回道:“刚才听到你和那位大叔说的话。” 还没等黔说完,子弹头便上前,一把拽住少年的领口,吼道:“小子,我看你是想提前归西?居然敢偷听别人说话。” 被这一拽,黔也慌了神,这种情况他可是最熟悉不过了。从小到大,作为无父无母的人,他可是没少经历过被欺辱的桥段。但是,像暴戾至如此程度之人,还没说两句就要动手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这种易怒之人反而更容易摆平吧。 黔立刻回过神来,眼神变得冷厉了起来,故作冷静道:“抱歉,如有冒犯,还望包涵。但是,接下来说的事,不论对谁都很重要,你也不用好奇我为何和你说。好了,我要告诉你的是,现在,你有两条路可以选。” 子弹头看到突然转变态度的黔,心生些许惧意,遂慢慢松开了手,问道:“什么选择?”尽管语气稍微平定了点,可依旧有着一丝挑衅夹杂其中。 “生与死。”简单的三个字,却可意味这世间的一切,万事万物都有生死之轮回。特别是在最后一个“死”字上,黔加重了语气,甚至,能听出一丝恐吓的意味。 “如何选择?”子弹头现在已经完全改变了对黔的态度,疑惑道。 “就如表面意思。” “那我选择生。”子弹头也是干脆,谁还不想活呢。 “爽快!”黔都没想到,计划竟然如此顺利地进行了。 “那,你别废话了,告诉我,快告诉我!我怎么才能活下去。赶紧的,再过一会儿,我可就要被带走了啊!”子弹头变得有些着急了,毕竟,有一线生机,总比束手待毙面对死亡要好太多。 看到他这么急切,黔内心也随之兴奋起来。但是,他也心知肚明,必须得抑制住这种情绪,以防被对方看穿。 于是,黔便冷冷地说道:“我可是比你还着急,听好了,我昨晚已经把监狱里的系统时间都调过了。接下来,也就是说,你所看到的时间,跳到八点时,监狱系统应该就会开放。但那时的实际时间却只有7点10。话说回来,你就不觉得今天,天亮的特别迟吗?” “好,好像是有这么一点耶!”子弹头侧头看了看窗外,眼神也随之变得异样起来。 “尽管现在是冬天,天确实亮的比较晚。但正常情况下,如果是现在这个时候,天不会这般灰蒙蒙的。其原因就是,现在还没到7点。”黔进一步解释道。 子弹头感觉有戏,便激动地靠近了黔一寸,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我就说今天怎么起床这么累,原来少睡了。” 虚伪的面具,既然是虚伪的,那么,想戴的时候,就可以挡住脸。 黔“嗯”了一声,又接着道:“在监狱系统开放时间内,由于会有专员前来押解犯人。所以,在那个时候,监狱的防护设备是不会启动的,你们大可迅速逃离。当然,必须在被发现之前,更确切地说,是在那些人按下攻击按钮之前。” “这样,岂不是有很大风险吗!?”子弹头其实也没理解黔说了什么,但是,他大概注意到了一点,就是事情的成功并非是百分之百。 黔对于子弹头的忽然退缩,似有早有预料,也不慌不乱地继续道:“不过,时间应该完全足够了,因为那个时候,工作人员大多是在交接前一天的工作情况,无暇注意监控里的情况。” 听完黔的分析,子弹头喜出望外,与之前的态度相比,完全是180度大反转,说道:“小哥,真是太感谢了。要是我出去了,你就和我混,包你吃香喝辣!” 子弹头一面说着话,一面上前带有力度地拍着黔的肩膀,像是已经把对方当作小弟了。 黔也没想到这人,粗神经到这个地步,就完全没有其他质疑的地方吗?不禁心想:如果剩下的人全是这样的就好办了。 考虑到仅他一个,是完全不够的,黔煽动着道:“不急,刚才听说你有同伴也在这里,大家可以互相通知一声,一起离开。” 子弹头也不明白,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哥,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格魅力吗?领导者的气质!对,一定是这样的!子弹头明明还没出去,就已然开始擅自意淫什么了。 “想不到小哥你外表柔弱,内心里却是一个如此讲义气的人。”子弹头走上前两步,再一次重重地拍了一下黔的肩膀。 “说笑了,我们还是赶快去和他们说吧,时间也不早了。”黔说完,便伸手拍了一下子弹头的后背,一层透明的荧粉附到了子弹头的衣服上。 好的,到目前为止,计划的第一步算是实施成功了。 不一会儿工夫,子弹头便召集了他之前的狐朋狗友。算上他自己,总共有六个人。看到这个人数,黔心里暗笑了一声:人数刚好,不多不少,完美。 那些人望见子弹头旁边站着一个陌生的少年,其中便有一人开口问道:“大哥,这小哥是?” 子弹头现在还在幻想,自己已经拥有自由身了,大笑着说道:“他可是咱们的救星,能不能出去,可全要仰仗他了!” “救星?”众人皆不解。 黔发觉时间也不多,再加上实在不想,在这听他们漫无目的地闲聊,便说道:“你们先去3号大厅吧,那里人少,去那里,再详谈,时间不多,要抓紧。” 听到黔说话,子弹头附和着:“是,是,大家快点。”其样子,像是生怕会出现什么变故。 这就像是,堕落在深渊之人看到悬崖边有一根细长的蛛丝,想要顺着蛛丝向上攀爬吧。只是,这蛛丝的脆弱怎么能够承受住众人的恶与罪。 来到了3号大厅,黔与众人说了自己的计划,而那子弹头也在一旁煽动附和,完全配得上“最佳队友”这一称号,有种“诸葛亮舌战群儒,鲁子敬力排众议”之感。 说完后,众人面面相觑,有人疑惑,有人好奇,也有人不安。 突然,其中便有一人发问道:“我觉得很奇怪......” 黔暗骂:果然来了吗?就知道不会这么一帆风顺。 那人继续道:“你应该不认识我们吧,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我们?为何不自己一个人逃走?和我们说,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吧。” 听到他的疑惑,不由得为黔捏一把汗,而黔的额头上也渐渐开始冒出汗粒。但他不能迟疑,必须得尽快地给出回答,哪怕是想到一个字,就要说出一个字:“我.....” 黔开始深深呼吸,他之前也预料到会被对方这般提问,可答案他却没有想过。 其实,他知道,这里的答案是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凑出一个答案来。 只要凑出来,哪怕再无稽,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情况下,也必定能够奏效。 只是,眼下的情况是,哪怕是一个无稽的答案,黔都凑不出来。他之前从不说谎,所以,不擅长说谎,同时,他也打从心底不想救这些人。 自始至终,黔唯一的目的就是青袁。因为青袁是他实现价值的唯一途径,而眼前这几人对他来说,就如石灰,就如尘埃,存在与毁灭,根本不重要。 但是,他必须给出答案,尽管不想要犹豫,黔依旧还是犹豫了,继续说道:“我本是怯懦之人,若自己一人行越狱之事,实在惶恐不安,故希望找寻同道中人,共谋此事。” 承受如此局促不安,黔说话的风格都变了。 众人听闻后,各自相望,接着哈哈大笑,子弹头率先开口道:“小哥,你别怕,现在有我们了,大家一起!” 听到子弹头的话后,黔心上悬着的重石终于可以放下了,终于算是完成了这一步。 旨玉剩下来的计划,就很简单了。只要将这几人的身上都抹上荧粉,就可以执行最后一步了。 接下来,黔便开始与其他众人分别交谈,伺机抹上荧粉。 在终于与所有人都交流完后,准备以回房准备为由离开,可在刚走到大厅门口时,他却被子弹头叫住了,黔暗惊:难道刚才涂抹荧粉的行为太过明显而被察觉了吗? 子弹头开口道:“小哥,你和我们说了这么多,还没请教你的名字呢?” 