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产 1947年,破旧土坯房加茅草盖就的房子。 房顶是烂泥和干枯的草芥糊在一起的,雨天,下着大雨。大雨顺着毛胚房子的顶部开始冲刷着。 顺着留下来的雨水都是泥水,又黏又湿。 一声婴儿的啼哭。 年轻的产妇没了力气的躺在破烂不堪的草席上,本就吃不上饭,没有力气,再加上生产。 体重只有80斤的18岁女孩儿孟二花生了一个女婴。 接生的是村头老婆子,她用泡烂的麻布条子裹在一起包着女婴。 女婴看起来很虚弱,就连哭声都是有气无力且喘息不过来的。 产婆抱着女婴上前查看产妇的情况,这个产妇身子骨本就弱,没有难产就算是老天保佑了。 就是不知道现在产妇还活着不。 屋子里的地面是一片狼藉,血水和雨水混黏在一起,难闻又恶心。 “二花,二花!” 产婆拍打着产妇的脸,这是一张饥瘦蜡黄的脸。看起来也只是一个发育不良的孩子。 也是,她才18岁。 产婆轻触她的鼻子下面,还好还好,还有气,还活着,没死。 知道产妇还活着,产婆赶紧把产妇叫醒。 这种情况不能睡啊,睡了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二花、二花。” 产婆不停的叫着,不停的拍打。 “咳~” 产妇虚弱的咳嗽一下。 缓缓的睁看眼。 “阿婆,我还活着?” 产妇不可置信的问道,声音依旧虚弱,好似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刘牛媳妇,二花啊,你还活着。活的好好着。” 产婆赶紧按下准备坐起来但根本坐不起来的二花。 “孩子呢,我生了吗,孩子是活的吗?” 产妇激动期望的问道。 “活着,还活着,是个女娃。” “我抱给你看看。” 产婆还算镇定人心的声音安抚了二花。 这个产婆是坡刘村的老人了。 一般十里八村有人生产都请她接生,她的威望还是蛮高的。 “呜呜呜。” “我的女儿啊。” 产妇抱着女婴就哭了。 这个年代,生孩子不容易,但男人还总是想要孩子。所以几乎每家每户都有许多孩子。 “阿婆,孩子是要喂奶吗?” “我喂孩子奶。” 二花说着就抱着自己的孩子往怀里送。 “阿婆,怎么回事?” “我怎么没有奶?” 产妇要哭了,眼看着孩子哭的快难受死了,自己就是挤不出来奶。她好没用啊,连自己的孩子都喂不了奶。 “别挤了,你营养不良还瘦,年纪也小,又是头胎,没奶很正常。” “我活点料水喂喂她吧。” 产婆给出一个建议。 “料水?什么是料水?” 产妇不懂的问道。一关于孩子的问题,她就关心的紧,勉强的支着自己虚弱的身子。 “就是澄干净的雨水和草根儿沫子。” 产婆解释道。 “草根沫子?阿婆,这大人都不吃的。” 产妇没想到产婆说的料水就是这些。 草根沫子就是草的根研磨成的干沫沫,大人都难以下咽。 “先这样养着吧。” “这孩子要命硬就能活,她也是和你一样,身子骨弱啊。” 产婆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无可奈何啊。 第二章 是个女娃娃啊 产婆在刘牛家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阿婆走了之后,毛胚房了就剩二花和小婴儿娘俩。 至于二花的丈夫刘牛,他一大早就去邻村挖河了。 每到下雨的季节,坡刘村的人口就该集中起来去坑沟里挖河沟。 以免下的大雨将村子给淹没。 上至六十岁的老人,下至十二三的小孩,能动的都要去挖河沟。 有工具的用工具,没工具的用手,用手挖泥,挖出来再送上去。 晚上。 天已经很黑很黑了,二花艰难的起身,摸黑去灶台上给刘牛做点吃的。 这吃的是什么呢,吃遍布荒地的杂草的根。 用雨水烧干净,煮熟弄烂,一直到糊弄了,成了糊糊。 然后再用一个瓦片,以前拾荒的时候捡到的黑色的瓷罐片子。 盛起来。 不一会儿。 丈夫刘牛就回来了。 “媳妇儿,俺回来了。” 刘牛刚刚能看见自己毛胚房子时就大叫。 听见丈夫的声音,二花这才松了口气,终于回来了。 外面的雨还是很大,毛胚房里湿湿的,但好在刘牛先前有收拾一番,屋里这才没有存水。 毛胚房也没有院子。 屋子也没有门,就用一些大小不一的棍子胡乱的扭叉着。 “刘牛,你回来了。” “我今天生了,生了个女娃娃。” 二花心中有些忐忑的道。不知道丈夫会不会喜欢这个女娃娃。 她知道,现在的女娃娃不值钱,生下来也不能干活,还得白白的养大。 “是个女娃娃啊。” 刘牛重复道,也听不出来是什么心情。 “没事,养着就是了。” 看出来自己媳妇可怜的眼神,刘牛叹了口气道。 “行!行!阿牛,我给你做了糊糊,你赶紧吃点吧。” 二花感激的把用瓦片盛的糊糊端给刘牛。 “俺自己来,媳妇你先做下来好好歇息,生完孩子身体弱。” 刘牛赶紧接过来瓦片。 又扶着自己媳妇去了床上。 那张床就是草芥堆起来的长方形,上面盖着一张破烂的草席。 不高,像是地铺。 二花躺在床上,一边是自己的女儿,刚生下来的小婴儿,这个年代家家户户都没什么吃的,尤其是农村,更是吃了这顿没下顿。 好多家孩子都是活生生饿死的。 等刘牛吃过以后,二花又起来了,看看锅里面还有没有没盛干净的,二花就这样简单的吃点。 但是孩子依然是饿的。 晚上。 外面大雨依旧。 屋里的两个大人和一个婴儿,挤在一起睡觉。 睡着了就不饿了。 第二天。 天蒙蒙亮的时候,挖河大队的就该出发了。 这时的二花和刘牛也都起来了。 家里没吃的了,连糊糊都没有。 刘牛只得饿着肚子去上工挖河。 刘牛走后。 二花抱着女婴就离开了毛胚房。 这时天已经晴了,天空蓝蓝的没有一点杂质。 远远的看去,黄色的土地,蓝蓝的天空,大太阳高挂。如果是现代人看了肯定会觉得这的空气质量真好,太新鲜了。 但是二花根本无心欣赏。 前方许多里地内看不见人。 她要去要饭。 能要来点要来点。 要不来就捡点,或者继续挖草根吃。 但那草根着实难以下咽。 一般情况下,人是吃不肚子里的。 第三章 泪光 沿着泥路走,渐渐的二花抱着女婴来到了乡镇上。 乡镇和村里其实差不多,都是一样的贫困,一样的没有粮食。 但说到底也会比村里好些。 看看能不能讨来写什么吃的吧。 二花从村里来到乡镇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泥路不好走,而且刚下过雨,黏湿,还容易滑倒。 这一上午二花都没有吃一点东西,抱着婴儿的她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终于。 二花在路过一件茅草屋的时候,看见屋里的人家在吃午饭。 二花就想着能不能进去看看,人家愿不愿意施舍给自己一点。 于是。 抱着女婴的二花,就迈着虚浮是脚步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 看到这户人家屋里的样子。 二花直觉的不可能讨到吃的了。 因为这家人的草席上,挨着坐了五个孩子。 再加上这位妇人。 那里还有多余的吃的施舍给她们娘俩。 但是二花不甘心,她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才遇见一家有像样的吃的。 她不想放弃,实在是小孩子除了喝了点雨水外,到现在还没吃一点东西。 “大姐,那个…能分给我们一点吃的吗?” “我孩子她刚出生,家里没吃的,我又没有奶水,我真怕养不活她啊。” 二花祈求的眼神看向稀汤水的妇人,嗓音可怜到了极致。 闻声,妇人无奈且同情的看向二花。 这年头,要饭的人实在太多了。 她们家其实也不富裕,只是勉强有些吃的,这还是她丈夫去邻乡的火车道上捡的。 火车过来的时候,不免会掉下来一些东西,火车一走,她丈夫就会立刻去火车道上捡。 久而久之,她家基本的吃的还是有的。 但是孩子多,每个人也只能吃个三分饱,饿不死就行了。 没等到妇人的回答。 “大姐,我不吃,我不吃,给我孩子一点汤水就好,孩子昨天上午生的,到现在还没一点吃的,我…担心…我担…心养不活。” 二花说着说着就开始哭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哭的人快难受死了,这年头谁都不容易啊。 “没事,没事,大妹子。” “我没有说不给你们娘俩吃的,只是我家吃的也不够。” “这样吧,我给你盛点汤水。” “至于孩子,我认识一个有奶水的妇女,我带你孩子去她那分点奶水喝。” “毕竟孩子小,没奶水是养不活的。” 夫人赶紧盛了一些汤水递给二花,这汤水里面也只是有几粒糙谷。 糙谷汤喝着剌嗓子,很难喝,但好歹也是谷子,也是粮食。 “多谢大姐!” 二花喝完把碗递给妇人。 “不用谢,都难,互相帮扶而已。” “等我家孩子吃过饭,我就带你去找那个有奶水的妇人,也喂喂这个孩子。” 妇人看向二花怀里抱着的这个婴儿道。 “嗯嗯!” 二花用力的点头,眼睛里泛着泪光。 第四章 能养着就行 安稳好妇人家的五个孩子。 妇人带着二花来到了那个有奶水的妇女家里。 扁起裤脚,淌过一条泥水路。 来到了茅草屋前。 二花在妇人的带领下,来到了有奶水的那家人的屋里。 “嫂子,你来了!” 有奶水的妇人看见妇女领着二花进来,连忙招呼道。 “三弟媳妇,你今天还有奶水没?喂过孩子了没?” 妇女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喂过了,刚喂过,怎么了?” 有奶水的妇女想都没想到答道,她刚刚的确才喂过孩子。 “这样,就是她现在没有奶水,孩子刚生下来到现在还没吃过奶。” “这不,你有奶水,你看能不能也喂喂她孩子。” 妇女抱着婴儿递过给有奶水的妇女看。 麻布条子里裹着一个瘦小的婴儿,婴儿的整个脸色蜡黄,像是快要死了的模样。 