原来,只是问名字吗,大哥,你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吗?黔心想着。 然后,转回头去,脸上面带微笑,看着子弹头真诚的双眼,回道:“我叫今,今日越狱的“今”。” “好名字!我叫.....” 还没等子弹头介绍,黔已经转回头去,脸上轻蔑一笑,暗想:如果真能一起出去,没准以后还真能用到你,只是没那个机会了。 接着,脸上笑容逐渐消失,黔又回到了青袁所在的房间。 “太好了!你还在这里。”黔看到青袁在这里,非常的安心,到目前为止,计划都是在很顺利地进行着。 而后,黔将目光移到了时钟,正好是8点整。 “现在立刻去5号大厅吧,我会一直在你旁边的,为你寻找最好的逃脱机会。”黔走到青袁的身后,轻轻地推了一下她的背。此时,就好像常常恭祝对方前程似锦的告别之时。 “好。”青袁仅是干脆的一个字,但,就这一个字,对黔来说,已经足够了。 见到黔回来,子弹头一众人就像是看到了希冀一般,只是,少年旁边好像多了一个人,一个拥有极致面容的黑裙少女,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被摄魂夺魄。 子弹头问道:“这位是?” 黔恢复成先前冷漠的形象:“只是,一起逃跑的人。” “这么漂亮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难道是小哥你的女朋友?”尽管只是简单的赞美,但可以看得出来,子弹头似乎很喜欢青袁这种类型的女孩。 黔真的对眼前这人无语了,在逃生这么重要的事面前,居然还有空想这些琐事。好好活下去,不香吗? 望见黔不说话,又察觉到子弹头垂涎的眼神后,青袁极其反感,便说道:“是。” 黔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这二人的对话,因为,现在计划仍旧在实施着,还不能掉以轻心。 “可以走了。”黔对着众人说道。 第一卷 意义 正文·008 计划开始 743x 中莫 南高 12.2 尽管,黔给出了信号,众人依旧不动,面对众人的无动于衷,黔是真的惊到了。 但是,转念又想,这本来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于他们而言,万一我是骗他们的,他们就会立刻被激光射穿。 暗骂了一声“可恶”,黔上前问道:“你们,果然是不相信我吗?” 子弹头众人沉默不语,都低着头推推搡搡的。 黔看着眼前这几人,简直失望到了极点,他明白,这些人的不作为,并不完全怪他们,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 人心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掌握的东西,我应该考虑更多才对,如果,一开始就站在被劝说者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一定能够想到这一层面。 然而现在,已经没时间了。 这是我的失败,不关乎于他人,会出现这种结果,皆是由我一手引起的,都是因为我的策略未臻至完美,才会出现这种意外。 复杂的情绪冲击着黔的内心,他甚至有些慌神了。 那自己的承诺怎么办,无法兑现了吗?自己的价值怎么办,谁来给予啊? 不,这世界本来就是多变的,没有什么计划,是可以确保百分之百成功的,这就需要当事人的随机应变。 如果反应与思考能够跟上变化,最终结果,也是会趋向于好的方向。 然后,黔伏在青袁耳边窃窃道:“没办法了,我马上可能会去试险,到时候我会举起左手,在我打出响指这个动作后,你再跑,没问题吧?” 闻之,青袁轻“嗯”了一声。 向青袁竖起大拇指后,黔往前迈了一步。 接着,不断前进,直至那布满森严防护设备的通道前。 难道,黔是真的想用自己来证明吗? 他的这一举动意味着他可能会被发现,然后被激光洞穿,这是一场豪赌!赌上了接下来一个星期的时间,只为了兑现诺言,实现所谓价值。 但其实,黔的内心认为,这根本算不上是赌。一般赌博,赢的概率通常只有一成,或者根本不及。 而他知道,现在他走过去,平安无事的概率却是有五成的。 在黔精密的思考后,他明白,一个人在监控上所能呈现的像是极小的,就算有人看到,也不一定会在意。 更何况,现在是交接班时间,被人看到的概率更是大幅度缩小。 甚至,就算被看到,按下按钮也是需要时间的,自己还是有概率全身而退的。 所以,黔的行动,是在他思考了一切之后才决定的。 不过,这里所说的一切,也只能是所有他掌握的知识所能容纳的一切。 站在通道前,短吁了一口气,黔在想该用何种姿态走进去,才能更加地令人放松戒备。 总之,不能跑过去,跑过去就会导致,自身控制不住,脱离过远。但是,也不可闲庭信步般行走,太慢,就会增加被发现概率,到时候,转向提不起速度来。 思考过后,黔已经想出了最适合的行走方式。 众人在看到眼前名叫“今”的少年踏出数十步步后,防护设备依旧毫无动静,疯也似地向前奔跑,像饥饿的群狼,要扑向远处的猎物。 这六人谁也没顾着谁,尤其是子弹头男子,一看到这情况,立马行动,根本不顾自己身后那几个“兄弟”。 不是黔听觉过人,而是后面这几人的动静实在太大,不知道的人,甚至以为是一个百人团奔驰过来。 听到他们狂奔的声音后,黔停下了脚步,举起左手,打了个响指。不过,这声响,却已被脚步猛踩地面的声音完全覆盖。 青袁见到黔发出了信号,也跟着向前跑去。 或许,是他们这几人动静都传遍了通道,犯人们一个接着一个开门望去,见到通往出口的甬道里有一人平安无事地伫立着,便都跑了出去。 起初,只是大厅中的几人,接着是附近牢房里的犯人,后来是较远牢房的人,就这样形成了短窄的蝴蝶效应。 霎时间,整个监狱都混乱了起来,越狱之风席卷了这占地万余亩的南高城第二监狱。 随之,黔自信地转过了身,看向跑向自己的犯人们,一股罪恶感,涌上心头:这些人都会死的渣都不剩吧,如此迫切地拥抱死亡,可真是......嫉妒啊,明明这世界上最想要奔向死亡是我。 而后,黔又将目光聚集到人群中那个黑裙少女,她也在奔跑着。 但是,与其他人不一样的是,其他人看的都是未知的前方,而少女眼睛中装的只有一个瘦弱不堪、亚麻色头发的少年。 一股满足感在少年心头油然而生:这正是上天对我最大的褒奖了,那被黔认为唯一值得被救的人,视线所向全是自己,这就是被承认的**吧! 少年逆着人流,开始往回走,两人的距离愈发地接近。 少女在少年的面前,停下了脚步,此刻,少女眼神里充斥着复杂的感情,很难读懂。 在这不断推挤的人流中,少女望着少年的眼睛,用一种温柔到可以催人入梦的声音说道:“一起逃吧,天涯海角。” 少年其实并不诧异少女会说这样的话,淡淡地回道:“这件事,我从来没考虑过,所以没有理由去做。” 少年说起话来,就像是个不附带任何感情的机器人,没有所谓的情感使然,凭借的全是自己用丰富知识量堆积而成的判断。 少女听闻,苦笑一声,面对着眼前的少年,静静地望着他的眼睛。 她可以获救,重获新生,无疑全都是来源于眼前这个比自己年龄还要小的少年。现在,难道要抛弃他离开吗?这根本不符合为人之道啊。 但是,看到少年微笑的样子,脸上洋溢着满足之感,仿佛将未来可能需要承受的痛苦不安抛之脑后,而在少年的瞳孔里,也只存在少女一人。 少女放弃了说服,说了一句看似客套的话:“我也不会让你去那个世界的!我还不知道你的故事呢,这太不公平了!” 听罢,少年便从少女身边走过,如落叶将要亲吻土壤。 在两人距离缩到最近时,黔轻轻地说了一句:“那我等着你。” 然后,二人就像两条异向而行的列车疾驰而过,只是不同的是,飓风变成了微风。 少年的话也让少女迟疑了一下,她果然还是一点不了解这个离他渐行渐远的人。 居然是被一个依旧陌生的人拯救,这是上天对自己的嘲讽吗? 接着,青袁随着疾驰的人流,奔向牢狱之外的阳光。 而此时的黔面无表情,奔向监狱深处,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在危险与安全的交界线上停了下来,踮着脚伸头望向后面乌压压的人群。 随后,他又从短衫的口袋中抓出一把荧粉,撒向空中,野兽般重获自由的众人,完全没注意到这个人流中闲庭信步的少年做了什么。 每隔五秒,黔就抛出一次粉末,一把接着一把,足足撒了有五把荧粉。 黔心中暗想:这种覆盖范围应该足够了吧,前面有打头阵的,后面有断尾的,夹在中间的你应该能安全脱出吧。 往回走着,这些奔跑的犯人们,给黔一种感觉: 明明说,众生相万千,而这些人却只有一种破哀相,恐惧死亡,贪欲生命。甚至,脸上的表情也在此时,都一致了。身为万物灵长,真是难看得要命!就此还敢妄称是灵长吗?死亡为未知,害怕未知,这与弱小的蠕虫何异。 压抑不住了,黔大笑了起来,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而产生。 所有,都是因为他的存在,以及他那思考良久的计划,才会变为现实,这真的是最高的荣誉了! 只是,此时的黔,还没有注意到,大厅中一双浊黑瞳,正盯着与众不同的他,而这个眼神极度平静,和周围人的情感外溢,仿佛两个极点。 控制中枢内,本来应是一边惬意地交谈工作内容,一边对夜班劳苦的打趣。 可在监控被黑压压人群覆盖时,所有公职人员都傻眼了,南高城第二监狱出现越狱了!!! “越狱”这个词,可是数十年内都没在众人的印象里,出现过了。 甚至,这里的绝大多数人,从入职当日就认为,这工作不过是坐在这里相互闲谈,刷刷游戏,看看漫画之类的,就这样像蜚蠊般赖在这块巨大的面包上。 幸好,中间还有一两个骨干人员,迅速反应过来,立刻按下了执行攻击的按钮。 刹那间,监狱里,惨叫连连。 黔回头想要看看自己的杰作,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一点血都没有,这可真是太神奇了! 随着激光射线的不断交织,在瞄准荧粉目标的同时,路径上的一切犯人也应声倒下。 看来,这是一种非物理激光,而是在贯穿人身体的那一刻,使光线携带的有毒物质,在人体中扩散,瞬间毙命。 黔是又惊又喜:不愧是高度科技化的产物,这世界总是能出乎我的意料,太棒了,怎么办?突然想更多地去了解这个世界了! 以往,黔主要是通过一些过时的书本,来学习知识。他学习速度惊人,基本上,各种专业的知识,10天以内都能啃完。 不过,确切的时间长度,还是要依据不同知识而定。 但是,这种方式最大的弊端就是没有实操,且没有办法接触到各领域最新的技术。 至于后面的那些人,皆被自己眼前的景象给震慑住了,不敢移动方寸。 望着前面的那一大群人不断摔倒,而且是毫无征兆地倒下,这未免太恐怖了! 大概过了两分钟左右的时间,一切平定了,之前的躁动声与现在鸦雀无声的死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甚至,每个人都可以听到自己细微的呼吸声,所有人都不敢动,也不敢去想了,生怕动一下,就会如眼前这些倒下的人。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突出,黔也停了下来,望向与自己相对的这些人。 所有人的脸上都不敢有任何表情,和之前一样,完完全全一样,要说他们这些人有什么区别,恐怕只有相貌了。 尽管说,大多数人是被激光触到死亡了,但依旧是有一小部分人活着出去了。 在逃跑的过程中,这些人根本没法注意到其他人的惨相,争取到生,每个人都是拼了命的。 第一卷 意义 正文·009 焚毁废弃之物 743x 中莫 南高 12.2 控制中枢内,“终于结束了吗?”一个年轻男子说道。 “嗯,结束了,剩下的就是处置这些尸体了。”旁边一个成熟些的声音响起,“按一下那个橙色的按钮。” 年轻男子听闻,试着按了一下橙色按钮。 监狱内,那个甬道两侧以及地面上覆着的银色金属板,开始逐渐趋向于红色,红得泛着白光,一股热流,也悄然在金属表面滚动。 如果此时,一只蚊子飞过,一定会被瞬间引燃,灰飞烟灭。 而金属却还在继续变红,温度亦随之,在不断上升。 两侧的金属慢慢地向内推进挤压,所有倒下的人立刻挤在了一块。 接着,他们的皮肤开始变得干燥,然后收缩,萎缩,就像是塑料皮在高温面前一样。 血色的雾气从每个倒下的人的身体表面浮现出来。而后,又扩散,扩散到整个大厅里。 嗅到了血的气味,众人的惶恐感更胜了。 这种处置形式,在他们看来,实在太不人道了,并且,闻到鲜血味道的这些人也会有一种共享死亡的感觉。 在这些人的印象中,共享死亡的人,通常只有刽子手,可他们也不是刽子手啊,而且,自己也差点要被如此对待。 突然,其中一些身体素质较差的人,开始呕吐。 毕竟,这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光是看到这种灭绝人性的场景已是难受,更何况还能闻到,这根本就像是近距离体会。 黔也因为这样的情景而震惊,太残忍了,已经超出自己所能想象到的一切。 再又回过头去,看着这肉眼可见的血雾变得越来越浓,越来越厚。感觉不需要一刻钟,整个大厅就会变得通红。 就这样继续焦灼着,甚至一些较瘦弱的人,他们的血肉已经完全黏附在骨骼之上,远看就像是一个血色骷髅。这时,那些体态丰满的人就稍微好些,还能稍微看出点儿人形。 大厅内所有人都想立刻逃离,逃离这恶心的地方。 可是,没有人有力气,所有人都被这般骇人的情景侵蚀尽体力。哪怕只是转回身,迈开步子,也做不到。就这么忍受着血腥的恶臭。 只见,所有躺下的人现在只剩下骨头了。 接着,两边的金属墙壁,以每秒百码的加速度向内冲刺,而后相撞,巨响声,剥夺了众人的思考能力。 再然后,金属墙壁又缓慢地向两边分开。现出中间的地板,其上,只留下一条数百米长的白线,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条白线乃是犯人们的骨灰构成。 将至末尾,大厅两侧的排气设备开始启动,金属板上也呈现出一排风扇,将这“白线”吹散,纷飞,随着血雾,被吸入到排气道,接着。便到达了众人心驰神往的“外界”。 这一系列处置操作,对其他人来说,已是恐怖到了极致。 黔在震惊之余,却在暗自赞叹:真的是太完美了,刚才还很浑浊的环境,一下子变得清新起来。 难以置信,超出知识面,人类智慧的结晶......脑海里的赞美之词已经完全不够用了。 本来以为会像剧情里常见的,有最新播送放出,会向监狱里剩下的人解释这一惨无人道的行径。 可结果,什么都没有。 其实,剩下的所有人都在等某一个声音打断这片寂静,让自己可以行动起来,哪怕是回房睡上一觉,睡到受刑那刻。 这些还好好活着的人,大抵希望,将要活着的时间不再拥有思考的能力。然后,就将这段记忆,带到地狱里。 突然,一个脸型极美的男子,迈开了脚步准备回房。 若是仔细观察,这人是最早在大厅的那几人中的一个,任由众人从身旁经过,而他只是专注地望着甬道。 男子雪发,微有中分之样,身着灰色棉麻上衣,黑长裤,约莫一米七的样子。他的瞳孔与整张脸十分不搭,少年青涩的脸庞却拥有如此饱经风霜的双眼,是异常浑浊的黑瞳,而眼白部分也并不是纯净的白色,仔细观察的话,眼白甚至有轻微暗色调显现。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他这双眸子,深邃得让人不由得心生敬仰。 