看的有奶水的妇女一阵心疼,虽然婴儿不是她的孩子,但那终归也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你也真是没用,怎么就没有奶水呢?” 有奶水的妇女数落着二花。 一边接过婴儿,当着妇女和二花的面,解开自己的衣服。 喂孩子喝奶。 这个年代的农村妇女是没有内衣穿的,仅有的一点布料都做成了长裤和长袖,一年四季都穿着。 “谢谢你!真的太感谢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没有奶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二花又一次哭了,她也嫌弃自己没用,连自己生的孩子都养活不了。 “唉~别哭了,妹妹!” “这也不能怪你,现在也有好多人生孩子没有奶水。” “我刚开始也是没有,后来挤着挤着吸着吸着就有了。” “你让你家男人晚上帮你!可能过几天就有了。” 有奶水的妇女一边喂孩子奶,一边教给二花一个法子。 “我男人帮我?怎么帮?” 二花不懂,她才18岁,这孩子也是第一个,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懂。 “让他和孩子一样,看看能不能有奶水。” 有奶水的妇女出声道,怀里抱着二花的孩子。 那孩子喝奶喝的很用力。 “嗯嗯,好。” 二花反应过来赶紧点头道。 昨天阿婆也这样说了,但是她没注意,而且这也太羞耻了。 她昨晚也没和刘牛说这件事。 喂完孩子奶后。 婴儿终于好了一些了,然后“哇哇”的一声就哭了,哭声比原先有力气多了。 哭过之后。 婴儿就不管不顾的尿了。 看见婴儿尿了,二花和妇女已经那个有奶水的妇女都笑了。 孩子一尿,就证明婴儿没什么问题,还算是健康。 而作为母亲的乐趣就是这么简单,孩子就是一切。 “哈哈,她尿了。” 二花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容道。 “是个女娃,女娃也挺好的。” 妇女出声道。 “是,妹妹你也别介意,我的也是女娃,孩子是自己生的,是咱们的。与男人无关。” 有奶水的妇女也出声道。 “嗯嗯,我知道,我家男人说了,会养着的。” 二花也出声道。 不管刘牛喜不喜欢,只要能养着就行。 第五章隐隐约约 1949年。 冬天。 当年的那个婴儿已经两岁了,会叫人了叫“娘”和“爹爹”叫的很顺口了。 简单的也会说一两句话了。 上午。 刘牛仍旧是早早的出去了,这次是去干什么呢? 是去火车道上捡吃的。 捡回来吃的就喝媳妇儿孩子一起吃,偶尔捡到好的,还能改善一下生活。 这天。 刘牛跟着坡刘村的大伙们一起来到了邻乡的火车道口下面。 等着一趟趟火车过去,看看有没有遗留下来的吃的供他们捡的。 等了好多量火车过去了。 就是没有拉粮食的火车经过。 寒冷的冬天,单薄的衣衫,冻的这些大老爷们的脸黑红黑红的,想是肿了一样。 在看看他们的手,几乎都裂了,没有一个人的手是完完整整的。 家里。 毛坯房里。 二花背着自己的孩子出门了,去捡些柴火用,天冷,家里没有柴火可以用了。 原先储备的那些昨天刚刚用完,实在没想到冬天这么漫长。 这孩子没有名字,二花觉得自己起名字起不好,一直以来就丫头丫头的叫。 想着等什么时候遇见个识字的人,让人家帮忙起个名字,带字的那种。 坡刘村地处黄河下游,风沙大。 到了冬天,只要一刮北风。 漫天的风沙四起,迷的人眼睛睁不开。 二花背着孩子来到树林里,这些树全是自己长的。 没有人种,但是树也都不高,大的树都被砍了。 毕竟在这村里,能砍一棵树是一颗树。好歹也是点木材。 但村民们还是有脑子的,小树不砍,等着它长大在砍了用。 往往看一棵树需要全村的人一起出动,花费好几天的时间。 砍好了就用板车拉到镇上,找木匠人分开成板子或是棍子,然后一户人家分得几个板子。 而那拉东西的板车,也不是家家都有的,而是一个村子才一个。 大家一起用,排着队用。 地上有掉落了小枯枝小木棍,二花就捡起来。 一上午的时间就捡了一大捆,不过都是些小枝。 用布条子捆起来扛着柴火,牵着丫头的手就回家了。 晚上。 外出的刘牛回来了。 今天运气特别差。 刘牛和全村的大伙们都没捡到什么东西。 那今天。 他们就又该饿着了。 知道今天又没有吃的,丫头很是沮丧,但她也习惯了,也不在说什么。 第二天。 天一亮。 村长就把大家聚起来了,男女老少,大的小的,会动的不会动的。 聚在村头。 是村长要讲事情。 村长是什么呢?村长只不过是村里的一种人,一种大家都还算认可的人,最好是在镇上在县里有认识的人。 这种比较“发达”的年纪岁数大的,可为村长。 虽然坡刘村的人各个都很贫穷,但他们都拥有着对生活的期望。 尤其是今年1949,他们所在的国家中国,独立了,而且战争也停了。 生活隐隐约约的有好兆头了。虽然村里还没有表现出来。 但出去过村子的,能到县里的人也是看到过报纸的。 第六章 土改 村头的坑坑洼洼里。 无数穿着单薄衣衫的村民集中在一起,冬天。 冷,冷的刺骨。 冷的脸皮生疼。 但是在这个饥荒的年代,温饱,呵!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人间幻想。 “发达”的村长,裹得严严实实的走了出来,走到人们中央。 很好奇吧!为什么“发达”村长能裹得严严实实的? 因为,那是他抢来的,物资缺乏的年代,每个人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但总有那么几个“发达”的人,忍受不了这种生活,他们孬,抢别人的东西。 在村里,这类人都是“光滚”。 “大家伙儿,听我说!都安静不要说话了。” “发达”的村长走到中间开口道。 “刘二,你到底要说什么事!把大家伙都叫到一块儿是干什么?” “是啊,有那空,大家伙还得去拾荒要饭捡吃的呢!” 村民们叽叽喳喳的,对这个“发达”村长不怎么满意。 “大事,大好事啊!” “上面说了,咱们要开始土改了,就是土地改革。” “以后,每家人都有土地了,都可以自己种东西了!” “咱们以后种了东西就不用出去要饭了!” “发达”村长得意的道。 脸上的皱纹和胡子拉碴着,活脱脱一个“大胖子”,又高又壮,也比一般黑瘦黑瘦的人白。 那个年代的人,都饿的黑瘦,这人啊,越瘦就越黑! 相比之下,稍微胖一点的就不那么黑。 “刘二,你说真的?你该不会是框大家伙呢吧!” “就是,刘二,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村民们起先听见自己要有土地的时候,是很激动的。 但是直觉的这不可能! “千真万确啊大伙!” “一会儿,等上面的人来了,就该给大家分地了。” “所以大家伙就在这儿等着上面的人来。” 刘二横气的说道。 “看刘二这说的好像是真的啊!” 一个大男人道。 “他那语气很是笃定,难道咱们真的该有土地了?” 另一个妇女抱着孩子道。 “娘,那是不是以后咱就不用挨饿了!” 孩子拉拉妇女的手问道。 “不知道啊,应该是吧!” 另外一个妇女出声道。 一时间,大家议论着,隐隐约约的都开始期待了。 果然。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 上面来人了。 真的是要土改了,以后就是人民自己的土地了。 村里的每个人都该有土地了。 上面的人说了。 按家里的男丁算,一个男丁分一亩地。 有几个男丁就能分有几亩地。 一时间。 大家都高兴坏了。 尤其是那些家里男丁多的。 有的能分到七八亩地,有的多少也有三四亩地。 而二花家。 由于只有刘牛一个男丁,总共分有一亩,三个人,一亩地,还是在当时粮食产量不高的情况下。 又因为刘牛家没人,“发达”村长故意给了刘牛家一块不怎么好的地。 那块地离村子远、离河沟也远。 反正是大家都不想要的地。 分的这样一块地,刘牛也不愿意。 当场和“发达”村长打了起来。 众人拉都拉不住。 最后,还是上面的人出面调节,另外又多给了一块不好的地。 最后,刘牛家算是有两块不好的地,总共有两亩。 第七章 希望,呵~ 分好土地后。 刘牛带着家伙什儿就去了地里,这家伙什儿其实就是一把破烂的铁锹,还是刘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那种。 两亩的贫瘠土地,仅仅刘牛一个人是忙活不来的。 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气。寒冷呼啸的北风。 丫头被二花紧紧的抱着,这样可以温暖一些。 抱着丫头的二花同样也跟着去了地里。 自己家分到的土地,她自然是激动的想要立刻看看,而且她也是个闲不住的人,自然是要帮衬这刘牛干些活。 在土地上生存的人。 和土地的关系就是依存。 人们依存着土地生存,也是这仅有的贫瘠的二亩地,给了这坡刘村许许多多的人活着的希望。 陡峭斜滑的小土丘上。 有一片空地,空地上有着些许石子。 小土丘后面还有一个坑。 这地方… 是坡刘村的人挖土的地方。 人们挖土盖毛胚房。 在平坦的土地上挖了大大小小的坑。 而刘牛家分得的这块地,正好就在这土坑附近,真是块“好地”呢,怪不得“发达”村长把这块地分给他们呢,这不就是欺负他刘牛家没人吗。 这年头,家里人口越是多,越不容易受人欺负。 村里的有些人都是一大家子的,家里每一辈都有好几个孩子,经常一户人家有五个叔叔三个姑姑都是常见的事。 而且这些叔叔姑姑家也生很多孩子。 而刘牛家就显得人少了许多。 刘牛的父母,二花的公公婆婆早在十年前,那时下暴雨发洪水。 整个黄河下游都被淹没了。 就是在暴雨洪水中,刘牛的父母双双没了。 而当时刘牛父母只有刘牛孩子。 和刘牛家唯一比较亲的可能就是刘牛家对面的那一户人家吧。 对面的那家人是刘牛爷爷的兄弟的孙子刘生,要比刘牛大好多岁。 “媳妇,你抱着丫头坐下来歇息歇息吧!” 