众人在看到这名男子行动后,才敢移动身体。 此时,黔也注意到了他,男子的相貌清晰地刻在了自己大脑之中。 不过,他也没多想什么,便随着众人回到了自己房间之中。 而此时,在处理完所有企图越狱者后,控制中枢内,却被严峻的氛围包裹住, 所有人围坐在一张五六米的长桌,为首的一位年纪稍长者问道:“查出来这次事故的起因了吗?现在明明还没到上午8点,为何监狱的开放系统提前打开了,查出是谁做的了吗?” 桌旁众人纷纷不语,都低着头,有目睹完屠杀后,害怕得发抖的,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要回避这次意外事故。 “没人知道吗?”年长者显得稍微有点不耐烦了,“一群窝囊废,拿着国家的钱,却从不干实事。如果消极怠工也算违法,你们这群人早就像刚才监狱那些越狱犯一样了。” 老者怒气渐长。 接着,一阵敲门声响起,或许是因为门又厚又大的原因,敲门声非常浑厚,就像是被重槌敲打一般。 “进来。” “报告,已经有确切的调查结果了。”一名精瘦男子说道。 “是因为什么?” “第二监狱的时间被改动过,应该是今天凌晨4点到5点钟发生的。” “被改了?荒唐事!当时,防护系统无人监察吗?” “报告,防护系统属于监狱日常系统的范畴,位于监控管理室。因为日常系统被使用的时间都是在白天,所以,从今年年初开始,机关为节约开支,晚上就不再派人驻守监控管理室了。” 听到这,老者也不好说什么,这毕竟是上头的安排。转而问道:“那是怎么被改的?难道是有人潜进了管理室里?” “据调察团分析,确实应该是在监控管理室里实行的时间更改。毕竟,查不到任何远程操控的痕迹,调查团推测,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潜入了监控管理室,将时间进行改动的。” “潜进管理室?这更不可能了。首先,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而且,就算是有本事,潜进了管理室,作案人也需要和监狱内的囚犯进行详细的沟通吧!除非里应外合?查过监狱的通信记录吗?” 老者眉头紧皱,渐渐地,他发现事情正在不断地被复杂化。 “查过,当时调察团一众人也是这么猜测的。因为,只有在里面人和外面人相勾结的情况下,外面才会有人冒险修改时间,并和里面的人通报。调查团分析之后,将时间缩在了凌晨三点到凌晨六点之间,查询了第二监狱中在这个时间段有过通信记录的犯人名单,却发现只有十人。而这十人中,有八人已经死亡,还有两人仍在监狱中。” “通话语音呢?” “将记录调出来后,可以很确定地知道,他们是与越狱事件无关的。” “确定?凭什么能确定。” “通过仪器很容易分析出人的声纹波动,如果是暗号的话,人的声纹会出现细微变化,仪器是能够清晰分辨的。” “有没有全程说暗号的可能。” “这应该是不可能的,通常来说,暗号属于里文,只有在表文的掩盖之下,里文才可以得以发挥效应。” “嗯,那就把时间范围扩散开来,将从昨晚十时到今早七时的所有信息都调出来。” “遵命!” “现在可以确定逃出去几人吗?” “具体数字不太清楚,大概是10人左右,被杀死了近千人。现在监狱中,包括亚人,还有200多人吧。” “刚才是谁启动销毁设备的?以妨害公务罪,把他抓起来,明日处刑。” “遵命!” “行了,你先退下吧,查到有用的信息,再速来通报。” 随后,精瘦男子便应声出了门。 老者又将目光转回到围坐在长桌四周的众人,以两手之力为支撑,将下巴压在手背上,带着怒声说道:“今天这事,没个解决,全都不要出去。” 大概过了半小时,那精瘦男子再次出现了。说道:“已擒获那人,并押往第一监狱,而在将时间段扩大后,确实查到些不太正常的通话内容。” “好,次日,你召几个人与我去查查。” 而此时,第二监狱里,安静得像是无人居住,之前意欲逃跑的犯人们也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短短数小时内,黔耗费了太多精力,此时,已经累到无法支撑,整个身体趴在了床上,沉沉地睡了下去。 在晚上八时才醒来,黔感受到肚腹有种难忍的饥饿感,便立刻爬了起来,用指示器点了2人分量的餐。 接着,看到左下角弹出的未读信息——因为监狱内部调整,所有目前还在第二监狱的犯人们,处罚都将延期至一周后执行。 内部调整?怎么想都是为了查出这次越狱事件的元凶吧。 尽管看到又可以多活一周的通知,黔脸上也没露出任何喜色。 首先来说,何时死,一点都不重要,就算马上吃完饭就受刑也行吧。 而且,最主要的是,现在这情形本来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前,也听说过什么提早执刑的,说白了,这东西完全就是受别人控制。 信息本身无丝毫价值,因为,它可以随时因为他人的意志而变动。 与其因为这种不确定的东西而抱有期待,倒不如一开始就无视之。 从人类交互学的角度来说,如果接收者将信息发出者的信息给忽视掉,信息发出者的行为价值将大幅衰减,当接收者只有1人时,价值将下降至约等于0。 因此,黔在接收到延迟处刑这一消息后,第二反应就是,过滤掉它。 有那一瞬,黔想起了青袁,心想:不知道那家伙逃出去了没有,毕竟,这次事件,死亡是占据着绝大多数。但是,她应该是活下来的,我为她选择了最佳的逃亡位置,就算只有一人存活,也一定会是她。 嘛,当我回头的那一刻,一切就都不是我能控制的了。她的体能,其他人的推挤,射线的频率,是否还有其他机关什么的......终究,我无法确定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我,已经做到最好了吧。 如此想来,黔觉得,甚好,甚好。 第一卷 意义 正文·010 浊瞳之人 743x 中莫 南高 12.3 尽管白天睡了很久,可晚上10点还未至,黔便倒头睡去了。或许,他就是个天生嗜睡的人。 次日晨,阳光从靠近屋顶的窗户刺了进来,冬日的暖阳竟如此让人迷醉。 或许,阳光本身就是个好东西,只是平时遇到太多,才毫无感觉。只有在冬日,连绵数日雨雪交加,冰霜侵袭后,才能感受到它的曼妙之处。 不知怎的,黔突然想起那第一个回房的少年,并没有看到他的正脸,但从背影来看应该是和自己年纪相仿。 为何会突然在意起一个陌生人,是因为他在众人手足无措时,第一个率先离开吧。 而且,他的背影看起来就像是被一层黑暗笼罩。尽管步伐简单,却看不出他的道路究竟是在何方。也有可能是自己太过敏感了,黔心想到。 现在,早上九点,是吃早饭的时间,黔随便点了些东西,吃了起来,边吃边想:难道剩下的日子就像这样过吗,未免也太无趣了吧。虽然说,监狱里的生活,是真的舒服极了,舒服到能够麻木自己的身心,如果一辈子都是这样就好了,怎么办?突然又不想死了。 刚啃完最后一块奶油面包,门外好像有很多人穿过的样子,听到整齐且响亮的踩地声,黔顺着门上的窗口往外面看: 为首的是一名约莫六十岁的老者,身着黑色西装,花白头发尽背到了头顶,年轻时一定是个潇洒俊逸之人。他的后面跟了几名穿着军用防护服的人,上衣鼓起的内袋中装的应该是枪械。 这几人迅速地穿过每个房间,最终在号码为1106的牢房前,停了下来。 接着,众人将里面的犯人带了出来,这被带出来的犯人,正是昨天销毁尸体后,第一个迈回房间的雪发少年。 后来,那少年随着一众人等,上了电梯。黔在看到后,也跟到了电梯前。 说实话,黔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上去,明明不应该对这种事情感兴趣的。但是,说不感兴趣,也只是他自己表明出来的毫无兴趣,口头上表述的毫无兴趣,内心表层传达的毫无兴趣。 或许,这就是本我在作祟吧,那就,暂时遵循本我好了。 看着电梯最终停在了最高层6层,至于最高层究竟有什么,黔还没去过,自然不清楚。毕竟,他来这里还不到整整两天。 为了能尽快地跟上他们,黔等电梯下来之后,便立刻冲了进去。 但是,发现6层按钮的旁边有感应磁卡的地方,而黔,在没有磁卡的情况下,是无法按下“6”的按钮的。 那就只能先去5楼了。 上到5楼后,黔转了好几圈,都没有寻到能通达6楼的楼梯。 基本上是整层都转遍了,还是毫无头绪。 根据目前情况,可以确定的是,6层应该只能乘电梯抵达。 因此,现在,黔是没有一点办法了。 不过,说到底,黔跟上去也,只是为了多听到一些东西。既然如此的话,那可以先去一些五层的空房间里面,尝试能不能偷听到上面的对话。 于是,黔随便找了一个空房间,站在房间的床上。 接着,用几张纸叠起来,卷成锥状,以达到将声音汇聚的目的。大点儿的圈贴着房顶,尖细处置于耳边,屏住呼吸聆听。 风声?黔双目睁大,有些吃惊:难道没有6层? 接着,迅速做出了另外一个设想:也许第六层范围非常小,多试几个房间看看。 于是,黔便在五层的各个区域,都选择了一个房间,说来也巧,这五层好像没住几个人,去的那几个房间都是没人的。 可是,这就更奇怪了,不是说,之前监狱拥挤,才要提前处刑的吗? 在探索的过程中,疑惑也越来越多,走得越深,问题也渐渐显露出来。 或许,和先前一样,说是调整,其实是暗中调查。 监狱拥挤,不过是随便编出来,糊弄底下人,让他们去执行工作罢了。而底下人,又不是不知道,大家全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但这糊涂,又是智慧。 在每个房间都游历了一遍,听过之后,黔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因为,他在每个房间里的顶面,听到的都只有风声。 也就是说,没有第六层!至少,从目前来看,第六层位于一个更加神秘的位置,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设计?黔异常好奇。 在黔去过的房间中,唯有一个缺漏没法补上,那就是电梯处的上方。 可是,电梯那么狭小的占地,上面不可能是交谈的地方。 难道是一众人去了楼上,坐直升飞机离开了? 这是目前想到的最合理解释,可是,依旧有点不太对劲。 一开始看到老者和那几个护卫时,他们是从大厅的方向进入的,接着,是往监狱里面走。 尽管,大厅内有楼梯,但却是没有电梯的。所以,他们应该是不会走楼梯下来的吧! 借此,也就否定了他们是从屋顶下来的说法。 便就是说,老者一行人等,是从外面进来的。 假设有直升飞机,他们一开始就可以用。那么,应该是会从楼顶乘电梯下来才对。 但事实却相违背,所以,很大概率上不存在直升飞机,所以,一定还是有第六层的。 尽管,只是简单的一件事,推理起来,却异常繁复。 在经过刚才的调查后,黔很明显地了解到,第六层是一个很奇怪的区域。 对了!锥体,只有锥体能做到上大下小,这是目前最符合现象的推测了。 那么,按照这个思路去揣测的话,倘若把第六层设计成锥形,也很有效地防止了被五层的犯人偷听到谈话。 这么说来,这种可能是十之八九了。 只是,回到最先的话题,他们为何要把雪发少年带上六层,黔依旧是毫无头绪。 此时,在这南高城第二监狱的六层中,老者与雪发少年对坐着,其他几人则是整齐地站在老者的身后。 至于少年嘛,一个人坐在大圆桌子中间的空白区域,活像个犯人一般。但准确地说,他就是犯人啊! 老者微抬头,注视了眼前的少年几秒,仿佛要用这几秒把对方完全洞穿。 少年好像被看得有些不耐烦,略带焦躁地说道:“老头,有什么问题就快问,我还没睡好呢。”一面说着,一面打着慵懒的哈欠。 老者也不生气,望着少年的浊黑瞳,问道:“姓名?” “莫琼。” “年龄?” “17。” “怎么进来的?” “犯法了。” “犯了什么罪?” “过度逃税。” “你才17,就要交税了?” “啊,开了一个游戏公司。想试试玩,结果不小心把自己玩脱了。” “过度逃税?逃了多少?” “通币的话3000万左右吧,折算成中莫币,大概两亿多。” “两亿多?”这数字一出来把老者也吓了一跳,“你是在和我瞎扯?你这案例上明明写的是10万中莫币。” “拜托,我都说了我昨晚没睡好,你还在问一些你知道的事情。不过我可没和你瞎说哦,被发现的是一万五通币。都说了玩大了,玩脱了,肯定之前有点小成绩吧。” “材料上说你是开游戏公司的?照你说,你光逃税就逃了两亿,那你岂不是挣了十几亿?游戏公司能挣这么多?” “啊,能啊,我和你说,做游戏真的赚钱。而且,我这公司,从游戏角色的立绘建模,游戏地图的设计,游戏的剧情设定,定期推出的新玩法,新活动,游戏运营策划,还有里面的一些动画cg啊,音乐啊,全是我一个人做的。所以又不需要付别人多少工资,大多数钱都进了自己口袋。” 莫琼说话间,心想着:反正吹牛也不犯法,你奈我何? “这些,你一个人就能做?” “哈哈,老头,你这就不懂了吧,什么叫天才,这就是天才,能者多劳嘛。” “那你公司总不可能就你一个人吧。” “当然不可能,一些游戏角色的配音,我一个人还是没办法,所以还有几个固定声优,客服也有几个,我倒是希望有些人能分担我的工作,可就是遇不到啊。”说话间,语气倒变得惆怅了起来。 “你公司的名字叫琼游?” “啊,对,瞎起的名字。” “现在还在运营吗?” “运营不下去了,这些核心的东西,全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我都被抓了,还怎么做。” “那你和之前那些工作人员,还有联系吧?” “工作人员吗?没了哦” “我听说,越狱行动前夜的十一点左右,你向外面打了一个电话?” “哇,问了半天,原来你对我的公司不感兴趣,只是想套我话吗,我真是太失望了。” “请你严肃点,回答我的问题。” “是打电话了。” “打给谁的?” “我说我瞎打的,你信吗?” “你那天应该看到那些想要逃跑的犯人,是怎么死的了吧,想试试那种死法吗?” “老头,你怎么一言不合就威胁人呐!” “带他下去!” “停停停!我来说,那天,我是打给我公司的一个声优来着。” “你刚才不是说没联系了吗?” “诶,那我听错了。” 老者脸色一沉,甚至根本不想和他多说一句,直接处以死刑。幸好,在官场长久磨炼出来的耐性压制住了他内心的忿躁。接着,又沉声问道:“叫什么名字?怎么能联系到?住在哪里?” “那个,不太好吧,把别人信息暴露出来。” “带他......” 老者话还没说完,少年就抢着开口道:“绯诀,软妹一只。联系方式,你们知道的。至于住在哪,我也不清楚。” 听到了有用的信息后,老者接着询问:“为什么要和她通话?” “不是啊,我本来是昨天就要死的,在临死前,能多听听她的声音,就满足了。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吧?”莫琼说这话时,竟微微身体前倾,似是想得到谁的认同一般。 “那你说什么不想死,让她在外面接应你,是什么意思?” “开玩笑嘛,和妹子聊天,要注重风趣,你一个老年人,我觉得应该不太懂......”莫琼的声音越说越小。 这少年在自己面前,一再挑衅,实在忍无可忍,可正是这种回答,虽然加重了他的嫌疑,却没有办法定他的罪。这样到最后,也没办法捉到在外面的同伙,可恶至极。 老者阴着脸,一口闷气憋着,属实难受,于是,对其中一个护卫说道:“你先带他下去吧,然后,在门口等我就行了。” 