刘牛找了个比较平、相对于避风的地方,领着二花坐下来。 让她好好休息。 毕竟她那么瘦小的一个,抱着孩子站了一上午了,应该很累了。 “俺不累,不用坐着,让丫头坐地上玩。” “俺和你一起干活。” “松松土,平平地,等来年春天,看看能不能去乡里求来点什么种子之类的东西种上。” 二花把孩子放在地上。 满怀希望的出声道。 二花深信,有了播种就有希望。 “俺也觉得。” “有了地就是会不一样,可能到了明年咱就有自己的吃的了。” 刘牛同样也开心的道。 俩人质朴蜡黄饥瘦的脸上,由于笑容,看起来舒服多了。 冬天土地冻上了,很硬,松土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看来只有平平地了,把一些大块的石头搬走。 其实这些石头在村里是有大用处的,“发达”的人会用这些石头用作毛胚房或是土墙下面,这样会更牢固。 但是这些石头一般都是很沉的,仅靠人力没有工具是搬运不了的,而且这里距离坡刘还很远,所以这些石头也基本没有用。 顶多是在田里当个凳子坐坐。 不过一些小点的石头还是有些用处的,随便花个一上午的时间搬回家几块,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到了。 第八章 二花哭了 隆冬,北风。 呼啸着,和贫穷的人类叫嚣着。 丫头蹲坐在地上,蜷缩在一起,小小的一团,躲避着大风的侵蚀。 田地里头,刘牛和二花在与土地做抗争。 “爹,娘,我冷,我想回家!” 丫头终于忍不住了,从躲风的地方走到刘牛和二花旁边,语气弱弱的道。 “丫头,你再等等哈,等爹娘弄完就回去!” 二花出声道,既然有了土地,就不能懒,得勤勤的耕种,不然来年还得饿着。 “可是这里太冷了!” 丫头得脸现在冻得通红通红的,小手不停的搓着,希望这样能产生点热量。 “丫头,要不你自己先回去,在家好好呆着,我和你娘到晚上就回去了!” 刘牛不忍心女儿在这田里头受冻,想让丫头先行回家。 “不行,丫头不认识路!” 二花反应过来,出声道,丫头第一次来地里,才两岁,怎么可能来一遍就记住路了。 “丫头,你认得路吗?” 刘牛出声道。 “我认得。” 丫头点点头道,心想,就算她不认得路,找也总能找回去。 “那好吧,你自己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二花不放心的叮嘱道。 于是,年仅两岁的刘秀梅就独自踏上了回家的路。 回去的路上。 前半截还算对路。 丫头走的路是对的。 到了村口的时候。 有两条小路可以选择,一条是大路走回家,另一条路是绕小路爬回家。 大路远,小路近。而且小路比大路有意思。 村子里的小孩子经常去小路附近玩,小路里有一个坑。冬天,坑里有雪。 村子里的小孩经常沿着坑的滑坡滑下去,像滑雪一样。 小孩子们总是能在这困苦的日子里找到一丝生活的乐趣,尽管吃不饱穿不暖,孩子们也不会和自己过不去,每天也都是开心的活着。 走小路的丫头,费劲力气的爬上了大坑,沿着大坑上面的小路就可以顺利的回到家了。 但是,丫头刚刚爬上大坑,一个没站稳,一脚不慎的跌落了坑中。 沿着大坑翻滚了下去,两岁的丫头在滑坡上滚了好几圈,一直到坑底。 坑很深,很大。 下去了。 丫头小胳膊小腿的,就很难再上来了。 晚上。 辛苦劳作一天的刘牛和二花回到毛胚房里。 一进屋里,发现家里根本就没有人回来的痕迹。 “孩儿她爹,孩子呢?丫头呢?丫头咋没回来呀!” 二花原本高兴的脸一下子僵硬了,怎么没看见自己女儿,她不是说自己认识路吗?怎么还没回来? 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不知道!我们回去找找!” 刘牛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二花立刻也跟了出去。 边走边喊。 “丫头,丫头!” 一路上,二花和刘牛大声的叫着,先是沿着村子,后是跑到村口。 一直到天完全黑下去。 还是没能找到丫头。 村口。 “孩儿她爹,怎么办啊?丫头呢?找不到啊!” 二花焦急的道,脸上也跑得满头大汗了。 “回村子,找人问问,再找人一起找丫头。” 刘牛还算淡定的道。 “行行。那咱赶紧回去!” 二花这就又跑回了村子。刘牛跟上。 这时,家门口。 两岁的丫头已经回来了。 是村里的几个大孩儿把她救出来的! 还好碰见了几个大孩儿想到去那里玩,不然丫头可能现在还在坑底。 看见丫头好好的回来了,二花大步向前紧紧的抱住了丫头。 这才哭出了眼泪。 这是除了二花生孩子那次,到现在唯一哭的一次了! 无论活着多难,二花都不会哭,但只要丫头有个三长两短的,她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就会难受。 第九章 眼睛里的憧憬 1953年。 春天,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本该是上述的场景,可现实却不是如此,因为在这坡刘村,除了庄稼就是荒地了,花开?野花算吗? 如果算的话,也就只有野菊花和牵牛花了。 田地里头,刘牛扛着锄头和二花一起下地了。 在田地里头种上些谷子庄稼之类,等到秋收了,也不至于到挨饿境地。 刘牛和二花下地。 年仅六岁的丫头就在家里看家,做饭,捡柴火,收拾院子。 这个时候,二花家还是只有一间毛胚房。 不过,为了家里能好看点,最近刘牛和二花打算围个院子,这样看起来也像是个家,没有院子的家看起来是不完整的。 地里头有活,所以这收拾院子的活就是丫头的了,还要记得中午做点稀饭送到田地里头,爹和娘中午就在地里头吃饭了。 而且,现在二花还怀孕了,下地干活更的吃的饱些。 想到这里,六岁的丫头收拾起院子来更积极了,早点收拾好院子,然后一会儿出去捡点柴,回来做晌午饭。 家里原先囤的冬天的柴火早就用完了,所以现在做饭只能现捡柴火了。 别看丫头才六岁,不高的小毛孩子,但干起活来还是很像那么一回事的。 毕竟二花和刘牛也都是勤勤人儿,所以丫头自然也差不到哪去! 田地里头。 二花和刘牛分开干活。 刘牛拿着大锄头出大力,怀孕的二花就干些相对比较轻松的活。 现在的二花已经有八个月左右的身子了。 但是看起来二花的整个肚子大的都要炸了。 因为二花本就黑瘦,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有肉的地方。 唉,这个年代的人,谁不是瘦的皮包骨头。 所以,到了怀孕的后期,二花的肚子突出的向前,鼓鼓的,与整个身形严重的不符,看起来突兀极了。 虽然不知道,这次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但是刘牛和二花都希望是个男孩,这个年代,在农村,有个男孩就是比有个女孩来的实在,这是现实。 虽然现在是春天了,但是气温还是很低,有一种春寒料峭的赶脚。 半残缺的院子里,六岁的丫头以自己小小稚嫩的身躯,拖着比自己大好多的一捆柴火,慢吞吞的艰难的拉回了家。 这是她捡了大半天才捡到的了。也只能捡这些了先。 把柴火卸下来放好。 六岁的丫头开始支锅,擦着石头生火,这石头的另一个名称叫火廉(火帘),两两使劲快速的碰撞,在火绒上就能起火。 弄完这些,已经费了丫头好大的功夫。 舀水,下糙谷。 然后只顾得烧锅就行了。 等水热了开了冒泡了,这午饭也就做好了。 做好饭之后。 等,等铁锅不怎么烫手的时候。 丫头才敢盛饭,盛好饭之后,丫头提着饭就去了天地里头,在家忙活了一上午,院子没收拾好,柴火捡的也不多,只够刚才用的,到下午还得去捡。 不过好在,她午饭算是做的差不多了,这样,丫头已经觉得自己很不错了,爹和娘应该会高兴的吧! 六岁的丫头这样想着,丝毫不在意自己脸上弄上的烟灰和空空的肚子。瘦小的脸蛋和破烂的衣衫在这个丫头身上一点也不违和。 当然,除了丫头的那双生的好看的眼睛,因为那里蕴含着希望。不属于这个破败社会里的希望和憧憬。 虽然不知道这丫头为什么会如此乐观,在这样不堪的条件下,竟然还有着希望和憧憬。 而且,这个丫头,懂事的很。做好的饭自己不吃,先带到地里头给爹和娘吃,至于她自己,吃不吃无所谓,她不计较,也从和任何人不争抢吃食。 第十章 偷种子 黄昏时候。 二花家刚刚吃过饭,一会儿天就该黑了,在这个时候的农村,是没有夜生活的,因为天黑了,这是个没有灯光的世界。 二花家就连那破小的煤油灯都没有。 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因为二花怀孕,身子重,容易累,六岁的丫头就很懂事的在家包揽了一切家务。 饭后收拾院子屋里什么都,根本用不到二花。 这个小小年纪的丫头已经做的很好了。 “娘,你小心点坐下。” 丫头招呼着二花坐在床上。这床依旧是那些破木床。 垫着草芥,铺着草席。 “嗯嗯,丫头歇会吧!” “今天忙活一天了。” 二花看着丫头今天一天忙里忙外的很是心疼,她的这个女儿,打小就特别懂事,特别听话,干活麻利辛勤。 “好。” 丫头嗓音稚嫩的应道,乖乖的在旁边坐了下来。 然后,小手就摸上了二花的肚子,这里面应该是自己的小弟弟或是小妹妹吧。 等以后她家也该有两个小孩儿了,丫头想着想着就笑了出来。 “丫头,你去门口看看,你爹他怎么还没回来。” 过来一会儿,外出找种子的刘牛还没回来,二花担心的道。 “好。这就去。” 丫头点了点头道。 立刻出去门口看看刘牛有没有回来。 记得她爹刘牛吃过饭就去村里领种子去了,怎么现在还没领回来。 好长时间以后。 刘牛空着手回来了。 走进屋子里,二花看到自己丈夫空着手回来了,心里一咯噔。 坏了,“发达”村长又使坏,不分给他们种子。 “怎么回事?怎么没有种子?” 二花难受的出声道,他们家好欺负,软弱,向来干不过那油滑的村长。 分地分的最远最差的,每年领种子用东西还是最后一个。 