待到他们离开,老者询问自己身后的另一个护卫:“他刚才有说谎吗?” “介绍公司那一段,仪器闪了一下。后来就毫无反应了,应该都是实话。” “好小子,居然敢和我装腔作势。”老者实在气不过,暗骂了一声,然后,又接着对身旁那名护卫道,“刚才,他说的那个绯诀,你马上去把相关的信息调出来,接下来几天的跟踪调查,就交给你了。如有情况,立即汇报。” 第一卷 意义 正文·011 片刻不安 743x 中莫 南高 12.3 被带回了房中,莫琼心里尴尬着:真是抱歉啊,绯诀,一紧张,就把你给出卖了。当时我怎么能这么怂呢,不就被烤死吗,有啥好怕的。 虽然,莫琼的表层意识是这么想的,可是在深层意识里,定然满是恐惧。 作为一个有意识的物种,在看到那种残酷场面时,不可能毫无反应,就算自我再怎么伪装,有些东西终究只能骗骗他人,骗不了自己。想了一会儿,莫琼还是决定再打个电话给绯诀,反正,绯诀是没处逃了。不如提早通知一声,当然,必然是免不了一顿鬼骂的。 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声音响起,是一个软软的少女嗓音:“喂,你是?” “啊,是我啊。”听到绯诀的声音后,莫琼立马振作了起来,果然,声控实锤了。 在确认声音主人后,少女的语气变了:“你还活着!你不是昨天就要被处刑了吗?”绯诀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莫琼的声音后,自己会变得这么激动,明明只是以前的老板而已。 “看样子,知道了我没死,你好像挺开心的。”莫琼笑了两声,打趣道。 “哼,才没有开心,我巴不得你早点死,你这个大抠门。”即使是咒骂的话,从少年口中说出,也不会显出半分怒气。相反,还有种奶气的撒娇意味。 “别说我抠啊,现在的声优,工资就是这么多啊,我总不能比行业平均水准高太多吧?”莫琼解释道,渐渐忘了自己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拜托,大哥,我可是王牌声优。”绯诀依旧要在这个问题上,同电话的那头争辩。 “对啊,所以,你薪水比其他人高了一些啊。”莫琼保持冷静,轻描淡写地回复着。 绯诀发现根本说不赢莫琼,只能干“哼”一声,表达自己的怒意。 “对了,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还活着吗?”莫琼带着玩味语气,问道。 “不想!”绯诀的回答也很干脆。 “真的不想?还是假的不想。”莫琼面对绯诀的回答,总是能快速回复,就好像,这些问答都有着固定套路。而莫琼,早已将要答的,要问的,谨记在心。 听着少年不断挑逗自己的话,一抹绯红涌上了绯诀的脸上:“爱说不说。” “哦,那我不说了。” “莫琼,你是想死吗?”少女恼羞成怒道。 “不想啊。”这句话,不同于之前的语气,完全不像是一个人说的。音调很微弱,充满忧伤与迷茫。甚至,细听之下,连音色都有了细微变化。 短短的三字让少女一时迷乱,也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听到莫琼的回答后,少女的心宛如被揪着一般难受,喘不过气来。 在双方沉默了几秒后,莫琼笑着开口道:“开玩笑的,是不是被我骗到了。看来我也很有表演的天赋啊。” 少女很单纯,少年说什么,她就信什么。莫琼说自己痛苦,绯诀就认为,他一定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莫琼说自己开心,她就认为他现在肯定平安无事。 莫琼见绯诀沉默不言,又接着说起方才的话题:“所以......现在,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还活着吗?而且,还是用这陌生的号码打给你。” 莫琼的话,给了绯诀很多提示,仿佛在诱导她往某个方向思考。 “陌生的号码?”绯诀琢磨着莫琼的话,细思后,略显欣然,“难道你出来了?” “没错,我出来了。嘛,这其中原委,有点复杂。主要原因嘛,是一个小子强行搞事情,所以,发生了越狱事件,我随着人流就逃出来了。新闻上,应该报道了啊。”话音刚落,莫琼才意识到好像说漏嘴了什么。 现在的通话内容一定是被严格监听的,毕竟,自己才刚被审讯完不久。莫琼刚才提到了一个小子,那么,监听自己通话的人员就会认为,他一定知道这次越狱事件的幕后策划人。 到时候一定会被逼着供出来,而且,自己是没办法说谎的。完蛋,只能一步步慢慢走了。但是,不知为什么,莫琼打心底不想将那人给供认出来。 虽然少年的话,只是简单的陈述某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但这信息却给少女极大的欣喜:“你真的出来了吗?”再怎么傲娇,也没办法隐藏喜悦之情,兴奋愉悦随着无线电波传递到少年的耳朵中。 莫琼可不想再被叫过去审讯了,为了将刚才内容搪塞过去,只能将捉弄到此为止了:“开玩笑的,怎么可能越狱呢!在这种密不透风的大监狱,除非它自身内部出现了问题。否则,犯人们根本连一丝离开的希望都没。” 说完后,少年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又是一阵沉默。耐不住静谧的莫琼开口问道:“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 “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些了,每次和你认真说话的时候,你总要说些有的没的,让人失望就这么有趣吗!”少女无法抑制内心的烦躁,朝着少年发火道。 尽管,绯诀心知肚明,那个让她日夜无法沉静下来的正是此时通话的这个少年。明明他就要死了,为什么还是可以如此轻松。明明死的人不是自己,自己为什么却要这般焦虑。绯诀不明白,为什么对莫琼的担忧关心、牵肠挂肚要远超于莫琼自己的。 本来脸上还带着一点笑意的莫琼,听完绯诀的话后,笑容渐渐凝固。 莫琼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用什么情绪回话,他总是嬉笑着与他人交谈,却忘记了那个最真实的自己。说来,真实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恐怕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或许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吧。也有可能,自己本来的面目就是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 不,不是,他清楚地明白,自己一直在伪装着。可是,对于被面纱笼罩的真实自己是什么样的,他却毫无印象了。 莫琼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缓解气氛,习惯性地从口中挤出了“对不起”三个字。 “每次都是这样,又是对不起,别人生气时,你只会像个机器人一样说‘对不起’。够了,先说到这吧,我要去工作了。挂了,以后再说吧。”没等莫琼回话,绯诀就挂断了电话,电话那头响起了“滴—滴—”的声音。 可是,挂完电话后,绯诀却有些后悔,自语道:“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了,刚才怎么就没忍住呢!明明他之前也是这样,一直都好好的呀。好烦,好想打回去啊!”