年年的收成都不如人家,辛辛苦苦的劳作一年,家里吃的还不像一回事。 “那刘二说,今年乡下发的种子不够,就暂时先给别家了。” 刘牛羞愧难当的道,他真没用。 俩人相对无语。 谁都知道这是“发达”村长故意的。 但是那“发达”村长说话又圆滑你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他就是故意为难人,把种子扣下,等错过播种时间了,晚天了,他才给种子。 “爹娘,要不我们去偷回来吧。” “那种子肯定在刘二屋里放。咱偷偷的去拿回来。” “反正本就是咱的种子偷回来也没什么。” 丫头看着无奈的父亲母亲建议道。 此话一出,刘牛和二花立刻看向丫头。 这个不高的小丫头,脑袋里想的点子还挺多的。 “爹觉得行,咱们这就去把种子偷回来。” 刘牛赞同道,二花也不反驳。 于是,刘牛家三人就一起去了村长家。 到了村长家屋子门口。 “娘,你就在远处等着我和爹。” “爹,你去支开屋里的人。” “我进去偷种子。” 丫头思路清晰的道。小小的身体冷静的站着,如同小大人一般。 “嗯嗯。” 二花认定的点点头道。她就先不去添乱了,等适时的时候自己再去。 第十一章 娘,有狗,有大狗。 从“发达”村长家的后院,丫头偷溜溜的爬进去,正好在土墙的后面有一个狗洞。 狗洞很大,完全足够一个小孩通过。 丫头丝毫不耽误的爬过狗洞,蹑手蹑脚的走进“发达”村长的毛胚房。 刚要接近的时候,丫头发现原处有一只大黄狗正盯着自己看。 像是看食物一样。 糟了。 大狗啊,怎么办。 大胆的丫头一时间慌了,急了。 也害怕了。 终归,她只是一个六岁的丫头。 还是会怕的。 但是她又不想放弃。 种子,她是一定要偷回来的,不然今年弟弟或妹妹出生了会养不活的。 听娘说,自己小时候就差点没活成,要不是一个好心的大娘,她早就饿死了。 所以,她定然不会让自己的弟弟或妹妹挨饿的。 种子,她一定偷的来。 想着想着,丫头咽了咽口水,立刻弯腰抓起了地上的碎石子。 只要那狗敢过来,她一定不留情的直接砸上去。 而且她已经想好了,要砸就往脑袋和眼珠子上砸。 前面。 刘牛叫出来了“发达”村长。在前面和“发达”村长周旋,和他闹,和他打呼呼,为丫头争取时间。 而另一边躲起来的二花一直都注视着这边的情况,她的心也是揪得慌。 毛胚房后面。 丫头已经成功的潜进去了。 隔着一个木板后面,就是“发达”村长的媳妇和孩子。 丫头胆战心惊的摸索到种子旁边,仔仔细细的看了这里一遍。 全村的种子都发了,只剩他们家没有,“发达”村长就是装孬克扣着。 趴到地上,丫头爬着到了种子旁边。 拽着一袋的不大不小的种子。 拽紧在麻溜的立刻离开。 退了出去。 直到出了毛胚房。 刚钻出狗洞,那只大黄狗正好窝在旁边。 圆溜溜的黑色眼睛盯着丫头。 危险。 呲牙。 摇尾巴。 要攻击。 护好种子在自己怀里,丫头先发制人的扑了上去。 直冲着狗洞。 钻。 往外钻。 但是,那只大黄狗好似压根就不打算放过一样。 咬着丫头的裤脚。 丫头惊着了,吓得眼泪哗哗的直流。 但是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使劲的踹了一脚大黄狗,猛地向前爬。 猛的一下子爬了出去。 一出去丫头就疯狂的往外跑,怀里紧紧的抱着半布袋的种子。 直到看见躲在原处的二花。 丫头赶了上去。 “娘,呜呜,有狗,村长家有狗,有大狗,呜呜呜呜。” 直到这个时候,丫头才哭出了声,哭的泣不成声,一抽一抽的,把所有的害怕和不安都倾述给二花。 “丫头,丫头,不怕不怕了,没事没事了。” 二花赶紧护着丫头,把她搂进怀里。忍不住的鼻头一酸,想哭,但是她得忍着。 回到家的时候。 已经是很晚很晚了。 1953年的农村的夜晚没有一丝的灯光,但是天上那明晃晃的星空和月亮还是有点用的。 摸黑。 二花一家人放好种子,爬到家里那唯一的一张破旧的床上。 三个人睡过去了。 喘着粗气劳累一天的刘牛睡着了。 怀孕第八个月末的二花也沉沉的睡过去了。 唯有受惊了的丫头,眼睛睁的大大的,在黑夜里,自己抱紧自己,蜷缩一起,紧挨着二花。 深邃的眼眸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月光和星光透过破烂的毛胚房照进来,洒在了丫头的稚嫩的脸上,明显的,小小的脸蛋儿上有泪痕。 第12章 五个鸡蛋 1955年。 夏天,炎热的天气,炙热的日头,灼烧大地。 丫头今年已经8岁。 这天,上午,刘牛照常去下地里头,锄地翻土拔草。 中午,二花在家里收拾院子喂鸡,这鸡是在乡里下发的鸡仔,一家分得三五只,养着,等养大了可以收鸡蛋,等鸡不下蛋了,就拿到镇上卖给有钱人家,也能赚几分几毛钱。 丫头就带着不到两岁的弟弟在屋里玩,偶尔也能帮二花递过去点东西、帮忙搭个手什么的。 过了晌午,刘牛还没回来,难道是不想回来了,要去地里送饭? 二花又等了一会,刘牛还是没回来,就盛了点饭,装在草编的盒子里,去地里给刘牛送饭。 “丫头,你在家看好弟弟。我去地里给你爹送饭。” 二花临出门前对着丫头吩咐道。 说完拎着草盒子就下地了。 “好的,娘。” 丫头听话懂事的应道,一边抱着弟弟。 丫头本来是有两个弟弟的,二花原先怀的是双胞胎,但是可能是由于二花怀俩孩子的时候身体跟不上营养。 经常吃不饱,吃的很差。 生下来的一个很虚弱,一个是死婴。 也因为这,从弟弟生下来,丫头就细心的照顾着弟弟,经常把自己的吃的分给弟弟多吃点。 现如今,弟弟将近两岁了,咿咿呀呀的说话说不清楚,连爹和娘都不会叫,但总能偶尔很清晰的叫丫头一声“姐”。 也算是对得起丫头的付出了。 地里头。 刘牛坐在乱石杂草附近,这里挨着刘牛的地头,后面有一个歪歪扭扭的槐树,可以遮挡一点阳光。 终于。 二花提着草盒子来到了地头。 “孩儿他爹。” 远远的,二花大着嗓门叫道。 “哎哎!” 刘牛颓丧低着的头立刻精神了,站起来就奔向了二花。 “给,今个儿的红薯片子和一个瓜达坂(谐音)。” 二花真挚的脸上挂着不容易的笑容,嗓音柔婉的道,即便生活不易,但还是要苦中作乐不是吗? “媳妇儿吃过了吗?” 刘牛憨憨厚厚的脸庞浓重的乡音出声道。 “吃过了,我和大孩儿都吃过了,小的不好好吃。” 二花如实的说道,丫头总是无论做什么,多难吃,她都会吃点,但小的弟弟就不是了,他经常不好好吃饭,只喝稀饭不吃瓜达坂,连红薯片也不吃。 不过还好,丫头每次都能把红薯里面的丝抽出来,只给弟弟吃好点的。 “唉,那等下午我去河里看看能不能抓几条鱼吃。” “虽然河里的鱼都很小,但是从大河(黄河)上游来水了,或许有大个儿的可以吃的。” 刘牛一边啃着硬邦邦的瓜达坂,一边怀着希望的道,希望大河里有鱼。 “也行,你先吃着,我得回家了。” “下午和丫头去捡柴火,顺便再去乡里看看,有没有收鸡蛋的,家里还有五个鸡蛋,我都给藏起来了。” “去乡里看看能不能换点布或粗细盐,家里又没东西了。” 二花空无奈的叹了口气。 “行,去吧。” 刘牛淡淡道。 但是五个鸡蛋应该也换不了多少吧! 第13章 她没爹爹了。 下午。 二花用布包住五个鸡蛋就去了乡镇上,在这个年代,五个鸡蛋可是稀罕东西。 但是五个鸡蛋实际上也值不了多少钱,大家一般也都是收集自己家鸡下的蛋,到集市上,和别人换东西,有时候碰见有钱人家才可以换到钱。 村里的土路坑坑洼洼的,走在路上也是上下颠簸,远远的看上去像是腿脚不便的人,东歪一下西高一下,两肩膀忽高忽低的。 路的周围是杂草和大片大片的野生的青麻,不过这些青麻都是残破的不像样子了,叶子全被人给揪掉拿回家吃了。 只剩光秃秃的麻杆还在路边站立着,有些滑稽可笑,但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却显得自然而然,仿佛这青麻压根天生就没叶子一样。 一路上的步行,走的二花腿都有点酸了,那个年代的人的脚步都很好,因为无论去哪儿,人们都只得步行,不过二花原先身子骨就一般,再加上生老二的时候有些难产,现在她的体力是大不如从前了。 明明是26岁的大好年纪看起来却比四五十的人还要憔悴几分。 天气热,气温高,土地上的土也是焦灼的烫脚,要知道二花是光着脚走路的,没鞋子,或是说夏天不用穿鞋子。 来到乡镇的时候,日头已经很是偏西了。 天边是火红热烈的火烧云,一排一排云层很低,像是要压着这些劳累的人直不起身子来,明明是壮观宏伟的晚霞,二花看着却只感觉到了压抑和不安。 一阵心慌。 这是怎么了,邪乎,难道自己被下降头了? 没那闲心思欣赏这天空美丽的风景,无论云霞如何变换,如何震撼人心,二花始终无动于衷,她只想着尽快换了东西回家。 不久,二花兜着用鸡蛋换来的麻布和粗盐就回了坡刘村。 回去的时候,二花的步伐明显是加快了的。 刚到村门口,二花远远的就看见丫头朝自己飞奔过来。 丫头跑的很快很急,而且还是一脸慌张的神色。 这是怎么了,二花看着不理解。 “丫头,跑慢点。” 二花用手刮了刮自己脸上的汉,又提了提兜着的麻布和粗盐,拿的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没拿好兜着的盐洒出来一丁点儿。 “娘,不好了,娘,爹爹他…他…他…” 丫头跑到二花面前就哭出了声,上气不接下气的,就是说不出话来,说道刘牛的时候就一直结结巴巴的卡壳儿。 还算好看的小脸此刻是苍白苍白的,眼神根本不聚焦,溃散而又慌乱,头发上还沾满了泥水。 “丫头你慢点说,你爹他怎么了?” 二花柔婉的嗓音出声问道,记得丫头一下是嘴皮子利索的孩子,怎么这时候却结结巴巴的不成样子了。 “爹…爹他死了,爹爹他…淹死了。” “娘,怎么办,爹爹死了。” “我没爹爹了。呜呜。” 丫头呜咽着,哭泣着,抽泣着。大大的眼睛红肿红肿的,身子也不停的难以控制的颤抖着,难受压抑的嗓子都要疼坏了。 轰—— 二花的内心像是有什么炸开了一样,她知道,自己这一下午心里就不踏实,老实心悸心慌。 手里兜着的粗盐和麻布也一个没拿好全都掉在了地上。 二花自己也瘫坐在地上。 “娘,娘,你怎么了?” 看到二花无助且颓废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丫头吓坏了,赶紧去拉二花,这时,丫头的胳膊和手指都不住的颤抖着。 这个年仅8岁的丫头,一向懂事听话,也坚强勇敢,可现在,她也快承受不住了。 第14章 活下去的理由。 “娘,娘,你别吓我啊,我不经吓的。” 丫头被吓的已经失了神,脸色比原先还要苍白无力。 “我,我,咱去找你爹去找你爹,说不定没事,说不定没事呢,他可能只是被吓到了。” “抓个鱼怎么可能淹死?你爹他以前也下过河,抓过鱼都没事,怎么可能这就偏偏给淹死了了。” “我不信,我不信,你爹他肯定没事,他只是呛水了,只是呛到水了,我去把他呛进去的水按出来,那你爹他就没事了,按出来呛进去的水就没事了。” “丫头,你爹他没死,没死,他肯定没事,肯定没什么事。” 二花自我说服道,一遍遍的重复着这句话,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 快速的拾起刚刚掉落的粗盐和麻布,粗鲁的兜起来,脚步慌张虚浮,斜斜扭扭站起来拉着丫头就走。 “你爹他在哪儿呢?他现在在哪?” 二花声音发颤的说道。眼神里的慌乱是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的。因为她心里的恐慌不断的蔓延。使她不得不承认事实,刚刚的自我说服似乎不管用。 “在…在河里,大爷说大水冲走了,没找到爹爹的…尸…体。” 丫头难受的答道。此时她的嗓子已经哑极了。 最后。 在全村男丁的帮助下,二花在黄河最下游拐弯处的河滩上找到了刘牛的尸体。 此时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刘牛的身体早已经凉透了。 没几天,花在村里人的帮助下把刘牛下葬了,葬在了那二亩地里,没有棺材,没有灵堂,就裹起来埋了。 坟头堆的也不高,矮矮的一个坟头,在那二亩地里。 本就荒凉凄切的土地上,突兀的葬了一个人,一个一年四季都会来这片土地上耕种的年轻男人,死后葬在了自己劳动过的土地上。 埋葬好刘牛后。 二花家里低迷极了,丫头和二花现在的情绪都很敏感。 偏偏二花又是那种爱哭的性格,经常在夜里,丫头和弟弟都睡着的时候,二花会一个人悄悄的下床,走到毛胚房外面,倚着柴火垛坐着哭,手里拿着个小棍儿,不停的圈圈画画着,嘴里不知述说着什么话。 仰望这那极美深邃的夜空,这个年代的夜空很美,美到了极致,满天的星辰,不知是多少人的亡魂啊! 刘牛走了,家里唯一的男丁走了,没了劳动力,没了当家人,二花一个人单薄的身影在这月空下摇摇晃晃。 二花…她也想死了,死了就不用在这个年代忍受折磨了。 可是,她不能死,为了丫头,她也得好好的活着。 “娘。” 丫头软软的嗓音叫道,不知什么时候下了床,轻手轻脚的来到外面,看到二花一个人孤单的坐在地上,她忽然感到鼻子一酸,不争气的又想哭了。 “丫头,你怎么出来了。” 二花明知故问道,伸手拉过丫头,紧紧的抱进自己怀里,这一刻,孤冷清寂的大地上,就只有二花和丫头互相抱着的彼此。 她们母女二人心照不宣的没有出声说话,只是互相给彼此一个支撑,一个在这个年代里活下去的理由。 第15章 上学。 秋季。 坡刘村里的人都开始忙碌起来了,到了收秋的季节,家家户户都得下地,去地里头干活。 收庄稼,自己家种的啥,到了收秋的季节就能收获啥。 二花家种的是红薯和谷子。 没有种麦子,实在是这地太不好了,即便种麦子可能也不够种子的。 早上。 很早。 天蒙蒙亮。 二花就起了,起来先收拾收拾院子,再给鸡喂点食儿,家里可都指望着这几只鸡活了。 等弄完这一切后。 二花就开始给丫头和弟弟做饭。 现在逐渐的忙碌了,二花也见见淡忘了刘牛去世的打击。 丈夫死了,可她和孩子该活还得继续活着啊。 二花刚刚开始做饭,丫头就起来了。 起来帮着二花做点啥,爹爹没了,娘她一个人也不容易,丫头就更懂事了,好像自小起,丫头就喜欢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她懂事的的让人心疼,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却成日里操心着大人该超心的事。 二花有时候会迷迷糊糊的,有时候也会很虚弱,大多时候都是丫头在支撑着。 记得刘牛刚刚去世的那几天里,二话是食不下咽,干啥啥没滋味啊,有时候连地都不下。 还好有丫头,她陪着二花,照看这家里,一边带着弟弟,渐渐的二花就走出来了。 现在家里很平静,面是很平静。 像是刘牛还在,像是家里什么事情都还没发生。 丫头在家不敢提爹爹,也不敢想爹爹,二花也不会。 母女二人像是商定好了的。 谁都不提这件事。 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着,生活也是一如既往的不如意。 二花也是尽力的想把日子过好,带着两个孩子,好好的苟活于世。 她下地也勤勤了,偶尔空闲时间就去乡里,看看能有什么收获不,毕竟乡里比村里要好。 前些日子用五个鸡蛋换来的布还在家里放着,打算等年底给丫头做件衣裳穿。 丫头每天在家也是不闲着,一有空就带着弟弟去捡柴,马上又要冬天了,过了秋季就到冬季了。 冬季一向是难熬的,不过秋季好好准备,也是能熬过寒冬的。 弟弟现在也将要三岁了。 丫头快要九岁了。 九岁。丫头可还没上过学呢! 或者说,这坡刘村的孩子都还没上过学呢。 整个坡刘村认字的好像也没有。 但在坡刘村,大家却还是秉承着一种没有知识就没有希望的理念。 坡刘村上下都羡慕乃些镇上的和城里的孩子。 最起码,他们的人有识字的。 镇上也有一个学堂。 是一个老学究办的,上学需要两角钱。 老学究50岁了,其实也教不了什么,但他识字,他能教人识字。 丫头是不知道这个事情的,她一直在坡刘村几乎没出去过。 但是这天下午。 她带着弟弟出去捡柴的时候,听了几个大孩儿说了一句。 “哎,你们听说了吗,“发达”村长送刘蛋儿去乡里上学去了。” 一个大孩子出声道,刘蛋儿是“发达”村长的儿子,有十五岁了。 “不愧是“发达”村长,真是够有钱的,上学一下子两角钱,刘蛋儿他爹竟然也舍得。” 另一个大孩儿酸酸的讽刺着,语气里却难掩的羡慕。 扛着柴火牵着弟弟路过的丫头正好听见这句话。 原来,“发达”村长的儿子可以上学啊。 第16章 凭什么呀? 1959年。 村里开始实行人民公社化运动,大家刚分得没几年的地就又被收回去了,全村上下所有人一起劳动,那天都是一起吃大锅饭。 这时,丫头12岁了。 幸运的是,丫头她自己在路边捡到了几角钱,不知道是什么人掉的,用这几角钱,在二花的同意之下,丫头年开春的时候去了乡里上学。 这时,家里的弟弟也已经6岁了。 在学堂里,丫头的老师给丫头起了个文化名,叫刘秀梅。 但是在家里,二花还是丫头丫头的喊,刘秀梅的这个名字,只在学堂里和丫头的本子上。 丫头不会写字,在学堂上了许多天也没学会写字,不是丫头笨学不会,也不是丫头懒不好好学,而是学堂里的师父根本没好好教。 一天的课。 上午读书,老师读,学生嗷嗷的跟着念。 看起来还是有学堂的样子,但是在下午,老师会让学生去林子里捡柴。 一天的课只上一半,别看上午读书读的哇哇响,但学生其实并没有学会什么,老师该会多少还是会多少,而学生,该不会还是不会,就比如刘秀梅,连最基本的字都不会写。 只有自己的名字,老师给起名的时候写出来了,写在一张发黄了的小纸片上,还算工整的三个字,刘秀梅。 自此以后,丫头有事没事会在地上按着纸片上的三个字的形状,在地上描慕,也没有任何笔画顺序的,只是形状一模一样而已。 而且,看起来写的竟然还很像那么一回事,刘秀梅三个字,清清楚楚的。 下午。 放学回了家里的丫头,从乡里到坡刘村。 丫头走一路捡一路的柴火,走到哪儿捡到哪儿,不管地上有什么,凡是看起来有点用的东西,丫头都会捡起来,带回家去。 就这样。 从乡里道村里的路,丫头认认真真的熟悉了一边。 背上背了一大捆柴火,丫头跋涉很远的终于回到了家里。 丫头到家的时候,二花还没有回来,还在公社里劳动。 不劳动是不允许吃饭的,像二花家,只有二花一个大人劳动,但却有三个人吃饭,“发达”村长对此早就颇有微词了。 在吃饭的时候往往特意的少分给二花家里。 说来也是二花家倒霉,怎么就被“发达”村长给惦记上了呢。 不过,四年后的二花也不是好欺负的,刘牛走了,她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再这样的年头,很不容易。 也是为母则刚了,刘牛去世后,二花逐渐强大,也不怕村长,大不了就是对着干,她一个女人,无论什么,都是“发达”村长理亏。 偶尔着实吃不饱的话,二花也会从公家的地里偷点吃的回来,被逮了,就被毒打一顿,没被逮,她的两个孩子就可以吃饱一点了。。 在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这样对或不对了,本就是政策不好,本来谁种谁吃多好的事,非要整什么公社化运动,吃大锅饭,让每个人都吃不饱。 地里收获的粮食都向上供给那些城里人,那些发达的人,那些官。 可是,凭什么呀! 第17章 我…我想上学。 回到家后。 丫头卸下来肩上抗的柴火,放在灶台旁边。 开始收拾院子。 把杂物什么收拾收拾。 现在村里搞公社化运动了,家家都不再做饭了,都是到公社里吃大锅饭,但是吃大锅饭的却都是吃不饱的,有时候甚至还不如之前,吃大锅饭的那个年代照样也有不少人饿死。 “姐,给,这是娘今天下地的时候偷的,你藏起来吃。” 弟弟偷偷摸摸的从怀里掏出半个烂苹果,塞进丫头手里。 “这是娘偷的吗?” “可这被发现不是会被打的吗?