绯诀整理好妆容,又坐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而莫琼,就一人听着“滴—滴—”声音,失神了将近一分钟,才缓过神来。自言到:“嘛,算了,都这样了。反正,自己也快死了,死了就忘了。不对不对,我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刚才完全什么事都没说啊。” 本来,莫琼是准备和绯诀说抱歉,都怪自己怂,把她给供出来。结果,这件事还没能让她知道,又生出另外一茬把她给惹生气了。 想着,立马又回到了通信机前,就在准备拨号时,停下了动作。心想:说不定又会把她惹生气呢,算了,还是不打了。想罢,手就要收回。可是,不打电话,真诚地说一句抱歉,也太不像男人了吧!还是得硬着头皮打吧,反正,这个通讯系统一直是随机更换号码的,不认识的号码,她应该会接。 又是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提示,绯诀拿起手机,客气地说道:“您好,你是?” 听到熟悉的声音,和平常一模一样的情景,莫琼长呼了一口气:“啊,是我。” “又是你?又换电话号码了?”绯诀在听到对方说出的第一个字的时候,就知道是谁打来的了。 其实也挺高兴的,莫琼能再一次主动打来。还没等少年回话,她就说道:“刚才抱歉啊,语气有点重了。”为了符合自己的傲娇属性,接着道:“明明你都是一个快死的人了,我真应该多点宽容啊!” 莫琼听到绯诀的话后,顿时心花怒放,想着:这是原谅自己了吗,而且还附加了道歉,情势渐渐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了呢!当然,为了继续对话下去,莫琼也在努力抑制自己的油腔滑调。 “刚才,确实是我错了,我应该多考虑考虑你的感受,都怪我,每次都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思考。” 绯诀并不诧异莫琼的回答,这样的话,对方也不是一次两次从他口中说出了。但是,却每次都能麻痹自己,不管太多,绯诀接着问道:“那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就挂了。” “别挂别挂,其实,我鼓足勇气,忍着被劈头盖脸一顿鬼骂的风险。” “说正事!”少女露出无奈的表情,说道。 “啊,那个,那个,其实。”就快要全盘托出的时候,莫琼又心生怂意。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少女嗔怒道。 “呃,其实,我,一不小心把你供出来了。” 说完,足足沉默了十秒钟,或许更久。莫琼见绯诀不说话,便问道:“诶,怎么不说话了。” “不是,什么供出来了。话说得不明不白的,搞得像我是你同伙一样。之前不也有律师团过来裁定,由公司负责人承担罪行即可吗?而且,你逃的本来就是你的个人所得税。”少女将自己的疑惑也一五一十道来。 “其实,其实也不是这个啦,是越狱的同伙。” “什么越狱,你之前不是说着玩的吗,真就越狱了?”绯诀惊讶道。 然后,莫琼将自己受审并供出绯诀的事以及越狱的情节尽数说来,并在最后强行加了通解释:“就算我不说,他们也能查出来的。而且,我要是不配合,就得受那种灭绝人道之苦,看着都就起鸡皮疙瘩。” “行吧,这就是你出卖我的理由。好了,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没有,我就挂了。”绯诀以极快的语速说完了这句话。 从少女的回话中,莫琼并没有嗅到半丝生气的味道。可是,她说话的方式太奇怪了,这何止是没有生气,连任何其他的情绪都没流过啊。不对,这绝对是生气了。不行,不能让对话就这么结束!莫琼连忙解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又是沉默,安静地似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接着少女开口,以一种温柔细腻的声音说道:“没关系的哦,这本来就不是什么事,这种程度的风险就一起承担好了。” 听到少女的话,少年呆住了,心想:不是,这是什么情况,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真的没事吗?”少年再一次确认道。 “当然咯,真希望那些人尽快找到我,把我抓起来,我就能早点进来,让你知道什么才是残忍。”说完,少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挂断了电话。 “她,她应该没生气吧。”少年一人自顾自地说道。 电话的另一边,绯诀挂断了电话,对着空气说道:“傻瓜,这种事,你完全不用和我说啊。” 第一卷 意义 正文·012 圣戗宇 743x 中莫 南高 12.2 青袁在监狱大门关上的前一刻,终于是钻了出去。 可是,一时也不知道往哪去,青袁清楚地知道,她是回不去了。 在南高城西,估计所有人都觉得她是邪恶的圣教徒。如果贸然回去,得到的唯一结果就是被举报,接着再次被抓获。 而且,那个家也是不能回去的,家里面的人,从来就不待见她。 青袁现在被抓,妹妹昏迷不醒,这根本就是一大堆人希望的结局。对其他人来说,反而一定概率上,增加了获得的遗产。现在根本就是无处可去了,她熟悉的地方也只有城西。 想到这,青袁真的觉得倒不如被处死来的痛快,相比于担惊受怕地活着,死亡真能称得上是一种解脱。 穿过了马路,为躲避旁人的视线,青袁走进了一片树林中,毫无方向可言,就这样跟着风吹得方向走好了,风停,我也停。 可食物怎么办呢?就在树林里摘点野果来吃。那住的地方呢?那寻寻附近有没有什么山洞,用火把驱赶完其中的毒虫,多搜集点植被树叶,倒也能勉强生活下来。 就像原始人一样,待到外面的人都把我遗忘了,我出去找个工作,也能艰苦营生,仅仅是活下去,我一个人也能做到的。 青袁开始不断地思考,思考如何一步步走到生命的尽头。 倏然间,某个声音在脑颅内响起。“我一定会救你的。”是那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年幼的少年对自己说过的话,他叫黔,是他救了自己。 原本,还在平静地思考,却因为一个少年的话语不知所措,就像是一块石头落尽深邃的井中,溅起了水花,又漾起了水面的涟漪,久久不止。 青袁还记得,在分别的最后一刻,自己也说过,要回去救他的,还要听他说他的故事,如果就这样被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人拯救,实在太折磨了。若今后带着这种心情,可真是,天天受如是苦,倒不如遽然离去。 现在,青袁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弱小,仅仅是为了活下去,都如此殚精竭虑。维持生命已是难事,拿什么去救别人,更何况自己还没什么能力。 青袁知道,自己没有那少年的智慧,没有少年的果决,没有少年的冷静,更没有少年的行动力。好想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如果自己一开始就足够强大,所谓的家人们也不会对自己冷眼相待,也可以在歹徒手上好好的保护妹妹,终究是因为自己弱小,能力不足。 或许,对此时的少女而言,世界才是最残酷的,比认识黔之前的那个世界还要残酷。常有人说,光明也是无情的,如果一直身处黑暗,就不会知道到还有光明的存在,一直在寒冷之中也便不会渴望温暖。 