娘也真是太不小心了。” “不行,等晚上我的跟娘说,不能偷了,不然被逮住会被公家的人打死的。” “现在那地都是公家的了,在地里干活偷东西是一定会被打的。” 丫头看着手里的这个烂了一半苹果,声音是不符合年纪的成熟感。 “姐,你先吃了吧。” “不然一会儿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弟弟催促这丫头把那半个苹果赶紧吃了。 “弟弟,你吃。我不喜欢吃苹果。” 丫头又把苹果递给了弟弟。 她要把一切能吃的先给弟弟吃。她现在上学就已经够拖累家里了。 “不,姐,你吃你吃。” “我吃过了。” 弟弟又把那半个苹果塞给丫头,一定要让丫头吃。 “好,那姐吃了啊。” 丫头感动欣喜的道,然后拿起那半个苹果就吃了。 嗯,青涩的苹果很甜。 “丫头,老二,来伙上吃饭了,去食堂。” 大老远的,二花扯着嗓门叫道。 “知道了,娘。” 丫头大声的回应道。 然后就去关了门。 “走吧,弟弟,咱该去食堂了。” 丫头伸过去手,牵着六岁的弟弟一起去了食堂。 大公社的食堂。 很简陋,人很多。 一两口大锅。 里面熬着咸稀饭糊涂,旁边的大锅里是蒸的红薯片馍。 排着队,围着大锅。 一群人拿着碗准备盛饭。 一口大锅饭,养活着整个坡刘村大大小小的人口。 和往常一样。 吃大锅饭的每个人都没吃饱,都只是吃了个半饱,有的食量大的男人,根本就感觉没吃一样。 饿,饿的不行,但也没办法。 晚上。 回到毛胚房里。 夜深了,外面的露水也重了。 毛胚房里,黑漆漆的一片。 还有些压抑的氛围。 “丫头,要不你别去上学了,家里没柴火了,你得去捡柴火。” “不然咱以后可能就吃不上大锅饭了。” “咱家就娘一个干活,三个吃饭,人家公社的人不愿意啊。” “所以你就回来吧,捡捡柴火,免得以后人家公社里的人说咱,不让咱吃饭。” 二花强忍着难受的出声和丫头商量道。 她知道,丫头喜欢上学堂,她觉得上学堂有希望,看人家镇上的孩子和城里上学的孩子,她就觉得生活和日子还是很好的。 可最终,她们是城里的,可丫头却是村里的。而且下一年也没两角钱可以供丫头上学的。 “娘,我…我想上学堂。” 丫头嗓音里不自觉的带着哭腔,声音微小细糯的道。 眼眶里瞬间就充满了泪水,眼眶红红的。 看的二花一下子就心疼了,要知道,丫头一向是个坚强的孩子啊,除了爹死的时候,什么时候红过眼眶流过泪水。 第19章 总比死了的好。 最后。 无奈。 被逼着,丫头退了学。 回到了家中,她以后就再也不能去镇上的学堂上学了。 在学堂总共待有不到两年的时间,学习水平也不过小学二年级的样子。 回到家中生活的丫头好像和没上过学的村头娃仔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丫头她有一个文化名叫刘秀梅。 而村里其他的毛孩子都没有真正的名字,都是家里人想叫什么叫什么,狗蛋儿、二狗之类的名字。 既然不去上学了,丫头一心就都扑倒了干活上,捡柴,挑水,拾荒,干啥啥行。 她其实也不埋怨二花不让自己上学,她家庭条件就这样,吃都吃不饱,还上什么学,上学能当饭吃吗? 丫头只得这样安慰自己。 她没爹,娘一个人拉扯她和弟弟二人不容易,在这村子里,她们一家又不受待见,“发达”村长那个强势的人又总是故意挑食。 这日子过的,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什么公社化运动,还不如前几年呢,至少前几年的土地在自己手上,自己种了自己吃,多少还能吃个半饱。 但是现在,土地都收回去了,人民改吃大锅饭。 生产的粮食上交给国家,供给城市里的那些大户人家,那些知识分子,那些当官的。 他们村民要么要饭,要么就在公社里吃大锅饭,那大锅饭要是能吃饱还行,可关键是,吃大锅饭连吃个半饱都不行。 更何况是二花她们这样的家庭,没男人,没干活的人头,吃的就更不行了。 毕竟,这个年代,谁会管她们娘仨的死活啊。 一个弱女人带着一个12岁的丫头6岁的弟弟。 在这个年代可怎么活?谁能告诉二花该怎么活? 晚上。 到大食堂吃过饭后。 二花带着丫头和弟弟回了毛胚房。 坐在毛胚房里。 丫头和弟弟在草席上玩。 二花则到外面收拾院子。 今天丫头没去上学,所以院子里捡回来的柴火还蛮多的。 院子里堆的杂物不少,不过都是外出拾荒捡回来的物件儿,说不定以后那天就用到了。 门口扎着的木桩上还晾晒着衣服,这衣服的料子很糙,也很杂,都不知道是怎么缝缝补成这样的。 这个年代对衣服的要求是能穿就行,不能穿也得想办法整的能穿。 收拾好院子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了。 回到毛胚房里,二花爬到床上,搂着丫头和弟弟,睡在不宽的木床和草席堆就成的床上。 没有灯光的日子里,天一黑,就代表着一天结束了。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不过…为什么呢?在二花她们娘仨的生活里,为什么没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那种悠闲的意境呢? 躺在床上。 丫头想着自己的事情,二花也不知想着什么,三个人都静静的躺着。 6岁的弟弟已经快要睡着了。 他好像不知状况的,每天活的比二花和丫头轻松多了。 本来,刘牛在的时候,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们二人会给丫头讲些以前的故事,讲讲当时抗日战争时候的故事,也讲讲父母那时候的故事,一代一代口述下来的故事和杂谈。 丫头那时也是听一个乐呵。 现在,总觉得这个家凄凉了许多,躺在床上也都是相顾无言。 毕竟啊,刘牛已经去世4年了。丫头现在或许都记不清爹长什么样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能过一天是一天,只要活着,总比死了的好吧,你说呢? 第20章 差点掉水井里。 早晨。 天蒙蒙亮。 晨起后。 二花又开始整理院子,和大多时候一样,过着重复而又贫困的生活。 “丫头,你去西头的大井里打桶水。” 二花清嗓的声音道,拿来了平日里打水用的水桶给丫头,让丫头去西头的大井里打水。 “好的,娘,我这就去。” 丫头爽快的道,拿着水桶就去了井边。 打水而已,她以前经常去井边打水。 不过几分钟的路,丫头一会儿就拿着水桶来到了井边。 这口井很大,井口也比一般的水井要大。 丫头拿来了绳子绑在木桶上面,拽着绳子的头部,把水桶放下去。 “扑通”一声。 水桶掉入了井底。 掉入井底的水桶立刻下沉然后灌满了水。 丫头看了看了看周围,没有看到村里人。 以往她来打水,水桶放进去,都是让旁边路过的大人帮忙提上来的。 可今天,水井周围连一个人都没有。 丫头无奈,还了还手,握紧绳子,想试试自己一个人把水桶拉上来。 丫头使尽了所有的力气,努力的往上提,一边网上提水桶,一边往后退。 眼看着就要把一桶水提上来了,一个力气没用上,水桶又坠了下去,丫头连忙拽住绳子,不能松手让水桶掉下去,不然掉井底就拿不上来了。 丫头猛地一拽,差点整个人就一头栽进了井里。 这时,旁边过来一个村里的老婆子。 见状赶紧上前帮助丫头去拉那个绳子! 紧急关头,俩人合力把水桶拉了上来。 拉上来水桶后,丫头累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说到底,她也还只是个12岁的小女孩。 在这个贫困年代,12岁的小女孩还不如现在三四年级的小朋友看起来强壮。 丫头整个人就瘦的如同柴火棍儿一样。 水桶提上来后,老婆子心疼丫头,又帮忙把水桶一起用旁边的木棍儿抬回了家。 一进院子。 “打个水怎么这么久嘞?” 二花出声问道,语气里颇有一些不快的意味。 “哎~,别说孩子了。” “刚才水桶太沉,孩子差点没拎起来,一头栽井里掉进去,要不是我赶到,现在丫头可能就在井里了。” “以后就不要让丫头去打水了,二花你亲自去打水,丫头力气小一个人弄不动。” 老婆子对着二花出声教训道。一只手还抚摸着丫头的脑袋,她也是村里人,是看着丫头长大的,她们家的事情,老婆子也是知道的啊。 丫头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又是照顾弟弟,又是看顾着家里的。不容易啊。 “阿婆教训的是,我以后自己去打水。” “不让孩子去了。” 二花知道情况后也是一阵后怕,太危险了。 然后领过来丫头,伸手抹去了丫头脸上和胳膊上的水。 让丫头回屋歇着去了。 二花又和老婆子唠了一会儿。 到了该吃饭的时候,就一起去了公社里。 吃完早饭就都该上工了,去公家的地里干活,也就是生产队里,挣工分。 像二花这样的,不算壮年的妇女,干一上午活也挣不来一个工分。 也因此,她们家每年分得的粮食都很少,现在的日子过得真的不如从前。 难啊,难。因为生产队、公社化可是看工分吃饭的。 第21章 挖河大队 1961年。 春天,早已经忙完一阵的坡刘村,安分了下来。 本以为可以歇歇,出村拾荒。 但却接到了乡里的通知,全村上下能动的能走的,都得去大河的大堤口下面的牛寨村,在那个村子旁边挖一条河沟,等到夏天的时候,黄河如果在发大水,就不加固河堤了,就让那水往河沟里流。 就这样,全村上下,几乎所有的人都连夜赶往牛寨村。 要是问不去行不行?挖河是那么危险又那么累人的事情,公家既不给钱,又不管饭,谁愿意去干挖河的那种体力活啊。 但是,你必须的去,没有反驳的余地,也没有人敢反驳。 早上。 挖河大队集结出发,一起步行,从坡刘村走到牛寨村。 可能需要从早上一直走到晚上都不一定能到达。 “丫头,穿衣服,穿衣服,走了,该出发了。” 天还没亮全,二花就摇醒还在被窝里睡觉的丫头。 丫头现在已经14岁了,过了两年,年龄在长,可丫头却还是依然的瘦弱。 “娘,现在就要去吗?天还没亮呢!” 丫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出声问道,嗓音里明显带着刚睡醒的迷离感。 “去了,去了,再不去,一会儿该有人撵咱了。” 二花麻利的拿来丫头的衣服,胡乱粗糙的递给丫头。 “那弟弟呢,弟弟怎么办。” 丫头出声道,她弟弟现在8岁了,按照村里的要求,男孩8以上,女孩10岁以上,都要去挖河的。 “你弟弟小,他不去,把他藏起来,咱们走就行。” 二话想都没想的道。 “嗯嗯。” 丫头应了声,随即穿好衣服就跳下了穿,去舀水洗脸。 冰凉的水让丫头瞬间清醒了。 现实,现实。 去挖河,去挖河。 村头。 大部队的人已经集结出发了。 男的先走,妇女小孩留后面,后去。 等到二花和丫头到的时候。 男的已经离开了,女的也正准备离开。 天即将亮的时候,村里的女子也集结出发了。 一路上,挖河大队的人路过无数个和他们一样贫困的村子,也遇到过和他们一样赶去挖河的人,不过,不同村的挖河大队负责的河段不同。 比如坡刘村的人负责的是牛寨村附近的河段,其他的村负责的可能就是其他的河段。 一上午,整个挖河大队的人没有吃一点东西。 但是却连续不断的走了几十里地了。 小孩儿饿的已经开始叫了起来,大点的妇女也是没办法。 丫头还算安静,没哭没脑的,就跟在二花后面老老实实的。 这时,已经有很多大人熬不住了,太饿了,肚子里没有一点东西。 第22章 三根手指 终于。 路过一个村庄的时候。 经过了人家公社的食堂,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两三点了。 坡刘村里的人都是早上五点多起床集合出发的。 从早上五点多到现在基本上什么也没吃,而且还徒步走了这么远的路。 大人们还好,一个个的即便是很饿也会稍微忍忍,因为她们知道,就算是饿了,也没人能给她们一点吃的。 但是小孩子就不是了,她们想法简单,饿了就是饿了,饿了就叫,开始和大人闹。 小孩子饿的走不动了,一步也走不动了。 但是,整个部队的人又得到天黑之前赶到牛寨村。 挖河是上级下达的命令,这是耽误不得的啊,一旦当误,他们坡刘村可能就会被乡里当官的放弃。 什么是放弃呢?就是以后再有什么政策,先考虑其他村长,最后在说坡刘村。 无奈。 大人们只得劝慰着小孩,用着善意的谎言安抚着小孩子。 都这个时间点了。 人家公社食堂应该也没饭了吧。。 但是一群人又不甘心。 好不容易碰见了这么一个地方,怎么可以就此放弃呢。 等啊等,围着食堂绕啊绕,又到村子里去问问人。 终于。 人公社里好心说做些糙粮给她们喝。 这么一个大义的举动,坡刘村的人感动万分。 公社食堂煮的糙粮汤很稀很稀,一大锅的水,不到一捧的糙米。 就这么熬了一大锅汤。 掀开锅。 小孩子欢腾了,一个个的拿着瓷碗,去挤着盛汤。 都不带排队的,一个比一个挤的厉害,生怕到时候盛完了没有自己的。 在公社食堂吃大锅饭就是这样啊!去晚了就没有了,而且有的时候盛着盛着就没有了,盛汤的师傅已经很小心了,每个人都只是舀一勺就出来,不管舀到的是啥,稀的稠的,有糙米没糙米,都只是一勺。 —— “娘!你喝吧!” “我喝饱了!” 丫头把自己碗里的糙米汤喝了一半,把剩下的给二花,明显的,糙米在下面,丫头只喝了汤水。 “我不,丫头,你喝。” “喝光它,在家你都把吃的给你弟弟,现在在外面又把吃的给娘!” “可你还只是过个孩子呀!” 二花于心不忍,怎么可能喝饱呢? 丫头只不过是想让自己多吃点而已,她身子弱,瘦的弱不经风的,丫头心疼娘,把吃的给自己,把活揽到自己身上干,这是一片孝心啊,可她这当娘的,可没怎么为丫头做过什么啊,这怎么能在吃丫头的。 “娘,你身体不好!” 丫头解释道,她饿点没关系,她皮实的慌!无论怎样,年纪轻轻的死不了。 可娘就不一样了,娘身子弱。 “你又好到哪里去了?你看你瘦的,跟个柴火棍儿似的。” “快点喝了一会儿就该赶路了,别磨蹭!” 二花严厉的出声教育道,故意孬声孬气的催促着丫头喝光了汤水。 “那好吧,我听娘的。” 丫头乖乖的点头应道,然后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的汤水,喝的干干净净的,碗里面是一滴都不剩。 —— 晚上。 坡刘村的挖河大队还在继续赶路着。 路太远了而且中间还得保证不能有人掉队,所以整体走路速度就慢了下来。 到了天黑才走了一半的路程。 是夜。 天黑的很,天空也几乎没有星星,夜色浓的几乎看不见路了。 没办法。 她们只得停下来找个地方歇息歇息了。 正巧附近有户人家。 而且这户人家也有院子。 她们一群人借院子住一宿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领头的人去敲了门等待着里面的人出来。 “大娘!俺们是去挖河的,是从东边坡刘村来的。” “正路过您家,天黑不好赶路,你看,俺们在恁家住一宿如何?” 领头的妇女圆滑的询问道,说话也是笑呵呵的。 “这…你们咋从那么远的地方来了啊,还挖河呢。” “可,这…俺家也没床屋子也小,就这个院子,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在这院子住一宿吧。” 老妇人沧桑的面容憔悴不堪,凌乱的头发扑棱在脸上,一双混浊的眼睛眯缝着,好像是有些眼疾的样子。 “好嘞,谢谢大娘。” “那我们就在你们家院子的柴火垛里挤一挤了。” 妇女指了指旁边的一大堆草芥末干,和一些小木棍儿垛。 嗓音轻松了不少道。 “中,恁住吧。” “但是,俺家也没有吃的,可能没法招待你们了。” “水缸里有水,你们谁渴的不行了可以喝点。” 老妇人苍然的手伸出来指了指门口的大水缸。 这时,大家就都看清了,这个老妇人只有三根手指,小指和无名指都没了。 嘶—的一声,人群中有小孩捂住了眼。 那老妇人无语的笑着摇了摇头。 一夜安生。 风微微地刮,露水渐渐凝结,一片安谧静然。 一群人挤在一起蹲地上互相挤着压着抱着睡了过去。 第23章 睡着了就不饿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挖河大队的人就都被叫醒了,要继续赶路了,他们今天得在中午之前赶到牛寨村。 不然如果错过了饭点,他们今天可能就该饿一天了。 匆匆道别那位好心收留她们的大娘。 挖河大队就启程出发了。 一开始走的时候,小娃娃们都不愿意动,这饿着肚子被迫赶路的滋味,难受死了。 小孩子都鬼哭狼嚎的抱怨着,和大人们哭闹着让人很是头疼。 但是丫头就老老实实的,乖乖的跟在队伍后面,和二花牵着手一起赶路。 两人一路上也不说话,这样可以保存体力,不然越说越累,抱怨又没有用,还不如赶紧赶路,等晌午到了牛寨村时再好好的歇一歇。 “娘,我去上个厕所。” 丫头拉了拉二花的衣袖,弱弱的嗓音道。 她走了一路了,有些想尿尿。 “去吧。” “旁边有个草坑,你去那里吧,快去快回。” 二花环顾四周后,看到了一个比较隐蔽点的地方,四周除了前面的队伍也没什么人,觉得可以去解手。 “嗯嗯。” 丫头连忙点点头应道,然后撒腿跑向草从里上厕所。 挖河大队则是继续往前赶路,去上厕所的人一路上都有,队伍是不可能停下来一个一个的等。 只有上完厕所后再加速赶上队伍,自己保证着自己不掉队就行。 因为,如果真的有人掉队了,可能就麻烦了,毕竟,除了领头的人都不知道牛寨村的具体位置。 掉队了就等同于迷路,陷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局面。 —— 最后,赶到牛寨村的时候,大伙还是错过了饭点。 公社里的大食堂又不可能单独再开一次火给她们这群妇女小孩做饭。 于是,伙上的人就用清水打发了挖河大队。 下午。 挖河大队就开始了挖河的任务。 挖河,其实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生活在农村的人,哪有几个不会挖河的呢。 虽然在这个年代,没有特别先进的机械,挖河几乎全靠人力。 不过,依赖于劳动人名的智慧,人工挖河也是有一套流程的。 主要是男丁掏力挖河,妇女小孩把挖出的泥土运出去,就这样配合着。 一点一点的挖,一天能挖多长挖多长,不过,这是分配好的河段,挖不完就都不能回去。 日落后。 挖河大队停下来了。 食堂开饭的时候。 所有人一哄而上,根本就不带排队的,大锅的旁边围了一圈一圈的人。 一个个的那这个瓷碗举的老高,打饭的婆子每个碗就只打一勺。 公社了做的饭也不是多好,和坡刘村的糟糠之食也差不多。 晚饭结束后。 大家的肚子虽然不空了,但也还是饿的。 这点食物,压根儿就吃不饱!!! 还没到睡着,大家就又感觉到了那浑身上下充斥着的饥饿感,肚子饿的难受,胃也饿的难受。 为了自己好受点,大家都是喝水充饥,然后强迫自己赶紧睡着。 睡着了就不饿了,睡着了就不饿了,就这样一遍一遍的说服自己,最后昏睡过去。 第24章 磨叽啥呢,一群娘们 第二天,天还没亮,挖河大队的人就被领头的“发达”村长给叫醒了。 醒了之后。 大人们先是带头起来,穿好衣服,但是年纪小的就不是这样的了。 他们是一万个不愿意起床啊。 最后,一个人拽一个人,年纪小的也都被叫起来了,因为起的晚可能赶不上吃早饭。 大家都起来之后,一起扎堆的来到水缸边,舀水,喝水,洗脸。 这谁都是直接从井里拉出来的水,里面有着清晰可见的杂质。 不过,谁在乎这些,都是直接喝,直接往脸上浇的那种。 到了饭点。 又是一堆人抢饭的场景,早上的饭比一般时候的饭要好一些,虽然也好不到哪去。 吃过饭没一会儿。 大家就都被赶到河沟旁边了,开始一天的挖河工作。 昨天他们一下午,就只挖了不到十米的距离。 工具太少了,条件差到这个地步,不容易啊。 而且,大家都吃不饱,没力气,更不用说还有一堆妇女和小孩了。 