或许,一辈子都受折磨的人不是最痛苦的吧,痛苦的是明明知道自己要受一辈子,却渴求有人来拯救自己,最后,却因为没人发现自己,而带着那种渴望与苦痛,郁郁而终。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在此时于青袁的耳边响起:“小青,总算是找到你了。从监狱大门,就追着你一路,你跑得实在太快了,我们喊你名字,你也像没听到似的。” 迅速辨别了声音的主人,青袁回过头去,看到的是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以及她身后几个清一色披着棕色长袍的人。“冬姐!你们怎么会在这?” “旨玉和我说的,他昨天夜里面独自一人去了中央控制室,准备调整监狱开放时间。然后,我们突破组这边,早上会进去,把你们带出来。”这个被叫作“冬姐”的人,似乎和青袁很熟的样子。 “旨前辈吗?”这个旨前辈,正是那日青袁遭袭,救了青袁的圣教信徒。目前,和眼前的冬姐一样,都在圣教中担任着牧师一职。只不过,旨玉是主持牧师,冬姐却只是个普通牧师而已。 “对啊,就是那个死扑克脸。明明才二十五六岁,却天天板着个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过什么劫。”冬姐一说到旨玉,好像有吐不尽的槽。 “不过,奇怪的是,旨玉回来的时候,却说有人先于他调了时间。尽管通过显示的IP地址,可以大概地确定范围,但也只能精确到操控者是在第二监狱周围。所以,他就猜测看,可能是监狱里的人做的吧。当然,旨玉为防止调控被机关那些人发现,就把远程操控记录给彻底抹去了。” “哦!应该是黔了,也是我们的教徒。”青袁很快便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也暗自庆幸,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这样,黔应该就不会被发现而身受苦刑了。 “那他呢,他没和你逃出来吗?”冬姐追问道。 好像这个问题刺到了青袁的心脏,她眉头微微皱起:“他没有逃出来。” “为什么不逃呢?” “我也不知道啊,当时在甬道里,我也希望他能和我一起逃出来。但是,他却说,他从来都没考虑过这件事。所以,也就没有理由逃。然后,因为当时实在是太紧迫,我就一个人逃了出来。”青袁借助回忆,勉强将当时的情况描述出来。 “没有理由逃吗?”冬姐反复推敲着这句话,“啊!那小子究竟在想什么,活下去还需要理由吗?”接着,突然有点生气地吼道。 “或许,这就是他的选择吧。但是,冬姐,我想救他。”比起不安,青袁的语气中夹杂的更多是坚定。 “可是,如果他不愿意出来,我们也没办法啊!”冬姐无奈道。 “不会的,黔说过,他会等我去救他,等我再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一定会和我走的。”青袁变得有些激动,或许也是种害怕,害怕黔会被放弃。然后,自己毫无抵抗地任由他被押解到刑场,死于非命。 望着眼前少女如此动情地说着,冬姐情不自禁地想要挑逗一番:“他对你很重要咯。” 不假思索,少女回道:“非常重要。” 听到这回答,冬姐起初有些震惊少女的直白,后来微微点头,注视少女的双瞳,说道:“那我们就一起救他吧!我冬冉向岚神起誓,一定会把这个叫黔的家伙,送到我们可爱的小青面前。说来,我也想看看把我们小青迷得神魂颠倒的人长什么样。”冬姐认真地说完,还不忘在最后,逗引一下青袁。 听完冬姐的话,青袁也是两颊一红,但也没多说什么了。这种情况下,一定越解释越乱。后来,青袁就随着冬姐一行人等,消失在了森林之中。 到了下午,经过数小时的赶路,众人来到了一所地下圣殿,这大概是距离地面千余米之处。毕竟,搭乘穿梭机,都耗费了近十分钟,才到达底层。 接着,沿着狭长的甬道往里走去,看不到尽头,也没有火把。 但是,凭借着甬道之窄,也能够毫不费力地摸索穿越。 又走了近十分钟,才微微出现了点亮光。随着不推的推进,光芒也愈胜,在出口处,达到最大亮度。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个极其高耸的圆柱体建筑物,银白色的灯光将整个大楼照耀的熠熠生辉。除了没有阳光之外,其他均与外面无异,就像是暮色中的地上之景,这里,简直就是个地底世界。 仅仅站在入口处,根本无法知道这里究竟占了多大发面积,总之超过了视线所及。尽管没有丝毫的阳光覆盖,这里依旧充满了欣欣向荣的植被。 青袁她们正在朝着建筑的方向前进,目测,这座高耸的建筑物以及周边几个相对低矮的楼房,就是这地底的全部了。 青袁一路上几乎未遇到任何活着的生命,看来,所有居民的日常活动,全部是集中在这栋巨楼里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文明才可以在千米深的地底造就如此宏伟的建筑,无人可知。 进到了建筑物里面,巨楼内部则稍显单调了,一楼大厅只摆着一座雕塑,和之前黔手臂上的纹章十分相似,是分别朝着三个方向的天秤,利剑,以及十字架,下面是一个黑色的立方体底座。 继续向前深入,又是一个细长昏暗的甬道,甬道的尽头好似有星星烛焰燃烧,终于穿过了昏暗甬道。 首先进入视线的,是一个巨大且绵延不绝的螺旋状阶梯。随着阶梯往上看,一圈接着一圈,如巨蟒蜿蜒至顶部,而这楼梯,则是围绕着建筑内部这一巨大的空心圆柱体盘绕的。 猛然抬起头颅,才发现穹顶好似有着一把巨大的利剑图案,被周围五彩斑斓的巨大宝石簇拥点缀着。再次低头,脚踩的地面上,好像也有一个相同的利剑图案,与青袁手臂上刻着的那个,毫无二致。 青袁是第一次来这里,完全被这里的景象惊到了。而且,这种震撼随着愈发的深入,不断地被刷新。 冬姐看了青袁一眼,道:“别吃惊了,过几天熟悉了,就习以为常了。说实在的,我第一次来,比你现在的表情还夸张呢。继续往前走吧,这楼里面是没穿梭机的。所以,不管你去哪,都只能选择慢慢爬楼梯,而且,你也看到了吧,这楼梯都是没有护栏的,一定要小心啊。” 青袁看了眼楼梯,“嗯”了一声。 虽说没有护栏,不过,每隔一米都会有一个四米高,直径约五公分的六边形棱柱,将两层楼梯之间的部分连接起来。 并且,阶梯的宽度也是足够充裕,差不多有三四米宽,所以,就算三个人并排走,只要小心点,也能做到平安无事。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一行几人是排了一列行进的。 大概走到了十多层的样子,冬姐吩咐了一声:“你们也忙了一天了,先回自己房间,好好休息吧。我带小青,去她的房间。” “我的房间?”听到冬姐的话,青袁显然有些吃惊,她没想到这里居然有自己的房间。 “所有来这里的教徒都有自己的房间,这栋建筑物有243层,平均每层是4米高,据说这层数是固定,每个教区的基地都是243层,是3的5次方数,但是为何是5次方,说法就很多了,有说是三神总共经历了五次劫,也有说是圣教创立起先经历的五次巨大剿杀。” 青袁认真地听着冬姐介绍着,不停点头回应。 冬姐继续说道:“这243层中,每隔九层就有个大厅供信徒们做礼拜,共二十七个礼拜大厅,而每隔八十一层就会是个圣仪所。这座建筑物里只有三所,而圣仪所,是只有牧师以上等级的信徒才能进入的地方。不过,我到现在还没去过一次呢。” 接着,二人走到了十七层,停了下来,从楼梯侧一小门进入,而小门连接着的又是一段幽暗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