更是难。 “娘,好累啊!” 日头下,丫头一边用布袋兜着河泥土往上拉,一边和二花倾述道。 丫头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就连牙齿都咬的很吃力,一直拎袋子的两条细胳膊也不住的颤抖。 “忍忍吧,快晌午了!” 二花看着也是十分心疼,但还是出声道。 没办法,被逮住偷懒是要罚不准吃饭的。 “嗯” 丫头闷闷的应了一声,随后就拼尽力气的去拉袋子。 刚开始的时候还好,丫头还有体力能抗得动,但是越干越没力气,再加上早上根本就没吃饱,现在肚子已经饿的难受了。 最后,接连扛了许多袋泥土的丫头累虚脱了,在往上爬的时候一个没稳住,直接后跌进了河底,脑袋砸在了地上。 好疼。 丫头泪水不住的涌进眼眶。 充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着,就是没留下来。 “丫头,丫头。” 二花见状急忙的叫道,撂下袋子就直接跑到丫头旁边,扶丫头起来。 “娘!” 丫头委委屈屈的叫道,但很坚强的没有哭出声。 “慢点,站起来,缓缓。” 二花说罢,就拉着丫头站起来。 丫头就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快点,磨叽啥呢,一群娘们!” 领头的男人唾了一口唾沫,喷口叫唤道。 “没有,没有,孩儿不小心摔倒了!” 二花连忙解释道。 害怕被误会偷懒,中午没饭吃。 丫头也很懂事的,立刻忍住,收拾一下自己,就扛起了泥袋,爬坡运土。 第25章 肚子痛 在挖河大队的日子不好过,每天每个人都是超负荷劳动,吃不饱睡不好的那种。 这天。 依旧是和平常一样,挖河大队开始上工挖河,这河段已经挖了有五六天了,那个长度看起来也不错了,不过,比起现代机械挖河的速度还是慢了许多的。 “快点,都快点,一个个的磨叽啥呢!” 领头班子的人拿个木条子,站在河边上叫唤着,催促着。 下面的人立刻身子一抖,生怕那木条子落在自己身上。 麻溜的人儿,不停的扛着泥袋子。 “娘,我肚子痛。” 丫头脸色苍白,身体虚弱,身子微抖,忍不住的冒着虚汗。 “乖~,先忍忍,等这个人走了,你去上个厕所歇歇。” 二花一边说话一边扛着泥袋,安抚着丫头,让她先忍忍。 “可是…娘,我肚子真的好痛啊。” 丫头脸色苍白,说话都颤抖着,有气无力的样子,有些吓人。 “这…这。” 二花有些犹豫了,丫头这个样子,恐怕是肚子吃坏了,或是昨晚着了凉生病了。 “娘…,我…撑不住了。” 丫头虚弱的说完,下一刻就直接倒在了地上,疼晕了过去。 “丫头,丫头!” 二花惊慌失措的叫道,丝毫没有想到丫头竟然会直接晕倒。 二花的大叫,使得周围的人停下扛运,转头去看她们娘俩。 这是,领头的人拿了木条子过来。 “怎么回事这是?装病偷懒?不想干活。” “我告诉你们啊,不干活就别想吃饭!!!” 说完就撒着起,哼了一声,转头离开了。 “哎呀,你看这孩子,赶紧救啊!” 旁边有一个人大叫。 的确,现在的丫头看起来吓人,脸色苍白,身子发抖,晕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丫头,丫头,娘带你回去。” 二花赶紧抱起来地上的丫头,不管不顾的出了河道,回到了挖河大队晚上睡得地方。 到了毛胚房外面。 二花惊讶的发现,自己手上黏唧唧的,像是血。 后知后觉的。 二花知道,丫头这是来身上了。 女人每月都会有的那个。 可能是因为平时吃不饱,干重活,丫头气血亏,所以刚到生理期,就挺不过去晕倒了。 弄清楚状况后的二花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生病了。 不一会儿。 二花把丫头放在草垛上,掀开丫头的衣服,洗洗手,擦干净,在丫头的肚皮上轻轻的有规律的揉着。 把肚子揉暖。 这样会舒服点。 其实更好的办法是喝点热的红糖水,但是,呵~,这年代,连热水难得的,更何况红糖水呢? 红糖这种稀罕的东西,恐怕只有城里当官的大户人家的女人才能喝的到。 第26章 羞耻感 因为丫头实在是因为痛经痛的厉害,根本下不了河,更不用说挖河沟,但是在这个地方不干活又不给饭吃。 所以,二花就让丫头一个人先回去了。 那么远的路,来的时候一队人一起走,还走了一天一夜,更何况是丫头一个人呢。 而且,丫头正肚子痛的动都动不了,又怎么有力气走那么远的路。 但是,在这个大队里继续待着也不是办法。 过了中午吃饭的时间。 丫头就一个人出发回了坡刘村。 尽管肚子痛的难受。 但丫头还算强忍着痛苦,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回去了。 一路上。 前一段路路过村庄的时候,丫头一个人还好点可以忍受,至少不是那么害怕。 但是到了后期,走到了荒地附近,丫头一个人就害怕了。 四周无人,空旷的地方让丫头有一丝丝的恐惧和怯弱。 来来往往的一两个人看自己的眼神也不怎么对。 怕了的丫头只好加快脚步,奢求能赶快来到下一个村庄。 越走越怕,丫头慌乱的内心颤抖着。 终于。 她来到了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几乎没有人生活的痕迹,尽管院子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有人吗?家里有人吗?” 丫头扯着虚弱的嗓音叫道。 良久,没人出声。 丫头狠下心,决定就在这家住下了。 这时天已经很黑了,即使夜空有点点星光,但那依旧没有任何用,没有白天的安全感。 蜷缩在这户人家门里面,旁边的杂草垛里。 丫头睡了过去。 睡的极其不安稳。 而且,这忽然来身上的生理期,要丫头感觉到了生理上的羞耻。 短暂的时间里,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因为娘告诉她,来了这个就代表不是个丫头了,而是个姑娘了。 虽然,丫头现在不是很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是身体上不同寻常的感觉和变化还是让丫头有了那么点不自在。 ——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 丫头醒了。 但是腹部的沉重感,让她不想动弹。 睁眼看了看天的丫头就又闭上了眼睛。 到了太阳升起,日头很高的时候。 丫头被刺眼的阳光给叫醒了。 缓缓的,丫头不情愿的睁开眼,看了看四周。 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她昨晚临时住的地方。 支着身子坐起了身。 下体流淌的触感又让丫头感觉到了羞耻。 她似乎无法正视这个问题。 丫头,先是从草垛上下来。 随后又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上了个厕所,处理一下自己。 简单的收拾。 丫头又继续上路了。 渐渐的,丫头有些口干舌操。 于是,丫头想着一会儿路过井口或是河边的时候,喝点水、洗洗脸。 巧合的事,就在不远处就有一口井。 旁边有井绳,但是没有水桶。 丫头不急。 就在这井边坐着。 等过段时间,有人来了,她就讨点水。 第24章 嫁人(正文完) 1966年。 这时处于特殊历史时期,老百姓的日子过得依旧不是多好。 在村里人的介绍下,丫头嫁给了临乡的一个正在当兵的男人。 那个男人,挺好的。 丫头当时也不懂,娘叫她嫁,丫头也就嫁了。 19岁那年,丫头出嫁了。 出嫁当天,丫头是迷迷糊糊的,似乎也不太懂得出嫁的意义。 似乎仅仅是听了二花的话。 那时候的嫁人,比现在潦草不少。 婚后的丫头,一直都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 换了一个地方,不过是换了一种踏实生活的地方。 1970年。 国情比之前要好太多了。 丫头有了一个孩子,是个女娃。 当时出生的时候, 这孩子也是虚弱到了极致。 丫头嫁的这家人,也不是很如意,为了孩子,丫头就把孩子送到了二花哪里,让娘帮自己带大。 后来。 好像是过了很久很久。 孩子在二花的呵护下,长大了。 到了孩子完全健康的时候,孩子回到了丫头那里。 这个时候,孩子已经8岁了。 到了上学的年纪。 丫头的学习意识很强。 那个时候,农村,大家都说女孩子上学没用。 但是,丫头不这么认为,依旧让孩子上学了。 当年,自己的遗憾了,就绝不能让孩子也遗憾。 这孩子也很努力。 学习一直不错,直到上初中的时候,由于贫血,无奈辍学了。 在家修养了一年多。 自己报名考了县里的卫院。 并且考上了,不过,遗憾的是。 交不起学费。 就这样。 孩子也放弃了。 后来。 那孩子也结婚了。 结婚后两年。 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个男娃。 就在这个男娃出生的时候,二花去世了。 那个时候。 丫头很低落,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长辈离开了空留她和弟弟二人。 孩子也是震颤的,新生命来了,但养育自己长大的姥姥却离开了。 后来啊。 丫头就更加勤奋了。 她对孩子的孩子很好,把这个男娃照顾的很好。 又过了几年。 孩子又有了一个女娃。 这个女娃和二花很像。 冥冥之中,是缘的羁绊么。 那些日子。 丫头经历了1966,度过了1970,来到了1982,后来渐渐的,奋勇孤战的走了半个世纪。 孩子的女娃是新世纪初生的。 而且,这个女娃完成了丫头的夙愿,上了大学。 现在。 丫头生活条件好了,但是丫头依旧放心不下很多东西。 一辈子操不完的心。 恍恍惚惚大半生,纷纷扬扬世间人。